==========================================================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www.zxcs.me/ ========================================================== 重生寡头1991 作者:懵懂的猪 内容简介:   一声枪响,将一名经济诈骗犯带回到了1991年的黑龙江,转生在了一个越境倒爷的身上,同样是这一声枪响,为遭逢巨变、经济全面崩溃的俄罗斯,带来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巨富寡头。 第一卷 转世的骗子 第一章 北上的列车   “呜……”   一声颀长刺耳的火车嘶鸣,将熟睡中的郭守云惊醒过来,抹一把额头上因为噩梦而流淌下来的冷汗,他坐起身,轻轻撩起头前车窗上的布帘,小心翼翼的朝外面张望着。   此时,列车刚刚驶过静静流淌的黑龙江,朝铁桥东岸望去,依稀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中国边防军士兵,正在河岸上往来巡视。   “云哥,咱们到哪啦?”对面上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显然是被郭守云起床的声音吵醒了,他欠起身子,抹了一惺松的睡眼,迷迷蹬蹬地问道。   “刚过江,才进了老毛子的地盘。”郭守云拿起自己的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隔夜凉茶,这才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对面这小伙子叫郭守成,是他郭守云的亲弟弟——亲弟弟,嘿,是亲弟弟,不过却是原来那个郭守云的亲弟弟。   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句话郭守云如今算是明白了,说白了,那不就是你的躯体里有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里却有你的记忆。   这话如果放在从前,他郭守云肯定会很不屑的说一句:“无聊骚人喷发出来的臭不可闻的酸气。”可是而今呢,他不这么想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坦白地说,虽然已经寄生在这个躯体里一个月之久了,可是郭守云仍旧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在零八年因巨额诈骗而被判处死刑的囚犯,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寄身到了九一年的年轻人身体内。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年轻人也叫他妈的郭守云,而且也是哈尔滨人,当然啦,那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个寄生虫般的郭守云,竟然还全盘接受了人家的一切……包括那点可怜的文盲的记忆。   在接收来的那点记忆中,郭守云了解到,他的前身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兄妹三人就组成了中国北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家庭。因为父母早亡,家境贫困,兄妹三人谁都没上过学,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三个大文盲。不过幸好的是,他的前身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却很聪明,这小子从二十岁,也就是四年前开始,跟着第一批进入苏联的中国商人跑伙计,而在一年前就开始自己单干。这年头苏联的情况大家都清楚,那里的人有钱,即便是一个小工人,每月的工资也超过一百多卢布,而按照国际货币交易价格,一卢布就能兑换二点八美元,兑换人民币,那就是一卢布等于近三十块钱。   可是这钱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来购买商品,单就钞票本身来说,它和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不,或许还不如废纸,至少废止可以擦屁股。   而在这一时期的苏联呢,恰好就有一种很古怪的现象——商品奇缺,商店货架空空如野,不管买什么东西,除了要付钱之外,还需要有民事部门开具的“购买票”。言而总之,总而言之,那就是老百姓有钱却买不到东西,大笔大笔的卢布除了存在银行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郭守云的前身没有什么文化底子,当然也更不可能知道经济关系中的种种问题,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同老毛子做生意很容易也很赚钱。他只要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比如什么“哈拉少”(好)、“奥勤哈拉少”(非常好)、“达拉斯维杰”(你好)、“达瓦力士”(同志)之类的简单用语,然后会数手指头就成了。那些老毛子都很慷慨,慷慨到傻得掉渣,他们会心满意足的花费四五十卢布,买下一件国内二三十块都不值的劣质羽绒服;他们舍得一次拿出上千卢布,买走你刚刚摆上货架的整扇猪肉;他们会为了购买一箱鱼罐头而竞相开价,彼此争得头破血流。   作为八七年国家边境贸易开放后首批进入苏联的商人,郭守云的前身的确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大赚了一笔,一百四五十万的身价在十年后的中国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年景里,他觉得是大富豪一级的人物。   可是这一切对于从几十年后穿越回来的郭守云来说,那却是狗屁不如。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专门研究经济的高智商诈骗犯来说,如今这即将解体的苏联,可是一个处处都充满了商机的宝地,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像前身那样只知道倒腾些猪肉啊,劣质罐头、羽绒服啊之类的东西,那他就真是一个天大的棒槌了。   人活一世,要的就是轰轰烈烈,如果只想着挣点小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就不是他郭守云了。他有野心,有超级大的野心,他的野心如果在这时候说出来,估计能把这辆火车吓出轨。   这次从哈尔滨出来,郭守云几乎带上了他的全部家当,三十万卢布的现金,价值近三十万的货物——香烟。原本按照计划,他是想在国内把现金兑换成美元的,但是这个想法在现今的国内环境下还是个奢望,海关不可能让任何人携带上万数额的外币现金出境。可是这话说回来了,俄国的卢布却不在这项限制之内,郭守云琢磨着,人行方面应该也察觉到苏联目前所潜在的危机,一场空前规模的卢布贬值风暴即将到来了。   此时正是早春的二月,按照郭守云的记忆,苏联将在几个月后轰然倒下,而继之而起的俄罗斯,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展国有企业的全面股份制改革——那时才是灾难真正到来的时候。而目前呢,苏联的金融市场刚刚开放,大批的国外银行才涌入不久,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那旨在毁灭一个国家的巨大阴谋也还处在酝酿阶段,因此,郭守云并不担心自己的积蓄会在一夜之间打了水漂。   “哥,想什么呢?”郭守成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着他的皮夹克,一边说道。   “噢,没什么,”郭守云回过神来,看了自己的“亲弟弟”一眼,笑了笑说道,“你把东婷叫起来吧,估计再有十几分钟,咱们就进站了,快把东西收拾一下。”   “不用叫,俺早就醒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郭守云的上铺叫唤道,紧接着,一个十八九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咚的一声跳到车厢的空地上,还没等身子站稳,就一把扯开窗帘,咋咋呼呼的嚷嚷道,“哥,咱们这就到了?这就是那什么布格斯格?!”   “什么布格斯格,这是布拉戈维申斯克,是老毛子阿穆尔州的首府。”郭守云笑骂道。   “什么这斯克那斯克的,名字这么长人家哪儿记得住,”郭东婷甩动着脑后的大长麻花辫子,小脑袋凑到车窗前四处瞅了瞅,这才小嘴一撇说道,“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小气吧啦的,还不如咱哈尔滨呢。”   “呵呵,说的不错,这里的确不如哈尔滨,”郭守云示意妹妹坐到对面的卧铺上,而后笑道,“不过在这里,我们却能挣到在哈尔滨挣不到钱。”   “钱,钱,钱,大哥现在满脑子都是钱,”郭东婷今年才十八岁,因为打小就处在两个哥哥的呵护之下,所以她还不怎么懂事,“我看啊,你都快要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   “小婷,别胡说!”作为家里的老二,郭守成虽然也不过才二十岁,但是他却成熟多了。他知道,这两年如果不是大哥忙忙碌碌的打拼,他们兄妹三人恐怕早就流落街头,不知所踪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对郭守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大哥就是神,一个属于他们三兄妹的神。 第二章 目标:走私烟草   要说起苏联在远东地区的大城市,那绝对不多,而在这其中,阿穆尔州的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绝对能算得上一号,这个隔着黑龙江同东北黑河市比邻而居的城市,在同中国的边贸活动中获益良多,其城市发展自然也非常迅速。   从地理位置上说,布拉戈维申斯克同黑河市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从布市主码头出发,到黑河市的大黑河岛码头,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千米,毫不客气的说,中俄双方的商人,隔着河就能通过喊话完成价钱的商谈。   在历史上追溯一下,中俄两国其实从五七年那会,就已经在黑河市与布拉戈维申斯克之间建立了小型的贸易关系,只不过这种贸易关系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到八三年,随着中俄两国之间外交关系的冰融,这里的边境贸易开始重新出现,不过直到八六年之前,这类贸易还基本属于半走私化的非法贸易。其实郭守云知道,即便是到了他所处的这个八九年,中俄边境一带的贸易也仍旧是走私贸易占上风,政府所允许的那些出口商品,远远不能满足老毛子的需求,同时呢,贸易关税也很高。   这年头,中国国内刚刚开始全面的改革开放,各方面的制度相当不健全,不仅在中俄边境,在其他的任何沿海、沿边地区,走私这种非法的贸易活动都蔚然成风。那些收好处的海关人员,因为没有国家明文的法令限制,也乐得对这种非法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身的记忆中,郭守云了解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驻扎着苏联远东边防军的一个整师,而在码头渡口这里,则是该师第四十二摩托化旅在负责边贸检查。该旅的旅长叫巴尔挈夫,政委叫瓦西诺夫,这两个家伙在人前是苏联一个边贸关卡的主要负责人,可是背地里,他们却是真正的腐败分子。郭守云的前身曾经同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于这些薪水少的可怜的苏联军人来说,只要给他们钱,那这世界上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郭守云的前身就曾经同他们合作走私过一次货物,其过程非常简单:他需要将两吨的钢材运进中国,同时呢,再将一批葡萄酒运回苏联。正是在这一次走私贸易中,郭守云的前身领略到了这些老毛子军人的疯狂,并从此再也不敢同他们合作了——为了能够拿到那区区五万人民币的贿赂,巴尔挈夫根据河对岸中国边防军的巡防惯例,直接挑选了一个时间,然后出动两艘巡河炮艇,趁着夜色,一股脑的将走私货物在黑龙江上横走一个来回,简简单单的完成了这一次走私。   前身的这一段记忆,让郭守云大感兴趣,这一次他到布拉戈维申斯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前身因胆小而放弃的这条线重新接起来。军队走私?军队走私怎么啦?他郭守云已经想好了,他现在不仅要利用苏联的边防军走私商品,今后还要想办法接触更高层的苏联军官,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要走私一些军火呢。   尤为重要的是,这次郭守云打算走的货物,那价值三十万的香烟,其本身就必须通过走私才能进入苏联国境。要知道苏联政府一直在实行烟草的管制,香烟属于限制进口的物资,即便是如今各方面都在实行改革的时候,这项禁令也没有消除。在如今的苏联,私售香烟是犯法的,被人抓住要处以很重的罚款,当然,公然的进口更是不被允许的。   越是国家禁止私自销售的商品,越是具有最高的利润,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苏联地处极北,烟、酒一直以来都是苏联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消费品,国家政策严格限制烟草的销售,可是却禁止不了私下的贸易,因此,走私品就成了烟鬼们解除烟瘾的唯一途径。就郭守云的了解,在苏联的黑市上,一常衡盎司(国际通用记重单位:一盎司=28.350克)的中等烟草,价格在80到150卢布之间,而在国内,谁要是被敢把普通的烟草卖到一二百元几十克,估计都会被人活活打死。至于成品烟卷,那在苏联黑市上的价格就更高了。在这一时期,苏联远东地区黑市上卖的最多卷烟,基本上都是来自中国的,国内两毛钱一包的“大前门”、“大富字”,黑市价格为二十卢布一条;一块钱一包的“北戴河”、“恒大”、“山海关”,黑市价格为一百二十卢布到一百五十卢布一条不等;两块五一包的“阿诗玛”、“五朵金花”,黑市价格为四百到四百七十卢布一条不等。至于说那些国外产的“三五”、“希尔顿”、“万宝路”,那在黑市上没有固定的价钱,因为有价无市,而且即便有人手上有货,也不敢拿到黑市上去卖——走私西方的卷烟,这要被抓着就不是罚款的事了。   郭守云的胆子很大,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甚至可以说是破釜沉舟的一搏,他这次走私的三十万香烟,全部都是成品卷烟,而且其中还有十箱的万宝路。这样一批走私卷烟,如果在国内被堵下,那屁事没有,毕竟他有哈尔滨烟草专卖局开具的烟草经营许可证。可是这要被苏联警方抓住,那就麻烦了,他郭守云不去“苦营”里住上几年估计解决不了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郭守云没有把货直接带给过来,而是让几个亲信的身边人把货送到了黑河,他打算先联系上巴尔挈夫与瓦西诺夫,然后利用他们手中所掌握的资源,悄无声息的将这些走私卷烟运进来。至于说下一步货物出手的问题,郭守云也想好了,他相信凭借着巴尔挈夫的本事,要想将这批货在短期内出手并非难事,关键就看他打算付出多少了。嘿嘿,相信那十箱的万宝路,就足够让这些财迷心窍的老毛子军人开眼了。   当然,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这一次的走私,郭守云并没有打算赚多少钱,他真正的目的在于建立关系,他要让巴尔挈夫和瓦西诺夫了解到,他郭守云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一个胆大到足以为他们带来巨额财富的走私犯。 第三章 大问题   “哥,这里的消费是不是太高了?一晚上就九十五卢布,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看着眼前那豪华的酒店房间,郭守成一脸忐忑地说道,“我看咱们原来落脚的那个‘苏莎旅馆’就很不错,交通便利,价格便宜,而且……”   随手递给提行李的侍应两张十卢布的小费,打发他离开房间,郭守云把门带上,而后才笑道:“好啦守成,别这么小里小气的,要知道我们这次是来办大事的,如果不住这种上档次的酒店,我们怎么能拢住那些贪婪的老毛子?”   “这倒也是,”郭守成点点头,不过他脸上的忐忑之色却丝毫没有削减,他犹豫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大哥,这次咱们冒得险是不是太大了。三十万的卷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一被那些‘灰皮’(苏联公安)抓到,咱们至少也要在西伯利亚服上十年的苦役。”   “哦,”郭守云走到房间的沙发前坐下,慵懒的为自己点上一支香烟,而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守成,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咱们现在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郭守成走到哥哥面前坐下,眉头紧锁地说道,“哥,你想想,咱们这几年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攒的这些钱,就已经足够咱们兄妹三人舒舒服服的过完后半辈子了。你说既然如此,咱们干啥冒这种风险啊?”   “呵呵,守成啊,”轻轻的喷出一个烟圈,郭守云摇摇头说道,“你还太年轻了,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仍旧停留在咱们当年食不果腹的那段日子里,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把咱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看得那么重。”   从自己的座位上欠起身子,郭守云一屁股坐在弟弟的身边,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才继续说道:“的确,同几年前相比,咱们现在所拥有的,是当初做梦都不敢去想想的。可是这个社会是在不断发展的,钱这个东西也是在无形中不断贬值的。你想想,时间倒退六年,那时候哥哥我在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做工,一个月三十七块钱的工资,虽然不算富裕,却也能让咱们兄妹三人吃喝不愁了。可是现在呢?现在三十几块钱能干什么?同样的道理,如今咱们已经有了上百万的家当,可是再过几年,随着这个社会的不断发展,国内经济的不断提高,咱们这上百万的家当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我这个做哥哥的是穷怕了,我是再也不想过当初那种整日里为了几块钱而发愁的日子了,当然,我更不想让你和东婷跟着我吃苦了。你和东婷现在岁数都不小了,我考虑着再过几年,你就要娶媳妇成家了,而东婷呢,也该找个男人,你们俩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亲人了,作为大哥,我说什么也要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了婚事,还要给你们预备下一生吃喝不愁的家业。这些东西怎么来?那可都是需要钱的,你想想,我能不好好的再拼上它几年吗?”   “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对自己的大哥,郭守成是打心眼里透着感激,他说道,“可是我觉的,我觉的咱们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去冒险。就像原来那样多好,只走那些老毛子政府允许进口的东西,不是一样可以赚钱吗?我想如果按照以前咱们的做法,再干上个四五年,咱们的钱就可以翻上几番了……”   “再干上几年?嘿,你个傻小子,”郭守云在弟弟的头顶上划拉一把,然后指着右侧的那扇大落地窗说道,“你以为像咱们这样好做的生意,还能持续几年?刚才进酒店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酒店对面那挤满了人的地方是干什么的?”   “哦,应该是一家银行吧?”郭守成下意识的朝窗户看了一眼,由他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对面那栋大厦楼顶上的霓虹灯招牌,不过很可惜,那招牌上的俄文他只认识一个“银行”,“他们同咱们的生意能干几年有什么关系吗?”   “嘿,何止是有关系,而且还是大大的有关系,”郭守云吸一口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告诉你,对面那家银行是法国人的兴业银行,你知道它在这里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郭守成懵然问道。   “这就意味着苏联人已经开始实行全面的改革了,”郭守云说道,“这改革就像咱们国内的改革开放一样,只不过他们的步子比咱们国内跨的还要大。”   “哥,你的意思是说……”郭守成的肚子里虽然没有什么墨水,可是他却很聪明,哥哥这一个简单的提示,就让他明白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不错,”郭守云笑道,“咱们的生意之所以那么好做,那么赚钱,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老毛子一直以来实行的半锁国政策,他们注重重工业的发展,却忽视消费品工业的投入,不仅如此,他们还限制这方面的进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老百姓手里有钱,却买不到自己急需的东西,从而呢,也为咱们这种人创造了绝佳的赚钱机会。可是而今呢,老毛子过不下去了,他们打算学着咱们国内样子搞改革开放了,而他们的这项政策一旦真正的实施下来,那么国外的大批消费品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蜂拥而入,从而将咱们一直以来捧着的饭碗打个粉碎。守成,你想想,到那个时候,我们还凭什么赚老毛子的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哥,你是想要趁着这最后的一段时间,狠狠的捞他一笔。”郭守成心悦诚服地说道。   “你说对了一半,”郭守云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是要在这一段时间里狠狠的捞他一笔,不过对咱们来说,这却不是最后的一段时间,而是,嘿嘿,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就要到来了。”   “全新的起点?!”郭守成又迷糊了,他苦着脸说道,“哥,你别跟我打哑谜了,我全都被你搞糊涂了。这刚才还说老毛子很快就要改革了,这一转眼,怎么又成了新的起点了。你这话说云里雾里的,我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郭守云斜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怪异地笑道。   “不明白。”郭守成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来,你跟我过来,”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然后站起身来,拉着自己的弟弟走到窗前,“看到对面的兴业银行了吗?你发现了什么?”   “银行我看到了,至于说发现了什么……”郭守成朝对面的那栋大厦打量半天,这才犹豫着说道,“我就发现这楼盖的很漂亮,嗯,门前的人很多,嘿嘿,生意应该不错。”   “嗯,观察的不错,”郭守云笑道,“现在用你的小脑袋去想一想,看看你都能想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不正常的地方?!”郭守成一脸愕然地看着哥哥,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哥,怎,怎么,你发现了什么?有人在打这个,这个银行的主意?”   “你个混小子,你想到哪去了?”在弟弟的后脑勺上啪地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有没有人打那个银行的主意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让你看的是……算啦,你看看这兴业银行,再看看它旁边那老毛子的中央银行,哦,还有那个劳动储金局(苏联的一种商业银行)。”   郭守云说到这里,看看手上的腕表,然后才继续说道:“看看它们之间有什么差异,嗯,我现在要出去见两个人,等我回来你告诉我你都想到什么了。对啦,还有,看着东婷点,别让她到处跑,这里可是和国内不一样,她第一次来,别给我惹麻烦。” 第四章 酒吧   “看来得抓紧时间送两个小家伙去镀镀金了。”从酒店里走出来,郭守云嘟嘟囔囔的找了一辆的士。   “先生,去哪儿?”司机是一个标准的中年俄国人,他的脸上也带着俄国人那种惯有的冷漠。   “列宁格勒大街425号。”郭守云冷哼一声,爱答不理地说道。   “哦,先生,现在可不是看艳舞的最佳时间,我劝你还是等到六点以后再去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郭守云一眼,语带讥讽地说道。   郭守云自然知道这个司机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所说的目的地恰好是一家地下艳舞场所,而那里也正是他同巴尔挈夫两人事先约好的见面地点。   “是吗?”将手提箱放在身侧,郭守云掏出一张钞票递过去,同时不咸不淡地说道,“可惜,我就喜欢在日光下看艳舞,开车吧你。”   司机接过钞票,滑稽的耸耸肩,然后就按照郭守云的说法,老老实实的发动了车子。   老实说,尽管是苏联远东的第三大城市,但是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市区内却显得尤为破旧。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什么现代气息浓重的摩天大楼,甚至连高一点的现代化建筑都很少见,在街道的两边,最常见的就是老式的欧派建筑,而剩余的,便是大片大片长满野草的荒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这里,人们不用担心出现什么堵车的情况。   从酒店一路赶到目的地,大概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当那个古板的司机将车子停到路边的时候,郭守云一把推开车门,然后提着自己的皮箱就钻了出来。   “蒙娜丽酒吧,”看着路边那个店门紧闭,四周墙上喷满了油漆涂鸦的不起眼小店,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笑——在俄语中,“蒙娜丽”是桔子的意思,一个艳舞酒吧却起了这么个名字,说起来似乎有点滑稽。不过最滑稽的似乎并不是这个酒吧的名字,而是酒吧门前的两个岗哨,想想看,一个艳舞酒吧的门前,却站着两名身穿雪地迷彩军服、肩背AK-47的大兵,你会有什么想法?   “是郭先生吗?”看到郭守云提着个皮箱站在对面,一名大兵扔掉手中的烟卷,快步走过来问道。   “嗯,”郭守云哼了一声,然后问道,“巴尔挈夫呢?他人在哪里?”   “跟我来吧,巴尔挈夫同志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要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迟到了。”大兵冷冷一笑,把头一甩说道。   “是吗?”郭守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塞进大兵上装口袋里,同时微笑道,“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变得愉快起来了,你说呢?”   “那是当然,”大兵先是一愣,继而那张凝霜的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巴尔挈夫同志虽然讨厌别人迟到,但是谁让郭先生您是他最好的朋友呢,我想您的到来,一定会让他立刻愉快起来的。”   “嗯哼。”郭守云耸耸肩,然后迈开步子,径直朝酒吧的门前走去。   酒吧的门内,是一段直接通向地下的阶梯,阶梯很窄,光线也很昏暗,如果不是两侧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几盏粉红色的灯泡,相信这里面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跟在带路大兵的身后,郭守云小心翼翼的攀下阶梯,当转过一个弯道之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的大厅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大厅显然就是艳舞酒吧的正地了,只见在大厅的中央位置,有一个一米高的舞台,此时,正有一位浑身上下仅仅穿了一条丁字小内裤的苗条女郎,在那舞台上如同水蛇一般的扭动着身躯,做出种种放荡挑逗的动作。老实说,这女郎的身材相当棒,芊腰肥臀的,尤其是胸前那对峰峦,更是浑圆挺实,让人倍感诱惑。   不过很可惜的是,此时的这舞厅里的观众实在是太少了,除了郭守云以及带他进来的那名大兵之外,整个空旷的大厅里就仅有七个人——四个陪酒女郎、一名坐在舞台前的军官、两名站在大厅角落里的士兵。   那个坐在舞台前面的军官,显然就是今天郭守云所要会见的主角了,在进入大厅之后,那个带路的大兵快速走过去,俯身在军官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郭老弟!”挥挥手示意那个大兵出去,军官站起身来,扭身面对郭守云,大声说道,“你今天可是来晚了,要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迟到了。”   大厅里虽然霓虹闪烁,但是却没有放音乐,因此郭守云能够将对方的话听个一清二楚——这个说话拽拽的家伙不是巴尔挈夫还能是谁。   “呵呵,我的少校同志,实在抱歉啊,”郭守云提着皮箱,快步走到巴尔挈夫身边,主动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才说道,“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迟到,但是这该死的布拉戈维申斯克交通实在太不便利,我即便要找一辆出租车都要花费一些工夫。”   “坐吧,”巴尔挈夫也没有在迟到不迟到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对郭守云说道,“怎么样老弟,这次从中国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呵呵,巴尔挈夫,我就喜欢你这种开门见山的爽快做派,”郭守云打开自己的皮箱,从里面取出四条万宝路,依次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后才笑道,“不过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生意上的事情没必要上来就谈。来,先看看我带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美国货?”巴尔挈夫俯下身子,随手取了一条香烟,拿到眼前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说道,“送我的?白送的?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当然,”郭守云失笑道,“难道老朋友见面赠送个礼物,还需要附带什么条件的吗?”   “嗯,如果是白送的话,那我就收下了,”巴尔挈夫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将万宝路全都抓到自己面前,似乎还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们中国人都太狡猾,总是把礼物和生意搅在一起,我可不想在这方面吃亏,所以呢,咱们就礼物是礼物,生意是生意,区分清楚了再说的好。”   “我的老朋友,你看我像是那种给你下圈套的人吗?”郭守云取出一支香烟为自己点上,笑眯眯地说道。   “哼,我只不过同你合作过一次而已,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巴尔挈夫很直率地说道,只不过他这份直率普通人恐怕受不了,“好啦,这旧也叙完了,礼物我也收下了,来谈谈我们这次的生意吧。” 第五章 赚钱最重要   “好好好,听你的,咱们先谈生意,”郭守云感觉对面这个旅长谨慎的有些过分,他笑了笑,将自己的皮箱整个放到茶几上,而后说道,“我们这次要谈的生意全都在里面,您看看吧。”   “哦?”巴尔挈夫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都在这里面?”   “对,都在里面。”郭守云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一把掀开皮箱,巴尔挈夫朝里面看了一眼。好家伙,皮箱里放的都是好东西,除了四条摆放整齐的万宝路之外,剩余的全都是一扎一扎的钞票。作为一个暗地里从事协助走私活动的军官,巴尔挈夫手里可是过过很多钱了,他那眼神也准得很,只是粗略的算一下,这皮箱里差不多有十万卢布。   “不错,看样子郭老弟这次长了胆量了,敢一次走五‘拖’的货物了,”砸吧砸吧嘴,巴尔挈夫的脸上挂了一丝微笑。他口中所说的“拖”,是一种计数的单位,等量于苏军边防部队运输快艇一艘的载货量或者是一辆卡车的载货量,这里的“五拖”,其含义就是这批货物需要出动五艘运输快艇或者是五辆卡车才能一次性运完。而根据以往交易的规定,巴尔挈夫他们在走私贸易中只收取运费,也就是按“拖”收钱,一拖两万卢布,明码标价。   表面上看来,这样的收款计算方式对走私者很有利,可是实际上呢,巴尔挈夫他们赚的更多。这几年中苏关系好转,边境地区也开始军备缓和,无论是中方还是苏方,边防军的巡逻任务都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松懈。而作为老资格的苏军边防军,巴尔挈夫这类人早就摸清了中国边防军和缉私部队的巡逻规律,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走货最安全,最不容易被人察觉。同时呢,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偷运行动被中方的巡边部队发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一段中苏边境的分界是在江上,出于照顾渔民作业的缘故,双方的边防部队在两国关系缓和之后,就对彼此间偶尔越境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巴尔挈夫他们的偷运基本上是没有任何风险的,他们等于是收走私犯一笔买路钱然后提供一点增值服务罢了。   “五拖的货物,嗯,这好办,”巴尔挈夫随手从皮箱里拿起一沓钞票,搁在桌上拍了拍,听着那唰唰的脆响,心满意足的继续问道,“现在五拖的货物量不算大,你赶得时间不错,河面上的冰封还没有破开呢,咱们的车队可以直接开过去。嗯,这样吧,你定个时间,我会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怎么,你不关心我走的是什么货物?”郭守云瞟了一眼坐在腐败军官身边的四个风骚女郎,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才不管你走的什么货物呢,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原则,嘿嘿,只要你不是走私毒品,而且给足了钱,我们就……”巴尔挈夫淡然一笑,一边语带轻蔑地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朝皮箱里看了一眼。不过他这番话在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停住了,因为他在这时才惊讶的发现,皮箱里除了钞票之外就只有四条香烟,而按照刚才郭守云所说的……这……   “我……我的上帝。”巴尔挈夫的目光定格在那四条包装精美的香烟上,他的目光中各种复杂的神采在一瞬间交汇错杂,有惊讶,有愕然,有畏惧,当然,还有更多的惊喜。   “你们给我滚到后边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巴尔挈夫很快冷静下来,他将手中那沓钱塞进皮箱里,又啪的一声将箱子盖上,而后才头也不会的对那四个女郎说道。   “怎么,我的朋友,是不是我的货物把你吓到了?”看着四个妖艳女郎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角落里,郭守云伏过身子,半趴在茶几上,戏谑般地说道。   “太难以置信了,”巴尔挈夫伸手在皮箱上抚摸着,“郭,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曾经同我合作过的那个傻小子,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别说是五拖,即便是一拖,只要被贸易委员会或者是内务部抓到,那我们就全都死定了!”   “这我当然知道,”郭守云仍旧带着那副平淡的笑容,他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我更清楚的是,这批货物只要脱手出去,就能带来近百万卢布的收益。我们中国人常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害怕冒风险的话,那还出来做什么生意,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死岂不是更稳当?再者说了,目前贵国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呵呵,你们那权势熏天安全委员会都要垮掉了,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闲心无聊的来理会咱们。”   作为一名中级军方将领,巴尔挈夫自然对国内的情况很清楚,现如今,莫斯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苏维埃中央领导层同军方、安全委员会早就因为改革的原因闹翻了,否则的话,军队里士兵的待遇绝不会每况愈下,而他们这些中下级军官也绝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可是单单明白这些还没有用,他巴尔挈夫的职位毕竟太低了,像这种事情一旦出了问题,那相信上面也不会有人为了保住他一个小小的旅长而大动干戈的。   看着巴尔挈夫那犹豫不定的神情,郭守云知道自己应该进一步增加利益的诱饵了。   起身坐到巴尔挈夫的旁边,郭守云笑咪咪地说道:“我的朋友,我这次可是真心要同你合作的。你想想,五拖的烟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凭我自己恐怕即便是运进来,也无法在短期内出手的。所以呢,我考虑咱们不妨进一步加深合作的内容,我负责提供货源,而你呢,负责给我转运进来,同时负责脱手,最后的利润咱们五五分成。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次这五拖的烟草一旦脱手,咱们每人至少能够拿到这个数。”   郭守云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   “五十万?!”巴尔挈夫如何能够不心动?五十万卢布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足够他在离开军队之后的下半辈子里过上腐败的生活了。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个中国人很有野心,像这样的生意,他绝不会只干一次,如果自己跟他多合作上两次,那么自己将来即便是逃到美国,也能衣食无忧了。   的确,财帛动人心,可是这话说回来了,这份声音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做,如此大批量的烟草走私进来,如何出手啊?这说不得要动用很多关系,其中还要有大笔的开销……   “我的老朋友,不要再犹豫啦,”郭守云伸手在巴尔挈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唆使道,“如今贵国的形势瞬息万变,没准哪天你手中的权力就会变的一文不值,所以呢,趁着现在能捞一笔的机会,你还赶紧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吧。”   “三天!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去筹措,”狠狠的一咬牙,巴尔挈夫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说道,“如果能够找到妥当的销路,我会在三天之后同你联系,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郭守云的脸上再次出现笑容,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现在就住在友谊宾馆,你随时可以派人同我联系,嘿嘿,我等你的好消息。”   “慢着!这合作的事情咱们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更改一下。”巴尔挈夫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面色严肃地说道。   “细节,这有什么细节?”郭守云笑道,“我负责组织货源,你负责销路,这有什么细节可言?”   “不,不,不,”巴尔挈夫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但要负责销路,还要负责偷运,这等于是所有的风险都由我来承担了,所以说,这分成的问题,必须重新考虑,我六你四,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老朋友,你的心太黑了吧,”郭守云惊叫一声,指着那皮箱说道,“要知道货物的本钱可是我来掏的,而且我们那边烟草这东西也不容易大批量的搞到。更何况在走货这方面,我们之前就有协议,十万元五拖,这运输费用我已经一分不少的交给你了,你再要六份有些不合适吧?”   “我必须要六份,而且这运费也必须另算,不然咱们的合作就告吹!我相信如果没有我的配合,你今后一笔生意也做不成。”巴尔挈夫显得蛮不讲理,他伸手按在皮箱上,瞪大了眼睛说道。   “你!”郭守云做出一副气结的样子,他指着巴尔挈夫,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嘿嘿,郭,我知道这种生意的利润很大,你即便是只拿四份也可以赚到很多了,而我呢,我还有一批人需要去打点,那些下面的人多少也要拿上一点,这里里外外的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呢,我拿六份才是公道的嘛,你说呢?”一把揽住郭守云的肩膀,巴尔挈夫笑眯眯地说道。   装着犹豫了片刻,郭守云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巴尔挈夫,我说你实在不应该做军人,而应该去做一个商人,你,你实在太狡猾了。”   “哈哈哈……彼此,彼此,”巴尔挈夫开心的放声大笑,他拍拍手,朗声说道,“嗯,为了预祝我们合作成功,咱们今天要好好的开心一下。姑娘们呢?姑娘们到哪里去了?”   “算啦,算啦,我可没有心情,”郭守云站起身来,一脸懊恼地说道,“你的姑娘太昂贵了,我可享受不起,十几万……十几万就这么被你吞掉了,我要回去好好冷静一下。”   “哎,你可不能走,”巴尔挈夫显然兴致很高,他抓住郭守云,将他重新拖回沙发里坐下,而后说道,“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我好好乐乐,我告诉你,今天这四个姑娘相当不错,嘿嘿,还是处女,一会儿让你先挑两个中意的。”   郭守云:“……” 第六章 兄妹   同没有任何军人觉悟可言的巴尔挈夫厮混了大半天,当浑身沾满了酒气与女人脂粉气的郭守云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醉醺醺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郭守云赫然发现他那便宜弟弟和便宜妹妹都还没睡,两个人脸拉得老长,一左一右地坐在沙发上,守着一茶几的饭菜,看那样子,显然还在等他这个当大哥的回来吃晚餐呢。   “哥,你怎么才回来?”看到郭守云进门,郭守成首先站起身来,他抢到门前,扶住醉醺醺、晃晃悠悠的大哥,一脸担忧地说道,“还喝成这样,我和小婷都担心死了。”   这么说着,他又一边搀着郭守云朝屋里走,一边对仍旧撅嘴坐在沙发上的东婷说道:“小妹,别在那坐着了,赶紧去给大哥沏杯茶,要浓一点的,啊,还有,拿条湿毛巾来。”   “我不去,”郭东婷撇撇嘴,老大不乐意地说道,“你看看他,从中午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把咱们两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的。现在倒是回来了,却喝成这个样子,亏得咱们还等着他吃饭呢。”   “呵呵,小妹生气啦?”由弟弟扶着在床边坐下,郭守云打了一个饱嗝,笑嘻嘻地说道,“大哥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和那些老毛子打交道,各种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几天吃饭的时候啊,如果我没回来,你们也不用等我。好啦,守成啊,你也别忙了,先去吃饭,啊,哥我还没喝多呢,我这儿坐会儿就成了。”   “那要不你抽根烟。”郭守成从床上拿了枕头,垫到哥哥身后,扶着他倚在床头上,说道。   “嗯,好,抽根烟,抽根烟……”郭守云的烟瘾不小,他摇晃着脑袋,嘟嘟囔囔的答应道。   “抽什么烟啊!”这守成刚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东婷那里就不干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蹬蹬蹬几步赶过来,劈手从二哥那里把烟抢过来,然后就那么一甩胳膊,将烟盒直溜溜的扔到了门口,“难怪人家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你看看大哥,现在抽烟喝酒找女人,什么坏毛病都沾上了。他现在都喝成这样了,你还让他抽烟……真是的……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东婷这一番训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倒把两个当哥的骂愣了,两个大男人一躺一站的在那对脸,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将两个哥哥训了这一顿,东婷似乎解了气,她忙碌着沏了一杯浓茶,又跑去浴室拿了一条湿毛巾,仔仔细细的替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的郭守云擦了把脸,这才柔声说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嗯,嗯,嗯,好多了,好多了,谢谢小妹。”郭守云连声说道,这其中自然也不乏讨好的成分。   “哎……”站在床前,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脸色涨红,双眼布满血丝的大哥,郭东婷幽幽的叹口气,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扶住对方的膝盖,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这话没说出来,那眼泪倒是先流下来了。   “怎么啦这是?!”小妹的落泪,把刚刚醒过神来的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急忙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小心地问道。   “对不起,大哥……”半俯在床前,东婷流着眼泪说道。说实话,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懂事,这些年来,大哥国内国外的到处跑,还不就是为了给兄妹三人找条活路?原本呢,她对自己这位大哥是很尊敬的,可是这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一种纯粹出自女人直觉的抵触,她感觉自己这位大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种感觉很没有理由,可是……可是却又让她无法摆脱。   “傻丫头,说什么呢,”看着眼前这个暗自垂泪的大姑娘,郭守云心底一阵儿感激,他伸出手,在东婷的头上轻轻抚摸着,轻声说道,“大哥又没怪你,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和守成好……好啦,好啦,别哭啦,都是大姑娘了,这么哭哭啼啼的让人笑话。去吃饭吧,啊,守成,快,你也去,都去吃饭。”   “嗯。”抹把眼泪,东婷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声不响的同二哥一起走回沙发边。   “大哥,今天的生意谈得怎么样?找好路子了吗?”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郭守成也不在乎,他端着一碗米饭,没滋没味的吃着,随口问道。   “差不多了吧,这些老毛子只看钱,只要你给的钱够足了分量,他们就什么都敢干。”郭守云倚在床头上,不屑一顾地说道。   “那这么说咱们过几天就可以回去喽?”东婷刚刚停止了抽泣,这声音显得还有些哽咽。   “怎么,之前哭着喊着要跟来,这才来了一天就烦了?”郭守云笑道。   “我就是觉得没劲,”东婷嘟嘟囔囔地说道,“本来还以为到了这里可以好好玩玩转转的,可谁知道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而且二哥还不让出门,一整天呆在这破宾馆里,身上都要起毛了。”   “呵呵,是我嘱咐你二哥别让你出去的,这里可不比国内,你这么个漂亮的小丫头出去乱转,很容易出事的。”郭守云笑道,“要不这样吧,反正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咱们兄妹三个明天一起出去好好转转。”   “好啊,好啊!”东婷抢着赞同道,“咱们明天一起去购物,嗯,还有,转转这里的赌场舞厅什么的。对啦,今天酒店的服务生给我房间里送去了邀请函,说是他们这楼上开了一个新的赌场,本来想去看看的,可是二哥不让去。”   “那种地方不去是对的,”郭守云掐掐额头,说道,“老毛子选在这里开赌场,那是没安好心。他们这里的赌场只允许中国人进,老毛子自己人却被禁止入内,这为的啥?还不是为了坑咱们的钱?所以说啊,咱们现在或许有些钱了,而且今后呢,可能会变的更加富有,小婷啊,还有守成,你们两个记住了,咱们的钱可以用来吃喝,可以用来肆无忌惮的享受生活,但是有两个东西绝对不能碰,这一呢就是赌,二呢就是毒品,你们记住了没?”   “嗯。”两兄妹点头答应。   “咱们爸妈走得早,大哥在这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不知道是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回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郭守云看着眼前这两个“亲人”,一时间还真是感触颇多,他说道,“大哥想好了,等这次的声音做成了,我就送你们两个去学习。”   “学习?!”两兄妹同时吃了一惊,守成面露为难之色,“大哥,你别拿我们开心了。我今年都二十多了,让我去上学,谁要啊?”   “就是,大哥真会异想天开。”东婷也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又没说让你们去那些普通的学校,”郭守云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去学学管理、交际、经济之类的东西,以后啊,我打算主要在老毛子这边发展,可是国内也不能放弃,毕竟咱们的根在那里。所以呢,我打算以后在哈尔滨投资,建个贸易公司,而且我相信咱们的贸易公司会发展的很快的,而我总在老毛子这边飘着,那边的事情交给别人总不是回事,因此呢,你们两个必须把一些该学会的、该了解的东西接受了,到时候把该抓住的东西抓住。你们明白了?”   “哥,你想的这么远?开公司,这可有些不现实吧?”守成有些忐忑地说道。   “不现实吗?呵呵,我可不这么认为,”郭守云酒劲上冲,他霍的从床上跳起来,三两步跨到沙发旁边,先是一屁股坐在东婷的旁边,继而说道,“还记得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给你留的那个任务吗?” 第七章 痴人醉语   “噢,对啦大哥,如果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听大哥提起早上的事情,郭守成拍拍脑门说道,“你今天上午走了之后,我和小婷在这里看了大半个下午,我们发现啊,那法国人的银行门前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可是那老毛子的银行门前却空空如野的一个人都没有,那样子就跟没开门营业一样。”   “嗯,然后呢?”郭守云笑眯眯地问道。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吧,我还专门和小婷下去看了一次,”郭守成继续说道,“那时候银行的营业时间基本上就到头了,可你猜怎么着?人家法国人那服务态度真是好的没法说了。我们一进门,就有专人过来为咱服务,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还给沏咖啡,对咱提的问题,那绝对是有问必答,而且耐心还贼好。我跟小婷在里面转了半个多小时,人家那个营业员始终满脸堆笑的在后边跟着,搞得我们最后不存钱都不好意思了。”   “可不是,”东婷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两张存折,随手扔在桌上,撇撇嘴说道,“这不,我跟二哥一人在那里开了一个户,每人存了两千卢布。哎,我琢磨着,要是哪天国内的银行也能有这样的服务态度就好了,且不说人家存款的利息高,就单是这服务态度都让咱觉得舒心。”   “所以呢?”郭守云笑道。   “所以?还所以什么啊?”兄妹俩不约而同地说道。   “还所以什么啊?”郭守云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风险存在吗?”   对视一眼,兄妹两个同时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说你们必须去学习了,”郭守云耸耸肩,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简单地说,银行是什么地方?它是干什么的?靠什么吃饭的?”   “那还用说,银行自然是存钱、贷款的地方,”东婷皱皱鼻子,说道,“他们吸纳老百姓的存款,然后再把这些钱放贷给做生意的商人,一般来说呢,老百姓存款的利息要远低于商人们贷款的利息,而银行的利润,就是这两者之间差价嘛。”   “说得不错,”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全面,作为一个国家的国有银行,他们的职能,也就是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绝不仅仅是储蓄和放贷这么简单。尤其是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比如咱们国内的人行,老毛子这边的中央银行,他们的性质可不仅仅是一个小银行这么简单,在更多方面,他们还担负着维系一国金融市场稳定的重要作用。一个国家的所有的货币发行、货币政策、汇率政策都由这些银行来制定,而对金融市场的宏观调控、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维护国家的金融市场稳定等等,也都由这一类的银行负责。”   “这些我知道,”守成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些和那法国人的银行又有什么关系?就我和小婷今天小午所了解的,他们这些外资的银行,好像活动范围小的可怜。他们现在别说影响老毛子中央银行的正常工作了,他们甚至连对外放贷的权力都受限制,就目前来说,他们好像只能对外资的企业发放贷款,嗯,除此之外,他们好像就只能……”   “大哥说的不错,”没等到守成将话说完,东婷的眼前就猛地一亮,她拍拍手,抢着说道,“这些外国人的银行果然没安好心,他们在耍阴谋。”   “哦,看来小妹想到了,说说看,这些老外在打什么主意?”郭守云微笑道。   “嘿嘿,大哥,他们打什么主意我可想不到,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不正常,”东婷嘻嘻一笑说道,“就像刚才所说的,这银行的存在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在咱们国内,银行都是国有的,他们的盈亏都由国家担负。而这些外国人不一样,按照今天那位服务员所说的,咱们对面这家兴业银行是私人性质的,这样一来呢,他们实际上就同咱们这些普通的生意人差不多了,每一次生意往来的盈亏,都必须由自己来担负,所以呢,赚钱才应该是他们最终的目标。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啦。”守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点点头赞同道。   “那这问题不就出现了吗?”东婷白了二哥一眼,继续说道,“你想啊,就拿对面这家法国人的银行来说,他们在这里可着劲的吸纳存款,目的是为了什么?”   “那还用说,自然是为了积蓄卢布资金,然后放贷、投资呗。”守成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然还能为了什么?为了给老毛子们白发利息啊?”   “那他们贷款贷给谁?投资又投到哪里去?”东婷笑眯眯地说道。   “那自然是……”守成刚说出这么四个字,突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睁大了双眼,看看东婷,再看看面带微笑的郭守云,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啊,如今的苏联并没有像中国一样开始走真正改革开放的道路,吸引外资、向外商敞开市场还是一个待定的政策,苏联境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为外来投资创造机会。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悄悄涌进苏联的国外银行,可以说既没有放贷的对象,有没有投资的机会,他们所作的仅仅是大量的吸纳存款。这样一来,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就出现了,无论你是什么银行,你吸纳储户的存款都是要支付利息的,如果一家银行在吸纳了大量的存款之后,却不能将这些资金灵活运用起来,那么它离死就不远了,而且相对应的是,这储蓄资金吸纳的越多,这家银行就死的越快。   对于这一点,精明的西方人不可能不知道。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做这种表面看起来就是给苏联老百姓白白送钱的生意,其目的是什么?从以往几十年东西方的对峙情况来看,西方人绝不会是在发善心,毫无疑问,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很好,守成,你看看,小妹就是比你聪明,”看着若有所思的兄弟,郭守云笑道,“你啊,以后考虑问题也要全面一点,细致一点,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很重要啊。”   “嗯,大哥,我知道了,”狠狠的白了一眼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东婷,守成说道,“不过,这些西方人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现在要说还为时过早,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苏联人的所谓‘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改革,正在为他们自己酝酿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列宁说过嘛,苏维埃政权+普鲁士的铁路管理制度+美国的技术和托拉斯组织+美国的国民教育等等、等等的总和=社会主义。伟人终究是伟人,列宁他老人家近一个世纪之前所作出的论断,却恰好是今天包括咱们中国在内的一系列国家所面临的问题。咱们中国的改革开放,实际上就得益于列宁的这番话:重视国民教育、吸纳西方技术和投资,同时呢,不断的完善各项管理制度,最重要的也是最核心、最首要的,就是坚持社会主义政权核心的稳定。可是老毛子不同,他们走错了顺序,首先抛弃了最核心的问题,继而又抛弃了至关重要的管理问题,那么毫无疑问,他们这场改革的最后结果,就是动荡,无休止的动荡。”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咱们来说,老毛子的国家动荡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沉了沉,郭守云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大哥我现在考虑什么吗?说出来能吓你们一跳。大哥我准备在未来的两年时间内,全面收购布拉戈维申斯克的红星一、二号钢铁厂,还有远东共青团船舶厂。哈哈哈……怎么样,大哥的志向是不是很雄伟?”   郭守云的这一番话,让两兄妹面面相觑,要知道,红星一、二号钢铁厂,那是苏联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两个国有钢铁集团,其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不必国内的首钢差劲,尤为重要的是,这两个钢铁厂都是属于苏联军方的,他们生产的优质钢材主要用于军工。至于说共青团船舶厂,那就更不必说了,目前黑龙江上执行巡河任务的炮艇,就都是那里生产的。   “大哥看来真是醉得不轻了。”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这样的信息。 第八章 明目张胆   深夜的黑龙江别有一番景致,皎洁的明月高挂当空,如银的月光遍洒冰雪覆盖江面,在光线折射的作用下,站在苏联一方的江岸上,甚至能够直接看到江对岸的河堤。   “巴尔挈夫,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坐在一辆嘎斯军用吉普车里,郭守云通过手中的夜视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远处的情况,而后颇有些忐忑地问道。   “放心吧,只要你安排的人能够准时把货送到,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叼着一支烟,一身戎装的巴尔挈夫坐在旁边,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们中国人早就取消了江上巡逻,而对面的哨所在这方面也远没有前几年那么谨慎了,按照这一段江面以往的惯例,你们的公安巡逻,会在两点半点到三点之间有一段时间的巡逻空隙。嘿嘿,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那出现这样松懈,就不怕有人大规模偷渡吗?”郭守云困惑地问道。   “偷渡?”巴尔挈夫嗤笑道,“我可没听说现在有多少中国人选择偷渡到我们这边的,至于说我们这边的偷渡客,嘿嘿,那可没那么容易过去。你以为我们这些当兵都是吃干饭的吗?就这一段荒凉的江堤,我们的巡逻队都是每十五分钟巡逻一次的,只不过今晚我把他们都调开了而已。”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的确,不管在什么时候,偷渡客只会选择由经济落后的国家向经济发达的国家偷渡,而目前呢,国内的经济发展情况一片大好,这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日益提高,与此相反,如今的苏联已经走到江河日暮的境地,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朝那边偷渡啊?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在中苏关系缓和之后,中国一边才会放松中苏边境上的巡逻,而苏联一方却丝毫不敢懈怠。   “嘿嘿,来啦,快看看,是不是你的人。”就在郭守云思索的时候,巴尔挈夫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时欣然说道。   顺着巴尔挈夫手指的方向,郭守云朝江东岸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见在朦朦胧胧的映雪月光下,两点醒目的灯光正在江对岸的岸堤上划着圆圈——那是他同送货人之前约定好的信号。为了谨慎起见,郭守云又拿起望远镜超对岸望了望,果不其然,那边江堤上正停着五辆卡车。   “没错,就是他们。”放下望远镜,郭守云点头说道。   “OK,我们过去!”巴尔挈夫显得很兴奋,他率先跳下车,朝车外的几名苏军士兵打了个招呼,然后大跨步的朝江面上走去。   二月中的时节,黑龙江江面上的冰层仍旧很厚,足以承受通车的重量,而中苏之间的贸易在冬季的时候,主要就是依靠这江面冰层上的通道展开的。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亲身体会冰上走私,在他看来,这军队一旦从事到走私贸易中,那规模和场面可真是令人咋舌。他们走货的这一个地段,距离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区整整有四十五公里的距离,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的堤段修筑的很不好,坡度大不说,而且道路还很崎岖。不过这显然难不倒巴尔挈夫旅长,为了能够让他的卡车顺利下到江面,这位旅长今晚专门调来了一个工程兵连,三百多号苏联大兵,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长达三十多米的堤段下坡上整出一条铺设了防滑钢板的通道。对于一般的走私犯来说,这一点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紧跟在巴尔挈夫的身后,郭守云快步走下江堤,而在他们身边不远处,五辆熄灭了灯火的嘎斯卡车,正在朝江面缓缓开进,伴随卡车一起向对岸行进的,是几百名身穿军大衣、足蹬高统军靴的苏联士兵。   看着这一支在冰面上缓缓前行的走私军队,郭守云总算体会到了他前身当初所体会到的那种恐惧,这家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中苏之间又要开战了,而这一支部队就是前往夜袭的。   “我说巴尔挈夫,”在冰面上滑了一脚,险些摔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之后,郭守云拉住巴尔挈夫的胳膊,小声说道,“你搞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这么多人,走漏了消息怎么办?”   “走漏消息?嘿嘿,谁敢给我走漏消息?”巴尔挈夫脚下不停,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的部队是什么地方?这些家伙跟着我干是他们的福分,每次好处少不了他们的。可谁要是敢嘴上不牢靠,那后果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年头,部队里莫名其妙的失踪几个人可是常有的事。”   “嗯,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心下一稳,舒口气说道,“不知怎么的,我这会儿突然有些心慌,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要出纰漏的样子。”   “嘿,怎么啦?这关键时刻你就害怕啦?”巴尔挈夫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从中国过来已经脱胎换骨了呢,感情这胆子还是当初那么大点。你放心吧,现在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那边的人不出问题,那么最多五天后,你就可以拿到你应得的那份钱了。”   “我的人不可能会出什么问题的,”郭守云肯定地说道,“他们都是跟了我两三年的人了,对他们我信得过。”   “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还担心什么?”巴尔挈夫笑道。   “我是在担心你的销路,”郭守云说道,“要知道这一批烟草数量可不小,出货这一个环节上是最容易出问题的。老实告诉我,你准备把这批货出给谁?”   “嘿嘿,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巴尔挈夫洋洋自得地说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商业秘密,是必须保密的,不然的话,你这个老朋友下次还会找我合作吗?”   “我不找你还能找谁?”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下次还找我,那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咱们就像现在这样合作,嘿嘿,双方受益,这样难道不好吗?”巴尔挈夫嘿嘿笑了一声,而后指着即将到达的江堤说道,“快看,那边的人迎过来了,你去把该办的事情办好,我去安排人装货。”   “嗯,让你的人动作快一点。”郭守云朝江岸上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应声道。 第九章 大事件   由几百号苏军大兵出手,装卸五车的烟草只不过是小菜一碟,最多没有超过二十分钟,五辆装满整箱整箱香烟的嘎斯卡车,重新驶回大江西岸,而后车灯齐开,大摇大摆的朝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码头的方向开去——巴尔挈夫的部队就驻扎在那里,而他的军用仓库则是藏匿这些烟草的最佳地点。   “怎么样,一切都很顺利吧?”坐在车厢里,巴尔挈夫扔给郭守云一支香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笑咪咪地说道,“我就说过,你的担心只是多余的。”   郭守云没有搭话,他的目光停留在车窗外。此时,他们的车队正与一辆由市区方向开过来的军车擦肩而过,这一晃眼的功夫,郭守云清楚地看到那两军车上载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哈,很准时,我们的巡逻队出来执勤了,”巴尔挈夫嘻嘻笑着,不无调侃地说道,“现如今这国内的形式不太稳定啊,像我们这种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我已经考虑好了,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方式实在来钱来的太慢,还是老弟你有办法,就像你说的,这一次的生意的确很不错,我联系的买主已经说好了,只要这批货到手,他就一次性付给我们九十万卢布。按照之前商定的,你拿三十六万,我拿五十四万……”   “等等,”郭守云皱起了眉头,他颇为不满地说道,“怎么只有九十万?按照黑市上的价格估算,咱们这批货,可不是九十万就能吃得下的。”   “哎,我说老弟,咱们这种生意怎么能按黑市上的价格来走呢?”巴尔挈夫伸手拦住郭守云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不负责脱手的。你只是负责在中国拉找货源,然后运到这阿穆尔河河边,而我呢,则只是负责把他运过来,你想想,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倒手的事情,咱们里外就能赚到近四十倍的利润,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吗?”   “你当然满足,”郭守云哼声说道,“因为这批货里没有你一分钱的本金,你别忘了,我在国内进货也是需要走门路的,你以为在我们中国烟草是能够随便买卖的吗?”   “可老弟也不要忘了,我可是承担着所有的风险呢,”巴尔挈夫不以为然地说道,“干这种事情那是要掉脑袋的,这货走完了,你拿到钱可以一走了之,而我呢?我还要留在这里,这一旦出了问题,所有的罪过都要由我一个人来背。”   “哼,你一个人背?你会背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早就为自己铺好后路了,说吧,将来你打算去哪里定居?是美国还是英国,抑或是法国、加拿大的?”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   “嘿嘿,那毕竟是将来的事了,”巴尔挈夫脸不红脖不粗的,他甚至连一点尴尬都欠奉,“现在啊,咱们还是消除分歧,继续多做它几笔生意的好。嗯,我知道你对这次的生意不是很满意,不过没关系,你要相信我,我会补偿你的。这样吧,等下一次,等下一次你……”   “吱!”   巴尔挈夫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随着一阵儿紧急的刹车声,他们所乘坐的军车猛地停了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郭守云被晃的从车座上弹起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而坐在他身边的巴尔挈夫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直接从车座上出溜下去,滚进了座椅之间的缝隙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忍着肩膀上的剧痛,惊魂未定的巴尔挈夫刚从座位上爬起来,便连声问道。   “巴尔挈夫同志,前面有车拦路,我们过不去。”前面的汽车兵扭过头来回答道。   “不好,出事了!”这是郭守云的第一反应,他捂着险些被撞晕的脑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不可能!”巴尔挈夫愤怒地说道,“这里是我的管辖范围,即便是内务部的人,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进入,在这里,我们会出什么事?!”   这么说着,盛怒之下的巴尔挈夫已经一脚踹开车门,纵身跳了出去。   “不要慌,不要慌,越是危急时刻越需要冷静……”手扶额头,郭守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前世的经历赋予了他很好的心理素质,虽然明知此时肯定是出了差错,但是他那慌乱的心情还是很快平复下来。   “这该来的躲不过,躲得过的就无需担心。”最后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郭守云伸手推开车门,然后一低头钻出了车厢。   这一钻出车厢,再借着皎洁的月光朝前面一打量,郭守云刚刚安下来的心顿时变得冰凉冰凉的了,他知道,今天他和巴尔挈夫是彻底完蛋了。   车队所停的地方是一个交叉路口,站在车外,甚至可以远远看到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的灯火,按照计算,再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他们这个走私的车队就能到达部队驻地了。不过如今看来,这么短短一小段路程,已经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借着明亮的月光,站在车下的郭守云发现,前方可通往市区以及北郊方向的两条岔路已经都被堵死了,而堵住道路的,却赫然是四辆苏军的BMP1装甲车,至于道路两边的雪地上,则站满了身穿军大衣、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   郭守云还发现,刚才兀自气势汹汹的巴尔挈夫,此时已然成为了别人的阶下囚,就在距离不到十几步远的地方,这位自以为是的少校正被两名士兵押解着钻进一辆装甲车,而此刻正在向部队发布号施令的,赫然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军官。   就在郭守云试图借着月光看清这名女军官相貌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女军官迅速带着两名士兵朝他走过来。   “你就是那个……叫什么……噢,郭守云的中国人是吗?”站在郭守云的面前,女军官摘下自己的军帽,拿在手里把玩着,同时语气冷漠地说道。   “是,是的。”郭守云的心中一片死灰,他魂不守舍地回答道。   “很好,”女军官点点头,“我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远东军区边防军第十六师参谋部上校参谋妮娜·伊万诺夫娜·伊万诺娃,现在我很荣幸的告诉你:郭守云同志,你因涉嫌走私违禁商品、贿赂我国军人、非法牟利、从事间谍活动等数项罪名被捕了。”   “你说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大声叫道,“我从事间谍活动?!你这是诬陷!我告诉你,上校同志,你说我走私违禁商品、贿赂军人、非法牟利,我都认了,可是对于这些罪名,你们军队无权逮捕我!按照贵国的法律,只有内务部和贸易……”   “闭嘴!”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这个叫妮娜的上校就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郭守云的小腹下,将他整个人踢翻在地,当场昏迷过去。   “谁管你什么法律不法律,”冷冷的瞟了一眼昏迷在地的郭守云,妮娜哼了一声,对身后的随从说道,“去,把他和这些走私品统统带到师部。” 第十章 牢狱之苦   一所面积不过一点五平方米、高不足一米二分的狗窝式小囚房,一个成年人躺在里伸不开腿,站在里面直不起腰,而且完全密封,没有丝毫的光线可以照进来。对于一个有思想、有恐惧感的活生生的人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独处上七天时间,那绝对是一种彻底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如果这个人的意志力不够坚定,那么毫无疑问,七天时间他绝对会发疯了。   因为有着前世的种种遭遇,相对于普通人来说,郭守云算是意志力比较坚定的人了。七天的黑牢生活,并没有把他折磨疯,虽然在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瘦了两圈,而且走路扭扭曲曲,腰杆都挺不直,但是他的精神看上去却好得很。当苏军士兵打开牢门,把他从狗窝般的小囚牢里拖出来的时候,这个看上去距离咽气最多不过一步之遥的家伙,竟然看着前来接他的妮娜上校笑了,随即他还说了一句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同时又暗中竖起大拇哥的话:“这可惜,那天晚上没有看清上校你的容貌,不然我这短时间的黑牢就不会坐得这么苦了。”   作为一名从小在军中长大、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妮娜上校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至少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看上去爱财如命,为了赚钱是什么事情都敢干的中国人,要比身为旅长的巴尔挈夫强一百倍——这个丢尽了苏联军人颜面的家伙,仅仅在黑牢里关了十四个小时,就把这几年所干过的事情全部交待了,他甚至还承认了一项“莫须有”的叛国罪。   “贪财好色,意志坚定,是一块被资产阶级腐朽人生观严重腐蚀的花岗岩。”在呈交给师部的报告里,妮娜上校对郭守云做了如是的一番近乎自相矛盾的评价。   很快,妮娜就接到了以师长伊万诺维奇少将名义转发下来的密令,密令的内容同样简单:“给他最好的条件休养,三天后,我要亲自见他。”   过了七天不见天日的黑牢生活、茫茫然不知自己前途命运将会如何的郭守云,就这么的从黑牢里转入了军区医院,还住进了最高档的病房。   此时的郭守云绝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的被捕,才是让他时来运转的真正契机,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命运之神对他的青睐。就在他蹲守黑牢的这七天时间里,莫斯科发生了一系列足以震撼整个苏联的大事件,而这些事件的发生,令坐镇远东的苏军头头们人人自危。毫无疑问,同国内普通的百姓相比,这些身居高位的将军们更懂得世事的变迁,莫斯科市内连续发生的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令他们敏感的意识到,如今的苏联政权已经危如累卵了。而政府高层中那所谓“主流派”、“传统派”对“民主纲领派”的一再妥协退让,显然更加激化了这些将军们的危机感,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一种明哲保身、大笔捞钱以为今后打算的心思,开始笼罩上了他们的心头。   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足以引起军队哗变的事故发生了。按照苏联军队的惯例,每月十七号应该是军队分发军薪的时候,可是这个月,远东军区司令部应该下发的军薪再次被拖欠,而这已经是军区拖欠各部队的第三个月军薪了。   作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其本职,这一点说来丝毫不错,可是军人也有家属,大家也都要吃饭也都要养家糊口,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很显然,这兵是要养的,“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这马也会造反的,更何况远东军区下属的还是几十万手握武器的大兵呢。   作为军区的司令员,特列亚克大将自然明白拖欠三个月军薪所潜在的威胁,可是面对国防部迟迟不到的拨款,他这个军区首长也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学着当初东欧各地驻军的做法,给自己部队的各级指挥员下达了一个命令——“尽可能自主筹措军薪”。   当然,从整个苏联范围内来看,拖欠部队薪水的问题,不仅仅出在远东军区这一个地方,同时呢,面对财政上的亏空,特列亚克下达这样一个命令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可是从其后的历史来看,正是苏军高层的这一做法,最终导致了其全军范围内,长达十年之久的全面腐败。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军队能够靠着吃什么过日子?毫无疑问,那就是走私、贩卖军火。   作为远东军区边防军的一支,伊万诺夫少将的部队,同样面临着军薪亏欠的问题,他如今已经年过五旬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让他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休,能够享受部队发给的退休金就知足了。可是如今,他的这个愿望显然就要化作泡影了,现在且不说他的退休金问题,就单单是手底下这万把号人的吃饭问题他都要解决不了了。   部队要稳定,那么就要给士兵发薪水,而要发薪水,就必须有钱,钱、钱、钱、钱,这钱从哪里来?也许是急中生智,又或者说是命中注定,急得头上就要冒火的伊万诺夫,猛然间想起了几天前才刚刚处理的那一起军官走私案,那个该死的巴尔挈夫,身为一名少校,却在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通过边境走私,为自己积攒下了六十余万卢布的巨额财富。六十余万啊,分派到全师一万余名官兵的头上,没人还能分到四五十卢布呢,那可是一名普通士兵近半个月的薪水啊。   原本按照规定,这一部分赃款应该上缴内务部,同时呢,巴尔挈夫与那个姓郭的中国商人,应该送交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可是而今,伊万诺夫有了新的想法。“事急从权。”他打算把这一笔赃款隐瞒下来,然后当作部队军薪的一部分,马上下发到士兵的手中,以缓解部队士兵的不满情绪。   可是这话说回来了,六十余万的赃款虽然不少,可是分摊到每个士兵的手上,毕竟还不足以补齐一个月的薪水,剩下的那部分怎么办?很显然,那批被收缴在仓库中的走私香烟,成为了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但是,这一个月的军薪补齐了,那下个月呢?如今国内的局势是急转直下,谁能保证下个月上面就会按时把士兵的薪水发放下来?这个月一口气吃掉了这两个明目张胆的走私犯,那下个月他的部队吃什么?   已经被军薪问题搞得焦头烂额的伊万诺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召集了由师部政委、主要参谋们出席的会议,而这次旨在集思广益的会议的召开,最终促成了一个成师建制的军队的全面腐败,而这种腐败还将会在短期内蔓延到整个远东军区。同样是这一次会议,也为后二十年的俄罗斯,打造了一个来自异国的金融寡头,为这个原本就不甚太平的世界,打造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地下军火商…… 第十一章 时来运转   什么叫“回首昨日,恍若一梦”,对于这句话,如今的郭守云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躺在苏联边防军第十六师师部驻地的医院特护病房里,享受着两名女护士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两天前还曾经蹲过这些苏联军人黑牢。   在苏联的国土上,有一个词很重要,而且体现的也很突出,那就是特权。在政府片面追求高福利的政策引导下,国民的福利待遇同每个公民在政府、军队中的职位直接相挂钩,而这几天郭守云所住得病房以及他所享受的待遇,就是苏联军中一个少将师长所能享受的级别。   面对这两种天差地别的处境,郭守云并不感到困惑,作为一个前世的骗子,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毫无来由的祸从天降,而绝不会有毫无来由的飞来横福,这些抗枪吃粮的老毛子大兵,之所以先给他吃一番苦头,而后又对他如此优待,那没得说,肯定是这些家伙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了。至于说这些老毛子会在什么地方用得着他,这也不难揣摩,这年头在苏联当兵可不容易,这薪水不但低的可怜,而且还时常被拖欠,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的十几年时间里,苏联军队的大规模腐败现象可不是没有来由的。他郭守云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从某方面来说很成功的商人,尽管他的成功建立在非法贸易的基础上,但是这并不重要,对于一支即将全面走向腐败的军队来说,能够拿到钱、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最多的钱,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郭守云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才过的异常舒心,他什么也不去考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俨然成了一个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大少爷。而这自然也让负责监视他的妮娜上校颇为不满。   对于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来说,舒心的日子过久了也会令人生厌,尤其是整日里呆在一个半戒严性质的病房里,很不巧,郭守云恰好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晴朗的天空是一碧千顷,万里无云。坐在自己病房客厅那松软舒适的沙发里,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病号服的郭守云,正在同自己的弟弟、妹妹,无聊的打着扑克牌。因为受了他这个大哥的拖累,守成与东婷两个人这段时间也失去了自由,只不过他们没有享受到住“黑牢”的幸福,而是一直被羁押在友谊酒店之内。自从郭守云转到这师部医院来之后,两兄妹也被送了过来,按那些苏联大兵的话说,就是让他们兄妹三人在这里一起“休养”一段时间。   兄妹三人正在玩的是“开心花”,一种类似与“梭哈”的赌博类纸牌游戏,这种游戏是东婷最喜欢玩的了,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利用这种游戏,从两位哥哥身上赢了不少零花钱。不过今天她想要利用这种方法赢来零花钱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的两位哥哥现在是身无分文。   不过既然赌博,那总要有些彩头的,为了自娱自乐,兄妹三人拆了两条香烟,用每一支烟卷代表十万美金,三人说好,底注一支烟卷,每次加注至少两支烟卷,就这么着,兄妹三人也兴致勃勃的玩了整整一个上午。   不过郭守云今天的手气显然糟糕透顶,他在开局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就因为一把“同花顺”碰上东婷的“豹子七”,而输掉手中的全部筹码。而郭守成的手气显然也不咋地,不过他性情谨慎,所以每次押注都不多,可即便这样,一上午下来,他还是前后输给了妹妹“虚拟美金”四千多万。当然,同某位冒险疯子相比,四千多万的欠债明显不够级别,当妮娜上校出现在病房中的时候,郭守云已经欠下了将近四个亿的赌债了。   看着病房里围坐在一起耍弄扑克的三兄妹,妮娜上校无奈地摇摇头,她站在门前,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郭守云同志,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养好了?”   撩撩眼皮,郭守云看了一眼门口这位“心黑手辣”的女上校,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曾经挨过的那一脚——那脚叫一个狠啊,估摸着如果再偏上一两厘米,他的人生就要变的彻底不完整了。   “请不要叫我同志,”趁机将刚刚拿到手中的一把臭牌扔掉,郭守云调侃道,“古人云:‘所与交友,必也同志。’如今我郭守云只不过是上校的一名囚犯而已,咱们既不是朋友,也没有什么共同的志向,所以同志这个称呼,你还是省了吧。”   “好,那我就称呼你郭先生吧,”对于郭守云的调侃,妮娜上校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她微微一笑说道,“郭先生,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养好了吧?”   “感觉还不错,”郭守云嬉皮笑脸地说道,“这特别护理就是不同一般啊,环境舒适,治疗效果好,服务态度……”   “既然郭先生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那就跟我走吧。”妮娜显然没心情听郭守云继续闲扯下去,她快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妮娜这一句话,让郭守成和郭东婷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女军官要把大哥带到哪里去,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大哥今后的命运将会如何了。与两兄妹比起来,郭守云显然冷静的多,他知道这短时间以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谜题就要揭开了,因此,他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地问道:“去哪儿?”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妮娜似乎对眼前这个中国人有着很矛盾的心态,她既不看惯这家伙那种唯利是图的性情,可是又对他那种刚强的意志力颇感钦佩。   “嗯,那我用不用换一身正式点的衣服?”郭守云笑道。   “你有十分钟时间做准备,我在楼下等你。”妮娜看着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出门而去。   “哥……”等到妮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守成与东婷站起身来,他们看向郭守云的目光里,满是近乎绝望的担忧,他们担心自己的大哥此去凶多吉少。   “干嘛这么看着我?”郭守云被盯的有些发虚,他摆摆手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次咱们就要时来运转了。来,你们两个别哭丧着脸了,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快,给大哥笑一个……”   “哥,我们现在也不求什么时来运转了,”东婷毕竟是个女孩子,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更是让她的神经变得无比脆弱了。“我现在就盼着咱们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赶快回哈尔滨去。你,你这次不过去哪,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别忘了,你还欠我几亿的赌债呢……” 第十二章 会面   在颠簸的车厢里呆了将近十五分钟,随着一阵儿紧急刹车时的惯性冲击,搭载了郭守云和妮娜上校的嘎斯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市郊的一个住宅区式的大院落里。   “下车吧,我们到地方了。”妮娜看也不看郭守云一眼,就那么冷漠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的推门钻出车去。   “这是哪里?”郭守云钻出车门,四处打量着问道。   眼前这个院落显然不是普通的市民住宅区,因为整个院子都可以用戒备森严来形容,大门入口处有士兵值岗,两侧墙壁上还有望楼、探照灯、电网……这咋一看,就像是监狱一般。只不过这个“监狱”的设施也未免太奢侈了,就像郭守云他们所处的这个小型停车场上,就停了二十几辆苏联国产的拉达轿车。相信从八九十年代走过来的人都知道,在那段岁月里,产自苏联的“拉达”、“依日”轿车,那在国内可是高档车了,外观漂亮、省油、性能可靠,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并不比西方车、日本车差。   “这里才是真正的师部驻地,”妮娜瞟了一眼郭守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道,“伊万诺维奇同志要见你,我告诉你,他的脾气很不好,你最好把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收起来,不然的话,对你没有好处。”   “哦?”紧走两步,郭守云凑到妮娜的身后,笑嘻嘻地说道,“那这么说上校的脾气很好喽?不然的话……”   “闭嘴!”不等郭守云讲话说完,走在前面的妮娜猛地停步转身,瞪着双眼,低喝一声说道。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妮娜这一声低喝,让郭守云猛地想起了十几天前那个晦气夜晚,当时这个女人也是说了一句“闭嘴”,而后就是一记毒辣的“撩阴腿”。当时的痛苦,他至今是记忆犹新,因此,出于本能反应,他双臂下伸,麻利的挡住了双腿间的要害。   郭守云这个本能的护裆动作,让妮娜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这一丝笑容,又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如果你不想重新到病房里躺上十天半月的话,那就不要在我面前口无遮拦。”说了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扭过头去,妮娜继续朝不远处的一栋小楼走去。   “嘿,有意思。”丝毫不为自己刚才的丑态而尴尬,郭守云耸耸肩,自言自语道。   纯欧式的红色小楼里装修称不上豪华,但是却透着那么几分难以掩饰的典雅,穿过立有四根大理石柱的门内大厅,郭守云紧跟着妮娜,踏上了一道正对楼门方向的阶梯。   楼里的气氛相当安静,甚至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两人走路时的脚步声在楼里往来回荡,“咔哒、咔哒”的,颇有几分节奏感。   两人一前一后的径直上到二楼,而后拐过一道走廊,最终在一扇红漆双扇大门前停了下来,郭守云看了看门上的标注牌,上面用俄语写着“伊万诺夫少将办公室”。   “进去吧,伊万诺夫同志正在里面等你。”站在门前,妮娜先是在敲了敲门,继而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便推开一丝门缝,而后对郭守云说道。   郭守云很精明,他从妮娜这一个看起来有些不礼貌的动作上,就敏感地察觉到,这位上校级别的女军官,绝对同门内的伊万诺夫少将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要知道苏联是一个很讲究特权级别的国家,而在他们的军队中,这种风气更加的浓厚,因此呢,作为一名少校,要想进入某位少将的办公室,应该先敲门,然后大声通报自己的姓名、军衔。而像妮娜这样直接推门的举动,显然是逾礼了。有了这一点怀疑,再想想妮娜的名字,她的父名是伊万诺夫娜,这个父名有点意思,难不成这个脾气暴躁而且动作粗鲁的漂亮女上校,竟然会有一个做少将的父亲?   “看什么看?!”看到郭守云并不进门,而是盯着自己贼兮兮的看个没完,妮娜忍不住斥责一声,同时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我让你进去听到没有?!”   “哎呦!”郭守云正满心思琢磨妮娜和伊万诺夫少将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想到这女人会在这个时候推自己一把,因此,在没防备之下,他身子一晃,整个人撞开房门,一下子冲了进去。   非常不巧的是,门内的房间里铺设着枣红色的羊绒地毯,而且看样子这地毯还很厚。猛然冲进房间的郭守云,本来就掌握不好身体的平衡,再加上被门内的地毯边缘拌了一下,他就更加站不住脚了,随着一声惊呼,他整个人普通一声栽倒在地毯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你疯啦!”也亏着房间里的地毯很厚,郭守云摔得这一跤并不重,他也顾不上查看房间里的情况,就那么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冲着门外的妮娜喊道。   “闭嘴!”妮娜两步跨进房门,然后一把摘下帽子,甩了甩头发,那动作说不出的飒爽,只不过她那小嘴里所说的话,却让郭守云极为不爽。   “嗯哼!”不容郭守云去讨还公道,房间里已经传来了一声干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但是却已久中气十足。   这一声干咳令郭守云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他猛然转头,赫然发现在这间足有上百平的大会客厅里,此时竟然坐着七八个人,而且这些人全部穿着军装,其中职衔最低的也是中校,至于说最高的,则是此刻正并排坐在沙发中,满脸严肃的两位少将。   “郭先生是吗?”两位少将中那位看上去年轻一点但是却满脸横肉的家伙首先开了口,他指指那把孤零零摆放在大厅中央的椅子,语气僵硬地说道,“坐吧。”   “哦,好的。”郭守云狠狠地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妮娜上校,然后大大咧咧地走到那把椅子旁边,旁若无人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郭先生,我是这十六师的政委苏西霍夫少将,当然,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你可以叫我瓦西里,”满脸横肉的将军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郭守云一番之后说道,“你知道我们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郭守云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郭守云的干脆和无耻,令在场的军官们嘴角抽动不止,在他们想来,这个犯下重罪的家伙,首先应该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呢,在满脸鼻涕眼泪的求饶一番,再之后,这一切自然就好说了,他们提出条件,然后让这个狡猾,同时却在中国很有路子的家伙理所当然的成为他们部队的赚钱工具。   可是而今的现实表明,妮娜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这个家伙的而且确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对自己的罪行没有丝毫的觉悟,当然,也更谈不上什么求饶了。   苏西霍夫皱皱眉头,他盯着郭守云看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朝不远处一个手里拿着厚厚文件的中校摆了摆手。   中校会意地站起身来,将那份文件展开,大声念道:“郭守云,中华人民共和国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第十三章 变味的公审   很显然,那些文件上所罗列的都是郭守云的罪行,这些罪行有真实的,有莫须有的,也有胡编乱造的,什么走私违禁物品、偷逃税款、非法牟利、危害苏维埃联盟国家边防安全、间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反正不管怎么说,按照这些罪行,他郭守云被枪毙二十次都够了,那什么黑牢、苦营之类的地方是容不下他了。听着这些苏联大兵们为自己罗列的罪名,别说别人啦,就连郭守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了。   “好啦,好啦,不要念啦,”听到最后,郭守云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苦着脸说道,“各位,对于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我再了解不过了。走私巨额的违禁物品、贿赂贵国的在职军人,仅这两点,我恐怕就要在你们的苦役营里做上一辈子苦工了,所以呢,你们也没有必要再给我加上那些让人听起来都会觉得好笑的罪名了。”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对你进行处理,反而要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给你最好的待遇,让你享受最好的医疗吗?”一名坐在苏西霍夫身边的中年上校淡然问道。   “那肯定是因为你们觉得有更好的办法处理我的问题了,”郭守云嘻嘻一笑说道,“毕竟直接枪毙了我还要浪费一颗子弹,而同时呢,我这副身子骨也的确不适合去做苦役营里的重体力活。因此,从即惩治犯罪,又兼顾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考虑,用……哎呦!”   郭守云这一番调侃的话还没有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老实回答问题,这里不是表现你幽默感的地方!”站在郭守云的身后,妮娜面罩寒霜地说道,别说,这一巴掌打下去,让她觉得心里特痛快。   “那好吧,”揉揉后脑勺,郭守云耸动一下肩膀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也不要考我了,老实说,我的脑子只是用来做生意、赚钱的,而不是用来猜谜题的。现在大家都坐在这,有什么话不妨敞开了说,我是一个商人,只要对我有利的事情,我都会去做,而在我看来,现在只要能够活着从你们的手中走出去,那就是最大的获利。所以呢,只要能够接受我的这个条件,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做的到,我就绝不会拒绝。”   “好!”那个一直坐在苏西霍夫身边闭目养神的少将终于说话了,他拍拍手,坐直了身子,朗声说道,“郭先生果然是快言快语,我喜欢你这样说话干脆的人。实话说,在最初抓到你的时候,我们的确没有打算让你这样的人继续活着,不过后来因为一点小变故,我们改变了主意,所以说呢,你的确是在地狱的门口走了一圈。”   “你就是伊万诺夫将军吧?”郭守云朝这位面容矍铄的老头老头看了一眼,然后微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从我离开黑牢转进你们医院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到了,所以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们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很简单,”伊万诺夫站起身来,他慢慢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所需要的,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你是说我这条命还需要我自己用钱买回来?”郭守云自然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他故作讶然地说道。   “算是吧,如果你不打算让你的弟弟和妹妹与你一同活下去的话,那你就只需要支付你自己的买命钱。”伊万诺夫语气轻松地说道。   “那你们需要多少?”郭守云问道。他才不会去说什么“守成、东婷与他的罪行无关”之类的废话,毕竟他所面对的是苏联大兵,而不是国际法庭,在这些苏联的“战争机器”眼中,任何道理都是狗屁。   “坦白地说,很多,多到我们自己都感觉这个价钱开得有些过分。”伊万诺夫呵呵一笑说道。他的话,把大厅里的七八个军官都逗笑了。   “那我也坦白的说,我拿不起,”郭守云回答的更加直接,“别说什么很多了,现在的我,即便是区区的十万卢布都拿不出来。这次被你们扣掉的货物以及没收的现金,就是我的全部积蓄,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能力支付你们所谓的买命钱吗?”   “我想郭先生误会了,”满脸横肉的苏西霍夫笑道,“这笔钱我们并没有打算让你直接从腰包里掏出来,而且我们也知道你根本拿不出来。因此,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同你合作,就像你之前同巴尔挈夫之间的合作一样。”   “你是说走私?”郭守云有些意外地说道。   “不错,”伊万诺夫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就是走私,我们需要你在中国境内的关系网,而你则需要我们对你网开一面,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干,和你同巴尔挈夫之间的交易一样,每笔生意的收益,我们仍旧是四六分成,我们取六,你取四。”   老实说,尽管知道苏联军中腐败的现象严重且普遍,但是郭守云绝没有想到他们的腐败竟然会普遍到这种程度,很显然,此时在这个大厅里的军官,几乎都是十六师校级以上的重要人物,这表明了什么?这无疑就表明整个十六师都将参与到这场预谋的走私贸易中去了。   “怎么,有顾虑?还是说对我们开出的条件不满意?”走到郭守云面前,伊万诺夫笑了笑说道,“你要知道,同我们合作要远胜过同巴尔挈夫合作,他只能为你把货物运进来,却无法为你提供必要的安全保证。而我们不同,在这阿穆尔州境内,甚至是在整个远东,你的贸易绝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无论是内务部还是贸易委员会,亦或是其他任何人。”   “那你们的上级呢?”郭守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作为你们的下属,巴尔挈夫可以被你们轻而易举的收拾掉,可是别忘了,你们也有上级部门,也许在他们眼里,你们同巴尔挈夫没有任何区别。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罪行越来越大。”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合作,军区方面是采取默许态度的呢?”一名年轻的上校插嘴说道,不过他很快闭上了嘴巴,因为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同时瞪了他一眼。   明白了,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是全明白了,他知道,苏联政府的财务困难终于全面爆发了,而随之而至的军队全面腐败,也终于崭露头角了。对于苏联那些崇尚西方式民主,整天叫嚣着要改革、改革的懵懂百姓来说,他们一手导致的灾难即将全面爆发,而对于像他郭守云这样别有用心的家伙来说,一个全新的黄金时代已经展露出曙光了。 第十四章 上中下策   “如果是这样的话……”心中笃定的郭守云,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考虑片刻之后说道,“那我们的合作还是很有前景的。不过我像先问一下,各位,你们所需要的款项究竟有多大的缺口?说白了,就是你们需要赚多少钱?”   “多多益善。”苏西霍夫毫不犹豫的抢着回答道。   “不错,我想这也应该是郭先生你所期望的吧?”伊万诺夫点点头,笑道,“不过在未来的一个月时间内,我们必须先拿到至少六十万卢布的现金,这是我们所急需的一笔钱。”   “六十万卢布?”郭守云哼了一声,他心说这些人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六十万卢布?如果在目前的条件下,自己在一个月内连六十万也搞不到,那他也简直就不必做人了。不过这样的话在心里想想也就得了,说出来却是大大不可的。   “怎么,有问题?”伊万诺夫皱起了眉头。这笔钱目前的确是部队所急需的,他这个做师长的都快为此急白头了。   微微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在将一大堆将军校官们搞的满头雾水之后,郭守云才继续问道:“那将军认为我们所要走私的货物,以什么为主最好呢?”   “那当然是烟草,就像你上次所作的一样。”伊万诺夫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错,还是烟草,”苏西霍夫也说道,“目前我们已经控制了巴尔挈夫的销售渠道,而且这种违禁的货物需求大,利润也高。”   “嘿嘿,各位,不是我郭守云泼你们的冷水,”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们对中国的情况也太不了解了。的确,在我们那边烟草是不属于管制商品,但是它却是属于国家专卖的,我们那里有烟草专卖局,有糖酒公司、有粮食局,像烟酒、食糖、食盐、食用油、粮食等等这些物资,基本上的是由国家专卖的。我手中是有哈尔滨烟草专卖局所配发的许可证,但是大批量的烟草,决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搞到手,像上次那批货物,是我想尽办法囤积了两个月才凑足的。你们想,这样的货种适合用来长期、大批量的走私吗?尤为重要的是,目前我们那边已经开始完善海关缉私制度了,我想再有一段时间,从中国境内成批量的走私就会变的更加困难了。呵呵,当然,在中国国内的风险全都属于我,你们可以不去操心,但是你们总要为自己的钱着想吧?难道你们盼着有一天自己货款全都被中国海关没收了?”   毫无疑问,在座的这些将军、校官们,对中国的情况并不了解,郭守云这一番话说得他们是面面相觑,全都没了主意。   “说吧,我知道你还有办法。”妮娜这时候抽冷子冒出一句话来,她站在郭守云的身后,语气冷淡地说道。   妮娜这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郭守云的身上。   “嘿嘿,这方法是死的,政策也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如果够聪明的话,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够想得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走私这种东西,从有国家甚至是有货币流通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出现了。毫不客气地说,无数的统治者防范过它,打击过它,惩治过它,可是都未能把它彻底杜绝,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因为走私者往往比缉私者更具智慧。”郭守云老神在在地说道,“妮娜上校,不要瞧不起我这个唯利是图的走私犯,我告诉你,走私是一门艺术,是一门科学,是一门大智慧,嘿嘿,你以为……哎呦!”   又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后脑上,那啪的一声脆响,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瞠目。   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妮娜,伊万诺夫笑道:“妮娜,去给郭先生倒杯咖啡。郭先生,我们希望你能够开诚布公的与我们合作,所以,你的智慧也不妨向我们展示一下。”   看着妮娜乖乖的去为自己沏咖啡,郭守云心满意足地笑道:“这很简单。在我看来,走私分为三种,其一,为毫无技术含量的走私,就像我和巴尔挈夫之前所作的那样,那属于纯粹的‘闯关’,这不仅要花费大笔的金钱来打通关系,而且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其二,就是中等技术含量的走私,这种走私大多采用一定的特别装备,以夹带、暗藏走私物品,这也是目前国际上贩毒分子最喜欢采用的方法。当然,这种方法的风险度同样不低,但是它好在利润高;其三,就是高技术含量的走私,这种走私规模最大,而且风险低,利润性高,尤其是在目前的中国,我们的改革开放才起步不久,有很多的配套制度还存在漏洞,至于说你们的国家,那就更是如此了。针对这种高技术含量的走私,你们那些所谓的对外贸易委员会,只不过就是一个毫无作用的摆设而已,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支持,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当着他们的面把成千上万吨的走私货物运进来,然后毫不遮掩的当街叫卖。”   啥叫骇人听闻?对于在场的几位军官来说,郭守云这一番话,就叫做骇人听闻。在平时看来简简单单的一个走私,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当然,这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还说“高技术含量”的走私,竟然可以公然去做,而且还可以一次性走私成千上万吨的货物,这……这简直就是天书奇谭。   “怎么,各位可是不信?”看着众人那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样子,郭守云笑道。   “给你,你的咖啡,”妮娜端着一杯咖啡走回来,放在郭守云的手上,同时不屑一顾地说道,“不是我们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你的头脑究竟是否清醒的问题。如果你那所谓的高科技含量的走私,真的能够将成千上万的货物走私进来,那现在我们的市场恐怕早就乱成一片了。”   “呵呵,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现在至少在你们国家,还没有人采用高科技含量的走私方法,因为你们的海关根本就等同无物,他们根本不费什么脑子,就能把东西走进来了。而且类似的这种方法,还需要费一番周折,没有实权人物在背后操作,这些方法很难实现。”郭守云接过咖啡,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说道,“可是对于咱们之间的合作来说,这种高科技含量的走私却很容易成功,因为你们国家的国情摆在这里,而在这远东的地面上,你们部队也有着绝对的权力,我可以负责人的说一句,只要你们的军区肯在暗中操作一下,那么不出两个月,我们就能在这中朝苏三国交界的远东,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链条。一旦这个商业链条建立成功,嘿嘿,到时候,我想你们所需要的那笔所谓‘巨额’款项,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第十五章 关税漏洞   “我对你说的这些有些兴趣,”听郭守云把话说完,伊万诺夫略一思索之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很显然,他的确是对郭守云所说的一切感兴趣,但是这感兴趣和真正的相信,却还有这一段不小的距离,“我想听一下你的详细计划,如果确实可行的话,我想我们就会有一个更广阔的合作空间了。”   “呵呵,详细计划?那可是真正的商业秘密了,”郭守云笑道,“不过说起来……嗯,我也不怕你知道了不同我合作,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合法的贸易,你说是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呢?”   瞪着郭守云看了将近一分钟,伊万诺夫最终点点头,他转过身,对那些校官们摆了摆手。很快,除了苏西霍夫和妮娜之外,在场的几名校官便起身离开了大厅。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等到大厅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伊万诺夫说道。   “好吧,”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来回踱了两步,而后才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要说这高科技含量走私的最主要环节,就在与抓漏洞,抓货物出口国与走私目的国在海关税收方面的漏洞。大家应该都知道,海关税收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仅仅是政府财政来源的一个方面,同时,也是保护本国工农业生产稳定发展的一种主要方式。用比较通俗的说法,海关税收就可以看做是一个价格调节杠杆,打个比方,在贵国,一磅(0.9斤)冷藏猪肉的价格是由国家定价在0.7卢布的,而在我们中国,目前物价调整主要依靠市场,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格,我们那里一磅冷藏猪肉的价格在2.5到2.7元人民币之间浮动。这样一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出现了,按照目前卢布对人民币的汇率计算,一卢布等值于近二十八元人民币,那么在贵国的市场上,一磅冷藏猪肉的价格,就是近20元人民币。你们可能会认为两个相邻的国家,却在一种最普通不过的商品——猪肉上有如此巨大的价格差异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要说,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你们苏联长期单一实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制度所造成的。”   实际上,郭守云对中苏之间物价差距所产生原因的解释并不全面,这一差距的出现有多方面原因,一是中国实行的货币紧缩政策,限制了国内物价的增幅;二是苏联国内生活物资原本就比较匮乏,在卖方市场的作用下,高物价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苏联高福利政策以及错误的货币政策左右下,卢布的实际购买价值早就已经同它的表面价值脱节了。简单一点说,也就是卢布这种货币已经没有那么值钱了,至少它同人民币的汇率已经不应该那么高了,目前它的坚挺只是苏联政府在硬撑,而这也是其后几年中卢布疯狂大贬值的根本原因。这些原因郭守云自然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说,一方面是因为即便说了,这些人也不一定听得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真相都是他今后生财的基础,他不打算透露给别人。   “那这种贸易岂不是有百分之千的利润?!”妮娜一脸震惊地说道。   “如果真正能实现百分之千的利润,那我还做什么走私的生意啊?”郭守云撇撇嘴说道,“我刚所说的海关税收的杠杆作用,就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了。我们中国有我们自己的考虑,我们要保障国内市场的稳定,因此,海关会在猪肉出口贸易上不仅会限制配额,同时还会征收较高的税额,就像现在的百分之四十,这一笔高税额,基本上就拉平了国内市场同国际市场上的猪肉价格差额。而对于你们国家来说,你们要保证自己畜牧养殖业的平稳发展,因此,你们的对外贸易委员会就会在国内物价的基础上,调整对猪肉的进口税收,现在这个税率在百分之六十。这两项一抵消,实际上正常的猪肉进出口就没有多少利润可言了。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你们苏联在所谓‘两个平行的世界市场’的理论指导下,几十年来的对外贸易活动都少得可怜。你们的对外贸易完全被垄断在国家手里,进出口的生意只能由你们的外贸公司独家经营。这两年中苏之间的贸易口岸虽然开设了三个,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因为有交易规模上的限制,每年的成交量少得可怜,而且来做贸易的,大都是像我这种小商人。在这种,大规模的双边贸易只是一句空谈,而要想用真正合法的手段赢得大笔利润,那自然更是空中楼阁般不现实了。”   “郭先生,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苏西霍夫这时候皱着眉头说道,“必须承认,你对我们国家的情况很了解,可是我却越来越听不懂了,因为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之间的合作似乎越来越困难了。”   “那也不见得,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的贸易主要是找你们国家政策的漏洞所在,而按照你们现行的贸易政策,这样的漏洞到处存在。”郭守云必以为然地摇摇头,而后说道,“不错,你们国家的贸易条件的确很封闭,对外贸易少也确实少的可怜,不过有一点咱们不能忘记,那就是你们所构筑起来的所谓‘社会主义阵营’经济贸易体系。这个经济贸易体系很有意思,它除了覆盖你们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之外,还曾经一度囊括了东欧的几乎全部社会主义国家,而在东方的朝鲜,直到目前还基于这一体系享受你们的照顾。在这个体系内,你们的国家同自己的伙伴国之间,彼此享有贸易上的最惠国待遇,不仅贸易往来的条件宽泛的多,而且各种商品的关税更是低的惊人。据我了解,在你们国家同朝鲜的贸易中,关税一直都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之间浮动,这基本上等于是免税了。哎,如此良好的贸易条件令人垂涎啊,只不过很可惜,朝鲜的社会经济状况显然同你们没得比,尽管他们一直享受着如此之好的贸易优惠,可是他们却仍旧一直处在贸易逆差的地位上。嘿嘿,说来那些朝鲜人的确是国际贸易的宠儿,他们目前所享受的可不仅仅是你们苏联一国的最惠国待遇,在我们中国人的外贸国家中,他们同样享受着最惠国的待遇。自从我们国家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以来,我们对出口到朝鲜的绝大部分物资,都实行特惠关税的政策,还是拿猪肉这种不起眼的商品打比方,我们对国际上任何国家出口都征收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关税,可是在出口朝鲜的时候,却仅仅征收象征性的一少部分关税……”   “我明白了!”这个时候,一直都在静静听着郭守云说话的妮娜,突然兴奋的一拍手,大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我们可以从中国境内走运一批货物,先发往朝鲜,然后再发到我们这里来。这样,在走了一个简单的过场之后,我们就可以利用两个最惠国待遇,来逃过绝大部分关税税额了。” 第十六章 一点成金   “上校说得不错。”郭守云颇觉好笑地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妮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金钱的魅力永远都是无限的,不管意志力多么坚定的人,在多到令人咋舌的金钱面前,都会失去原有的冷静。   “如果将军们想要一个安稳而且长期的赚钱渠道,那么就应该从这方面考虑,”清清嗓子,郭守云说道,“你们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第一,在朝鲜找一个代理人,这个代理人必须可靠,而且最好有着军方背景,至少他能够在中朝军事性贸易中独当一面。这一点,我想对各位将军来说并非难事,因为我知道,你们远东军区一直都同清江一线的朝鲜驻军有着密切的联系,至少你们手中的共青团船舶厂,就一直以同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贸易往来。”   伊万诺夫同苏西霍夫对视一眼,彼此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苏西霍夫说道:“这一点没有问题。”   “那就好,这第二步嘛就更加简单了,”郭守云继续说道,“让你们找好的代理人,以军方名义在清江开设一个空壳的贸易转运站,再以我的名义开设一个空壳的贸易公司。我相信如果你们找到的代理人有足够能量,那么这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开设两个?”伊万诺夫疑惑地问道。   “这只是为了保险期间,我们必须逃避一切可能引起海关注意的可能性,因此,在所有交易过程中,销毁真实账目、制造假帐就是必须做的。”郭守云说道,“打个比方说,如果我们只在朝鲜设立一家公司,那么我们从中国进口货物到朝鲜,再转发苏联的整个过程就成为了一环。而当我们在中国境内出口了一批货物进入朝鲜,中朝双方的海关上,都会有进口公司与出口公司之间的交易资料,这是他们追查货物去向以及标税的第一手资料。因为这些资料是由海关与银行直接交流的,所以我们无法在里面动手脚,当然更谈不上销毁真实账目和制造假帐了。因此,一旦任何一国的海关对我们贸易产生了怀疑,他们就能够通过直接追查我们在朝鲜公司的贸易记录,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追查到我们这批货物的最终去向。而如果我们设立两家公司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以一家公司作为接受进口货物的终点,以作假帐目的方式,截断海关追查的线索。同时呢,我们可以在两家空壳公司之间完成暗中的交易,这部分交易是不存在公开账目的,而对苏联方面的贸易部分,就由以朝鲜军方名义开设的第二家空壳公司完成。就是这么轻松的一个转圜,我们就能断掉海关绝大部分的追查线索。当然,这样的一个转圜,也并非是百分之百的保险,但是我们却能赢得一个可以安排应对措施的时间。你想想,如果中国海关在追查我们,那么首先找到的是以我名义在朝鲜开设的那家空壳公司,其后,如果他们继续追查,并成功追查到了我们的第二家公司,那结果会怎么样?毫无疑问,对于一家以朝鲜军方名义开设的贸易站,中国海关要想介入调查,那是需要颇费一番周折的。在他们向朝鲜方面申请追查权限的时候,我们早就能够得到消息了,到那时,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安排应对措施。反过来,如果是朝鲜方面从出口方面进行追查,他们首先查到的应该是第二家贸易站,当他们追到我身上的时候,也需要向中国方面申请协查,我们还是有充裕的时间作出应对。即便是到最后,我们的所有应对措施都没有效果,那在他们相互沟通协查的这段时间里,我也大可以逃到全球任何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而你们呢,则可以一推六二五,给他来个死不承认,我相信,没有人会有证据指控你们的。”   “好!”郭守云的这一番解释,让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忍不住异口同声的大声赞好。的确,按照他这样的安排,获利庞大同时却又极其隐蔽的走私集团,就这么滴水不漏的出现了,这种慎密的心机,卓有远见的经济头脑,绝不是他们这些大兵可以比拟的了的。   “哎,说实话,郭先生,”站在郭守云的身后,妮娜叹口气说道,“在我看来,你实在无需去做这样一个令人唾弃的走私犯,以你的才能,即便是做一个正正当当的商人,也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也许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关系,妮娜并不像伊万诺夫或者是苏西霍夫那样,仅仅把眼光盯在牟利上,因此呢,她也能从郭守云这一番出谋划策中判断出更多的东西。在她看来,单单是这个中国年轻人刚才那一番话以及那个简单的计策,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学识绝对够丰富,至少他对苏联、中国、朝鲜三个国家的经济状况以及社会现实有着充分的了解,只是这一点,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可是,就这样一个精明而且学识丰富的人,却偏偏要去做一个令人唾弃的走私犯,这难道不可惜吗?   “嘿嘿,谢谢妮娜的夸赞,”郭守云扭过头,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令妮娜“深恶痛绝”的嬉笑表情,“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任何生意,都是利润很小的,而真正能够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积聚起巨额财富的,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违法。不怕告诉你说,我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在我的志愿中,如果不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实现人生的第一重目标,那就是我人生的最大失败。至于你所说的那个什么令人唾弃的走私犯,嘿嘿,这也没错,可以肯定地说,我的走私活动,在某种程度上是即损害了我的祖国的利益,也损害了你们国家以及朝鲜的利益,但是我可以负责人的说,我今天所作出的一切早晚有一天会偿还的,而且还是百倍甚至千倍的偿还。我们中国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俗语都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算啦,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会懂的。”   “是吗?”妮娜不屑一顾的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的确是不懂,可是依照我对你们中国文学的了解,你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应该是出自《孟子》,其意为:不得志时就修养个人品德,得志时就是天下人都如此。那依照郭先生的意思,是不是你在不得志时就大肆走私,而等你得志之后,就让天下人都跟你走私?”   “哦?!”郭守云愕然,老实说,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对国学不求甚解,当然,他更想不到的是,妮娜作为一个苏联的军官,竟然还对中国的古代文学有所了解,竟然还知道《孟子》。如今他被人家用自己祖国的文化反驳,这……这实在是有些尴尬。 第十七章 投机倒把   “妮娜!”伊万诺夫显然对妮娜此时的态度感到不满,他沉声唤了一句,而后转头对郭守云说道,“郭先生,你的这个合作构想很好,我们可以接受。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在朝鲜那边有一定的活动能量,相信你说提议的那个代理人,应该可以找得到。不过这话说回来,如果按照你的这个方法去做的话,我们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够把这个贸易渠道全线打通,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恐怕等不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第一批的六十万资金,必须在一个半月内到手,我们急用。”   “一个半月,六十万……”郭守云坐在椅子上,伸手抚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之后说道,“难道你们就不能等上短短的两三个月?六十万的资金并不是很多,你们堂堂一个边防师,手里还实际控制着两家钢厂、一家船舶厂,难道连这六十万的资金都凑不出来?”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故意取笑我们?!”妮娜又在后面插嘴说道。   “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郭守云毫不示弱的随口反击道。   “我感觉你比我想象的要无聊的多。”妮娜也是寸步不让,她立刻回答道。   “好啦,好啦!”伊万诺夫瞪了妮娜一眼,阻止两个年轻人的针锋相对,然后向郭守云解释道,“郭先生,不瞒你说,你所说的红星一、二号钢铁厂和共青城船舶厂的确是在我们的手中,可是在这些厂中,我们所能单独掌握的资金却少得可怜。具体的说吧,我们这三家工厂里工人的工资,都是每个月由银行按时按量给我们拨付的,其具体的数额,仅仅足够支付工人的工资。至于说生产与贸易中所需要用到的流动资金,那是走得另一套虚拟信用货币系统。按照系统,我们的工厂无论是在购买的时候还是在销售的时候,都不用向对方支付现金,而是直接由银行转账通汇,我们可以看到我们自己工厂的账户上有钱,而且知道钱数有多少,可惜的是,这部分钱却不能转换成现金。”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知道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家里,都有这么两套货币体系,一套是完全由国家操控的虚拟货币体系,另一套才是真正具有市场购买能力的现金货币。在二十一世纪初,俄罗斯政府打击寡头的战役中,一举覆灭的所谓俄罗斯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起家就是利用这两种货币体系之间的漏洞,以虚拟货币套取实际现金而在短时间内暴富起来的。   “那据我所知,你们的钢铁厂也一直在做着同我们国家的出口贸易,我想在这样的贸易中,你们同我们国内的经销商之间应该是现金往来的吧?毕竟你们的虚拟货币在中国没有丝毫的价值。”郭守云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构想,目前在中国创办一家公司虽然不是很容易,但是如果能够找到有门路的代理,那么最多一两个星期就可以手续齐全了。而且在钢材市场上,我也有一定的销路。你们想想,如果我们现在抓紧时间把公司办起来,然后由你们提供货源,我们做上几笔生意,这钱不就到手了吗?”   “除非用走私的办法,否则这条路不可行,”苏西霍夫摇摇头说道,“你要知道,大规模的钢材出口,肯定要经过外贸公司,他们会对我们每一笔交易的账目进行查核,而且资金的往来还由他们监管。举个例子来说,你的贸易公司要在我们厂里采购五万吨钢材,那么你要走的手续是先向外贸公司申请,然后再由他们联系到我们这里。之后呢,外贸公司会牵头组织我们两方洽谈,洽谈成功后所签署的文件要由他们批复。当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就到了你们付款的阶段了,在这一阶段里,你们的钱不能直接交给我们,而是要划拨到外贸公司的账目上,由他们转入银行化为虚拟的货币,最后才能来到我们这里。这样一来你就能看清了,如果采用你说的办法,实际上我们最后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   “这样啊。”郭守云皱起了眉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脑子里则在飞速的思索着钻空子的途径。   大厅里鸦雀无声,两名少将、一名上校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这位精明的“投机倒把分子”能够想出一条对策来,以便为他们提供一条生财之道。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如果货物是钢材的话,走私肯定不行,因为这种东西太重了,大批量的走私危险性太高,而且即便走进国内,也无法在短期内脱手。   “夹带”,这种办法用在走私钢材实在太愚蠢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行不通。这海关上都是有地秤的,夹带一些重量很轻的货物还有可能蒙混过关,但是谁要一车夹带个一两吨钢材,那纯粹就是找死了。   走私不好用,夹带不好使,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哎,有啦!”在大厅里转悠了将近十五分钟,前世就是个经典大骗子的郭守云,终于有了一条思路,他拍拍手,面带微笑地说道。   “怎么做?”   “说来听听。”   “快说。”   大厅里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嘿嘿,我们中国人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郭守云笑道,“既然你们的外贸公司将正常贸易的资金都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咱们就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想办法给他从正常贸易资金之外,划出一部分他们所不知道的资金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是一脑门子的疑惑,很显然,他们都不知道郭守云在说些什么。   “两位将军,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郭守云面露得意之色,他走到自己的椅子前,单手扶着椅背说道,“你们说外贸公司的人会紧盯着你们每一笔的对外贸易,包括发货量、资金往来,都在他们的监督范围之内。那好,你告诉我,他们的人是否对钢材这种东西在行呢?准确的说,他们是否能够辨清热板、冷板,是否能够分清普通钢材、特殊性钢材,是否能够分清一、二、三型钢材呢?嗯,简单地说,就是我有一批钢材,他们是否能够分辨出这批钢材的质地优劣呢?”   “那肯定不能,”伊万诺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们只对监管和敛财在行,至于钢材的品质方面,他们都是门外汉,根本不可能分辨出什么。”   “那不就好办了,”郭守云笑道,“我们可以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设立一个贸易站,然后以贸易站的名义出面,向你们收购钢材。打个比方,我们一次收购的钢材为一万吨,而在材质上,我们的要求是两千吨上好的三型钢、八千吨次级的一型钢,那么你们外贸公司就会根据这项合同来收取款项。那么好啦,这批钢材的货款我们准时打进外贸公司的帐户,其后的交易过程就将由我们两家来完成了。你们想想,如果你们把这批钢材调换一下,实际提交给我八千吨上好的三型钢、两千吨次级的一型钢,那么这其中差价会有多大呢?”   “差价的确是不小,但是这笔差价你要拿得到手才行,”妮娜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想想,这批钢材到手之后,你要怎么运到中国去?这还是要过海关。你也许能够混过我们的外贸公司,但是海关对这方面的核查可是很严格的,你的八千吨一型钢一夜之间变成了八千吨三型钢,这如何说得过去?到时候外贸公司同海关一核对账目,马脚不是全都露出来了?”   “不错。”伊万诺夫也点头赞同道。   “谁说我要一次性把这些钢材都走出去?”郭守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我一次性只过运两千吨一型钢、两千吨三型钢,还有人能察觉到异常吗?”   “那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这样一来,你的差价也无法实现,钱还是拿不到手。”妮娜不屑一顾地说道。   “妮娜不要插嘴,听郭先生说下去。”伊万诺夫皱眉呵斥道。   “嘿嘿,其实我的想法也很简单,就像有困难找警察一样,我们这种商人在急需用钱的时候,首先应该想到的是银行,”郭守云也不介意妮娜的冲撞,他笑笑,继续说道,“那么好啦,现在我们手中有八千吨上好的三型钢,两千吨次级的一型钢,可是在你们外贸公司的记录上,我们拥有的还是八千吨一型钢、两千吨三型钢。而这其中的两千吨三型钢、两千吨一型钢我们用来走正规途径出口。当这一批货物进入中国市场之后,我的手里就拿到了你们钢厂、你们外贸公司、中苏两国海关所开具的一系列完备的贸易票据。可很不巧,就在我这一批钢材刚刚找到买主,但是还没有完成交易的时候,我的公司出现了问题,急需一笔资金来应急。于是呢,我就可以拿着我们完备的贸易票据,去我们中国的银行开具证明,然后在你们的银行里申请‘出口打包贷款’,因为票据齐全,而且有你们外贸公司以及我们中国银行的证明,这一笔借用期两个月的贷款,我们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手。这样一来,我们所急需的第一笔现金就到手了。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一笔钱显然满足不了你们的要求,不过不要忘了,我们公司的仓库里可是还实际囤积着六千吨上好的三型钢呢。按照目前国际市场上钢材的需求量来看,优质上等的三型钢属于硬通货,是很容易出手的。那我们囤积着它不去用,显然不合情理。可是怎么用呢?嘿嘿,当然还是找银行。不过这一次我们不能找你们的银行了,我们要找西方人的银行,依我看,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家兴业银行就很不错。这些西方人的银行本身就同你们国家的银行抑或是外贸公司联系不大,而且他们对国际市场的行情也更加了解,因此,我们如果用这些上等三型钢作为抵押,应该很容易从他们那里申请到短期的抵押贷款。”   “两笔贷款拿来给我们应急,”妮娜很聪明,她首先明白了郭守云的意图。用力在这个狡猾中国人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她笑骂道,“然后等两个月后,我们的贸易线路打通了,这批钢材就能经由朝鲜进入中国,到那时,再偿还银行的两笔贷款。你这个狡猾的家伙,简直是这个世界的蛀虫!” 第二卷 崛起的骗子 第一章 哈尔滨   三月的哈尔滨初春已至,可是这气温虽然有所上升,但是却离所谓的“阳春三月”有着不少的距离。   在松花江南岸道里区哈药路的望江宾馆门前,身穿一袭黑色呢子大衣的郭守云,带着一脸春风般的笑容,疾步走进宾馆的待客大厅。在他的身后,三名同样装扮、都穿着一袭黑色皮夹克的保镖紧紧跟随,走在三人中间,提了一个密码皮箱的人,赫然竟是脱去了军装的妮娜上校。别说,这妮娜一旦脱去军装,俨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那飒爽的风姿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俄罗斯漂亮姑娘所特有的妩媚、性感。   说起来这是妮娜第一次到中国来,从黑河市入境一直到哈尔滨,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令这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苏联国土的上校,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有着颇多的感触。至少有一点,她认识到了,那就是什么市场经济究竟有什么好处: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不缺。买水果不用限量了;烟酒不再是特殊供应的商品了;购物不用凭票排队了;私营的宾馆酒店随处可见,而且服务周到、不用担心被人按级别区分对待了……其实有这种感慨的人又何止妮娜一个人,那两名被委派来专门监控郭守云的师部警卫,他们眼中的迷离艳羡,显然比妮娜要多得多。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一路上他可没有心情去欣赏什么景致,他考虑更多的,是这一次自己回来应该如何按部就班的展开计划。老实说,这次他从苏联回来,伊万诺夫他们并不完全信任他,也正是因为如此,郭守成和郭东婷才被扣在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同时呢,妮娜还带着两名大兵前来负责监视。不过这些对于郭守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对于他来说,这次的合作必须要做好,因为这是他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只要这一步合作成功了,那么往后的一系列问题就都好解决了。   “先生您好,”在宾馆的前台,漂亮和蔼的服务员问道,“欢迎您的光临。”   “嗯,你好,”郭守云点点头,微笑道,“请给我开四个标准客房。”   “不,开两个,双人间。”操着一口并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妮娜提出了她的异议。   “你会说中国话?!”说起来郭守云同这位有点暴力倾向的女上校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可他知道今天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还懂汉语。   妮娜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那,先生,你们究竟是……”吧台里的服务员笑了,她看着郭守云说道。   “啊,你稍等。”郭守云一把拉住妮娜的胳膊,将她扯到一边,然后低声说道,“开两个双人间,咱们四个人怎么住?是你和他们两块大木头住一间,还是让我和他们住一间?”   “我和你住一间。”妮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和我住一间?!”郭守云讶然道。   “不错,”妮娜说道,“来之前伊万诺夫同志反复交代过,让我必须一步不离地跟着你,以免你打什么逃跑之类的鬼主意。”   “我……我逃跑?!你们扣着我的弟弟、妹妹,还怕我逃跑?!”郭守云一脸愤愤地说道。   “嗯,你这个人早就被西方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腐蚀了,自私自利、贪婪腐化,谁知道那些亲情在你眼里有多重要?”妮娜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才坦然说道。   “你……你就这么看我的?”郭守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别忘了,这次的合作可是你们提出来的,而且还威逼利诱的,我……算了,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咱们住一间就住一间,可我这丑话得说到前面,我这个人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裸睡,而且还喜欢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时候你可别少见多怪。”   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妮娜在好半晌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正好,我这个人也喜欢裸睡,而且也喜欢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咱们两个住一间房正好合适。”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妮娜这一番话就险些让郭守云将下巴磕摔到地上,他看着素面朝天而且暴力倾向眼中的女上校,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景象:一对赤裸到一丝不挂的男女,在一个房间里面面相对,转瞬间,那个赤裸的女人突然发了狂,拿着一部电话机在男人的后脑上一下下用力的拍击着……一大滩血流在男人的身下。   “快去办手续,想什么呢?”看到郭守云站在自己身边发愣,妮娜抬腿在他膝上踢了一脚,颇为不耐地说道。   “噢,这就去……”郭守云打个激灵,从那即香艳又恐怖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快步走回吧台,办理他的入住手续去了。   望江宾馆是大庆石油公司在哈尔滨投资兴建的一家宾馆,在1991年那会,这家宾馆无论从服务条件还是环境上说,在哈尔滨市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郭守云四人所开的两个房间是紧紧相邻的,位置在六楼,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冰雪初融的松花江。尤其令郭守云感到有些惊喜同时又有些遗憾的是,房间是里外两晋的套间,这样一来,他和妮娜就可以避免“同居”的尴尬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打发走了送行李的服务生,郭守云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而后看着正站在窗前向外观望的妮娜说道。   “还不错,你们的国家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妮娜站在窗前,用双臂支撑在窗台上,脚跟微微翘起,从后面看,这个姿势真是即优美又充满诱惑。   原本只是问这房间,没想到妮娜却谈到了对这个国家的感受,老实说,郭守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爱国热情多么高的人,不过这最起码的民族自豪感他还是有的,出于这种本能,听到一个外国人夸赞自己的国家,他多少还是有一些骄傲的。   “哦,”漫步到窗边,和妮娜并排站在一起,郭守云笑道,“那在你的想象中,我的国家应该是一副什么样子的?”   “哼,”一声轻哼,妮娜转身走向外间的床铺,她不去回答郭守云的问题,反而冷漠地说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似乎没必要告诉你。我现在只需要提醒你两件事:第一,赶快把你的那个什么公司办起来,不要动什么鬼心思,也不要耍滑头。第二,你睡里间我睡外间,我不管你裸睡不裸睡,但是千万不要打我的注意。像你这样的男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你从窗户口扔出去,所以,如果你不想乘坐一趟急速电梯的话,那就最好照我说的去做。”   “嘿……”倚在窗前,郭守云抚摸着下巴,看着妮娜在床边整理着她的行李箱,心中嘀咕道,“真……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有味道……” 第二章 暧昧的早晨   房间里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惊醒了美梦中的郭守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令他产生了片刻的困惑,不过他很快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哈尔滨的望江宾馆。   抹一把有些发紧的眼皮,郭守云从床上爬起来,听得出来,那惊扰他好梦的音乐声是从外间传进来的,音乐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曲子是改编的《梁祝》。   “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时针才刚刚指向七点整,郭守云手扶额头,无奈的自语道,“才六点,这个女人又在发什么疯?!”   从床上爬下来,郭守云就那么穿着自己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去。   外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敞开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优美的钢琴曲,而妮娜的卧床上也乱七八遭的,显然这女人也才刚刚起床,连床铺都还没得及收拾呢。深深的吸一口气,房间里那暖暖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女人卧房里特有的馥郁体香。   瞟了一眼妮娜扔在沙发上的凌乱衣服,一件黑色的蕾丝胸罩,赫然就扔在衣服的最上面。郭守云心头一动,他贼眉鼠眼地瞧了瞧洗手间那紧闭的房门,可以肯定,此时那个暴力倾向严重的上校,应该正在做着起床后的洗漱呢。女人都很麻烦,这一番洗漱怎么着也得二十分、半个小时的,那这段时间里……嘿嘿……   带着一脸的贼笑,郭守云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边,一把将那垂放在衣服堆上的胸罩抓在手里:“嘿嘿,竟然是D罩杯,不小嘛,真是看不出来。”   把人家大姑娘最贴身的衣物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猥琐的男人似乎还不满意,他又将胸罩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那残余其上的女人乳香,顿时令郭守云想入非非,一种莫可名状的冲动,从他腹下升起直冲脑门,而两腿间那坨不雅的物事,也随着这股子冲动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啪!”   就在郭守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以这幅胸罩为“参照物”,做一下“五打一”的“晨练”的时候,一记偷袭而来的巴掌,已经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巴掌打得不算很重,但是却让毫无防备的郭守云吓了一个哆嗦,他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同时猛的扭头朝沙发后面看去。   只见在沙发的后面,原本应该还在洗手间里做着洗漱的妮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两支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郭守云,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哦……那个什么,早啊。”被妮娜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郭守云干咳一声,讪笑道。   妮娜也不说话,不过她的目光却从郭守云的脸上,转到了他的手上,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样子。   “噢,嘿嘿,那个什么,那个……你这胸衣不错,挺漂亮的。”郭守云看看那兀自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黑色胸罩,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故作轻松地笑道。   “拿来!”妮娜伸出手,隔着沙发摊在郭守云的面前,同时冷冰冰地说道。   像触电一般的将胸罩放到妮娜的手里,郭守云搔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欣赏一下这,这做工而已,没别的意思,呵呵……”   “是吗?”妮娜将自己的胸罩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两眼,然后撇撇嘴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只对经济在行呢,没想到对女人的内衣也这么在行。别人欣赏服装的做工都是用眼睛看的,而你却用鼻子闻,这还真是别具一格啊。不过我这从廉价市场上买来的胸衣,竟然能够凭借如此粗糙的做工就让你亢奋起来,这似乎也太夸张了吧?”   郭守云差点没被这番话给噎死,他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腹下,挡住那高高顶起的睡裤,而后也不再多做苍白无力的解释了,只是一脸无所谓的重新坐回沙发上,耸耸肩说道:“这只是男人本能的反应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把抓住龌龊男人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妮娜一脸笑意地说道:“呵呵,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吗?”   “喂喂……松手,你要勒死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没有把你怎么样……”真不知道那女人那纤细的胳膊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郭守云挣扎着喊道。   “没怎么样,哼,”就那么提着郭守云,将他从沙发上拖过来,扔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又一脚踩在他胸脯上。妮娜掐着腰,愤愤地说道,“在我的部队里,原来有人偷了我的内衣,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他的吗?告诉你,我敲断了他一只胳膊,让他在病房里躺了整整三个月。你说,今天我该把你怎么样?!”   幸好这地板是打了地板革的,躺在上面并不觉的冰冷,不过对于目前的郭守云来说,即便是这地上冰冷,他也不愿意起来了——眼前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了,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也许是因为刚刚起床的缘故,妮娜的妆扮实在过于“私家”,她的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式睡衣,而下身却只穿了一件小三角裤,两条雪白圆润的大腿没有丝毫遮掩的暴露在外。尤其过分的是,郭守云此时是躺在地上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直接看到妮娜睡衣下摆内的风景,女人两腿间被三角裤包裹的一座坟起,险些让他当场流出鼻血来。   “我问你话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妮娜此时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严重走光了,不过她很快从郭守云的沉默中察觉到了异样。   顺着对方那贪婪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妮娜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贪财好色的男人还真是够可以的,到了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偷窥……   险些被气炸了肺的妮娜紧咬嘴唇,发了发狠,然后抬起脚,没头没脸的朝郭守云身上踢过去,一边踢还一边痛骂道:“……你这个变态!我让你看,让你看,让你看个够……”   胳膊和胸肋上连续挨了两脚,沉迷于偷窥中的郭守云总算是醒过神来,他哎呦一声,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了妮娜踢向他肩头的一脚。   “你还敢挡!”妮娜显然没有就此罢脚的打算,她在郭守云蜷缩起来的身上看了一眼,而后一曲腿,用力朝他两腿间那高高隆起的部位踩过去。   “喂!”郭守云从妮娜的目光里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这个女人也太狠了,这不是要废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吗?   说起来,郭守云的反应而不算慢,他趁着妮娜抬腿的功夫,用双脚在沙发背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斜滑出去,恰好躲过了女人那恶毒的一脚。   郭守云在地板上滑的这一段距离恰到好处,不但躲过了妮娜踩来的右脚,而且正好滑到她的左腿边,眼看着女人前力已尽、后力未生,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和你拼了!”嗷地叫了一声,郭守云伸手抱住妮娜的左小腿,然后用力一扳…… 第三章 致命骚扰   在望江宾馆六层的三四四一房间里,一对衣着凌乱男女用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地上翻滚着,那男人显然最终占据着优势,他趴在女人身上,双臂用力抱住女人的上半身,让她连胳膊都动弹不得,而下身则挤在女人的双腿之间,让她那对修长却有力的大腿,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如果是知道的人也就罢了,不知道的,恐怕绝对会以为这对男女正在做那种情侣间最爱做的事情呢。   急速的喘息着,妮娜极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样一个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竟然会被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制住了,这真是……不过这个家伙也真够可以的,挨了那么多拳打脚踢,竟然还能坚持下来。   “嘿……呼呼……嘿,你,你这个疯女人,你,你动啊,你怎么不动了?”将头卡在妮娜的颈侧,用下巴死死压住她的锁骨,郭守云气喘吁吁地说道,“嘿嘿,没……没气了吧?”   “放……放开我……”妮娜转转脖子,对方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让她感觉浑身上下都麻酥酥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放开你?你……你想的美,”郭守云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刚才的搏斗中,他的鼻子就被身下这个疯女人用额头撞破了,现在这血还流个不停呢,为了防止对方再来上这么一手,他重新将头贴过去,紧紧地顶在妮娜耳际,“我放开你,好让你再来打我是不是?”   那热热的呼吸重新喷到妮娜的耳朵上,因为姿势不对的缘故,这次那频频喷出的热流,竟然直接灌进了她的耳孔里,而同样的,这也让她身上那种酥麻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甚至感觉这种酥麻正顺着自己的脊椎一点点向上爬,只是很短的时间,便爬到了胸前,钻进了饱满的双峰中,似欲从那峰顶喷薄而出。不过身上这个该死男人的胸脯,正死死的压在那里,堵住了这股酥麻感觉的出路。   妮娜没有经历过男人,她不知道这股酥麻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却体会得到,这种感觉令她浑身上下的触感都变得灵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那快速的心跳,以及他的胸肌在自己胸前每一下轻微的摩擦。   “你……你放开我……我,我不打你了,我保证……”强忍住身上那种四处蔓延的酥麻,妮娜用已经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   “相信你才是大头鬼!”郭守云还没有察觉到妮娜的异样,他眨巴着已经被打的青紫一片的左眼,而后,又把抱住女人的双臂紧了紧,“想起来也行,你给我发誓,发毒……哎呀!”   郭守云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快要忍受不住的妮娜又重新开始了无力的挣扎,不仅如此,为了摆脱自己身体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她还张嘴朝郭守云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你这个疯女人……你还敢咬人!”肩头的剧痛,令郭守云大怒,他估摸着自己的肩膀肯定被咬破了,“我让你咬,我让你咬……”   郭守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咬人可不是女人的专利,别人能要他郭守云,那他就也能以嘴还嘴、以牙还牙,大家今儿就看看谁牙口好吧。   心里这么狠狠的想着,郭守云一张嘴,径直将妮娜那娇小精致的耳朵咬进了嘴里。   “嘤……啊……”随着郭守云这一记狼吻,早已情动的妮娜抖的发出一声压抑在嗓子深处的呻吟,继而整个人的身子剧烈抽搐了一下,然后那么直挺挺的瘫软下去,没了动静。   这次郭守云总算察觉到情况不对了,他猛地抬起头,朝妮娜的脸上看一眼。只见此时的妮娜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星眸微合、玉颊润红,嫣红的两片嘴唇微微开启,发出一阵阵儿急促的呼吸声,她颈胸间那深陷的颈窝以及饱满的丰胸,也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着。   和未经人事的妮娜不同,郭守云在前世就是个时常混迹花丛的风流鬼,身下女人此时的状况,明显就是情动了。   “动情的女人是最妩媚的。”这句话永远都是那么有道理。看着在自己身下已经变得毫无抵抗能力的妮娜,一股邪念迅速从郭守云的小腹下升腾起来。   “这个暴力倾向严重的女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敏感,嘿嘿,今天误打误撞落到我的手里,如果不好好的折腾她一下,那我就真的是白痴了!”心里这么琢磨着,郭守云重新俯下身子,再次一口将妮娜的小耳朵叼进了自己的嘴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咬的,而是在轻轻的吸吮,时不时的,还将舌头探进对方的耳孔里轻轻舔弄。   可怜的妮娜那经历过这个,她被郭守云压在身下,再经过人家刻意的挑逗,早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处在饿狼爪下的迷途羔羊,除了哼哼唧唧的呻吟之外,再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郭守云肆意的享受着征服的快感,他始终咬着妮娜的耳朵,因为那是这个敏感女人身上的一个致命性感带,是她的死穴,只要控制住那里,这个女人就会从一只猛虎变成一只猫咪,任由自己蹂躏。   妮娜的呻吟声越来越大,郭守云知道自己做出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到了。他上下的挪动着身子,用自己的胸脯在妮娜的胸前轻轻摩擦着,同时抽出双臂,将左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用食指温柔的摩挲着她那微微开启的两片红唇,而那咸湿的右手,则一路向下,捋着妮娜的纤腰一直抚摸到她裸露的大腿上。   “嗯……你放开我……”郭守云的手很凉,当他抚摸下去的时候,妮娜感觉到了一丝的清冷,她徒劳了挣动一下身子,伸手抓住郭守云的胳膊,低声说道。   “别动,嘿嘿,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郭守云的脸上带着龌龊的笑容,他用充满诱惑的温柔声音说道——那腔调很响某位拿着棒棒糖引诱小女孩的咸湿大叔。   此时的妮娜已经彻底迷离了,在郭守云那两支魔手的操纵下,她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她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也知道那支正往自己大腿内侧摸索的手准备去哪里,可是她仍旧不想动。一方面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并不怎么坏,另一方面,她感觉自己也有一种渴望……   知道妮娜并没有拒绝自己,郭守云心花怒放,他欠起身子,一手在妮娜饱满的胸脯上尽情的揉捏着,一手却抓住她底裤的束腰,用力向下褪去……   “咚咚!”   就在郭守云刚刚把妮娜的底裤褪到大腿上,还没有来得及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两声响亮的敲门声响起。   “妮娜上校,妮娜上校,你醒了吗?”敲门声刚落,门外又是一阵儿呼唤。   敲门声和呼唤声显然让妮娜彻底清醒过来,只见她先是一扬手,“啪”的给了郭守云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又是膝盖一顶,直接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郭守云从身上掀了下去。   “你干什么?!”被搅了好事的郭守云一肚子火气,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妮娜大声喊道。   与以往的那种暴力不同,此时的妮娜似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看也不看郭守云一眼,自顾自的起身提上底裤,然后胡乱的床上拿起一身睡衣披上,径自朝房门处走去。 第四章 一切交给代理   在望江宾馆餐厅的右侧角落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相对而坐,此时方才是早上七点半,正好是餐厅里用餐的人最多的时候,而这一对男女看上去似乎很引人注意,偌大的餐厅里,不时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要说起来,这妮娜长的的确是迷人,可是今天最吸引人的显然并不是她,而是坐在她对面的郭守云,这位个性十足的大哥,在这刚刚回暖的天气里,就戴上了一副宽大的墨镜。他带这幅墨镜绝不是为了耍酷,当然更不会是为了遮阳,他只是为了遮住他青紫的左眼圈。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语不发的郭守云,妮娜的心里颇有几分歉然,这种情绪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可以说从认识这个中国人以来,她就打心底里对这个家伙有一种排斥的情绪,可是这种情绪在两人旬月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如果放在当初,妮娜绝不会因为自己打肿了郭守云的一个眼圈而感觉内疚,与此相反,她大概很乐意再出一拳,给这个拜金主义者的右眼上也带上一圈“跑道”——人与人之间,尤其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公主可以爱上砍柴郎,王子可以眷恋灰姑娘,而这其中最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一个缘字。   “先生,你们的早餐。”送餐的服务员打断了两人之间沉闷的对视。   “你……你的眼睛没事吧?”等到服务员走远之后,妮娜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刀叉,低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好,暂时死不了。”郭守云叼着一支烟卷,忿忿地说道。老实说,此时郭守云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多气愤,他只是感觉非常的沮丧。都是那两个该死的大兵,这两个家伙难道就不知道打扰别人好事是要断子绝孙的吗?如果不是这两块货,此时他恐怕还在同妮娜研究“两性”问题呢。嘿嘿,这没想到,眼前这位整天冷冰冰的俄罗斯女人,竟然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型,而且是个一碰就浑身瘫软的雏……   “对不起……”妮娜低着头,沉吟片刻,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郭守云正一脑门子意淫呢,他根本没有听清妮娜说了什么。   “没什么,”深深的嘘一口气,妮娜有些庆幸郭守云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她干咳一声,转口说道,“你……那个,开公司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见人吗?所以咱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大家伙就在这宾馆里呆着,等我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再说吧。”   “那可不行,”妮娜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你知道我们的时间原本就不多,伊万诺夫同志给你的付款期限最长也不能超过下个月的月中,你……”   “怎么,想起关心我来了?”郭守云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香醇的牛奶,而后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你这么关心的话,那以后就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别忘了,你这次随我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我的,你还要协助我,说白了,你现在就算是我的秘书,而我则是你的老板。你看见过那个做秘书敢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老板打个乌眼青的?”   “这能全怨我吗?”妮娜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反驳了一句,不过当她看到郭守云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时,她那反驳的语气显然弱了很多,“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什么?”听到妮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而且语气也不是那么坚定,郭守云乐了,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女上校在面对自己时的那种矛盾心态,这是一个好现象。   “没什么,”妮娜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如果你还那么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道歉,如果你还觉得不够的话,那大不了你也在我的脸上来一拳。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在伊万诺夫给你的最后期限到来之前,那笔钱一定要拿到手,不然的话,后果将会比你所想像的要严重的多。至少我相信你们兄妹三人的性命都留不住,在我们的部队里处死一两个人是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你最好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哦,”郭守云笑了笑,他将身子趴在桌子上,紧紧盯着妮娜的双眼,语气暧昧地说道,“妮娜上校,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对我这番话究竟是在威胁我呢,还是……还是在关心我呢?”   郭守云的这个问题太具有“进攻”性了,尤其是他那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令妮娜的心跳加速,无所适从。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避开对方那赤裸裸的目光,有些忐忑地回答道:“随,随你怎么想,我,我只是为了,为了我自己考虑而已,不要忘了这次来中国,我也是担负着责任的。”   “噢,是这样吗?这么说是我误会喽?”郭守云笑了笑,不无调侃地说道。   妮娜没有说话,她瞟了郭守云一眼,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幽怨。   “干嘛这样看我?”郭守云被这异样的眼神瞧得心头一颤,他甚至在恍惚间感觉自己今天早上所做的一切实在有些过分了。   “好啦,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没有得到妮娜的答复,郭守云一时间有些尴尬,他抹了一把下巴磕,讪笑道,“说实话,在我们中国,现实的情况和你们那里虽然不同,但是也有一些相同的地方。就说这办公司吧,它需要走很多的手续,要提交一大堆的申请,做一大堆的登记、审查,要验资、要办证、要报税等等等等,而像咱们这种外贸型的公司,那要走的程序就更多了。如果单凭咱们自己出面去办理这些事情,那没有个把月根本就不可能把公司攒起来。”   “我知道你有办法,”妮娜一脸的平静,她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当初不是说过吗,你们中国有专门的什么代理,他们不是能把这些问题解决掉吗?”   “你记得倒是清楚,”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过既然你知道要找代理了,那还着急什么?老实告诉你,开办这个公司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用操心,我一会儿打两个电话,代理的人就会找上门来。你现在所需要关心的,就是把你们那边的事情盯好,我的公司办起来可是指望着这第一笔生意呢,你们那边可千万别给我出了什么纰漏。”   妮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五章 有能量的女人   九十年代第一二个年头里的中国,才刚刚走上改革的道路不久,毫不客气地说,这个时候,全面而正规的市场经济体制还没有完全成型,计划经济的影子还随处可见。要说全面的改革开放,应该是从九二年之后才开始的,九二年这个年头,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来说,是一个相当关键的时期。对于这个年头中国所发生的一切,《时代周刊》的专版评论说道:“能让一个人口众多的民族在极短时间内来个180度大转弯,就如同让航空母舰在硬币上转圈,难以置信……东方的这艘‘航空母舰’在十三年里,转了第二圈。”   在这样一个时代变更的大背景下,中国的大地上可以说是处处充满了商机,处处充满了发财的机会,尤其是对于那些有些身份背景、社会关系网密切的人来说,这一点表现的更加明显。   在哈尔滨、乃至整个黑龙江那些“首先富起来的人”的圈子里,孙红羽这个名字绝对是响当当的,在那些同她熟悉的人看来,这个出身名门、年仅二十八岁的女人,无疑就是一个令人嫉妒的幸运儿。据传,孙红羽家世背景很深,在她身后的关系网也很复杂,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交际花,吃的就是“关系网”这门饭。   当然,这些只是别人对孙红羽的看法,她自己绝不这么想,如今这是个逐步走向开放的年代,不可否认,在前两年,她是靠倒换“批文”、吃回扣发了点财,不过那毕竟是纯计划经济前提下才能拿到的好处,而今时代不同了,她也有了自己新的财路。就像炒股,现而今全国只有上海开了一家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全国也就只有不到十家,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全国有多少人看到了?没多少,可是她孙红羽看到了。就在年前,她几乎是倾尽家财,专门跑了一趟上海,购进申华电工、延中实业、凤凰化工三支股票。当时有人对她的做法颇为怀疑,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种怀疑就化作乌有了,三支股票,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飞涨,增值幅度超过百分之二十五,这是多大的利润?用一句话说,早出手有,晚出手无,等到人们都看重股市上所蕴藏的财富时,有很多事情就晚了。   孙红羽懂得股票操作吗?懂得看行情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她之所以能够成功,仅仅是因为她有眼光,能够明辨时事。在她看来,中国的改革、向市场经济迈进,这些都已经是无可阻挡的大势了,而股市则是一个以市场经济为主体国家经济的必然组成部分。国家既然要走改革路线,要开放证券市场,那就势必要把它搞活、搞好,在这种大势所趋的环境下,至少在开放股市的最初几年时间内,国家会加强对股市的宏观调控,要保证一个稳定甚至是快速增长的局面,以便吸引股民,从而将股市发展引入正常轨道。这是一个方面,而另一方面呢,年前上市的公司数量很少,发行的股份也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股民涌入股市,那么势必会出现一种供弱与求的局面,到那时,股市的利好局面将不可阻挡。   孙红羽的精明和她那独到的眼光,令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实现了个人资产的急速增值,如今说起来,称呼她是哈尔滨的首富也并不为过。   说起来,这郭守云同孙红羽彼此之间也算是旧识,毕竟两人都在哈尔滨,而且都是一方的富豪,只不过那种相识只能算是慕名,至于说打交道那还未曾有过。这一次郭守云从苏联回来创办对外贸易公司,恰好就找到了孙红羽名下的一家代理,而这也引起了后者的注意。   在这年头,自己独立开公司的人还不多,而开设以对外贸易为主的贸易公司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尤其是同苏联人进行贸易的贸易公司。作为一名身在哈尔滨的商人,孙红羽自然不乏同老毛子打交道的机会,在她看来,同这些傲慢的“北极熊”做生意,绝不是一件令人感觉愉快的事情。这一方面是因为苏联国家体制的问题,他们的条条框框太多,做大宗的贸易如果不拿出大笔的利润做回扣,这贸易根本就做不成。而另一方面呢,老毛子在面对国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句话都盛气凌人的,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孙红羽是个十分好强的女人,她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因此她在同老毛子打过两次交道之后,就再也没有同那边联系过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老毛子那边蕴藏的巨大商机孙红羽还是颇感兴趣的,老毛子的地盘上物产丰富,而且他们那边似乎什么都缺,什么东西都能卖出个好价钱,如果能够把他们的贸易门路打开,那么财源定然是滚滚而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孙红羽得到郭守云打算创办一个专门同老毛子做贸易的公司时,她立时就上了心。按照郭守云提出的要求,他的公司注册资金需要高达一百万,他本人会首先提供二十万,而剩余部分则需要向代理拆借,以便通过银行、审计方面的验资。   如果从表面上看,郭守云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在建一个空壳公司,在孙红羽看来,开办空壳公司的目的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转移资产,一种是诈骗,最后一种则是开办人短期的资金不足,需要假借这种方式度过难关。而通过对郭守云的调查,孙红羽感觉前两种目的的可能性都不大,这个家伙是最近几年通过对苏小规模贸易一点点富裕起来的,个人没有任何实业,因此不可能需要上百万的资产转移。同时呢,他又称得上富有,上百万的家产摆在那里,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去搞什么诈骗套取非法利润。而排除了以上两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小子真的通过几年的积累,在老毛子那边闯出路子来了。至少从他申办的公司规模来看,他已经有门路可以同老毛子做上百万的大宗贸易了,否则的话,他这样的做法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如今的税务是按公司规模收取税款的。   “想不到哈尔滨还有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能人,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撬开老毛子的大门,”孙红羽如是想,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样的“能人”见个面,没准通过他,自己也能从老毛子那里捞到一些好处。 第六章 商场如战场   孙红羽的登门拜访,的确让郭守云感到有几分的意外,对于他来说,这个手通四海的女人,根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这个女人的背后连着“上面”,可以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也就是所谓的“走白道”,在这种条件下,她所做的每一笔生意也都是合法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而他郭守云所走的则是底层路线,是黑道,是走私,是非法的贸易。两个志不同道不合、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坐到一起,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同样的,当在望江宾馆里,同郭守云坐了个对面的孙红羽,也感觉有几分意外,不过这几份意外并不是来自于郭守云本人,而是来自于他身后那个叫妮娜的金发女郎,以及那两个始终倒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老毛子壮汉。从这三个人的身上,孙红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她从小就从父、兄、叔伯的身上感受惯了,绝对不会出差错的。这是一种军人的气质,而且是职业军人所特有的那种冷冽刚硬气质,像这种往那里随意一站一坐,就能引人侧目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绝不是苏联普通的两年义务兵所能发出来的。而以孙红羽对苏联军队的了解,在他们那里,除了少尉以上的军官或者是高级指挥官的贴身警卫,一般的军人都是义务兵,都是服役两到五年就需要退役的。   一个小小的、没有多少名气的中国商人,身后却跟了两名苏联职业大兵,而且还配了一个军衔不低于少尉的女军官做秘书,而这个商人还要做大宗的中苏贸易,有意思,真有意思,如今看来,如果说郭守云的背后没有苏联远东军方的背景,这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了。   有苏联远东的军队做后盾,从这方面看,这个郭守云的确有将公司做大的基础。就孙红羽的了解,在苏联的远东地区,军队的权力很大,因为一部分历史的缘故,目前远东基本上还处在半军管的体制下,大量的工厂矿山,都是处在军队的直接管辖之下的。再加上目前苏联国内的情况复杂,克里姆林宫一味亲西方式的改革政策,早就引发了军方高级将领的不满和离心倾向——一支同中央政府相契合的军队,是国家的稳定因素,而一支与中央政府离心的军队,则是整个国家的最不稳定因素。如果一个商人,同苏联远东军方有了勾结,那么他的发展空间有多大?要知道苏军的远东可是驻扎着一百二十余万常备军、边防军,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苏联规模最大的太平洋舰队。   只要一想到这些,孙红羽的眼前就金光直闪,虽然她不知道郭守云是怎么从苏联军队中打开门路的,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却绝对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有了那边的军队开“后门”,那么中苏边境在今后贸易中,就等于是拆掉了半截围墙了。仅从这一点上考虑,孙红羽就感觉自己不能放弃眼前这个机会,她要想办法从郭守云的口中掏出更多的内情,然后再想办法加进去分一杯羹。   对郭守云所交付的用来办公司的一应资料看也不看,孙红羽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轻轻的抿一口,而后不动声色地笑道:“郭先生原来真的是要开办一家贸易公司,呵呵,注资一百万,这可真是一个大手笔。不过实话对你说,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你也是哈尔滨的,应该知道咱们国内的政策,凡是涉及到对外贸易的公司团体,都要经过很严格的资格审查。首先说,办普通公司的手续必须一应俱全,而且只要挂有‘进出口’名字的公司,注册资金就不能低于五十万(90年代标准)。除此之外呢,还要走通商业局、海关、外管局等等一大批的主管部门,这其中的困难系数着实不少啊。”   “这我知道,”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也相信这些事情对于你来说并不是问题,孙小姐的能力如何,在哈尔滨这片地面上还有谁不知道?”   “哦,没想到郭先生如此看好我。”孙红羽笑道。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的公司去了,”郭守云耸耸肩,一脸坦然地说道,“孙小姐尽可以放心,我懂得你们的规矩,只要事情办成了,该付给你们的,我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   “可就我所知,先生手头的资金好像并不充裕,”孙红羽撇撇嘴,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否则的话,你想必也不会向我们拆借那么多资金了吧?毕竟……”   “毕竟拆借你们的资金收费不低是吗?”不等孙红羽将话说完,郭守云抢着说道,“这我当然知道。难道说孙小姐在怀疑我的支付能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孙小姐实在是有些过于小看人了,我郭守云在这哈尔滨虽然称不上什么名人巨富,但也算是也小有家私,难道我还会赖掉你的那点手续费吗?”   “那应该还不至于,”孙红羽摇摇头说道,“不过我觉得有些问题还是提前搞清楚的好,而且有很多东西也涉及到稍后办理手续上的事物。”   “比如说……”郭守云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为自己点上,而后摆摆手说道。   “比如说郭先生的公司每年需要多少的进出口配额,你的贸易主要集中在哪个方面,你是否有境外的合伙人,合伙人的身份,你们的合作方式如何等等。”孙红羽说道。   “呵呵,孙小姐真会说笑,”郭守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他说道,“你如果想知道我们所需要的进出口配额和贸易方向,那我自然可以告诉你。我们目前的主要贸易方向,就是钢材进口,稍后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会涉及到一些货物的出口贸易,这些内容目前虽然没有最终敲定,但我可以保证,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我们的贸易一定会在国家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因此呢,在进出口的限额上,我们自然需要的是越多越好。至于说合伙人的问题,呵呵,这个我感觉应该不在孙小姐你们调查范围之内,而且这也属于商业秘密,所以我不想回答。”   “郭先生真是够谨慎的,你怕我抢了你的财路吗?”孙红羽用手指在面前的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着,语气轻松地说道。   “呵呵,那倒是不至于,不过嘛,这生意往来上的事情,咱们……呵呵,咱们还是心照不宣的好。”郭守云嘴上是一丝口风都不漏,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她问的每一句话看上去都很直白,可是仔细一推敲,就能知道她在旁敲侧击的探问底细。就像她刚才貌似说笑般问的那一句,“怕我抢了你的财路吗?”这就是一种试探,如果郭守云回答她“怕”,那就等于说是告诉人家,他和他背后那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而反之,则是另一种答案了。不过无论他郭守云回答还是不回答,都等于告诉人家,他的确有个合伙人,而且这个合伙人掌握着他在苏联的进货、销货渠道。   所谓商场如战场,其钩心斗角的隐晦,往往就在一两句不经意的话语中隐藏着。 第七章 心机   “这个小狐狸!”脸上仍旧是那一幅亲切的笑容,孙红羽却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这姓郭的显然也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了,从坐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未能从这家伙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几次旁敲侧击的试探,都被对方不露痕迹的顶了回来,可是孙红羽并不打算放弃,既然直接从郭守云的身上探不出什么东西来,那么还有别人呢,比如说那个始终一脸懵懂的妮娜。尽管郭守云在介绍的时候,说这个女人是他的秘书,可是孙红羽却绝对不会相信,根据直觉,她认为妮娜应该还是苏联远东某支部队中的在职军官,如果这一点得到证实,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猜想就基本准确了。   借着一个喝咖啡的动作做掩饰,孙红羽飞快的转了一下脑子,而后很快有了主意。她放下杯子,将桌上的那些申请文件推到郭守云的面前,同时笑道:“好吧,既然郭先生如此谨慎,那我也不多问什么了,你的这项委托我接受,你看看这些文件,有需要你亲自签名的地方现在就签了吧。”   “那不知道这些手续要几天能够办好呢?”郭守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钢笔,一面低头查看着那些文件,一面随口问道。   “如果快一点的话,大约五天左右就足够了,不过这样呢,需要的手续费也相对来说多一点,毕竟我们也需要上下打点。”孙红羽侧头瞄了妮娜一眼,而后说道,“当然,如果郭先生不着急的话,那么我们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周时间。”   “那就尽量快一些吧,手续费不是什么问题,”郭守云看着手上的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有一批货物已经拿到了手里,现在就等着这边了。我看好了,国内四月份的钢材价格还会有一个攀升……哦,这字是不是签在这里?”   孙红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假作不经意的伏上桌子,而后伸手向郭守云那份文件上签名的位置指过去。宾馆咖啡座里的玻璃茶几不大,再加上几面上又放了一大摞档案夹,因此富余下来的空间就更小了。因此,孙红羽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很“不小心”的就碰上了一个粉红色的档案夹,而这个档案夹也就很自然的朝妮娜面前的咖啡瓷杯撞了过去。   “喏,就是这。”随着孙红羽的话音落地,妮娜面前的咖啡瓷杯恰好被档案夹撞上,幸好妮娜动作敏捷,她一伸手,抢在杯子翻倒之前将它端了起来。不过对于孙红羽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她只需要找一个搭讪的契机,并不是非把杯子撞翻不可。   “还需要扣章?”郭守云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孙红羽搞得小动作,他看着文件上一个盖章的位置,皱眉说道。   “是的,这道手续是必须的,”孙红羽对妮娜报以歉意的一笑,同时随口说道,“公司法人的私章,公司的公务用章,这些必须在相关部门报备,不过如果郭先生现在还没有办理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代劳,你现在只需要在改签名的地方签上名字就可以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而后提笔在文件上签名。这在91年当老板也不容易啊,开一个公司,光是需要签名的文件、手续就有多达十六份之多,这还是说有代理帮忙的情况下,否则的话,你就这局那司的挨个跑去吧。   趁着郭守云忙于签字的机会,孙红羽就将目光转向了静坐一旁的妮娜,在她看来,这个一脸冷漠的金发小妞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稚雏,她只需要稍用手段,就能把对方的底细掏个一干二净。   老实说,从今天刚一见面的那一刻起,妮娜就对这个相貌妩媚、穿扮入时的中国女人充满了戒心,凭着直觉,她感到这个女人对自己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一种莫名奇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威胁。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感受,再加上她对这些办理公司的事务毫无了解,因此在这么长时间的会面里,妮娜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了妮娜一会儿,等到对方脸上那种疑惑的神色出现之后,孙红羽抿嘴笑了笑,说道:“妮娜小姐的身手看来不错啊,在部队时间不短了吧?”   妮娜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女人竟然会突兀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今天没有穿军装,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在军队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部队的?你……”处于疑惑,妮娜不假思索的反问道。   “咳!”郭守云干咳一声,打断了妮娜的话。作为一个前世就在商场上招摇撞骗的“大混混”,他对孙红羽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实在是太了解了,从这个女人开口的一刹那,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只是他正好在签字,而妮娜的答复又实在太快了一点,因此最终还是让孙红羽得逞了。   “呵呵,这都不知道,孙小姐会仙术嘛,她能算的。”狠狠地瞪了妮娜一眼,郭守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的语气里已经透出了明显的不快。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孙红羽心中暗笑。毫无疑问,从妮娜刚才一句话中,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从而也证实了最初的猜测——眼前这个姓郭的家伙,的确是和苏联远东军队勾搭上了。   “呵呵,郭先生说笑了,”听出郭守云语气中的不爽,孙红羽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商场嘛,原本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地方。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有那样的神通,此刻恐怕就不会煞费心机的左猜又想了,其实刚一见面,我就感觉到妮娜小姐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军人气质了。你们或许不知道吧,我从小就是在军人堆里长大的,我父亲、大伯、哥哥,都是很出色的军人,而妮娜小姐身上的那种气质和他们极其相似,所以我才能有那么清晰的感觉。”   孙红羽的这一番说辞,并没有能够令郭守云感觉释怀,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妮娜的好感,毕竟对于她不懂得商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她只是觉得这个中国女人和自己有着相同出身,彼此间更能有一些共同语言。   “嗯,说起来了呢,我们家和你们苏联的军人也算是有一定的渊源了,”孙红羽自然知道她的一番自我介绍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因此,她继续说道,“噢,对啦,妮娜小姐现在应该是在远东军区服役吧?隶属于哪支部队?”   又是穿插在闲聊中的两个问题,孙红羽抽冷子地问出来,足以让懵懂的妮娜在不经意中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来。   不过这次郭守云没有给她机会,他在桌下踢了妮娜一脚,将她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头踢了回去。妮娜只是不懂得商场上利益争夺的那一套,但是她却并不傻,郭守云先前那一记瞪眼以及随后这一脚,已经足以令她明白过来了。   “孙小姐好像对我这个秘书的个人情况很感兴趣啊,”见妮娜闭上了嘴,郭守云伏着身子,一边在文件上签着字,一边笑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就想来撬墙角了吗?不过这恐怕不容易啊,妮娜已经卖身给我了,呵呵,她的去留她自己做不了主的。” 第八章 我们合作吧   “小狐狸终于舍得开口了吗?”郭守云的一番话,令孙红羽那张娇艳中透着妩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的不必那么直白,只要隐晦的点出来就可以了。   郭守云那一番话表面上是在谈论妮娜,实际上,却是在点醒孙红羽,别打算着抢他在苏联军中的贸易渠道,这些事情妮娜根本做不了主,她也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小角色而已。   “呀!”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孙红羽故作姿态地说道,“这是真的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郭先生也不要太自信哦,红羽我可是有的是手段,如果妮娜小姐不介意跟着我的话,那我说不定真的有办法把她抢过来呢。”   “是吗?那孙小姐不妨将你的手段说来听听啊,如果真有那么回事,我说不定会把妮娜拱手相让呢。”郭守云抬起头,看了孙红羽一眼,笑道。   “呵呵,感情郭先生还不相信是吗?”孙红羽仰身靠近沙发的椅背里,翘起二郎腿,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妮娜小姐可以现役的军官,我想能够将她卖给你的人,应该就是远东某支驻军的领导吧?说来也巧,我们家在目前远东的驻军中,也有几个熟人,比如说……特列季亚克将军。”   “什么,你认识特列季亚克同志?!”在场的三个人中,也许没有谁会比妮娜更吃惊了,要知道特列季亚克大将那可是目前远东军区的总司令,整个远东上百的军队,都处在他的直接控制之下。作为如今苏军中为数不多的几名经历过卫国战争的老将,特列季亚克不仅在治军上很有一套,而且在苏联军队以及政府高层中人脉很广,他同如今的国防部长亚佐夫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克留奇科夫、陆军总司令瓦连尼科夫、苏军总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等人私交甚厚,他们甚至还专门组织了一个“老兵俱乐部”,从而将克里姆林宫的军权架空了。妮娜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中国女人是如何同特列季亚克这样一个强势人物扯上关系的。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孙红羽这番话却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吹牛嘛,这个谁不会啊?   “嗯,这个说来有些话长了,说起来,他也见过我,只是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孙红羽瞟了郭守云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我大伯在五七年的时候,曾经去莫斯科接受过军队指挥员的再培训,嗯,好像是在总参军事学院吧。那时候中苏关系正好处在蜜月时期,恰巧的是,特列季亚克将军也在接受培训,而且和我大伯分在一个战术研究班,两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而更巧的是,他们还都曾三次负伤。就是这种缘分,让他们两个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建立了甚厚的交情,后来特列季亚克将军三次来中国,都专门到哈尔滨见过我大伯,最后一次就是六三年,正好赶在二月份我出生的时候。呵呵,他还抱着我合了一张影。只不过就是这最后一次之后,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他才同我们家断绝了联系。这话说起来,都有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了,我家到现在还保留着当初的那些照片呢,我大伯今年都七十三了,特列季亚克将军今年……嗯,应该是六十八了吧?”   “是,就我所知,特列季亚克同志今年恰好六十八。”如果说之前妮娜还对孙红羽的话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因为她知道,特列季亚克今年就是六十八岁,而他的确在卫国战争中先后三次负伤,并由此荣获苏联英雄称号,在五七年的时候,他也的确是以少将的身份,进入总参军事指挥学院进修了三年。   “呵呵,当年特列季亚克将军还很年轻啊,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少将了,这在你们苏联的部队中虽然很常见,但是在我们这边却是不多见的。这一眨眼将近三十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将虽然晋级为大将了,可是这岁数也大了。”孙红羽做出一副无限感慨的样子说道,“妮娜小姐,下次你回国的时候,希望有机会能够替我代为问候一下老将军,嗯,就说他的中国朋友蛮想他的。”   “我想还是不要了。”不等妮娜作出答复,一直面带微笑在旁听的郭守云突然开口了,他笑道。   “为什么?”妮娜大为不解地问道。   “我这也是为了特列季亚克将军以及孙小姐的大伯着想啊,”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呵呵,别忘了,现在的中苏关系虽然缓和了,但是正式的邦交关系,还远没有达到可以开展两国军方高层私下接触的地步。而且你们国家现在国内的情况复杂,孙小姐的家世背景同样复杂,在这种情况下,以孙小姐这样家世背景的人去接触特列季亚克将军,那恐怕会有很不好的影响啊。你说呢,孙小姐?”   “这个该挨千刀的小狐狸,简直是可恶之极!”孙红羽心中大恼。其实郭守云所说的这些忌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即将开始的谈判加上最重的一注筹码罢了。她等于是直接告诉郭守云,“我的背景很深,深到可以直接同苏联远东军区最高层直接接触的程度,你要是不给我开出足以令我满意的合作条件,我大可以抢走你的商业渠道。”可是郭守云那一番嬉皮笑脸的话,却等于当着她的面,将她好不容易摞起来的筹码,全都一脚踢进了松花江里。人家等于是明白的告诉她孙红羽,“你家世背景深又如何?你能直接联系上特列季亚克又如何?我才不怕你呢。你的家世背景深就是你最大的弱点,我现在给你个胆子你恐怕也不敢真的就去联系特列季亚克。我没什么背景,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却是我最大的优势,因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而代表不了其他的任何人。”   看着郭守云那张始终带着懒散笑容的脸,孙红羽恨得压根发痒,她恨不得能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狠狠地砸在那张惹人憎恨的脸上,然后再上去跺它几脚。不过,这恨归恨,孙红羽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的这次交锋,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而这次的失败,也是她从二十岁开始经商以来的唯一一次。不管愿不愿意,她现在也承认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男人,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哦,”皱了皱眉头,孙红羽按下心中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郭先生说得有道理,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罢了,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我想如果郭先生愿意同我合作的话,那么今后去拜访特列季亚克将军的机会还是会有很多的。”   “只要不谈什么入股的问题,我愿意同孙小姐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郭守云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场交锋中胜利了。   “郭先生真是……太精明了,”孙红羽苦笑一声,她刚才之所以费那么大工夫,就是为了以一种入股合资的方式,同郭守云进行合作。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对方的一切秘密,甚至可以在将来的某个机会,利用自己手中的优势资源,一举将这条贸易线抢过来。如今看来,这个“小狐狸”显然直接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人家提前把这条路堵上了。   “孙小姐,咱们是彼此彼此啊。”郭守云搓弄着手掌,眨巴着眼睛说道。 第九章 好运气   什么叫好运到了城墙也挡不住,如今的郭守云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伊万诺夫等一系列苏联军官的加入,等于是为他打通了布拉戈维申斯克方面的贸易通道,而在回国之前,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国内贸易渠道的疏通。中国同苏联的情况可是大相径庭的,在苏联,那是金钱至上,只要你拿得出必要的好处,就有人敢和你合作,而在中国不行,此时的中国仍旧是交情至上。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关系网,才是一个人能够走向真正成功所最为需要的,而这种关系网却不是简单靠砸钱就能建立起来的。   孙红羽的到来,将郭守云之前所面临的问题一扫而空,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表现出来的野心太大,郭守云倒是很乐意让她在公司入上一股,毕竟那样可以将她牢牢的绑上自己的商业战车。孙红羽身后的关系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视的,就像她所说得,她的大伯在近三十年前就已经有资格接触到苏联少将级的人物了,那么今天会发展到哪一步?这一点很难猜测。   郭守云同孙红羽之间的合作,主要集中在贸易的两端,具体的说,就是当公司将货物从苏联走运进来之后,孙红羽负责利用她手中所掌握的资源,将货物脱手,而在出口贸易方面则相反,她在这其中充当组织货源的一个角色。   按照双方的草签协议,郭守云每次无论是出货还是进货,必须优先考虑孙红羽的利益,孙红羽在每一笔进出口的贸易中,都将按照国内的市场价格,向郭守云提取或提供货物,而在这一步骤上孙红羽所赚取到的利润多寡,不参与两人分成。不仅如此,按照郭守云每年进出口的贸易量,孙红羽还将从他所收获的纯利润中收取百分之七的折扣。   从表面上看,郭守云在这样的合作中吃了很大的亏,可是实际上呢,他却占了很大的便宜。因为按照两人的协议,孙红羽将无偿担负起整个贸易公司所有的贸易手续办理问题,什么报关、配额、核销、商检、惠普证、FF加签等等手续,她都负责办理,她甚至还要在运输紧张的几个月份里,负责为公司的货物运输调配车皮。   孙红羽之所以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这一场合作,她可以说是没有按什么好心,她是要把郭守云整个贸易渠道国内部分,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毫无疑问,同郭守云相比,有着深厚的背景的孙红羽,更了解国内经济政策可能的走向。她知道,国家目前正在就更加全面的改革开放问题进行探讨,如果不出大的意外,那么最多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国内在吸引外资、活跃进出口贸易方面将会把政策进一步的放开,而到那时,她就可以一把掐断郭守云的贸易链条,然后自己堂堂正正的去和老毛子接触了。   可是令孙红羽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是,郭守云对中国国内政策今后的基本走向也很清楚,不仅如此,他对苏联的了解,也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看的都要清楚。他知道,只要给他一两年的时间,他就可以把自己在苏联,啊,不,到时候应该说是俄罗斯了,总而言之,是把他在远东的事业做大,大到单凭一个孙红羽乃至是一个特列季亚克绝对无法撼动的地步。尤为重要的是,郭守云的目光,并没有真正地放在中苏贸易上,像这种合法的贸易,并不能为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积聚起足够庞大的财力,他只是把这样的贸易当作一个晋身的台阶,一个把更多苏联远东将领拉上贼船的阴谋。   就这样,随着在望江宾馆咖啡座里的一场会晤,更准确地说,是随着一份商业合作协议的草签,一男一女,两个各自心怀鬼胎、均非善类的“鸟人”走到了一起,而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的人物,则只有妮娜这个还不入流的稚雏。若干年后,当妮娜在接受《时代周刊》的一次专访时,曾被记者问到一个关于“商业契机”的问题,而她的回答则是:“商业契机无所不在,形式也各种各样。一个不务正业的年轻人,可以从他的大学肄业证书上获得人生最大的商业契机——盖茨先生为我们证实了这一点;一个狡猾的投机者,可以从一场虚情假意的隐退中获得人生最大的商机——巴菲特先生为我们证实了这一点……而几个‘匪徒’貌合神离的聚合,同样可以获得人生最大的商机,贵国拒绝入境名单上有几个人就证实了这一点。”   孙红羽的加入,补齐了郭守云贸易链条上的最后一环,而当一切条件都具备之后,这个勾连了苏联远东与中国北方乃至全国的商业机器,就开始在悄无声息中缓缓地运行起来了。   由于有了孙红羽在背后操作,郭守云那刚刚成立起来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仅仅在钢材进口这一项上,就拿到了每月四万吨的通关限额,这无论对于伊万诺夫一干人来说,还是对于郭守云本人来说,都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三月二十一日,以郭守云本人为法人代表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在靖宇街一个毫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内挂牌开张,到场参加公司开业典礼的,除了孙红羽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那场面可谓是冷清到了极点。   而就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哈尔滨分部挂牌开张的同一天,该公司设在苏联远东布拉戈维申斯克郊区的总部,也正式宣布成立。同哈尔滨分部开张典礼的冷清相比,那里的情况却是热闹非常,在郭守成的主持下,总部的开张典礼上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酒会,到场祝贺的宾客名单上,一举囊括了远东军区边防军十六师的整个师部。除此之外,出席酒会的还有布拉戈维申斯克市中央银行行长别利索夫、外贸公司第一书记巴诺奇、红星第一钢铁厂厂委第一书记米加林、红星第二钢铁厂厂委第一书记伯劳西诺夫、共青团船舶厂厂委第一书记罗诺瓦琴科等等。   按照大哥的指示,郭守成利用这次酒会的机会,在伊万诺夫少将的主持下,同红星一二号钢铁厂的厂委书记以及外贸公司的负责人,草拟了一个短期的钢材采购合同,按照这份合同,两家钢厂将会在今后十二个月的时间内,每月向“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提供四万吨的优惠价钢材,而外贸公司方面则保证对“郭氏贸易公司”的进出口贸易,给予优先、优惠的政策性照顾。   “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成立,可以看做是91年初苏联经济改革热潮中一个很偶然的独立事件,而在这一事件中,苏联军队同外来投资者勾结谋利的现象,也可以看做是独立的个案。但是在若干年之后,当苏联以及继之而起的俄罗斯在持续了数年的动荡之后,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如果没有苏联“主流派”一味倾向西方的所谓“民主式改革”;如果没有以军方为主的“传统派”同克里姆林宫的离心;如果没有以叶利奇为首的“激进派”的逐渐壮大。像“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这样打着对外贸易的幌子,大肆套取苏联国家资财的公司,绝不可能获得生存的土壤。   克里姆林宫“主流派”全面否定苏联几十年建设成就、摒弃马列主义、倾向西方的做法,导致了苏联领导层的思维混乱,引起了“传统派”军方强硬势力的不满。为了逼迫克里姆林宫退让,传统派主导的军方势力开始对中央的领导权进行架空,苏维埃中央丧失了对军队的主导权,这种结果就使得地方军区的权限扩大。而反过来,为了迫使“传统派”退让,克里姆林宫紧缩军费,堵截军方的财政拨款,从而造成各地方军区财政困难,军费无以为继,这变成了军队走向腐败的最直接诱因。   一支拥有相对独立权限,但是却缺乏军费的军队是可怕的,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军商勾结、肆意腐败,这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至少它比军队暴动、打砸抢烧要好的多。   仍旧是在这个要命的三月,莫斯科的局势急剧恶化,三个流派之间的权力争夺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在刚刚结束的俄联邦人代会非常会议上,“激进派”在莫斯科不顾克里姆林宫的禁令,公然挑起十万人的大游行,要求解散人代会、最高苏维埃。这一事件的爆发,彻底动摇了苏联中央以及地方政府的根基,使得苏联国内四处人心惶惶,而远在远东的各州、各城市政府自然也不能例外。几乎每个政府的要员都知道,如今已经到了“站队排号”的时候了。可是话说回来,远东不等同于苏联内地的其他地方,这里是边疆,是军队势力最为雄厚的地方,在这里,大兵们手中的枪杆子,要远比莫斯科的政策条令有力,于是,地方政府向地方驻军妥协的局面出现了。   “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从开始就是走的军方路线,而今,随着它的成立,一个千载难逢的黄金发展时期到来了。 第十章 阳春白雪   今年黑龙江上的春天似乎来的格外的晚,进入四月份,江面上的坚冰积雪才开始融化,静静流淌的江水冲开江心的一段冰封,重新将那一淌江流展现在人们眼前。   在沟通黑河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座钢铁大桥上,一辆挂着“黑A”牌照的东风集装箱大卡,由黑河边境检查站驶出,缓缓地驶向苏联边境哨卡。   此时恰巧是下午两点钟,这段时间也是江桥上出入境车辆最多的时候,同样的,也是中苏双方边境检查最为严格的一段时间。从桥上看过去,可以看到苏联边境哨卡处,几十名肩背AK、身穿军装的大兵,正在忙碌着检查每一辆过往的货车,那混杂在人群中、四处上蹿下跳的军犬,尤其令人心惊肉跳。   在边境检查哨的瞭望台内,别里科夫少校通过手中的望远镜,细细地观察着每一辆从桥上开过来的卡车,因此,他很快发现了那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两节式集装箱卡车。   “终于来了。”别里科夫放下望远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作为少校,他平日里都是不到关卡上来值班的,而今天,显然是特殊情况。   整了整军装的衣领,别里科夫不敢再耽搁,他随手从帽架上取了自己的军帽,然后快步朝楼下跑去。   “开四号备用闸口!”跑到楼下,别里科夫在机备室的窗户上敲了敲,随口喊了一句,而后便带着两个士兵,快步朝哨卡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东风大卡在别里科夫的引领下,绕过检查关口,直接驶进了备用通道,最后在关卡内一个专门的军用停车场前停了下来。   车门开启,传了一身休闲绒衣的郭守云率先从车内跳了出来,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刚刚在车内换上军装外套的妮娜。时隔近月,这次重回布拉戈维申斯克,无论是郭守云还是妮娜,都有一种全新的体会。   “上校同志!”别里科夫紧追着卡车跑过来,首先向妮娜行了一个军礼,而后才对郭守云说道,“郭先生,你们终于到了,我从上午接到师部的通知,就一直在这里等候,没想到你们会到这个时候才过来。”   “呵呵,真是对不起,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嗯,别里……”郭守云带着一丝和蔼的微笑,首先伸出手去,同时说道。   “郭先生叫我别里科夫就可以了。”别里科夫急忙伸出手去同郭守云握了握,同时说道。老实说,别里科夫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中国人究竟和师部的那些长官们有什么关系,他的级别还不够高。不过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简单。看看今天发生的一切,首先是师部苏西霍夫少将亲自打来电话,让他接引这个姓郭的中国人入关,随后呢,那些往日里整天在关卡上转悠的外贸监视员,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撤走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很显然,这只能说明眼前这个姓郭的中国人绝对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啊,别里科夫同志,实在是辛苦你了,”郭守云松开手,这才继续说道,“原本按照计划,我们是应该在上午就过关的。哎,可是为了给几位朋友购买些礼物,所以就耽搁了,嗯……”   郭守云说着,扭头朝不远处那繁忙的关卡看了看,转而说道:“我看你们这里也挺忙的,要不这样,咱们这就开始检查吧,完了我们也好继续赶路,我想苏西霍夫同志那边也该等的不耐烦了。”   “郭先生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别里科夫满脸堆笑,暗中却小心翼翼地瞧了妮娜一眼,对方那冷冰冰的神色,让他看不出什么蹊跷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佯作思考的沉吟一下,说道,“至于说检查,呵呵,我看就算了吧,郭先生一看就是正经的商人,您的货物里绝不会有什么违禁物品的。”   “这……这不太合适吧?”郭守云搓搓手掌,貌似带着几分忐忑地说道。   “呵呵,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别里科夫朝跟随着他的两个人招招手,同时说道,“郭先生只要在过境登记簿上签一下名字就好了,呵呵,这种程式化的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不然我对上面也不好交代。”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配合你们的通关检查,也是我们每个商人所应尽的义务嘛。”郭守云笑了,笑的好开心,他知道,自今而后,这中苏边境上的海关,至少在苏联这一面,对他以及他的公司来说,是形同虚设了。   “哦,对啦,”从别里科夫一名随从的手里接过登记簿,郭守云一面在上面签着字,一面头也不抬的对妮娜说道,“妮娜,去把咱们带着那两箱香烟搬下来,哎,这次过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算是送给别里科夫同志和关上的弟兄们解解闷吧。”   “嗯。”妮娜倒是挺听话,她转身爬进车厢,然后将两小箱二十条装的希尔顿踢了下来。   两箱美制的卷烟,从空中跌落地面,发出“噗噗”的两声闷响,这两声闷响就像是砸在了别里科夫的心肝上,砸的他是心驰神摇。作为一名专门负责边贸检查的军官,他自然知道这种“奢侈”的消费品属于违禁物资,就单凭这两箱卷烟,他就有理由把郭守云的整车货物全部扣下。但是话说回来了,这个命令他不敢下,他固然可以在今天把郭守云连人带货全都扣下,可是明天呢,也许明天人家就能坦然的从海关拘留所走出来,而他这个少校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别里科夫对国家的忠诚,还没有达到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做赌注的程度。   现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人家把这两箱违禁品扔出来,还当作礼物送给他,那就是让他别里科夫做一个选择——要嘛“上船”,要嘛“出局”,换了是你,你要如何选择?   “怎么,别里科夫同志不会是嫌弃我的礼物分量太轻吧?”签完字,没看到别里科夫有什么动静,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啊,不是,不是,”别里科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只是觉得先生过于客气了……那好吧,这些……我就收下了,如果先生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好了。”   “那是自然,以后经常要在这条路上跑,恐怕麻烦你的机会不会很少啊,”郭守云将登记簿递还回去,搓搓手说道,“好啦,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时间紧迫啊,我还要赶去同苏西霍夫同志见个面。”   “哦,先生请上车,”别里科夫虚手一让,笑容满面地说道,“以后有机会过来,就请到我那里坐坐,噢,顺便替我向苏西霍夫同志带个好。”   “会的,会的。”郭守云摆摆手,跃身钻进车厢内。   “少校,”看着绝尘而去的卡车,别里科夫身后一名士兵凑上来说道,“这人够慷慨的,出售就是两箱美国货,依我看啊,他那车厢里……”   “闭嘴!”不等士兵将话说完,别里科夫便厉声说道,“如果你想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伍,那就把你的嘴巴给我管严一点!”   “是!少校同志。”士兵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应声道。   “去,把这箱东西搬到我的办公室,另一箱拿去给伙计们分了。”满意地点点头,别里科夫这才说道。   “这些可都是违禁品……”士兵犹豫道。   “违禁品?”别里科夫对士兵的说法嗤之以鼻,他冷笑道,“有人查抄的才是违禁品,如今……哼哼,哪里还有什么违禁品。” 第十一章 妮娜要回家   东风大卡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郊外通往十六师军营驻地的公路上奔驰,公路两旁成排的、刚刚吐露新芽的白杨,飞一般的向后倒退。   “在想什么?”坐在车厢靠门的位置,郭守云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妮娜,随口问道。   “我在想,你究竟想要在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妮娜蜷缩着身子,紧紧依靠在车座里,叹口气,轻声说道。   “哈,你这个想法真好笑,”郭守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了一支烟卷给自己点上,同时失声笑道,“我可是商人,正儿八经的商人,在商言利,一切只是为了赚钱而已,除此之外,我还能想要等到什么?”   “是吗?”妮娜转过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郭守云脸上,就那么沉寂半晌,才轻声说道,“可在我看来,你现在做法却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噢,你指什么?”郭守云吐出一个烟圈,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指什么你自己知道。”妮娜扭过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我知道?”郭守云下意识的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继而笑道,“你是说刚才?呵呵,那只是生意场上所必需的一些打点罢了,多一个朋友总能多一条路,况且只不过是两箱烟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是吗?那你给苏西霍夫同志小孙女买的这架钢琴呢?”妮娜冷哼一声说道。   “哦,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况且那也是苏西霍夫同志开口要我代买的,他也为此付钱了,我总不能拒绝人家这么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吧?”郭守云揉揉鼻子,嘿嘿一笑说道。   “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妮娜对郭守云的说法不屑一顾,她耸耸鼻头说道,“告诉你,我对音乐的了解要比你高的多。苏西霍夫同志的孙女今年也才只有十岁,她只需要一架两千卢布的普及琴就足够了。可你买来的是什么?伯森多福演奏琴,哈,全世界一流的钢琴,莫斯科国家大剧院都才用的起的豪华演奏琴,买下它需要多少钱?二十万美元还是三十万美元?我想苏西霍夫同志那两千卢布,恐怕连个琴盖都买不下吧?”   “哦,这个嘛,妮娜,你听我说……”郭守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他随手将才抽了半根的烟卷扔出车外,而后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妮娜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她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个商人,在商言利,那好,看看你这近一个月赚了多少,我想如果扣去我们所需要的那一部分,你自己能够留下的,恐怕也买不起两三台那样的钢琴了吧?就这样,你还告诉我你仅仅只是为了谋利,哈,谋利的商人我见多了,可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呵呵,这也是必须的嘛,”郭守云笑道,“妮娜,你要知道,这个生意场上的投资有很多种,有贸易性投资,有生产性投资,它自然也有期望性投资。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期望性投资,我……”   “你那些这投资那投资的东西我不懂,你不用和我说,我也不想听,”妮娜再一次打断郭守云的话头,她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你现在所做的这些是行贿,你在贿赂苏维埃的军人,而且还是高级别的将领。郭守云,你知不知道,这在我们军队里是重罪,如果被安全委员会的人知道了,你这么一个外国人,他们能够不用审判就把你秘密的逮捕然后处决掉,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啊?!而在我们这里,安全委员会的人几乎是无处不在的,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勾当,也许早就被他们纳入视线了,这一点,你又知道不知道啊?”   “吓,你这是在替我担心吗?”郭守云作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瞪大了双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妮娜说道。   “你!”看着郭守云那副做作的表情,妮娜恨不得一拳头敲爆他的脑壳,她真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神经过于大条,还是压根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压住心中那一股子怨气,妮娜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同时颇有几分幽怨地说道。她却没有想到,她这个掐人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这看上去似乎和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没有什么分别了。   “哎呦,疼!”郭守云装模作样的痛呼一声,却就势一把将妮娜的小手抓在手心。   “让你疼死最好了,死在我手里总比落到安全委员会那些人手里要好的多。”男人手心中热度,让妮娜的脸上微微一红,她试图把手抽回来,却没有成功,有心给这个轻薄的男人来一记狠的吧,却又感觉下不去手了。在连番犹豫之后,她索性放弃了,就那么由着郭守云把玩她的小手。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细心的摩挲妮娜的小手,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的手似乎很有特点,手掌很小却五指修长,掌心布满了粗茧,而手背上的肌肤却腻滑柔嫩、肉感十足。郭守云这么把玩着,心里却在琢磨,是不是女兵的小手都是这幅样子的。   “哎,云,”被郭守云抚摸的有些情动,妮娜将身子朝右靠了靠,把自己的肩膀紧紧的挨上对方的胳膊,而后才叹口气说道,“你能不能收收手,别再这么干下去了,其实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即便只做那些正当的生意,也一样能够挣大钱的,你又何必冒现在的这些风险呢?就算是……”   “嗨嗨嗨,看什么呢,”妮娜这话还没说完呢,郭守云已经开始打岔了。他瞪着那正在开车大汉,咋咋呼呼的吆喝道,“开车你不看路,看我们干什么?小心一会儿把车开沟里去,看到时候苏西霍夫同志不扒了你的皮。”   大汉就是跟随郭守云到哈尔滨的两名警卫之一,听了郭守云的吆喝,他讪讪一笑,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正好迎上妮娜那刀子一般的目光。这大汉是常年在部队里呆的,他自然知道妮娜上校是个什么样的角,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大汉屁也没敢放一个,就那么嗖的一下转过头去,老老实实的开车去了。   “这家伙不老实,竟然敢偷看咱们,嘿嘿,”带着一丝窃笑,郭守云抓着妮娜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而后才故作恍然地说道,“哦,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妮娜心中暗叹一声,她知道郭守云的性情,这个男人看似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可是在骨子里,他的主意正着呢,他做出来的决定,自己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挽不回来的。这个男人最招人恨的就是这一点,可这话说回来,如果他整天板着一副死人面孔装酷,抑或是心志不坚、懦懦弱弱的,自己还会喜欢他吗?应该不会吧,妮娜觉得是这样的。   “云,这次回来你觉得在这边呆几天?”既然知道劝不住,妮娜也不打算再做那无用功了,她转口问道。   “那要看情况了。”从妮娜对自己称呼的不经意转变,郭守云便知道这个暴力倾向严重的女人,已经坠入自己的情网之中了。按道理说,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期盼并为之不懈努力的,可是而今呢,目的达成了,他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发沉。   “也许是三四天,也许还要更长一些。”郭守云回答道。   “那你这次回中国,我大概就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妮娜幽幽地说道。   “为什么?”郭守云惊讶地问道。   “我要休假,回家。”妮娜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回家?”郭守云皱皱眉头。老实说,他现在绝不希望妮娜离开自己,因为如果妮娜走了,伊万诺夫那些人,肯定会调另一个家伙来监督自己,从目前的情况来,似乎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恩,回家,”妮娜的言辞有些闪烁,“回家”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陌生,如果不是为了身边这个二十几年来唯一让她心动的男人,那个谈不上有什么温情的“家”,她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回去的。   “那,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郭守云有些头疼,可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些什么,毕竟那样太露骨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妮娜一眼看穿了郭守云的心思,她咬咬下唇,白了对方一眼,而后说道,“我会推荐约里宁上校暂时接替我的任务,他这个人……”   妮娜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她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然后附到郭守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妮娜说得是什么,但是郭守云却听得眉头大展,连连点头。   “别高兴的太早,我给你帮忙是需要报酬的,”妮娜拍开郭守云摸到自己腰间的大手,绷着脸说道,“你这次带给伊万诺夫同志的那些雪茄,我要拿走两箱。过几天就是我父亲的生日了,我要给他带上两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第十二章 冷酷的蚕食   今天对于十六师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日子,这一点无论是师长伊万诺夫少将还是政委苏西霍夫少将,乃至于参谋部的大大小小十几个作战参谋,都深有体会。   刚刚边检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说是郭守云的卡车已经顺利的通关,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最后一笔十五万卢布的军饷就要到账了。   财神啊,这是真正的财神啊,对于郭守云的看法,整个十六师的师部几乎都是相同的,嗯,不仅是郭守云,他那个弟弟郭守成也很不错。看看人家两兄弟,一个在中国运作不到一个月,就建立起了一条能够拿到巨额利润的商贸线,另一个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仅仅是举办了一个公司成立酒会,就让那些高傲的法国银行资本家们追上门来,死乞白咧的求着人家贷款。   啥叫神通?人家这就叫神通。以往伊万诺夫听说过美国的军事体制,那时候他还不相信一个什么摩根斯坦利公司,就能担负起整个美国太平洋舰队百分之四十的消耗,而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似乎不能不相信了。   如今看起来,当初选择和郭守云这个中国人合作是正确的,想想,一个上万人的整师,只需要给这些商人开点便利条件,就能通过他们把军费的问题解决掉,这样的合作不是很占便宜吗?什么军商勾结不和法规,什么牵涉到盗窃国家资财,这全都是狗屁,人家“小郭”同志说的就很对嘛,什么是国家的根基?军队嘛!没有军队的守卫,这国家还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的资财?所以呢,这军队的供给才是重中之重,才是必须优先考虑的,难不成这大笔的税收还要优先支付给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肮脏政客?乱弹琴!   嗯,小郭是个好同志。对于这一点,不用拿到师部党委会上去研讨,大家就能达成共识。而对这样的好同志,部队似乎有必要给他更好的发展条件,毕竟他的事业做大了,对部队的发展也有好处,大家是双赢嘛。   站在十六师师部指挥楼前的台阶上,伊万诺夫少将叼着原产自古巴的上等雪茄,心中那叫一个惬意。要说这雪茄啊,还就得说是古巴人产的那才叫醇正,吸在口里烟气刚而不烈,干而不燥,回味悠长。部队里供给那种国产雪茄,简直跟这个就没得比,伊万诺夫就纳闷了,以往自己竟然能够对那种低档次的国产雪茄那么钟爱……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站在伊万诺夫旁边,一脸焦急的苏西霍夫少将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日头,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喃喃自语道。   “怎么啦?”伊万诺夫闻声转过头,瞟了一眼自己的政委,笑道,“等得不耐烦了?还是担心小郭把你交代的事情忘记了?”   天知道在这些将军、校官的口中,“郭先生”什么时候变成了“小郭”,不过大家对此心照不宣,也没有人去提这个问题。   “哎,你知道的,今天是丽丝娜的生日,小家伙早就缠着我替她买上一部钢琴了,鬼知道她什么时候迷上了这种东西。我也托人打听过,咱们这里一部钢琴要几万卢布,凭咱们这些薪水,哪里买得起。前次听小郭提起,中国那边钢琴价格很低,几千块的样子,所以托他给我买上一部,这样也好打发了小家伙的纠缠。呵呵,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那小娃子的折腾了。”苏西霍夫摇头笑道。   伊万诺夫笑了笑没有接口,他才不相信在中国就能买到几千块的钢琴呢,人家小郭那么说,只不过是会做人罢了,你个老家伙还就真相信了。不过像这种事情,伊万诺夫也懒得去揭穿,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对谁的作为过分追究了,毕竟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伊万诺夫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下去呢,远处师部入口的哨卡横栏便升了起来,紧接着,一辆天蓝色的双挂集装箱大卡,便缓缓地开进了师部大院。   “嘿,来啦。”苏西霍夫脸上一喜,伸手指了指卡车,开口笑道。   “这个小郭,怎么搞的,”伊万诺夫皱皱眉头,说道,“怎么把货车开到这里来了?”   “呵呵,年轻人嘛,做事难免有些毛躁,一会儿我提醒他一下就好了,”作为师部政委,苏西霍夫倒是很宽容,他笑眯眯地说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在卡车一进师部大院的那一刻,郭守云便看到了站在指挥部大楼下的那一大群人,在那一刻他是什么感觉?说实话,如果说他不觉得舒心那就是骗人了。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相信即便是市党委书记亲自来了,这些人也未必就会出来迎接,更别说像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异国商人了。当然,他也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看重他,这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能够给人家带来好处,说白了,那就是一个钱字从中作祟罢了。   看看这满满腾腾的两个大集装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不是郭守云要用来做贸易的货物,而是他专门采购的礼物,什么师长伊万诺夫少将的雪茄,政委苏西霍夫少将的钢琴,参谋长挈尔申科少将的SONY音响,巴克诺上校要送给新婚妻子的晚礼服和香水……除此之外,还有成箱成箱要下分的香烟、红酒。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这都是要用花花绿绿的钞票去买来的,正如妮娜所说的那样,这将近一个月的贸易中,郭守云所赚取的那一部分利润,基本上都花在了这些东西上面,他自己所剩下的则寥寥无几。   郭守云这样的做法究竟值不值得?至少在他本人看来这非常值得,依照前世的发家经验,郭守云认为作为一名期望暴富的商人,要想成功的赚钱,就必须先学会花钱,学会在什么样的关头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花钱。什么“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之类的生意经,只是穷困潦倒的思想者们基于乌托邦式的空想,只有“取之不问道,用之不问度”才是暴富者们成功的不二法门。   郭守云的性格很偏激,在前世的经历影响下,他对整个人生的观感就是一场赌桌上的游戏,这场游戏的潜规则,就是没有退场的那一天,任何人要想在这场游戏中胜出,就必须不断的赢钱,不断的加大注码,直到有一天将自己变为庄家。   嬉笑如何?玩世不恭又如何?任何人都可以不忿他的懒散,不忿他的嬉皮笑脸,但是当每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再经历了一番风雨飘摇之后,转头回去想想,也许就能豁然体会到,当初他脸上的那份嬉笑,竟然就是对自己的无情嘲弄。   看看一脸满足、清点雪茄的伊万诺夫;看看指挥着几名士兵小心搬运钢琴的苏西霍夫;再看看一个个满脸喜气、各自接收礼物的同事校官……妮娜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厌恶。转头看见倚在卡车车厢上的郭守云,他的脸上仍旧是那样一副令人憎恶的嬉笑,不过与往日不同,此刻妮娜竟然觉得他这份笑容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的狰狞。尤其令妮娜感觉心寒的是,他的这份“狰狞”就像是一片从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这片乌云密密实实的笼罩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上空,还在向四周快速的蔓延。   “如今的十六师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十六师了。”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妮娜却不得不认同这个现实,如今她已经在考虑,是否应该按照之前所说得,推荐约里宁上校来暂时接替她的任务了。 妮娜很相信郭守云的“腐蚀”能力,只要让他找上约里宁,相信他很快就能把触角伸进第四十五集团军内部——这个远东军区最大的机械化集团军,正是由约里宁的父亲,毕瑟夫中将坐镇的。   目光复杂的瞟了一眼郭守云,妮娜赫然发现对方也正在望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竟然饱含着难得一见的温柔,而这一丝温柔,仅仅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将妮娜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警惕撞了个粉碎…… 第十三章 心腹=心腹大患   “伊万诺夫同志,”坐在指挥部的大会议室里,郭守云将手中的皮箱放在环形会议桌上,然后端起机要秘书送上的一杯咖啡,美美的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这是咱们之间之前商定的最后一笔款子,总数三十万,其中十五万是约定的尾款,剩余的十五万是给大家的……分红吧。呵呵,数目不是很多,在场的同志们每人也分不到多少,不过好在的是这只是开始,以后随着咱们贸易情况的好转,大家能分到的红利相信也会越来越多的。”   “这不太合适吧?”伊万诺夫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他看得出来在场的属下那眼光都有点闪烁,按照目前军队的薪金情况,近万块可不是小数目。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郭守云放下杯子,笑道,“这些都是大家应得的,再者说了,现在公司已经办起来了,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麻烦大家帮忙呢,咱们这叫……这叫劳资两清,有劳有得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还是要注意影响的,”伊万诺夫犹豫道,“再说了,小郭你的公司也是刚刚创办起来,需要用钱的地方应该很多。刚才那些礼物应该价格不菲吧?所以这些钱就算了。”   “可是这……”郭守云虚手指了指钱箱,颇为为难地说道。   “好啦,好啦,小郭啊,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苏西霍夫这时候笑道,他现在对郭守云这个小伙子真是满意极了,作为部队的政委,他原本就是干的挑针捡刺的活,不过对于这个有头脑的小伙子,他还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呢也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纪律啊,这笔钱如果我们手下,那将来查起来可是会出问题的。”   “狗屁的纪律,你们出的问题还少吗?”坐在郭守云的旁边,妮娜垂着头,心里愤愤的想着。   “那,那既然两位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强求了,”郭守云稍一思索,转口说道,“不过这十五万呢,我既然拿出来了,就说什么也不好收回了。如果在座的诸位不反对话,那我就把它当作是大家的投资,算股份存到我的公司里,每月按公司的净收入累积红利。当然啦,如果诸位还担心会出问题的话,我可以为大家开设海外帐户,将来有谁需要用钱的话,咱们就从海外的帐户走账,那样的话,相信就不容易出问题了。你们看,这个折中的办法怎么样?”   “这个……”伊万诺夫这次有些心动了。郭守云的贸易公司效益如何他是知道的,今天一万卢布的股入进去,也许两三个月后,就能翻上两三番了。如今国家的局势动荡的这么厉害,天知道自己将来退休之后能不能领到退休金,如果能够趁这个机会捞到一笔钱,这将来也好有个保障。   心里这么琢磨着,伊万诺夫扭过头,朝政委苏西霍夫看了一眼,却见他正朝自己暗暗点头,再看一眼参谋长挈尔申克,这位年轻的少将也是一脸的期盼。   “咳咳……”干咳两声,伊万诺夫眉头舒展,放松语气,试探着问道,“这个……在海外开设帐户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要知道对于我们这些在职的军人来说,这种做法可是不符合规定的,如果将来出了问题,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小郭你,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呵呵,将军还不相信我吗?”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脸自信地说道,“做这种事情是我最拿手的了。只要将军不反对,我就可以凭空在这世界上变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可以叫阿三,也可以叫阿四,他可以有美国的国籍,也可以有英国的国籍,甚至可以有非洲某个国家的国籍。总而言之,从存款的手续上去查,即便是贵国的安全委员会全员出动,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而将军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只需要拿着你的存单,就可以把这笔钱取出来。一切的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这难道还会出什么问题吗?”   “好!小郭,我相信你!”听郭守云这么说,苏西霍夫笑了,他拍拍桌子,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费谢宁同志,你把这些钱清点一下,分成……嗯,就按咱们在场的人头算,看看没人平均能分到多少。剩余的交到部队财务,今天下午就下发到各个部队,连同之前的那几笔款子,一起补上士兵们的薪饷。”   费谢宁上校是十六师的财务官,这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这段时间可被钱的问题折磨苦了,而像今天这种活,他无疑是最愿意干的。   当下,郭守云也不再做作的表演了,他协助着费谢宁从钱箱里数出十五万的卢布现金,然后按在场的人头分算,将每个人的入股资金一一登记在册。对于在场的军官们来说,这个账本是他们将来聚敛财富的保证,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似乎更是如此,他不仅仅要好好保管这个账本,还要让这个账本上每个人名头下的资金一步步升值。而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个账本不仅是他财富的来源,同样也是他以防万一的法宝。同老毛子打交道不能不小心一点啊,这些家伙翻脸不认人的事绝对干得出来,如今他郭守云能赚钱,这些人用得到他,自然把他依为心腹,可是将来呢?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郭守云的人生厚黑学记录本上,有很明确的一条,那就是每个人的心胸都是有限的,而在这有限的心胸之下,“心腹”和“心腹大患”往往就是画了等号的。所以他设了这么一个彀,他要利用这些老毛子帐户名下不断增长的财富,来引诱这些人为自己更好的服务,同时,又以这些东西为筹码,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这些都是罪证啊,抖搂出去大家就一锅死吧。   “小郭啊,”看着郭守云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登记账目,伊万诺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补偿一下这个慷慨的小伙子,“最近有没有和守成联系啊?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困难?哎,你这个弟弟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内向,有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自从上次公司开张酒会之后,他就再没有跟我们联系过,就连两笔交过来的资金,都是一个面生的秘书来处理的。”   “呵呵,将军说守成啊,”郭守云继续做着他的登记,头也不抬地笑道,“那孩子是过于的内向,还有东婷,和他是一样的秉性。不喜欢与人交往,我也说过他们很多次了,这样的性子可不适合做生意,可是我这说归说,倒也没什么效果,毕竟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不过要说到生意上的困难,那倒还真是有一点,也许还需要将军你们帮帮忙。”   “哦,什么困难,说来听听。”苏西霍夫接过去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这个仓库的问题,”郭守云抬起头来,说道,“大家都知道,咱们的公司才刚刚兴建起来,虽然说资金不充裕,但是这货物的流量倒是不低,尤其是钢材,过去的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已经有六万吨左右的钢材到了公司的货面上,而为了套取贷款,其中的四万吨还挤占着公司花高价租来的仓库。而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兴建自己的仓库的话,那申地手续和建设费用就是一个大问题,另外在建设周期上看,恐怕也跟不上公司发展的节奏。这个问题前段时间守成就通过电话跟我提过了,说是现在阴雨的天气会越来越多,这些钢材如果累积在露天地里,那公司的损失就大了。我考虑着,将军是不是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一下,如果能解决的话,那可就帮了公司大忙了。”   “哦,仓库的问题啊?”伊万诺夫皱皱眉头,扭头对一名矮胖、满脸横肉的上校说道,“库瓦尔金同志,你们储备库那边现在能不能腾出几座仓库来?哦,军贸局的那些东西弄走没有?”   “还没有,他们的动作太慢了,从上一批出口军资到库,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也不来提货。”库瓦尔金上校摇摇头,不无懊恼地说道,“现在倒是那个中东佬整天堵在储备库门口,想要直接提货……”   听着库瓦尔金这么说,妮娜险些当场昏倒,她心说这些人现在都怎么啦?昏头了吗?军贸局的贸易往来那都是高层机密,你库瓦尔金作为十六师驻地储备库的最高长官,竟然把这些机密拿到这种场合来说,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别说这些,”伊万诺夫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合适的地方,他摆摆手说道,“我就问你能不能腾出一些地方来,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扯军贸局干什么。”   “噢,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库瓦尔金看起来有些尴尬,他摸摸红红的大鼻头,沉吟道,“多了估计不太可能,不过要是腾十几个仓间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几个仓间?那够了。”郭守云大喜,看看,今天这些钱终究是没有白花,十几个储备库的仓间腾出来,至少就解决了公司一段时间内的仓储问题,这可是能节省一笔不菲的资金。而且借用的还是军方的军资储备库,想来货物放在那里,连看仓的人都不用请了。 第十四章 苍蝇、臭鸡蛋   在十六师的师部里,同一群彻底走向了腐败的军官们闲聊了一下午,当郭守云离开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天空中的晚霞,已经遮住了半个布拉戈维申斯克。   也许是为了显示对他郭守云的重视,伊万诺夫少将命令自己的司机,开着他那辆红色“б”字头的军用嘎斯吉普车,专程送郭守云回市区——这段时间以来,守成与东婷就住在市区阿尔汉格尔斯克大街的师部招待所里。那里的条件虽然没有原来的宾馆优越,但是好在安全——整个招待所外围几乎是岗哨遍布,寻常的车辆、行人,都不允许在招待所大门前停留,更别说是进出了。用郭东婷的话说,那里就是老毛子高官给他们自己建起来的监狱,而她只不过是凑巧有机会进去享受一下坐监的滋味罢了。   乘坐特牌车,尤其是部队首长的特牌军车,总有一些好处,比如说出入某些戒备森严的地方不需要出示准行证,再比如说……还有卫兵给你敬礼,他们的敬礼似乎从来都只看车牌不看人。   郭守云坐着伊万诺夫的专车,在招待所的门口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径直便开到了院内那栋红色的三层小楼下,当车子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一个不知道在楼前等候了多长时间的矮胖子,便满脸堆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这胖子为郭守云拉开车门,还伸手做了一个护头的动作,同时叽里呱啦地说道:“郭先生是吗?我是师部招待所的负责人米罗科诺维奇,刚刚才接到苏西霍夫同志的电话,说是您要过来,让我负责接待一下,哎呀,我这才吩咐下去让人准备晚宴,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   “米罗科诺维奇同志是吗?”郭守云从车里钻出来,主动同这位招待所的负责人握了握手,而后说道,“你好,这个时候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嗯,我看接待晚宴就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守成他们,一会我们出去吃。他们现在在吧?”   “啊,在呢,在呢,我刚刚才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矮胖子一脸的谄媚,他一面领着郭守云朝楼门的方向走,一面说道,“呵呵,郭守成先生和郭东婷小姐可是我们招待所的贵客,这段时间都是我亲自打理他们的食宿问题。这不,昨天郭小姐说是想喝新鲜的绿茶,所以我今天专程去买了一包,嘿嘿,刚刚才送过去。”   “哎,我这个小妹啊,就是还不懂事,想来这段时间他们没少给你添麻烦吧?”郭守云心中暗自好笑,要说这米罗科诺维奇所干的也是个肥差,估计这家伙捞到这个差事也没少花心思。只不过这招待所毕竟是部队的,所以他这个所谓的负责人也许今天干得挺好,可保不好明天部队里哪个实权人物搭上一句话,他就得立马滚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小矮胖子,才会对他这个从师部直接“下来”的人如此阿谀奉承。   对这样的人,郭守云并没有什么反感,前世的经历让他更加懂得什么叫做生活,也更加懂得应该如何去看待别人的生活。大家都是人嘛,谁没有自己性格,谁不想端足了架子、挺直了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人?可是那成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生活的艰难,足以把钢铁铸就的腰杆给压弯了。   米罗科诺维奇并不知道郭守云对自己的观感如何,他听到对方如此客气的说法,忙不迭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虽然只是三层的小楼,但这毕竟是一个师部的招待所,因此楼里也安装了电梯,老式的拉链门电梯。   “嗯,这是郭先生的房间,对面就是郭小姐的房间,”领着郭守云上了三楼,米罗科诺维奇在靠近走廊南面开窗的一个房间门前停了下来,他指了指身边的房门,对郭守云说道,“刚才他们都在郭小姐的房间里,您看……”   “啊,好啦,米罗科诺维奇同志,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呵呵,我们兄妹一个多月时间没见面了,所以有些贴心的话要说,你别让人来打扰我们。”郭守云把手放在房门把手上,而后扭头对米罗科诺维奇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很乐意为您效劳,”米罗科诺维奇哈腰笑道,“郭先生,那我先下去,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的,就给我打电话,电话房间里就有。”   “嗯,那回头见。”郭守云不再多说什么,他也不敲门,就那么一拧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房门在郭守云的身后缓缓合拢,米罗科诺维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而后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迈步朝楼下走去。   正如米罗科诺维奇所说的,守成此时还在东婷的房间里,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美滋滋的品着清香的绿茶。分开将近一月,兄妹三人都再次见面,都显得有些激动,这次的分别可是与以往不同,这近乎是一场生离死别啊,想想过去一个月所受的惊吓,原本就没有吃过太多苦的东婷,甚至当场的就在郭守云的面前落了泪。   兄妹三个简单的寒暄了一会儿,郭守成首先把话题引到公司的事务上。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总部,现在已经算是完全戳起来了,只不过公司的帐面上问题很多,现在整个就是负资产运营。从公司成立之初到现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公司先后以几万吨钢材以及十六师在列宁大街上的一处房产为抵押物,向苏联中央银行布拉戈维申斯克总行贷款三十余万卢布,向兴业银行贷款三十五万卢布。这一前一后,公司的帐面上就负债六十余万卢布,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绝对是比皮包公司还要皮包的存在。   同郭守云那种冒险激进的性格不同,郭守成为人谨慎、稳重,老实说,他对目前公司的状况颇为担忧,很明显,就公司目前的情况,如果人家银行,或者是某些主管部门来一次查账,那大家估计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简单的把公司的状况向大哥做了一下通报,而后郭守成又说起了关于那个苏、朝、中贸易中转线的问题。因为有了伊万诺夫等人的大力协助,这件事办的很顺利,就在四天前,朝鲜清川那边过来一个叫什么朴晋恩的年轻人。这家伙年纪不大,军衔也只是一个少校,但是口气却不小,开价也很高,按他的说法,那就是一年五十万美元,只要能保证他每年拿到这笔钱,那他就能保证公司在朝鲜那边的贸易一切顺利。 五十万美元在郭守成看来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他做不了主,只能等郭守云回来拿主意。那个年轻人目前还在友谊宾馆住着,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驻乌苏里斯克第五十六集团军的中校参谋,估计那家伙也不是个善主,恐怕也是打着分一杯羹的主意来的,毕竟苏朝走廊那一线正好要过他们的驻防区。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家伙都是郭守云必须要见上一见的,不但是这两个人,按照郭守成的说法,这次回来,郭守云需要见的人还有很多,比如说兴业银行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主管、中央银行的市总行主任、外贸公司的主要官员等等。   “呵呵,见,这些人我都见,”听了弟弟的介绍之后,郭守云笑了,他叼着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他们无非就是要钱而已,要吧,他们敢要我就敢给。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先跟我去看看咱们的新仓库,下午咱们就去会会那个朴什么恩的高丽棒子。咱们干的就不是什么合法的买卖,像这种苍蝇闻到了味,难免就会叮过来,不过叮归叮,等他把身上也染黑了,那就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做事,如果钱拿了这事没办好,哼哼……我就会让明白,我的钱是会烫手的。” 第十五章 军需储备库(1)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驻军军需储备库,是远东地区一个规模很大的军品储藏站点,它位于布市西北郊的军控地区,整个基地占地面积超过三百亩,拥有各式储藏仓库上千栋。要说起来,当初苏联人在这个位置上兴建一个如此庞大规模的军用储备仓库,完全是为了对付中国的,只不过仓库在修建起来之后,并没有真正投入作战罢了。   及至八十年代初,在阿富汗战争进入尾声之后,由于苏联对外战略收缩的缘故,敏感性出口武器的贸易,就有一部分转到了远东,而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这个军需仓库,就成为了远东军区战略储备库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时呢,也是军贸局向外出口武器的一个中转站。每年的四五月份以及十月份,都有大批的武器装备或者是军需物资,经古比雪夫由大铁路线上输送过来,然后再成批有序的向外转运。   而在储备库的安全保卫方面,则完全是由十六师来担负的,就为了保障这个储备库的安全、保密,十六师专门抽调了三个连来驻防,同时,还对储备库周围地区实行了严格的军事管制。按照管制条例,距离储备库一千米的范围内,不允许建造高度超过六米的建筑物,储备库外的环形公路上,不允许无关人员、车辆滞留。   就是这么一个守备严密的重要军事机构,今天却向两个绝对的“外人”开放了。   为了能够尽早搞定公司仓库的问题,郭守云今天起来的很早,他在招待所里给库瓦尔金上校打了一个电话,又从米罗科诺维奇那里借了一部车,而后便径直带着守成奔储备库去了。   从招待所到储备库大概需要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郭守成是直到上了车,才知道公司所谓的新仓库是在什么地方,而这一点则令他在吃惊之余,有了更深一层的担忧。影影绰绰间,他感觉自己这位大哥,似乎在经商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从根本上来说,如今他们的公司还能算作是一家纯商业性的公司吗?毫无疑问,老毛子们决不是善给的主,尤其是这些掌兵拿枪的家伙们,今天称兄道弟,明天翻脸无情的事情,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作为弟弟,郭守成并不打算对大哥目前的这种做法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在他看来,大哥就是大哥,就是这一家三兄妹的主心骨,他现在要这么做,那必定是有他的想法。郭守成没什么文化,可以说是一天书都没读过,但是他就认一个死理,那就是“长兄如父”,大哥这些年拉扯他和小妹不容易,所以无论从血亲的角度去考虑,还是从道义的角度去考虑,他都必须跟着大哥走。坐牢,身败名裂,甚至是死,郭守成都不在乎,所以从个人角度来考虑,他并不担心目前大哥的做法是否出格。   可是这话说回来了,他们是三兄妹而不是两兄弟啊,他和大哥两人最后落个什么下场都无所谓,坐牢便坐牢,枪毙便枪毙,这些都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小妹呢?小妹跟他们哥俩可不同啊,她一个女孩子,将来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那他们兄弟两个连下黄泉见父母的颜面都没有了。所以郭守成琢磨着,现在兄弟两的头等大事,应该是把小妹的将来安排好,让大家都不再有后顾之忧。   坐在缓缓行驶的吉普车里,郭守成看了正在开车的大哥好几次,有心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却又有些犹豫,他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会让大哥有些别的想法。   尽管郭守成没有说,但是正在开车的郭守云,却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这个老奸巨猾的小狐狸,从早就察觉到了弟弟脸上那一抹忐忑与不安。   “守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哥说?”将车驶过布市郊外的缇拉古柯大桥,郭守云放慢车速。他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烟,扔给守成一支,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笑了笑说道,“有话就说,别在心里憋闷着。”   “嗯,”郭守成点点头,而后稍一犹豫,开口说道,“哥,我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小妹的事。”   “小妹?小妹怎么啦?!”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   “没怎么,”郭守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我是考虑着,想要给她办个移民。”   “移民?”郭守云眉头一皱,“往哪移?苏联?”   “不是,就咱们现在干的这些事,我哪敢考虑让她移民到这边来,”郭守成摇头说道,“我是琢磨着,你看咱们现在的情况,这说不定哪天就会出大事。咱们两个大老爷们那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是小妹不行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而且还不怎么懂事,这要是陷进去,我担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郭守云看着前面的路面,眼里的目光出现了片刻的迷离。不易啊,真的是不易啊,虽然说从根上倒的话,他跟这两兄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所谓亲情,毕竟他是转生而来的一个外人。可是郭守成的这份细腻心思,以及他那种亲情至上的秉性,却真的让郭守云有了些感动。俗话说的好,“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他郭守云上辈子就是个为了钱可以罔顾信义的小人,这辈子似乎也不可能转性了。可他毕竟也是人,既然是人,那无论是好人还是恶人,也无论这恶人恶到了什么程度,在他内心底层的某个地方,总是有一处干净的纯善之地,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这个纯善之地就会受到震颤,所谓的“良心发现”似乎就来自于这一丝震颤。   “这件事情交给我吧,”郭守云没有怎么去考虑,就答应了弟弟的这个要求,他想了想说道,“就像你担心的那样,如果咱们兄弟俩的事发了,那小妹无论是在苏联还是在国内,恐怕都不安全。所以她的移民只能往远处办,我考虑着加拿大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回头等我回了哈尔滨,我会请孙红羽把这件事情办了,由她出手相信这不会有什么问题。”   “加拿大?那成吗?”郭守成犹豫道,“小妹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都是些老外,她什么都不懂,今后怎么生活啊?嗯,香港不行吗?咱们在那边虽然没有什么熟人,可是那边毕竟都是中国人,小妹在那边应该容易适应一些。”   “香港不行,必须是加拿大!”郭守云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妹在加拿大的生活你不用多虑,我已经想好了,这段时间我会给你和小妹每人开一个海外户头,今后咱们每月的收益,都会有一部分划到你们的户头上去。在加拿大那边,有钱就是大爷,我想小妹在那边的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就按哥说得去办吧,”郭守成不再反对,他说道,“不过我的海外户头就不用开了,我跟哥你在一起,出了问题,咱们兄弟两一起担着,那什么海外户头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咱们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难道我跟在大哥的身边,还会缺了吃穿?”   扭头看了自己这位弟弟一眼,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伸出手,在守成的大腿上用力地拍了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一切的一切,就都在不言中了。 第十六章 军需储备库(2)   郭氏兄弟俩驱车赶到储备库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这车离着储备库还有一里多地呢,郭守云就远远地看着一辆草绿色吉普车,从储备库门岗的位置上开出来,径直朝他们迎了过来。   等到两辆车驶近的时候,那辆吉普车首先停了下来,散披着军服、歪戴着军帽,嘴里还叼了一支雪茄的库瓦尔金从车上跳下来,隔着老远就大声嚷嚷道:“哎呀,郭,你总算是来了,我可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谁让你的储备库设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郭守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笑道,“不过你这付形象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一点军容军姿都没有,倒像个战场上的逃兵。”   “这里我最大,谁他妈敢查我的军容军姿?”库瓦尔金下意识的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先是笑着回了一句,紧接着扭头对他的司机喊道,“前面带路,我坐小郭同志的车回去。”   “看来你们平时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嘛,”等到库瓦尔金上了车,郭守云开动车子,紧跟着前面吉普车,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喏,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守成,你应该认识吧。”   “听说过,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库瓦尔金朝坐在副座上的郭守成看了一眼,笑道,“这以后就算是认识了。哦,你那公司在这边的事情都是守成老弟负责的吧?那说不得以后还要常打交道。我这个人啊没别的,就是爽快,以后小郭不在这边的时候,守成有什么事就尽管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办的,那就没有问题。”   “呵呵,那可好,”郭守云知道弟弟不爱说话,因此抢着说道,“我这就先替守成说声谢谢啦。”   “谢什么,”库瓦尔金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声笑道,“我这帮你们还不就是帮我自己,别忘了,我可是在你们公司里入了股份的。哎,这话说起来,我有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郭守云一听这心里就乐了,感情这些老毛子还知道什么叫“该不该”啊,要有这觉悟,早都干啥去了?   “这有什么该不该问了,有事就说。”心里那么想,可是这嘴上却绝不能那么说。   “噢,是这样的,”库瓦尔金原本就不知道啥叫客气,他直接说道,“我也有一个弟弟,现在就在安特坎的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算是一个小头头吧。你也应该知道,斯塔诺夫山区那边条件很不好,再加上他们那公司经营也不怎么出色,所以呢,我这弟弟每月的收入也就……呵呵,就那么个意思吧。这昨天你在师部说起公司入股的事情,倒让我想起他来了,所以我就想问问,如果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想要入一份股的话,这是不是方便?”   安特坎的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这个工厂的名字在郭守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一时间没有想起苏联远东还有这么一个公司来。不过这也不能怨他,安特坎距离着布拉戈维申斯克足足有近三百公里,而这个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也实在没有什么名气。在郭守云的记忆中,俄罗斯远东地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铝业公司,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库瓦尔金口中的这个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铝业公司,它只是一个矿业公司,同时,也是苏联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一个铝矾土矿业公司。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心中暗暗冷笑,郭守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只不过这股份不能太多,至少不能超过昨天你们所加入的限度,不然,几位将军那里我可不好交代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库瓦尔金大喜,他毫不犹豫的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就那么扔到车前的窗格上,同时说道,“这些分寸我还是有的,诺,这是一万块的股金。”   “哎,这是干什么,股金我先给垫上就可以了,你着什么急啊。”郭守云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就想去把那信封丢还回去。   “这怎么让你垫着,你能给我这个面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快收起来,马上就到了,让人看到了可不好。”库瓦尔金拦住郭守云拿着信封的胳膊,小声说道。   这钱郭守云原本就没真想还回去,听库瓦尔金这么说,他也就顺势把钱收下了。   看着大哥同后座上的老毛子军官“做交易”,郭守成心中不无感慨,回想起昨晚大哥说的那番话,他们兄弟两个现在所创办的公司,就是一个依靠非法手段牟取暴利的存在。正因为是暴利,所以在很多人心中,它是合法还是非法已经不重要了,在金钱的诱惑下,嗅到了腥气的人就会不顾一切的卷进这个黑色的漩涡,直至无法自拔。   随着车内一笔交易的完成,储备库的前门哨卡也到了眼前。透过车窗,郭守云看到储备库的大门,是全钢结构的开合门,一根大腿般粗细的障碍杆,高高的竖立在右侧岗楼外,而在门前负责值岗的,除了六名荷枪实弹的苏军大兵之外,还有两挺NSVS重机枪架设在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圆形矮垒内。驶过两个圆形矮垒的时候,郭守云专门放慢车速,仔细朝右边那挺机枪看了一眼,机枪上垂挂的弹链令他眼皮发跳——乖乖,这么大个的子弹,还不一枪就把人打爆了?   “怎么,郭,你对这东西还感兴趣?”库瓦尔金显然察觉到了郭守云的小动作,他在后座上往前一趴,半截身子凑在郭氏两兄弟之间,笑眯眯地说道。   “呵呵,有点,”郭守云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开进门内,这才说道,“看着可真够劲,这家伙估计能用来打坦克了。”   “嘿,倒退四十年打坦克还可以,现在就不行了,”库瓦尔金笑道,“不过要说打咱们这破车,那却是不在话下,打正了位置的话,只需要一弹就够了。你要感兴趣的话,一会儿让你试试手。哎,前面右拐……”   原本在郭守云想来,这储备库应该规模不会很大,可是等到进了院子,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从大门进来,迎面看到的就是一条可容四辆卡车并行的水泥路,这条水泥路一通到底,看不到头,而路的两边,则全都是高达六七米的大型仓库。   “这边是一区,是被服区,现在四十个仓间都满着呢,实在腾不出来,”郭守云开着车,在储备库里那如同渔网一般纵横密布的水泥路上兜圈,而在他的身后,库瓦尔金则一边指示着前行的方向,一边做着介绍,“这边是四区,军械区,这里倒是能够腾出四五间来,只不过都是枪械,搬运起来实在麻烦,所以我没给你们准备。再者说了,从这过去就是弹药区和油料区,离它们这么近太危险,如果哪天出了点意外,那损失的可是咱们自己的钱。”   郭守成无语……   车子转了大概有六七分钟,最后驶到了储备库的最北端。   “好啦,停,就是这里,”库瓦尔金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看到了吗,装甲车库,从一百一十号到一百三十五号,整整二十五个仓间,都是你们的,嘿嘿,这应该够用了吧?我可是昨晚回来就下令清空了,只不过手下的人有些偷懒,到现在都没弄完。” 第十七章 必须有个好人缘   把车停在紧靠空场的路边上,郭守云从车里跳出来,朝四周看了一眼。说实话,这地方确实不错,看样子这片开阔的空地应该是靶场,远远向北看过去,可以看到几座耸立在几百米外的土丘,土丘的斜坡上,还标着一个个的三环标靶。   在靶场的对面,就是库瓦尔金所说的库房了,很明显,这些库房从设计的角度老看,就是用来存放车辆的。每一个库房的入口都很大,几乎和整个库房的长度相当,郭守云目测了一下,这样的库房,大概可以并排存放三两东风大卡。像这样的二十五个仓间,那容量可是相当惊人了,至少公司目前所积存的几万吨钢材,绝对用不了这么多的地方。   正如库瓦尔金所说的,这些仓库目前还没有完全腾出来,由西向东数,总共还有十二个仓库里,仍旧整齐的停放着坦克,每个仓库里三辆,不多也不少。而剩余的那些仓库,则已经都空了出来,原本停放在里面的坦克,都被开出来晾在了靶场边,每辆坦克上甚至连防雨的帆布都没有遮盖。   看着那些停放在露天地下的坦克,郭守云自己都觉得有些心疼。很明显,这些坦克都是崭新的,这一辆放在那,估计在价格上怎么也比十几吨钢材要贵重上百倍甚至是上千倍了,可是而今呢,为了给自己那几万吨钢材让地方,它们就被人从自己的窝里赶出来了。眼下正好是四月,在远东这地面上,四月可是个多风多雨的季节,要是赶在这时候来上那么几场雨,这些坦克……败家啊。   “败家就败家吧,反正不败我的家。”转念那么一想,郭守云又释然了。这些坦克再昂贵,那不是自己的,而那些钢材再不值钱,那却是自己的货物,两相对比之下,谁应优先考虑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怎么样,这一排仓间都是你们的,要不要过去看看?”倚在车门上,库瓦尔金看着郭守云笑道。   “走,过去看看。”郭守云的兴致很高,他摆摆手,当先迈步朝最近的一处库房走去。   郭守云去的是一间还没有清空出来的仓库,偌大的仓间里还停放着三辆BTR—80装甲运输车,不过郭守云并不懂得这些装甲车的型号,他只是觉得看上去很不错。此时的仓库里很忙碌,六七个苏军大兵,正在紧锣密鼓的将一箱箱标注着“!”符号的东西搬进装甲车。看到郭守云等人进来,这些士兵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库瓦尔金敬了一个礼。   “怎么样,这空间看着还够用吧?”库瓦尔金朝士兵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而后才对郭守云笑道。他的笑声在仓间里引起回声,听着有些刺耳。   “肯定够用了,估计咱们那几万吨钢材,两这样的两个仓库都装不满。”郭守云对整个仓库目测了一下。这样的仓库的确很大,东西走向大概有四十多步,南北走向大概二十步,而且仓梁起顶很高,超过六米的样子。   “够用就好,如果不够的话,咱们就把后面那一排也空出来。”库瓦尔金笑道。   “暂时不用了,以后用得到的时候再说。”郭守云这么说着,走到仓库的里头,在一个摆放了一大摞木箱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弯腰就试图去把一个箱子搬起来。   “哎!别碰!”库瓦尔金吓了一跳,他两步窜上前去,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这些可是要命的家伙,就你这身子骨,要是把它摔在地上,那咱们就都有得瞧了。”   “这什么东西,这么重?”郭守云放开手,刚才他试了一下,这一个箱子,至少有六七十斤重,一般人还真搬不动。   “反坦克火箭弹,这一箱就是六枚,都是些要命的玩意,你这身子骨可弄不动它。”库瓦尔金伸手搭在箱子上,用两个手指在箱盖上敲了敲,说道。   “那这些东西都要搬走?”郭守云看了一眼那几个忙碌的士兵,可不是,这些膀大腰圆的大汉们,哪一个不是汗流浃背的。这年头当兵不容易,看来在苏联当兵,那是更加的不容易。   “嗯,都搬走,我今天早上刚下的死命令,今天给我把这里清不干净,我就扣他们一个月的薪水。这些家伙跟我两年,一个个都懒散的不成样子,现在竟然连我亲自交代下来的活都敢拖了。”库瓦尔金瞟了一眼那些大兵,愤愤地说道。   “呵呵,咱们这个不着急,我刚才看到西边的几个仓库都清出来了,有那几个先用着就成了。”郭守云伸手在库瓦尔金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嗯,这样吧,我看这些兄弟们也够辛苦的,咱得多少的表示一下。守成啊,一会儿你让上校给你找几个人,弄辆车,去咱们公司的仓库里拉些烟酒、罐头什么的过来,最好再从招待所里订些饭菜,今天中午呢就由我来请客,好好的犒劳犒劳这些兄弟。”   “好。”郭守成此时正蹲在仓库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摆在那里的一挺机枪。听到大哥的招呼,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不用这么破费了吧?”库瓦尔金皱皱眉头,小声说道。   “这叫什么破费,”郭守云笑道,“以后咱们的货物堆放在这里,少不得还要劳动这些兄弟呢,我们中国有句俗话,那叫‘不能只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现在咱们公司才刚刚起步,这资金周转上还有些困难,所以只能这么将就着招待一下大伙了,等以后公司运转正常了,账面上钱富裕了,我还要给兄弟们分红包,大家有劳有得,这才公平嘛。”   “那可是好事。”库瓦尔金笑了。老实说,他是真的很钦佩郭守云这样的人,人家能赚钱,脑子好使,关键是他更懂得怎么做人。人家不因为背后有师长、政委撑腰,就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的上校,也不因为有他陪着,就看不上那些普通的士兵,这一点看似不怎么重要,可是却能令人感觉同他合作心里很舒服。   “你们都他妈听见没有?”不再拒绝郭守云的好意,库瓦尔金拍拍手,冲着那些忙碌的大兵吆喝道,“干活都给我卖把力气,郭先生和军贸局的那些吝啬鬼可不一样,他不会亏待大家的。”   “是!上校同志!”仓库里七八个大兵,也不管手头是否搬着东西,一律齐刷刷地回答道。   “科察莫夫,”库瓦尔金招来一个刚刚空出手来的大兵,“一会儿你去调辆车,找几个人跟守成兄弟跑一趟,把东西拉回来,记住,烟要多一些,至于罐头之类的就算了。我回头通知司务,让他们中午多准备一下,两荤两素,算是给大家改善伙食了。”   “是,上校同志!”这个叫科察莫夫的士兵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现如今的军队苦啊,部队经费的紧张,直接影响了士兵的生活待遇,他们之前连每月的薪水都不能照常领取,这自然也就更谈不上什么改善伙食了。对于这些普通的底层士兵来说,他们不知道郭守云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们却知道这个黄皮肤的小个子,绝对比那些经常到储备库来的军贸局军官强很多,至少人家拿他们这些大兵当人看。   给这样的人干活,那自然是要卖把力气了。不用库瓦尔金再去催促,仓库里那些大兵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就快了许多。 第十八章 军火似乎更赚钱   看着七八个大汉来回的折腾着那些箱子,郭守云感觉有些无聊,他看看表,才刚刚十点多钟,有心让守成早点过去把东西拉过来,可是看他围在机枪边上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郭守云还不真就有点不忍心了。   “这些都是十六师的配备?”踱到一辆绿皮装甲车的旁边,郭守云伸手在车身上拍了拍,笑道,“怎么看着都是全新的,还都没动过呢吧?”   “如果我们十八师就配备这种东西,那估计伊万诺夫同志就要杀人了,”库瓦尔金走过来,站在郭守云的身边说道,“这些都是军贸局寄存在这里的,再过一个月,就都要起运了。”   “哦,我记得了,就是你昨天说得,那些要卖给中东佬的是吧?”郭守云会意道。   “什么中东佬,”库瓦尔金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中东佬的那一批已经基本交付完了,三十五辆T-80、二十辆T-72,十九辆BTR-80,四十枚9K38‘针’式单兵防空导弹,RPG-7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哼哼,这些都是我亲眼看着装运的。至于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嘿嘿,这些都是军贸局的私货了,他们要卖给谁,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库瓦尔金这带着强烈不满的一番话,令郭守云心头一跳,他能听的出来,按照上校的说法,那所谓的军贸局似乎正在背着苏联国防部,同某些人做军火武器贸易。   “照你这么说,军贸局的盈利应该很大吧?”有心想要探听一下里面的玄虚,可是又担心库瓦尔金心升警惕,简单的思索了一下,郭守云打算来个旁敲侧击。   “呵呵,何止是很大,”库瓦尔金笑了笑说道,“同他们的贸易比起来,老弟你的那些生意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伸手在装甲车上拍了拍,听着那沉闷的回响,库瓦尔金继续说道:“知道这样一辆BTR-80中东人出价多少吗?二百七十万美元,而一辆T-80坦克,则开价四百二十万,也是美元。就这些,还是我们将火控系统更换成出口型之后的价格,如果是我们部队现在配备的主战型T-89,那他们的开价将会增长到八百万美元以上。当然啦,军贸局那些人或许敢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但是却不敢拿国家严控的科技开玩笑,那要是走了风声可以要杀头的。”   库瓦尔金说到这里,还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过他却没有意识到,他那张嘴也实在是把门把的太不严实了。   很简单的将话题引到自己感兴趣的方面,郭守云趁机低声说道:“怎么说,听你那意思,军贸局也在暗中做得非法的贸易?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呵呵,夸张?夸张这个词可不适用与我们的国家,”库瓦尔金摇摇头,不无感慨地说道,“现在的国家可不是几年前的那副样子了。怎么说呢,克里姆林宫要搞改革,要搞什么市场经济,要向西方人看齐,要搞资本主义的那一套,这些没有人会去在乎,可是他们还要削减军费的投入,甚至要取消我们这些在职军官固定福利和养老津贴。军人也是人,我们也需要钱来生活。我们这些校级以上的军官,原本每月的薪水就不多,如果再取消了福利,那退役之后我们还怎么活?所以现在我已经看透了,什么军人的荣誉啊、纪律的,都是不着边际的事了,目前趁着时机还允许,多积蓄一些钱财才是最重要的啊。”   说到这里,库瓦尔金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他抬脚在装甲车那崭新的轮胎上踢了两脚,然后继续说道:“看到这些东西了吗?像这样的贸易军贸局今年已经做了两笔了,这一次贸易的对象是黎巴嫩,贸易过程由军贸局的卢斯琴科少将全权负责。按照我们武器出口的手续,军贸局要首先接受购货方的武器购买申请,双方就武器进出口的数量及价格展开谈判,最后形成三份合同。一份提交国防部,一份提交军工委,另一份军贸局保留。你看,这整个过程是多么的严谨,国防部、军工委、军贸局,三方监控,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嘿嘿,你考我?”郭守云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递给库瓦尔金一支。   “这里可是军库,严禁烟火的,谁违反了,按规定要拘役三个月。”库瓦尔金笑了笑,把郭守云的手推开。   “哦,这我倒忘了。”郭守云一愣,随即恍然道。   “没事,你抽你的,小心点就可以了,”库瓦尔金这么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东西,哎,下次回来记得给我多带点。”   “记得了,少不了你的。”郭守云把烟点上,抽了一口,而后说道,“咱们接着刚才的说。你说军贸局的对外贸易,在整个谈判过程中,都是他们直接同国外买家接触的?这里面国防部和军工委不出面?”   “高,难怪伊万诺夫同志那么看重你,你这一个问题就戳到点子上了。”库瓦尔金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说道,“这军贸局玩弄的手段,关键部分就在这谈判上。”   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也不用再去打听细节了,如果他连这种双方谈判代表勾结起来吃“暗利”的龌龊举动都想不明白,那还出来混什么啊。   事实也同郭守云的设想完全一致,在军贸局先后两次同黎巴嫩的军火贸易中,谈判双方的代表都干着签订虚假合同的事情,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复杂,可要是说开了那就相当简单了。比方说,黎巴嫩需要采购T-80坦克三十辆,每辆开价四百二十万美元,那好,现在大家坐下来谈判,并最后形成了采购合同。可是因为双方谈判代表在其中玩起的猫腻,最终合同上采购的坦克数量却是四十辆,每辆开价仍旧是四百二十万美元。   这样一来,军贸局就等于从军工委手里多拿到了十辆坦克,这十辆坦克他们将会卖给那些不在苏联武器出口名单上的第三方国家,对于这些国家来说,他们要想拿到一辆坦克,也许就要付出五百万美元甚至是更高的价格。   这一出一进之间,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的差额利润,就出现在了军贸局的账户上,啊,不,应该说是出现在了军贸局某些官员的账户上。   大胆啊,胆大啊,同这些人比起来,郭守云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一个小玩闹,他到目前为止,都只在做一些倒腾钢材、烟酒之类的生意。这些生意能赚多少钱啊?几万吨钢材摆在那,都远不如人家一辆坦克贵重,而那整车皮的烟草都点燃了,都赶不上人家一枚火箭弹炸出来的星花大……这真是岂有此理!   这违法者的贸易理论,那就是没有最违法,只有更违法,从心底里,郭守云第一次萌生了涉足军火贸易的念头。 第十九章 只需要买家   “嗨,我说库瓦尔金,”经过短暂但是却慎重的考虑,郭守云打算试探一下这方面的底线,他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将大半截烟屁扔在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一脚,这才说道,“你觉得,如果咱们也在这种贸易上插一脚,那结果会怎么样?”   不得不承认郭守云很精明,很懂得如何去诱惑人。在对待公司这个问题上,他从来不在这些军官们面前说什么“我的公司”,而是一概称之为“咱们”,不要小看这一个“咱们”,它在很多时候能够把别人拉进他的利益考虑。除此之外,此时的苏联情况复杂,在这里,没有那一个企业或者是公司是个人的,所有一切都是国有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股份制以及私人企业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郭守云吸纳十六师高层军官的极少量资金入股,同时张嘴就称“咱们”,这便让那些对经济了解不多的军官们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误解,他们感觉郭守云的公司就像他们这一伙人的,而公司的盈利与否,也直接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现在的库瓦尔金就是这样的,他早就把郭守云公司的盈利同自己的“荷包”挂上钩了,因此,当郭守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虽然感觉吃惊,但是却也不由得心头一动。同郭守云这个外来人不同,身为储备库最高负责人的库瓦尔金,更加了解军火贸易中所蕴藏的巨大利润。且不说坦克、装甲车、导弹之类的大型军贸是如何赚钱,就单说那些单兵枪械,比如AK突击,这种在国际黑市上最为流行的枪械,是他这个储备库里存量最高的,仅仅是备用的新枪,就填满了十二个仓间,至于那些因为有些微故障而报废的就更多了。就他所知,以往军贸局同中东以及东欧部分国家的军火贸易中,全新的AK突击是一千二百美元一支,那算起来折旧的也应该在一千美元一支上下。过去对那些有了故障的枪械,军方普遍的做法就是拆卸回炉,木质托柄部分大多数就是焚烧,只有少数还可再次利用的,才会做一定的回收。   那些新的库存枪械,库瓦尔金还没有胆量去打主意,可是那些有故障的报废枪械如果能够利用起来,一万支、两万支的,也是一笔相当惊人的财富了。   心动,这是实实在在的心动,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心动归心动,库瓦尔金可不敢当场就明确表态,公然支持郭守云这个充满诱惑力但是却又无比疯狂的念头。   一把揽住郭守云的肩头,库瓦尔金一边拥着他朝仓库角落里走,一边小声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如果你打点不好,冒冒失失的就去碰这种生意,那咱们大家伙的就都要倒霉了。”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这个库瓦尔金是话中有话,这个贪婪的家伙,表面上是在警告自己军火贸易碰不得,实际上呢,他这话中却又留着空挡呢。什么叫如果打点不好大家就倒霉啊,这话换一个角度去理解,那就是只要打点好了,就没问题了。   “这样啊,”尽管心里明白,可是郭守云并不打算表现的太明显,他要来个以退为进,在装傻充愣间,就让库瓦尔金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抖搂出来,“那还是算了,这种贸易虽然利润很高,但是太冒险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对这里面的门道是一点都摸不着。哎,这做生意啊,也是隔行如隔山,咱们公司现在的业务和军火是一点边都不沾,要想进场谈何容易,货源、销路、运输等等,一大堆的问题,咱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嘿嘿,我刚才那么说,也只是一时钱迷心窍罢了,当不得真的。”   郭守云这番话令库瓦尔金愣了一愣,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这销路绝对是个大问题。咱们不是军贸局,拿不到那种合法的武器销售合同,也无法直接联系买家,不过要说这运输之类的出货问题嘛,倒是也不难解决。公司现在在朝鲜那边的贸易站应该正在组建吧,那应该就要接触到五十六集的那些人了,他们属于太平洋舰队的岸基防卫部队,有自己的专属码头。如果你能把他们拉拢过来,那么公司就算是向外走运这些坦克装甲车都不成问题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仓库的角落里,而位置则正好挨着正在搬弄那挺机枪的郭守成。   “呵呵,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库瓦尔金看了收成一眼,然后放开揽在郭守云肩头上的胳膊,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守成兄弟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怎么样,要不要拿出去试试手?咱们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靶场,枪械,弹药,一应俱全,哈哈……”   “那还用说,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试试,”不等守成说话,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不过我这瘾头比较大,要是上了瘾,弹药费我可不负责支付。”   “嘿,”库瓦尔金弯腰拍了拍那挺明显是从装甲车上拆下来的机枪,笑着说道,“如果是这家伙的话,我倒是担心你那胳膊的承受能力,恐怕连一条弹链都打不空。再者说了,我这是什么地方,军需储备库,你要美酒佳肴我这里没有,但是要说弹药,嘿嘿,两个仓库的存量就够你玩上半年了。”   “那还说什么,赶紧找人给我搬出去,我也来练练手。”郭守云倒还真来了兴致,他撸撸袖子,嚷嚷道。   “搬它可不行,”库瓦尔金失声笑道,“这可是那些装甲车上的主枪,口径零点五七英寸,射速能达到每秒十发,火力和后座力一样强劲。如果这些枪架不固定住,你估计打不到靶子,却能把咱们全撂倒。”   “哦。”郭守云哪玩过枪啊,他上辈子倒是看人家玩过枪,只不过他自己就是靶子。   “科查莫夫!”库瓦尔金扭头看了看仓库里那三辆装甲车,而后指着中间那辆都安装了主副机枪的,大声喊道,“去,把4-91给我开出去,顺便准备一箱弹链,让郭先生开两枪试试。”   “是!”听到召唤的科查莫夫啥也不问,他放下手中的一个木箱,转身朝装甲车跑去。   “嘿嘿,一箱五条弹链,挂弹五百发,够你用的了吧?”库瓦尔金转过头,看着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   “五百发,乖乖!”郭守云砸了砸嘴,“我说库瓦尔金,你这里的弹药都不在账目的吗?我把你五百发子弹打没了,你就不怕有人追究啊?”   “嘿嘿,别说是五百发子,就算我把后面军械库里的几万支枪械都转走,也不会有人过来追究的,”库瓦尔金意味深长地看了郭守云一眼,笑眯眯地说道,“这里有很多枪械弹药,都是囤积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现在谁还有闲心来清查这些东西。再说了,这些都是枪械,都是金属的,存放久了出个什么问题也很正常,库损嘛,如果有人查,那列个折损表单交上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库瓦尔金已经把问题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他要干军火贸易,那运输走货应该有路子,而货源呢,小批量的轻武器这里就能提供。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销路,那卖家需要他郭守云自己去找啊。 第二十章 收藏军火?   “看来咱们哥俩都不是当兵的材料啊。”满身酒气地坐在吉普车后座上,郭守云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肩膀,一边看着做着同样动作的郭守成,不无感慨地说道。   守成咧咧嘴,摇头笑道说道:“今天可真是丢大人了,这电影里看的,那些机枪手一卡扳机,那机枪就‘嘟嘟嘟’的打个没完,可谁知道刚才咱们用得那家伙,竟然有那么大的后坐力。我就看那弹链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找靶子瞄准呢,这胳膊就给震麻了,心里想着赶紧松手,赶紧松手,可是这手就是不听话了。算起来这都快三个小时了吧,我这胳膊还麻木着呢,感觉就像是脱臼了似的。”   很少听到守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脸上还笑意盎然的,郭守云颇觉意外:难不成自己这位弟弟竟然对军火情有独钟?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看了一眼在前面开车的司机,然后说道:“守成,我今天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郭守成瞟了大哥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你以为你和库瓦尔金在那里鬼鬼祟祟咬耳朵,我还能猜不到你们的打算吗?”   郭守云笑了,他随口说道:“噢,那说来听听,我们在打算干什么?”   回视着自己的大哥,郭守成沉吟半晌之后,才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打算干什么我不想去猜,反正一个死罪是死,十个八个的死罪也是死,我现在也看开了。大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我这个做弟弟的就给你打下手,大不了以后你做希特勒,我做莱姆希,咱们兄弟两就当一回世界公敌。”   “莱姆希?”郭守云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放声一笑,同时伸手在守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那是希姆莱,哪里有什么莱姆希,跟着你这小子说过多少回了,多看点书,别忘了,大哥以后的生意还要靠你呢。”   “管他是什么希姆莱还是莱姆希的,”郭守成耸耸肩,突然又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在郭守云的耳边说道,“不过如果这生意真的做成了,第一个有资格订购的必须是我。”   “你?干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讶异道。   “收藏,”郭守成笑道,“今天在那里练手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也不需要像国内那些款爷一样,住别墅坐名车的。我只需要有一个大大的仓库,就像今天看到的那些一样,然后把自己喜欢的家伙事都摆进去,每天看着它们睡,看着它们醒,嘿,有劲。”   “瞧你这点出息。”郭守云笑骂道,他琢磨着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有意思,听说过收藏古玩的、收藏名画的,这收藏美女的也不新鲜,可是这立志于收藏军火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   “嘀嘀!”   郭守成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他们的军车后面,就响起了一阵儿急促的车笛声。   “郭先生,是师部的车,我们要不要停一下?”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用前面的司机去说,郭守云已经回头看过去了,在他想来,这后面一个劲鸣笛的车,也不可能是部队之外的,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谁敢触军队的霉头。   “是妮娜上校,”郭守成这个时候抢着说道,“她在让咱们停车。”   可不是,紧跟在车后的,正是一辆迷彩染色的军用嘎斯吉普,透过明净的车窗,可以看到一身戎装的妮娜,坐在副驾驶座上,正不停的向前面招手。   “停车。”郭守云扭头对司机说了一句。   很快,车子在公路边上停了下来,而妮娜她们的车子,则卡在前车位上停住。   “妮娜,你怎么来啦?有事?”推门下车,郭守云隔着车子,对同样刚刚钻出车门的妮娜大声说道。   妮娜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倒是从另一侧车门内钻出来金发年轻上校先开了口,他将头上戴着的军帽拿在手里,嚷嚷着说道:“哎呀,郭,你可真是太难找了。我和妮娜同志都找你一个多小时了,先是跑到招待所,听你妹妹说你去看新仓库了,这我们就又追到储备库,结果到了那里,就找到了醉醺醺的库瓦尔金,他说你们要去友谊宾馆。这不,我们就又追到这里来了。”   这位年轻的上校郭守云看着很眼熟,只是想不起叫什么来了,这苏联人的名字都是一大串一大串的,不是这个“夫”就是那个“奇”,这要是没个好脑子,还真就记不住。   郭守云还在这琢磨着这年轻人叫什么呢,人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郭,来支烟,这接到新任务出来的急,连烟都没带,”这年轻的上校倒也不客气,他站在郭守云的身边,伸手说道,“你,还有库瓦尔金,你们两个太不够朋友了,有喝酒的机会都不叫上我,哦,还有妮娜上校。你要知道,咱们整个十六师的师部里,就没有几个年轻人,恩,只此一回,下次一定要叫上我。”   郭守云还是想不起这个年轻人叫什么来,他一面掏出烟递给人家,一面看了正走过来的妮娜一眼。   也许真的有了那份心灵相通,妮娜从郭守云的那一个眼神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皱皱眉,语气冷淡地说道:“约里宁同志,你这些啰里啰嗦的废话能不能一会儿再说,我还要赶飞机,没时间在这里听这些。”   “约里宁?约里宁,”郭守云立刻就想起来了,妮娜昨天提过,说是她要回一趟家,而在这段时间里,她会推荐一个叫约里宁的上校来接替她的工作。嘿嘿,感情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了,看他这幅“豪爽”的样子,估计应该不难打发。   约里宁毫不介意妮娜的斥责,他嘿嘿一笑,取了一支烟点上,而后连声说道:“嗯,嗯,对,对,先谈工作,先谈工作,千万不能误了妮娜的飞机。”   郭守云对约里宁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即盯着妮娜,柔声问道:“今天就走?”   “嗯,”妮娜的目光有些复杂,她垂头嗯了一声,“我向师部推荐了约里宁上校来接替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会配合你的。”   “不错,不错,我会……”听到妮娜提起自己,约里宁插进来说道。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妮娜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哦,你们聊,你们聊,我到车上去等着,噢,对啦,郭,一会你们要去友谊宾馆是吧?我跟你们一起去,今天正好闲的无聊。”   约里宁这么说着,自顾自的钻到了郭守云的车里。   “什么时候能回来?”等到约里宁上了车,郭守云才继续对妮娜说道。   “不知道,一个多月吧。”妮娜说道。“怎么,你难道还会欢迎我回来吗?依我看,你和约里宁倒可能更投缘一些。”   “他怎么也不可能替代的了你。”郭守云握住妮娜的一只小手,在她手心里轻轻一捏,随即放开,转而笑道。   “哎,”妮娜这次倒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她瞟了郭守云一眼,叹口气说道,“算啦,我也不想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了,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往心里去。你,你自己保重吧。”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就那么看着妮娜笑。   “算啦,算啦,我走了。”妮娜显然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猛地转过身,背着郭守云说道,“你要去见朴晋恩,就让约里宁和你一起去,他们是哈巴罗夫斯克军事学院的同期。”   妮娜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一章 约里宁上校   “郭,我看出来了,咱们的妮娜同志爱上你了。”在急速行驶的吉普车里,约里宁挤在郭守云和郭守成的中间,手里摆弄着那个烟盒,嘿嘿笑道。   “爱上我了?”郭守云讪笑道,“开什么玩笑,没看到刚才嘛,对我是爱搭不理的,这个女人啊,我真搞不懂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嘿,至少你拉她的手,她没有什么反应,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约里宁抚摸着下巴,用颇为遗憾的口吻说道,“像我,也曾经拉过她的手,你猜怎么样,她当时就把一杯咖啡泼在了我的脸上,幸好那咖啡不是刚刚沏好的,不然……嘿嘿,今天和你老兄坐在一起的,就不是如此英俊的我了。”   郭守云看看这位年轻的上校,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感觉这个约里宁比较有意思,且不管他是不是像妮娜说的那么贪,至少来说,他还算是很容易相处的,尤其难得的是,这小子不记仇,神经线看起来也比较大条。这样的人,郭守云喜欢。   “哎,郭,你什么时候回中国去?”看到郭守云不愿意在妮娜的问题上多说什么,约里宁知趣地闭上了嘴,不过他最多也就是安稳了两分钟,就再次兴致勃勃地说道。   “啊,就这几天吧。”郭守云随口说道,他的脑子里,还在考虑着刚才妮娜临走时的那副表情,以及她最后说得那几句话。   “那太好了,”约里宁一听就来了兴致,他两眼放光,双手来回的搓动着说道,“我可听妮娜说了,在你们那边,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可以买的到,在宾馆的餐厅就餐,还没有菜量的限制,还可以吃到美国人的快餐,嗯,嘿嘿,想想我这心里就发痒。我想好了,这几天我就和你呆在一起了,你们现在是住在师部招待所吧?回头……不,今天下午,今天下午我就过去,嘿嘿……”   “这几天你和我在一起?”郭守云乐了,他说道,“那你在部队的工作怎么办?不去做一下交接吗?咱们这次过去要进的货可是比较多,所以花费的时间也要多一点……”   “时间越长越好啊,”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约里宁便抢着说道,“我也没什么工作好交接,嘿嘿,你不知道吧,在这十六师上校一级的参谋里,如果说还有一个闲人的话,那就绝对是我了,你总不会认为送文件之类的工作,还需要做什么交接吧?”   “哦?”郭守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感情这位年轻的上校表面看着风光,可实际上在十六师里并不受人待见啊。再往深层次里想一下,这次妮娜推荐这个家伙过来的目的,恐怕就是为自己创造更好的发展条件了,而伊万诺夫一干人之所以能够同意,恐怕也是在向自己表明一种信任。   “那就好,咱们这次过去,要跑的地方很多,北京、上海、深圳,这是必须要去一次的。既然你的工作不忙,那我就顺便带你好好玩一玩。”郭守云笑道。   “嗯,嗯,好,好,反正你们那里我是一次都没有去过,你替我安排就好了,”约里宁笑道,“嘿嘿,咱们先说好,我的薪水可是跟妮娜没得比,别看我们级别相同,所以这花费上的问题,你也得替我安排了。”   郭守云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他没想到这位上校竟然这么有意思,说什么话都不带拐弯的,一路子的直来直去。在部队里不受人待见,他开口就说,需要人家出钱供他玩乐,他也开口就说,这话怎么说的……这人也真够可以的了。   “那是当然的,”一把揽住约里宁的肩膀,郭守云笑道,“到了那边,我就是地主,就是东道,请客的事自然由我负责。”   约里宁似乎对这种揽肩搭背的亲热方式有些不适应,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目光一凝,不过瞬即便被那种憨憨的笑意给遮盖住了。   “你们中国人那边是怎么说的,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嘴里突兀的蹦出一句很蹩脚的中国话,约里宁嘿嘿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哈哈,对,对,没说错,”郭守云笑道,“真看不出来,上校竟然还了解我们中国的文化,真是不简单。我来这边这么长时间了,就没碰到几个会说中国话的。”   “嘿嘿,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要张口上校,闭口上校的了,叫我谢尔格就可以了,我的朋友都这么称呼我。”约里宁得意洋洋地说道,“至于会说两句中国话,那也没什么,其实你不知道,我不简单的地方还多着呢。那个什么,你现在去友谊宾馆,是为了见那个朴晋恩吧?”   “嗯,”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昨天就听守成说了,朝鲜那边的贸易站是这个人负责的,他负责保障货物在那边进出时的安全,所以抓紧时间见他一面是很必要的。”   “嘿,守成兄弟,姓朴的那个家伙是很不好对付吧,是不是脾气臭臭的,鼻孔朝天,好像天下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一样,你和他接触,肯定没少生气吧?”伸手在郭守成的肩膀上拍了拍,约里宁笑道。   “做生意嘛,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郭守成从前面副座上扭过头来,耸肩笑道,“像什么脾气臭一点,还能忍受,可是他开得条件太高了,我做不了主。这不,只好让大哥亲自去跟他谈了。”   “我和他曾经是同学,他的脾气我知道,”约里宁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仗着他老子在后面撑腰,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要从他那拿点好处,那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是不可能的。怎么样,他开口要多少?”   “五十万,”郭守云笑着说道,“五十万美元,而且是一年五十万美元。”   “五……五十万美元?!”约里宁身躯一颤,下意识的惊呼道。五十万美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还是美元,如今这年头,苏联国内流通与黑市上的美元是越来越难搞,他朝鲜一个小少校,只不过是从中为贸易提供点便利,却开口就要这么一大笔钱,在约里宁看来,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在惊讶之余,约里宁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郭守云走成一次贸易,究竟能够从中盈利多少。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十六师,他约里宁绝对是一个闲人,因为军队上层派系分割等缘故,他这个正规军事院校毕业的上校,一直都得不到伊万诺夫等人的重用。因此,之前郭守云同师部之间的合作,他虽然知道,但是却了解不多。他只知道这个中国人很能赚钱,而且本身也很有钱,他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为整个十六师筹备到了两个多月的军费。当然啦,十六师本身就不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师,全师万余人而已,因此,约里宁最初也没怎么当回事。   可是而今不同了,这个朴晋恩一个人,开口就是一年五十万美元,而看样子,这个郭守云似乎还并不怎么在乎,那他这一年干下来能赚多少钱,就值得探究一下了。   “你真打算给他?”带着一脸惊讶过后愤愤不平的表情,约里宁问道。   “不给,不给又能怎样?”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现在情况再明显不过了,咱们的贸易缺了朴晋恩这一环,就无法走通。在国内那边,咱们合作的一方已经在四处进货了,如果这货物进好了,这路子还是打不通,那咱们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第二十二章 嫩狸猫VS老狐狸   “这件事情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啊,”用左手在右手手腕上揉捏着,约里宁带着阴险的笑容说道,“这个整天狗仗人势的软蛋,也许别人治不了他,但是我嘛,嘿嘿,我能把他整得骂自己老子是混蛋。”   “别!”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你可千万别胡来,就像我刚才说的,咱们现在离不开他,你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他揍了,那咱们以后的生意恐怕就别想做安稳了。”   “那怎么办?”约里宁愕然地瞪着眼,傻乎乎地说道,“难不成就那么便宜他?一年五十万啊,再扣除师部军薪所需要的那一部分,咱们还能赚到钱吗?别忘了,公司可是有我股份的,你赚不到钱,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也赚不到了。”   “这钱……”郭守云差点就把“这钱还是能赚到的”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不过也许是出于一个宿世骗子的本能,也许是因为心底里突然萌发出来的那一丝警兆,这几乎到了嘴边上的一句话,又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哎,这钱只能看情况再说了,”很自然的转了一个弯,将差点漏出来的口风堵上,郭守云眉头紧皱地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出货量增大一点,我想在扣除一切之后,每月让大伙分上些红利还是应该没有问题的,这也就是分多分少的事了。”   “哦?这样啊。”从郭守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约里宁的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失望。他在心里稍一合计,郭守云这种横跨中苏朝的三角贸易,一个月大概只能走上一趟,而十六师每月所需要的军薪,扣除了上面所拨付的那一部分之外,大概还有四五十万的缺口,剩下的还有师部校级以上军官的红利,那么统合起来就算是五十五万卢布。现在呢,朴晋恩又要从公司的利润中每月拿走将近十万美元,这也就是说,他郭守云公司每个月的贸易纯盈利,必然要超过六十万卢布。嗯,现在郭守云的口风很紧,约里宁估算不出这小子自己每月会赚多少,不过单单是每月超过六十万的纯盈利,已经让人够吃惊的了。   “谢尔格,谢尔格?!在想什么呢?”约里宁一时的沉寂,引起了郭守云的注意,他伸手在这位上校的腿上拍了拍,笑道。   “啊,没什么,我在想啊,一会儿该怎么整整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约里宁回过神来,很自然的换上一副坏笑,“说起来,我和他也有快两年没见面了,当初他们那个朝鲜的委派学习班上,我就看他不顺眼,每次见面都要好好的捉弄他一下,嘿嘿,他那时候可是见了我就脸色发白。今天我可要看看,这小子两年了,长了多大本事。”   “呵呵,开开玩笑可以,但是千万别过火,生意要紧。”郭守云笑道。   “我有分寸,”约里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正好这时侯车子到了友谊宾馆门前,他拍拍手,嚷嚷道,“看,到了,把车开到门前头去,那可以少走两步,嘿嘿。”   就像约里宁所说的,军车最后直接停在了宾馆的玻璃旋门前,这样的举动,自然会引来旁人的不满,不过却绝不会有人冒冒失失的站出来指责什么。在苏联的地面上,一个人可以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但是却不能傻得忘记了什么叫做特权,当然,更不能忘记了特权是什么人才能享受的。   这车一停下,约里宁便像个刚脱困的猴子一样,噌的一下从车里窜了出去,直接奔进了宾馆前门,径直朝服务台的方向跑了过去。   郭守云兄弟俩跟在他后面,在等旋门转角度的时候,守城拽了一下郭守云的胳膊,而后朝正趴在服务台上询问什么的约里宁瞟了一眼。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笑着点点头,同时拍拍弟弟的肩膀。兄弟同心,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彼此间就心领神会了。   郭守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他却很有心,他看出来了,这个看上去憨憨的约里宁,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憨直,这小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因为宾馆门前人多,有些话不好直接说,所以他就通过这么一眼神来提醒郭守云,意思是让大哥提防一下那个小子。   对弟弟的意思,郭守云是心领神会,刚才一见面的时候,他的确是看轻了约里宁,可是后来那一番谈话,尤其是约里宁那短暂一刻沉默,让他察觉到破绽。这位表现憨实的年轻上校,显然不是那么简单,郭守云甚至感觉从他的身上,能够依稀看到自己前世刚出道时的影子。心中暗自冷笑,嘿嘿,这叫啥来着……嫩狸猫缠上了老狐狸,咱别的先甭比,就看看谁“毛”多吧。   简单而无声的交流,让郭氏两兄弟的心里都有了谱,他们两个前后脚进了门,而此时的约里宁却已经跑的没了影,估计是问好了房间自己先杀上去了。   对像约里宁这样的人,郭守云还真感觉有些头疼,这家伙明显大有背景,他的背景,估计令伊万诺夫这类少将级别的人都会感觉棘手,否则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逍遥,更不可能会不把朴晋恩这种人放在眼里。   急急忙忙在服务台问了朴晋恩的房间号,郭守云甚至连电梯都来不及等了,就那么跟守成从楼梯跑上了三楼。当两人从楼梯间的门内出来的时候,约里宁那听着有些滑稽的大嗓门,已经惊动了整个楼层。   “不错嘛,两年不见就加星了,这小白脸的中尉,一转眼就变成了大白脸的少校。”这回郭守云也不用去数房间号了,他可以顺着声音直接找到目标了。   在那房门上印着一个大脚印的房间里,郭守云第一次见到了朴晋恩,这位被守成称为“口气不小”的年轻少校,当时的处境着实有些不妙。   这朴晋恩的个子有些矮小,身材也很孱弱,跟约里宁比起来,那就是两个拳击手在对决,只不过一个是四十五公斤级的,一个是九十公斤级。也不知是为了吓唬他,还是因为两人原本就有仇,反正郭守云看到的,就是约里宁正一手抓着朴晋恩的胳膊,使劲把他往窗户外面推呢,这要是没个人拦着,估计还真就要出人命了。   “妮娜呀,妮娜,”郭守云心中忍不住哀叹,“你有没有那么恨我呀……” 第二十三章 第一场危机   夕阳西下,残霞染天。   布拉戈维申斯克十六师师部招待所的单人房间内,郭守云两指夹着一支烟,静静地站立在窗前,透过那已经布满了灰尘的玻璃窗,远远的眺望着天边一抹越来越显暗淡的晚霞。   男人在吸烟的时候,他的心思并不一定就放在烟上,而此时的郭守云显然就是如此,他手中的那支烟已经燃烧了大半,而挂在烟头上的那一大截烟灰,则恰如其分的说明了他正在走神。   老实说,郭守云本性喜静,虽然他一直都野心勃勃,不甘雌伏,但是相对于那些喧嚣的场合来说,他更喜欢独处在某个僻静的地方,默默的思索一些东西。   约里宁,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家伙,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妮娜推荐这样一个人到自己的身边来,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是真心的在帮助自己吗?朝鲜贸易中转站的问题已经解决,下一步公司的运作将会全面进入正轨,可想而之,其后续的一系列问题,也会接踵而至,自己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些问题,都是他郭守云目前所迫切需要却考虑的。   今天下午同朴晋恩之间的谈判,进行的还算是顺利,这个从朝鲜过来的小子显得很好相处,守成所说的那种“口气不小”郭守云倒是没有感觉到,这小伙子甚至还主动提出来要降低回扣的数额,每年的抽成从五十万降到四十万。而那个从乌苏里斯克过来的图巴托中中校,也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提出什么分一杯羹的要求。   这就究竟是为什么?郭守云很清楚,这绝不是他们一时的良心发现,抑或是他这个公司老板有多大的面子,一个亲自出马就能把这些人统统镇住。在郭守云看来,如今的苏联正处在一个全面的转制期,西方价值观的疯狂涌入、旧式国家政策的全面否定、克里姆林宫权力核心的内讧,导致这个国家正在全面走向畸形:畸形的改革、畸形的社会思潮、畸形的社会心态、畸形的价值观,畸形的利益分配体制等等等等。在这种情况下,苏联人,尤其是那些手中握着一定权力的苏联人,必定会在根子上夸大金钱的作用,而忽视国家法律、法令的约束性。郭守云自己的公司从起步到现在,之所以能够发展的如此迅速,正是因为他把握住了这个时机,抓住了苏联地方掌权者的求财心态。   在公司起步之初,郭守云就设想过了,只要他的公司赚到钱,能够进一步同十六师的利益挂上钩,那么要不了多久,布拉戈维申斯克周边的那些地方驻军,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拼了命的在他身上咬一口。因此,在昨天听守成提起朴晋恩以及乌苏里斯克的图巴托中校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用钱铺路的准备。他不怕前来分“蛋糕”的人会太多,毕竟他的公司就是靠蚕食苏联国家利益来发展的,像这种地方势力,参加进来的越多,他赚的就越多。   可是这仅仅一天的时间,当他亲自见到朴晋恩与图巴托的时候,情况骤然间起了变化,原本该嚣张的人,突然变的彬彬有礼,原本应该贪财的人,突然沉寂下去,这不用郭守云也能猜到了,状况肯定是出在了约里宁这个不期而至的人身上了。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打掉了朴晋恩的嚣张,按下了图巴托本来应该开出的条件。   这样一来,一个问题出现了,约里宁究竟是谁?他背后所代表的,又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将今天同约里宁见面后的一些细节问题重新回想一遍,郭守云整理出了一大堆的问好。首先,这个小子是妮娜介绍来的,而且看样子他和妮娜相识的时间还不短了,妮娜对这小子的底细非常清楚,可是却没有对自己谈起过。这究竟是因为妮娜对约里宁有所顾忌,还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知道?其次,按照约里宁的说法,他在十六师里受到排挤,至少是得不到重用。可是呢,伊万诺夫一干师部的主要将领,却又没有把他从师部里踢出去,还让他堂而皇之的担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上校参谋职务。这又说明了什么?再次,妮娜在十六师师部是很受重用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而她同约里宁这个受到排挤的人却又相处的不错,如果说两人之间纯粹是私交,这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开玩笑,这是军队,同时也是一个规模较小的权力角逐场,一个人连队都不会站,怎么受到重用?很显然,这也是一个疑问。最后,约里宁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上校,却令朴晋恩这样一个朝鲜的世家子弟,以及乌苏里斯克五十六集团军的图巴托中校颇为忌惮,这又说明了什么?   不要小瞧这么一个提问题的思索办法,这是一种很实用的逻辑推理,通过这种方式,郭守云往往能够把一些看似复杂的问题,看个清晰透彻。   正是通过这一场提问,郭守云捋出了一条还不敢肯定的猜想。他猜测,妮娜、约里宁、伊万诺夫,他们这十六师师部里的一干人,大概就各自代表着一方不同的势力。伊万诺夫一方与约里宁一方的争斗,应该已经趋向表面化,他们彼此间貌合神离,也正因为如此,约里宁才会在十六师师部里得不到重用,但是却也不怎么把伊万诺夫他们放在眼里。而妮娜背后的那一方势力呢,他们的地位应该相当超然,甚至可能是伊万诺夫一方与约里宁一方都在拉拢的。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妮娜将约里宁推荐过来的用意就有些复杂了,她可能是希望自己能够多一个选择,也可能是希望让自己在了解更多的内幕之后,知难而退。   “这事情看起来要变得棘手了。”不经意间,被即将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郭守云甩手将它扔在地上,再踏上一脚将它狠狠碾灭。   这个世界上,绝不存在超脱于政治之外的巨富豪商,这一点郭守云非常明白,而现在,随着他的公司正式开始运转,随着各方追逐利益者的加入,一个作出选择的时间表,已经放在了他的眼前。妮娜对他的抵触、伊万诺夫对他的重用、约里宁对他的试探,何尝不是苏联政治圈子里三股势力对他做出的表态?是盛是衰、是生是死,也许就融合在一瞬之间的抉择里。以前郭守云也知道这些问题,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才刚刚起步,那些站方向做抉择的问题,离他还稍微远一点,他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去考虑。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想法错了,这些事情,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好好想一想了。 第三卷 新的成就 第一章 军人世家的猫腻   莫斯科东郊的托兹卡亚疗养医院,一直以来都是苏联政府高层官员享受短暂假期的最佳选择,这里的设施齐全、服务完备,当然,最重要的是,只要这名官员的级别够高,那他在这里所享受的一切服务,都是免费的。   说实话,妮娜本人很痛恨这个地方,在她看来,自己的国家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所谓特权疗养院,有太多的所谓特权阶层。两年前,当她离开莫斯科前往远东任职的时候,她就曾经发下过誓愿,终此一生,绝不踏入这种地方半步,可是如今,她又回来了,这对于性情高傲的妮娜来说,实在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一个宽敞而华丽的会客厅,妮娜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在她的对面,一位脸上布满皱纹、但是看上去仍旧威严十足的老人,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睡衣,端坐在一把轮椅里——这就是妮娜的祖父,原伏龙芝军事指挥学院院长、卫国战争中的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谢苗·伊万诺夫大将。在老人的身后,还站立着两个身穿安全委员会蓝色制服的人,其中那个中年人,便是妮娜的父亲,现任安全委员会第第二局(反间谍情报侦察局)局长的维克托·伊万诺夫。至于那个看上去还很英俊,但是面色阴沉的年轻人,则是妮娜的哥哥,现在安全委员会西伯利亚分部任职的雅科夫。   “哎,”谢苗大将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客厅里那沉闷的气氛,他伸手在轮椅的扶手上拍了拍,柔声说道,“中国人,一个中国人,我谢苗最疼爱的小金丝雀,竟然真的和一个中国人纠缠在了一起。”   妮娜没有什么反应,她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咳咳……”一阵儿剧烈的咳嗽之后,谢苗大将微微侧过头,对正在为他捶背的维克托说道,“维奇,那个,那个中国的年轻人,嗯,叫什么来着。”   “郭守云。”维克托慌忙弯下腰,凑到老父的耳边说道。   “噢,对,郭守云,”谢苗大将点点头说道,“我记得你跟我提过,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父亲,一周前我跟您提过。”维克托回答道。   “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谢苗大将继续问道。   “当时我是收到了从阿穆尔州地方局递交上来的情报,因为其中牵涉到了妮娜所在的部队,所以就专门过问了一下,”维克托说道,“那份情报上说,十六师的伊万诺夫少将、苏西霍夫少将等人,与这个叫郭守云的中国人相互勾结,正在从事违规的走私牟利活动。地方局那边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了边防驻军,他们不好直接出面,所以申请总局介入调查,我当时考虑,苏西霍夫是您的当初所看重的学生,所以就把地方局的申请压了下来。”   “唔,”谢苗大将沉吟一下,而后扬扬眉毛说道,“你啊,地方局的申请怎么能够说压就压呢?苏西霍夫同志当初的确是我所看重的年轻人,在他升任十六师政委的时候,我也的确说过话,可这也不能成为任何人徇私包庇他的理由吧?在这种类似的事情上,你必须注意一点。”   “是,父亲,我记住了。”维克托慌忙点头称是。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我还是相信苏西霍夫同志的人品的,”谢苗大将口风一转,继续说道,“现在国防部和中央闹得不可开交,军费的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各个军区的日子都不好过啊,昨天同别洛夫同志通了个电话,也曾提到这个,他认为现在地方的部队应该充分利用手中的资源,暂时想办法自己解决一下资金困难的问题……”   “父亲,我也赞同别洛夫元帅的看法,”维克托不等父亲把话说完,便抢着插嘴道,“我当初之所以压下阿穆尔州地方局的申请,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这段时间,地方局方面还不间断的送一些情报上来,他们提到的一个问题,很值得注意。”   “说来听听。”谢苗大将愕然道。   “是这样的,我昨天才收到阿穆尔地方局的新回报,十六师方面,前天向其下属的一万两名官兵,补发了一个半月的拖欠薪水,而在这笔薪水中,有超过六十万的资金,是由郭守云的公司无偿提供的。”维克托瞟了妮娜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到目前为止,整个远东军区六个集团军、九个独立师中,只有十六师解决了士兵薪水拖欠的问题。”   “噢?嘶……这个中国人很有些手段嘛,不过他怎么会无偿拿出这么多钱来?是不是十六师那边给他什么出格的好处了?”谢苗大将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语气稍显严厉地问道。   “出格的地方肯定会有,不过据我所知并不严重,而且地方局那边上交的情报也是这么反映的,”维克托说道,“这个郭守云的贸易有不合法的地方,比如说走私违禁的烟草,低价从十六师手中购买钢材等等。除此之外,他的手脚倒还算是干净。”   “就这些?再没别的出格的地方了?”谢苗大将追问道。   “绝对没有了,地方局那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郭守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因为按照他的做法,他那个贸易公司每月绝大多数的利润,都要以军费的形式打进十六师的帐户,而他本人几乎是没有多少收益。所以呢……”维克托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了解老爷子的脾气,这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够了。   “所以什么?!”果不其然,谢苗大将用力在轮椅扶手上拍了一巴掌,同时愤愤地说道,“所以就认为别人别有所图,所以就认为我们的军队不干净,所以就认为我们的军人会作出一些背叛国家的事情来吗?!哼,依我看,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军队不发生暴动。”   “谁说不是啊,”维克托舔舔嘴唇,不无用心地说道,“我一直怀疑远东分部那边渗透进了太多的‘激进派’份子,而这同分部主席费里科诺维奇的纵容不无关系。哼哼,天知道他们这次是不是企图以十六师为突破口,彻底搅乱远东的局势。这段时间以来,我几次向克留奇科夫同志建议,撤消费里科诺维奇远东分部主席的职务,但是无奈,克留奇科夫同志还有顾虑。哎,我真担心照这样发展下去,远东的局势早晚有一天会难以收拾啊。”   “嗯,你说的这个问题倒是值得慎重考虑,”谢苗大将毕竟是上了岁数,有时候喜欢意气用事,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儿子这番话里,其实隐藏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克留奇科夫同志还是年轻了点,有时候魄力不足啊。这样吧,明天晚上家里准备个晚宴,我请几个老家伙过来坐坐,你顺便替我邀请一下克留奇科夫同志,我和他提一下这件事。”   “是,父亲,我知道了。”维克托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不动声色回答一声,然后同站在身侧的儿子交换一个眼神。   “噢,还有,”谢苗大将看了看始终沉默的妮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那个什么郭……郭什么的年轻人,你找个信得过人去多观察他一下,嗯,像这样的年轻人,如果没有什么过分要求的话,不妨就给他的公司多开一点优惠的条件,毕竟那样也对我们的部队有好处嘛。妮娜啊,你喜欢一个中国人,我不反对,不过前提是,这个人必须禁得住考验,还有,那就是必须加入苏联的国籍,我绝不允许我的孙女嫁给一个纯粹的外国人。” 第二章 大乱初至   四月的北京正在经受着入春以来第一场沙尘的侵袭,但是相对于苏联那边的纷乱来说,这种大自然所带来的困扰,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北京,乃至在整个中国,北京饭店的存在就已为人们所熟知,这个坐落在东长安街与王府井商业大街交汇处的酒店,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家酒店对于他自己显然还有着更深一层的意义,因为在前世,他就曾经在数次在这里下榻过,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谭家菜。   夜幕初临紫禁城,北京饭店西侧大楼七楼的谭家厅雅间内,点好了一桌酒菜的孙红羽,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等候着郭守云和约里宁的到来。等候在雅间里的,并不是只有孙红羽一个人,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位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这个女人长的不算多么漂亮,单就姿色而言,她只能算是中上的水准,同孙红羽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这并不意味这女人就是庸脂俗粉之流了,与此相反,她往那里一坐,绝对是一个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眼球的存在,而她吸引的原因,便是她那种素洁高雅的气质,只要看她一眼,人们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词——知性。   “红姐,”不知道静等了多久,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撇撇嘴说道,“看来你所说的这个郭先生,似乎并不怎么懂得尊重别人啊,让会面的客人枯等一个小时,难道这就是他谈生意开门第一步吗?”   “怎么,雨桐,这就等的不耐烦了?”孙红羽扭过头来,看了女人一眼,抿嘴一笑说道,“难道说哈佛四年的进修,就把你当初的耐性给耗光了?”   “呵呵,我只是不喜欢别人不尊重我罢了,倒是你,红姐,我记得你的脾气可没有这么好啊,怎么今天却对那个什么姓郭的如此另眼相看呢?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暧昧吧?”雨桐挤挤眼睛,表情暧昧的调侃道。   “哼哼,你个死丫头不用拿这种话来挤兑我,”孙红羽端起面前桌上的一杯红酒,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笑道,“告诉你,不管是谁,只要能让我每月净赚几十万的话,那别说是枯等一个小时,就算是等几天我都甘之如饴。”   “什么甘之如饴啊?”孙红羽的话声刚刚落地,雅间门外已经传来了郭守云那爽朗的声音,人随声到,在一个服务小姐的带领下,穿了一身灰色西装的郭守云,紧接着便出现在门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摆摆手,示意服务小姐出去,郭守云快步走到桌边,目光在雨桐的脸上一扫而过,而后笑眯眯地说道,“刚才同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通了个电话,因此耽搁了,红姐不客气吧?”   “守云太客气了,”孙红羽站起身来,目光凝结在郭守云的脸上,笑意盎然地说道,“临时有事耽搁很正常,我们能够理解。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雨桐,我很要好的朋友。”   “敝姓常,很高兴能够认识郭先生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成功商人。”雨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手来说道。   “哦,我也很荣幸能够认识常小姐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郭守云握住对方伸来的小手,嘴里一边客套着,一边却向孙红羽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雨桐是北京首屈一指的轩庭会计师事务所的首席会计师,不仅如此,她还是哈佛商学院的高材生,精通国际商贸。”孙红羽笑着说道。   “吓,哈佛,”不动声色抽回手,郭守云上下扫了常雨桐两眼,不无夸张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常小姐竟然还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佩服佩服,这说来惭愧,郭某人到今天为止,就只读过半年多的书,嘿嘿,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   常雨桐微微一笑,对郭守云这一番说辞不做反应。在她看来,这个姓郭的显然也同国内如今大部分的暴发户差不多,本身没什么太高的文化,能够快速致富,完全凭的是国家政策以及个人的运气。不过她所不知道的是,郭守云的今生的确是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的前世却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拥有很高智商的天才——只不过他的才能没有用对地方罢了。   经过简单的寒暄,三人各自落座,孙红羽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约里宁上校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你们这段时间不是形影不离吗?”   “哎,苏联那边出了变故,他心情不好,没心思下来吃东西了。刚才他对我说想自己静一静,还让我跟你道个歉呢。”郭守云叹口气说道。   “怎么,为了格鲁吉亚独立的事情?”孙红羽问道。今天上午中央台的新闻刚刚播报了,苏联的加盟共和国格鲁吉亚,单方面宣布独立,而这已经是苏联即立陶宛之后,第二个宣布正式独立的国家了。只要是稍微关心国际实事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起独立的时间,它意味着鼎盛数十年的苏联,已经走到了迟暮关头。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今天这一场变故,让他也觉得很闹心,但是与此同时呢,却也有更多的期待。在他的记忆中,苏联解体阶段似乎还可以算是基本和平的,可是今天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传来的消息,明显证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按照刚才同伊万诺夫通话时所了解到的情况,苏联国防部方面已经向全苏部队下达了动员令,命令所有苏军部队,马上进入战时状态,各军区及主要地方部队驻地,开始实行更为严格的军事管制,防止事态向更加难看的方向发展。如有必要,各军区甚至可以在各自的防卫区内实行宵禁。   “这一场变故现在已经影响到远东了,”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孙红羽,因此郭守云说道,“我刚刚了解到,特列季亚克将军已经按照苏联国防部的要求,命令远东军区各驻军进入战前戒备状态了。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今天下午,上千名反对分裂的俄罗斯人,同定居在市里的格鲁吉亚人发生冲突,当场就有十六人丧生,四十多人受伤,几十家商铺被毁,就连市政府和警察局,都受到了冲击。这局势一乱起来,就没法收拾了,我估计那些那些趁火打劫的,这两天都要跳出来了,那些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做生意的外国人,恐怕都要跟着倒霉。”   “警察管不了,那些军队呢,你不是说他们的远东军区都进入战时戒备了吗?难道他们不能把这种暴动镇压下去?”常雨桐有些诧异地问道。   “军队,嘿嘿,军队有军队的考虑,也许这样的事情,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刚想抽出一支点上,可是看到房间里还有两位女士在场,他又把烟盒放下了,“伊万诺夫说了,他的两个摩化旅在今天下午三点,就已经开到了市郊,但却始终没有进城,就那么看着市区里到处燃起烽烟,你说这是为什么?嘿嘿,这是军队在向莫斯科宣明立场啊。”   “那你弟弟和妹妹怎么办,他们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岂不是很危险?还有公司……”孙红羽皱着眉头问道。   “哼哼,”两声冷笑,郭守云说道,“在老毛子那边只要舍得花钱,你就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危险,更何况我的公司还是他们十六师的财神,他们也许能够看着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陆沉,也绝不愿意看到我的公司遭受任何损失。”   “放心吧,”看了一眼仍旧有些疑惑的孙红羽,郭守云直接说道,“伊万诺夫在电话里都讲清楚了,为了保证公司的安全,他提前派人把守成、东婷接到了公司仓库。现在那里已经筑起了隔离垒,四辆装甲车、五十名士兵,正在担负那里的防御任务,我就不信那些暴民有胆量去触军队的霉头。” 第三章 良心的底线   “那你估计那边的动乱会持续多久?”听郭守云那么说,孙红羽算是安下心来,目前公司运转状况良好,盈利颇丰,她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岔子。   “持续多久?嘿嘿,十年吧。”郭守云心中暗笑,不过像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否则那也太耸人听闻了。若无其事的摆弄着面前桌上的烟盒,郭守云故作思索地说道,“这个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了,不过按照我的估计,莫斯科那边,恐怕绝不会允许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如果所料不差,由这一次的时间开始,克里姆林宫同苏联军方之间的权力争斗,将会全面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这种争斗只有一个结果,要嘛军方向克里姆林宫低头,要嘛克里姆林宫对军方服软,嘿嘿,不过这话说回来,他们那边打的如何热闹,也影响不到咱们的生意。”   “影响不到你们的生意?”常雨桐紧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你恐怕想得有些过于乐观了,苏联全国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的贸易还能顺利进行?这东西走过去,没有安全保障不说,销路恐怕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呵呵,”同郭守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孙红羽笑着说道,“雨桐啊,看样子你要学以致用,还需要再锻炼上一段时间啊。这苏联的情况和你在书本上学到的那些东西毫不相干,而我和守云所从事的贸易,也与你所了解的那种贸易有很大出入。那句话怎么说的,噢,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嘛,这些事情等你以后接触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守云,”不再去理会一脸疑惑的常雨桐,孙红羽转头对郭守云继续说道,“依我看啊,你现在有一个问题还必须加紧解决,否则的话,我们以后的贸易说不定就会陷入被动。”   “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郭守云正拿起一双筷子,准备对面前的一盘美味下手,听到孙红羽这么说,他停下来,愕然道。   “咱们现在在苏联那边还缺少必要的眼线啊,”孙红羽摆摆手,示意郭守云可以边吃边谈,同时说道,“你现在接触的伊万诺夫那些人,他们的级别或许在远东已经不算低了,但是放在整个苏联国内,那却根本算不上什么。这样一来呢,咱们就无法在第一时间把握住老毛子那边政策的基准走向,这样一来,咱们的贸易总是处在危险之中不说,而且还无法更有利的把握住稍纵即逝的商机。就像这一次,如果你在上面有几个能够透出风声的眼线,那咱们就可以试着探听一下老毛子军队和政府的矛盾,究竟计划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然后再估算一下这场动乱可能持续多久。恩,如果时间短的话,那自然一切作罢,可如果时间长的话,我琢磨着咱们就应该转变贸易角度,转以出口低档的生活必须品为主,而且还可以增大投入,增加出口量,对咱们来说,这可是难能可贵的赚钱机会。”   孙红羽这人儿的人品显然也不咋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很有道理,不过却值得鄙夷,她那哪是抓住商机啊,纯粹就是照着发老毛子国难财去的。   格鲁吉亚的独立,对于苏联的国内状况来说,那绝对是雪上加霜,政治方面的影响且不去说它,单单是这经济上的打击,苏联就要撑不住了。众所周之,苏联历来重视重工业的发展,而轻视农业、畜牧业、轻工业的发展,因此其国内生活必需品市场的供给一向非常紧张。而格鲁吉亚呢,它作为原苏联黑海沿岸的一个加盟共和国,其境内畜牧业非常发达,是苏联一个重要的肉制品供应地,同时,因为它直接同土耳其接壤,所以,也是苏联对中亚贸易的一个关键走廊。而今,格鲁吉亚独立了,那苏联失去了什么?毫无疑问,它不仅失去了一个肉制品的廉价供应地,同时,还失去了直通中亚的一条重要贸易渠道。当然啦,这更要命的事情还有,格鲁吉亚的独立,造成了苏联境内的社会广泛动荡,一个治安得不到保障的国家,还谈何对外贸易?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在远东这块地区,恐怕用不了几天,大批中国过去的小商人,就得慌里慌张的撤回国,不然他们恐怕就会把命搭在那边。   一个原本就生活必须品供应不足的国家,现在又丢失了一个资源供应地,还阻塞了对外贸易渠道,可以预见的是,苏联短期内生活必需品价格的飞涨,已经成为定局。孙红羽在这个时候提出转换贸易方向,改以出口生活必需品为主,从根本上来说,是相当有眼光的,只不过这个女人最不良善的地方,就在于她在“生活必需品”的前面,还加了一个定语——“低档”。难道这个女人打算用低档的生活必需品来充斥老毛子的国内市场,从而稳定他们的生活必需品市场价格吗?这种话说出去,恐怕只有上帝和魔鬼才会相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就不会猜测苏联的动荡会持续多长时间了,而她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是有两重的考虑,其一,是估算一下,她现在还来不来得及组织货源,其二,是估算一下她这么做,大概能赚到多少钱。   也许从本质上讲,孙红羽和郭守云就是一类人,他们甚至可以说绝配——两个人都是没有什么良心的奸商,为了利润的最大化,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就在而言,这两个人在盘算的,已经不是同苏联做什么非法的贸易了,他们是在揣摩着,如果在这个即将倒下的“巨人”身上,榨取出最后一滴温热的骨髓。   “嗯,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眼下口中咀嚼着的食物,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不过现在那边的局势这么复杂,一时间这种可以派上用场的内线也不好找。但是按照我的估计,他们要想恢复过来,恐怕怎么也要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咱们动作快一点,大捞一笔还是不成问题的。我看这样吧,你尽快去联系货源,我想办法调度一下,实在不行,就把二十号原本应该起运的货物压一部分,先走一点低档品去探探市场,那样的话,即便是亏,估计也亏不了多少。”   “OK,就按你说的办,”孙红羽敲敲桌子,信心满满地说道,“这年头别的东西或许不好进货,可要说这假冒伪劣次级货,那倒有的是。”   “嗯,嗯,”郭守云点头道,“不过你的关也要把好,货物质量差一点没关系,可千万不能吃死人,像那种有愧良心的事,我的公司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干。”   “你还有良心?”孙红羽被这一句话给逗笑了,她反口问道。   “有,”郭守云坐直身子,脸上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他说道,“我这可不是说笑,我的良心底线就在这摆着呢,如果你给我进的货真的出现大问题,那可别怪我终止合作,还顺道把货再给你退回去。” 第四章 张良计与过墙梯   这是从结识以来,孙红羽第一次从郭守云的脸上,看到这种近乎于庄重的神色,而这种神色同他往日里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形成了绝对鲜明的对比,甚至让人咋一看起来,就感觉特别的不舒服。不过说实话,这一份突如其来的不适应,也让孙红羽看到了郭守云的决心。   “放心吧,我办事有分寸的。”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孙红羽开口保证道,而这种情况,在以往她同任何人的商业合作中,都不曾出现过。   “嗯。”郭守云点点头,开始重新把心思放到酒桌上。   老实说,有两位年轻的女士在旁边,郭守云这幅不太文雅的吃相,实在是有失观瞻,不过令常雨桐倍感惊讶的是,一向对礼仪形象要求甚为严格的红姐,今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样子,她不仅毫不介意郭守云这种有些失礼的举动,反而还带着一脸的微笑,不急不缓的给这个男人转着旋桌,好让他能够品尝到每一道菜肴。   “嗯,红姐,”在一番大快朵颐之后,郭守云想起了弟弟前段时间的提议,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抹了抹嘴,而后说道,“差点忘了,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给办一下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看你说的,咱们是合作伙伴嘛,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孙红羽端起面前的酒杯,向郭守云示意了一下,同时笑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帮忙。”   “是这样的,”郭守云笑着点点头,而后说道,“我现在呢,想给东婷办个加拿大的移民,这国内的情况你知道,办移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知道红姐你人面广,关系硬,所以就想麻烦你一下了,你看这需要些什么手续。”   “给东婷办加拿大的移民?为什么?”孙红羽先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郭守云这是在做有备无患的打算,毕竟他现在做的事情,有一大部分都是见不得光的。他现在在担心万一哪天事发了,会把自己的妹妹也牵连进去。“要办移民的话,并不是很困难,不过我担心的是,东婷到了加拿大之后,是否能够适应那边的生活。”   “这个我觉得不是什么问题,”郭守云颇有信心地说道,“我的妹妹如何,我了解,我们兄妹三个,都属于那种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再者说了,我打算在她移民办好之后,让她去渥太华的列治文定居,那里不是华人的聚居区嘛,想来东婷在那里应该比较容易开始新的生活。”   “嗯,从这方面考虑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孙红羽稍一思索,点头说道,“好吧,我这段时间就抓紧办一下这件事情。在加拿大那边,我有几个熟人,回头我联系一下,再假造一份亲属证明,有加拿大定居者的亲属移民申请,咱们这边的批复就容易多了。”   “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你看着办就好了,到时候需要多少费用,我都照额支付给你。”郭守云说道。   “呵呵,什么费用的问题就算了,这就算是我提供的额外服务吧,”脸上带着笑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常雨婷,孙红羽说道,“不过说起来,我今天也有些事情需要跟你商量,希望守成你能给帮个忙啊。”   “红姐请说。”郭守云也朝常雨桐看了一眼,笑笑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孙红羽说道,“你看,现在咱们的公司已经正式起步了,而朝鲜的那边的贸易站也建立起来了,那想来今后咱们之间的资金往来、货物交往的数量,也会迅速增长起来。咱们公司贸易额的扩大,那就势必要求咱们增招员工,否则的话,公司规模扩大了,很多事情单凭咱们根本忙不过来,尤其是这个财务核算方面的人才,更是必不可少的。”   “嗯,红姐说的不错,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郭守云笑道。他知道孙红羽是在打什么主意,她无非就是要把常雨桐这个“海归”的大牌会计师弄进公司,监控起公司的贸易资金状况。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估计孙红羽的这个要求打水漂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但是郭守云不同,他并不在乎孙红羽搞这些财务监控之类的猫腻。别说现在公司的账面上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是有,只要他想瞒下去,凭着一个小小的会计师,也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尤为重要的是,他几乎没费什么脑子,就想到了化解孙红羽这次出招的办法,“你不是有张良计吗,那我就给你竖个过墙梯,早早晚晚的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你有这样的考虑,那就好说了,”孙红羽点点头说道,“你看这两天北京正好有一个春季招聘会,就在永定门人才交流中心,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招一些人过去,嗯,名义呢,可以暂时用我公司北京代办处的招牌。”   “那感情好,”郭守云拍拍手,说道,“正好明天我要带着约里宁出去转转,就顺道去一趟吧。”   “这些你拿主意就好了,”孙红羽仍旧不提常雨婷的问题,她笑道,“不过如果你真有心要招走几个人的话,那最好把公司的待遇定高一点,不然恐怕没有人理会你。”   “这是自然,现在在我看来,人才才是最大的财富,只要真有本事,我不在乎每月给他开上几千。”郭守云笑道。别说,他是真有心要为公司招聘些人手,毕竟就算是皮包公司,也要有几个员工吧,更何况他的公司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皮包公司了。而在这年头,要想在人才市场上找到几个真正的人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国家对高校毕业生的政策还是包保分配,那些真敢进入人才市场的,大都是有闯劲、心气高的年轻人,对这样的人,郭守云不在乎开出高薪。   “郭先生的眼光真是令人佩服,嗯,人才是最大的财富,这样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常雨桐感到有些惊讶,老实说,在这个年代,西方发达国家对人才的竞争已经很激烈了,但是国内呢,人浮于事似乎仍旧是主流。现在之所以有那么接受高等教育的人,钻破了头的朝国外跑,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而他郭守云作为一个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人,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本身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呵呵,常小姐过奖了。”郭守云笑道。   “那不知道郭先生看不看得中我呢?”常雨桐接过话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就像红姐说得,你们的公司还缺少有经验的财务,我虽然不算什么人才,但是也想要毛遂自荐一下,就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兴趣。”   “感情这事是要由这个常雨桐自己提出来啊,”郭守云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我当然感兴趣,只是担心委屈了常小姐啊。更何况,我这个公司,嘿嘿,在贸易上恐怕有些不正当的地方,常小姐不怕将来会出问题吗?”   “问题?什么问题?郭先生是说贵公司的贸易有违法的地方吗?”常雨桐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可就我从红姐那里得知的情况,贵公司的贸易虽然在某些地方做的有些不合道德规范,可是却也没有触犯法律条文的地方啊。这贸易嘛,原本就是那么回事,做了法律条文明令禁止的事情,那才叫违法,至于那些没有在法律条文中明确规定的,呵呵,那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常雨桐这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错了,按照她的逻辑,违法就是违法,而钻法律空挡,则不能同违法直接挂钩,处在这样的一个历史时期,她的这种思想似乎很流行。   “好,既然常小姐这么坦率,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郭守云微笑点头,而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常雨桐伸出手去说道,“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欢迎你的加入。自今而后,雨桐你就是咱们公司中国方面的财务主管了,以后有机会我把守成带过来,你和他多接触一下,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总部的财务,就是由守成负责的。噢,红姐,我这么决定,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当然不会有意见。”孙红羽笑道,不过她的笑容着实有些牵强。很明显,今天这一阵,她又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常雨桐作为她的亲信,是顺利打进公司了,可是郭守云以此为交换条件,把郭守成抬上了总部财务主管的大位,这一出一进之间,郭守云等于是即卖给她孙红羽一个面子,又轻而易举的将常雨桐拦在了公司贸易核心的外面,苏联那边,她孙红羽还是没办法插进手去。   “既然红姐也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郭守云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朝两位野心勃勃的女人示意一下说道,“来,咱们干一杯,就算是庆祝雨桐的加入了。”   “呵呵,多谢郭先生的赏识。”常雨桐首先拿起酒杯,和郭守云碰了一下。   “嗯,干杯。”孙红羽也起身说道,可在心里,她却不无懊恼的自语道,“你个小狐狸,暂时让你嚣张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胜过你。” 第五章 此路去往“天坛”   自半年前的亚运会召开之后,北京就进入了一个经济的飞速发展期,宽敞的街道、高挂的立交桥,在此时的北京已经随处可见了。   深红色桑塔纳轿车在拐过玄武门大街,缓缓地行驶在前门的前门大街上,此时正值上午十点钟,前门大街上往来的车辆很多,交通显得异常拥挤。而这一切的一切,在莫斯科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   对于约里宁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过去他也曾出过国,只不过去的地方除了朝鲜之外,就是东欧的罗马尼亚、波兰、捷克等地方。以往,在那些地方,他还感受不到自己国家那虚假繁荣背影中的落后,而这段时间,准确地说,是自从他进入中国国境的那一刻起,他才由衷的体会到,自己的父亲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支持激进派的进一步改革措施。可是这话说回来,为了一场还不知道是否能够强国的改革,就先把自己的国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这样做难道就真的正确吗?约里宁想不透,他感觉自己很茫然,甚至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同样是在改革,中国人这里的改革一团和气,而且正在富强的路上快速的进步,而自己的国家也在改革,可是看看那里成了什么样子?   “谢尔格,前面就到天坛公园了,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转转?”郭守云能够感受到约里宁的沉默,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狡猾上校,就一直都很消沉,尤其是昨天晚上,当得知了格鲁吉亚正式宣布独立的消息之后,他的消沉就表现的更加明显了。   “怎么,你不急着去参加那个什么,什么招聘会了吗?”约里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扭头看了郭守云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呵呵,我有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她总是对这种人事上的事情出奇的关心,所以即便我今天不去,相信她也能把招聘的问题解决掉。”   “哈哈……”约里宁自然知道郭守云所说的那个合作伙伴是谁,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很看出了这两人之间表面和气但骨子里钩心斗角的现实。   朗声一笑之后,约里宁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拍了拍,说道:“郭,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在我所认识的人中,还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你这么豁达。”   “呵呵,豁达倒是说不上,我只是比较看得开罢了,”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有很多事情的发生、出现,都是不那么合乎人愿但却又不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的,所以呢,你要想活的顺心一点,那就要看的开。就像你们国家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有很多事情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所以如果你因此而耿耿于怀大没必要,我们中国人说,‘大乱之后有大治’,也许今天你们的纷乱,就是未来重走复兴之路的契机。”   “很高兴你能像朋友一样安慰我,”约里宁抹了一把脸,由衷地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来讨好我的,如果在昨天,我也许还能给你些帮助,但是现在,嘿嘿,恐怕要另说了,搞不好我现在已经要自身难保了。”   郭守云心头一震,他豁然明白,约里宁从昨天开始的消沉,并不仅仅因为格鲁吉亚的独立抑或是苏联国内的动荡,这其中还有个人的原因。   “怎么,家里有不好的消息?”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暂时还没有。”约里宁苦笑一下,他看了看车窗外,此时车子正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得天坛在什么地方,我想去转一转。”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约里宁说道。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此时这个十字路口,正好是广安门内大街同前门大街交汇的地方,再向前不远就是天坛公园了。他说道,“好,就在前面不远,咱们到时候下车转转。”   也许是不想在车里多说了,约里宁点点头,仰身靠近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红色的桑塔纳最终停靠在天坛街的公园入口处,两人下了车,在公园门口的售票处买了门票,一路逛了进去。不过约里宁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观景上,他一路沉默,当走到丹陛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道路两边那大片的柏林,深深的叹口气,说道:“郭,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还是想问你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什么问题?”郭守云也停下脚步,他站在约里宁的身边,说道。   “你究竟想从我们那里得到什么?”迎着郭守云的目光,约里宁用罕有的深沉语气问道。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郭守云一脸严肃地说道。   “噢,第一个人可是妮娜?”约里宁先是一愣,继而问道。   点点头,郭守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同样的答复,那就是我在求财,而且仅仅是求财。我同任何人,包括伊万诺夫在内的所有交易,都是基于求财这个目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换句话说,如果我能够为你的贸易提供便利,你也可以同我合作喽?”约里宁的目光看上去就像两把尖刀,狠狠的钉在郭守云脸上。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卑鄙,但我还是要说,事实如此。”郭守云毫不退缩,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可真是够坦白的。”约里宁摇摇头说道,不过看上去,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对朋友我一向都是如此坦白。”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朋友,嘿嘿,既然郭你把我当作朋友,那我有些话就要直说了,”约里宁笑道,“反正你只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那如果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倒下去的话,咱们之间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合作的机会呢?就像你同伊万诺夫那些人之间的合作一样。”   “你们?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这个‘我们’,究竟指的是谁。”郭守云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要涉及到苏联远东更深层的秘闻了。   “这些不用我来告诉你,”约里宁摇摇头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次远东各部队辖区内的暴动,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吗?”   “哦?”郭守云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他知道,远东军方在面对暴乱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正是他们在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   “这是有些人在逼着大家站队啊,相信经过这一番排队,国内的局势就彻底明朗化了,”约里宁冷笑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在台面下协商的机会了,所有人都会撕掉面具,战友就是战友,异己就是异己。到那时,我想以郭你的精明,自然能够把一切都看个明白。”   “该死!”郭守云心中暗骂自己一句,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不是嘛,这次苏联国内各个部队驻地城市的暴动,可不仅仅是军方在迫使克里姆林宫让步,他们这也是在划分自己内部的“敌我”站队问题。面对那些反对格鲁吉亚独立的人群所发起的、针对激进派的暴乱性围攻,冷眼旁观者自然是一方,而出面干预者便是另一方。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该团结谁,该打压谁,自然就是一清二楚了。   至于约里宁口中所说的“我们”,自然就是指的激进派一方了,现在他们的实力还较弱,至少同以克里姆林宫为首的主流派以及以军方为主的传统派相比,他们还不够级别。难怪约里宁会说他可能自身难保了。   想明白了,一切都想明白了。通过与约里宁的这一番谈话,郭守云之前的所有疑惑一扫而空,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而这对他这样一个商人来说,则是至关重要的。   “谢尔格,你放心吧,”想清楚这一切之后,郭守云压抑住心中的兴奋,他伸手揽住约里宁的肩头,说道,“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同你合作,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对你的一个承诺。” 第六章 最疯狂的贸易   以格鲁吉亚在九号的独立事件为分水岭,整个苏联进入了全面的混乱期,而除了郭守云之外,此时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这一场看似突如其来的混乱,将会持续整整的十年时间。   当世人谈起这场骚乱的起源时,往往会以激进改革思潮同保守主流思潮、民族独立同反对分裂之间的冲突为其爆发的根本原因,但是却没有人提及其背后更深层次上的本因。   正如约里宁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场苏联国内领导层,尤其是军方高层内部的大排队,面对格鲁吉亚的独立,面对四处蜂拥而起的骚乱,无论是莫斯科军区、西伯利亚军区,还是土耳其斯坦军区、列宁格勒军区等等,先后做出了各自的反映。而冲突表现最为严重的,就是负责驻守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三个加盟共和国的外高加索军区,在梅利尼科夫上将宣布了军区戒严命令之后,整个军区瞬间产生分裂,甚至出现了部队与部队之间的对峙、部队与格鲁吉亚示威者之间的对峙,一时间外高加索的上空火药味十足,武装冲突时刻都可能会发生。 而在远东,整个远东军区内也不太平,军区下辖的两大集团军站到了同特列季亚克的对立面上,在比罗比詹和马加丹,机械化第四十五集团军、摩托化第二十九集团军的戒严部队,在骚乱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开进了市区。在坦克、装甲车与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镇压下,这两个城市的骚乱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就被扑熄了。不过几乎是紧随其后,苏联的一些主流媒体,以流血伤亡为由,对类似于第四十五集团军、第二十九集团军这样大力镇压骚乱的部队展开了无情的抨击,要求克里姆林宫对这些部队的一级指挥官作出严肃处理。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些倾向于激进派的媒体,则从另一个角度展开舆论宣传,他们将各个城市中发生的骚乱,定义为“野蛮的暴力犯罪”,并以此为依据,支持军队暴动的果断镇压。   而针对苏联国内局势的迅速恶化,西方国家也很快做出反映,就在四月十号,美国白宫发言人赫利克对外宣布,美国考虑承认格鲁吉亚的独立,同时对苏联目前的骚乱局面表示关注,并提醒克里姆林宫,如果苏联不能迅速果断的制止动乱,美国政府将会重新考虑对苏联的经济援助问题。   面对国内外的压力,一直以来都亲向西方,并希望得到美国巨额贷款援助的克里姆林宫,在态度上产生了微妙但是却足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变化。在以军方传统派为主导一系列后续动作中,克里姆林宫态度暧昧,消极抵制国防部所采取的一系列针对激进派的“围堵夺权”行动,而这也直接将国防部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四月十六日,国防部下达命令,宣布暂停苏军十四名集团军级将领的职务,但是这份命令下达后,遭到了相关部队的抵制,被宣布停职的将领,以没有接到苏维埃中央的通知为由,拒绝执行国防部的停职命令。   地方驻军指挥官公然违抗国防部的命令,这一事件立刻在苏联国内尤其是军队中引起了喧嚣一片,谁都知道,这个国家走向真正的动乱已经不可避免了。   政局的动荡,直接造成了各种社会问题的凸显,各式各样的矛盾一时间迸发出来,从而造成了治安的更加混乱,苏联这个曾经号称世界上治安状况最好的国家,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成为了犯罪者的天堂,不仅如此,那些日渐猖獗的犯罪分子,甚至开始出现了拉帮结派的现象,一些大大小小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   鉴于苏联国内局势的动荡,尤其是极端仇外思潮的兴起,苏联政府无法为外国商人和旅行者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中国外交部、商务部、旅游管理局在四月中旬联合发布通告,建议国人在苏联局势没有稳定之前,放弃赴苏贸易、旅行的计划。其实也没有必要发这份公告了,因为从四月初开始,那些活动在中苏边贸各口岸的倒爷们,已经开始撤退了,从这时期,中苏边境三大贸易口岸的进出口贸易,进入了低潮期。   而与这种贸易低潮不协调的是,郭守云在哈尔滨所创办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却在这一段时间里,真正地进入了其对苏贸易的黄金阶段。为了能够得到充足的货源,整个四五月份,孙红羽几乎停止了她本人的一切商业活动,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贸易公司的事物上来。从江北到江南,从沿海到内地,她为了得到供货的底单,几乎是不停脚的到处跑。   从四月中旬开始,印有“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字样的集装箱卡车,就往来不断的穿行与从黑河经黑龙江至布拉戈维申斯克、从延吉经图们江至朝鲜南阳、从龙井经图们江至朝鲜忠城的三条贸易通道。   “别人担心老毛子那边的治安状况,担心自己的货物或者钱财被人抢走,咱们不用担心,咱们所需要的担心的,就是货源供给不畅以及进口限额的约束。”面对苏联的局势,郭守云对公司里新招聘的那些员工如是讲到。   的确,只要是郭氏贸易公司的车队,就不用担心会在苏联远东出现什么问题。   从黑河进入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公司车队,在一过苏联边境哨卡之后,就会得到十六师的接应,全副武装、成连营建制的苏联大兵,会负责将车队护送到军需储备库,并在那里完成入库封存的最后工序。   而经由延吉、龙井进入朝鲜的货物,则在走运的过程中有些繁琐的手续。所有入朝的车队,在进入朝鲜境内之后,都必须立刻完成一个转换运输工具的工作,车队所运输的货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换装到朴晋恩所安排的军车上,然后在两天时间内,转运到造山湾码头。就在这两天时间里,所有货物的出入境手续,就会全部办妥。 货物在造山湾码头装船,出海北上,在运抵波谢特湾外海海域之后,同等候在那里的苏联军方舰只完成交割,而后,马不停蹄的运抵波西耶特港。就这样,郭氏贸易公司的出口货物,就在短短不到四天时间里,完成了一个经朝鲜转出口的过程,并最终送到了苏联远东军区第五十六集团军的手上。   目前,苏联远东军区内部的派系对立相当严重,但是在有心人的暗中操持下,这种派系之间的斗争,竟然丝毫影响不到郭守云的生意。他的货物在波西耶特港上岸,而后由五十六集的专门人员押送到乌苏里斯克,在那里,装上集团军专门调配的军列,经哈巴罗夫斯克、比罗比詹,两个不同驻防集团军的辖地,最后抵达布拉戈维申斯克,从而完成整个走货的过程。   作为公司哈尔滨分部的财务主管,常雨桐是全公司除郭守云与孙红羽之外,唯一了解整个走货过程的人,在最初了解到这些内幕的时候,常雨桐的表现是很不淑女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吧,然后神经恍惚了半天时间。在她看来,郭守云这已经不是在做贸易了,他这更像是在战争期间为前线部队提供后勤运输,同时,常雨桐也想不明白,那些高傲的老毛子军人,怎么就会老老实实的同他合作。 第七章 这个世界很冷酷   这年头干什么最赚钱?如果放在以前,孙红羽会回答说:进股市。如果问干什么比炒股更赚钱,那她回答:只有抢银行了。而今呢,在刚刚下过第一场今年如春以来第一场雨的四月底,如果再有人问她干什么比抢银行更赚钱,那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和“小狐狸”做进出口生意。   的确,对于孙红羽来说,今年的这个四月,绝对是流金的四月,仅仅是半个月份里,随着第一批货物在苏联境内脱手,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就向她的账户上过账利润分成二百一十万元人民币,而这一笔钱,则相当于她去年全年的资金进项总额。   如此巨大的利润,显然把孙红羽给刺激到了,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多出货多赚钱,她使出浑身解数,利用种种名目先后在黑龙江的几个城市,开设了多大十余家皮包式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以此来获取更多的进出口限额。   而在随后的五月份,随着苏联国内市场上生活必须品的进一步短缺,孙红羽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明智,她每月在月底结算时所能获取的收益,几乎是在成倍的增长。用常雨桐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们这不是在赚钱,而是在抢钱。   不过孙红羽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她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所收获的利润,还不到公司真正纯收益的百分之十二,她口中那个“可爱的小狐狸”,通过虚报出货价格、增开折耗报单等方式,直接掠走了公司纯收益的百分之三十还多。常雨桐的确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会计师,她查对账目的本事很老练,可无奈的是,她对苏联那边销货的情况并不了解,毫不客气地说,即便她知道自己手上拿到的公司账目是虚假的,也根本无从查起。   郭守云是什么人,他上辈子可以说,就是为了专门对付会计师而活着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站稳了脚跟,如果有需要,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贸易口岸、甚至是老毛子的外贸公司都会和他串通造假。在这种情况下,单凭常雨桐这么一个会计师,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那么话说回来,郭守云通过四月的第一笔成交贸易,究竟赚到了多少?他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究竟能够有多大的分量呢?这一点,除了郭氏兄弟二人之外,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而即便是别人知道了,恐怕也难以相信。   一袋净重五百克的酱油,从中国走运朝鲜,再转回布拉戈维申斯克,在扣除了运费以及必要的折损、税金之后,平均每袋的净利润还有一点九四卢布,等同于每袋酱油净赚五美元;一袋五十千克净重的面粉,扣除成本、税金之后,平均每袋的净利润超过四十七卢布,等同于每袋面粉净赚一百三十一点六美元;一件纯棉成人春衫,扣除成本、税金后,平均每件的净利润接近一百卢布,等同于每件净赚两百八十美元……如此惊人的利润数字,如果公开出来,有谁会相信?又有谁敢相信?可这却是事实,一个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市场供给的日渐枯竭,令苏联国内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飞涨,以上那些利润数据还仅仅是四月份,而到了五月份、六月份乃至七八月份,生活必须品的价格将会增长的更加厉害,而对于郭守云来说,那种用面粉换取拉达轿车的黄金时期,就要到来了。   不过物价的飞涨,也让郭守云感觉到危机,谁都知道,物价的飞涨其实就等同于是通货膨胀,而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一旦苏联政府放开对货币金融的监管,那么卢布的疯狂贬值将会紧随而至。   郭守云是来苏联赚钱的,他不是来买纸的,为了以防万一,他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卖出卢布折兑美元。按照苏联中央银行的规定,苏联国内并不允许进行大宗的卢布兑换美元业务,即便是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卢布也不参与炒卖。但是这并不能堵住苏联国内的黑市贸易,同时呢,此时那些率先进入苏联国内的外国银行,也在暗中大量吸纳卢布货币。因此,郭守云可以很容易的就把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卢布货币脱手掉。就在四月底五月初,在郭守云还滞留在中国国内的时候,郭守成已经按照他的嘱咐,全面展开了暗中的兑换业务,他在同兴业银行的交易中,一次性就兑换了五百万卢布现金。而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看出,郭氏兄弟在四月份的进项大概有多少了。   捞到第一桶金的郭守成,仍旧牢记着他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能吃独食,正是出于这一原则,十六师师部的主要领导层,拿到了他们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入股后的第一笔分红,每人四万卢布。除此之外,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各个主要部门,包括市政府、警察局、外贸公司、监督局、内务部阿穆尔州总局、新闻局等等,一系列单位的主要官员,也都收到了“红包”。   郭守云要把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手中握有权力的人都拉下水,然后该出力的出力,该闭嘴的闭嘴,至于那些不肯下水的人——正好现在时局这么乱,十六师在全权监控布市,那这种人自然会找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作为国家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主席,费里科诺维奇从各方面传递来的情报中,感受到了危机的存在。不得不承认,克格勃虽然机构臃肿,但是办事效率却高的惊人,这段时间郭氏兄弟同军队勾结、大肆收买地方官员的活动,全都落在了安全委员会情报人员的眼睛里。   费里科诺维奇不知道这两个来自中国的商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单凭目前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就足以把这两个家伙送上刑场了。基于前几次申请总部介入干涉的申请都被驳回,这次费里科诺维奇着实下在搜集证据方面了一番功夫。   在四月三十号,费里科诺维奇第五次将针对郭守云的抓捕申请以及大量的实证,通过密件发往位于莫斯科卢比扬卡大街广场的安全委员会总部。   与之前的四次不同,这一次费里科诺维奇的申请没有立刻被总部驳回,不过这对于他以及整个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来说,却是一个灾难的开始。五月二号,就在郭守云从中国返回苏联的前一天,一个由安全委员会第一总局第三处副处长斯威坦科带领的工作组来到远东,随后,包括费里科诺维奇在内的六名远东分部主要负责人被秘密逮捕。随后不久,在未经正是审判的情况下,费里科诺维奇等三人因间谍、破坏公共安全罪、收受贿赂等数项罪名,被安全委员会秘密处决。随后,由安全委员会西伯利亚分部调来的雅科夫·伊万诺夫,开始出任安全委员会远东分布主席。   毫无疑问,费里科诺维奇是一个对国家忠城的人,但是他的忠城在一个错误的年代、一个错误的时机里,很不巧的陷入了一场权力争夺的陷阱。可以预见的是,像他这种人的悲惨结局,是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即便是没有郭守云的出现,他也没有机会逃脱这种命运,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 第八章 军队新福利   淋漓的细雨密密朦朦的笼罩着静静流淌的黑龙江,在那些微水雾的阻隔下,大江之上的景象看起来多了一点蒙太奇的氛围。   在中苏边境苏联边境哨卡的一侧,一辆草绿色的212吉普车冲破雨雾,缓缓地停靠在哨卡前站的检查岗旁边,而几乎就在车子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别里科夫少校便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快步迎了上去。   “郭先生,欢迎您回来。”为车内的郭守云拉开车门,别里科夫将雨伞撑在车门上,同时满脸堆笑地说道。   “哦,是别里科夫同志啊。”郭守云的记性很好,虽然只同别里科夫直接打过一次交道,但他还是记住了对方的名字,而这样的好记性,也是一个成功商人所必须具备的。   “怎么,这么巧,今天又是你当职?”郭守云从车里钻出来,凑到雨伞的下面,看着面前的少校,笑着说道。   没想到仅仅接触过一次,这位师部大红人、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足可呼风唤雨的年轻人,就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这一点让别里科夫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慌忙回答道:“嘿嘿,今天倒不是我当职,我这是接到了师部的通知之后才赶过来。听伊万诺夫同志说,您今天回来,而且需要一辆车来关口上接一下,原本苏西霍夫同志想要亲自来的,只不过中午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军区总部的通知,说是下午要召开一个电话会议,这师部里的人都要参加。所以呢,这接您的任务就落到我的身上了。”   “呵呵,伊万诺夫同志他们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只是需要一辆车而已,哪里用的着专门劳动你来接啊。”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哨所。在楼下的遮雨台下,郭守云一边抚落溅在胳膊上雨水,一边说道。   “这可是应该的,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先生您呢,如果不是您的慷慨,我们拖欠了一个多月的薪水,哪里能够解决的了。嘿嘿,这不,今天上午,我们上个月的薪水也下发了,准时不说,而且奖金也比以前多了几十卢布。这在咱们整个军区,可是独一份的,想来别的部队现在看着我们都眼红。”别里科夫笑眯眯地说道。   “呵呵,那他们可有的眼红了,”郭守云笑道,“我最近啊有一个打算正要和伊万诺夫同志商量呢,恩,可以算是给咱们部队的一项福利措施吧。”   “噢?”别里科夫一听就来了精神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福利措施?郭先生方不方便先透露一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什么商业秘密,”郭守云说道,“是这样的,我考虑啊,过了五月份之后呢,这中国市场上的各种水果应该渐渐地开始上市了,我打算到时候每月运进一批容易保存的种类,免费分配到各个部队,算是给咱们的士兵们开胃了。”   “哎呀,郭先生这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别里科夫由衷地说道,“现在咱们部队的待遇是越来越差了,原来按月补充的水果供应,现在都已经断了快四年了,如果先生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咱们全师官兵都要记您一个大人情啊。”   “这不算什么,我这也是投桃报李啊,毕竟我的生意还需要大家来保驾护航嘛,现在这治安状况是越来越差了,而公司做得又是大宗贸易,所以今后这安全的问题,还少不得要大家帮忙了。”郭守云说道。   “那当然没问题,郭先生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别里科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绝对没有谁能够冒犯到先生的。”   “嗯,希望如此啊,”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头说道,“别里科夫同志,给我准备的车在哪儿呢?我现在必须马上赶去储备库,有一批账目需要核对一下。哎,这生意现在是越来越难做了,整天忙得吃不好睡不好也就罢了,还赚不到多少钱,真是让人头疼。”   “先生千万不要过于辛苦了,身体要紧啊,”别里科夫又客气了一句,然后才朝停车场的方向虚指一下,说道,“为您准备的车就在那边,您先稍等一下,我去招几个人过来,护送您到储备库。”   “不用啦,有一个司机就可以啦。”郭守云笑道。   “那可不行,”别里科夫伸手在值岗室的窗户上敲了敲,示意里面的一名士兵出来,同时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苏西霍夫同志的命令。就像您说的,现在这市里的治安状况不好,虽然说咱们的部队已经进驻了市区,但是那些捣乱的亡命徒还是接常不断的出来搞些动作。这不,昨天晚上师部招待所就遭到了攻击,几十个年轻人,用燃烧瓶把招待所里停靠的几辆军车全都烧毁了。所以咱们还是慎重一点的好,不然先生要是有个什么差池,那苏西霍夫同志还不把我枪毙了啊。”   “什么?!有人烧了师部招待所?!”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现在这里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暴徒们竟然敢冲击军队的设施了,万幸守成与东婷已经迁去了储备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如果守成与东婷还在师部招待所的话,那十六师专门派来保护他们的士兵也会镇守在那里,几十个暴徒估计也没胆子去招待所搞事。   “是啊,说来这伙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听说那几十个人都是属于一个什么组织的。”别里科夫说道。   “什么组织?”郭守云心中一跳,随口问道。   “谁能记住那个啊,”别里科夫笑了,他说道,“这段时间市里那些暴徒们所成立的形形色色的组织,即便是没有几十个也至少有十几个了,其中竟然还有敢称‘党’的。嘿嘿,这世道是真的乱了,要是放在前几年,还什么‘党’,咱们早就给他一锅端了。不过昨天晚上那些家伙恐怕也要完了,活该他们倒霉,捣乱竟然捣到了安全委员会的头上,还烧了人家的车,这不,从一清早开始,安全委员会分局的人就全都出来了。嘿嘿,这场面可是也有好几年没看到过了,我刚才从驻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列宁大街上到处都是‘配枪蓝皮’(安全委员会制服为蓝色)。”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再接口。他自然知道苏联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是个什么衙门,一群还不成气候的小流氓惹上这些人,那真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第九章 仁慈的雅科夫   雨中的布拉戈维申斯克街头,看上去多了太多的冷清。郭守云所乘坐的嘎斯吉普车,缓缓地行驶在如此冷清的大街上,而紧跟在嘎斯吉普车后面的,则是一辆军用卡车,车上十二名荷枪实弹的苏军士兵冒雨而立,担负着护卫的任务。   短短一个月,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个名叫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城市,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原来那整洁的城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垃圾遍布的肮脏街道,被焚烧的轮胎、散乱的纸屑、扯碎的布片四处可见。尤其是街道两边的建筑,不是可以看到被砸毁焚烧的店铺,即便是那些保存完整的,看起来也肮脏不堪,骷髅、匕首、题字之类的涂鸦画满了墙壁。当然,要说整个城市中最醒目的,还要说是停留在各个路口处的装甲车,这都是十六师进城戒严的部队。   游览这样的城市,相信谁的心里都不会舒服,郭守云同样也是如此,不过这又能怪得了谁?   车子划过市区,披着蒙蒙的细雨,直奔军需储备库。而就在郭守云抵达军需储备库的时候,他回来的消息,也传到了等候多时的人耳朵里。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警察局里的暂押监狱里,一身蓝色安全委员会制服的雅科夫,半依半躺的靠坐在一张松软的沙发里,两条腿则高高的翘起,轻闲的搭在沙发前的审讯桌上。而在他的身后,一位同样穿着蓝色制服的金发女人,正在温柔的给他掐捏着肩膀。老实说,作为一对亲兄妹,雅科夫的眉宇间有很多地方都和妮娜颇为相似,挺直的鼻梁、淡蓝的眸子、尖巧的下巴,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也称得上是一个帅哥了。可是有一点,那就是雅科夫脸上的邪气太重,尤其是眼睛里不时闪过的那种阴鹫目光,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的阴沉,属于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诚实”坏蛋。   今天雅科夫很生气,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新上任没两天的主席,还没等着他来烧上任之后的三把火呢,一群狗屁都算不上的小流氓,却先在他的坐车上放了一把火,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当然,这还不是令他最感觉不爽的,最令他感觉不爽的是,昨晚那些骚乱分子冲进十六师师部招待所的时候,他正处在温柔乡中,而且还正是在关键时刻。被那些家伙一闹,他一晚上都没有恢复起兴致来,这真是岂有此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雅科夫今天震怒了,他才不管什么立场不立场的问题呢,那些混蛋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怎么闹都可以,但是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搞到他的头上来,否则的话,那岂不是太无法无天了?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这次事件对于雅科夫这样刚上任的新官来说,也同样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立威,来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安全委员会的远东分部已经开始由他来当家做主了,而他同上一任的费里科诺维奇有完全不同的性格。   雅科夫的确是这么考虑的,而且他也是这么做的。从昨天晚上的骚乱事件发生之后,他就第一时间从周围几个城市,连夜调来了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紧接着,大规模的全市性搜捕,就由二百余名秘密警察为主导、在几百名民警的配合下,全面展开了。   对以秘密警察为主导的搜捕行动,尤其是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安全委员会内部都是有着及其严格的程序规定的,作为一个地区性分部的负责人,雅科夫根本没有权力去这么做,更何况他还在行动过程中调动了地方警力。   可是雅科夫就这么做了,他肆无忌惮,毫不担心这种违规的做法,会招来什么人的非议,更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处分——只要谢苗大将,也就是他的老爷子还活着,那在目前的局面下,就不会有人来动他,即便是作为安全委员会主席的克留奇科夫也是一样。   秘密警察的搜捕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从两个参与昨晚骚乱的年轻人身上,雅科夫的人就顺藤摸瓜,将二十七个肇事份子一网打尽。   对这些人,雅科夫并不想把他们怎么样,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对这些“毫无用处的家伙”,还是需要稍稍宽容一些的。就是他这一份“宽容”,肇事者中的两个领头人,将会被送去乌多坎劳动改造营服刑十五年,可以预见,在此后的十五年时间里,这两个可怜人将会整天沉浸在刨铜挖矿的幸福之中了。   至于说剩余的那些从犯,雅科夫的处置就更加仁慈了,没人抽十鞭子作为警告,然后就释放。这种处罚咋一听上去的确不是很严厉,而在实际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在苏联安全委员会的刑罚中,鞭刑的概念早就得到彻底的升华了,他们所使用的鞭子,既不是皮鞭也不是绳鞭,而是彻头彻尾的铁鞭——四根缠在一起的细铁丝,每根铁丝上都扎满了接头,咋一看上去,整个就是缩微版的军用钢丝荆棘路障。   这样的鞭子抽下去,如果不用太大的力气,那么鞭身就会整个挂在人的后背上,再向下一扯,整整一道皮肉就被生生的扯了下来。而如果是用力抽下去的,那结果就不是什么皮开肉绽所能形容的了。而秘密警察们最狠的地方,还在于使用这种鞭子行刑,按照他们的规定,鞭刑大都是双数,一半“过水”,一半不“过水”。这十鞭,说白了就是前五鞭是干打,打的人皮开肉绽了,后五鞭还需要在先鞭子上过盐水,这一方面是为了增大犯人的痛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犯人昏迷。   以往这样的刑罚只是用在审讯中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供,而今,雅科夫却把它用在了一群小混混一般的人物身上,这一顿刑罚挨下来,这些年轻人估计没有一年半载的是恢复不过来了。   现在,这鞭刑还没有正式开始,雅科夫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郭守云,他要让这个被自己妹妹看重的男人,同他一起来观看这个精彩的节目。按照雅科夫的安排,等到节目看完了,他就要把自己手中那份材料拿出来,同郭守云做一个很有“钱途”的交易。 第十章 船与压仓石   “哥,现在咱们已经占用了十九个仓库,”在军需储备库的公司借用库房外,郭守成拿着一本红色的硬皮账簿,向紧跟在自己身侧、撑着一把雨伞的大哥郭守云介绍道,“不过这几天从西伯利亚、外高加索那边过来的分销商也越来越过,进一步接触的谈判正在准备,如果能够把他们拿下,那相信以后的库存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积压了。”   郭守云看着那一排排已经打上了封条的军用仓库,现在那些仓库里已经堆满了公司的货物,而那些原本存放在仓库中的军车、坦克、装甲车之类的东西,现在正无比凄凉的在露天地里忍受着风吹雨淋。   “怎么样,那些老毛子商人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嚣张了吧?”郭守云将手中的雨伞朝弟弟那边靠了靠,目光在那本账册上扫了一眼,笑道。   “嚣张?现在他们已经没任何嚣张的资本了。”郭守成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回想起当初来老毛子地盘上做生意时的情景,郭守成真有一种人生如梦般的感觉,那时候不管是老毛子的主管部门还是协管部门,甚至是那些同样做生意的商人,一个个都显得高高在上,嚣张的不得了。而今呢,什么主管部门、协管部门,他也经常同他们打交道,这些部门的头头们,谁见了他都是谄笑满面的,至于那些不远万里赶过来的分销商,哼哼,他们更是嚣张不起来了。   按照郭守云的交代,现在要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进货,那就要按照公司制定的规矩来:所有货物一律现金交易,当场货款两讫;进货价格要由公司开出,分销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有支出的货物,公司不负责运输,一律由分销商自行组织起货运输。   很明显,这样的条件在商业贸易中是相当苛刻的,不管对哪一家公司来说,对分销商们开出这样的苛刻条件,都等于是在自寻死路。不过郭守云不在乎,他知道,像目前这样能够赚大钱的对苏出口贸易,最多只能做几个月,也就是最多做到八月份,而在八月份之后,随着苏联各项政策的放开,以及政府高层的变动,苏联的进出口贸易市场将会全面放开,到时候,纯粹的对苏出口贸易已经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了。所以郭守云并没有把公司这方面业务长期做下去的兴趣,他的公司就像是一群蝗虫,哪里植被丰茂就去哪里,而且啃上一口就走。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去考虑那些分销商的情绪问题。   “嗯,那就好,”郭守云点点头,然后扯住守成的胳膊,转身向回走着,“守成啊,有一点你要记住啊,这个同老毛子打交道,你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让步,什么时候该强硬,对什么人可以让步,而对什么人应该强硬。对那些从各处过来的分销商,我们的条件是既定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但是对军区还有地方这边,必须把他们的利益考虑落到实处。这过去的半个月,咱们的货物从朝鲜走运过来,接连穿过四支部队的驻防区,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口索要什么好处,但是咱们却不能不提前表示一下。”   说到这里,郭守云沉吟了片刻,他细细琢磨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个四十五集团军,约里宁那小子在临走之前,同我有过一次深谈,他虽然没有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和伊万诺夫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现在不是已经转调到四十五集团军去了吗?看样子,他的背景是在那里啊。”   郭守成显然赞同哥哥的这番话,他问道:“哥,那你有什么考虑?”   “现在老毛子这边的情况复杂,”郭守云说道,“这队伍站开来,下一步应该就是真刀真枪的对决了,政治这种东西,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谁还能笑着活下去。而像咱们这种人,那是绝对不能站在失败一方的,所以我考虑着呢,咱们有必要给自己多准备几个选择,绝不能单单抱住伊万诺夫这一方的大腿不放。”   “那大哥,你的意思岂不是说咱们要脚踩两只船?”郭守成笑道。   “你个臭小子,什么叫脚踩两只船,说得这么难听。”学着妮娜的样子,伸手在弟弟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咱们是要有多少船踩多少船,总而言之,就是不论哪条船翻了,咱们总要有一个容身的地方。”   “那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惹来人家忌恨,这船还没等到翻呢,就先把咱们掀下水了。”郭守成嘿嘿笑道。   “哎,我说你小子行啊,看来这段时间没白和老毛子们打交道,竟然懂得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了。”郭守云不无惊讶地说道。   “这算是夸奖吧?”郭守成甩甩头,做出一副很潇洒的样子,说道。   “当然是夸奖。”郭守云由衷地说道。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守成不仅成熟很多,而且性格上也在慢慢变的开朗,其实细考虑起来,这一方面是因为这段时间贸易顺利,守成从中找到了自信,另一方面,则是独当一面的角色,让他逐渐摆脱了郭守云那种出色所带来的压力。   “看来以后还要多给守成一些独立做主的机会。”看着弟弟脸上洋溢出来的光彩,郭守云心底下琢磨道。他郭守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天才一说,在他看来,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方面的成功,首先来自于兴趣,其次是氛围,最后是机会。而对于郭守成来说,他本人就是从商的,对商业的兴趣自然是有了,而现在呢,要想把他打造成一个真正成功的商人,那就必须给他足够的交际氛围和独当一面的机会。以后随着公司的一步步壮大,业务范围的一步步拓宽,郭守云可以预见到,自己需要的助手将会越来越多,而弟弟这个最让他信赖的人,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哥,你在想什么?”看到郭守云那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守成忍不住问道。   “噢,没什么,”郭守云回过神来,伸手揽住守成的肩膀,笑道,“我在想你刚才所说的那种顾虑。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再换一个角度,从现在老毛子的心里去思量,我感觉你的顾虑虽然不然不可能变成现实,但是几率却不大。现在老毛子们内斗的厉害,而且无论是哪一方,都面临一个最大的困境,那就是缺钱,玩政治可不仅仅是在玩权,从更深的层次来说,他们也是在玩钱,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持,即便是史达林转世重生,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无论是哪一条船,他们都需要像咱们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咱们就是压仓物,没有咱们在船上压仓,那他们就禁不住风浪的打击,而咱们的倾向,也可以直接影响到他们每一方的稳重程度。嘿嘿,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看咱们自己这个压仓物够不够分量了,换句话说,就是要看咱们的财力是不是足够雄厚了。” 第十一章 秘密警察   郭守成对哥哥的看法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没有谁比自己大哥的脑子更清醒了,更何况刚才那一番分析也绝对在理。   “哥,那你说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找人去联系一下商路上的那几支部队?”郭守成继续问道。   “不行,这件事情必须你亲自去一趟,”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看可以这样,下一批货物走过来的时候,你直接到乌苏里斯克去接,想来这一趟走过来,该接触到的人你也就都能接触到了。”   “那好,我就按你说的去做。”郭守成点点头,认同道。   “守成,要同老毛子把交道打好,你就必须记住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吝啬,不能小家子气,”郭守云一边拉着弟弟往回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一次过去,尤其需要注意这个。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们提出来,你就可以接受,不用和我商量,即便是他们不提出什么要求,你也要主动把好处送出去。呵呵,干咱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只想着往自己口袋里装钱,而舍不得往外掏钱,利益均沾,只有这样,才会有人死心塌地的给咱们办事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排库房的转角处,郭守云想起那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让他挂在心上的事情,便对守成说道:“守成,下个月让东婷回国去,到时候就剩咱们哥俩在这边了,我也想好了,以后要全力在这边发展,国内回去的机会估计也不多了。”   “哦,东婷移民的事情办好了?”郭守成的脸上闪现出欣喜的神色,他说道。   “哪有这么快,”郭守云笑道,“听孙红羽的意思,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我打算让东婷这段时间就回国,给她安排一些东西学,这英语学起来不容易,但至少要会一点的。另外呢,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还要尽快了解一下加拿大那边的情况,以便给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就太好了。”郭守成先是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情绪便低落下去。   郭守云知道这是为什么,小妹去了加拿大,那以后三兄妹要再想碰面,那就有些困难了。没有说什么,郭守云伸手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推着他朝住处走去。   兄弟两个撑着一把雨伞,缓步走在储备库那一栋栋仓廪之间的泊油路上,这住处那栋小楼才刚刚进入视线,就看到一名浑身湿漉漉的军官,慌里慌张的朝他们跑过来。仔细看过去,郭守云却发现来人正是当初那位一起喝过酒的科察莫夫,也不知为什么,就在这一瞬间,郭守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出事了。   “郭先生,郭先生!”科察莫夫显然也看到了兄弟俩,他隔着很远就大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   “怎么啦?”也顾不得淋雨了,郭守云冲出雨伞的遮挡,快步迎上去问道。   “秘密警察,秘密警察来了。”科察莫夫有些气喘,他一把扯住郭守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秘密警察?!”郭守云心中一跳,忍不住失声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要找你,来势汹汹的,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科察莫夫也有些慌神了。秘密警察原本就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而今呢,人家一来就是二十几个人,各个都配了枪,领头的还是一个少尉,偏偏现在库瓦尔金人还不在,这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啊。   “他们人在哪儿?”如果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但是郭守云还没有丢失冷静,他甚至还想起了当初妮娜所说的那番话,只不过这些人找上门来的也太快了。   “还在门口,我借口说要这是储备库重地,外人入内需要向上面请示,把他们暂时堵在了门外,”科察莫夫急促地说道,“不过估计拖也拖不久,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件事通知师部,让伊万诺夫同志出面,否则的话,先生你会吃大亏的。”   “他们是不是只为了来找我的?”郭守云先是点点头,继而冷静地问道。   “是,就是找你。”科察莫夫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郭守成,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见他们,这种事情躲是躲不过的,”郭守云伸手扶住守成的肩膀,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守成,你现在就去联系师部,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的告诉伊万诺夫将军,你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去救我,只要替你打听一下消息就够了。今晚,如果今晚得不到我的消息,你……你就立刻带着东婷回国,不要再管我了。”   “哥……”郭守成一把握住郭守云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郭守成知道自己大哥的意思是什么,伊万诺夫那些人并不完全靠得住,如果他们管不了这件事,即便是他们兄弟如何苦苦相求也没有用,而如果他们管得了,那不用求那些人也知道怎么做的。   “嗯,好,守成,你让我很放心,”郭守云抽回自己的手,用力在守成的肩头擂了两拳,平静的微笑道,“我的事情先不要让东婷知道,今后……如果我回不来,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我会的。”郭守成哽咽道。   “好啦,别抽抽啼啼,给我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一把将守成推开,郭守云沉声说了一句,而后转身对科察莫夫说道,“科察莫夫同志,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这些秘密警察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怕他们。”   “郭先生,这……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科察莫夫有些犹豫,他一个小人物,没有什么权力,自然也不知道郭守云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却非常清楚,那就是这个中国人的为人很不错,至少从来都没有把他们这些当兵的低看一等,要是让他这样的人落到秘密警察的手里,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郭先生,要不,要不你跑吧,”犹豫了一下,科察莫夫小心翼翼地说道,“逃回你们中国去,那样秘密警察就拿你没办法了。”   “呵呵,跑?科察莫夫兄弟,别说傻话了,在储备库的大院里,我往哪里跑?”在科察莫夫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再者说了,我跑了,你们怎么办?我可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就出卖朋友的人。”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迈开大步,径直朝储备库入口的方向走去。 第十二章 被捕   当郭守云和科察莫夫赶到储备库门口的时候,负责门前警卫任务的储备库士兵,已经同试图直接闯库的秘密警察发生了对峙,平日里高高竖起的栏杆,此时已经放了下来,大门内外以及门两侧墙楼上的士兵,一律枪口对外,那场面看上去,倒也煞是壮观。   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郭守云就看清了门前的情况,他看到那些穿着蓝色支付的人中,有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来岁,满脸横容的大块头,这家伙显然是这伙人的头头,他的胳膊上还扎了一个红色的袖标。   “那个人就是带头的?”放慢脚步,郭守云随口向紧跟在他身后的科察莫夫问道。   “对,就是他,叫什么德雷博考科。”科察莫夫急忙回答道。   “嗯,”郭守云脚下不停,“一会儿过去什么都不要说,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同这些人起冲突,那样对大家伙都不好。还有,等库瓦尔金回来之后,替我转告他,务必要想办法把守成他们送走,越快越好。”   “是,我知道了先生。”科察莫夫点头说道。   点点头,郭守云最后朝身后看了一眼,守成没有跟过来,这令郭守云感到一丝的欣慰,自己这个弟弟看来是真的成熟起来了。   从郭守云与科察莫夫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的那一刻起,德雷博考科就注意到了,现在还敢于在远东滞留的中国人并不多,而能够堂而皇之进入苏军储备库的,则更是绝无仅有,因此很明显,那个个子高挑、黄肤黑发的家伙,就应该是他此行的目标了。   秘密警察捕人是不需要出示什么逮捕证之类的东西的,而每一次出动之前,负责实施抓捕的人,也并不知道抓捕目标有什么样的身份。可是这一次不同,德雷博考科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秘密警察少尉,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新上任的秘密警察头子,他是随同雅科夫一起来到远东上任的,他基本上就是雅科夫的亲信。   这次出来执行“抓捕”郭守云的任务,德雷博考科提前就接到了雅科夫的指示:去把人“带”回来,而不是“抓”回来。这两字之间的差别,那隐藏的意思,就是让他德雷博考科注意一下态度。也正是因为有了雅科夫的这个交代,德雷博考科这一群人才会有耐心在储备库的门前等下去。   老实说,在把郭守云带上车之前,德雷博考科对这次的任务也是感觉非常头疼,他一向都只会抓人、刑讯逼供,当然,执行枪决的次数也不少了。在他的印象中,秘密警察抓人,那就是冲进目标的藏身处,不管对方抗议还是不抗议,都是上手一枪托,把对方击倒在地,然后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对方企图抵抗或者是逃跑,那就更容易了,说必定他就连审讯和逼供的时间都省下了。   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雅科夫都说明了,让他把人“带”回来,还要注意态度的问题,这对于德雷博考科来说可就有些难了,带回来?万一人家要是不来呢?万一要是逃跑抵抗呢?难不成他还要命令自己的人扑上去,抱胳膊抱腿的把人家抬回来?那他这个秘密警察头子以后还不让人家笑死。   不过幸好的是,德雷博考科所担心的那些情况都没有发生,这个看上去有些孱弱的中国人胆色倒是不错,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那么老老实实的上了车,脸上甚至还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德雷博考科在安全委员会供职已经有近十年时间了,其间一直都是干的秘密警察的活,他出手逮捕的人早就不可计数了。在他的印象中,每当自己穿着制服出现在目标面前的时候,有人面如土色,有人打抖打的像是得了帕金森,有人痛哭流涕,也有苦苦哀求,甚至有人还吓得尿了裤子,总而言之,是形形色色。可是有一点,他就从来没看到过还有人能够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冷静沉着。   “这个中国人不简单啊。”在同一辆车里,德雷博考科坐在郭守云的身边,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黄色面孔,心里不无感佩的想到。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感佩,德雷博考科前所未见的掏出一盒烟,递给郭守云一支,同时柔声说道:“郭先生,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支?”   郭守云扭头看了看少尉手上递过来的烟,赫然竟是一包来自中国的“恒大”。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硬盒的白云,递给德雷博考科,同时说道:“你花大价钱买了我的烟,然后再拿回来送我抽,这岂不是太吃亏了?算啦,还是抽我的吧。”   德雷博考科一愣,没明白郭守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哪里知道啊,目前远东甚至整个苏联黑市上流通的中国卷烟,基本上都是从郭守云的手上流出去的。而他德雷博考科买这一包烟的钱,有很大一部分就进了郭守云的口袋。   郭守云被秘密警察带走的消息,很快就通过电话传到了十六师的师部,而当时军区的电话会议才刚刚结束,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师部就炸了营。因为就在刚才的电话会议中,特列季亚克大将才刚刚对十六师与商人合作,自行解决部队军费一事表示了隐晦的支持,同时还在会议上提到了郭守云的名字,说是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其他部队也不妨尽快同人家联系一下,在解决军费问题的同时,也要尽量给人家一定的优惠政策。按照特列季亚克大将的说法,就是目前国防部那边也知道了一些这边的情况,而国防部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也就是默许了。可是谁知道这会议才刚刚结束,就得到了郭守云被秘密警察逮捕的消息,这究竟是演得哪出啊?那个新上任的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主席,也就是雅科夫,不是自己人吗?难不成他已经改变立场了?   对于目前的十六师来说,郭守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了,他是真正的财神啊,整个部队的军费,指挥官们的福利,全都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为了能够尽快摸清楚情况,十六师师部里的一干人也不敢耽搁,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师部作出决定,伊万诺夫同库瓦尔金亲自赶去储备库了解情况,而苏西霍夫则要亲自给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挂一个电话,询问一下事情的究竟。   同样是郭守云的被捕,也牵动了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对于那些市内的官员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啊,他们不担心别的,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也会被牵涉到其中去。什么叫心惊胆战?这对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官员来说,今后几天就是他们需要心惊胆战的日子——而这,也恰恰是雅科夫所希望看到的。 第十三章 反正都是死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对于郭守云来说绝对和陌生沾不上边了,但是这里的警察局,他却还真是第一次来,而且还是以一个准犯人的身份进来的。   原本按照郭守云的猜测,既然秘密警察把他带来了警察局,那么就应该先来上一场审问,同时呢,他也有了被刑讯逼供的心理准备,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谁给咬出来,在他看来,胡乱咬人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德雷博考科并没有直接把他带到刑讯室,而是把他带到了警察局大楼后面的广场上,在那里等候着他的,则是一位相貌艳丽、丹红色的唇角总挂着一丝嘲弄般笑意的女上尉。   “郭先生,这位是莎娜丽娃上尉,”将郭守云领到女上尉的身边,德雷博考科说道,“上尉同志,这位就是郭守云先生。”   “知道了,”不等郭守云说话,莎娜丽娃就摆摆手,颇似不耐烦地说道,“德雷博考科同志,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安排行刑的事情吧,我有几句话要向郭先生求证一下。”   “是,上尉同志。”德雷博考科眼神怪异地看了郭守云一眼,应声说道。   “郭先生,不介意到那边坐一下吧?”看着德雷博考科的身影远去,莎娜丽娃转过头,看着郭守云的同时,指了指不远处一方遮着伞棚的排椅说道。   郭守云木然地点点头,老实说,他现在心跳的厉害,刚才莎娜丽娃那一句“准备行刑”,差点让他那颗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郭先生,请坐。”走到排椅前面,莎娜丽娃率先坐下去,继而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笑意盎然地说道。   郭守云看了看这张长不过三尺的排椅,莎娜丽娃的身材的确很苗条,但是那挺翘的臀部却过于丰满了,她这么一坐下去,整张排椅也就没有多少空地了。郭守云琢磨着,要是自己再坐上去,那估计就要紧贴在人家身上了,跟一个克格勃的秘密警察女头子紧贴身地坐在一起,那可不是什么销魂的事。   “我还是站一会儿好了,上尉同志有什么话就说吧。”犹豫了一下,郭守云摇头说道。   “呵呵,怎么,郭先生有胆量做下那么多的非法贸易,有胆量收买我们的国家官员,有胆量串通军队高级将领,却没有胆量在我身边坐一下吗?”莎娜丽娃盯着郭守云,语气轻蔑地说道。   “不敢?嘿嘿,我只是担心沾湿了上尉同志的军装罢了。”经过这么两句话的工夫,郭守云的心情已经渐渐地平静下来,再经过莎娜丽娃这么一激,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径自一屁股坐到了排椅上,不竟如此,他还故意将身子紧挨着这个身材热辣的上尉。   “郭先生,知道这次我们找你来是为的什么吗?”被穿了一身湿衣服的郭守云紧靠在身上,莎娜丽娃面色都不带变一变的,她摘下头上的帽子,任那一头金色的卷曲长发披散下来,同时笑道。   “我想应该不是上尉同志想要和我简单的坐坐。”郭守云耸耸肩,随口说道。   “当然,如果仅仅是想和先生坐坐的话,我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同你见面了。”莎娜丽娃微微一笑,并不介意郭守云说话的那种语气。   “那也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帮忙吧?”郭守云耸耸肩说道。   “如果的确是有些事情需要先生帮忙呢?先生愿意慷慨相助吗?”莎娜丽娃摆弄着自己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上尉同志不妨说来听听。”郭守云顺着莎娜丽娃的目光,也看到了她的手上。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出色,皮肤白皙的就像是凝脂一般,而且丝毫没有大多数白种女人那样的粗糙,与此相反,她的肌肤还很细腻。这么看过去,她手背上的肌肤就像是半透明的,隐约可以看到隐藏在肌肤下的青色血管。漂亮女人的手也是一大看点,但是郭守云却在考虑,莎娜丽娃这双堪称极品的小手上,到底沾过多少鲜血。   “我们需要先生帮忙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而已,”莎娜丽娃感觉到了郭守云的目光,她淡淡一笑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先生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里,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大肆撒钱,十六师、布拉戈维申斯克各个行政部门、市政府等等部门的官员,都接受了你的贿赂。今天我们把先生请过来,就是希望你能够把过去两个月中,所有行贿的证据交给我们,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呵呵,的确不是什么难事。”郭守云摸索着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来,原本想要给自己点上一支,却发现烟盒里进了水。   “不过我关心的是,如果我把那些证据都给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随手将烟盒扔到身边的地上,郭守云问道。   “郭先生真不愧是出色的商人,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却还在考虑着怎么去做交易。”莎娜丽娃娇笑道。   “是啊,就像上尉同志所说的,我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想什么好处的问题啊,”郭守云淡然说道,“不过既然上尉能看清这一点,还和我谈那些证据干什么呢?我又为什么要把它们交给你,难道就为了多几个人陪我一起去死吗?嘿嘿,不瞒你说,利人利己的事情我干,利己不利人的事我也干,甚至损人利己的事,我也不介意去做一做,可就是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我郭守云从来都不屑于去做。”   “先生怎么就知道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呢?至少在我看来,把那些证据交出来,你能够少受很多罪。”莎娜丽娃笑道。   “受罪也是死,不受罪也是死,既然是死,受罪不受罪的有什么区别吗?”郭守云一脸坦然地说道。   “郭先生怎么就想到死了呢?我可没说要处死你,更何况如果你把那些罪证交出来,原本必死无疑的罪过,或许就能变成不必去死了呢。”莎娜丽娃扭过手,看着郭守云说道。   “哼哼。”郭守云冷笑一声,却不去接口了。在他看来,莎娜丽娃这只不过是在诱供罢了,这种事情他上辈子经历多了,鬼才会去上这种当。   “呵呵,看来郭先生对我们还是不太了解啊,”见郭守云闭上了嘴巴,再不说一句话,莎娜丽娃耸耸肩说道,“罢了,即然这样,我就先请郭先生看一场戏,也许看完了,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第十四章 演过头了   一间偌大的仓库,也不知道闲置了多久,空气中四处弥漫着刺鼻的霉腐气味,漆灰的墙壁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过整修了,斑驳破损的墙皮下,裸露着一块块青红色的方砖。就在这样破损的墙壁上,还被打了一个个洞眼,牢牢固定在这些洞眼中的粗大钢筋条,将一条条的铁链挂住,整齐的垂吊在墙边。   在刚来到这间仓库的时候,郭守云并不知道莎娜丽娃安得是什么心,不过当那二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年轻人被带出来,先后面朝墙壁,并被固定在那些铁链上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位克格勃的女上尉是要给自己上演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郭守云是过来人,他上辈子坐过监,自然也在监狱里挨过打,不过说实话,同这些克格勃的秘密警察相比,国内那些打人制人的手段实在是过于仁慈了。那交缠在一起、如同荆棘一般的铁丝鞭子,嗖的一下抽出去,打在人的后背上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可是那血肉横飞的效果,却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废旧的仓库具有很好的拢音效果,二十几个年轻人一起受刑,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仓库的各个角落里来回激荡,几乎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郭先生,这样的场面相信你还是第一次看到吧?”与面色微微发白的郭守云不同,莎娜丽娃似乎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颇为享受。她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有何感想?”   “呵呵,差强人意,差强人意而已。”郭守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开玩笑,看到这种场面谁能不怕?看看那些正在受刑的可怜虫,他们那个挑出来恐怕都要比郭守云壮实的多,可就是这么壮实的大汉,只挨了两下,就有人大小便失禁了,很显然,那份痛苦绝不是人所能够忍受的。   “呵呵,看不出来,郭先生似乎还很冷静嘛。”莎娜丽娃瞟了郭守云一眼,一边随口说着,一边突兀的伸出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莎娜丽娃这一个突然的动作,完全出乎郭守云的意料之外,出于本能的反映,再加上心中的惊惧,他的手陡的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你掩饰的再好,也别想逃过我的眼睛,”莎娜丽娃放开手,冷笑一声说道,“不妨告诉你,郭先生,像这样的刑罚在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最轻的,我想像那些过于不人道的手段,你应该没有兴趣亲自去体会一下吧?”   “嗯,上尉同志说的没错,”郭守云定定神,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实不相瞒,我这个人胆子其实并不大,而且多少还有点晕血,所以像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嘿嘿,我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去体会。”   “那就好,那就好,”莎娜丽娃笑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郭守云的身后,继而将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俯身柔声说道,“既然郭先生没有兴趣去体会那些血淋淋的东西,那么我之前所说的那件事,你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了呢?”   “什么事情?”郭守云怔然问道。   “哈,哈哈,”莎娜丽娃脆笑两声,两支放在郭守云肩头的小手,骤然发力,“郭先生是不是觉得你这种装傻充愣的样子很幽默?”   莎娜丽娃那两支小手固然生的漂亮,可是要有谁把她当作是观赏性的玩物可就打错而特错了。在她两手发力的那一瞬间,郭守云就感觉像是有两只钢爪扣住了自己的肩膀,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在这两只钢爪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说吧郭先生,你到底愿不愿意同我们合作,把那些行贿的证据统统交出来。”莎娜丽娃的声音骤然间变得无比冷酷,她死死扣住郭守云的肩膀,就好像对方只要说一个不字,她就要把这两只胳膊生生的拧下来一般。   “上尉同志,你这按摩的技术实在有些不过关啊。”忍着肩膀上的剧痛,郭守云强自笑道。他很清楚,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无论他合作还是不合作,那都是一个死了。再者说,如果他同安全委员会合作,固然可以让他少受很多痛苦,可是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毫无疑问,守成和东婷恐怕也是性命难保了,没有了十六师和布拉戈维申斯克官员的掩护,他们估计连一丝回国的希望都没有。   “好,好,好,郭先生,你真是有胆量,”郭守云的调侃倒是让莎娜丽娃笑出声来,她松开手,凑到郭守云的耳边,细声细气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替人按摩的技术的确不过关,不过我服侍人的技术却是好的很,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呵呵,我看还是算了,”郭守云揉搓着自己的肩膀,讪笑道,“我这个人福薄命小,承受不起你的服侍。”   “嘿嘿,这恐怕由不得你了,”莎娜丽娃冷笑一声,随后一伸手,抓住郭守云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同时大声说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死硬的家伙栓到架子上去,今天我要亲自给他过过油,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哈哈,漂亮的上尉同志啊,怎么这说翻脸就翻脸了?”知道今天这一顿活罪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郭守云索性抛开了心中的恐惧,他在莎娜丽娃的推搡下踉跄两步,嘴里却兀自笑呵呵地说道。   “闭嘴!”猛地一拳打在郭守云的小腹上,打得他弓腰蜷缩在地上,莎娜丽娃恶狠狠地说道。   不过就在这一拳打出之后,莎娜丽娃的眼里却浮现出忐忑的目光,这一拳可不是她真心想打的,今天这一幕,说起来都是一种试探,是雅科夫亲自安排的。按照雅科夫的说法,今天这一场演出,就是为了给这个郭守云来个下马威,好好的吓唬他一下就够了,至于动手,那是绝对不行的。可是现在……这出于习惯,她那一拳已经打下去了,而且用的力道还不小,这……   “住手!”   就在莎娜丽娃还在那里犯嘀咕的时候,一声阴沉且充满了愤怒的喝斥,从仓库门口传来,紧接着,雅科夫那高挑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雅科夫的出现,顿时令莎娜丽娃的脸色陷入一片煞白,跟了这位上司这么多年,她深知雅科夫的脾性如何。这位校官平日里看似对下属和颜悦色的,可是他的心狠着呢,对于那些稍稍忤逆他心意的人,他一向都是心狠手辣至极。   “莎娜丽娃同志,你的胆子不小啊,很好,很好。”快步走到莎娜丽娃的身边,雅科夫先是看了一眼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郭守云,而后瞟了莎娜丽娃一眼,面色阴沉地说道。   “雅科夫同志,我……”莎娜丽娃忐忑地说道。   “够啦!”挥手打断莎娜丽娃的话头,雅科夫伸手扶住郭守云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郭先生,哎,真是对不起,我刚刚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谁知道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第十五章 未来的大舅子?   在警察局前大楼的会客室里,郭守云精赤着上身,松松垮垮地躺在一张沙发上,小腹上的剧痛仍就没有消去,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直透胸腹,说不出的难受。   莎娜丽娃这一拳真是不轻啊,而且她下手的位置也很毒辣,恰好是肚脐下半寸左右的地方,这是人的一个弱点所在,谁只要这里挨上重重的一击,都免不了会肠胃翻腾、两腿发虚,估计没有个十几分钟,根本就不可能恢复过来。   “他妈的,这女人的手真毒!”看看自己的小腹,在挨拳的位置上,已经出现了一圈青紫的痕迹,咧咧嘴,郭守云忍不住咒骂一句,“早晚别落到老子手里,不然有你好看!”   暂时忍下心头的那一口恶气,郭守云开始考虑目前自己的处境。在他看来,自己短时间内至少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今天这一出闹剧,多半是那个雅科夫送给自己的“见面礼”,这家伙先给自己来这么一个下马威,然后再真正提出他的要求。像这种伎俩,根本就瞒不住什么人,不过郭守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这个雅科夫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地区的第一号人物,他到底有什么地方用得到自己。   “吱呀”一声轻响,会客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换上一身便装的雅科夫走了进来。   “怎么样,守云兄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随手带上房门,走到郭守云对面的沙发前坐下,雅科夫将一盒烟扔到茶几上,随口问道。   “还好,看样子是死不了了。”郭守云也不客气,他拿过烟盒,取出一支,借着雅科夫递过来的火点燃了,深吸一口之后才讪讪地说道。   “怎么,还有情绪?”雅科夫低垂着眼睑,若无其事的瞟了郭守云一眼,带着几分不满的语气说道。   “呵呵,情绪谈不上,”郭守云吐出一口烟气,看着那袅袅的青烟在眼前逐渐扩散,玩味般地说道,“我只是搞不清楚,堂堂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新任主席,却那么煞费心机的给我安排那么一出好戏,这究竟是为什么?”   “嗯,不错,不愧是我妹妹所看中的男人,有点头脑。”被人家看穿了自己的伎俩,雅科夫丝毫没有惭愧的觉悟,他点头赞许道,“就像你猜的一样,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不过莎娜丽娃给你来的那一下子,可绝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你,嘿嘿,如果你对那一拳很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足够让你感觉满意的补偿。”   “等等,”郭守云从这番话中听出了问题,他欠了下身子,打算从沙发上坐起来,但是小腹处的巨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你说你妹妹看中了我?!你妹妹是谁?!”   “妮娜·伊万诺夫上校,”雅科夫先是回答了一句,继而表情暧昧的反问一句,“怎么,你以为是谁?难道看中你的姑娘很多吗?”   “妮娜?你说妮娜是你的妹妹?亲妹妹?”郭守云愕然道。   “难道我不像吗?”雅科夫笑了笑,忽然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现在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和妮娜很相似的地方?”   郭守云眯着眼睛看了看,可不是,这个雅科夫如果把那双阴鹫的眼睛遮起来,仅看那下半张脸的话,的确是能够很容易的找到妮娜的影子。郭守云早就猜到了妮娜的身世不简单,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这位大哥竟然会是安全委员会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低。   “怎么样,这回相信了吧?”放下遮在眼前的手,雅科夫笑道。   默默地点点头,郭守云犹豫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说道:“是妮娜让你这么做的?”   “你说今天这件事?”雅科夫学着郭守云的样子,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自嘲般地说道,“怎么可能,我那个妹妹可是心疼着你呢,像她那种性格的女人,我真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开口向老爷子求情。嘿嘿,这话说回来了,你这个人也真有些手段,不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我那个死脑筋的妹妹追到手,而且还迷惑住了远东这片地面上的那些大兵。你知道吗,就刚刚那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我就接了不下十个电话,哈哈,个个都是不好惹的实权人物啊,多亏我不是真的有意要为难你,否则的话,恐怕最先头疼的恐怕就是我自己了。”   “妮娜现在还在莫斯科?她什么时候回来?”郭守云没有理会雅科夫的调侃,他有些失落地问道。   “盼着她回来干什么?”雅科夫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倒是希望她先不要回来,免得又整天对我指手画脚的。哦,如果你想她的话,大可以到莫斯科去看她,不过我劝你还是过上一段时间再去。要说做生意赚钱,我的确是不如你,但要说对付女人,嘿嘿,你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看得出来,我那个妹妹是真的喜欢你,只不过她现在还在拿架子,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巴巴的找上门去,估计她还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可是如果你这段时间不去看她,熬着她,让她见不到你,那她就会整天想着你,而且只会想到你的好,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呢,自然也会越来越重要。嘿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雅科夫,郭守云的脸上全都是惊讶,好半晌之后,他才嘘口气说道:“你,你真的是妮娜的哥哥?亲哥哥?”   “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却帮着一个男人来算计自己的妹妹很难理解?”雅科夫把一条腿搭在茶几上,有规律的抖动着。   郭守云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其实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雅科夫毫不惭愧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嘛。现在国家的形势复杂,这明天会是一个什么局面,谁都说不好。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权力有什么用?也许明天一觉醒来,那昨天还是万能的权力,就变的一文不值了,所以呢,我就一直认为,现在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用不完的花不尽的钱,才是最最真实的。你这个人或许没有别的过人之处,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你有赚钱的头脑,在我看来,这就足够了,如果再加上一些外界的配合,那么不用几年时间,你们就能积攒下足供几代人挥霍的财富。到那时,你们可以去美国,可以去英国、法国、德国,去所有你们想去的地方,无论这个国家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能痛痛快快的活一辈子。你说,难道我这不是在为我的妹妹考虑吗?”   雅科夫的头脑倒是很精明,他或许不是好人,或许没有丝毫的家国观念,但是他看待苏联这个国家的眼光,却比很多人清亮的多,在这一点上,即便是郭守云都不得不承认。说来有些奇怪,这个世界上好像所谓的坏人,永远都比好人更识时务。 第十六章 权与钱   “好吧,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摆摆手,挥开脑子里那些关于妮娜的问题,郭守云转头问道,“现在该回答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了吧?你花了这么大力气,又是演戏又是拉关系的,究竟有什么目的。嘿嘿,你总不会是只想和我这个还不靠谱的小舅子聊聊天吧?”   “那是当然,如果仅仅是想和你聊聊天的话,我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了。”雅科夫将左腿交叠在右腿上,还有规律的抖动着,老神在在地说道,“守云老弟,你也知道了,我这个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主席,是刚刚走马到任啊,远东这边有很多实权人物,都还不了解我,所以呢,我借你一用,呵呵,算是敲山震虎吧。嗯,如今看来,这个效果很不错,只是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就这一个原因?”郭守云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啊,当然,别的原因也还是有的,”雅科夫瞟了郭守云一眼,却见他一脸的平静,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心里的想法。“老实说,我对老弟现在所做的生意很感兴趣啊。”   “呵呵,我看你恐怕不是对生意感兴趣,而是对钱感兴趣吧。”郭守云侧了侧身子,面朝雅科夫的方向躺好,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   “哈哈,不错,”对郭守云的直截了当毫不介意,雅科夫也侧过身子,他看着郭守云说道,“守云老弟,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的打哑谜了。哥哥我这个人,别看现在的职位越爬越高,可是说句真心话,我对什么权力之类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我平生所喜欢的就只有两种,女人,金钱。这女人嘛,哥哥现在我有的是,所以这方面的乐趣已经少得可怜了,可是这钱嘛,却是同老弟你没法相比啊。”   伸手在额前的金发上捋了捋,雅科夫不无忧虑的继续说道:“现在这该死的国家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搞不好哪天像我们这种人就会从高位上摔下来,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不怕你笑话,哥哥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懒散的人,可以说是过惯了奢侈的日子,我简直不敢想象,那种一无所有的日子是一种什么样的灾难。所以呢,我就打算趁着现在还有些能量的机会,替自己积攒一点继续,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啊。”   “哦,老哥啊,你的这种想法倒是很现实啊。”郭守云失声笑道。老实说,那些违法乱纪、公然收受索要贿赂的人,他郭守云见过,而且还见过不少,可是像雅科夫这么直截了当、振振有辞的无耻之徒,他却绝对是第一次见识。   “嘿嘿,现实一点不好吗?在我看来,只有现实的人才能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雅科夫笑道,“更何况像我这样的人,现在多不胜数,不然的话,像老弟你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找的到生存的空间?”   “哈哈,说的不错,如果没有现实的人,又哪里我这种人的生存空间。”郭守云躺在沙发上,将手里还剩一截的烟头扔出去,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老哥是不是可以明白的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满意?希望你胃口小一点,不要一次就让老弟我倾家荡产啊。”   “哈哈……”雅科夫朗声大笑,他伸手指着郭守云,说道,“怎么,守云老弟以为我是来勒索你的吗?呵呵,那你可是大错而特错了,哥哥我就算是再现实,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勒索妮娜的心上人吧。”   雅科夫说着,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甩手扔到郭守云的身上,同时说道:“看看这个,有这些东西,哥哥如果只看重你兜里的那些钱,还用的着勒索吗?”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信封,先是疑惑地看了雅科夫一眼,继而将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只看了一眼,郭守云头上的冷汗就差点流下来。这信封里装的文件不是别的东西,全都是他郭守云的罪证,从他第一次来苏联同苏军勾结开始,此后的每一次走私贸易、每一次行贿,都有详细的记录,而且这些证据还不仅仅是针对他的,守成也位列其中。   “老弟啊,你以为只摆平了这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官员和军队里那些白痴之后,你就能万事大吉了吗?”雅科夫从沙发上欠起身子,俯身在茶几上,笑眯眯地看着郭守云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告诉你吧,从你第一次同伊万诺夫他们勾结谋利开始,你就已经被纳入了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监控视线。不妨再告诉你多一点,这远东分部上一任主席,也就是费里科诺维奇,早就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他先后四次向莫斯科发出申请介入调查的批复,如果不是老头子和我从中周旋,你和你那个宝贝弟弟,恐怕早就死的透彻了。你倒说说看,这份恩情你打算出多少钱来报答啊?”   “这东西……你是说这东西已经报到了莫斯科?”郭守云没有理会雅科夫这一番废话,他颇为后怕地问道。   “怎么,知道害怕了?”雅科夫从自己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郭守云的一边,颇为随意地坐到沙发扶手上,说道,“放心吧,这种东西都是安全委员会的密件,不存在备档的,现在这份底件也到了你的手里。至于那个费里科诺维奇,嘿嘿,相信以后他都不会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挣扎着坐起身来,嘴里这么说着,便用茶几上的打火机,将手中的那份令他胆战心惊的证据付之一炬。   “只是烧了它就能让你心安了吗?你就不怕我留一手?”看着那火光一点点的吞噬掉文件,雅科夫伸手在郭守云的小腿上拍了拍,似笑非笑地说道。   “心安,我为什么不心安啊?”郭守云头也不抬地说道,“你那一手喜欢留就一直留着好了,权当是纪念品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老哥你是打算同我合作了,既然如此,你那所谓的留一手,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威胁?”   “哈哈哈,好你个守云老弟啊,”雅科夫看上去颇为开心,他笑道,“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合作,不错,就是合作,咱们兄弟两人之间的合作。你想想,老哥我掌握着整个远东的秘密警察力量,再加上有远东军区的支持,那在整个远东,还有谁能对你的生意构成威胁?咱们还有什么钱赚不到?”   “这个想法倒是挺好,可是老哥你想过没有,这远东并不是你我的远东,而是苏联的远东,”郭守云犹豫一下之后说道,“咱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早晚有一天会传到克里姆林宫去,到那时,咱们恐怕……”   “你这是在套我吗?”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雅科夫便抢着说道,“如果你的胆子只有那么点,那之前你做生意的时候,怎么会不去考虑这些?嘿嘿,是不是想试探一下我的底细,看看我的后面是不是还有别人?” 第十七章 小郭入局   “就算是吧,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郭守云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   “嘿嘿,守云老弟,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从桌上抓起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香烟,雅科夫笑道,“要摸别人的底细,至少也要先以诚相待,把你自己的底细也多少的透漏一些吧?”   讪然一笑,郭守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底细?我的底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就刚才你给我看的那份材料,嘿嘿,老实说,比我知道的还清楚呢。”   “至少我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贸易额究竟有多大,”雅科夫面色一整,语调严肃地说道,“我们只知道就在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已经先后向伊万诺夫的十六师提供了近百万卢布的资金,除此之外,用来贿赂那些官员的资金,也接近了四十万卢布。而按照你现在贸易量来看,你正处在流通中的资金加上那些还没有出手的货物,大概也有几百万的数额。现在我最关心的,就是你和你那个宝贝弟弟,在过去这段时间里,自己赚了多少。”   “嘿嘿,这些似乎是兄弟我的隐私吧?难道咱们之间的合作,同我个人的收入有也关系?”郭守云不正面去回答问题,反而笑嘻嘻地问道。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雅科夫也不着急上火,他语气舒缓地说道。   “哦,怎么说?”郭守云一愣,随口问道。   “去,往那边坐坐,”没有直接回答郭守云的问题,雅科夫推推他的身子,示意他腾个地方,然后挤到沙发里坐下,这才说道,“就像你猜测的那样,要同你合作的,并不是仅仅老哥我一个人,你不知道,现在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远东这块地方,不然的话,老哥我怎么那么容易就破格提升到了现在这个位子上?如今的局势大家都能看个通透啊,所以需要钱的也不可能仅仅是我一个人。”   “这似乎也和我的钱包没有关系吧,难不成你们想要瓜分了我?嘿嘿,我这瘦骨嶙峋的,即便是分了,恐怕也没有多少肉给你们吃啊。”郭守云心里小心的揣摩,嘴上却兀自调侃道。   “哎,老弟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精明的过头了,疑心太重,整天惦记着有人算计你,”雅科夫不满的搡了郭守云一把,撇撇嘴说道,“告诉你,我们之所以要同你合作,并不是看中了你现在的资本,而是看中了你的头脑还有在中国那边的关系网络。”   “哦?说明白点。”郭守云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口问道。   “哼哼,你这小子,算了,我给你透露点内部的消息再说吧,”雅科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那烟雾缭绕中,他压低声音说道,“知道吗,就在五天前,中央委员会、改革委员会连续召开了四次会议,磋商一个改革的方案。”   “改革方案?!”这个名词令郭守云怦然心动,任何一个有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国家所作出的每一个经济举措,尤其是改革方案,那对商人来说,都是蕴藏了巨大商机的。一个经济开发区的设立,可以影响到资本的流向、地价的飞涨、商贸的激活等等等等,而一个经济项目的扶植,则能够直接引导大量资金流向这个领域。现在克里姆林宫要出台一个新的改革方案,那这项改革方案是什么?它涉及到哪些方面?其中蕴藏了多大的商机利润?诸如这些问题,都是郭守云渴望知道的。   “不错,这个改革方案已经在改革委员会通过了,目前还在等待中央委员会的最后批准,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项方案如果实行的快一点,那估计到下个月月初,就要开始有所行动了。嘿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这项改革举措的主要内容?”雅科夫笑眯眯地说道。   “难道这项举措和咱们之间的合作有关系?”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不止有关系,而且还是有着直接的关系。”雅科夫笑道。   “那我自然有兴趣了解,而且还是非常的有兴趣。”郭守云挤挤眼睛,诙谐地回答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有兴趣,”雅科夫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肩膀,“告诉你,这项改革的举措,说白了,就是要把一些原本属于国家、无关紧要的固定资产转卖出去,卖给国外的投资者。我看了他们的项目书副本,这第一批转卖的,就是原来专门用于给官员们提供服务的假日宾馆、福利医院、疗养院什么的。按照那些什么专家的说法,把这些东西首先以拍卖的方式从国家资产中划分出去,一方面可以收回大笔被占用的资金,一方面可以吸引外来资金的加入,一方面还可以从侧面消除特权阶层的福利,试探一下他们的反映。”   “嗯,然后呢?”郭守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隐约中,他意识到,自己所期盼的那个时期就要到来了。   “现在我们有一定的把握,可以在一些地方把主导专卖的权力拿到手,比如说在这阿穆尔,再比如在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再比如说西伯利亚……”雅科夫舔舔嘴唇,他那双阴鹫的眼睛,因为过于兴奋而放着光。   “等等!”打断雅科夫的话,郭守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哥,你说的这个我们,到底是指的是谁?”   “嘿嘿,如果你打算同我们合作的话,那下个月我就会带你去一趟莫斯科,到时候,我所的这些人,你就有机会一一结识了,至于说现在嘛,你还是不要多问了。”雅科夫的嘴挺严实,他笑了笑说道。   “有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啊?”郭守云颇为不满地说道。   “不是老哥我有意搞得这么神秘,也不是说我信不过你,只是这有些事情,毕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雅科夫笑道。   “那好,那好,你继续说,你们把主导专卖的权力拿到手又如何?难道想把它们都专卖给我?嘿嘿,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可是太高看我了。就我所知,单单是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就有两家专门的假日宾馆、一家疗养院、一家特别医院,兄弟我虽然有些积蓄,可是即便全都拿出来,恐怕都买不下其中的任何一个。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没有多少盈利余地的赔钱货,我对它们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嘿嘿,如果是超低的价格卖给你呢?你难道还是没有兴趣吗?”雅科夫别有深意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语气暧昧地说道。   “超低的价格?”郭守云心头一动,随口问道,“能有多低?”   “打个比方,挈西诺假日宾馆,三十万到五十万卢布之间,以这样的价格转售给你,你有没有兴趣?”雅科夫凑到郭守云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 第十八章 收购一家医院?   “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老哥,你是不是在说笑?!”尽管见多识广秉性冷静,而且提前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郭守云还是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他大睁着双眼,失声惊呼道。   也难怪以郭守云的冷静会做出如此吃惊的反映,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想破了头,恐怕也猜不到雅科夫的口中竟然会开出这样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超低价。挈西诺假日宾馆郭守云是知道的,这所苏联官方的政府性宾馆,可以说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条件最好、最高档的一家宾馆,同它比起来,那友谊宾馆俨然就不上档次。   挈西诺假日宾馆位于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北区位置,郭守云每次去军需储备库的时候,都会从这家宾馆的门前过,不过那里有守卫,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所以内部的装修情况如何,郭守云并不知道,可是话说回来,一家占地数公顷、内备游泳池和林地的宾馆,它的卖价即便是再低,恐怕也不应该低于五六百万卢布吧?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瞄了郭守云一眼,雅科夫若无其事地说道,“只要你能够加入我们的合作俱乐部,那么你就有机会以三十万卢布的超低价,将挈西诺假日宾馆搞到手,不但如此,在事后,你还能够从我们手中拿到不少于五十万卢布的回扣。嘿嘿,这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够同我们合作,要想买下挈西诺这样的假日宾馆,你不但不用支付一分钱,甚至还可以反过来拿好处。怎么样,这样的合作对你来说有没有吸引力?”   “哈,老哥,我都要被你搞晕了,”郭守云摇头笑道,“你是不是在说天方夜谭?挈西诺那么大规模的宾馆,三五十万卢布的低价买下来我就已经难以心安了,如今你却说还要倒贴给我五十万,这样的合作的确是利益很大,但是我的看法是,能够白吃的蛋糕,往往都有剧毒啊。”   “呵呵,老弟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雅科夫将手中的烟头扔在脚下那华丽的地毯上,踏上一脚将它踩灭,又目光阴沉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也罢,谁让我那宝贝妹妹看上你了呢,我今天就让你了解的更多一些。告诉你老弟,如果换成别人,哼哼,那他就已经算是出局了。”   对雅科夫的这种不满,郭守云的态度是不予理会,他耸耸肩,一语未发。   “等我一下,我给你看点东西。”无奈地摇摇头,雅科夫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语气森冷地说道,“相信在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一切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当你清楚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否则的话,不管你同妮娜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难道我现在后悔你就能给我机会了吗?”郭守云翻翻眼皮,不以为然地说道。   “哈哈,好,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雅科夫用力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大跨步的朝门外走去。   看着雅科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探手抚摸着自己仍旧疼痛不止的小腹,心里却在琢磨着这场合作的事情。很显然,不管雅科夫口中所说的“我们”就是包括谁,他们这一伙人都肯定是苏联政权高层中的人物,否则的话,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一项还没有正式颁布的改革计划。更何况刚才雅科夫也说了,他们还有把握拿到一部分地区的国有资产拍卖执行权,在郭守云看来,这种权利绝非是一般人可以拿到手的。尤为重要的是,这些人的胆子还大得出奇,他们竟然开口就把资产数百万的国有宾馆,用暗箱操作的方法以几十万卢布的超低价转卖出去,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他们不担心有人会来调查,更不担心这种事情会有曝光的可能。   这是一场在黑幕遮掩下悄悄进行的盛宴,参与宴会的将是一群手中握有实权的腐败者,而盛宴中呈上的每一道菜,都是苏联的国有资产。现在,雅科夫打开了一道门,在邀请自己加入这场盛宴,从而在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中分上一杯羹,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话说回来了,难道这真的是天上掉馅饼?自己真的可以不劳而获?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之所以让自己加入他们的盛宴,肯定有一些棘手的事情需要自己来解决。那会是一些什么样的勾当?自己将会在这场盛宴中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郭守云现在还想不到,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了。   雅科夫大概离开了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会客室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两本褐色的硬皮账簿。   迎着郭守云那疑惑的目光,雅科夫重新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将两本账簿放在茶几上,伸手在上面那一本的封面上敲了敲,笑道:“看到了吗,这是古比雪夫市第二国立特别医院的结算账目,是鲍维诺夫兄弟两周前亲自核算出来的,按照我们的改革计划,这家特别医院将会在六月四号之后对外转卖。”   “哦,”郭守云拿过那本账簿,随口问道,“鲍维诺夫?这个名字很生啊,干什么的?”   “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的高加索地区负责人,是我们俱乐部的成员。”雅科夫说道。   “俱乐部?听你说这个名字真的感觉有些好笑。”郭守云说着,翻开账簿查看起来。   账簿做得很详细,整个古比雪夫市第二国立特别医院的全部资产,全部分门别类的等记在册:1984年建成特护病房楼两栋、高四层、合计占地面积一点四英亩,草估拍卖价格四百七十五万卢布;1981年建成医疗检查楼两栋,分别高五层、三层、合计占地面积一点六英亩,草估拍卖价格四百九十七万卢布;各类单层建筑、闲置空地、绿化草坪等不动资产合计占地面积三点六英亩,草估拍卖价格六百四十七万卢布。医疗器械类:德国制1987年大型CT全套扫描设备……医院配属资产类:……医院帐户资金类:……   毫无疑问,通过这份账簿的显示,古比雪夫市的第二特别医院,俨然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经营完善的大型医院,这所医院现在是处在盈利的状态,单单是医院账户上现在还拥有的资金,就高达六百七十余万卢布。如果仅从经营状况上来看,这家苏联国有的大型医院,根本就没有转卖的必要。   “我的乖乖,这草估的拍卖价格就是五千多万卢布,”细细的把账簿翻了一遍,郭守云在心里算计一番之后,砸砸舌头说道,“这要拿出来拍卖,恐怕一般人是不可能吃下去的。” 第十九章 寒气逼人   郭守云说得没错,五千多万卢布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这可是几亿人民币啊,别说是他,即便是国内排名第一的首富,恐怕也无法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筹措到几亿人民币的庞大资金吧。   “呵呵,那如果我们想把它卖给你,你有没有兴趣呢?”雅科夫笑了笑说道。   “卖给我?嘿嘿,我是有兴趣,可是却没有那个实力啊,”郭守云将账簿放到茶几上,伸手揉搓着额头说道,“依我现在的财力,别说是一口吃下一家这么大规模的医院了,就是医院里的那十六部高档轿车,我都拿不下来。那可是二百多万卢布,老哥,你以为我真的已经富到浑身冒油了吗?”   “嘿嘿,如果给你便宜点,你有没有兴趣吃下它呢?”雅科夫翘起二郎腿,意味深长地说道。   “便宜点?呵呵,不是我没有信心,你就算按一成的价格转卖给我,我都吃不下。”郭守云伸手抚摸着那个账簿,讪讪笑道。如果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毕竟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医院啊,而这年头,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大规模上档次的医院都是不会亏本的,尤其对于郭守云这样单纯依靠净出口贸易获利的商人来说,买下这家医院更具有实际性的好处——他能够通过这一场收购,完成一个从单纯贸易型商人到实业型商人的转变。贸易型商人和实业型商人有什么区别?这区别很大,单从贷款方面来说,实业型商人就更容易从银行获得巨额贷款,因为他有非常实际的贷款抵押物。   “哼哼,老弟啊,记得刚才我说过什么吗?”雅科夫笑了笑说道,“只要你看了这份东西,那就必须要同我们合作了,而咱们之间合作的第一步,就是你必须要把这个医院吃下来。否则的话,你这里的生意也不要做了,看在妮娜的份上,你从这里离开之后,马上就有多远跑多远去吧。”   “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也顾不得小腹上的剧痛了,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面色涨红的大声说道,“老哥,你这是强人所难!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嘛!你这是想逼我上绝路!你让我吃下这家医院,那资金呢?资金从哪里来?你说给我便宜点,便宜多少?便宜一千万还是两千万?告诉你,我现在整个帐面上只有五百多万卢布,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哪怕一千万的资金……”   “五百万卢布?”雅科夫那张如罩寒霜的脸上,突地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一把拉住郭守云兀自在挥舞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哈哈,我终于探到你的底细了,五百多万卢布,嗯,五百多万卢布,不错不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还要扣去给十六师的军费以及大笔行贿的资金,你自己竟然还能聚敛到五百多万卢布。哈哈,看来你很有些手段啊,嗯,这我就放心了。”   “想探我的底细,你去做梦吧你!”郭守云心中嘲讽一句,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一把甩开雅科夫的手,怒容满面的哼声说道,“放心个屁!你放心了,我就完蛋了!你说,五百多万有什么用?还不到这家医院草估价格的十分之一,你让我吃下这家医院,我能吃的下吗?你们这哪是想要同我合作,你们这是想要活活的逼死我!”   “哎,老弟啊,不要那么激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对于郭守云的失态,雅科夫不仅不觉得生气,与此相反,他倒是非常的满意,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比自己更加精明。   “来来来,坐下,坐下,”招招手,示意郭守云坐到自己身边来,雅科夫笑道,“这是我的疏忽啊,有些事情没有跟你交代清楚,所以才让你误会了,来吧,让我给你说得详细一些,你就明白我们的计划了。”   “哼!”再次哼了一声,郭守云似乎不情不愿地走回沙发前坐下。   “老弟啊,你想想,就凭你同妮娜之间的关系,我这个老哥也不可能害你吧?”揽住郭守云的肩膀,雅科夫晃悠着身子,笑眯眯地说道,“你现在有五百多万的身家,嗯,要想吃下这家医院,这五百多万的确是少了点,不过这话说回来,嘿嘿,五百多万已经超过我们之前的预估了,按照我们之间的估计,你能有上个两三百万卢布就不错了。”   “那你们还搞这一套干什么?玩我是吗?”郭守云心里飞快的思索一番,嘴上却毫不间断地说道。   “哎,冷静,保持冷静,”雅科夫一只手在郭守云的后背上拍打着,另一只手,却把茶几上的第二本账簿推了过去,同时说道,“来,看看这个,看完了这个咱们再继续谈。”   “这是什么?”嘴上这么说着,郭守云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他把那本账簿抓过来,随手翻开了账簿的硬皮封面。   “古比雪夫市国立第二特别医院资产核算清单”,账簿内封页上的标题首先跃入了郭守云的视线,“中央委员会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高加索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中央委员会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监察部……”标题下方一枚枚的血红色印章、亮白的钢印,充分说明了这份资产核算清单的合法性与准确性。   知道自己就要接触到雅科夫一伙人的真正计划了,郭守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过他没有把这份激动表现出来,反而一甩手将账簿扔回到茶几上,同时纷纷地说道:“这不还是一份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的资产核算清单?!搞什么,不用看了,我的记性好的很,刚才看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背出来了。”   “哎,老弟,有点耐心好不好?”雅科夫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推了一把,颇为不满地说道,“你给我按下性子,把这本账簿看完了再说。”   “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郭守云犹豫了一下,这才嘟囔一句,重新把账簿拿了起来。   两页,仅仅翻了两页,郭守云的眼神就直了,一股寒气从他的小腹下升腾而起,瞬间便布满了他的全身,他感觉丝丝的冷汗,正从他的后背上不间断的冒出来,眨眼工夫便浸湿了他的内衣。 第二十章 资产的流失   什么叫胆大包天,什么叫无法无天,什么叫只手遮天,有人见识过吗?有人亲身体会过吗?坦白地说,以前郭守云就觉得自己已经够“无天”的了,可是今天呢,他终于长了见识,不得不承认,他的那点胆子,他的那种无法,他的那只小手,同雅科夫这一伙人相比,简直就是米粒之珠对皓月,杯水之能见汪洋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郭守云的违法乱纪,同雅科夫他们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良好公民,甚至有资格领取苏联最佳荣誉公民的称号了。   同样是一份关于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的资产核算,可是这一份同先前那一份相比,在核算内容上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两栋建于一九八四年、占地一点四英亩的特护病房楼,变成了建于一九六五年、占地零点九英亩的待改建危楼,而其估价则从四百七十五万卢布,锐减到七十五万卢布;两栋建于一九八一年、占地面积一点六英亩的医疗检查楼,变成了建于一九六一年、占地面积一点一英亩不到的待改建危楼,而其估价则从四百九十六万卢布锐减到九十六万卢布;什么单层建筑、豪华游泳池、林地、绿化草坪等等,一律变成了荒地,而占地面积则从三点六英亩缩减到了二点四英亩,估价也从原来的六百四十七万卢布锐减到一百二十万卢布;医院原有的先进的进口的那些医疗设备,全都不翼而飞了,帐面上可以看到的,全都是过时的、亟待更新的破烂货,至于估价则仅仅是四十万卢布,后面还备注着需同投资人进一步商榷;医院配属资产中的十六辆豪华轿车没有了,六辆高档位的救护车没有了,四辆嘎斯大巴没有了,现在账面能看到的,仅仅是四辆落伍多年的破旧救护车辆。除此之外,医院账户上原有的六百七十余万资金盈余也不翼而飞了,不仅如此,医院现在还欠着央行古比雪夫分行近三百万的贷款。   就这样,通过第二本账簿的显示,古比雪夫市的国立第二特别医院总估价,就从原来的五千余万卢布,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三百万卢布,而且这还不包括那三百余万的贷款欠额。换句话说,这家原本资本雄厚,经营状况良好的国立医院,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家负资产部门,除了那一块地皮之外,它已经一钱不值了,它俨然成了苏联政府越早脱手越好的一个大包袱。   这就是国家的资产,这就是苏联国民的钱啊,五千多万的巨额资产,只是通过一本只能看到但是却无法摸到的核算账簿,就抽冷子打了水漂。   郭守云现在还是一个刚刚入局的新人,可是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一份震撼,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可是在这一刻,在他翻看着这份账簿的时候,他的手在发抖,剧烈的、毫不停顿的发抖。现在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硕鼠了,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国家蛀虫了,那些小偷、抢劫犯、走私者,逃税者算是国家蛀虫吗?毫无疑问,同雅科夫这些人比起来,那些人统统都是良民了。他也总算明白了,苏联作为一个曾经能够与美国相抗衡,重工业无比发达的国家,为什么在短短几年时间之后,就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了。   这是一场充满黑暗气息的瓜分啊,可不无讽刺的是,郭守云可以肯定,只要这个规模庞大的特权服务部门拍卖计划正式展开,那些对幕后细节茫然不知的苏联老百姓,肯定会鼓掌叫好甚至额手相庆。他们会欢呼雀跃,会颂扬改革派在通向民主道路上的又一英明决策,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通过这一步步的所谓西方式民主改革,他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将会最终在获得民主的同时,被剥夺的一无所有。   郭守云努力在使自己停止颤抖,可是这种努力显然白费了,而且他发现,自己越是试图控制自己的手,那双手就越是颤抖的厉害。   “怎么样,看完了吗?”雅科夫显然察觉到了郭守云的震惊,他伸手从茶几上拿起那包香烟,抽出一支塞进郭守云的嘴里,又用打火机替他点燃,这才笑道,“看你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害怕了?”   “老哥……”郭守云放下手中的账簿,哆哆嗦嗦的拿下嘴上的烟卷,又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润湿一下早已变得干涩的喉咙,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们,你们这个动作太大了,太大了,这几千万的资产,就,就……就这么……没了。你们想过没有,这么大的窟窿,以后要如何去补上啊?更何况,更何况这么大的资产项目,莫斯科那边难道就没有底帐吗?这万一有人差过来,医院就在那里摆着,你们可是谁也瞒不过的。还有……”   “好啦,老弟,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担心啊,”雅科夫瞟了郭守云一眼,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你做的,不是去担心这样或者是那样的问题,而是需要你拿出三百七十万,在一个月后把这家医院买下来。嗯,你所要做的就是这些,剩下的问题都是我们应该去考虑的,而不是老弟你,明白了吗?”   “不行。”郭守云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而是性命攸关啊。雅科夫这群人已经不是什么人了,他们是一群豺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同他们打交道,必须慎而慎之,否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他们口中的一块肉骨头。   “老哥,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必须给自己找一个保证,我不想有朝一日成为你们手上的一个牺牲品,”郭守云一脸的严肃,他口吻坚决地说道,“你们的合作我可以答应,我也可以按照你们的要求,在六月份把这家医院买下来,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必须清楚你们的每一步计划,清楚你们的每一个操作细节,清楚你们瞒天过海的方法,清楚我自己在这场合作中的地位、作用。老哥,如果这些问题我搞不清楚,那这场合作我绝不会参加,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看我郭守云会不会服软。”   郭守云态度的坚决,显然大出雅科夫的意料之外,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对面这个黄皮肤的年轻人,心里却在琢磨着妹妹妮娜对他的评价:“无耻之徒、惟利是图,但是意志坚决,这是他唯一能吸引我的地方……”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来回的碰撞,擦出一蓬蓬的火花,无论是对郭守云来说,还是对雅科夫来说,这种目光的对冲,都是他们意志上的交锋。如果郭守云的目光里出现一丝松动,那么雅科夫就不会再对他说明更深一层的情况,一个在目光种能够被人察觉到破绽的人,是经不起恐吓与刑罚的——这是克格勃刑讯特工们在基础课程上就能学到的常识。 第二十一章 针锋相对   郭守云同雅科夫之间那种目光的交锋持续了将近五分钟,就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雅科夫真正体会到了妹妹所说的那种意志坚决,这个看上去有些孱弱的中国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压服的,一旦他豁出去,那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就已经豁出去了。   老实说,雅科夫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他可以表现的和颜悦色,可以表现的平易近人,但是对于那些敢于忤逆他的人,他向来都不留丝毫的情面,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对方活活整死。   毫无疑问,今天郭守云已经触犯了他的忌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雅科夫恐怕早就拍桌子走人,然后自然就是耍手段,活活整死这个敢于和他多说废话的家伙了。   不过对郭守云,雅科夫显然还不能那么做,这一方面是因为妮娜。对于这个妹妹,雅科夫还真有点的怵头,在家里,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妮娜,他这次能够来远东任职,显然就是借了妮娜的光,因此呢,对于妹妹所看重的男人,雅科夫还是不得不客气一点的。而另一方面呢,雅科夫以及他所勾连的那些人,要想在短期内完成这一全套盗取国有资产的计划,也缺不了郭守云这种国外商人的加入。   就拿古比雪夫的第二国立特别医院来说,雅科夫等人的计划是首先将医院帐面上的那六百余万卢布套空,然后,再化有为无,将医院的设备、车辆统统套卖掉,转化为现金的形式纳入自己的腰包。总而言之,他们就是需要把这家医院变成一个彻底的空壳,再把它卖掉。   很显然,在这整个计划中,有几个环节很重要。当然,那些账户上的资金要想转移很容易,只要有银行方面的人做内应就可以了,可是那些设备和车辆,这种东西要想把它变现,就必须拿出去卖掉。那卖给谁?卖到哪里去才保险?毫无疑问,只有卖到国外去才是最保险的。所以,这第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寻找一个可以向国外销货的牵线人,而从目前整个苏联远东的局面来看,郭守云无疑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而除了这个环节之外,还有一个环节对于雅科夫一伙人来说更加重要,那就是医院拍卖的环节——如果他们把整个医院都掏空了,到最后,这个剩下的空架子却没有人要,那这个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只剩了一个空架子的医院,重新回到了苏联政府的手里,他们的谎言也将随之不攻自破。所以说,雅科夫他们就必须先考虑医院的拍卖问题,这场拍卖一旦实施,医院就必须卖出去,而且前来收购的,必须是国外资金,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将黑幕重重的真相彻底掩盖。   从这些角度来看,像郭守云这样一个商人,显然是雅科夫他们所需要的,否则的话,这一场盛宴中,又怎么会有他一个中国人分一杯羹的机会?   “哎,”深深的叹一口,雅科夫最终做出了退让,他重新朝郭守云的身边坐了坐,几乎是紧挨着他的肩头说道,“老弟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老哥我啊,你担心同我们合作之后,将来有朝一日会成为我们的牺牲品是吧?算啦,看在妮娜的份上,我就再退一步,让你知道我们的全部打算。”   “我听着呢。”郭守云收回目光,点点头说道。   雅科夫稍稍犹豫一下,然后将他们的整个计划统统地说了出来,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郭守云在整个计划中所充当的角色,以及他所能得到的收益。   按照雅科夫一伙人的计划,当这场拍卖全部结束,也就是郭守云以三百七十万卢布的价格,将原本净值五千余万卢布的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买下来之后,真正的瓜分才会拉开帷幕。原本医院帐户上的那六百余万资金,将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提取出来,由雅科夫所说的那个“俱乐部”成员瓜分,而那些设备和豪华轿车,将会从古比雪夫起运,送到远东交给郭守云,再由他运往境外低价销售,换成现金。   在计划中,“俱乐部”估算了一下,这些设备和豪华轿车,大概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至少来说,一千四百万卢布的销售金额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也就是说,通过这一场拍卖,俱乐部可以拿到至少两千万卢布左右的“黑钱”,两千万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俱乐部的人对这次拍卖充满了期待。   而作为整个计划中重要的一员,郭守云将不得不在计划付诸实施之初,拿出三百七十万卢布的现金,把这家医院买下来,同时呢,还要偿还医院凭空欠下来的近三百万银行贷款。这样一来,等于是郭守云必须保证他的账户上有近七百万的资金,以便完成这次收购,并将整个交易过程做到没有丝毫漏洞。   “这么说,在这一场交易中,我将要花费近七百万卢布的现金,买下一个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的空壳医院喽?老哥,这么做我似乎是吃力不讨好啊。”听雅科夫说到这里,郭守云忍不住冷笑道。   “哎,老弟啊,这个怎么说呢,这第一次的拍卖,你的确是需要吃点亏,”雅科夫笑了笑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第一次出手,就把目标对准古比雪夫的这家第二国立特别医院吗?因为我们急需这一笔钱,两千万啊,听起来似乎不少,但是整个俱乐部的人平摊下来,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现在俱乐部的情况还很复杂,有些人看不到真正的好处,在态度上总是摇摆不定,所以老哥我必须首先保证他们能够拿到足够多的好处。至于老弟你……你拿出来的三百七十万拍卖金,必须要上缴,而银行的近三百万亏空,也必须补上,只不过归还的时间可以向后拖一拖,否则的话,这个计划的漏洞就太大了。从目前来看呢,这一次的计划完成之后,老哥我最多只能从那两千万里抽出二百万补偿给你,再加上医院本身的净值,你就算是亏也亏不了多少。”   “亏不了多少,你说的好听,”郭守云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愤然道,“支出近四百万,只换回二百万,还欠了近三百万的银行债务,我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生意比这个亏损的更快。至于剩下的那个空壳子医院,嘿嘿,那可是一个烫手的石头啊,你要想要,你拿去好了。”   “呵呵,老弟,不要目光那么短浅嘛,要看的远一些,”雅科夫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笑呵呵地说道,“这只是第一次合作,你吃点亏算不上什么,等这次的拍卖完成之后,俱乐部那边的情况相信立刻就能稳定下来。到时候咱们就能逐步的扩大拍卖计划了,所以说机会多的是,难道你还用担心这次的亏空补不回来吗?”   郭守云没有吭气,他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利益,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得上的。看看雅科夫这一场拍卖计划背后所隐藏的分赃势力吧,他们要想把一切都摆平,那至少就要牵涉到苏联权力核心中的诸多部门,什么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国家安全委员会、苏联中央银行等等,这些部门中的某些实权人物估计全都是那个所谓的“俱乐部”成员。除此之外,地方上涉及其中的人物,估计也不在少数。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关系网啊,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个关系网的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而且是千金难买的资源,老实说,为了打通这个关系网,郭守云即便是白扔上千万,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再者说了,即便是你从我们之间的合作上拿不到什么好处,老哥我也不会亏待你的,”雅科夫并不知道郭守云的真实想法,他继续抛出自己的诱饵,“你想想,你能为了从伊万诺夫他们那里得到便利,就每月无偿向他们提供几十万卢布的军费,那如果老哥我能够给你提供更大的便利,再加上咱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你难道就不能帮老哥我这一个忙吗?”   “呐,想说来听听,你能给我什么便利?我考虑一下有没有赚头再说。”郭守云哼了一声,做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说道。   “哈哈哈……”雅科夫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连续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这才说道,“老弟啊,你究竟是真不清楚还是跟老哥我装傻充愣啊?难道你不知道安全委员会在这个国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吗?对于那些你花尽心思去贿赂的官员来说,军队或许很强势,但是却并不能让他们感觉恐惧,而老哥就不同了,只要我瞪一个眼,那些家伙就要失眠几天。伊万诺夫只能让你的生意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顺利进行,而老哥我却能让你扩展到整个远东,甚至是整个西伯利亚、整个内外高加索。有老哥我的保驾护航,你的货物就能在远东的地面上畅通无阻,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来追查你的生意是否合法,更不用担心有人会扣押你的货物。怎么样,老哥我能够为你提供的便利还算是丰富吧?” 第二十二章 权与钱的媾和   “听着是很不错,”郭守云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他仰躺进沙发里,语气舒缓地说道,“不过还是有些不尽不详,嗯,打个比方,如果我现在就想把我的贸易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扩展到整个阿穆尔州,甚至是扩展到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等等,整个远东的三大州。那说说吧,你能给我什么保证?”   “老弟啊,你真是太谨慎了,看来你是看不见狐狸,就不肯放出你的猎犬了,”雅科夫会心一笑,叹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就给你一个保证。三天后,我会离开布拉戈维申斯克,前去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分部驻地,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一趟。”   “哦?”郭守云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雅科夫一眼。   “老哥我新官上任,说什么也要同远东这里的大小人物们见个面吧?”雅科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的目光,他冷冷一笑说道,“到时候我会在哈巴罗夫斯克召开一个酒会,邀请一些人去会一会,呵呵,到时候你作为我的私人朋友出席一下,我想你今后在远东的生意就应该很顺利了。”   “那如果偏偏就有人不卖你老哥面子,偏偏要站出来挡兄弟的财路呢?”郭守云毫不放松的追问道。   “哎呀,如果真有那种人的话……呵呵,那老哥我从你这儿受得闲气就有地方撒了。”雅科夫瞪了郭守云一眼,不怒反笑地说道。   “闲气?”郭守云笑了笑,他也看得出来,雅科夫绝不应该是那种像今天这般好说话的人,他能耐住性子在这同自己兜上这么长时间的圈子,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现在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算是拿到手了,如果不相应的给这家伙吃上点甜头,那可就不符合他郭守云为商的标准了。   “老哥啊,”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郭守云说道,“并非是兄弟我谨慎,当然更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有所不知啊,兄弟我现在这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是这心里,也是越来越没底了啊。我们中国人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那就是‘树大招风’啊,那意思就是说,你的钱包越鼓、名气越大,这背地里盯着你、嫉妒你、打你主意的人就越多。老哥,你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不多加小心啊?”   “嗯,你说的不错,”雅科夫的怨气多少的消了一点,他点点头说道,“算啦,多加小心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那样也能让我对你更加放心嘛。不过这提防总也要分提防谁吧?现在老哥我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能开出来的条件我都给你摆出来了,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准话吧。”   “我同意,我当然同意,”一把搂住雅科夫的脖子,郭守云嘻嘻笑道,“老哥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哪里还能那么不识相呢?一月后需要不到七百万是吧?我给,只要老哥你能这边的事情都替我摆平了,那兄弟我到时候一定出面把那块地皮买下来,咱们明走账目、钱企两清,那部分银行的欠贷,兄弟我也一次填平,决不让老哥你有任何难做的地方。”   “好!”雅科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用力的拍拍手,大声说道,“守云老弟啊,你要是早能这么痛快,咱们恐怕早就可以开香槟庆祝了,老哥我也省得多费那么多口舌,多生那么多闲气。”   “呵呵,这说起来咱们现在也算是同一路人了,老哥为了让兄弟我能睡个安稳觉,多费些口舌、多生点闲气总也是应该的吧,嘿嘿,更何况兄弟我也绝不会让你吃亏的,”郭守云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听老哥你说了,你们那个俱乐部现在急需用钱啊,嘿嘿,这说起来呢,兄弟我不像你们,你们有的东西我是做梦都得不到,但是你们现在所缺的东西呢,兄弟手头倒还是蛮富裕的。这样吧,刚才老哥你说等这次收购的计划完成了,你会返还给我二百多万的亏空,这二百多万呢,兄弟我暂时就不要了,老哥你急用的话,就尽管拿去,呵呵,我也不管你是自用还是拿去分了,反正那就算是兄弟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此话当真?!”这可是意外的惊喜,雅科夫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还差点把郭守云也连带着扔在地上。   “哎呦,我说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毫无防备之下,郭守云被结结实实的晃了一下,他捂着小腹上的伤处,龇牙咧嘴地说道,“二百多万而已,兄弟我还能唬你不成……我的腰……”   “噢,对不起,对不起,”雅科夫慌忙伸手将自己内定的准妹夫扶回到沙发上。他压抑不住自己脸上那一丝兴奋,连声说道,“老弟啊,你这份慷慨可是帮了老哥我的大忙了,不瞒你说啊,这两百多万在我的手里,可是能解决不少问题啊。哎,我可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好好谢谢你了。”   正如雅科夫所说的,对于他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说,钱是一种表面看来不缺,但实际上却又缺乏的很的硬通货。苏联是一个高福利的国家,再加上种种官员特权的存在,所以任何一名政府官员,虽然平日里的薪金不是很高,可本身几乎都不缺钱用。但是如今呢?雅科夫需要的不仅仅是维持生计,他需要大肆活动,需要拉拢人心来为他篡取苏联国家资财的计划铺路搭桥,这样一来,他势必就需要大笔的开销了,而从这方面来讲,两百多万卢布那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无独有偶的是,雅科夫所缺的东西,恰恰就是郭守云最不缺的,作为一个以灰色贸易起家的商人,这个道德分值几乎降到“海平面”以下的人,绝对是慷慨的出头。他的钱来的快,用着也毫不心疼,二百多万卢布对于他来说,就仅仅是中苏间往来的一批集装箱而已,现在,他能够用这二百多万来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样的机会他如何能够放弃?   一个胆大妄为、有权无钱,并且急着要篡取资财的安全委员会高官;一个同样胆大妄为、有钱无权,并且急需权力保护伞的灰色商人。无论从哪方面讲,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都算是天字第一号的绝配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还通过妮娜这一层关系,成为了名至实归的“自己人”——这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啊,无论对于雅科夫来说,还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个转折点都是无比重要的。   “我说老哥啊,没有那么严重吧,”郭守云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然后拿起披在沙发靠背上的内衣,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笑道,“这又不是一笔天大的数目。呵呵,如果老哥愿意真心的同兄弟合作,那依我说,你的目光也别只是集中在一个方向上,在我看来,你们国家现在是处处商机啊,咱们可以活动的空间比比皆是。就拿我现在所从事的这些贸易来说,如果老哥你能够真心实意的为我保驾护航,那从下月开始,兄弟我可以每月给你折返这个数……”   郭守云披上自己的外套,随口说着,向雅科夫竖起右手的食指。   “一百万?”雅科夫目光闪动,他舔舔嘴唇,小声说道。   “没错,一百万,”郭守云点头笑道,“老哥意下如何?”   “成交!”雅科夫毫不犹豫,他一把握住郭守云的手指头,说道,“自今而后,你的生意就由我的人来接应,在远东的地面上,无论你的货物在哪一个码头、关卡入境,我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再不需要去考虑什么通关检验、税资核销之类的问题,当然,也不用去考虑内务部的监察,嘿嘿,总而言之,老弟,我会让你感觉你的一百万是价有所值的。”   “嘿嘿,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吧?”郭守云会心一笑,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该开香槟庆祝一下了?”   “当然要庆祝,”雅科夫把手一挥,表情暧昧地说道,“不过却不能仅仅是开香槟那么简单,今天老哥我高兴的很,我要用我所喜欢的方式来庆祝这场合作的开始。嘿嘿,顺便也让老弟你见识一下别样的刺激。”   “哦?”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第二十三章 霸道   “呵呵,庆祝嘛,我们安全委员会有我们自己的方式,”看到了郭守云脸上的那一丝困惑,雅科夫笑了笑说道,“你不要急,现在时间还早,走,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嗯,老哥我顺便替你介绍几个人。”   “那好啊。”郭守云先是应承下来,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看手上的腕表,那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想起之前同守成的约定,郭守云琢磨着还是先回储备库一趟比较保险,省的让弟弟心里记挂。   “不过我要先回储备库一趟,”放下手,郭守云系着外套上的扣子,说道,“老哥你今天搞这么大的动静,差点没把守成给吓死,我得先回去报个平安,不然的话,我这弟弟估计今晚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守成?噢,你那个宝贝弟弟啊,”雅科夫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呵呵,我估计啊,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回去,那吃不下晚饭的,恐怕绝不止守成他一个人。”   “你还好意思笑,”郭守云摇摇头,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推了一把,簇拥着他朝门口走去,“这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跟你说,在来之前,我都决定让收成他们出逃了。”   “哈哈哈……”雅科夫笑得很开心,对于他来说,似乎这种吓人的勾当很有趣。   两个不良到极点的男人,前后脚的从警察局办公大楼里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的上了一辆漆有安全委员会会徽的伏尔加轿车,径直奔储备库的方向去了。   郭守云同雅科夫之间在上车前那种开怀谈笑、称兄道弟的样子,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直接传到了那些半天多时间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官员的耳朵里。对于这些心中有鬼的人们来说,他们感觉自己近期来应该是安全的了,不过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是曾经向他们行贿的商人,另一个则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如果这两个人之间关系摸不清楚,那他们的这官做不安稳是小事,命能不能保住就是大问题了。   “老弟啊,看来你的胆子一直以来都不小啊,”安全委员会的三辆轿车停在了军需储备库的门前,手里提着自己的帽子,雅科夫从左侧的车门内钻出来。他朝那戒备森严的军需库门前岗哨看了一眼,扭头对郭守云说道,“私自占用军事仓库做你的屯货站,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这一条,连你再带上十六师整个师部,就全都够了进劳动营的级别了。”   “省省吧你,”郭守云撇撇嘴,笑骂道,“我够了进劳改营的级别,那你呢,你恐怕连劳改营都放不下了。”   “嘿嘿,”雅科夫揉揉鼻子,闷声一笑,也不理会郭守云的调侃。他径自走到门前的一个警卫身边,伸手拽了拽人家的衣领,面色阴沉地说道,“库瓦尔金上校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这背着枪的年轻士兵只不过是一名下士,他显然没有让库瓦尔金“滚”出来的本事,当然,更没有对一名安全委员会校官说“不”的勇气。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枪带,却把目光投向了即将走到身边的郭守云——在他看来,郭守云显然更好说话。   “我说老哥,你又想干什么?”推了雅科夫一把,郭守云笑道,“现在这里怎么说也是半个我的地盘了,你别总是来捣乱好不好?”   这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等雅科夫反应过来,便扭头对下士说道:“库瓦尔金同志呢,他从师部回来了吗?”   “回来了,郭先生,”下士急忙回答道,“今天您刚走不一会儿,库瓦尔金同志就回来了,嗯,还有伊万诺夫几位同志,他们现在都在里面。啊,科查莫夫同志刚刚进去报告了,估计他们一会儿就会出来。”   郭守云点点头,他猜科查莫夫肯定是在看到安全委员会的车之后,就跑进去报告了,估计这会儿里面那些将军上校的又该闹心了。   “走吧,咱们别在这儿等着了,一起进去吧。”扭头看了看旁边一脸不耐烦的雅科夫一眼,郭守云说道。   “进去干什么?”雅科夫摇头,他一把抓住郭守云的胳膊,拽着他就往车边走,边走边说道,“我们在车上等。你不就是回来和你弟弟打声招呼的嘛,一会儿说两句话咱们就走,这种地方我的身份不合适过来。”   郭守云知道雅科夫为什么这么说,在苏联,这安全委员会同军队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因为历史上那次大清洗的缘故,军队对这个权利庞大的机构,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而自从卫国战争后期,己方的势力退出军队之后,安全委员会也失去了对军方事物的有效干预。双方的关系说不上融洽,但是基本上也能井水不犯河水。郭守云在进入远东之后,大肆勾结军队从事非法贸易,而触角无处不在的安全委员会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拿下,也正因为这个缘故。   “怎么,你还有觉得不合适的时候?那今天派人来这里提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忌讳一下啊?”走到车门前,郭守云扶着车门,笑眯眯地说道。   “嘿嘿,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雅科夫也不上车,他用胳膊肘杵着车顶,五根手指在那灰色的铁皮上“砰砰砰”地敲打着,嘿嘿笑道,“再者说了,我的人在来的时候可没说是抓人,而是请人,这军需储备库又不是克里姆林宫,我来请两个人回去犯什么忌讳啊?”   “总是说不过你,”郭守云对雅科夫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把手一摆,转而问道,“哎,我说老哥,这,咱们都到这了,晚上咱们也别到你那去了,我这库房里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丰盛不丰盛的说不上,但是香槟红酒雪茄烟、罐装的山珍海味却是一点都不缺。依我看啊,咱们……”   “呵,”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雅科夫就笑出声来了,他说道,“我说老弟,你行啊你,难怪这些当兵的把你当成宝贝了,原来你这是不仅塞满了他们的钱袋,还塞住了他们的嘴巴啊。”   “嘿嘿,小小的回馈而已,算不上什么,算不上什么。”郭守云腆着脸的打了个哈哈。   “嗯,这倒是,我看这样吧,今天呢,你还是听我的,”雅科夫笑道,“看老哥我给你安排一个毕生难忘的节目,肯定让你喜欢。至于说香槟红酒雪茄烟,嗯,这些东西倒是不错,过会儿老哥找人来拉点。现在市面上能够拿到的这些消费品,是越来越贵了,前几天我刚到哈巴罗夫斯克的时候,从私贩手上买了两根正宗的‘士巴达’,你猜什么价?”   “应该不低于五千卢布吧?否则他们就没利了。”郭守云嘿嘿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嘿,猜的真准,”雅科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啪啪地拍了两下车顶,大声说道,“一支五千八百卢布,比正常市面上的价格翻了四翻还多,我……”   雅科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盯着郭守云,对方那种强忍着笑的表情,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嘿嘿,老哥啊,你这安全委员会主席可是做得有些不称职啊,”郭守云迎着雅科夫的目光,笑道,“如果你提前把调查做得充分一点,那你就不会吃这种哑巴亏了,现在远东地面上买得到的烟草,不管是平常的卷烟,还是高中低档的雪茄,基本上都是从兄弟我的手上流出去的。”   “哦?!”雅科夫的眼睛瞪得有点圆,他终于明白费里科诺维奇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么忌惮了,说白了,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在做半走私的贸易,也不仅仅是在勾结远东的军队和政府官员,他这还是在悄无声息的垄断市场啊。一支“巴士达”精品雪茄,他郭守云怎么说的——“应该不低于五千卢布吧。”这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信息?毫无疑问,这就说明在远东的地面上,至少雪茄烟的价格是由他郭守云来订的,他说不低于五千,那就不低于五千,你可以觉得贵,可以不买,但是你在远东绝对找不到更便宜的。   雅科夫不懂的经商之道,但是他却懂得为官之道,在他看来,为官就要有霸气,而这种霸气就是表现在脸上的,嗯,俗称的威严就是这么回事了。他看郭守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其貌不扬,普普通通,那种所谓的威严根本不可能他那张脸上找到。可是从经商上看,雅科夫觉得这个为妹妹所看重的中国人,绝对做得很霸气,甚至可以说是霸道,他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悄无声息的垄断了远东市场的贸易,这其中蕴含了多少的利润?雅科夫不知道,他现在也懒得去调查,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以后每月上百万的额外收入有保证了。   “什么也别说了!”用力一挥手,雅科夫收回杂念,斩钉截铁地说道,“回头……不,明天,明天我来看看你的仓库里到底存了些什么,有我需要的绝对不会跟你客气!” 第二十四章 “亲信”?   “踢踏,踢踏。”通往地下的甬道阶梯潮湿而光滑,这一脚脚的踩上去,感觉站不稳不说,还不间断的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踏水声。   甬道里灯光异常昏暗,从那时明时灭的灯泡里放射出来的光线,几乎都照不到脚下,要想在这样的阶梯上平安的走下去,那显然就只有一个办法——摸索。   “我说老哥,你搞什么鬼啊?”一脚踩空,险些从阶梯上翻滚下去,郭守云一把扶住前面的雅科夫,惊魂未定便不满的抱怨道,“咱们这说好了要来喝两杯的,你拉着我跑这地下室里来干什么?你看这黑灯瞎火的。”   “急什么啊,一会儿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雅科夫回头扶住郭守云的胳膊,把着他往阶梯下继续走着,说道,“嘿嘿,破地方,只怕一会儿你就不嫌它破了。”   雅科夫的故作神秘,弄得郭守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刚才在军需储备库,郭守云都没得及同守成以及伊万诺夫等人聊上几句,就被满脸不耐烦的雅科夫拉上了车,这个丝毫不会去顾及别人感受的家伙,甚至连同伊万诺夫说两句客气话的兴趣都没有。而在离开了军需储备库之后,原本按照郭守云的猜测,他们应该去找一家地下艳舞酒吧之类的地方,彻头彻尾的腐败一下,本来嘛,这男人间的庆祝方式,怎么也脱不了这酒色两门。   不过他这次显然完全猜错了,在离开储备库之后,雅科夫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师部招待所,其后,两人又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喝了一杯咖啡,就直奔这儿来了。   这地下的甬道大概有四五十级台阶,现在是刚进五月的时节,远东这边昼夜温差较大,而这深深的地下甬道里,更是有一股子直透肌肤深处的阴冷。   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完了阶梯,在雅科夫的带领下,郭守云来到了甬道尽头的一扇大铁门前,借着甬道里昏黄的灯光,他发现这扇铁门看上去竟然相当的厚实,在那布满了斑驳铁锈的门面上,还装着一个直径超过一尺的转盘。   “嘿嘿,好啦老弟,咱们到地方了,”在门前站住,雅科夫一手扶着那个转盘,扭头朝一脸茫然的郭守云笑了笑,随后,就是单臂那么一旋,厚重的铁门便在一阵儿轻微的“咿呀”声中缓缓地开启了。   “这是……”厚重铁门内的景象,着实让郭守云感觉惊讶。与门外那灯光昏暗的狭窄甬道不同,门内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大厅很宽敞,大概的估算一下,怎么也有两三百平的样子,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大厅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扫布置,地毯、沙发、电视、长桌、软椅等等,一应俱全,大厅四周的墙壁上,甚至还悬挂着帷幔和油画。   此时,这个大厅里已经聚了四五个人,除了郭守云白天就见过的那个莎娜丽娃上尉之外,其余几个无一不是身着蓝色制服的安全委员会军官,而其中军阶最低的,也就是上尉。   “怎么样,没想到这师部招待所里,还有这么一处所在吧?”在背后推了郭守云一把,将他让进大厅,雅科夫先是朝大厅里的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随便坐,而后才笑道。   点点头,郭守云四处张望着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啊,而且还布置的这么有模有样的,干什么用的,难不成你也要学希特勒弄个‘狼穴’出来?”   “呵呵,这里可不是我弄出来的,”将郭守云让到长桌边的一把软椅上,雅科夫说道,“说起来啊,这地方最初是建来对付你们中国的,呵呵,这其实就是一个防核掩体,七三年才完的工,喏,看到了吗,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不过是这个掩体的入口,由这里向左、向右,还各有大概近两百米的延伸。哎,这是一个规模的很大的工程啊,只不过自从修上之后呢,就没有派上过什么用场,在同你们国家的关系缓和之后,这个地方就交到了我们安全委员会的手里,成为了我们的一个秘密监狱。”   郭守云点点头,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国内才有那种“深挖洞、广积粮”的历史,可没想到老毛子们同样也干过这种事。   “来吧,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在座的这几位,”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这处所在的由来,雅科夫虚手指了指椭圆形长桌边所坐着的几个人,“喏,这位,这位是莎娜丽娃,嘿嘿,你应该认识了,她现在是我们远东分部情报侦察处的负责人。”   郭守云若无其事的瞟了莎娜丽娃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老弟,不要那么小气,”雅科夫一眼就看出了郭守云心中的芥蒂,他走到郭守云的伸手,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道,“这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不了以后让她补偿你一下,嘿嘿,过段时间我就让莎娜丽娃把远东这边的‘燕子营’拿下来,到时候……呵呵……”   郭守云知道所谓的“燕子营”是什么,“燕子”嘛,就是安全委员会内专门训练出来的女特工,这说白了,就是美色诱饵,这段时间同远东军方打交道,他曾经听苏西霍夫提起过安全委员会的一些事情。按照这位将军的说法,无论是在加茨拿特务城,还是在沃瓦雅特务城,尤其是在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都有专门训练“燕子”的地方,只不过郭守云倒是不知道远东还有这样的地方。   尽管心里对雅科夫那种暧昧的说法不感兴趣,但是郭守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看得出来,这个莎娜丽娃还是很得雅科夫重用的,在没搞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的情况下,郭守云那一拳之仇还不得不暂时忍下来。   看到郭守云脸上那种愤愤的神色最终消去,雅科夫这才继续开始介绍别人。要说在坐的这几个人,倒全都是雅科夫的亲信,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原来就在远东任职的,而这次雅科夫来远东上任,出于秉性的关系,他信不过那些不熟悉的人,因此,便把这些人一并带了过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远东分部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   简单的为郭守云做了一番介绍之后,雅科夫回到自己的椅子前面坐下,他的目光在几名手下的脸上扫了一圈,而后面带微笑地说道:“诸位,你们跟着我雅科夫也有几年时间了吧,不管怎么说,咱们都算是自己人了,所以呢,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瞒着你们。估计用不了几天,你们就该到自己的地盘上去赴任了,这自今而后该怎么做,相信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所打算了,在这一点上,我不想多说。我今天要说的是,这位郭老弟,是妮娜所中意的男人,而且也是我雅科夫的兄弟,他现在在做得,是远东这边的进出口贸易,他每月都有大批的货物要从乌苏里斯克那边走运过来。嘿嘿,说起来他这一趟也几乎是横穿了咱们整个远东了,你们每个人所负责的地区,他的货物基本上都会通过,而我要你们做得,就是给我盯紧点,别让他的货在你们的管辖区里出了岔子。我雅科夫的性子你们都应该了解,事情办得好,我自然不然会亏待你们,而我这位老弟也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想来你们今后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不少的好处。可如果这事情办砸了,哼哼……那些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罗加乔夫的下场相信你们都还记得,我可不希望你们中有谁会成为罗加乔夫第二。”   郭守云并不知道那个什么罗加乔夫是干什么,当然更不可能知道这个人的下场是什么,不过他却分明看到,当雅科夫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场的几位安全委员会军官,竟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激灵——想来这个罗加乔夫的下场不怎么令人羡慕。   “好啦!”这一番话说完,雅科夫拍拍手,“现在公事说完了,嘿嘿,咱们来庆祝一下……嗯,庆祝我和我的守云老弟一见如故啊,这顺便呢,也算是为你们送行了。”   “看来这位老哥对他的亲信也不怎么信任啊,”冷眼旁观,郭守云心中冷笑。很显然,雅科夫同他之间合作的那些事,这些所谓的“亲信”全都是不知底细的,他们表面上是所谓的“自己人”,可实际上,只不过就是几条“枪”罢了。   “莎娜丽娃,你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从长桌上拿起一瓶刚刚启开瓶塞的香槟,雅科夫随口问道。   “准备好了。”莎娜丽娃站起身来说道。   “嗯,好,那就开始吧,”给郭守云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香槟,雅科夫说道,“希望今天这一场能够搞得精彩一点,守云老弟肯定是第一次看这种节目,别让他失望。” 第二十五章 叫“维克多”的女人   “这半个下午都搞得神神秘秘的,现在终于舍得拿出来显一显了?”斜倚在长桌上,郭守云看着莎娜丽娃,嘴上却对雅科夫说道。   雅科夫笑笑,却不说话,转而却对莎娜丽娃打了个手势。   得到了雅科夫的指示,莎娜丽娃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快步走到正对着长桌的那面墙壁边,一挥手,将遮住整个墙壁的那道幕帘扯到了一边。   出乎郭守云意料之外的是,在那道幕帘之后,竟然不是斑驳的墙壁,而是一道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的玻璃屏风。   “你这是搞什么?”愕然地看着雅科夫,郭守云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马上就知道,”雅科夫笑而不答,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香槟,朝郭守云示意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雅科夫营造出来的这份神秘,的确勾起了郭守云的好奇心,在这当口上他那还有什么喝香槟的心思啊。   心不在焉的将酒杯端起来,放在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郭守云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道巨大的玻璃屏风。   就这么会工夫,那扇玻璃屏风里出现了变化。也不知道莎娜丽娃在哪里按下的电铃,整个大厅里骤然响起了时断时续的“嘟嘟嘟”声,而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原本看上去像是一道镜子般的玻璃屏风内,突然亮起了灯光。郭守云直到这时侯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巨大的玻璃并不是一道屏风,而是一堵透明的玻璃墙,它将这个大厅同里面的另外一个房间完全隔开了。透过这层玻璃,郭守云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房间内所发生的一切。   “这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郭守云一脸困惑地看着雅可夫,说道。   “嘿嘿,别着急老弟,注意看着,我的维克多就要出现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雅科夫便抢着说道,“今天的节目,就是由她来表演的。”   “维克多?还是‘她’?”郭守云愕然。要知道在俄语中,维克多这个名字的本身含义,就是胜利者,而这个名字则主要用在男性的身上。   “对,我的维克多,哈哈,你看怎么样?”雅科夫的目光盯在玻璃墙后的那个房间里,心不在焉地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的郭守云,也没有什么心情回答雅科夫的问题了,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那个房间里的景象给吸引住了。   在四名荷枪实弹的秘密警察押解下,一个身材娇小、手腕脚踝上全都扣着镣铐的女人,首先出现在那个房间左侧的铁门门口。这女人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褐色的头发、古铜色微微带着几分黝黑的健康肌肤、挺直的鼻梁、细长的眉毛,属于那种特征很明显的中亚女人。众所周之,中亚几乎都是伊斯兰国家,在伊斯兰教教义的约束下,中亚的女人可以说是相当保守,在他们那里,一个女人袒露出除手、脸之外的肌肤,都是一种罪过。可是眼前呢,眼前这个女人显然已经犯下了这种罪过,她浑身上下,除了胸部与胯间缠了两道白色布条之外,整个人几乎就是精赤的了。不过无可否认的是,这女人的样子看上去却很有一种另类的美感,准确地说,是一种力与柔结合在一起的矛盾美感。古铜色的健康肌肤,浑圆挺拔的双腿、平整到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芊腰,再搭配上那副中亚女人所特有的妩媚容貌,的确是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惊艳的美感。如果说这个女人的身上还能找出什么令人遗憾的地方,那估计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的眼神看上去很呆滞,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灵性的反应。   “老弟!”就在郭守云暗自可惜的时候,雅科夫回过头来,他伸手在郭守云的胳膊上拍了拍,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维克多,感觉如何?”   “哦,还不错,”郭守云随口说道,“只不过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对付这么一个娇小可怜的女人,竟然也把手铐脚镣都用上了。”   “怜香惜玉?”雅科夫笑了,他指着对面房间的“维克多”说道,“老弟啊,我不得不说,你看女人的眼光可真的不怎么样。不要小瞧她那副潺潺弱弱的样子,告诉你,死在她手上的人,即便是没有上百个,恐怕也有七八十了。”   “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怎么看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人,也不可能会那么的心狠手辣。   “不相信?”雅科夫笑道,“我跟你说,她是十岁的时候落到我们安全委员会手里的,而在此之前,她那么一个小东西,就已经干掉了我们的六个士兵。为了抓住她,我们那时候可是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整个坎大哈丘陵区几乎被我们翻了一个遍,最后要不是有捷列金那个屠夫帮忙,估计我们还捞不着她。”   “坎大哈?你说她是阿富汗人?”郭守云皱皱眉头,问道。   “嗯,普什图族的顽固分子。”雅科夫龇龇牙,用鄙夷的口吻说道,“不过现在好了,现在她是我手上最硬的一张牌,这两年可没少给我赢钱……哎,好了,这就要开始了,老弟,睁好你那眼睛,看看你说的那什么怜香惜玉适不适合我的维克多。”   就在雅科夫说话的时候,对面房间里又进来几个人,这一次却是五个标准的俄罗斯大汉,一个个人高马大、横肉满脸,那精赤的胸脯上胸毛密布,粗壮的胳膊上肌肉堆隆,咋一看上去,颇为吓人。   “看到你们面前的这个女人了吗?”随着四个大汉进入房间,莎娜丽娃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站在那巨大的玻璃墙壁前面,用清脆但是却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你们可以用各种办法来击倒她,只要你们成功了,那她就是属于你们的了,你们不仅的能够尽情的享用她,还将被免去死刑。对于你们来说,这可是一个最为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当然,你们也权力选择放弃,没有人会强迫你们,想要放弃的人,现在就可以从你们身后的那扇门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囚室搏杀   “莎娜丽娃说的话总是那么有诱惑力。”坐在椅子上,雅科夫扭头对有些魂不守舍的郭守云说道。他这句简短而充满调侃意味的话,引起在场几名安全委员会军官的轻笑。   与那几名军官不同,此时的郭守云笑不出来,他现在已经知道雅科夫要请他看什么了,“囚笼搏杀”,是啊,就是“囚笼搏杀”。在过去,郭守云也从电影或者是电视中看到过这种场面,不过那毕竟只是别人演出来的,是虚假的,可是今天,他将会在这里亲眼目睹一场无比真实的命搏——一个娇小女人对五名俄罗斯大汉的命搏。能够有机会亲眼目睹一场这样的“表演”,要问郭守云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自己恐怕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混沌的脑子里既有几分恐惧,却也有几分期待,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苏联呆得时间长了,是不是连最基本的人性也要泯灭干净了。   “这些家伙都是什么人?”舔舔嘴唇,郭守云的声音显得有几分颤粟。   “哦,你说这些家伙?”雅科夫指了指对面房间中的那几个大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死刑犯,看到那个肩膀上有纹身的了,他就是昨天晚上带头闹事的家伙,今天把他送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郭守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而重新将目光投到了那个房间里。   “我退出。”尽管莎娜丽娃的那番话很有诱惑力,但是五个大汉中仍旧有一个打算转身离开,而且还就是雅科夫所说的那个带头捣乱的家伙。这个家伙显然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分子,他在朝那扇门外走的同时,还扭头朝玻璃墙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目光直刺坐在长桌正面的郭守云。   “这家伙和我有仇吗?瞪我干什么?”郭守云愕然道。   “呵呵,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上帝才能回答你了,”雅科夫耸耸肩,说道,“就我所知,这个家伙似乎仇视所有的非俄罗斯族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和他那一伙人专门以袭击外国人为乐,而且啊,现在在远东,像他这样的人正在逐渐增多啊。所以说呢,老弟你以后在这边做生意,还确实需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单身出门。”   郭守云恍然,感情这家伙就是一个盲目的排外分子,是所谓“光头党”的党员雏形。   “我有什么好怕的,这不是还有你……”郭守云笑道。   就在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呯!”的一记枪声,这枪声来的很突兀,把毫无思想准备的郭守云给吓了一跳。而除了他之外,大厅里剩余的几个人倒像是有了默契,他们该说笑的说笑,该喝酒的喝酒,就仿佛那一声枪响早就在预料之中似的。   “好啦,现在有一位先生主动退出了,你们四比一,还有人要退出吗?”莎娜丽娃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随着她的话声落地,刚刚离开的那个大汉,被两个秘密警察重新拖回了房间,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个大汉的脑袋已经被轰掉了半个,那紫红黄白交杂的脑浆鲜血顺着他的尸体流淌下来,很快就汇成一滩。   郭守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种场面,恐怖吗?他不觉得恐怖,恶心吗?他也不觉得有多么恶心,他只是觉得有些后怕,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死了之后,是不是也是这幅凄惨的样子,如果是的话,那也太难看了。   “没有人再退出了是吗?”沉默了几分钟,莎娜丽娃才开口继续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顺便提醒一下,这场游戏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祝你们好运。”   “哎,这四个家伙看上还不错,但对我的维克多来说……嘿嘿,这好像没什么悬念,咱们要不要小赌一下,赌赌看几分钟能解决问题。”雅科夫笑道。   雅科夫的话在众人里引起一阵嬉笑,很显然,没有谁会跟他他下赌注。   “最多三分钟吧,”莎娜丽娃这时候走回长桌旁边,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随口笑道,“这布拉戈维申斯克的监狱里也找不出更好的来了,就只有这么四个草包还看得过去,要说身手那就根本谈不上了。”   郭守云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说笑,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面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反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就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里的每一丝动静。   此时,“维克多”手脚上的镣铐已经被拆下去了,不过她还没有表现出主动攻击人的迹象,她就那么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呆呆傻傻的,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而在距离她六七步远的地方,四个赤膊的大汉似乎还在犹豫,地上那具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成为刺激他们的最有力工具,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要嘛就是上前干掉那个娇小的女人,要嘛就是被秘密警察一枪打爆脑袋——要在这两条路之间做出选择,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一个胸脯剧烈起伏的大汉终于动了,他顺着房间的墙壁,一步步朝“维克多”走去,看他那样子,实在是谨慎到了极点。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这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大汉,“维克多”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她就那么缩在墙角里,一双目光呆滞的眼睛连转都不带转一下的。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看着那个大汉一步步的朝“维克多”靠近,郭守云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当那个大汉抓住“维克多”的头发,准备将她的小脑袋狠狠掼向墙壁的时候,郭守云竟然情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停”字,险些就被他脱口喊出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维克多”终于有了反应,当她的小脑袋即将撞到墙壁的时候,她那娇小的身子突地跳了起来,赤裸的双足在冰冷的墙壁上猛力一蹬,而后就那么不可思议的在空中来了一个回旋,整个人如同猴子一般跃到了大汉的肩膀上。   “咔嚓!”   还没等郭守云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一声清晰可闻的折骨脆响传来,紧接着,“维克多”轻轻一跳,稳稳的站落地上,而那个大汉,则抓着手上的那一缕褐发,虚软的瘫倒在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脖子已经被“维克多”生生的拧断了。 第二十七章 觥筹交错   一个大汉死,再加上房间里愈趋浓重的血腥味,并没有将剩余的三个大汉吓倒,相反,这倒是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作为死刑犯,他们原本就属于亡命之徒,更何况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也没得选择了:不拼是死,拼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随着一声搏命的嘶吼,又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他那挥舞着的拳头,径直袭向“维克多”单薄的肩头,这一拳如果打实了,估计能把这个娇小的女人击飞出去。   不过与刚才相比,此时的“维克多”似乎也跟换了一个似的,她眼睛里原有的那份呆滞没有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疯狂。面对一个块头比自己大了近乎两圈的壮汉,“维克多”竟然窜起身子迎了上去,几乎是两个起跃就跳到了大汉的面前。   接下来那一个瞬间的动作,郭守云没有看清楚,因为“维克多”那灵动的身躯几乎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就被魁梧的大汉给遮住了,而当她重新在大汉身侧出现的时候,她的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大汉的脖颈上。   郭守云无法想象,像“维克多”这么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那个跨步前冲的大汉,竟然被她单手掐着脖子,就拽的双脚离地,仰面腾空飞了起来。而在个时候,“维克多”却微微蹲下身子,将她那曲起的单薄膝盖,直接迎向从空中落下来的庞大身躯。   “咔嚓!”   又是一声骨折的脆响,大汉的后腰在落下的那一瞬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维克多”的膝盖上,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发出,就成为了横躺在女人膝盖上的战败者。大量的鲜血从大汉的口鼻、耳孔,甚至是眼角渗流出来,剧烈抽动的四肢,足以说明他现在有多么的痛苦。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工夫,一个活生生的壮汉就成为了一具即将冰冷僵硬的尸体,而在短短不到两分钟时间里,就连伤两条人命的“维克多”,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她抓住那兀自抽搐不止的大汉的胳膊,用力朝玻璃墙的方向投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她却合身朝最后剩余的两名大汉扑了过去。   “砰!”   庞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玻璃墙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原本就神经极度紧张的郭守云,在这一声闷响之下,双腿一软,整个人坐倒在软椅里。   “呵呵,老弟,不用担心,”雅科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形的出现,他身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这层玻璃是防弹的,咱们在这里安全的很。”   “啊,是吗?”郭守云有些魂不守舍,他将目光收回来,转到雅科夫的脸上,却猛地发现,这张原本看上去还算英俊的脸,竟然让自己感觉说不出的憎恶。   一直以来,郭守云就从未把自己当成过什么好人,他爱财,他贪钱,为了攒取金钱,他可以坑蒙拐骗,可以完全背弃所谓的社会公德、道义良心。可是今天,同雅科夫这些身穿安全委员会制服,代表着所谓苏联至高利益的人们一比,他才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具有人性。至少,至少他不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刻意训练成一名泯灭人性的杀手,更无法看着一场血淋淋的杀戮,还能谈笑风生、举杯畅饮。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玻璃墙对面的房间里传来,想必是又一个可怜的家伙倒下去了,不过这一次郭守云没有去看,他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发冷,冷的浸入骨髓。   就在郭守云浑身陷入冰冷的同时,紧坐在他身边的雅科夫,却咧咧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在雅科夫看来,一个人如果连观看这种节目的勇气都没有,那这个人即便是有野心恐怕也大不到哪里去。本来嘛,野心只应该属于那些上位者,而要想成为上位者,首先必须具备的一条天性,就是漠视他人的生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永远谈不上成功。   看着郭守云那张有些苍白的脸,雅科夫是越来越欢喜了,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眼前这个中国人有头脑,能赚钱,为人慷慨,还没有过多的野心,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合作者,简直就是上帝对他雅科夫的恩赐。   玻璃墙后的惨叫声和搏斗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正如雅科夫所说的,三分钟,最多三分钟这场另类的厮杀就会结束,可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三分钟却是过得太漫长了。   “哈,各位,看来如果今天有人下注的话,那赢家肯定就是我了,”瞟了一眼对面那个溅满了鲜血的房间,雅科夫拍手笑道,“老弟,怎么样,这种刺激的节目第一次看到吧?不过这话说回来,我的维克多虽然表现不错,但是她的对手却是几块废料,嗯,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带你看一场精彩点的。”   郭守云强挤出一丝笑容,同时扭头朝那面玻璃墙看去。房间里的厮杀已经停了,不过那个“维克多”显然还没有冷静下来,她兀自骑在一具尸体的背上,抓着那颗早已变了形的脑袋,恶狠狠的朝地上撞着,看那样子,就仿佛她还有无限的精力没有发泄出来一般。   “莎娜丽娃,去,给维克多送点吃的,噢,顺便让你的人也过来吧,”雅科夫看上去相当的兴奋,他朝一脸冷漠的莎娜丽娃摆摆手,吩咐了一句,然后便转过头来对郭守云说道,“老弟,来,干一杯,这种事情是这样的,第一次见到难免会有些心惊胆战,不过我相信,如果你多看两次的话,你就会感觉非常刺激,而且每次看过之后,都会热血沸腾、兴奋不已。嘿嘿,咱们先喝酒,老哥下面还专门给你安排了个小节目,包你满意。”   雅科夫的语气很暧昧,相信只要是个男人,就能从他那龌龊的表情上猜出那所谓的小节目是什么,不过郭守云现在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维克多”的身上,他还想知道,这个因杀戮而变得疯狂的女人,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冷静下来。   不过他的这一丝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一块拳头大小的黑面包从铁门上的格窗扔进房间之后,原本还处在极度疯狂中的“维克多”竟然迅速冷静下来。她先是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那扇铁门,及至发现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飞快的从尸体上窜起来,手足并用的窜到门前,就像一只从水果摊上偷桃的猴子一般,一把将那块面包抢在手里,然后飞快的躲进了房间的角落里。   很显然,对于这个杀起人来如同野兽一般的女人来说,一块小小的面包,就是让她冷静下来的最佳方法,在这块面包的诱惑下,“维克多”变得异常温顺。她躲在角落里,啃着手上那块沾了血的面包,任由别人重新给她戴上手铐脚镣,任由别人拿着水龙朝她身上喷水,却是一点也不反抗。   郭守云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可是当他看到“维克多”冒着哗哗喷来的水龙,犹自蜷缩在墙角里啃面包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有些骂人的话似乎不吐不快。不过他毕竟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还不成气候的商人,如果现在同雅科夫这些人闹翻了,那他今天估计连这个地下大厅都走不出去。   强忍着心中那一团火气,郭守云伸手在雅科夫的胳膊上拍了拍,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说老哥,看来你在这个……啊,‘维克多’,你在她的身上没少下工夫啊,能训练的这么听话,嘿嘿,不简单,不简单。”   “那是当然,”雅科夫没有想到别的,他颇为自得地笑道,“老弟有所不知,为了训练她,我可是用了足足四年的时间啊,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值得,在国内那些地下搏击场上,我这两年还没有输过呢。”   “哦,看得出来,”郭守云微笑道,“这个,老哥啊,那如果兄弟我今天说,这个女人我看中了,希望你能把她让给我,你舍不舍的啊?” 第二十八章 捷克制CZ83   郭守云的话显然大出雅科夫的意料之外,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郭守云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知道维克多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她可是我手头最有价值的一张牌,而对于你来说,她却什么都不是,你……”   “不要说得复杂,”尽管一直试图压着自己的火气,但是郭守云此时的语气,仍旧不免透出来几分厌烦,他不等雅科夫把话说完,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都是聪明人,谈问题不妨就简单一点。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我看中的女人,而在老哥你看来,她只是赌桌上的一张牌,既然是一张牌,那她终归有一个价码,现在老哥你不妨直说,你这张牌需要多大的价码才肯转手?”   “这……”雅科夫倒是不在乎郭守云说话时的那种语气,他只是不明白这个有钱的金主为什么偏偏买下自己的“杀手”,难道就因为“维克多”是个女人?那这小子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虽然说这“维克多”长的也不错,可是她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而且还被训的跟条狼狗没什么区别,难不成还有哪个男人愿意抱着她睡觉?那能睡得踏实吗?   “怎么,这价不好开吗?”郭守云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了,他忍了忍,笑道,“那这样吧,我替你开。五十万怎么样?”   雅科夫皱皱眉头,他看出来了,郭守云是在玩真的,他是真的要把“维克多”买走啊。   “不行?那好,一百万,一百万怎么样?”郭守云仍旧保持着他的笑脸,波澜不惊间就把价格提高了五十万。   一百万的价格绝对不低了,对于雅科夫来说,“维克多”即便是再能打再能杀,恐怕也无法在挂掉之前给他挣来一百万的巨款。不过他仍旧没有开口,通过今天下午在储备库的那一番经历,他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准妹夫很有钱,一两百万卢布在这个家伙眼里,兴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一百万还不行?”郭守云自然看出雅科夫是动心了,这家伙现在等的就是自己给他一个更高价了。笑了笑,郭守云吐口气说道,“老哥,你可是太贪心了。也罢,兄弟我就再给你长五十万,一百五十万,如果老哥肯割爱,那咱们就成交,如果还不满意,嘿嘿,那就当兄弟我什么都没说。”   “一百五十万!”就为了买下一个野兽一样的女人!   这一次别说雅科夫心动了,他在场的那几位下属,也都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莎娜丽娃,她都感觉这个男人要疯了,如果房间里那个干瘦的女人也能卖到一百五十万,那她手底下那些“燕子”,随便拉出一个来不都值个四五百万了。   “咳,”知道郭守云不可能再给出更高的价码了,雅科夫不失时机的干咳一声,讪讪笑道,“老弟啊,啧,不是我舍不得我这牌啊,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啊。刚才你也看到了,维克多要是疯狂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得,你说你要是想要两个女人,老哥我还能不给你准备吗?不瞒你说,一会的小节目,老哥就给你准备了两个最棒的,是莎娜丽娃同志亲自给挑选的,保证没人碰过,但是服侍男人的技术,却绝对是一流的。”   “哦,是吗?”郭守云笑了,他瞟了一眼对面的莎娜丽娃,嘿嘿笑道,“不过兄弟我的嗜好有点异于常人,那种温温顺顺的女人我不感兴趣,倒是像维克多这样火辣的,更能让我兴奋……嗯,其实莎娜丽娃也不错,要不这样,我再加五十万,老哥你把维克多和莎娜丽娃打包转给我好了。”   郭守云的调侃,引来大厅里众人的一阵儿嗤笑,要说那笑不出来的,就只有莎娜丽娃一个人,很明显,按郭守云那话的意思,她这个安全委员会上尉,就只能给维克多做搭头了。   雅科夫同莎娜丽娃之间没有什么过于暧昧的关系,在听了郭守云的话之后,他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子,笑道:“真没想到兄弟你还有如此特殊的嗜好,这莎娜丽娃同志呢,我是不可能转卖给你的,就算是转卖也不能那么便宜……”   雅科夫的话再次引来众人的一阵儿哄笑。   “不过既然兄弟对维克多这么感兴趣,那……好吧,我就把她让给你了,”雅科夫继续说道,“不过老弟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千万别把自己的命搭在维克多的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牢牢拴住她,每天也别让她吃的太饱,不然的话,就你这体格,她用一只手就能送你去见上帝。”   “那是,那是,”郭守云点头笑道,“这些事情还用老哥你提醒嘛,刚才那精彩的节目,我可是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啊。”   “嗯,我还是感觉不保险。”雅科夫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他现在的确是有点后悔了,这倒不是说他舍不得维克多,而是他担心自己这个财神爷真的搞不好因色殒命,那到时候他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样吧,”也许是为了增加安全系数,雅科夫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他是打算送给郭守云一把配枪用来防身,可是摸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那把配枪根本就没带在身上。于是他朝长桌边的几名下属看了一眼,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几个,把枪拿出来。”   众人这时候当然知道雅科夫要干什么,可是却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大家伙齐刷刷的探手入怀,六把各式各样的手枪,很快摆在了桌面上。   雅科夫站起身瞅了瞅,而后指着莎娜丽娃面前那把体积最小、银白色的配枪说道:“就是它了,给我拿过来。”   配枪很快被递到雅科夫的手里,他将枪拿在手里,一撸套筒,手枪发出“咔叮”一声脆响,再一扳制动,枪把内的双排弹夹自动掉了出来,那弹夹上卡满了金亮的子弹。   “这个不错,CZ83,捷克人的玩意,虽然有效射程小一点,但是后坐力低,人机功效精良,最适合你用,拿着吧,有它在手里还安全一点。”随手将配枪扔进郭守云的怀里,雅科夫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说把它给我?”郭守云大不以为然,他不像郭守成那么喜欢军械,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个维克多对自己来说有多么危险,手枪这东西,他还真是用不上。   “嗯,”雅科夫点点头,“会用吗?不会用就去学学,你整天呆在军营里,相比不会找不到教你的人,至于说子弹,这种枪的适用度是最高的,储备库里那十几仓的马卡洛夫枪弹足够你用了。”   郭守云将手枪反过来掉过去地看了看,别说,这把通身雪银色的手枪倒还真是挺好看,那全金属的质感,似乎能勾人魂魄,让人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开。再看看那枪管套筒上,一排凸刻的字纹,最前面是“CZ83”,其后是两行更小的英文字母,上面一排是“CAL7.65BROWNING”而下面一排则是“捷克斯洛伐克制造”的英文字样。   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小玩意,郭守云没有拒绝——白给的不要白不要,更何况他自己不喜欢还可以送给守成,估计那小子会高兴一阵子了。   “那我收下了,”随手把枪搁在桌子上,郭守云腆着脸地说道,“不过这有没有枪套啊?老哥你送枪不给枪套,这是不是太小气点了?”   正在一边心疼自己配枪的莎娜丽娃,险些没当场气晕过去。   “你看我们这些人,有谁像是整天挎着枪套到处跑的人啊?”雅科夫失笑道,“你要的话,回头让莎娜丽娃给你送过去,正好,维克多也由她负责给你送去,让你和那个家伙坐同一辆车,我可真有点不放心。” 第二十九章 我们都是外人   同雅科夫一干人厮混了半晚,等郭守云回到军需储备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而这个时候,放不下心来的郭守成还没有睡下。兄弟俩在储备库的大院里闲聊了一会儿,估计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莎娜丽娃就带着人把锁在铁笼里的维克多送过来了。   作为弟弟,郭守成并不知道大哥今天这一晚上经历了什么,他只是觉得今晚郭守云在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异样,准确地说,是看上去心事重重。而及至维克多出现之后,郭守成才恍然大悟,也许是处于心灵感应,他多少猜到了一点大哥的心思——大哥是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到更深一层的危机了。   在郭守成看来,大哥是一个很圆滑的人,他对自己的交际手段堪称是极度自信,他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弱点,而这个弱点无论存在与哪一个方面,都能为金钱所攻破。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与在远东这片地面上兴风做雨、翻空倒浪——大家无非就是求财嘛,只要自己手中有钱,能够把各路的门神都喂饱,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今天晚上这个女人的出现,显然让大哥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他以前把一些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他对自己把握人性的准确程度很自信,但是那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呢,他将如何去把握?如何去控制?   郭守成琢磨着,今天大哥接触到的人是来自安全委员会的,这个部门在苏联,那就是一个权势熏天的所在。大哥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是自信满满、谈笑风生的,可是这一晚就变了,毋庸置疑,这份危机感就是来自于安全委员会了。   不得不承认郭氏兄弟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极点,郭守云此时的确是感觉到危机,虽然说现在雅科夫还会他直接构成什么威胁,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安。从行事的作风上来讲,郭守云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对十六师的那些军人,他知道他们要的钱,要的是源源不断供给过去的军费,而那些军人要想得到他们想要的,就必须依靠他郭守云。而对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些官员来说,他们一方面对军队的存在充满忌讳,另一方面也确实能得到好处,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对他郭守云不利。可是这个雅科夫……郭守云吃不准,他们这些安全委员会的家伙,都是一群泯灭人性的禽兽,今天和你称兄道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明天就带人来抄你家的事情,他们绝对做得出来。要和这样一个群人打交道,仅仅靠手里有那么几个钱是不够的。   在一个专门准备出来的房间里,郭守云蹲在那个由钢筋焊接而成的笼子前面,默默地看着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维克多”,他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已经以这个全蹲的姿势,在笼子前面呆了将近一个小时了,郭守成就在他身后站着,手里提着一把军用的短凳,看那样子,他是看着大哥蹲在那里累得慌,想要给他送个座,可是这一个多小时,他这个这个做弟弟的愣是没敢开口说句话。   笼子里的维克多真的像是一只猴子,尽管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睡意。她整个人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会儿警惕的瞅瞅郭守云,一会儿又好奇的四处打量一圈。不过这会儿她大概是感觉无聊了,自个正用手指在铁笼的钢筋螺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弄着——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些钢筋上的螺纹就是无聊时最好的消遣玩具了。   “她叫维克多。”沉默太久的郭守云终于开口了,他仍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道。   “哦?”郭守成哦了一声,没有接口,他知道大哥肯定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今晚花了一百五十万卢布,把她从雅科夫那里买了下来。”郭守云继续说道。   “恩。”没有吃惊,更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郭守成仅仅是在充当一个最佳听众的角色。   “她很能打,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不到三分钟就全都被她杀了,而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郭守云继续说道。   “啊。”郭守成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他就像是在听大哥讲故事。   “恩,啊,哦,你全都给我凑齐了,”郭守云笑了,他扭头看了弟弟一眼,笑骂道,“还不快滚过来扶我坐下,我这腿都蹲麻了。”   “噢,我这不是看你在玩深沉,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嘛。”郭守成说笑一句,手上却丝毫不敢耽搁。他快步走到大哥的身边,先把凳子放在他身后,然后才搀着他坐下去。   “守成啊,一百五十万对于现在的咱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示意弟弟在自己身边蹲下,郭守云叹口气说道,“而且这么一个女人,对咱们来说也是毫无用处,可你知道哥为什么还把她买下来吗?”   “不知道,”郭守成先是摇头说了一句,继而又补充一句,“不过看到了她,我曾经感觉自己心里很冷。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咱们和这个维克多差不多,都是外人,老毛子可以不拿她当人,也可以不拿咱们当人,老实说,如果有一天咱们同老毛子翻了脸,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像她这样活着。”   “好兄弟!”重重的一拳擂在弟弟的肩膀上,郭守云由衷地说道,“这世界上,就只有你最了解大哥的心思了。”   “哎,你打轻点,我这可是肉长的。”捂着肩膀,郭守成呲牙咧嘴地说道。   笼子外郭氏兄弟的打闹,显然惊动了维克多,小姑娘缩回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不过那眼神中并没有最初的敌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去,那点面包、肉罐头什么的过来,记得多拿点。”看了一眼维克多,郭守云伸手在弟弟后背上推了推,说道。   “嗯。”守成点点头,起身跑了出去。   “维克多啊,”似乎忘记了雅科夫之前的警告,以及地下室里那血淋淋的一幕,郭守云把手伸进笼子里,试图去抚摸维克多脚踝上拖拉着的镣铐,同时说道,“虽然说是我把你买下来的,可是我却要谢谢你啊,因为从你的身上,我看清了很多东西,认识到了很多问题。以前我是为了挣钱,为了追求一个数字的游戏,而在这片土地上收买人心,拉拢权贵,在我看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观念在如今的苏联还不太适用啊,也许,也许……只有为了高人一头、有权利掌握别人的生死去赚钱,为了别人踩在脚下而去累积财富,才适合这片土地上的规则。”   维克多不可能听得懂郭守云在说什么,不过离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去攻击那支进入“领地”的手,她就那么看着郭守云那脚镣的链条握在手里,眼睛里的目光虽有几分警惕,但更多的仍旧是迷茫。 第三十章 就喜欢不守规矩的   郭守成出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当他回来的时候,怀里却捧了一个硕大的纸箱,那纸箱显然是国内“春都”火腿肠的包装箱,箱子外面那句“春都进万家,宾朋满天下”的广告语醒目异常。不过此时的这支纸箱里,却并不仅仅装的是春都火腿肠,什么面包,健力宝,连吃的带喝的是什么都有。   “用不了这么多,呵,还忘了告诉你,维克多是阿富汗人,纯正的伊斯兰,你把这个给她吃,要是她明白过来,估计得第一个杀了你。”看着弟弟放下箱子,郭守云在箱子里翻腾了一下,随手将几个猪肉肠扔到一边,同时笑道。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郭守成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呐,这个,这个是鸡肉的,还有这个,这鱼罐头肯定没问题吧?”   兄弟俩把箱子里各式各样的食物全都踢腾出来,满满的堆放在笼子边上。   “来,维克多,给你这个。”隔着笼子,郭守云将一根鸡肉肠递过去,对维克多说道。   不过维克多显然不知道这裹着黄色外皮的东西是什么,她只顾盯着笼子外一个带着透明塑料包装袋的长条黑面包,细长的脖颈还时不时的抖动两下,在她看来,那面包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要这个?”顺着维克多的眼神,郭守云很快发现了那条苏联最常见的黑面包,他将面包拿在手里,送进了笼子。   维克多蜷缩在笼子角落里,目光警惕的看上一眼郭守云,再看一眼他手上的那条面包,如此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忍受住食物的诱惑。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先是用两根手指在面包上捅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再次把手缩回去,接着还要查看郭守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老实说,维克多这种小心谨慎的样子很是搞笑,她让郭守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给一只怕生的小猫喂食,可是要说笑,郭守云又笑不出了,相反,他甚至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涩涩的酸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郭守云对待世人的一贯态度,正因为如此,他的心肠才一贯很硬,他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他来同情。可是眼前这个年纪已经十七八岁,可是却被人训练的如同一只猎犬一般的维克多,她有什么可恨之处?郭守云想不出来。   有些不忍心再在这里呆下去,郭守云将手中的面包放在笼子里,揉着还没有从酥麻中缓过劲来的双腿,缓缓地站起身来,同时对守成说道:“走,咱们出去,让她自己呆一会吧。”   “哥,你不打算把她放出来啊?”郭守成似乎有些愣神,他闻言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总把人关在笼子,这……这叫什么事啊。”   “你看她现在这副样子,放出来谁能放心啊?”拉住弟弟的胳膊,郭守云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叹口气说道,“等过两天再说吧,嗯,一会儿你把咱们屋的电视给她搬过来,顺便送两床被褥。按雅科夫的说法,她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总要让她先接触一下正常人的生活,然后再说别的。”   郭守成没有再说什么。在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朝笼子看了一眼,却发现笼子里那个女孩,正飞快的将那个面包抓在手里,动作敏捷的就像一只猴子。   门外,夜空沉凝、满撒繁星,郭守云在储备库平整的泊油路上心事重重的散着步,而郭守成则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   从第四排仓间开始,两人一直走到第二十五排仓间,也就是靶场所在的位置,在这数百米的距离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而且一直保持着四五米的间隔。   作为军事重地,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但是储备库里仍旧有六人一组的巡逻士兵在执行戒备任务,而远处储备库外墙上的大功率探照灯,也时不时的从两人身上扫过。不过现在的郭氏兄弟已经是储备库的“名人”了,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没有人会不认识他们,所以他们这大半夜的在库里面四处乱转,倒也没人前来询问。   在靶场外的环道上,郭守云笨手笨脚的爬上了一辆坦克,当最终一屁股坐在坦克炮管上之后,他扭过头,朝兀自站在坦克下面的郭守成大声说道:“臭小子,滚上来,哥有话跟你说。”   “来嘞!”见大哥终于打破沉默,郭守成那稍稍带着几分忧郁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他应了一声,然后双手一扒履带,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坦克车身,“哥,你是不是都想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听着呢。”   “臭小子,就是鬼机灵,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郭守云笑骂道。   “你在想什么我哪猜得到,不过我却知道你又有什么大的计划了,而且我估计啊,这次有人要倒霉了。”紧挨着大哥坐下,郭守成笑道。   “被你猜着了,”郭守云伸手搂住弟弟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说道,“呐,我问你,咱们现在的生意利润大不大?”   “大,”郭守成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计算过了,如果平均核算的话,咱们这一个月里每一笔生意的利润值,都在百分之六百以上。”   “那好,我再问你,”郭守云点点头,说道,“那在这远东的三个州里,从咱们手里出去的货,能占同类市场份额的多少?”   “这个……三个地方各不相同,”郭守成想了想说道,“在阿穆尔,咱们占有的份额最多,大概有七成左右,而在哈巴罗夫斯克,咱们占着五成,至于说滨海那里,咱们的份额就很小了,最多不超过两成。”   “嗯,那你告诉我,以阿穆尔州为例,剩余的三成同类市场被谁占了?”郭守云笑着继续问道。   “这还用说,”郭守成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虽然现在老毛子国内的消费品生产能力极度萎缩,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绝种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市面上老毛子的国产货并不吃香,而且数量少的可怜,再加上咱们这几个月的冲击,他们所能占有的市场估计连一成都不到。现在剩余的三成份额,主要是其他的贸易公司在做,现在一部分胆大一点、有些家底的老毛子也开窍了,咱们国内的商人不过来了,这些老毛子却懂得过去收货,而且这些人做生意不守规矩,他们不少人都在背后支持那些新兴起来的黑帮,前段时间打劫国内商人的几起恶性事件,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嗯,月前我查了一下,就在咱们布拉戈维申斯克,现在就有类似的贸易公司十二家,都是老毛子开的,而且似乎还都有些背景,黑白两道通吃。他们的路子有的比咱们跑的还野,蒙古的冷鲜肉、韩国日本的精米、面粉,他们都搞得到,只不过量上没有咱们大罢了。不过他们利润最大的部分是在出口上,像那家卢卡德金贸易公司,他们走的就是出口的路子,铝合、型材、精铁粉、铜锻甚至是木材,他们都走,销路是日本,我听说这里面的利润很大。”   “行啊,臭小子,看不出来你做的工作还不少嘛。”郭守云颇感吃惊地说道,很显然,郭守成在这些事情上没少下工夫。   “嘿嘿,那当然,大哥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嘛,我知道这些从咱们眼皮子地下捞油水的家伙,你早晚会去对付他们的,”郭守成笑了笑说道,“你打算现在动手吗?怎么做,来一场价格战?”   “打个狗屁的价格战,你哥我现在可没那个闲钱扔到水里去,”郭守云咧嘴笑道,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残忍,“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你明天以公司的名义去给全市所有的贸易公司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就说咱们有意向要同他们合作,从即日起,他们所有的货物,咱们公司会全部吃下来,扣除成本之后咱们会另外向他们提供两成的利润,让他们以后也可以省点心。”   “两成?”郭守成有点愣神,他说道,“哥,你不是开玩笑吧,照现在的行情,你开到七成估计人家也未必同意啊。”   “只有两成,多一厘都不给。现在咱们那边做贸易的都歇了,他们这些老毛子也该到消停一下的时候了。”郭守云翘起一只腿,伸脚在坦克炮塔的前装甲上踹了一下,同时斩钉截铁地说道,“做生意不守规矩,嘿嘿,你哥我就喜欢这样的。明天你就明白的告诉他们,要嘛就老老实实跟我合作,要嘛他们连两成的利润都拿不到,等着吐血关张吧。” 第三十一章 “中国狮子”要吃人!   因为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所以郭守云今天起得有些晚,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上午十一点钟了,说起来守成明显比他勤快得多,小伙子早在九点多钟就带着几名士兵离开了储备库,径自去办昨晚敲定的大事了。   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郭守云胡乱地吃了点东西,随后便直奔库尔娃金的办公室而去,他要去为今晚的一次宴会做些准备,而宴会的目的,表面上是为雅科夫这位安全委员会远东主席接风洗尘,实际上却是要为他进一步的计划扫平道路。   临出门的时候,郭守云专门到维克多所在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小姑娘还没有睡醒,她蜷缩着身子躺在笼子里,那床给她铺盖的被褥早被扯成了布片。小姑娘酣睡的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浅笑,而她的怀里则搂抱着一个用被褥布面扎成的包裹——不用想也知道,那包裹里面都是吃的,对维克多来说,这些东西就是她的财宝,她现在应该很满足,因为她……发财了。   看着酣睡中的小姑娘,郭守云心中的那一丝犹豫顷刻间化作乌有,他现在就要付诸实施的计划,无疑是一个“强盗计划”,他的郭氏兄弟公司,将会为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垄断市场,把远东地面上所有的同行逼向破产。在以往,郭守云的那道良心底线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无论干什么都要给人留一条活路,是他的一贯宗旨,可是通过昨夜那一幕,他的良心底线开始急速滑坡,他发现苏联这片国土上,人们在分食的不仅仅是利润金钱,这些肤色发白、胸前还残留着大量毛发的老毛子还会“吃人”。在这么一个弱肉强食,而失败者连最基本的做人尊严都无法保留的地方,所谓良知就是成功者的绊脚石,失败者的助推剂。从维克多的身上,郭守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尽管这份危机感来的有些没道理,可是老毛子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排外性,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这人都有自保的天性,俗话说的好: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郭守云现在感受到了威胁,他就要率先谋求自保,而他自保的条件,就是寻找更加强有力的后盾,踏上更多的船。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需要更多的钱,更庞大的财富,以及更加辛辣的手段,尤为重要的是,他要让所有与他合作的人都明白一点,那就是他郭守云是不可替代的,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从这方面看,他就必须打击那些和他做着同样贸易的人,这不仅仅是为了争夺市场,也是为了除掉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   “中国狮子”终于醒过来了!   就在郭守云踏进库瓦尔金办公室的那一刻,在列宁大街的麦多伦咖啡座的一个雅间里,斯坦因·里尔克看着长桌对面那个连俄语都说不通顺的中国年轻人,心事重重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作为一个在苏联土生土长的犹太人,里尔克有着很精明的头脑,和在座的其余十几位各贸易公司的老板相比,他更清楚郭氏贸易公司今天举行这次临时聚会的目的,而且这一天的出现,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毫无疑问,不要说是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在阿穆尔州,即便是在整个远东,郭氏贸易公司的实力也是最为强劲的,这家公司每月进出口的货物量,比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同类贸易公司半年的贸易总量还大。这对中国兄弟享受着外贸公司的无限制进出口配额;挤占了远东最大的一个军需储备仓库;他们的货物进出关口,有海关缉私放检官员亲自引领;两条贯穿远东三州的铁路运输线上,无论是军品的运输还是商贸的运输,在运输车皮的分配优先级上,都要让位给郭氏贸易公司……面对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贸易公司,里尔克一直以来都心怀畏惧,他觉得自己以及自己那家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就像是一只在睡狮眼皮子底下舔骨头的狸猫。这头狮子不醒过来也就罢了,他总能捞到一点油水,稍稍填补一下他那很容易满足的肚皮,可有朝一日,一旦这头狮子醒过来,那他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条是被狮子囫囵个的一口吞下去,以至于尸骨无存,另一条就是摇尾乞怜,期盼着这个狮子能给他一条活路。   对于里尔克这样的一个商人来说,在夹缝中的求生存绝不容易,虽然在过去的一个半月时间里,他的贸易公司利润丰足,甚至丰足到了他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可是这样的贸易他却一直做得心惊胆战。   由于受到民族的歧视,犹太人在苏联国内的圈子很小,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很团结。里尔克就出生在远东犹太自治州的斯米多维奇,六七十年代大批犹太人从这里迁出,散居到了世界各地,而其中有一部分相熟的,现在都在外面混得很好。里尔克的贸易可以说就是依靠着这些熟人的帮助,才得以迅速发展起来的,他的贸易渠道很广泛,毫不客气地说,除了在伊斯兰的地盘上,只要他找到了任何一个地方“犹太人互助社团”,他就能够在那里得到帮助。   可以说同所有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贸易商相比,里尔克具有更多的发展条件,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却仍旧是十二家贸易公司里实力最弱的,而同郭氏贸易公司相比,他的公司就更是不上档次了。   这是为什么?很简单,不是里尔克没有能力把公司做大,而是他根本就不敢把公司做大,他害怕自己公司的贸易量大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苏联没有给犹太人预留哪怕稍大一点的发展空间,尽管现在这个国家基本是由犹太人建立起来的。里尔克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国家谋求生存有多么困难,不说别的,他的全部财产几乎都处在银行和安全委员会的监控之下,他想过逃离这个国家,可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这个国家给了他出逃的自由,但是却没有给他带着哪怕一分钱家产出逃的自由。里尔克舍不得他现在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那点家产,所以他也和那些同样舍不得自己家产的犹太人一样留了下来,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他不奢望自己能够通过贸易飞黄腾达、家财万贯,他只盼着在“北极熊”与“中国狮”的夹缝里,寻找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   可惜,今天狮子醒了,郭氏贸易公司的“二当家”郭守成,一个电话把十二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全都找到了这里,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用生硬甚至不连贯的俄语开出条件:自今而后,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贸易公司的货物,都将由郭氏贸易公司来接手,郭氏贸易公司会在各家贸易公司成本的基础上,提留两成利润作为分红。同意的马上就在合同上签字,不同意的也不强求,郭氏贸易公司是做生意的,不是搞抢劫的,何去何从大家自行决定。   狮子到底是狮子,有魄力啊,虽然感觉自己的处境很悲哀,但里尔克还是由衷的钦佩这两个郭姓兄弟,他们在沉默了这么长时间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把“北极熊”和他这只“狸猫”给一锅端了。 第三十二章 夺食   小小的雅间里原本空间就不大,而且还有些拢音,而郭守成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扔下了一颗炸弹,出了作为肇事者的郭守成之外,现场上能够保持冷静的似乎就只有里尔克一个人了。   冷眼旁观,里尔克将每一个人的表情、言行看了个清清楚楚,很显然,虽然郭氏贸易公司实力雄厚,但是这些俄国人似乎并没有将郭守成这个连俄语都说不太好的外国人放在眼里。他们有聒噪的,有漫骂的,有失声冷笑的,有讨价还价的,可就是没有一个打算在那份合同上签字的。   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即将被人家吞掉的可怜虫,但是里尔克仍旧感觉这些身高马大、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很可笑,一个商人,连审时度势的本事都没有,这样的商人还能在商场上存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现在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姓郭的这对兄弟既然敢把这个“吃人留点骨头”的合同拿出来,那就表明人家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这人是吃定了,如果大家伙老老实实的把合同签了,那还能多少留下一点骨头,如果这份不签,那随之而来的注定是一场狂风暴雨,暴雨过后,在座的几位别说骨头,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里尔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紧紧地盯在郭守成的身上,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显然还有些稚嫩,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刻板了,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是这种表情却不是商场上最能无往不利的。他应该笑一笑嘛,笑得越无害越自然越好,在这种注定是以大吃小的商业谈判桌上,强者脸上的笑容才能给弱者带来更大的压力,因为那种笑容会让所有人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肯本就没被人家放在眼里,自己的反抗在人家看来是非常可笑的。   由郭守成的这份稚嫩,里尔克想到了很多,他在猜测郭氏贸易公司那个真正的当家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很明显,在这一场大鱼吃小鱼的计划里,这个郭守成绝不是计划的策划人,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而已,再向更深层考虑,里尔克甚至觉得郭守成应该只是出来历练的,他背后的策划者在利用这次谈判给郭守成一个锻炼的机会。换句话说,这次的谈判能不能成功,这个计划的策划者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找一个出来跟大家打声招呼:“嗨,我要吃了你们,不反抗的给你留把骨头,反抗的骨头也吞了。”这就是狮子的逻辑——顺我者死,逆我者惨死。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同他们的合作机会就好了。”看着对面那个明显是被郭氏贸易公司推出来历练的年轻人,里尔克的心头突兀的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的出现虽然很突兀,也很渺茫,但是它却在里尔克那几乎凉透了的心坎上点燃了一颗希望的火种,对于处在社会底层、长期以来在夹缝中求生存的里尔克来说,这个念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他思索着,自己手上无疑也有郭氏贸易公司所需要的东西,货源、出口销路、一笔虽然不算庞大但是也堪一用的资金,除此之外,他里尔克还有相当不错的头脑,既然郭氏贸易公司会把稚嫩的郭守成推出来历练,那想必他们也缺乏经验丰富的人才。而对方能给自己什么?里尔克几乎想都不用想,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地位,这一点应该是郭氏所最不缺乏的,可以说只要加入了他们的那个圈子,他里尔克就不用再为地位的问题而忧心了。   反正横着一刀也是死,竖着一刀也是亡,里尔克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为自己搏一把,搏成了他将会赢得明天,搏输了他就会失去昨天和现在,而如果不搏,他的昨天和现在同样也保不住。在这种情况下,稍有智商的人都很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   面对雅间里喧闹的场面,里尔克缓缓地站起身,面色凝重地走到郭守成身边,拿起桌上的钢笔,毫不犹豫的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里尔克谨代表布希坎姆贸易公司,接受郭先生的合作条款,贵公司可以在近两天内,就到我们的仓库接手我们的全部现存货物。”从两份签了字的合同中拿起一份,里尔克笑了笑说道,“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有一个更稳妥,对咱们两家公司都更有助益的合作建议,如果郭先生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另约一个时间详谈。”   对于里尔克的举动,雅间里感觉吃惊不仅是剩余十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即便是郭守成本人,也同样是大感意外,坦率的说,他就没考虑着这次的谈判上,会有人能够在合同上签字。可是现在,还真就出来这么一个另类的,这个个头矮矮的、一脸白净的中年大叔,显然就有着那么一份于众不同的眼光,他现在不仅把合同签了,而且还打算提出什么进一步合作的方案。   “有意思,这个人有点意思。”郭守成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里尔克,心中对他那个所谓的合作建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呢,对他这个明摆着吃亏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郭守成觉得,也许这个人的情况应该多做一些了解,顺便呢,再把今天的事情跟大哥提一下。   “里尔克先生说你有更好的合作建议?”考虑了一下,郭守成站起身来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很有些兴趣。那好,咱们就另约个时间详谈吧。”   “谢谢,谢谢,”里尔克一听大喜,他近乎谄媚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郭守成的面前,连声说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家中和公司的电话,郭先生如果决定下来,可以随时和我联系,我这几天会静候您的答复。”   郭守成倒是没有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他双手将名片接过来,慎重的放进上装口袋里,而后才说道:“相信不会让先生等太久的,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三两句话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里尔克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于是在简单的同郭守成握了一下手之后,他施施然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座的诸多老板们都在看着他,那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不过对这些里尔克丝毫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些现在还鄙夷他的人,也许不久之后就要回过头来羡慕自己了。 第三十三章 挈西诺假日宾馆   在离开了咖啡座之后,郭守成直接回到储备库,将今天这所谓洽商的一出戏,原原本本的向郭守云做了一番交代。和弟弟的感觉相同,郭守云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份合同,竟然真的有人出手签下来了,而且还能表现的心甘情愿。这样的人不简单,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郭守云下了这一个定论。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工夫去见这个叫做里尔克的人,他的计划已经铺开,为了能够一举把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不肯妥协的贸易公司打掉,他今晚以替雅科夫接风为由,专门操持了一场晚宴。晚宴的地点设在权贵们才有权利享用的挈西诺假日宾馆宴会厅,而接到邀请的,即便是算上雅科夫,也才只有十一个人,在这十一个人中,除了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是军方的人物之外,其他的几个则都是阿穆尔州主管贸易的处局负责人。州、市政府、外贸公司、海关验检、工商会、交通及运输建设委员会、卫生管委会、食品管委会、内务处等八个主管部门的一把手全部都在受邀之列。   像这些同贸易息息相关的几个部门,郭氏贸易公司一直同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平日里该给钱的一个都不少给,所以这次邀请他们出席酒会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这场酒会明面上的说辞也让他们无法拒绝——同安全委员会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对任何一个部门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尤为重要的是,昨天这些部门的头头才接到消息,说是郭守云这个一直以来都向他们暗中行贿的中国人被安全委员会密捕了,虽然说他随后就被放了出来,可是大家伙的心里也都提着弦呢。谁也不知道郭守云在安全委员会里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雅科夫这个上任的新官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所以说,今天这场酒会,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   这个时节的天气似乎变幻莫测,在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稀稀拉拉的小雨就撒了起来,而等到五点多钟的时候,雨下的愈发大了。   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两个人是一起赶到挈西诺假日宾馆的,在他们到的时候,除了郭守云和雅科夫之外,其他几个受邀请的官员已经全部到了,只是这些人都围聚在宾馆主楼门前的走廊里,很显然,他们是在等着正主的出现。   作为军方的高级将领,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两人在地方官员与安全委员会之间可以算是地位超然,他们对雅科夫没有什么畏惧心里,再加上雅科夫家世背景的关系,两位将军就更不会怵他了。不过人家这么几位官员都在门口这等着,他们两个也不好自顾自的进楼去,就这么的,一群人都挤在楼前的走廊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今晚宴会主角的出现。   郭守云和雅科夫是乘坐一辆车出现在假日宾馆大院内的,当他们谈笑风生的从车上下来,在几名安全委员会随从的陪同下,径直朝主楼走来的时候,在场的众多官员都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心里,他们却又对郭守云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忌惮。   原本按照雅科夫的意思,今晚的这一场宴会,他是不会出面的,这一方面是因为宴会上有军方的人物出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这么摆明刀枪的站出来对郭守云表示支持,当然,他也有着自己身份上的考虑——今晚郭守云所邀请的这些所谓官员都是什么级别啊,除了阿穆尔州第一书记诺维乔夫之外,其他人基本上连与他雅科夫同桌而坐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当郭守云摆出一大堆理由,尤其是当他把购买维克多的那一百五十万巨款拿出来的时候,雅科夫还是选择了让步。有这一百五十放在那里,别说是只是高调出席一个酒会了,即便是让他在酒会上给每人敬一杯酒他也干,实在人办实在事,什么面子啊地位啊之类的东西,在钱的面前全都狗屁不如。   在来假日宾馆之前,郭守云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倒给了雅科夫,像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他雅科夫的帮忙,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要以为那些地方官员们收了你的钱就会全心全力的给你办事,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考虑。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不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必须马上做,什么样的事情应该拖一拖,这些小九九,他们的心里都明白着呢。   而对于郭守云的这些吞并计划,原本就无法无天的雅科夫,并不觉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几个上不了台面的私人贸易公司而已,整垮了也就整垮了。再者说,现在在远东做贸易的那些公司,有几个身上是干净的?谁敢说他没有偷逃税?谁敢说他没有走运违禁品?像这些毛病,随便挑出一两条来就能把他们顺理成章的收拾掉,还保准让他们哭诉无门。雅科夫甚至觉的郭守云有些小题大做,像这种事情,他的人自己就可以办妥当了,秘密警察出手无往不利嘛。   在宾馆大楼前的走廊里,郭守云同等候在那里的各方官员热络的打着招呼,而雅科夫虽然是人们的焦点,但是他却一直阴沉着脸在旁边静候,看那样子,就好像是人家都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   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冷眼旁观,心里是既有感慨也有释然,他们感慨的是,自己位列将衔,可终究是不如安全委员会的一个校官风头强劲。而释然的,则是他们今后不用担心自己的军费问题了,很显然,郭守云已经把这个新官上任的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主席拉下水了。现在大家是乌鸦蹲在锅底上,上下一边黑,这军队和安全委员会又为维持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了。   “啊,各位同志,”和几位官员一一打了招呼之后,郭守云放大音量说道,“兄弟我从中国过来这布拉戈维申斯克做贸易,说起来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呢,承蒙各位的照顾,兄弟的公司才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郭守云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手里提着两个密码箱的守成,而后才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这几个月虽然守云多承各位的关照,但是因为生意繁忙,所以一直都没有正式的机会同大家在一起坐坐。而我这个弟弟呢人又年轻,虽然和各位接触的时间比较多,但是却也难免有招呼不周的地方。所以这今天接着替雅科夫老哥接风洗尘的机会,守云把大家邀请到一块,就算是顺便向各位道谢了。”   “守云太客气了,”这在场的官员们都被雅科夫那张阴沉的大脸压得不敢开口,看这场面要走冷的苏西霍夫,不得不站出来说道,“这要说起来,我们还要多谢你呢,如果不是你的慷慨,我们的十六师现在恐怕早就暴动了。”   “是啊,苏西霍夫同志说的不错,”伊万诺夫也出来打圆场,说道,“那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今天只谈友情,不谈其它,呵呵,不谈其它。”   “慢着!”伊万诺夫的话刚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雅科夫终于开口了,他那阴沉的目光在几位官员的脸上扫了一眼,而后才语气阴冷地说道,“两位将军对于雅科夫来说,那是早就相识的了,至于守云老弟,我也无话可说,咱们之间只谈友情自然没有疑意。至于其余几位同志嘛,这有没有什么友情可谈,还要先把正事办完了再说。” 第三十四章 官僚俱乐部(1)   雅科夫那冷漠的语气,令在场的官员顿时又把心提了起来,就连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如果不是郭守云在暗中拉了两人一把,估计他们当场就要同雅科夫翻脸了。在两位将军看来,雅科夫和他那个老子压根就是一路货色,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争权夺势、耍耍官威什么的,和当年的谢苗将军比起来,他们这一对父子简直丢尽了将门的颜面。   “守云老弟,”一句话将整个场面镇下来,雅科夫心满意足的扭过头来,对紧跟在身边的郭守云说道,“你安排的是哪个厅?方不方便说话?”   “十月厅,”郭守云对那些心中忐忑的官员们报以一个歉意微笑,而后回答道,“具体的方不方便说话,老哥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这倒是实话,郭守云这次如果不是打着雅科夫的旗号,他这么一个商人那里有机会在挈西诺假日宾馆举办什么酒会。   “十月厅,也可以了,”雅科夫朝自己的随从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去,把十月厅给我清出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协商,一会儿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雅科夫同志!”随从挺身应了一句,然后带着几个人,一窝蜂的涌入了宾馆主楼。   “走吧各位,咱们有什么话到里面说吧。”看着自己的手下冲进楼里,雅科夫随口说了一句,便拉着郭守云走进主楼前门。   作为苏联高层官员疗养休假的一个特权性宾馆,挈西诺假日宾馆无论是在设施的齐备方面,还是装修的奢华方面,绝不是友谊宾馆抑或是师部招待所能够比拟的,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楼道里的大理石地板以及那金顶雕花气派模样,在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的宾馆里就根本看不到。   由雅科夫领头,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拐进了宽敞华丽的十月厅,大厅里的一切早就已经布置好了,虽然参加宴会的人数不是很多,但是大厅里仍旧安排了四条长桌,上面还摆满了丰盛的佳肴、水果以及酒品。   “大家都坐吧,”挑选了一张小一点而且桌面上比较没有摆放太多杂物的桌子,雅科夫毫不客气的在主座上坐下,随意的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守云老弟,你坐我这,一会儿咱们俩要先干一杯。”   按照郭守云的安排,雅科夫身边的座位应该是预留给伊万诺夫两位将军的,而他这个东道,自然应该是敬陪末座了。可是现在呢,伊万诺夫两位将军明显对雅科夫有了意见,而出他们之外的那些官员,似乎也没有谁希望跟安全委员会的人坐在一起,因此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郭守云也不推辞,招呼着守成在雅科夫的身边坐了下来。   “守云兄弟,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咱们现在先谈正事,”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雅科夫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你为咱们大家伙准备的那份礼物现在就拿上来吧,着礼物分完了,咱们才好进入正题啊。”   郭守云笑笑,而后朝坐在对面的弟弟点了点头。   接到了大哥的示意,郭守成站起身来,将座位边的两个皮箱放到了桌子上面,掀开箱盖,里面全都是一个个包的厚厚的档案夹,而在每个档案夹的封皮上,还写着不同的名字。   “各位都看到了,”先伸手将一个皮箱拽到自己的面前,雅科夫从里面挑出一个写了自己名字的袋子,而后微微用力一推,皮箱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去,直接滑到了桌子正中的位置,“这两个箱子里,全都是守云老弟为大家准备的礼物,一人一个袋子,每个人都有份,这其中呢,当然也包括我。我还可以明白的告诉大家,这些袋子里装的东西,除了咱们下一步所要安排的一些工作之外,剩下的就是一笔辛苦费。呵呵,钱数不多,每人十万,这里不会有人多拿到一分,也不会有人少拿到一分,咱们今天是不论级别高低、职权大小,一律是一视同仁。”   “老哥,让我说两句,”伸手在雅科夫的腿上拍了拍,郭守云站起身来,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这才笑道,“各位,我这个雅科夫老哥性子太直,说话也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而且我觉得呢,他对我的意思也有些曲解了。其实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来,兄弟我除了是打算位雅科夫老哥接风洗尘之外,还打算借挈西诺假日宾馆,成立一个类似于……怎么说呢,就算是俱乐部吧。”   “俱乐部?”在场的所有人都为郭守云的这一番言辞所困惑。   “对,俱乐部,”郭守云笑道,“兄弟我作为一个商人,就充当这个俱乐部的发起人,而在做的诸位呢,就算是咱们这个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了。”   “郭兄弟,你这个俱乐部是个什么名堂?”伊万诺夫皱着眉头,首先开口问道。   “哎,说来惭愧,兄弟我弄这个俱乐部,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意着想嘛,”郭守云也不隐晦,直截了当地说道,“兄弟我是从中国来到贵地求发展的商人,坦白地说,兄弟的生意要想顺顺当当的做下去,那就少不了在坐各位的鼎立支持。”   说着话,郭守云走到伊万诺夫的身后,他将双手搭在将军的双肩上,轻轻一拍,而后继续说道:“就拿老哥来说,如果兄弟在发迹之初,没有老哥你的帮忙,那我现在最多也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商小贩,你说是不是?”   “哎,郭兄弟何必这么说,如果你没有那份头脑,我们这些人即便是再怎么帮你,你恐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苏西霍夫一向都对郭守云很有好感,他这时候说道,“更何况你也没少给我们解决问题啊。不瞒你说,在昨天的电话会议上,军区的首长同志们可是对咱们十六师着实夸赞了一番,能够在军区军费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保证部队士兵的军薪发放,这里面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嗯,不错,军区还专门给了指示,对于像你这样肯在关键时刻慷慨解囊的经商者,我们部队也有必要给予一定的支持,”伊万诺夫接过话题,继续说道,“所以呢,咱们之间的关系叫做互助,对,互助,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几位地方上的同志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异议……”   “对,要支持,一定要支持……”   这军区都发话了,地方上的官员自然是同声支持——形势比人强,在这种时候,你不支持也要支持了。   雅科夫漠然旁观,心头冷笑,他知道,老爷子那边的话肯定已经发到远东军区这边来了,不然伊万诺夫两人也不会在自己这个安全委员会主席的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他现在倒是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郭守云在搞什么鬼,在此前他可没说什么俱乐部的事。   “两位将军,你们说的话是没错,咱们之间的确是互助合作的关系,而兄弟我今天提议成立这个俱乐部呢,也不仅仅是为我自己考虑,”郭守云心中笃定,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瞒各位说,兄弟我这个人平生有一好,还有一恨。当然啦,兄弟好什么,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就是钱嘛,而兄弟我恨得呢,就是那种忘恩负义、用的人靠前不用的人靠后的小人。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话怎么解释,就拿两位将军来说,如今你们身在其位,坐镇十六师,可是这人总要有退休的那一天。现在你们对我有帮助,兄弟我自然要时不时的为你们考虑,急你们之所急,想你们之所想,可这一旦有一天两位将军退下去了,手里没有了大权,帮不上我什么忙了,那到时候我就能把你们抛的远远的,对你们所需要的帮助不予理会了吗?这显然不成,这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所应该做的事。诸位说是不是?”   这还用问,忘恩负义当然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该做的事了,众人纷纷点头,即便是年轻气盛的雅科夫也不能例外。   “呵呵,所以呢,今天兄弟我提议成立这个俱乐部,为的就是打消在做诸位的后顾之忧,”郭守云笑道,“按照兄弟的构想,我的这个俱乐部,任何一个曾经给予过我帮助的人,都可以加入,而在坐的诸位将会是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对于每一位加入兄弟这个俱乐部的会员,我这里都会罗列一份名单,自今而后,每两个月,咱们的俱乐部举办一次聚会,而这种制度,将会无限期的延续下去。只要是本俱乐部的会员,无论是谁,也无论他是在位也好,不在位也罢,不管他手里有没有权力,还能不能给兄弟我提供帮助,这俱乐部里,都会有他一个位置,他的困难就是俱乐部的困难,他的需要俱乐部会尽全力帮助解决。就像今天这分给诸位的十万卢布,这是第一期的俱乐部会费,数目不多但是以后会陆续增长。自今而后,只要是能够按时出席俱乐部聚会的会员,都能领到俱乐部按期发放的会费,这是兄弟无偿向各位支付的。” 第三十五章 官僚俱乐部(2)   这是一个近乎天才的提议!   无论是雅科夫还是伊万诺夫、苏西霍夫,甚至是在场的每一位官员,所有人都被郭守云的这个提议吸引住了。毫无疑问,不管对谁来说,只要加入了这个俱乐部,那么他势必将会轻而易举的获得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同时呢,还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得到一份丰厚的养老金贴。   如果说雅科夫最初还对郭守云的这个俱乐部持有谨慎态度的话,那么现在他至少已经动心了。对于雅科夫来说,他在莫斯科有一个类似的俱乐部,不过那个俱乐部根本谈不上什么互助之类的话题,大家聚合在一起,只不过就是为了瓜分利益罢了。而如今郭守云所提出的这个俱乐部意味着什么呢?现在这个俱乐部里有了军方的代表,有了地方政府的大员,还有了他这个安全委员会的远东主席,这三方势力纠合在一起,那就意味着整个阿穆尔州已经完全处在俱乐部的控制之下了。而这样一个俱乐部的存在,一方面有利于他雅科夫到任后对远东权力的进一步掌控,一方面还能让他所酝酿的那个规模庞大的拍卖计划,更加顺利的得以实施,这似乎是一举两得好提议啊。   而对于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两人来说,郭守云的提议显然也很具有诱惑力,虽然作为两名军人,他们对权力的热衷没有远没有雅科夫那么大,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他们却不得不多想想将来退休之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苏联的军人无论从福利还是从在职待遇上看,都远远达不到政府官员的标准,别看那些将军、校官什么的身在其位时风风光光,可是这一旦退了下去,生活上的艰难很快就会体现出来了。再者说现在的局势这么混乱,军队同中央的关系那么紧张,天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啊?所以对于伊万诺夫两人来说,如果真的能够有这么一个俱乐部出现,无疑就能够减轻他们的后顾之忧了。   当然,对于在场的其他几位官员来说,郭守云这个对俱乐部的提议,他们现在还心存顾虑,在他们看来,如果这个俱乐部真的能够像郭守云所说的那样,会员与会员之间能够互相提携、帮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至少来说,有这个俱乐部的身份放着,他们就不用整天对安全委员会的大爷们提心吊胆了。可这话说回来,雅科夫这种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嗯,守云老弟的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在沉默中思索了一段时间,雅科夫首先开口说道,“就我本人来看,这个俱乐部很有意思,毕竟大家都在这远东任职,虽然说是分属于不同的部门,但是今后打交道的机会应该少不了。有这么一个俱乐部摆在这里,咱们有些事情也好提前内部一下,所以……我个人表示支持,这会员嘛,算我一个。”   雅科夫说着,将目光投向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在他看来,这个俱乐部里有分量同他抗衡的,也就只有这两位军方少将了。   “两位将军意下如何呢?”雅科夫问道。   “既然守云老弟有这么一番心思,我要再多说什么就显得不太合适了,”苏西霍夫首先笑了笑说道,“我同意,这个俱乐部算我一个。”   “我也没有异议,这俱乐部算我一个。”伊万诺夫站起身来,从那两个皮箱里,挑出写有自己与苏西霍夫名字的袋子,同时笑着说道。   “你们各位呢?”雅科夫的目光在剩余的官员脸上扫了一圈,手扶下巴,笑眯眯地问道,“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把自己的那份拿过去,如果不打算加入的话,现在还可以退出,绝对没有人会阻拦。”   “我同意,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我也算一个……”   随着雅科夫的话音落地,在场的政府官员们迅速做出了反应,几乎在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里,两只皮箱里的所有文件袋就被瓜分一空。   “好!”看着众人的反应,雅科夫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面上,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在座的各位就是同一俱乐部名下的朋友了,嗯,依我看,咱们这个俱乐部不妨就叫做‘挈西诺俱乐部’吧。作为俱乐部的一员,我雅科夫可以给在座的下一个保证,那就是只要我人在远东,那安全委员会方面,就绝不会找各位的一丝麻烦。当然,如果兄弟我有什么需要各位帮忙的,也希望大家能够倾力相助啊,嘿嘿,守云兄弟,这互助是不是就这个意思啊?”   “老哥说的不错,咱们挈西诺俱乐部的宗旨原本就该如此。”郭守云笑道。   尽管雅科夫给的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但是这份承诺仍旧令在场的官员们欣喜若狂,可以预见,如果雅科夫真的能够把他这份承诺兑现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整天处在安全委员会监控之下的地方大员们,将会过更加舒心。   而同在场的所有人相比,此时最舒心最畅快的,无疑就是挈西诺俱乐部始作俑者的郭守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俱乐部,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向整个远东地区蔓延,而随着这份蔓延,他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也将会愈加牢固。   宴会厅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对于整个阿穆尔州的民众来说,这一场雨显然是今年中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就在这场雨的掩盖下,一场规模更大的“公权力”的媾和,已经随着一个地下俱乐部的诞生而出现了。   军权独立以震慑四方;监察权独立以捍卫廉洁;司法权独立以保证司法公正;政府行政受监察、司法的约束,但是却反过来以财政限制军权、监察、司法的独大。无论是三权分立还是四权分立的国家政体,都是依靠这种环环相扣的制约,来达到国家公权力的平衡。而今,郭守云倡导下成立的这个挈西诺俱乐部,等于是在阿穆尔州一举打碎了这种权力的制衡,俱乐部将四方权力归拢到一起,以一种会员协商的方式,安抚了地方驻军的情绪、蒙蔽了监察、司法部门的眼睛、给予了行政机构暗箱操纵公权力的肥沃土壤——毫不客气地说,挈西诺俱乐部就是横亘在莫斯科与阿穆尔州之间的权力遮蔽伞。   可以说挈西诺俱乐部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存在,它有着强大的生命力,有着更加强大的腐蚀性,正因为如此,俱乐部在创立后的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会员人数就由原来的十几人一举扩张到二百余人,势力遍及整个远东。对于远东任何一个部门的新任官员来说,他们在上任之初就必须做出选择:要嘛加入俱乐部成为其中一员,要嘛就别想在任上有任何作为,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架空一切权力,更严重一点的,还会死于非命。   从维克多身上感受到危机的郭守云,终于通过创建挈西诺俱乐部,走出了他在远东全面构建权钱帝国的第一步——对于一个来远东创业的中国人来说,仅仅选择依附权贵是永远得不到安全感的,因为那样的话,他永远都只能是别人手里的一张牌,一个玩偶。郭守云不想做玩偶,也不想像维克多那样成为别人手里的一张牌,与此相反,他要别人做他的玩偶,做他手中随时可以打出去的牌。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郭守云都对俱乐部的名字感到不满,因为这个名字是雅科夫起的,为了标明自己才是俱乐部的真正当家人,在真正把握住俱乐部的掌控权之后,郭守云便替这个俱乐部换了一个名字,一个在此后十几年间都一直延续使用并颇具时代气息的名字——“远东权力论坛”。 第三十六章 不给活路   随着挈西诺俱乐部的暗中成立,在整个阿穆尔州范围内,一场官商勾结,旨在打压对外贸易类公司的行动,正式开始了。   按照郭守云的计划,阿穆尔州政府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出台了一项新的整顿方案,这份方案的出台理由,是最近一段时期内,阿穆尔州境内各个主要城市,都出现了消费品市场的经营混乱现象,比如说:价格飞涨、劣质商品横行、走私现象严重、违禁商品频频出现等等。而为了有效地遏制这种混乱,州政府的整顿方案中,罗列了一系列的严厉措施,要求州内各个相关部门紧密配合,严格打击走私贩私、哄抬物价、以次充好等不法经营行为。   随着州政府的一纸命令下达,整个阿穆尔州所有的职能部们全都动了起来,而行动最快的,竟然是一直以来官僚作风最严重、执法效能最低下的工商会、卫生管委会、食品管委会三个部门。不过他们的执法对象显然不是市场上的那些小商小贩,而是所有从事着对外贸易的进出口公司,三个部门的执法人员,就像过筛子一样,将贸易公司库存的货物一一清点,只要发现稍有违规的东西,轻则抄收全部货物,重则把公司一并封停。   几乎是紧随其后,海关验检与外贸公司也开始有了动作,对于这两个部门来说,要想拿进出口贸易商人开刀,那实在是太容易了,报关手续的批复时间拖久一点、进出口限额缩减一点、通关检验的核查严格一点,那些依靠进出口贸易吃饭的商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顶不住的。再者说了,在这年头里,谁做的进出口贸易能是完全合法的啊?夹带藏私、走运违禁品、偷逃关税,这些事情几乎都是普遍存在的,在以往,只要给外贸公司和海关验检贴点好处,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了,这些把关的大爷们全都成了廉洁奉公、嫉恶如仇的好同志:送礼不收、送钱不要,而一旦货物里出现了一丁点的问题,那麻烦就大了。即便是货物没有问题,如果这报关手续不齐备,哪怕仅仅是数据上有了点滴的漏洞,海关也会毫不留情的把货物扣押两个月。两个月啊,咋一听上去时间不长,可是如果被扣的是冷鲜肉之类的东西,那这两个月过去之后,恐怕货物一出关,直接就会被食品管委会销毁了。   当然,郭守云旨在打击对手的方法,决不仅仅只有这些,为了能够一次性彻底逼垮那些不肯妥协的贸易公司,他把交通与运输建设委员会也调动起来了。不管是哪家贸易公司,也不管这家公司做的是什么贸易,更不用去管它的贸易合不合法,只要它想大宗的走货,那就必须要用到铁路运输,必须要得到交通与运输建设委员会批下来的运输车皮。   按照郭守云在俱乐部的要求,交通与运输建设委员会以近两个月军方需求量大,运出车皮紧张为由,大量缩减了商用运输车皮的批复量。在整个打压计划中,这一个环节可以说是最毒辣的,就从五月底六月初开始,单单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的十几家贸易公司中,除了郭氏兄弟与里尔克的公司之外,几乎就没有谁能够拿到足够的运输车皮,大量的由于货物无法及时的运送,使各家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总而言之,从六月份开始,在整个阿穆尔州境内,除了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以及其后不久就加入该公司名下的布希坎姆贸易公司之外,所有与进出口贸易相关的生意,已经都做不下去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尤其是铁路方面对货物运输的堵截,使得所有贸易公司纷纷出现货流不畅、经营困难的局面,面对这种局面,所有贸易公司的老板都知道,这是郭氏贸易公司在向他们这些不肯妥协的对手发难了。   可这话说回来了,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这次郭氏贸易公司摆明了是谋定而后动,从政府到内务部再到安全委员会,各个环节人家都打通了,到内务部去告状、去投诉,这诉状投进去就犹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而换回来的,只能是各方面更加严厉的打击。   对于里尔克来说,如今阿穆尔州所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是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郭氏贸易公司手中能共动用起来的力量竟然庞大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对于一个原本就没有什么地位的犹太人来说,里尔克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庆幸外加期盼,他庆幸自己当初作出的正确选择,并期盼着能够与郭氏贸易公司进行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而与此同时呢,远东阿穆尔州的风云变幻,也引起来国内孙红羽的注意。   作为郭守云最早的一个合伙人,同时也是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一大股东,孙红羽可以说是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她一直在尽心竭力的夺取整个公司的主导权。而随着同郭守云合作的一步步展开,孙红羽为夺取公司主导权的目的又多了一个,毫不客气地说,她现在所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夺取公司主导权那么简单了,她还要把郭守云这个不断给她吃瘪的男人彻底征服——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实在是太可恨了,同他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她孙红羽就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按照孙红羽的构想,在将雨桐安排进公司之后,她就要设法进一步接触郭守云在远东那边的商贸渠道,她相信凭借自己的资本,应该有机会可以把郭守云的全套贸易渠道夺过来,然后让这个可恶的“小狐狸”乖乖的拜倒在自己足下。   这段时间以来,孙红羽抛下了手头上的所有事务,频繁的在黑河、延吉等地穿梭,她要先摸清公司走运的货物,在朝鲜、远东境内,都是由什么人来做第一手接应的。而在做好了这一步工作之后,她就打算冒险进入远东,直接接触郭守云的核心商业机密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孙红羽眼皮发跳的消息传了过来,苏联人在阿穆尔州那边几乎隔断了边贸往来,原本分属于各个苏资贸易公司的货物,根本无法顺利在黑河等口岸通过苏联关卡,而与此同时呢,郭氏贸易公司的货流却畅通无阻。在这种情况下,不少货商开始把注意打到了郭氏贸易公司旗下的运输部门身上,他们花重金贿赂郭氏贸易公司的运输司机,将自己的货物夹带通关,甚至是将自己的卡车喷上郭氏贸易公司的车标,然后混进车队尾随通关。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异常有效,在苏联的关卡上,郭氏贸易公司的车队根本就不用做必要的通关检查,他们有自己专用的过关通道,那些关卡上负责缉私检查的苏军士兵,甚至连郭氏贸易公司车队里有多少车次都无心检查,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开关放行。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孙红羽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忧虑,不过她所忧虑的并不是自己还有没有希望将郭守云的贸易渠道夺过来,她首先考虑到的,是这个“小狐狸”在玩火。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孙红羽觉得“小狐狸”绝不是那种惯于仗势欺人的家伙,那他现在究竟在远东遭遇了什么,以至于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孙红羽有些担心,她打算亲自去远东看一看。 第四卷 军火之王 第一章 命运的聚合   “守成兄弟,要说做生意你肯定比我强,但要说到摆弄这种东西,你恐怕连新手都算不上。”在军需储备库的射击场上,库瓦尔金对拿着那把捷克制CZ83的郭守成说道,“对于你来说,我建议你还是采用双手持枪的威氏射击法,那样持枪比较稳。”   “威氏射击法?怎么做?”郭守成将枪握在手里,一脸好奇地问道。   “嘿,不管你怎么做也是不务正业,”郭守云从旁边走过来,将脑袋挤到两人中间,板着脸说道,“不老老实实的做咱们的生意,你学什么打枪……”   “去去去,看着你的维克多去,别在这儿碍我的事,”不等大哥将话说完,郭守成已经伸手推着他的脑门,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同时说道,“还有,你赶紧去准备一下吧,今天你可是和里尔克约好要见面的,要是忘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在弟弟那吃了个没趣,郭守云讪讪地转过身,朝蹲在远处仓库门角的维克多走去。   维克多现在已经被郭守云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她热衷的东西只有两种,一个是食物,一个就是墙角。这两天小姑娘的手里就从来没有空着过,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抱着点吃的东西才能保持冷静,否则的话,她就会恐慌,就会焦躁不安。   郭氏兄弟尝试着让维克多习惯正常人的生活,不过从目前来看,这个目标看来有些难以实现。这手里不能缺少吃的东西还不算什么大毛病,可是她对犄角旮旯的那种热衷,却着实让人受不了。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什么时间,只要能看到维克多,她就肯定是在某个墙角里蹲着呢。   不过这话说来了,郭守云这两天同维克多的接触也不是没有成就,也许是因为他总能带来面包的缘故,小姑娘现在对他也有了几分依赖,虽然这种依赖还不是很明显,但至少郭守云说话小姑娘会听了。   “那你们先在这耗吧,我出去转一圈,”郭守云看了维克多一会儿,小姑娘抱着两个面包,也在角落里看着他,“嗯,和里尔克约得时间是三点对吧?我到时候直接去见他,你就不用跟着了。”   “哦,你要带着维克多一起去?”守成按照库瓦尔金的指点,改了一个双手握枪的姿势,他看着几十米外的枪靶,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带她出去转一转,想必会有点好处。”郭守云伸手在库瓦尔金的肩膀上拍了拍,指了指郭守成笑道,“老哥看着他点,我看他这两天暴力倾向太严重,不行就缴了他的械。”   “放心吧,有我呢,”库瓦尔金回头说道,“你自己去找科查莫夫吧,让他给你安排几个人跟着,现在外边本来就不怎么安全,你还带着维克多出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得。”   “嘿嘿,我会注意的。”郭守云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过身,朝维克多躲藏的那个角落走去。   “记得早点回来,今天晚上咱们库里改善伙食,兄弟们等你一起喝酒。”库瓦尔金的话从后面传过来。   郭守云挥挥手,随是给了个答复。   “维克多,”走到维克多的身边,郭守云弯下腰,伸手拉住小姑娘的手腕,说道,“走,跟我出去转转。”   小姑娘也不挣扎,她顺着墙角站起身来,一路跟着郭守云朝远处走去。   话说如今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实在没有什么可逛的,经济的萧条与治安的动荡全都反映在了市区内的大街小巷里,即便是以往最为繁华的列宁大街上,如今都没有多少开门做生意的商铺了。不过对于维克多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新鲜,她坐在车里,一只手始终扒着车窗,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车外,唯恐错过任何一个对她来说好看的东西。   郭守云从背后看着这个几天前还沉溺在厮杀与饥饿中的小姑娘,那时候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头疯兽,可是现在呢,她却又成了一个懵懂的、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的精灵。精灵?!郭守云对自己想到的这个词颇感满意,不错,此时的维克多的确就像是一个精灵,尤其是她那对隐藏在半长褐发下面的耳朵,简直精致到了极点,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上前去触摸一下的冲动。   两辆军车一前一后的在列宁大街上转了一圈,途中时不时的,郭守云会让司机把车停下来,然后拉着仍旧有些畏缩的维克多,到街边的商店里去买上一些东西。从吃的到喝的,从用的到玩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买了一大堆,郭守云希望用这种方式,让维克多重新融入这个世界,重新找到一个女孩应该具有的天性。   作为这一次郭守云出行的随从,科查莫夫对这位“大老板”现在的做法颇为不解,看看他所买的那些东西,什么衣服啊、食品啊之类的,价格都贵的要死,而且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从他的仓库里卖出去的。自己高价卖出去的东西,回头再以更高的价格去大街上买回来,这究竟图的什么啊?可这话说回来了,科查莫夫的心里又对如今的郭守云充满了羡慕,从这个中国商人的身上,他对有钱这个概念,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诠释。什么叫做真正的有钱人,身价巨万,拥有名车豪宅?还是说开了多少多少公司、工厂?不是,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有钱。在如今的科查莫夫看来,要说那真正的有钱人,就得像人家郭守云那样,这钱不管怎么用,基本都是从手里出去,立马就又回到自己的钱包里。看看这些可怜的小商小贩,他们自以为在这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中国人身上狠狠的刮了一刀,可他们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中国人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从他们身上刮走的。   就那么带着维克多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市区里转了一大圈,直到将近三点钟的时候,郭守云才让司机调转车头,直奔里尔克那家布希坎姆贸易公司驶去。   也许在这个时候,无论是郭守云本人,还是心怀忐忑的里尔克,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一次的见面,对他们各自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冥冥中那条命运的绳索,却在逐渐的将两人拉近并最终让他们结合在了一起。就是在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晴朗日子里,就是通过那么一场普普通通的会面,郭氏集团迎来了它走向鼎盛过程中的第四位核心人物——几个头脑精明的中国人同一个极具商业天赋的犹太人聚合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他们的未来也值得人们期待。 第二章 命运的纤绳   布希坎姆贸易公司的办公室内,里尔克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站在临街的那扇窗户前,从他的位置看下去,可以把贸易公司正门大街上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今天上午,里尔克接到了郭氏贸易公司打来的电话,电话是郭守成打来的,在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间里,里尔克得到了这几天来一直在期盼着的一个消息——“我大哥你的提议很感兴趣,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他希望今天下午能够到你的公司去拜访一下。时间,嗯,时间就定在三点钟。”   老实说,里尔克当时恨不得把约定时间提到上午,最好是电话放下之后,郭守云立刻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对这一场会面,他实在是期待的太久了。   “咚咚!”   两下沉闷的敲门声从里尔克的身后传来,紧接着,没等里尔克开口,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身材高挑、金发素面的年轻姑娘,端着一幅茶托走了进来。   “爸爸,我听说你又没有吃午餐?”金发姑娘走到里尔克身后的办公桌前,将手中的茶托放在桌子上,用颇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说道。   “哦,菲尔娜,”里尔克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窗外,“你回来啦,车站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是的爸爸,”菲尔娜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里尔克的身后,“就像你所预计的那样,一切都很顺利,而且是出奇的顺利。咱们的六节运输车皮已经批下来了,只要在这一周内,随时都可以将货物起运。”   里尔克点点头,这样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以往每月要想拿到两节车皮,他都需要上下打点一番,而且还得不到人家的好脸色,而今呢,就在这个所谓“铁路运输紧张”的关头,他不需要去给任何人说好话、陪笑脸,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六节车皮。这话说起来有些凄凉,六节车皮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的拿到手,就是因为他的公司已经挂上了郭氏贸易公司的名头,而他的货物进出口量即便再大,他也只能从中获取两成的利润。   “爸爸,你先吃些东西吧。”菲尔娜听到父亲口中发出的那一声叹息,当然,她也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的长吁短叹。相信无论是谁,亲眼看着自己刚刚创立起来的一家公司,就那么无缘无故的被别人侵吞掉,这心里恐怕都不会舒服的。不过这话说回来,对于父亲的决定,菲尔娜还是由衷支持的,因为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父亲几天前所作出那个决定,那么今天的布希坎姆恐怕早就被查封掉了。   “我吃不下,”里尔克显得仍旧是忧心忡忡,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菲尔娜,现在几点了?”   “还差五分钟就到三点了,”菲尔娜回头看了看墙角的落地钟,说道,“爸爸,依我看,那个中国人不会那么准时来的,你还是先吃些东西吧,我刚刚才给你热过了的。”   “还是先拿下去吧,我现在实在吃不下,”里尔克摆摆手说道,“菲尔娜啊,你知道吗,爸爸现在心里紧张的很啊,我心里有两种合作的计划,而这个中国人能不能准时过来,不仅将会决定父亲采用哪种合作计划,还将会决定咱们的未来啊。”   “哦,父亲,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中国人不能准时过来,你就打算……”菲尔娜一愣,随即说道。   “那我就会把公司全部转给他,只希望他能让咱们带着一些财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国家,”里尔克有些无奈地说道,“菲尔娜啊,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那句话吗?‘人上之人,必须学会把别人当人。人下之人,必须学会把自己当人。’一个人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那他即便是再有才华,也无法走到真正成功的那一步。父亲几十年一事无成,如今好不容易开起了这家贸易公司,说实话,我舍不得就这么丢弃了它,因为我明白,即便是我有机会从头再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经历去拼搏了。可是如果让我抛弃尊严,同一个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去合作,呵呵,那我倒是宁可这一生都一事无成了。”   菲尔娜很清楚父亲的性情,她知道自己此刻不好说什么,也许这一切只能看那个中国人的了。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随着那落地钟所发出的“咔哒”声,三点钟这个时刻很快就到了。   “他来了。”   就在那秒针进入最后一轮旋转的时候,两辆军车一前一后地出现在窗外的大街上,并最终停在了布希坎姆贸易公司的大门前。里尔克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用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一边转身朝门外走,一边指着桌上的那份午餐说道:“我出去接一下,菲尔娜,你把这些端出去。”   “好的爸爸。”菲尔娜答应一声,目送父亲离开了房间。不过她并没有按照里尔克的吩咐去把午餐端走,与此相反,她却将托盘推到了桌子的正中,那是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里尔克先生对吗?”公司正门外,郭守云跨步从吉普车里钻出来,看着对面正从台阶上走下来的里尔克,面带微笑地说道,“我是郭守云,我想我今天的来意你应该知道了,我对你所说的那个有新意的合作计划有些兴趣……顺便问一句,我没有迟到吧?”   里尔克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的开门见山,就他这几天所做的了解,中国人应该是很含蓄、很喜欢绕弯子的,这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东方民族,对谈判有着同西方人完全不同的理解。他们精通一种叫做“旁敲侧击”的谈判技巧,在某一个问题上,他们会先选择绕开很远,再经过一番兜兜转转,几乎把谈判对手绕晕之后,才抽冷子的杀回来,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为了迎接今天这一次会面,里尔克可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他已经打算在诸如天气啊、家庭啊、宗教信仰啊等等方面,同这个中国人乱侃一通了。可是如今看来,他的这些准备工作全都白做了,而尤为难得的是,这个年轻人竟然还会提到一个迟没迟到的问题,这一点实在是大出里尔克的意料之外。   “啊,真没想到郭先生是如此守信、如此直爽的人,”对郭守云这种先声夺人的见面方式颇为欣赏,里尔克笑了笑说道,“走吧,咱们到里面再详谈,知道先生是中国人,我提前准备了一些上等的碧螺春茶,相信郭先生会喜欢的。”   郭守云颇为欣赏地看了里尔克一眼,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首先必须具备的一点才能就是观人,虽然他同里尔克只是刚刚见面,两人之间也仅仅有那么两句对话,但是郭守云还是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犹太人,的确有着一副相当精明的头脑。不要以为郭守云那种开门见山的谈话是拿出来好玩的,那是谈判桌上近乎旁门左道的一种入题方式——威压,强势一方通过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可以对弱势一方构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郭守云的开门见山,等于是明白的告诉里尔克,“我只是对你的那个所谓建议有点兴趣,但是最终能不能接受,还要看你的表现,所以主动权在我。而且呢,我的时间观念很强,这次谈判你没有说废话的时间。”如果换上一个心理素质差、自信心弱一点的人,面对这样一个谈判对手,他将在还没有入正题之前就陷入彻底的被动。   但是里尔克显然自信心很强,他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语气中那种不卑不亢的表现,就足以令郭守云另眼相看了。要知道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贸易公司的生死,几乎都掌握在郭守云的手中了,而在面对他这样一个强势人物的时候,里尔克还能保持平常心,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噢,上等的碧螺春?”郭守云笑了笑,一边转身招呼着维克多下车,一边别有深意地说道,“那可真是值得期待的好茶。” 第三章 你无需什么都明白   在里尔克的引领下,郭守云牵着维克多的手走进了办公室。咋一到这么个陌生的环境里,而且还有几个陌生人,维克多显然有些惧怯,她紧紧抱住郭守云的胳膊,整个身子几乎都藏在郭守云的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用那双明净的眸子在四周警惕地打量着。   从郭守云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起,菲尔娜的目光就始终盯在这个中国年轻人的身上,老实说,在她看来,这个可以在阿穆尔州翻云覆雨的中国人如今仅从外表上看,绝对算不上多么出众的人物,他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平无奇,尤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面容,给人的感觉绝对是无害的。如果说放在茫茫人海里,恐怕他身边那个看上去纯的仿若精灵般的小姑娘,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里尔克先生,这位是……”在办公室里那张宽大的沙发前坐下,郭守云一边看着菲尔娜问道,一边用力拽住维克多的手腕,不让她从自己的身边逃开,否则的话,这小丫头肯定又会钻到墙角里去。   维克多显然对坐在沙发上的感觉非常不适应,她连连挣动着小手,试图从郭守云的身边逃开,但是却没有成功,最后也许是挣得急了,她俯下身子,一口将郭守云的手腕叼在了嘴里。   这时候郭守云正好在询问菲尔娜的身份,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儿温湿,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小祖宗,不会是要咬人吧。”   不过幸好的是,维克多并没有直接咬下去,郭守云扭头看她的时候,她只是做着一个咬人的动作,同时瞪着一双大眼睛,作出一幅威胁的姿态。   郭守云的心中一动,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同维克多的接触正在一步步展现成果,这个野性十足的小丫头,现在正在一点点的接受自己。   狠狠心,郭守云决心拼搏一把,他朝目露凶光的维克多笑了笑,一只手仍旧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同时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在她那柔顺的褐发上轻轻的抚摸着。   不得不说郭守云的胆子的确很大,依照维克多那一身野兽般的力道,这一口如果真的咬下去,估计那两排细密的银牙,能把他那腕骨生生咬碎。不过这一次幸运之神显然仍旧站在郭守云的肩头,随着他的抚摸,维克多眼睛里的凶光一点点的退却,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短暂的迷茫与越来越浓厚的依恋。在将那个咬人的动作僵持了几分钟之后,维克多松开嘴,用那挺直的小鼻子在郭守云的胳膊上嗅了嗅,然后就那么拱着小屁股挤到了他的身后。   里尔克与菲尔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搞不懂郭守云身边这个看上去已经十六七岁、但是言行举止都还像是顽童一般的小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里尔克先生,怎么啦,这位漂亮小姐的身份难道还是保密的吗?”首次安抚了维克多这个小东西,郭守云的心情大好,他向沙发前坐了坐,给身后的小家伙让出一些空间,同时对里尔克说道。   “啊,郭先生说笑了,”里尔克回过神来,慌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儿,菲尔娜,她也是我在公司里唯一的助手。”   “哦,原来是菲尔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郭守云没想到里尔克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一时间也颇感意外。   “郭先生,能结识您菲尔娜也感觉很荣幸,”菲尔娜看了看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藏在郭守云的背后维克多,笑道,“不过……先生身后这位姑娘是……”   “菲尔娜!”里尔克似乎对自己女儿询问这么冒昧的问题颇感不满,他看出来了,郭守云身后那个女孩并不是智力残障,她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幼稚,完全是人为造成的,说白了,那就是有人专门把她训练成这个样子的。   “菲尔娜小姐是说小家伙吗?”郭守云对菲尔娜的这个问题倒是没有丝毫的不瞒,他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身后的维克多,小家伙此刻正蜷缩在沙发里,用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叼啃着手里的一个面包袋。   “她叫维克多,”郭守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爱,同时语气温柔地说道,“嗯,她可以算是我的妹妹,也可以算是我的……老师,对,没错,老师,这段时间,我从她的身上明白了很多东西。”   “郭先生的话……我不太明白。”菲尔娜颇感疑惑地说道。而同她相比,里尔克倒是看出了很多东西。   “菲尔娜小姐,我说的话你没必要都搞得那么明白,”郭守云若无其事的瞟了一眼放在办公桌正面位置上的那份明显没有碰过的餐点,不无嘲讽地说道,“就像我说的,我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对里尔克先生所说的那个有新意的合作方式很感情兴趣,所以菲尔娜小姐只需要明白我的诚意就可以了。至于说其他的心思,你还是暂时收起来的好。”   郭守云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无论是里尔克还是菲尔娜,都听出了他这番话中所隐含的意思。   “菲尔娜,把这些东西端下去,”里尔克显得颇为尴尬,郭守云的精明超出了他的想像,而女儿今天不智的拙劣表现,也令他颇为失望,“顺便把我的碧螺春茶拿来。”   “不急,”不等菲尔娜有所动作,郭守云便笑着说道,“里尔克先生看起来是真的还没有吃午餐吧?看得出来,你对咱们之间的合作也是颇为期待的。嗯,虽然说菲尔娜小姐所准备的这份午餐不能对咱们之间的合作产生什么直接的影响,但我还是希望里尔克先生能够在我面前放开拘束。如果菲尔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把那份碧螺春换成甜点,这样我和里尔克先生也能边吃边谈了。”   “哦,这……这不太合适吧?”里尔克颇为犹豫地说道。   “呵呵,里尔克先生还是过于拘谨了,”郭守云笑道,“我这个人随和的很,那些什么狗屁的礼节在我眼里一钱不值,更何况我们中国人也习惯在饭桌上谈判,因为那样可以让大家更加随意。”   里尔克愣愣地看着郭守云,他感觉不到这个年轻人的一番话里有丝毫的做作,他的真诚可以在他的那双眼睛里感受个真真切切。   中国人,这就是里尔克第二次真正接触到的中国人,老实说,从郭守云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真正的年轻——锋芒毕露但是却又魅力纵横。这些年里尔克也多少了解一些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中国的改革可谓是弊端丛生、各式各样的问题多如牛毛,他甚至不认为那里的改革能够比苏联的所谓改革高明多少。但是今天,从郭守云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他在苏联绝对感受不到的东西——朝气与自信。   也许自己应该拿出最大的诚意,好好的表现一下了。迎着郭守云的目光,里尔克最终抛开了他的顾虑。   “菲尔娜,按照郭先生说的去准备吧,记着把我珍藏的那瓶八五年罗曼尼拿来。”对菲尔娜摆摆手,里尔克说道。 第四章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在吃吃喝喝中展开的谈判,也许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对于里尔克这个正宗的犹太商人来说,他今天就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从三点过几分开始,郭守云与里尔克在办公室里整整交谈了近三个小时,而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人通过开诚布公的交谈,都对对方的性情有了一个很全面的把握。当然,也许对他们来说,这一番交谈的最重要意义,并不仅仅是他们彼此间的了解,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彼此间所达成的初步合作意向。   在关于两家贸易公司合作的意向协议上,里尔克的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将以折价抵股的方式,全面并入郭守云的郭氏贸易公司。由于资金以及规模上的差距,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在折价之后,大约能够在郭氏贸易公司内部,折抵股份百分之十二,作为让步,郭守云允许里尔克另行出资,将他名下所占有的公司股份提升到百分之十五。老实说,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对于郭氏贸易公司这样的非上市融资性的公司来说,实在是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因为郭氏兄弟始终在公司内占据着绝对的话语权,按照常理来看,布希坎姆同郭氏之间的合营,其实更像是一场吞并。不多对于这一点,里尔克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失去的虽然是自己可以当家作主的公司,可是得到的,却是一个无可限量的未来。   里尔克向来对自己颇为自信,他觉得,只要自己所在的这个国家,如果不存在那么多的民族歧视政策,如果不是在方方面面都对犹太这个民族戒备森严,那么他一定能够在商业上取得绝大的成功。现在,郭守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几乎能够带来里尔克所需要每一样的东西,安全委员会的默许、地方政府的支持、军队的纵容、海关边卡的畅通无阻、交通运输的优先便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里尔克以往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尤为难得的是,这个中国人很诚恳也很慷慨,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他不但承诺将来会把公司对中东、东欧的全部贸易大权交给他里尔克,甚至还承诺将会设法疏通,令他里尔克能够将个人的资产向海外转移。   近三个小时开诚布公的交谈,里尔克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兴奋,“感谢上帝送来了这个中国人。”这就是他现在唯一想要说的一句话,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同样的,在这三个小时的交谈里,郭守云也认识到了同这个犹太人合作所潜在的巨大商机。很明显,里尔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是很有能量的,他在中东的以色列、东欧的波兰、捷克、罗马尼亚,都有一定的关系网,他以一个犹太人的身份,可以很容易通过犹太人互助社团获得商业上的帮助,从而轻而易举敲开一个国家的贸易市场。   郭氏贸易公司自从组建以来,一直所从事的基本就是中苏贸易,虽然这其中所蕴藏的利润非常丰厚,但是却绝不可能令郭守云感到满足。在他看来,自己的公司要想做大,要想有一个更加长足的发展空间,那么就必须把眼光放的更加长远一些、更加宽广一些,因此从这方面看,打通更多的对外贸易渠道,就成为势在必行的一步。   但是话说回来,要想打通更多的贸易渠道绝非易事,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西方国家目前对苏联的封锁,以及自东欧巨变之后苏联同各东欧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就基本上阻隔了公司所有的商路。郭守云要想打通通往国际的更多商业路线,那就势必等待一个契机的出现,而今,随着里尔克的出现,这个契机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当然,同能够开辟的那些商业路线相比,郭守云更看重的是里尔克的头脑,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这个犹太老头实在不简单,他的眼光毒辣的很”。   在近三个小时的交谈中,里尔克坦诚的向郭守云提出了三点建议,而这三点建议也让郭守云彻底领教了这个犹太老头精明之处。   按照里尔克的建议,目前郭氏贸易公司的发展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的阶段,除了在开辟新的贸易路线方面公司还要花费一些力气之外,其它的地方基本上就可以腾出手来了。那么腾出手来干什么呢?按照里尔克的看法,腾出大部分精力的郭守云,应将目光瞄向金融和苏联政府了。   在里尔克看来,随着格鲁吉亚等加盟共和国的分裂,苏联国内隐藏了几十年的复杂矛盾,将会在不长的时间内骤然迸发出来,而这一喷发效应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将足以摧垮原本就出在摇摇欲坠中的整个苏联上层构架。   一个国家权力构架的崩塌不是闹着玩的,那将会带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经济的低迷、货币的贬值、权力层的重新洗牌等等,这些状况都将会一一出现。   而处在这样一个大时代变迁的环境下,里尔克认为,郭守云作为依靠官权起家的商人,就必须做到面面俱到,即一方面要抓住现有的官僚阶层不放,因为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在权力重新洗牌的那一瞬间,摇身一变成为苏联国内崭新的权贵。而在另一方面呢,对于新兴的、但是目前还处在相对弱势地位的“激进派”人物,郭守云也应该提起高度的重视。这些人现在虽然属于少数派,在权力争夺的圈子里占据着弱势的地位,但是他们并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激进派”现在面临着苏联国内来自各方面的打压,他们本身困难重重,如果郭守云能够在这个时候同他们建立联系,那么今天一分钱的付出也许就能换来明天百倍甚至千倍利润的回报。   而在第二点建议中,里尔克主张,公司目前应该同那些率先就进入苏联的国外银行建立密切的联系,利用他们尽快脱手公司所掌握的卢布货币,囤积美元货币。因为在里尔克看来,目前苏联国内动荡将至,卢布的大规模贬值或许已经迫在眉睫了,所以公司如果继续保有卢布货币,那将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同样是针对即将到来的卢布贬值,里尔克建议从单纯贸易中腾出手来的郭守云,不妨凭借着手中所掌握的政府资源,在远东的几大城市,成立可吸纳社会闲散资金的风险投资基金会,甚至是在地方政府庇护下,直接创办私人银行。在目前的苏联,风险性投资基金会非常少见,而银行的存款利率也低的可怜,按照里尔克的预想,如果郭守云能够把风险性投资基金会或者是银行创办起来,并在最初的阶段对投资者、储户开放较高的回报率,那么在短期内吸纳巨额的卢布货币绝非难事。   当这一步工作做到位之后,公司就可以将投资者、储户投进来的巨额卢布货币卖出,转而购进持续坚挺的美元货币,从而静待卢布的贬值。   里尔克认为,在大范围内,卢布最初的贬值绝对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只有当国家出现真正的纷乱、卢布货币价值暴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才会惊恐的抛掉手中持有的卢布存款,转而兑换美元。而无论是风险投资基金会,还是私人的高息银行,都是不可能承担储户存款贬值风险的,因此,就在这一进一出之间,随着卢布的贬值,公司将会从货币兑换的前后差价中,谋取到惊人的利润。   很显然,里尔克的这三点建议,都是郭守云一直以来都在筹划的,但是这能说明郭守云本身比里尔克有见识吗?当然不是,郭守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前世的那一番经历,他的脑子绝对不会比里尔克的脑子好使。   相对于这个犹太老头所掌握的那些贸易渠道来说,郭守云更看重的,绝对是里尔克的头脑,现在郭氏贸易公司的业务正在一步步壮大,而公司里最缺的,无疑就是像里尔克这样的天才。郭守云甚至觉得,随着这个老头的加入,自己的公司注定会在发展的道路上掀开一页全新的篇章。   当这场获益匪浅的交谈结束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下午的六点半钟,谢绝了里尔克的亲自相送,郭守云最终在菲尔娜的引领下步出了布希坎姆贸易公司的大门。   “郭先生,”在郭守云刚刚钻进车门的时候,菲尔娜抢上前来,一把扶住车窗,语气犹豫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菲尔娜小姐请说。”将坐在屁股下面的一盒泡泡糖拿出来,随手放到维克多的怀里,郭守云隔着车窗说道。   “我想知道,您今天下午和我父亲所作出的那些约定,都是,都是真心的吗?”菲尔娜有些忐忑地说道,“您应该看得出来,我父亲他今天真的很兴奋,我从没看他和别人交谈的时候,能够如此的欢欣鼓舞,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二十岁。所以,所……”   “菲尔娜小姐,你所问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郭守云耸耸肩,一面示意司机开车,一面说道,“因为咱们之间还不存在信任,即便我给你什么样的答复,你恐怕都会将信将疑。所以呢,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去问你的父亲,我相信他能给你的答案,同样也是我能给你的答案。”   车子缓缓开动,朝着列宁大街的西侧驶去。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会给我们那么优厚的合作条件?这算是您对我们的施舍,还是别的什么。”菲尔娜抓着车窗,跑动着问道。   “呵呵,菲尔娜小姐,你可真是够执着的,”郭守云伏着身子,隔着车窗对菲尔娜说道,“对于你的这第二个问题,我只能送你一句话,是我们中国流传很久的一句格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第五章 守成的邪恶嗜好   “突……突……”   哈巴罗夫斯克市北郊的远东军区司令部直属第四直升机大队的停机坪上,两架米-26P“光环”直升机,闪动着颀长的桨翅,缓缓地从空中降落。八名早已等候在停机坪上的苏军士兵,冒着平地升腾而起的漫天尘土,快速的移动到直升机两侧,替机舱里的人拉开了舱门。   郭守云是紧跟在守成的身后钻出机舱的,尽管他的面色苍白,可是仍旧没忘记紧抓着维克多的手腕——这小姑娘现在缠人的紧,而且就缠郭守云一个人,无论他到哪儿,小姑娘都抱着两个面包在后脚跟着,赶都赶不走。   这次跟随雅科夫前来哈巴罗夫斯克,原本按照郭守云的意思,他是不打算带着维克多过来的,可是这小姑娘要跟着,别人还真拦不住。就在今天上午,郭守云登机之前,小姑娘愣是没用两分钟,就打翻了六个拦着她的大兵:其中三个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她当场摔晕过去了,两个企图动武的,被她三下五除二折断了小臂骨,躺在地上惨嚎不止,剩下那个看上去机灵一点,被扔了一个马趴之后,直接就跑的没影了。   这么个野兽一样的小姑娘,让库瓦尔金也没辙了,这要是对她动枪吧,郭守云舍不得,这要是不动枪吧,还没有人对付的了她。当然,要是二三十个大兵一拥而上,估计也能把小家伙制服了,不过库瓦尔金不敢冒那个险,刚才受伤的那几个士兵已经是个麻烦事了,这可是远东军区自二战结束之后的第一次“战斗减员”啊。   就这么地,在万般无奈之下,郭守云只得决定带着这头“雌兽”一起前来哈巴罗夫斯克。不过这个决定在雅科夫那里又通过,这位安全委员会的远东主席,是怎么说都不肯跟维克多坐进同一个机舱,尽管他的身边带了四名随从,可他还是觉得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一伙人决定再向十六师要一架直升机,这样,郭氏兄弟俩就带着维克多乘坐一架,而雅科夫则带着安全委员会的那一伙人搭乘另一架。   无论对郭守云来说,还是对郭守成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搭乘直升机,第一次做空中的长途旅行,不过兄弟两的表现却是截然相反。从飞机上下来,郭守云就觉得脚下发虚,如同踩着一团棉花,而郭守成呢,他看上去兴奋的很,站在直升机旁边,他还不住的伸手在舱门上拍打着,那发光的眼神里写满了贪婪。   “嘿,哥,”好容易才压抑中心中的那种兴奋,郭守成紧赶两步,追到郭守云的身后,笑眯眯地说道,“你别说啊,老毛子部队里的东西就是实用啊,瞧瞧这家伙,最大载荷二十吨,航速近三百公里每小时,最大航程近六百公里,如果备上配装的四个副油箱,就能从这哈巴罗夫斯克直接飞到上海去。嗨嗨,你说咱们公司要是配上两架这东西,那……”   “那就放在仓库里等着报废吧,”不等守成把话说完,郭守云就淡淡地说道,“二十吨的最大载荷,你用它来干什么?要说载货,二十吨的载量对咱们来说有什么用?要说载人,你个臭小子有二十吨重吗?”   “哦?嘿嘿,”郭守成对大哥那副板起来的面孔完全免疫,他意犹未尽的回头瞅瞅那架刚刚停止螺旋桨转动的直升机,咂咂嘴说道,“不管载什么,有这么个东西也够拉风的,嗯,刚才听那个导航说他们的直升机大队好像要更换新型的战机,到时候一定要来看看试演。”   “好啦,好啦,快过去看看雅科夫下一步怎么安排吧,”郭守云实在受不了弟弟对军械之类的痴迷劲,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雅科夫,对郭守成地说道,“有维克多跟着,那家伙连跟我打个照面都紧张,所以这种事情还是你去做的好。”   “嗯,我这就去,”郭守成应了一声,朝雅科夫他们走过去,可这没走出去两步,就又停下来,扭头对郭守云说道,“哎,哥,说真的,你再考虑考虑,咱公司要不要配上两架?”   “紧巴的给我去,你这个不无正业的家伙!”郭守云抬脚做了一个要踢人的动作,同时笑骂道。   郭守云嘿嘿一笑,躲过哥哥伸来的大脚,直奔雅科夫那边去了。   看着弟弟跑远了,郭守云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话说这人就得有个心灵寄托,守成的为人原来一直都很沉闷,属于那种经天也不一定说上几句话的人。郭守云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经商没什么兴趣,他和自己不同,两个人从商的根本出发点都不一样,自己经商当初是为了游戏,是为了实现一个宿世的梦想,而守成则仅仅是为了维持生计。可是自从公司占用了储备库的仓间,守成接触到了苏军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之后,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爱好,整个人的性情也开朗了许多。   郭守云知道,这段时间里弟弟背着他没少干“坏事”,他把自己给他零用的那些钱,几乎全都用在了收藏上,储备库的那些枪械仓库他是经常光顾的。尤其令郭守云无奈的是,现在自己这个弟弟似乎正在朝着他当初的那个伟大构想坚定的迈进,听库瓦尔金说,守成在储备库里专门开了两个自用的仓库,以存放他的那些宝贝儿收藏。最初郭守云没有意识到那里面存放的是什么,直到前段时间不经意的进去看了一眼,他才真正感觉到眼皮发跳是一种什么概念。那两间已经被打通的硕大仓库里,几乎成了金属与火药的世界,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单兵枪械,手枪、步枪、突击步枪,凡是在储备库里能够找的到的不同型号的单兵枪械,守成的这个守仓库里都能看得到。尤其令人吃惊的是,在库房的地面上,竟然还摆着四挺机枪,其中两挺是RPK班用轻机枪,一挺组装完整,一挺已经被彻底拆散,那一件件被擦得锃亮的零件摊了一地。至于剩下的两挺则有一挺是老式的马克沁水冷重机枪,一挺则是被苏军称为“岩石”的NSV12.7毫米的多用途重机枪。   按照库瓦尔金的说法,这些枪都是守成从军械库里挑出来的,因为看着他喜欢,库瓦尔金就根据枪械序号在账目清单上划了折损,换言之,这些枪现在已经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枪了,守成可以放心的拿去“玩”了。   库瓦尔金这一个“玩”的说法,险些让郭守云吐了血,这真是……玩什么不好,玩这些东西。要说是几把手枪,那拿着玩玩也就算了,可是那NSV12.7毫米口径的重机枪,那是能拿着玩的吗?更何况守成还给这家伙配齐了装备,颀长丰满的弹链、一个步兵用6T7式枪架、一个备用的苏防空通用高射机枪枪架,这怎么玩,没事打飞机玩啊?   不过这话说回来,虽然说郭守云对弟弟这种别样的嗜好不以为然,甚至感觉有些头疼,可是他也并没有加以干涉——守成能够开朗一点是件好事,他喜欢收藏那些危险的东西,那就由着他好了……至少……至少他没有收藏火箭筒、导弹之类的东西。 第六章 风险与机遇   说起来哈巴罗夫斯克市与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在行政级别上是相同的,它们都是苏联州一级的首府城市,但是如果从城市规模、经济发达程度、工业基础等各个方面来看,作为远东第一大城市的哈巴罗夫斯克,显然比布拉戈维申斯克发达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许是为了保证这一远东重要城市的战略安全,苏联政府除了把远东军区的司令部放在这里之外,还在哈巴罗夫斯克市的周边地区布置了三个整编的机械化军,三支精锐的机械化部队,呈犄角之势陈列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外围的三个方向,严密的守卫着这里的安全。   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是平生第一次来到哈巴罗夫斯克,按照预先的安排,他是打算在这里停留四天,主要目的就是同远东几个州的重要官员面进行一下接触,当然,这种接触都是需要依靠雅科夫帮忙牵线的。而除了要同各州的官员进行接触之外,郭守云还打算着同远东军区的主要将领们见个面。   在此行之前,苏西霍夫少将专门在自己的家里举办了一次简单的晚宴,受邀请的人除了十六师的几位主要人物之外,就是郭氏兄弟两个了。不得不承认,郭守云之前的付出是相当值得的,他送给苏西霍夫小孙女的那架钢琴虽则昂贵,但是换回来的回报,却足以让郭氏兄弟俩受用不尽。正是在那次的晚宴上,苏西霍夫告诉他,说是军区方面包括特列季亚克大将在内的几位领导同志,想要同他郭守云见个面,至于具体的商谈内容,就是把十六师那种军商合作的方式,在全军区范围内扩展试行。   目前远东军区的财政困难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用旁门左道来解决的地步,谁都无法相信,为苏联镇守远东、下辖数个整编集团军、数个独立机械化师、四个空师、总兵力数十万的大型军区,竟然每月只能得到区区四千七百万卢布的军费。算一笔账,远东军区即便只有五十万在职的官兵,那么每人每月军薪只有一百卢布,这还需要足足五千万卢布的军费呢,四千七百万,干什么用?五十几万人要不要吃饭?数万的坦克、装甲车,不计其数的枪械、火炮,数千架的战斗飞机,规模庞大的战略导弹、核武库,需不需要维护保养?士兵可以不去打靶训练、装甲兵也可以不用军事操演,可是这空军例行的防空巡逻任务难道也可以放弃了?这岸基雷达站也可以关闭了?那些军工企业也可以停产了?这简直就是乱弹琴。   俗话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论是什么军队,即便是占山为王、挖坑筑巢的土匪、乌合之众,他们也得有足够的给养。土匪没有给养,饿极了就去抢,这国家的军队要是没有了给养,那他们或许不会首先考虑去抢,但是他们绝对会想出一些令人震惊的办法来维系生存。   在最初的时候,特列季亚克大将以及军区的一干主要将领,虽然没有反对十六师的那种军商合作办法,但是从内心里他们还是对这种做法存在一定抵触的。在他们看来,军人就是军人,这是一种职业,而且是一种神圣的职业,作为一个军人,不老老实实的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职责,却跑去和商人打滚敛财,这不就是不务正业吗?   可是随着军费的日趋紧张甚至枯竭,当然,尤其是目前时局的发展,军区主要将领内心所淤积的愤懑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此前不久,以军方为只要势力的“传统派”在莫斯科遭遇滑铁卢,克里姆林宫方面不顾军方的反对,再次向旨在颠覆苏联苏维埃政权的“激进派”妥协。在随后召开的圆桌会议上,“主流派”同“激进派”勾结,撇开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撇开苏维埃议员团委员会、撇开联盟院与民族院,单方面发表了“9+1”宣言,声称将要制定新的宪法、选举新的最高苏维埃、总统和中央政府,他们还要将苏联沿用几十年的国名,改为“主权共和国联盟”。这个宣言的发布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它就意味着全苏联数百万士兵所效忠、捍卫的祖国,即将分崩离析了。   自己守卫了一辈子的国家在一夜之间变了样子,甚至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荡然无存了,远东军区高层的一干将领们似乎在那短短的一刻就失去了一切,他们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空落落的。以往的什么信念啊、追求啊、理想啊、荣誉啊,全都找不到依托的根基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后应该干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来自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国防部的一封绝密文件送到了远东军区司令部办公室的桌子上:坚持原则的苏维埃政权捍卫者们,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葬送在敌人的手里,他们要用最激烈同时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反击敌人的进攻。   这一份秘密文件的下达,给远东军区倾向捍卫苏维埃政权的将领们带来了一丝希望,同时,也催发了一个全军区范围内试行军商合营措施的出台——眼下的局势如果不动用武力是无法稳定下来了,而在动用武力之前,军区司令部要先想办法填饱士兵的肚子、给坦克飞机加满油。   军区内部的决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绝对的机密,尤其是这次的军商合作计划,更是绝密中的绝密,在军区范围内,这个计划只有军级以上的部队政委才有资格提前得知,而苏西霍夫因为具备独立十六师师部政委的身份,因此享有军级政委待遇,所以这项计划他知道部分的详情。   按照远东军区的这项军商合作计划,远东军区戍辖范围内的所有军工型企业,都将逐步甩开地方政府的控制,从而转向军商合营。根据军区内部的试行办法细则,首批向私营商人开放合作的军工企业,主要是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四大军工企业:阿穆尔钢铁厂、阿穆尔电缆厂、阿穆尔造船厂以及远东柴油机厂。这四家企业,是远东军区内部比较拿得出手的大项目,就拿阿穆尔钢铁厂来说,它是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一个钢铁厂,即便是在全苏联境内,它的钢铁年产量也是排在前列的。而远东柴油机厂呢,它以前主要的生产方向,就是军品柴、汽油发动机,按照苏西霍夫的介绍,目前苏军正在准备配备的米-28“浩劫”全天候武装直升机的动力机组,“TV3-117”2230轴马力大功率发动机,就有相当一部分是由这个柴油机厂生产的。   军区方面的意思是,在这次的军商合营中,军队将向合作商人出让几家军工厂的销售权,而这些权力以往不是掌握在军队自己手里,就是掌握在军贸局抑或是外贸公司的手中。很明显,同军贸局以及外贸公司打交道,无论是军工厂还是军队,都拿不到什么现成的实惠,这些军工厂等于是在为政府白干。现在军队要“造反”,他们要抵制政府的权力,要为自己的存在谋出路,所以,远东军区司令部首先就要把这些销售权拿到手,转包给像郭守云这种即慷慨,又有销售能力的商人,然后从他们这些商人的手里拿到自己应得的那部分资金。   很明显,对于郭守云来说,苏联军队中由基层开始的腐败已经蔓延到了高层,这是一个他渴望已久的机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手里所掌握的资金,根本就不足以一口气吃掉这些军工企业的贸易权。按照苏西霍夫的说法,现在远东军区的资金缺口多达数千万,而这次司令部拿出来的四家军工企业,是打算在短期内就取得盈利,以解燃眉之急。司令部在盈利的底线上,应该在七百万到九百万卢布之间,也就是说无论谁想吃下这四家军工企业的销售权,那就必须投标,先从自己腰包里把这笔军区所需要的资金掏出来,然后再去寻找订货、销售的渠道,一步步的返本。   风险啊,机遇啊,远东军区这次作出的军商合作计划,显然是巨大的风险交杂着巨大的机遇,郭守云要想实现他的远东梦想,那就必须在做出选择的同时,解决掉他的资金问题。 第七章 有点闹心   哈巴罗夫斯克市,红海军战士区,远东军区总招待所。   这是一个布置的很华丽的房间,在房间大厅中央的那两排沙发上,郭氏兄弟两人相对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台正在播放着新闻节目的电视。   这年头苏联的广播媒体事业明显比国内要发达,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军总招待所里,竟然可以收看到二十几个电视台的节目,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苏联的地方台,还有一些是国内黑龙江的地方节目。   此时,郭氏兄弟所关注的,是苏联国内的新闻,莫斯科这段时间的局势非常微妙啊,传统派为首的一方,现在正在抓紧时间筹措最高苏维埃议员团会议,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打算要撤换主流派为首的克里姆林宫权利层。而与此同时呢,克里姆林宫显然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他们正在进一步同激进派妥协,以便联合起来抵御传统派的攻讦。而同传统派、主流派这两个对手比起来,激进派虽然力量不大,但是却聪明的多,他们一方面作出同主流派精诚合作的姿态,一方面却又同民族分裂主义势力勾肩搭背,在背后拆主流派的台。   现在苏联国内的局势乱到何种程度,只要打开电视看一看就可以了,苏联中央电视台的舆论方向,直接同各个地方台的舆论方向相背驰,而各个地方台之间内,却又互相攻讦。有的电视台在大肆鼓吹全西化的民主改革,鼓吹各加盟共和国应该享有更多的自主权,鼓吹解散苏维埃等等。有的电视台则在不间断的播放国家自十月革命以来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抨击“一小撮”别具用心的野心家们所抱持的分裂国家的龌龊心思等等等等。   像这种自己国内媒体就彼此之间咬成一片的局面,别说是苏联人看了会摸不着头脑、思想混乱了,就连郭氏兄弟这样的“老外”看着电视也觉得有些头疼。   也许是觉得看乏了,郭守成首先将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来,他瞟了一眼对面的大哥,却见他虽然眼睛盯着电视,但是眉头紧锁,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那个缠人的小维克多,此时正半仰着身子蜷缩在沙发里,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那样子,她好像在数数,五根手指没屈伸一次,她就会扭头叼一下郭守云的衣角。   郭守成看着好玩,忍不住从面前的茶桌上拿起一个烟盒,然后一甩手,朝维克多的身上投过去,看那意思,是想吓这个小丫头一跳。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维克多的反应速度,就在那烟盒以抛物线的姿态飞行着,即将落到小丫头脑门上的那一刻,小丫头突地扭过头来,就那么看似随意的一摆手,烟盒便被拍了个正着,而后急速的倒飞回去,“啪”的一下砸在了郭守成的鼻梁上。   “哎呦!”偷鸡不成蚀把米,郭守成捂着鼻子,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啦守成?”郭守云被弟弟的这一声痛呼惊醒过来,他愕然地转过头,问道。   “哦,没什么。”郭守成从怀里抓住那个烟盒,忍笑说道。   “没什么?”郭守云一脸狐疑地看看弟弟,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他又扭头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维克多,却见这小家伙正朝自己摆弄着手里的小半块面包。   “没什么就去给维克多再拿两个面包过来,就是咱们带着那种‘安士’带草莓夹心的。”伸手在维克多的小脑袋上抚摸着,郭守云转口说道。   “她这是今天吃的第几个了?”郭守成站起身,一边朝门外走,一边摇头说道,“一天到晚就吃这种东西,你也不怕把她吃坏了。”   “哎,我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就只吃这东西,别的连看不看。”郭守云也颇觉棘手。这段时间维克多看上去倒是正常了许多,这有事没事的也不总朝墙角里挤了,可就是这面包还扔不掉,而且还是从早到晚、即便是晚上睡觉也得拿着。尤其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她一天下来,光是面包就能吃掉三四十个,可以说是嘴都不带停了,而且是出了面包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吃。   可话说回来了,维克多整天吃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而且还吃的这么多,可是那精神头却好的出奇,这苗条娇小的身材也不带走样的,有的时候郭守云甚至都怀疑这小丫头的身体构造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同。   郭守成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将两个面包扔到维克多的怀里,然后做会自己的沙发,皱眉说道:“要我说啊,从现在开始你就应该限制她一下了,让她多接触一些别的东西,尤其是这个说话的问题。”   “嗯,再等等看吧,我怕进展太快了,会让她产生抵触。”郭守云这么说着,伸手替维克多抹了抹嘴角的面包渣。小丫头显然很享受这种亲昵,她竟然张嘴轻轻的在郭守云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整个人趴在了郭守云的大腿上。   这几天大哥同维克多之间的亲昵,郭守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天知道如今这个像小宠物一般的女孩子,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变成自己的大嫂。想到将来自己可能会有一个心里不正常、暴力倾向严重的大嫂,郭守成就感觉头皮有些发凉。   郭守云自然不知道弟弟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感觉到眼前维克多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有些不妥。这小丫头说起来也不小了,胸前那对小蓓蕾虽然同丰硕无缘,可是也堪称盈盈一握了,她这么趴在郭守云的腿上,而且还很不安稳,这让郭守云有点吃不消。   “哥,这次老毛子远东军区的计划你有什么打算?”好在这个时候郭守成岔开了话题,从而也转移了郭守云的注意力。   “打算?”郭守云略一思索,而后说道,“老实说,我很想把他们这份计划全盘吃下来,对咱们公司来说,这是全面扩充自身硬实力的最佳机会。不过话说回来了,公司的状况你也清楚,咱们目前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资金来。现在已经马上就到六月中旬,那时候咱们还有一大笔的款项需要外支,雅科夫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啊,现在缺少了他的掩护,咱们什么事也做不成。”   “你是说古比雪夫那个国立特别医院的收购?”郭守成皱眉说道。   “是啊,”郭守云叹口气说道,“等这几天过去,咱们把哈巴罗夫斯克这边的事情办妥了,我就必须赶去古比雪夫……真他妈的,老毛子的这些产业要不就不卖,这要卖就全都堆到一起来了。” 第八章 横向与纵向   听了大哥那满嘴的牢骚,郭守成面色凝重地说道:“哥,其实我也觉得咱们这次很难把老毛子的全份计划吃下来。我这段时间研究了一下国内的钢材市场情况,今年这上半年国内钢材进口量就比去年同期增长了将近一倍,已经明显对国内的钢铁产业形成了冲击。所以咱们国内政府那边,绝对不会放任这种钢材过量进口的局面长期发展下去,说不定这稍后不久,国内那边就会提高钢材进口关税同时压缩进口配额,如果咱们在这个时候把阿穆尔钢铁厂的销售权吃下来,那么搞不好将来就会栽在这上面。”   “嗯,你的分析不错。”郭守云对自己这个弟弟不仅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他伸手扶住维克多的小细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这小家伙在他趴着很不老实,到处扭扭蹭蹭的,就像一跳小鲶鱼。   “继续说,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全都说出来。”郭守云追问道。   “还有就是阿穆尔造船厂和远东柴油机厂,”得到了大哥的鼓励,郭守成似乎有了更多的信心,他舔舔嘴唇,继续说道,“这两个厂规模的确很大,设备和技术也很先进,可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的生产方向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两家工厂的军工性太强了,照我估计,如果这两家工厂想要走向真正的军商合营,恐怕最短需要多半年的时间来重新组织生产线,而在这多半年的时间里,咱们根本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利,甚至连订货单都没办法承接。依我看,在这四家工厂里,也就只有阿穆尔电缆厂还有些看头,军用、民用隔阂没有多大,而且国内市场还容易开辟。所以我认为,从安全角度考虑也好,从资金角度考虑也罢,咱们最好能够多把目光放在这家电缆厂上,至于其他的,可以暂时搁置一边。”   “守成啊,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你的进步很大啊,能够从公司、市场、大政走向、合作企业,四个方面来综合的考虑问题,这很不错,”听弟弟说完了他的想法,郭守云首先夸赞了一句,转而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仅仅做到这一点,还远远算不上一个成功而全面的商人。知道吗,你这是单纯用横向的眼光来看待咱们的公司,看待目前的市场、政策以及合作企业,而要想把这其中的一切一切都看清楚,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发展路线,那除了这种横向联系的眼光之外,还必须从纵向的方面去考虑。”   “大哥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深莫测了,还横向纵向的,搞得我莫名其妙。”郭守成愕然道。   “呵呵,这个说白了很简单,”郭守云解释道,“我之所以说你的思维方式仅仅局限在横向,是因为你刚才所作出的那些判断,只是针对眼前局势下的各类问题的分析。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的公司是需要寻求发展的,而咱们所面对的市场,也同样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在不断发生转变的,所以,要想作出正确的判断,你就必须从公司以及市场发展的角度去考虑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就拿咱们公司目前的状况来说,咱们所做的无非就是纯粹的中苏贸易,从这一点上说,咱们对国内市场的依赖性太强,所以国内政策的走向,直接关系着咱们公司的未来。毫无疑问,这对于咱们这样的公司来说,危险性实在是太大了,国内现在正在改革开放的试探阶段,这政策方面很难把握,所以咱们考虑的发展,就绝不能局限在眼前,不能局限在国内一个方面。我们必须看远一些,实现更广阔一些。”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下来,他指了指弟弟手上的香烟,示意守成递给他一支,而后才继续说道:“你知道在来这哈巴罗夫斯克之前,我让里尔克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了?”郭守成倒是知道几天前里尔克离开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只是不知道他去哪了,这个犹太老头神神秘秘的,虽然整天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但是那张嘴巴却紧得很。   “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以色列的特拉维夫,”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在未来的一个月时间内,咱们公司在以色列的贸易站就会建立起来。而一旦那里的贸易站建立起来,你知道对于咱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郭守成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实说,他门清的那一部分东西,基本都集中在苏联远东和国内,至于说以色列……如果不是郭守云说的详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什么特拉维夫是哪个国家的城市。   “告诉你吧傻小子,”郭守云笑道,“只要咱们在以色列的贸易站建立起来,那就意味着咱们找到了最好的钢材销售渠道。哼哼,战争啊,战争对于咱们这样的商人来说,永远都是好东西,现在中东刚刚实现停火不久,战后重建注定是那里近两年内的首要大事,我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海湾地区的钢材需求量将远远超过国内的需求总量,我甚至怀疑目前国际市场钢材价格向上浮动的零点三个百分点,就是被海湾的需求量拉动起来的。所以,仅从这一点上看,我就不能赞同你刚才所作出的那一番分析。”   郭守成自然不会反对大哥的意见,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对郭守云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郭守云这一番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守成啊,现在咱们是在打老毛子那些工厂的主意,所以在挑选这四个工厂销售权的时候,着眼点应该放在老毛子国内工业的历史特点上,而不是单纯放在眼前。”郭守云继续说道,“你要知道,电缆工艺一直以来都不是老毛子所擅长的,他们生产的电缆,别说是拿到国际上去,即便是拿到国内,也没有什么竞争力。老毛子真正拿得出手的,就是他们的资源和重工业,像远东柴油机厂,他们那里生产的大功率柴油机组,一直以来都是国际市场的抢手货。因此在我看来,这次咱们不出手便罢了,只要出手,除了电缆厂之外,其余三家咱们是势在必得!”   大哥在说最后那句话时脸上所展露出来的决然,令郭守成感觉有点愣神,“吃点三家”?那此后一段时间内,公司将会背负多大的负担啊?尤为重要的是,现在公司里明显就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办这些事情。   “哥……”带着自己心里的疑惑,郭守成开口说道。不过他的嘴里才蹦出一个字,一阵儿若有若无的敲门声,便传了过来——如此深夜,竟然有人造访? 第九章 老友夜访   这突兀的敲门声,令兄弟两人之间的谈话中断了,郭守云皱皱眉头,朝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后对弟弟说道:“去看看,也许是宾馆的服务员。”   和大哥一样,郭守成也没把这敲门声当回事,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一边随口问了一句“谁啊”,一边就拉开了房门。   房门外是招待所内可容七八个人并行的宽敞楼道,楼道的地面上还铺着厚重的青蓝色地毯,而出乎郭守成意料之外的是,此时门外站着的摆放着,并不是什么服务员,而是十几个穿着朴素的老毛子。   在开门的时候,几个老毛子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正背对着门的方向,看样子是正在与同行的几个人说话,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这个人才转过身来,径直朝守成看去。   “约里宁上校?!”郭守成看上去有些吃惊,他看着眼前这个转过头来,对自己一脸微笑的年轻人,失声说道。可不是,眼前这个身穿便装、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普通苏联人的家伙,正是失踪已久的约里宁上校。   “怎么,只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守成就同兄弟我生分了吗?”约里宁上前一步,站到郭守成的面前,面带笑容地说道。   “啊,不,不是,只是谢尔格你这说失踪就悄无声息的失踪了,可这说出现就又那么毫无征兆的站到了我眼皮子地下,我这还没反应过来呢。”郭守成伸手搔搔头皮,多少有些尴尬地说道。   “咳咳!”   约里宁看上去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在他身后传来了两声干咳,这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但是郭守成却明白,这是有人在约里宁的背后提醒着什么。   “看样子今天来的这些人里,约里宁这个上校还不是领头人啊。”郭守成整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转,这脑子也变得活泛多了,仅仅是这么两声干咳,就让他看清了这群人的来意肯定不简单。   “嗯,守成兄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显然是从那两声干咳里得到了提醒,约里宁朝郭守成身后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同时问道。   “啊,请进,请进,这咋一看到你,实在是太意外了,谢尔格你可别挑礼啊,”郭守成急忙侧过身子,请门外的一群人进来坐,同时对大厅里的郭守云喊道,“大哥,你快看看是谁来啦。”   在通知大哥的同时,郭守成却将目光若有意似无意的在门外诸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他发现除了约里宁之外,门外这十几个老毛子站的看似很随意,但其实却很有规律——前四后六,中间加上中间两个人,这是典型的苏联军中警卫防御模式。这段时间郭守成没少从库瓦尔金那里学东西,在他看来,门外这些人中,除了约里宁以及那两个被夹在人丛中间的矮胖中年人之外,其他人应该全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卫员。   “谢尔格?!”在这工夫,约里宁已经进了门,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郭守云,带着一声喜出望外的惊呼,正快步朝门口的方向迎过来,“你小子怎么突然出现了?”   “自北京天坛一别,这段时间守云兄身体可安好?”站在门内,约里宁双臂大张,面带微笑地说了一句听起来异常蹩脚的中国话。   “好,好,好,”郭守云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他奔到约里宁的身边,同这个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却有过一番交心的朋友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同时大声笑道,“好的很,好的很啊。”   就在郭守云与约里宁亲热拥抱的时候,门外随着约里宁前来的一群人有了行动。郭守成看到,这十几个老毛子中,仅仅有四个人进了门,而剩余的六七个则在楼道里一哄而散,其中有四个甚至闪身躲进了隔壁以及对面的几个房间。   “谢尔格,你这小子这段时间跑到哪去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将约里宁从怀中推开,郭守云用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两拳,笑骂道。   “嘘!”约里宁没有直接回答,他对郭守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过身,将目光投降了随同他一起进门的四个人。   得到了约里宁的暗示,两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立刻开始行动。他们中的一个快速在大厅里移动着,将两扇落地窗的窗帘全部合拢,而另一个则打开手中的皮箱,从里面取出一个个古怪的零件,在门口的位置上熟练的组装起一个类似于卫星接收器的雨伞型小圆盘。   郭氏兄弟俩站在那里,看着这两个熟练的特工在自己房间里折腾——特工,没错,这两个年轻人肯定是特工出身的,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检测房间里有没有窃听装置,而由他们这份谨慎小心的样子,兄弟两也能猜到,今天约里宁的来意恐怕不怎么简单。   两个年轻的特工在房间里四处忙活一段时间,显示用一根金属短棒,在墙壁、沙发、落地钟、窗棂等各个位置做了一番扫描,随后又戴上一幅宽幅的圆镜,对着两个窗口反复测试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两个年轻人做完了他们的工作,此间,那个雨伞型小圆盘上的三盏绿灯一直闪亮着,还发出几秒钟间隔的滴答声。   “报告将军,各波段声纳信号检测反应正常,这里没有设置任何窃听装置。”拿着金属棒的年轻人首先走回到门前,他对站在郭守成身边的一个矮胖中年人敬了一个礼,然后说道。   “报告将军,光频波谱检测反应正常,附近没有远视光波监控。”几乎是在同时,另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回报道。   “嗯,出去吧。”这个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很拽,他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就那么会摆摆手说道。   “是!”两个年轻人又对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连东西都不带收拾的,就那么转身跑出门去。   “守云兄弟,看样子雅科夫对你很是放心啊,竟然连他们惯用的监视手段都给省去了,”等到两个年轻人出门之后,约里宁伸手揽住郭守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对你能给予我们的帮助更加有信心了。”   “我说谢尔格,你搞什么啊?雅科夫他监视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怕我从事什么间谍活动?”郭守云摇头笑道。   “哼哼,现在被监视的人,可不一定就是从事什么间谍活动的,知道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兄弟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嘿嘿,说起来你或许都不会相信啊,”约里宁飒然一笑说道,“算啦,这些事情咱们今天不去谈它,咱们来说正事。”   “正事?你这小子能有什么正事?”郭守云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位中年人,不动声色的笑骂一句说道。   “不开玩笑,”约里宁正色道,“守云兄弟,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北京天坛的那一番约定吗?”   “当然记得,”郭守云也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当时问我,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同我合作的话,我会如何选择,而我的回答是……”   “‘谢尔格,你放心吧,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同你合作,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一个承诺。’”约里宁面带异彩,抢着说道。   “对,那是我的一个承诺。”郭守云笑道。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约里宁毫不犹豫地说道,“来,守云兄弟,在谈咱们的合作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两个人。”   “是这两位吗?”郭守云会意道。   “嗯,来,”拉着郭守云的胳膊,将他带到两个中年人的面前,约里宁首先说道,“这位是我的父亲,同时也是我的上级领导同志,第四十五机械化集团军司令员毕瑟夫中将。” 第十章 复杂的关系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短小、体态臃肿的中年人,郭守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短路。说老实说,他根本无法从这个中年人的身上,看到哪怕一丝约里宁的影子,这对父子之间根本就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嘛。尤其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中年人脸上的那种笑容,只能让郭守云联想到一个词,那就是“猥琐”,极度的猥琐,像这么一位猥琐的咸湿大叔,难道就是远东军区里敢于同特列季亚克大将唱对台戏的四十五机械化集团军司令员毕瑟夫中将?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天郭守云算是对这句话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其实要真说起来呢,也不是郭守云的眼光有问题,因为从起家历史来说,毕瑟夫中将并不能算是一个正牌的将军,他应该说与雅科夫是同一类的人。毕瑟夫年少时曾就读于丘尔金谍报学校,而且还是那里的高材生,在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安全委员会欧洲分部供职。毕瑟夫正式由安全委员会转向军界发展,是在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事件之后,他在该起事件中的杰出表现以及狠辣作风,颇受当时苏陆军总司令帕夫洛夫斯基大将的赏识,并由此调离安全委员会,直接进入了军队。   从七零年到如今,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毕瑟夫在军队中得以飞速的发展,一个从没有指挥过战争的人,却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从一名普通的中校一路升为了实权在握的中将,仅从这一点上看,毕瑟夫的手腕之灵活就不能不让人感觉钦佩。   其实从进门那一刻起,毕瑟夫就一直在暗中观察郭守云,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年不过三十、其貌不扬的中国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看人不能仅看外表,这一点毕瑟夫还是非常清楚的,他知道,这个姓郭的年轻人绝对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安全委员会也拉进他的利益圈子里去了。   “哦,将军,很高兴认识您。”在听了约里宁的介绍之后,郭守云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很快调整了心理,他伸出胳膊,同毕瑟夫握了握手,笑容满面地说道。   “呵呵,守云太客气了,”毕瑟夫的语气听起来很随和,他拉着郭守云的手,笑道,“我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听谢尔格提起你了,按他的说法,守云,你可以是我这个儿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啊。嗯,既然这样呢,如果守云你不反对的话,那不妨就叫我一声伯父吧。”   “伯父。”郭守云也不客气,他知道这是对方一种套近乎的方式。   “守云兄弟,”介绍完了自己的父亲,约里宁将郭守云拉到另一个中年人的面前,笑着说道,“这位,这位是汤普森先生,是我父亲当年在布拉格结识的好友,嗯,他现在是哈巴罗夫斯克‘天主教慈善基金会’主席。”   “哦,汤普森先生原来是一位慈善家,”郭守云立刻明白了这个所谓“天主教慈善基金会”主席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同对方握了握手,同时笑道,“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不信教,我只信奉凯恩斯。”   “呵呵,郭先生,那咱们有机会可要多接触一下,因为我也不信教,同样的,我也是凯恩斯的崇拜者。”汤普森倒是很直接,他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掩饰。   其实在如今的苏联,像什么“基督教慈善基金会”、“天主教慈善基金会”之类的东西可谓是多的不可胜数,这些基金会打着慈善与宗教的幌子,在背地里却是向苏联反对派、激进派提供政治资金的重要部门。而这些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慈善募捐,他们的资金都是由西方国家的政府资助的,说白了,这些基金会就是西方国家对苏联实施和平演变的一个重要工具。   “来,坐吧,咱们坐下说话,”一个手握实权的将军,一个西方和平演变工具的代表,这么两个人物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郭守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需要同自己合作些什么。很客气的将众人让到沙发前坐下,郭守云对弟弟说道,“守成,去沏几杯咖啡来。”   郭守成点点头,转身朝大厅酒柜的方向走去。   “不用了,”约里宁摆摆手,拦住郭守成,同时说道,“守云兄弟,今天我们不能久坐,把正事说完了我们就必须马上离开,不然的话,对你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   “哦,怎么,谢尔格,你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吗?”郭守云愕然问道。   约里宁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着什么顾虑,他朝毕瑟夫看了一眼,似乎在等着父亲的指示。   “说吧,守云又不是外人,更何况咱们目前的局面几乎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了,根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毕瑟夫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的维克多,随口说道。   得到了父亲的允许,约里宁不再犹豫,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守云兄弟,想必你也应该猜到了,我和父亲在政见上,一直以来都是支持激进改革派的,其实不仅如此,我们还是‘民主俄罗斯’组织的成员。”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插嘴,像约里宁现在所说的这些,他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正是因为在政治派别上的不同,所以一直以来我们父子都在远东军区受到排挤,”约里宁继续说道,“不过一方面由于父亲的人脉很广,军区方面对我们心存顾虑,另一方面呢,也由于四十五集团军财政相对独立,所以军区方面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财政相对独立?”郭守云终于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想这次约里宁所需要的合作,应该就是基于这一点的。   “不错,就像守云你同十六师之间的合作一样,我们四十五集团军一直以来都在接受汤普森先生的财政援助,他提供给我们的资金是四十五集军费的主要来源。”约里宁说道。   “哦。”郭守云哦了一声,再次沉默下来。他琢磨着,难怪约里宁一直都没有跟自己提出过资金上的要求呢,原来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基金会的存在啊。   “谢尔格,我不明白,既然你们的财政相对独立,那你还向我寻求合作,这……这我能帮你什么忙吗?”郭守云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守云啊,”毕瑟夫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对你来说,我们所需要的帮助并不在于资金,而在与你的关系网,尤其是你同雅科夫之间的关系,这是我们目前最为需要的。”   “雅科夫?”郭守云愕然道,他想不明白雅科夫怎么会同四十五集团军扯上了关系。   “不错,就是雅科夫,他这位新上任的安全委员会主席,正在拿我们开刀啊,”约里宁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不能让他停手的话,我们四十五集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郭守云看看约里宁,再看看毕瑟夫,最后将目光投向一脸苦涩的汤普森。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看来雅科夫真正去动的地方,应该不是四十五集团军,而是汤普森的“基督教慈善基金会”,这才是毕瑟夫父子的软肋,而且也是雅科夫职权范围内可以直接触摸到的地方。 第十一章 各怀鬼胎   约里宁接下来的一番话,完全证实了郭守云的猜测。   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领导层调整,直接给远东军区内部的“激进派们”带来了麻烦,雅科夫作为新任的远东分部主席,虽然年纪很轻,而且为人腐败堕落,但是他的眼光却很独到,而且行事风格也很大胆。这个家伙在来远东履任之前,便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虽然说他本身没有什么泾渭分明的政治倾向,但是因为受家庭的影响,他还是对激进派这一方没有什么好感。   在远东这一片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激进派的实力弱得很,除了军队,激进派的力量还没有向这边大规模的渗透,这样一来,雅科夫就能够很容易的找到自己的打击目标——四十五、二十九两支集团军的领导层。   这话说回来了,安全委员会同军队是两个平行的部分,雅科夫的权力的确不小,可是他却没有本事直接去干涉军队里的事务,更何况这两支集团军还是远东军区规模最大的机械化集团军。不过这些问题显然难不倒雅科夫,他是没有权力直接去干涉军队的事务,但是他却能够找到这两个集团军目前的软肋,那就是他们的资金来源——基督教慈善基金会。   从来到远东的那一刻起,雅科夫就把目光瞄向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基金会,他并不阻挠这些基金会的正常运行与合法活动,但是他却严密监视这些基金会的资金流向。包括基督教慈善基金会在内,远东所有的基金会这段时间以来完全处在了安全委员会的监控之下,他们的基金账目,安全委员会会定期检查,钱从哪里来,用到哪里去,资金数额多少,谁是中间人,投资的目的何在,这些问题安全委员会都需要过问。   很明显,作为国外资金的集合点,汤普森的基督教慈善基金会不缺钱,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担心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同样的,作为四十五机械化集团军的司令员,毕瑟夫中将也不会把雅科夫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汤普森同毕瑟夫之间那种大笔资金往来的证据一旦被雅科夫搞到手,那他们两个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本来嘛,一个堂堂的苏军中将,却从一个美国人操办的基金会里定期获得巨额资金,这里面有什么交易?有什么勾当?是不是毕瑟夫在从事什么间谍活动?这一系列的问题直接就落入了安全委员会的调查范围。到时候雅科夫一纸密报发到总部,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毕瑟夫即便是后台再硬,恐怕也无法逃脱安全委员会的制裁了。   正是因为如此,自从雅科夫到任以来,汤普森的基督教慈善基金会,已经完全停止了对四十五、二十九两个集团军的暗中资金援助,从而也使得两个集团军在军费方面日渐短缺。   按照约里宁父子的说法,那就是要想环节现阶段的困难,唯有两个方法可以选择,其一,就是雅科夫能够高抬贵手,放松对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监控,从而让他们的资金能够重新流动起来。至于这第二个方法,就是希望郭守云能够用他的公司充当一个中介,这样一来,基金会的款子就可以首先打到贸易公司的账户里,然后再通过贸易公司转拨到毕瑟夫的部队中。   约里宁父子之所以会想出这么两个办法,就是因为他们非常清楚雅科夫的性情,同时呢,他们知道郭守云同这位安全委员会主席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在他们看来,雅科夫完全是一个没有坚定政治立场的人,他对待激进派没有那么多的仇恨,同时呢,对主流派和传统派也没有多么热衷,毫不客气地说,他完全就是一个把目光盯在眼前利益上的“骑墙派”。像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凭借一定的关系和好处拉拢过来,而现在约里宁他们缺少一个同雅科夫接触的牵线人,所以呢,他们看中了郭守云。   老实说,约里宁父子所提出来的要求,令郭守云感觉非常为难。雅科夫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个阴险毒辣的家伙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倾向,但是他的胃口却大的惊人,要想求他办点事,不付出巨额的代价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背后有着西方野心家支持的汤普森,也许并不把钱放在眼里,就凭他每月近千万美元的开销,就能看出他们这些基金会的实力有多么雄厚了。   可这换一个角度考虑,郭守云又不愿意充当一个牵线搭桥的角色,将雅科夫这个大靠山无缘无故的介绍给汤普森,毕竟这对他来说太危险了。作为一个有西方背景的基金会,汤普森在远东大把撒钱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促进苏联的所谓民主进程吗?这显然不可能。无论是美国人也好,英国人也罢,他们都不是啥子,这大笔的美元更不可能是大水冲来的,他们今天在远东的每一笔投入,都是在期待着将来更加丰厚的回报。因此呢,郭守云认为,像汤普森这样的人,才是自己在远东发展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只不过这个竞争对手所能做出的选择太少了,他们由于单纯的依靠激进派推进改革,无形中站到了同传统派、主流派作对的位置上,所以现在他们虽然有雄厚的资本,却很难在远东打开发展的局面。   郭守云甚至感觉,自从天坛一别之后,约里宁就再没有同自己联系过,而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肯定同雅科夫试探性的接触过,只不过因为雅科夫的谨慎,他们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这才转而把念头打到了自己的身上。本来嘛,约里宁一早就知道郭守云同妮娜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他肯定也知道雅科夫同妮娜之间的血缘关系,可是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没有采取行动,直到现在雅科夫亲自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他们才找上门来,这似乎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别想把别人当成傻子一样来摆弄。”短短二十几分钟的交谈中,郭守云的脑子自始至终在飞速的运转着,他考虑的问题很多。的确,当初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同约里宁之间结下了一定的友情,可是这份友情绝不会影响郭守云的判断力,当然,更加不会影响他的决断。   经过虽然称不上缜密但是却很理智的思考,郭守云作出三点决定。   第一个决定,郭守云认为,约里宁父子的合作要求,必须答应下来,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随着苏联的分裂,俄罗斯的政权将会落入激进派的手中,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同约里宁父子保持一定的联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个决定,郭守云觉得约里宁父子所提出的第一个解决办法,绝对不能接受,因为在没有利益牵涉的情况下,他直接介入安全委员会的监控事务太过危险,那不仅会引起雅科夫的怀疑,很有可能还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开什么玩笑,现在整个远东军区高层,基本上都是约里宁父子的政敌,自己在这个时候公然支持他们,那不是找死吗?   至于这第三个决定嘛,郭守云就显得有些阴险了,他打算接受约里宁父子的第二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利用自己的公司,把汤普森的资金调动起来,但是这个调动的过程嘛,不妨……嘿嘿,多做些考虑。郭守云甚至考虑着可以把雅科夫牵进来,合起伙来从汤普森那里偷偷摸摸的搞点好处——“这些老毛子、小美子,竟然想拿我做跳板,那大家就搅和到一起好好玩玩吧。” 第十二章 雅科夫的晨练   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驻地,哈巴罗夫斯克谢雷赛瓦大街四十六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在临街的那一栋粉红色大楼前,每时每刻都有六名荷枪实弹的秘密警察担负着守卫任务。   走进临街的一号大楼正门,然后沿着右侧的细长走廊,可以进入一号大楼后面的一个花园,而在花园的左侧,就是远东分部的办公主楼了,作为分部的主席,雅科夫一个人占据了整个办公主楼的顶层,那里不仅是他办公的地方,同时也是他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住处。   此时是清晨七点钟,在那标号是2139的卧室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雅科夫,一丝不挂的躺倒在那张宽大而松软的卧床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床头的电话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雅科夫身边的金发女郎凑到那兀自吵闹不休的电话机旁边,一把抓起了听筒。   “喂……”金发女郎的声音很娇很媚,嗲的足以令人骨头发酥,“雅科夫同志不在……你说什么?郭先生,哪个郭先生?你让他……”   “等等!”雅科夫一听到“郭先生”这三个字便一把将话筒夺了过来。   这电话是办公主楼下的值班室打过来的,说是一位姓郭的中国人现在正在那里,指名道姓的要找他雅科夫。   “让他上来吧,直接到2139。”雅科夫笑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郭守云来了,而且他还知道自己这位准妹夫为什么这么早就找上门来。   这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雅科夫接到消息,四十五集团军的毕瑟夫中将在远东军区招待所秘密约见了郭守云,而同他一起去的,除了他那个宝贝儿子之外,还有比罗比詹市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主席汤普森。   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雅科夫昨天一晚上的心情都非常不好,他不知道郭守云是怎么跟毕瑟夫这些人搅和到一起去的,也不知道在那二十七分钟的会面时间里,这些人都谈了些什么。雅科夫对这件事情的确是非常重视,他希望郭守云的公司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但是话说回来,他却不希望自己这位准妹夫过多的牵涉到政治中去,因为那将会对他构成很大的威胁。   雅科夫的脾气非常不好,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谁这么大清早的来打扰他,他都免不了要大发雷霆。不过今天绝对是个例外,郭守云的突然到访,虽然说搅和了他的“好事”,但是他却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准妹夫多半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而来的。   放下电话,雅科夫将身子斜倚在床头上,静静的思索了一阵儿,他考虑着,如果郭守云这次过来,能够开诚布公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那就说明自己可以给这个小子更多的信任,否则的话,哼哼……这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   对于郭守云来说,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克格勃指挥机构,在他眼里,这个地方实在是过于的阴森了,四处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气息。   “郭先生,我只能带您到这了,”在办公主楼顶层的电梯口,负责为郭守云带路的秘密警察中士,手扶着电梯门,面无表情地说道,“雅科夫同志现在正在2139室休息,您走左侧的那道走廊,倒数第四个房间就是了。”   “哦,谢谢你了,中士同志。”同中士握握手,郭守云迈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朝左侧的那道走廊走去。   作为雅科夫的办公地点,这办公主楼的顶层上没有半个执勤的警卫,取代警卫担负戒备任务的,是随处可见的红外线监视器。郭守云一路走来,就看到那走廊里几乎每隔十几步就有两个闪烁着红色光点的监视器,很明显,在如此严密的布局之下,这最顶一层基本上不存在监视盲点了。   按照那位中士的说法,郭守云径直走到挂着“2139”门牌号的房间门口,刚打算伸手敲敲门,却赫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通过那一丝门缝,房间里还有一阵阵儿女人的呻吟声传出来。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郭守云也不敲门了,他一把将房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老哥,你可真是好兴致啊。”对房间里的一切视若无睹,郭守云像在自己家里一般,毫不客气地走到大床对面的沙发前坐下,同时不无调侃地说道。   “嘿嘿……男人嘛,这生活中总要多找一些乐趣的。倒是老弟你啊,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跑到我这里来,是不是你那个维克多满足不了你,所以打算到我这来找些吃食?”   “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兴致啊,”郭守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然后一面在身上摸索这打火机,一面苦笑一声说道,“我现在是一个脑袋比着两个大,愁都快愁死了。”   “噢?”雅科夫停下动作,他扭头看了郭守云一眼,皱眉说道,“怎么啦?是不是生意上碰到了什么麻烦?”   “如果是生意上的麻烦,我还用来找老哥你吗?”翻找了一顿,也没在自己身上找到打火机,郭守云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哎,先赶紧给我找个火。”   “克谢尼娅,”伸手在金发女郎丰满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示意她去给郭守云把烟点上,而后才对郭守云说道,“不是生意上的问题,那还有什么,难道在这哈巴罗夫斯克还有人会找你的麻烦?嘿嘿,那倒是新鲜事了。”   “新鲜事?哼,我要说出来你恐怕就不会觉得新鲜了,”看着克谢尼娅扭腰摆臀地走到自己身边,郭守云皱眉说道,“你知道昨天晚上谁到我那去了吗?”   “昨天晚上?”雅科夫坐在床沿上,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昨天晚上谁到你那去了?难不成是我那个春心摇动的宝贝妹妹?”   “我说老哥你就别看玩笑了,”就着克谢尼娅送到面前的小火苗点着了烟卷,郭守云苦笑道,“直接跟你说吧,昨天晚上毕瑟夫中将到我那去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约里宁和一个叫汤普森的美国人。”   “哦?”雅科夫的嘴角显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很显然,郭守云根本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瞒着自己,这就说明他这个准妹夫还是很不错的,很能让人放心的。   “汤普森,嘿嘿,这个人我知道,他不就是那个什么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主席嘛,这段时间我的人正盯着他呢,他那个基金会的问题不少啊,在背后好像一直跟毕瑟夫那边有着秘密的勾当。怎么,他们找你干什么,是不是想让你替他们美言几句啊?”   “被你猜着了,”郭守云吐出一个眼圈,眯缝着眼睛说道,“他们的确是希望走我的关系,让老哥你高抬一次贵手啊。”   “哦,那你是怎么考虑的?”雅科夫随口问道。   “我?我的考虑嘛……”郭守云欲言又止,顺带着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克谢尼娅。 第十三章 术业有专攻   “有话尽管直说,她们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雅科夫自然明白郭守云的意思,他一脸淫笑地说道,“我看中的女人,那就必须两张嘴都够紧才行。怎么样,对我这个‘好客’的克谢尼娅有没有兴趣?她那两张小嘴可都是上帝对男人的恩赐。”   瞟了一眼身边肉光粉质的克谢尼娅,别说,这女人真是要身条有身条,要相貌有相貌,顾盼之间,眼波横流、荡人心魄,尤为难得的是,她竟然还是一个纯正的白虎,两条修长圆润的大腿之间连一根毛发都没有。自己眼前站着这么一个赤裸的诱惑女人,恐怕是个男人就会心动,不过郭守云对克谢尼娅却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要一想到昨晚这个房间里可能发生的那些靡乱,整个人就觉得有点反胃。   “算了吧,你这位‘好客’的克谢尼娅还是自己留着吧,”在克谢尼娅丰满的翘臀上“啪”地拍了一巴掌,郭守云摇头笑道,“咱们现在还是说正事要紧。”   “那好,”雅科夫面色一整,点头说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嗯,”郭守云点点头,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而后说道,“老哥,说实话,我想问问你,你对汤普森的那个什么基督教慈善基金会有什么看法?”   “看法?”雅科夫在银发女人的头上拍了拍,让她从地上站起来,而后随手从床上拉起一条长巾,裹在自己身上,“嘿嘿,什么狗屁的慈善基金会,他们以为我是激进派的那些白痴吗?他们拿着大笔大笔的美元,到我们的地盘上四处撒钱,这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这话说回来,我这段时间在远东搞出来的这些动作,却也不是在打激进派的主意,什么他妈的激进派、传统派,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雅科夫说着,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晶莹的红苹果,嘎吱咬了一口,而后口齿不清地说道:“我现在之所以这么堵着他们的资金流向,完全是为了咱们之间的那项计划啊。”   “咱们之间的计划?”郭守云微微一愣,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就是咱们的收购计划,”雅科夫嘴里嚼的啧啧带响,“我早就摸清楚了,远东这些个形形色色的基金会,前段时间也得到了克里姆林宫的拍卖计划书,我考虑着,这些基金会的背景复杂,资金来源充足,如果到时候有他们跑进来横插一脚的话,咱们的计划就会变得相当被动了。所以呢,为了防患于未然,嘿嘿,老哥我就来个先发制人,把他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控制起来,让他们什么也做不成。”   郭守云恍然,感情雅科夫的用意在这儿呢。   “可是老哥啊,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同这些人合作吗?”郭守云稍稍考虑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他们同我相比,有着更加优越的条件,至少在资金方面,他们要比我那个公司富裕的多。”   “哈,”郭守云的这一个问题,让雅科夫直接笑出声来,他翻翻白眼说道,“老弟啊,我之所以选择同你合作,一方面是因为咱们之间有着妮娜的那一层关系,另一方面,就是我看得出来,你对政治这种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嘿嘿,如果你对政治稍具热心的话,你恐怕也不会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了。让我和那些西方人开办的基金会合作?开什么玩笑,难道我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谁不知道这些人在背后勾连着激进派,现在激进派的风头很强劲,这说不定将来天下就是他们的了,我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同他们合作,那岂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了。”   “感情这小子是因为控制不了人家,所以才选择同我合作啊,”郭守云心中琢磨着,嘴上却说道,“那老哥就不担心你现在的这种做法,将来会招致激进派那些人的报复吗?”   “报复?哈哈,他们报复什么?他们还有时间来报复我吗?”雅科夫不屑一顾地说道,“老弟啊,你明白激进派的政治主张是什么吗?他们是要伙同西方的资本主义敌人来颠覆我们的苏维埃政权,他们是要搞分裂,不管他们嘴上说的多么好听,这一点事实他们是永远也无法遮盖的。现在他们的实力扩张很快,那是因为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被他们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给蒙蔽了,什么他们将会彻底实现民主与自由,什么他们将会从美国人那里得到巨额的国家贷款以恢复经济,什么只有他们才能让俄罗斯人民过上富足的日子,这些在我看来,统统都是狗屎。我可以肯定的说,那些激进派的家伙成功不了也就罢了,而一旦他们的所谓纲领得以实现,那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灾难的开始,到时候,这些人的麻烦就会多的不可胜数,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来找我的麻烦啊。”   “老哥你……真是高见。”郭守云由衷地说道。不得不承认,雅科夫这个家伙虽然生活作风放荡、为人狂妄贪婪,但是他的政治敏感性和眼光,还是相当令人钦佩的。   “嘿嘿,高见算不上,老哥我也只不过是头脑比较清醒罢了。”雅科夫又啃了一口苹果,而后伸手将克谢尼娅拉进怀里,一边在她那诱人的大腿上摸索着,一边说道,“东方与西方,这一直以来都是宿敌嘛,两边的仇恨从咱们祖上几代的时候就已经凝结出来了,现在这个斗争了将近一百年的老对手,却突然站出来说要出钱出力的帮我们摆脱困境,哈,这种许诺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虚伪。当然啦,像这些事情,老哥我没那么多闲心去理会,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趁着现在的乱局,多收敛一点养老的本钱,这将来无论是他妈的传统派掌权还是激进派得势,老哥我都能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下半辈子。如果这国内实在呆不下去了,咱也能移民到美国、加拿大那些地方去,至于这个该死的国家,谁他妈还会去理会。”   “伊万,那你去美国的时候,能带上我吗?”听到美国这两个字,克谢尼娅的眼睛里就直泛光,她伸出猩红的小舌头,在雅科夫的耳朵上舔了舔,嗲声嗲气地说道。   “宝贝儿,我当然要带上你,我去美国,怎么舍得把你留在这里呢?”雅科夫嘿嘿笑道,“不过你要想在美国过上花天酒地、衣食无忧的日子,那就应该去找我这位守云老弟,他才是真正的财神啊。”   “真的吗?”克谢尼娅显然是一个纯粹的拜金主义者,她从雅科夫的腿上爬下来,软绵绵的趴到郭守云的身上,一面用那两个硕大的乳房在郭守云的胸脯上揉动着,一面娇声说道,“那郭先生愿意送我去美国吗?”   感觉着那两团软绵绵还带着几分弹性的肉团在自己胸前揉搓,郭守云丝毫感觉不到享受,他甚至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伸手将克谢尼娅的一个乳球握在手里,狠狠的揉捏两把之后,郭守云笑道:“送你去美国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不喜欢这里太大的女人。”   “哈哈……”雅科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腿在克谢尼娅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听到没有,我这位守云兄弟不喜欢你,你还是给我滚过来吧。”   “哼!”克谢尼娅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退回到雅科夫怀里。   “老哥,”收敛心神,郭守云皱眉说道,“这昨天晚上呢,毕瑟夫他们要求我帮他们的忙,想让你对汤普森的基金会手下留情。现在四十五集军费匮乏,他们需要基金会的资金援助,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呢,正好断了他们的资金流通线。这件事情我当时没有答应下来,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不过既然你对这个激进派和传统派之间的权力争夺不怎么关心,嘿嘿,那兄弟我就有些小算盘可以打了。”   “哦,你又什么打算?”雅科夫随口问道,“我先告诉你,别想着让我对那些基金会放手,在咱们的收购计划成功实施之前,我是不会让任何人跳出来捣乱的。”   “那是自然,兄弟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老哥你难做的,”郭守云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而且依着我的意思,你对汤普森的那个基金会不仅不能高抬一手,往后这段时间还得盯得更紧一点才好呢,不然的话,兄弟的计划还不好实现呢。”   “嘿,这倒是件新鲜事,”雅科夫乐了,他好奇地问道,“老弟,快给我说说,你这脑子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哎,还能有什么打算,兄弟我这公司最近资金周转有些困难啊,”郭守云挤挤眼睛,不无调侃地说道,“你想想,咱们之间的合作需要大笔的资金吧,我这公司正常的贸易也需要成本投入吧,还有,现在远东军区这边又打算出让四个军工企业的销售权,兄弟考虑着这趟肥水怎么地也不能流到外人的口袋里去吧?所以呢,我就想把它们拿下来,这也需要一大笔的资金啊。说来也真巧了,你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汤普森他们找上门来了,这可是真正的财神啊,你说美国人的钱咱们没理由不拿过来借用一下吧?” 第十四章 风险投资基金会   “嗯!老弟啊,你说的这话我爱听!”郭守云这一番话,令雅科夫瞪大了眼睛,他一甩手,将手里那个啃了半截的苹果扔到桌子上,而后又把怀里的克谢尼娅轰到一边,这才凑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快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说开了很简单,”郭守云抽出一支烟递给雅科夫,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说道,“昨天晚上同毕瑟夫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们给我提供了两条路子。这其中一条呢,就是希望我能够说服你,从而对他们的基金会网开一面,如今看来,这个办法实在不可行,那也太便宜他们了。至于这第二条路子呢,他们则希望能够以咱们的公司为中介点,将基金会的资金转移到毕瑟夫的帐户中去,这说白了,就是打算利用咱们的公司洗钱啊。”   “哼哼,真是打得好算盘,他们这是笃定我不会拿你的公司开刀啊。”雅科夫愣了愣神,随即冷笑道。   “嘿嘿,那必定是如此了,”郭守云吐出一个烟圈,悠哉游哉地说道,“不过他们的算盘虽然打得巧妙,但兄弟我也不是傻子,想让咱们的公司冒风险去替他们洗钱,兄弟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这如果换一个方式,比如说想办法把他们基金会转过来的资金截留上一段时间,哪怕仅仅是半个月,这也能给咱们帮上很大的忙了。”   “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别在这儿给我兜圈子。”雅科夫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骂道。   “那好,老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郭守云调整一下坐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我打算在哈巴罗夫斯克开设一家依附在贸易公司名下的产业附属风险投资基金。”   “什么?!”雅科夫看上去很吃惊,他瞪着眼睛说道,“你想开……开什么?”   “你没听错,我的老哥,”郭守云笑了笑,说道,“风险投资基金,这就是我目前所需要发展的方向。”   “哈,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雅科夫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老弟,你别以为我不懂得那个什么风险投资,前段时间我还在莫斯科的时候,就听说有人在卢日科夫那里申请开办这种东西,我当时还专门询问了一下。风险投资基金嘛,那至少需要有一个投资的目标吧?不然的话,你这融资完成以后,却找不到可以赚钱的投资机会,难道你打算平白无故的向出资人倒贴利息吗?如果说你找到了投资的目标,那好,你告诉我是什么,如今在国内,我可看不出有什么行当能比你的贸易公司更赚钱。”   “哎,老哥啊,这个风险投资与融资的问题,绝不像你考虑的那么简单,”郭守云伸手揽住雅科夫的肩膀,摇晃着他的身子说道,“这里面……嗨!这跟你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你就明白的告诉我吧,如果我想开办一家能够吸纳资金的风险投资机构,需要办什么手续,你老哥又需要多长时间能够给我办妥。”   “如果愿意的话,我一周内就能给你办妥,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愿意。”雅科夫抖掉郭守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愤愤地说道,“老弟啊,不是老哥我不愿意帮你,我知道,你开这个什么风险投资基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把汤普森那个基金会的资金调用起来,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啊。老哥我现在敢放开手脚的卡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有把柄抓在我手里,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去打他们那些钱的主意,因为那是要引火烧身的。你现在摆明刀枪的要去打他们那些钱的主意,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照我说啊,你现在也别考虑那么多,老老实实的把你的生意做好,然后等着同我们合作就成了,至于其它……”   “老哥你先听我说好不好?”郭守云有些不耐烦了,他咂咂嘴,打断雅科夫的话,抢着说道,“你先听完了我的想法,然后再决定帮不帮我这个忙,OK?”   郭守云这番话说的语气有点重,雅科夫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自己这位准妹夫,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坚决”。   “那好,你说吧,”僵持了片刻,雅科夫耸耸肩说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理由能不能打动我。”   “这样才对嘛,”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瞟了一眼房间里那两个赤裸的女人,皱皱眉头说道,“我下面要说的这些,最好只有你我兄弟两人知道,所以你这两位宝贝儿……”   “出去,出去,都他妈给我滚出去!”雅科夫是典型的翻脸不认人,这刚才心情好的时候,还张口“宝贝儿”闭口“宝贝儿”的呢,可这一转眼心情不好了,“宝贝儿”也得“滚出去”了。   看着两个赤裸的女人,慌里慌张的从房间里跑出去,郭守云伸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缸里,同时面带笑容地说道:“老哥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们有话就摆到明面来说吧。兄弟我这次来哈巴罗夫斯克,这首要的目的呢,自然是接触一下咱们远东几个州的主要官员,为以后公司的贸易扩张打下基础,嗯,这一点你是清楚的。至于说这第二个目的呢,兄弟则是照着远东军区那份军商合作计划来的,不瞒你说,兄弟的胃口很大,这次远东军区拿出来的四个军工厂销售权,我都打算吃下来,至少也要吃下其中的三家。”   “这些我都知道,你挑关键的说。”雅科夫摆摆手,颇为不耐地说道。   郭守云笑了笑,没去理会雅科夫的不满,他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凭着公司之前同军队的良好关系,我虽然能够优先拿到这些销售权,但是军区里所需要的资金款项却是过于庞大。我估算了一下,军区那边这次是希望能够在一个月内,拿到七百万以上的巨款,这也是他们投标的底线,而我的公司呢,现在别说是七百万,为了咱们即将开始的收购计划,我甚至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所以你就想要搞出个什么风险投资基金来,并以此去打美国佬的主意?要我说啊,你还不如去银行贷款,凭着咱们的路子,再加上公司的效益,要想在银行拿到几百万的贷款,应该并不是很困难吧。”雅科夫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说老哥,你有没有搞错啊?银行的贷款不仅要还,而且还需要支付高额利息的,更何况作为咱们这种不存在固定资产的纯贸易型企业,原本能够拿到贷款的限额就不是很多,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走贷款这条路的。”郭守云摇头说道。   “呵,”雅科夫被气乐了,他说道,“照你这么说,你从美国佬那里周转过来的资金就不用还了?”   “还是一定要还的,不过你想过没有,按照中央银行的规定,任何一家以营利为目的的金融机构,必须有一定限额的资金担保,而为了加强对外资营利性金融机构的监管,央行还要在资金投放方面进行审批核查。”郭守云不慌不忙地说道,“现在来考虑一下我所要成立的风险投资基金,如果这个基金想要建立起来,并获得运作一千万以上资金的资格,那么基金的最低担保就不能低于四百万。老哥你想想,现在是毕瑟夫他们急需资金运转的渠道,所以这四百万的担保资金里,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拿上一部分吧?这样一来,咱们也就等于是从他们手上捞到了第一笔资金。再看接下来的工作。等到基金成立之后,汤普森的基金会就要把第一笔款子以风险注资的方式转移到咱们的基金名下,而按照中央银行的规定,投资机构的第一投放型资金,必须经过监管部门的严格审查,审查期应该不低于三十天。”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伸手在雅科夫的腿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三十天就是一个月啊,为了保证对毕瑟夫的资金支持,我想汤普森这第一笔注资的数目肯定小不了,因为如果这一笔投放资金太少的话,那经过一个月审核的拖延,毕瑟夫即便是拿到了这笔钱,那接下来的日子仍旧不好过。老哥,你想想,二十九、四十五两个整编的集团军,他们近三个月的军费大概需要多少?而这笔钱如果咱们能够拿来挪用一个月,这又能解决咱们多大的问题?”   雅科夫显然是心动了,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咱们应该从银行方面动手,在审核期间就把这笔款子提出来?”   “怎么,在老哥你看来,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吗?”郭守云眨眨眼,表情阴险地说道。   “这他妈有什么困难的!”雅科夫一抬手,啪的一声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而后说道,“只要你能保证在一月内把资金返还到位,那银行方面就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嘿嘿,老哥啊,你激动什么,”郭守云不急不缓地说道,“告诉你,只要你能把央行那边彻底搞定了,兄弟我就能给你提供一条更加赚钱的方法,这种方法敛财的速度绝对不比你那个拍卖计划逊色,而相比起来呢,还要保险的多。”   “噢?”雅科夫感觉自己的眼皮都有点发跳了,他急不可耐的追问道,“快说来听听。”   “来,附耳过来。”郭守云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近乎猥琐地笑道。 第十五章 偷盗国库   同类似于雅科夫这样的老毛子高官打交道,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可言,他们可以在前一刻与你称兄道弟,也可以后一刻就翻脸无情,所以说,要想让他们发挥出那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积极性,就必须让他们看到利益的存在。什么善恶是非、家国观念,什么亲情友情、道德法纪,这些东西注定永远都入不了雅科夫这类人的“法眼”,他们所看重的只有一个东西——“钱”。郭守云了解了这一点,所以他不用担心自己的要求会被雅科夫拒绝,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正式进军金融业了,而公司旗下这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就将成为他涉足苏联金融业的敲门砖。   正是因为看着了雅科夫的本性,郭守云才注定会在今天的协商中取得成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祖宗的话说的用永远都是那么实际,可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密谈,雅科夫被彻底说服了,到最后,他对创办风险投资基金的热情甚至比郭守云还高,这位已经彻底迷失在金钱陷阱中的安全委员会地区主席,甚至打算当天就把中央银行在远东的负责人全都召集起来,为郭守云的下一步计划铺路搭桥。   的确,郭守云的计划对雅科夫来说实在是他有诱惑力了,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新成立的风险投资基金,绝不仅仅是一个临时的募资机构,从更为重要的角度讲,它还是一个真正的牟利性机构。   在郭守云的构想中,风险投资基金在成立之初,将会以挪用基督教慈善基金会资金的方式,向郭氏贸易公司提供认购远东四家军企销售权竞标款,而当四家军企的销售权拿下之后,所有的后续工作就算是步入正规了。郭守云要把风险投资基金、郭氏贸易公司、苏联中央银行、远东军工企业这五个点联系起来,组成一个以套取苏联国家资财为目的的资金窃取链条。   其大概的做法是:由风险投资基金出面,以其作为固定资产的保障金以及投资项目为抵押,向中央银行申请贷款,而后,再将贷款投入到郭氏贸易公司的名下,以从事进出口的相关贸易。而作为资金窃取链条中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郭氏贸易公司将会把这笔由风险投资基金申请来的贷款,投放的对外贸易、收购计划、支付军方所需资金三个方面。而随着贸易的开展,尤其是盈利的获取,无论是郭氏贸易公司还是风险投资基金,都将从中获利并求得发展,在良性循环之下,风险投资基金将从郭氏贸易公司获取红利以返还央行贷款。   从表面上开,这一系列的过程完全都是合法的,风险投资机构的贷款融资、投资牟利;郭氏贸易公司的吸纳资金、返还红利;风险投资机构获取红利、返还贷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正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是这实际上呢?这表上一切的合法过程都是假象,而在这个假象的掩护下,郭守云再次钻了苏联的金融漏洞。   在风险投资基金从银行取得贷款的步骤中,基金套取的是大笔的现金贷款,每一块钱都是货真价实的卢布现金,这一笔笔数额巨大的现金贷款被投进了郭氏贸易公司的口袋。在郭氏贸易公司内部,这一笔笔的现金贷款通过一系列的分流、作假账目,被分成若干份,该瓜分的瓜分,该投入贸易的投入贸易,最后剩余的那一部分,才会被转嫁给四家军工企业。在那里,这极少的一部分现金贷款余额,将会按照1:10的比例,兑换成没有任何流通价值、仅仅存在于虚拟账簿中的非现金货币。   要知道,在企业、政府内部流通非现金货币,虽然是苏联政府以及苏联央行所承认的合法货币,但是因为它不具备市场购买力,也不能拿来当作工资支付给企业职工,所以它在所有的苏联企业中都很不受欢迎。可是在苏联政府一直以来的现金货币紧缩政策下,所有企业中流通的货币几乎都是这种虚拟的、没有丝毫价值的“数字”,什么某某企业年创利几千万啦,利税几千万啦,统统都是这种东西,而大批的企业在盈利的情况下却没有能力给工人开出更好的福利条件,其根本原因也在于此。如果可能的话,恐怕有一大把一大把的企业,愿意以十兑一,甚至是二十兑一的比例,去用这种非现金货币兑换卢布现金。   对于郭守云来说,他已经是第二次把主意打到苏联这一金融漏洞上来了,而同第一次相比,他这次的野心更加庞大,因为他知道,有了雅科夫的支持,中央银行那边将会全力配合他的这一套“盗窃”计划。   算算看,五百万的贷款,在由风险投资基金转到郭氏贸易公司之后,军队、郭氏兄弟、雅科夫、央行参与者,就能展开一次瓜分的盛宴,即便是央行的利息再高,五百万的贷款在半个月后撑死了也不可能需要还贷六百万。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五百万的卢布现金,四方势力可以整整瓜分掉四百四十万,剩余的六十万再经过四家军工企业均摊,转换成六百万的非现金货币还贷给银行。至于说四家军工企业账目上的非现金货币亏空,那实在是太容易填补了——反正都是虚拟的货币,只要有央行的内应接手,这也就是在账目上勾画几笔的问题。   就这样,在这短短的一进一出之间,数百万的卢布现金就被郭守云一干人从央行的金库里悄无声息的盗走了,试问,面对如此暴利的“经营项目”,雅科夫如何能不动心啊?如何能不兴奋?现在可以说不用郭守云去催,雅科夫这个贪财如命的家伙,自己就会把风险投资基金的事情列为近期最亟待解决的首要大事了。   同雅科夫在卧室里密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将一些必要的细节都敲定之后,郭守云才起身告辞。当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那两个“条靓盘顺”的赤裸美女,兀自在楼道的角落里傻站着,那个叫克谢尼娅的拜金女郎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还骚首弄姿的给他抛了几个媚眼。   对于这样的女人,郭守云不知道该给她们一个什么样的评价,说她们可怜吧,这貌似不沾边,要说她们活该堕落吧,这貌似又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有所不同的原因吧。   没有理会这两个甘当他人玩物的女人,郭守云跨步走进了通向楼下的电梯,不知为什么,就在电梯门缓缓关闭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混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这种别扭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身上所传的长绒衬里变成了打结的钢丝,不管怎么站,都觉得肉皮子不舒服。   “嘶,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用力的抻了抻上衣的领子,郭守云看着那一闪一闪的显示灯,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这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啊,”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列宁广场,谢雨桐就像是一只被放出牢笼的麻雀。她提着一个引有“米老鼠”图案的挎包,一边打量着身边那一道绵延的纪念碑墙,一边对紧随身后的孙红羽说道,“再说,这里可是列宁广场,没看到那边还有执勤的警察嘛,这大庭广众的,就算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治安条件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有人公然肇事吧。”   “哎,雨桐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孙红羽摇摇头,笑道,“你以为咱们这次过来是为了旅游度假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为了来看看我那位老板的吗?”谢雨桐毫不掩饰的调侃道,“可是奈何啊,人家现在不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人家去了哈巴罗夫斯克,哈,虽然说都是斯克,可是一哈一布的,就相隔了几百公里。红姐啊,我看你这次是要扑空了。”   “你这死妮子,竟然敢调笑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不知为什么,孙红羽在听了这番调侃之后,脸上竟然禁不住微微一红,为了摆脱尴尬,她一把拉住谢雨桐的胳膊,一边威胁着,一边朝广场西侧走去。   “哎,哎,红姐,你别拽我啊,我还几行字没看完呢……”谢雨桐嘻嘻哈哈地笑道。   “看什么看,马上跟我回宾馆去,”孙红羽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招惹什么麻烦……”   “有什么麻烦啊,”谢雨桐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三个大汉,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也这么多人呢。”   显然,出生在国内,又在美国接受了几年自由思想的谢雨桐,并不知道苏联国内的局势有多么复杂,在她看来,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外国游客,这在哪个国家都是不可能被法律所允许的。   不过上帝就喜欢跟思想单纯的人开玩笑,就在孙红羽这一行人正准备拦住一辆灰色伏尔加的士的时候,一群骑着摩托车、黑衣光头的年轻人,带着喧天的尖嚎,从列宁大街上一路疾驰而来。这些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身影一出现在广场上,纷乱便随之而来…… 第十六章 战争到来   “守成,”在军区招待所的房间里,郭守云一进门便兴奋的大声说道,“去,开瓶香槟,今天咱们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回来了,整个上午都没有安稳下来的维克多,蹭蹭两步就抢到了门口,一把抱住郭守云的胳膊,就说什么也不放手了。而同维克多相比,郭守成显然没那么兴奋,他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噢,维克多,别闹,”伸手在维克多的小脑袋上抚了抚,郭守云一边朝沙发的方向走着,一边笑道,“先让我喘口气,哎,这一上午,真是累的我要死,这个雅科夫啊,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走到沙发前,郭守云猛地躺倒在沙发里,长吁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呢,他终究是敌不过银弹的攻势,郭某人到最后还是把他给拿下了。嘿嘿,三天,雅科夫保证了,只需要三天,咱们郭氏集团的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就能把所有的手续全部都办妥。噢,对啦,守成啊,明天上午你就别跟我去见特列季亚克将军那些人了,你赶早去找雅科夫,他会带你去见一见央行的科捷诺夫。这个人可是咱们今后的财神啊,你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送给他一份见面礼什么的。”   郭守成也不说话,他坐直了身子,默默地将一杯凉茶推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仍旧没有察觉到守成情绪的不对,郭守云将凉茶一饮而尽,而后拧了拧维克多的小脸,笑呵呵地说道:“怎么样守成,今天我不在,维克多没惹出什么祸来吧?”   “没有。”郭守成挤出一丝笑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嗯?”守成这一开口说话,郭守云立刻就感觉到他情绪的不正常了,抬头看了弟弟一眼,他皱眉问道,“怎么啦守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郭守成决定不再隐瞒,毕竟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也是瞒不过去的。   “哥,公司是出事了,”郭守成说道,“就你进门前五分钟,我刚刚接到军区司令部转过来的电话,是苏西霍夫同志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打来的。他说今天上午,五个中国游客,三男两女,在列宁广场被人打伤,随身携带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警察局随后调查发现,这五名游客都是咱们公司国内哈尔滨分部的员工,其中三个男性是公司保安,两个女的……一个是财务主管谢雨桐,另一个是,是红姐。”   “你说什么?!”郭守云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的关系,他手中的茶杯脱手掉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两半。   郭守云这骤然的一惊,却把旁边的维克多吓了一跳,小丫头叼着一根手指头,瞪呼着眼睛,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哥,你先别着急,”郭守成连忙说道,“苏西霍夫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现在红姐她们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十六师那边现在去了人……”   “这些先不要说了,先告诉我,这人伤得怎么样?”不等守成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冷静下来,他摆摆手,面色阴沉地问道。   “我听苏西霍夫说,红姐伤的比较严重,右臂小臂骨骨折,因为被钝器击中了后脑,还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郭守成说道,“谢雨桐因为被红姐护着,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受了点惊吓。不过那三个公司的保安……有一个因为流血过多,没有抢救过来,还有一个到现在还在接受抢救,情况很危险。”   郭守云不知道红姐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到了布拉戈维申斯克,不过这个疑问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了,因为他如今很恼火,进屋前那一腔的喜悦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被冲的无影无踪了。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或许对孙红羽称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人家毕竟也是他的合作伙伴啊,公司在国内的贸易,缺了孙红羽根本就没法做,可如今这位“姑奶奶”却又偏偏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意外。   当然,这最令郭守云气恼的,还要说是一个面子上的问题。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布拉戈维申斯克,那里可以说是他郭氏兄弟起家的地方,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苦心经营的地盘,是他们的老巢所在。毫不客气地说,在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从政府到军队,从军队到安全委员会,谁不得卖给郭氏贸易公司七分面子啊?可就在这么个时候,公司一位副总、一位财务主管、三名保安,竟然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被人打了,而且还是一死四伤,这要用郭守云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妈的岂有此理!这看来上一次那番杀鸡儆猴还是有漏网之鱼啊,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人不信邪啊。   “是什么人干的搞清楚了吗?”强自压下心中的那一份恼怒,郭守云用听起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   “听苏西霍夫说,现在警方正在调查。”郭守成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就他们那种办事效率,还他妈调查个屁!”郭守云铁青着脸,伸腿在茶几上蹬了一脚,然后拉着维克多,大跨步的朝房间门外走去。   “哥,你干什么去?”郭守成在后面追过去,大声问道。   “我去给雅科夫打个电话,”郭守云在门外的走廊里停下来,他稍稍考虑一下之后,转身对弟弟说道,“今天下午我就要赶回布拉戈维申斯克去,今后两天这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你了。”   “可是……”郭守成看上去显然有些不安,他这次猜不透大哥有什么打算。   “不要可是啦,”郭守云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语气坚决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等闲视之,这是挑衅,不仅是对咱们兄弟俩的挑衅,而且是对咱们整个公司的挑衅。咱们如果在这件事情上不讨个说法出来,以后在远东这片地面上,咱们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郭守云说完,也不守成再说什么,便那么怒气冲冲的跑下楼去。   这年月,电话还不是很普及的玩意,就像在军区招待所这样的地方,要想打个电话,也必须得到专门的电话室去借用。   对于刚刚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发生的事情,雅科夫也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同郭守云的反应一样,他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异常恼火,不过他恼火的原因并不是谁谁谁被打了,他是恼火这事发生的不是时候。本来嘛,上午他刚刚同郭守云弄出了一个宏大的敛财计划,眼看着这两天就要付诸行动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郭氏贸易公司中国方面的最大一个股东却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被人打伤了,你说这伙闹事的家伙这不是诚心来挡他雅科夫的财路吗?   对这个孙红羽,雅科夫以前也从妹妹以及郭守云的口中多少了解过一些,按他们的说法,这个女人是郭氏贸易公司中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她手里掌握着全公司在中国境内所有的进货、销货渠道。可以预见,公司里这么一个人物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出了意外,郭守云肯定得赶回去处理,而这样一来,雅科夫今后几天的安排就全都泡汤了。   这一开始呢,雅科夫还打算想办法劝劝郭守云,让他稍稍拖延几天之后再回去,至少也要把哈巴罗夫斯克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可是郭守云随后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他根本没给雅科夫劝解的时间,就那么口气生硬的提出两个要求,这第一呢,就是让雅科夫给他准备一架直升机,他要立刻就赶回布拉戈维申斯克,第二,就是这一起“针对郭氏贸易公司”的恶性事件,必须得追查清楚,给孙红羽那边一个交代,不然的话,往后公司的贸易就没发作了——没有中苏间贸易的掩护,什么收购啊、转移资产啊,这些后续的发展计划全都得泡汤。也是为了给雅科夫施加一点压力,郭守云甚至在言语间隐晦的透出了一点孙红羽的背景,这女人在中国的身份,就和妮娜在苏联这边的身份差不多。   结束了同郭守云的通话之后,雅科夫真是越想越恼火,他可以不在乎孙红羽的背景,毕竟她的根基是在中国,而这里是苏联,但是他却不能不在乎郭守云手底下的生意,毕竟那直接联系着他的利益,而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可是完全着落在郭氏贸易公司的身上了。   这回雅科夫算是彻底放弃了劝解郭守云的打算,他现在唯一能够考虑的,就是希望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孙红羽的情绪安抚下来就成。   “郭守云要直升机,给他。他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给孙红羽一个交代,好,我配合,一群他妈的地痞流氓,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雅科夫很容易的就作出了决定,他告诉郭守云,直升机半个小时后就能准备好,至于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他会通知莎娜丽娃给予配合的。   不过雅科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个允诺竟然引出来一连串的反应,而郭氏贸易公司同远东地下最大的一个黑社会组织“远东帮”之间的战争,将在郭守云返回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一刻全面打响。 第十七章 筹谋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十六师直升机大队驻地,叶甫根尼站在四号停机坪的安全线外,一脸忐忑地盯着那架正在缓缓降落的直升机。此时的停机坪外站满了人,虽然说叶甫根尼的官位不低,毕竟也是堂堂一州的治安总局的局长了,可是放在眼前,他却还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看看此时到场的这些人,十六师的两位少将就不用说了,人家在军方都是排的上号的要员,而安全委员会的那个女上尉莎娜丽娃,虽然说在级别上不如他叶甫根尼高,但是人家权力大,他这个本州的警方负责人,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家放在眼里。至于说到场的其余几位,那基本都是来自州政府的,他叶甫根尼也没资格跟人家平起平坐。   老实说,叶甫根尼的心里很忐忑,他现在都要把那些胆大妄为的所谓“光头党”恨死了,这些人去惹谁不好,偏偏就要去踩老虎的尾巴,那郭氏兄弟俩的贸易公司在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有几个人不知道啊?人家的背后有州政府,有军方,有安全委员会,这些惹不起的势力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把足以遮天的保护伞,就那么把郭氏贸易公司牢牢地扣在了下面,毫不客气地说,现在谁去招惹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现在这么几个混黑道的东西,却偏偏到这些大爷们的头上去惹麻烦,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郭先生下来了。”叶甫根尼正在这儿一脑门子的发愁呢,人群里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指着刚刚将落下来的直升机喊道,听他那语气里,简直是充满了令人鄙夷的谄媚。   这个谢顶的中年人叶甫根尼认识,那家伙是阿穆尔州内务部的头子,也就是他叶甫根尼的顶头上司(苏联内务部管理全国警察,治安总局仅仅是内务部下辖的十大局之一),平时这老东西就嚣张的可以,而在眼前呢,对着一个中国毛头小子,他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三孙子。   在心理狠狠地将谢顶老头鄙视一把,叶甫根尼却也忍不住跟在众人的后面,一窝蜂的朝直升机迎了过去,同时呢,脸上也悄无声息的挂上了一幅谄媚的笑容。   “守云,”当郭守云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时候,最先迎上去的是苏西霍夫少将,他拉住郭守云的胳膊,凑到对方耳朵边说道,“你还赶回来干什么,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可以了。”   “多谢老哥了,不过红姐对公司来说太重要了,不亲自回来看看我不放心,”郭守云将怯生生的维克多从机舱里抱下来,而后一面同前来迎接的众人一一握手,一面对苏西霍夫说道,“在回来之前,我已经同雅科夫谈过了,咱们公司在中国那边的进货、销货环节都是红姐负责的,这次的事情如果不给她一个很好的交代,咱们以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郭先生,你说该怎么做吧,雅科夫同志已经下了命令,他让我全力配合你,”莎娜丽娃站在郭守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来之前我已经给局里下了命令,六个分队的人手都集结起来了,只要咱们展开行动,相信所有参与肇事的家伙一个都跑不了。”   “啊,郭先生,”听了莎娜丽娃的话,叶甫根尼也不敢再迟疑了,他从众人的后面挤过来,对郭守云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警方来处理最为妥当,我在来之前已经做过一番简单的调查了,听两个当时在场的警员讲,那些肇事的家伙,应该属于咱们布拉戈维申斯克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的黑社会组织,这个组织早就处在我们警方的监控之下了,所以只要由我们动手……”   “叶甫根尼同志,”叶甫根尼这番话还没说完呢,莎娜丽娃便忍不住冷嘲热讽地说道,“依我看这件事情你们警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对你们警方的办事能力,我实在是信不过。就象你说的,事发的时候还有两名警员在场,哈,那不知道你能不能向郭先生解释一下,当时你的两名警员在干什么呢?”   “你?!”叶甫根尼勃然大怒,很明显,这个安全委员会的“臭娘们”是在当众拆他的台,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当场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狠狠的扇上两记耳光。   “好啦!你们吵什么吵?!现在不是你们争功的时候!”伊万诺夫绷着脸,扭头对两人训斥了一句,而后才皱眉对郭守云说道,“守云,我看这样吧,你现在先去探望一下伤员,至于说下一步该怎么做,咱们到车上商量。”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说话,却主动同一脸愤然的叶甫根尼握了握手,对他来说,叶甫根尼这个人今后应该很有用,所以拉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为了能够尽快的商量出一个计划,郭守云邀请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共同搭乘十六师的军用嘎斯吉普车,也幸亏这种吉普车的车内空间比较大,否则的话,算上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两位将军以及小维克多,这五六个人也还真够挤得。   “两位将军,”当车子发动起来之后,郭守云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莎娜丽娃同志,还有这位……”   “叶甫根尼,”看上去颇有几分激动的叶甫根尼,看到郭守云的目光瞟向自己,慌忙带着几分谄媚的道,“郭先生可以叫我瓦连科,嗯,现在阿穆尔州的治安总局就是由兄弟我负责的。”   “噢,瓦连科同志,”郭守云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这说起来咱们大家都不是外人,所有有些话,兄弟我也就直说了。”   听郭守云这么说,车里的几个人都转过头来。   “坦率的说,这次公司一大股东在咱们布拉戈维申斯克出了意外,这对兄弟我下一步扩展贸易的计划产生了很大的冲击,”郭守云看着伊万诺夫两位将军说道,“我想两位将军肯定知道,现在军区那边呢,还在等着公司提交关于四家军企销售权的购买意向书,可以想象,一旦这项合作最终实现,我的公司就势必要进一步的扩张,而与此同时呢,同对中国方面商业渠道的依赖,也会进一步加强。我相信,到时候公司往来于远东、中国两地的员工、投资人将会络绎不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公司最需要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安全嘛,如果我在中国那边的合作伙伴、雇员,每次到这边来都要面临今天这样的危险,那你们说,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给车里几个人一人分了一根,而后才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依着我的意思,咱们这次不妨就给它来一个彻底的,我不管它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有多少个黑社会小团伙,我也不管这些小团伙小组织的究竟想搞什么名堂。咱们就利用这一次机会,把它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清干净了,虽然没必要像雅科夫说的那样‘抓的抓、杀的杀’,可最低限度,也要把他们有效的控制起来。我必须为我今后生意的发展,创造一个安稳一点的外部环境,各位,我的意见就是这样的,你们怎么看?”   “我没有意见,”莎娜丽娃首先耸耸肩,无比轻松地说道,“雅科夫的命令就是让我全力配合,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两位将军的意见呢?”郭守云看着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试探着问道。   同伊万诺夫交换一个眼神,苏西霍夫开口说道:“对你的这个想法我们倒是没有意见,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们这段时间是越闹越厉害了,在这个时候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很有必要。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像这种事情我们十六师做为地方驻军不太好直接插手,除非是在地方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向我们提出了邀请,我们才能派部队进行协助。如果让我说呢,这方面的事务应该正好属于叶甫根尼同志的管辖范围,你先问问他的意见吧。”   “他?算了吧,”还没等别人说什么呢,莎娜丽娃首先不屑一顾地说道,“就我所知,叶甫根尼同志手下那些‘精干’的警员们,早就和那些党啊、派啊、帮啊什么的匪徒勾结在一起了,如果由他们的人出面负责这次行动,那恐怕咱们连一个小鱼小虾都抓不到。”   面对莎娜丽娃屡屡的挑衅,叶甫根尼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却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涨红着一张大脸生闷气。   “莎娜丽娃同志,注意一下你的个人情绪。”郭守云皱皱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   郭守云抽冷子的这一句话,险些没让伊万诺夫笑出声来,这莎娜丽娃怎么说也是阿穆尔州安全委员会的头头了,虽然说她年纪很轻,可在这全州范围内,恐怕还没人有资格在她面前打官腔呢,对于这一点,只要看看叶甫根尼现在那副有苦说不出来的表情便知道了。可是现而今呢,郭守云这个没有一官半职的商人,竟然在莎娜丽娃面前打起官腔来了,这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点滑稽。 第十八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说实话,在这辆车里,也就郭守云能镇得住莎娜丽娃,不为别的,就因为莎娜丽娃知道,即便是她得罪了伊万诺夫两位少将,只要雅科夫还在任,她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可是郭守云不同啊,他是雅科夫的财神啊,而在属下与财神中作选择的时候,雅科夫绝对能够做到翻脸无情。   一句话镇住了莎娜丽娃,郭守云顷刻间换上一副笑脸,扭头对叶甫根尼说道:“瓦连科同志,说说你的看法吧。”   “哦,好,好。”叶甫根尼正在这愣神呢,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竟然敢当面训斥安全委员会的人,而且说话的口吻还那么的不客气。因此在郭守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不用紧张,瓦连科同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今天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莎娜丽娃所说的那些,我们也不会在意的。”郭守云很满意眼前这种效果,他的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相当冷漠,他现在就是要给这个治安总局的局长来点压力。老毛子的这些警察都是如此,贪污腐败成风,尸位素餐现象严重,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给他们添点压力,估计这些东西什么事也办不成。   “咕咚!”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叶甫根尼咬咬牙说道,“郭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完全同意,这段时间以来,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违法犯罪活动太猖獗了,我早就打算要开展一次全面的打黑行动了。只不过郭先生你不知道的是,现在就在咱们的阿穆尔州,仅仅是有组织、有规模的黑社会团体,差不多就有二十几个,而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则有大小的七个。这些大大的团体,几乎每个都很有背景,不管动了谁,都会牵涉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这……哎,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治安总局,实在是惹他们不起。”   “嗯,瓦连科同志,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伸手在叶甫根尼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不过这一次不同了,他们的人打伤公司的副总,还闹出了人命,所以我不管这些团伙牵涉到什么人的利益,也不管他们的背景有多深,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要把他们铲了。当然,如果你有顾虑的话呢,我也不勉强你,你可以……”   “不,不,不,郭先生不要误会,”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叶甫根尼便慌不迭地解释道,“既然郭先生你要动他们,我还有什么顾虑。我的意思是说,因为这些团伙有些背景,所以咱们要想把他们连根拔掉,那就必须谨慎的筹措一下。”   “咳咳……”说到这里,叶甫根尼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然后才继续说道,“这个,刚才莎娜丽娃同志说的也不错,这一段时间,尤其是受两个月前那场动乱的影响,我这治安总局里的情况也是变得日趋复杂,不少警员都在暗中同那些黑社会团伙勾结。所以依我看,这次的行动,我的治安总局的确不适合充当主力,如果郭先生觉得可行的话,我看不这样,我可以用治安总局的名义向内务部提交一份申请,然后由内务部出面,向两位将军的十六师请求支援。这样一来呢,由军队从中支援,由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负责提人,兄弟我再为先生你提供一些具体的情报,几厢配合之下,我相信用不了两天,就能把该抓的人全都清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说,单靠我们安全委员会就不能把这些垃圾清理掉啦?”莎娜丽娃似乎不愿意让军方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她颇为不满地说道。   “莎娜丽娃同志,千万不要误会,”不得不佩服这个叶甫根尼的忍耐力,面对屡次刁难自己的莎娜丽娃,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做出过任何反击,“我只是担心你们安全委员会的人手不太充足。据我所知,目前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活动的七个黑社会性质社团,他们的规模虽然不算很大,但即便是最小的也有上百人手,而其中规模最大的一个,是所谓的‘独立俄罗斯党’。这个组织在背后同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帮’关系密切,他们的组织里现在至少有三百多名成员。而郭先生这次的意图,是要把所有的这些团伙一网打尽,所以咱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铺出一张大网,把七个团伙一举打掉。否则不论咱们先对哪一个下手,都免不了会走漏消息,到时候他们分散隐藏起来,咱们再想把他们揪出来就很困难了。”   听了这一番话,郭守云忍不住对这个大腹便便的治安总局局长同志刮目相看了,原本在他看来,叶甫根尼最多也就是个尸位素餐的草包,可是如今从他这一番话里就能看出来,他这个局长绝不是混上来的,至少他在对付这些有组织成规模的黑社会团体的时候,很有那么一套。   “很好!看来瓦连科同志的确在这方面花费了不少心思,嗯,你们治安总局应该是归属内务部管辖的吧?我看这样,回头我同巴克尔耶夫斯基同志说一声,下次俱乐部开办例会的时候,让他带上你。”用力的拍拍手,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   “哦,谢谢郭先生,”老实说,叶甫根尼压根就不知道那个什么“俱乐部”是何物,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当然,他也绝不会开口去问。毕竟在官场上这么多年了,他明白什么样的问题可以问,而什么样的问题做好装糊涂——想来这个俱乐部也不会太简单,因为巴克尔耶夫斯基正是阿穆尔州内务部的部长。   “不用客气,以后咱们就算是自己人了,”郭守云先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对伊万诺夫两人说道,“两位将军,你们觉得瓦连科同志的意见可行吗?”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伊万诺夫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只要内务部的函件发到我们那里,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地方事务,而且像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必要出动重武器,仅仅是调些人而已,简单的很。”   “嗯,是啊,”苏西霍夫笑了笑,插口说道,“咱们十六师现在是要钱没钱,要武器更新没有武器更新,但要说到能扛枪的人,那要调动千把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太好了,”郭守云赞了一声,转而又对莎娜丽娃说道,“你们那里呢,你们那里现在能立刻调动起来的人手有多少?”   “如果不算特勤的话,就有四个秘密警察分队,两百七十多号人。”莎娜丽娃看上去有些泄气,她闷声说道。   “嗯,郭先生,我还想再提一点建议。”看了一眼莎娜丽娃,叶甫根尼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为了进一步表现自己的能力,他插嘴说道。   “哦,快说。”郭守云颇感兴趣地说道。   “其实我觉得莎娜丽娃同志应该把你们的特勤动用起来,”叶甫根尼说道,“咱们现在既然打算把这些毒瘤全根拔除,那么在抓捕的过程中,就免不了要刑讯问供。而就我所知,这些团伙别看组织松散,但是他们的成员却各个都是死硬分子,要对付这样的人,安全委员会的特勤才是最有利的武器。把这个武器动用起来,咱们才能在第一时间敲开那些家伙的嘴巴,一方面避免出现漏网之鱼,另一方面呢,也可以在行动过程中把他们的罪行落实,这样一来,就不怕这次行动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了。”   很显然,叶甫根尼的这一项建议,有很大的成分是为了讨好莎娜丽娃,不过这话说回来,他的这项建议也的确非常必要。在苏联的安全委员会里,特勤并不是指的那些端茶倒水擦地板的闲人,与此相反,这些所谓的特勤,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刑讯专家,他们的专长是从间谍之类的“国家敌人”口中掏取口供,拿来对付一些乌合之众那绝对是原子弹打坦克。   “怎么样?莎娜丽娃同志,你觉得可行吗?”郭守云对安全委员会里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他甚至不知道特勤是干什么的,因此在听了叶甫根尼的建议之后,他转过头来向莎娜丽娃询问道。   “可行倒是可行,只不过有些大材小用了。”莎娜丽娃摇摇头,讪讪笑道。   “可行就好!”郭守云才不会去管什么大材小用、小材大用的问题呢,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万无一失的行动方案。在远东这片地方,他已经把明面上的路子趟开了,他这几个月的心血可以说是完全花在了眼前这些人的身上。现在他刚消停一会,准备积蓄力量大展拳脚,可这黑道上家伙们却又扑了出来。郭守云的事业现在已经完全起步了,毫不客气地说,他已经把阿穆尔州甚至是整个远东,都看成了自家后院,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容忍一群不受控制的家伙在这里好好活着。   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郭守云绝对不会低估俄罗斯黑手党的能量,这些家伙现在才刚刚起步,势力就开始飞速的扩张了,如果假以时日,这些家伙还不得反了天了?   人们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在郭守云看来就是狗屁,如果连“地头蛇”都压不住,这龙恐怕也强不到哪去。 第十九章 以暴制暴   车队穿过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区,在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的行驶之后,才最终抵达了十六师师部医院的大院。这个世界说起来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想当初郭守云兄妹三人就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而今呢,作为郭氏贸易公司第二大股东的孙红羽,竟然也住进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宿世的缘分参杂其中。   在医院大院的停车场上下了车,郭守云并没有急着赶去探望孙红羽,他在医院的诊疗主楼门前停下来,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大票人简单地说了一番话,那意思就是让大家伙的先回去,不比在这里陪着他了。而在众人散去之前,他拦住了两位将军以及莎娜丽娃和叶甫根尼。经过这一路上的思考,他打算尽快发动这次的扫黑行动,最好是今夜就能开始。   对于郭守云的这项要求,伊万诺夫等人都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半钟,如果将行动时间定在夜里十一点钟的话,那各方面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准备:伊万诺夫将军需要去调动人手;莎娜丽娃去安排秘密警察同军队的协调方式;叶甫根尼则需要尽快拟定申请,同时呢,还要为参与行动的军队和秘密警察提供详细的信息。   几个人在治疗主楼门前草草拟定下了第一步的行动计划,而在整场计划的最高指挥人选上,郭守云最终敲定的是由叶甫根尼来担任,此一决定令这位阿穆尔州的治安总局局长受宠若惊,他何曾想到过自己能有机会指挥安全委员会和军队的人参与什么行动了,这一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老哥,”送走了伊万诺夫三人,郭守云一手拉着维克多,对留下来陪他的苏西霍夫少将说道,“咱们进去吧,公司几位受伤的同事住在哪个病房?”   “走吧,跟我来。”苏西霍夫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拍拍郭守云的肩膀,转身朝楼内走去。   “这有些情况你也应该了解了吧,”两人走进主楼大厅内的电梯,苏西霍夫在三楼的按键上点了一下,而后对郭守云说道,“你所说的那位孙小姐,还有那位谢小姐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看样子,但是那些肇事的家伙并没有主要针对她们下手。不过相比之下,另外三名保镖的情况便很糟糕了,其中一个当场毙命,还有一个是颅内出血,医院里抢救了三个小时,还是没有能够把人救过来。剩余一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了,静养几个月就能够恢复过来。”   说话间,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苏西霍夫抢先一步走出去,而后沿着走廊向西走去。走到这里,郭守云已经能够猜到孙红羽她们所住的病房在哪里了,因为在走廊的西侧,三个房间的门前各有两名背枪的士兵在站岗,毫无疑问,这三个房间就应该是孙红羽她们所住的了。   果不其然,苏西霍夫的脚步在第一个安排了警卫的房间门前停住,他先朝两名向他敬礼的士兵点了点头,而后才转身对郭守云说道:“守云老弟,这就是了,嗯,这是孙小姐的病房,再往里面那个是谢小姐的,最里面的是那位保安。怎么样,要不要进去看看?”   隔着病房的窗玻璃,郭守云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在那张单独设立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的孙红羽静静地躺在那里,看样子是睡着了。   摇了摇头,郭守云小声说道:“老哥,我看她好像睡着了,咱们就先别进去了。这里的护士呢,我想问她们些问题。”   “嗯,这样也好,她们三个人今天上午才刚刚受了惊吓,最好还是让她们安静的休息一下,”苏西霍夫赞同地说了一句,而后对门前的一名士兵说道,“去,把医护给我找来,我有问题要问他们。”   “是!”士兵挺身应道,转身朝值班室的方向跑去。   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士兵便领着四五个头戴军帽、身披白大褂的军医、军护跑了回来,这里毕竟是十六师的师部医院,这些医生护士的说白了,也还是当兵的,因此对苏西霍夫的命令,谁也不敢怠慢。   针对孙红羽三人的伤势,郭守云简单的询问了几个问题,正如之前他得到的消息那样,孙红羽和谢雨桐的伤势都不是很严重,前者除了骨折之外,还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后者则仅仅受了一点皮外伤,她们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精神上受了惊吓,所以医院方面在对伤势做了处理之后,就给她们注射了镇静剂,现在两个人还在睡眠中。按照主治医生的说法,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真正了解了孙红羽和谢雨桐的伤势之后,郭守云才最终放下心来,老实说,这人都是有感情的,郭守云同孙红羽合作了几个月,两人之间虽然不乏钩心斗角的阴谋,可是也不缺少朋友之间的情义,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没有情义,那公司现在的发展绝对离不开孙红羽,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如何能不担心“红姐”的安危啊。   隔着玻璃窗,郭守云探望了一会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孙红羽可是出身豪门的大小姐,可以说,她从小到大都不一定受过这样的活罪,而今……这也算是一个教训吧。   “老哥,”从玻璃窗前转过身来,郭守云对一直陪在身边的苏西霍夫说道,“公司那两位遇难员工的遗体呢?带我去看看吧。”   “哦,遗体安放在哪里了?”苏西霍夫扭头向那些医护们问道。   “还暂时安放在急救室,苏西霍夫同志,”一名带着眼睛的中年军医回答道,“因为里面这位孙小姐说过,这些人都是她从带过来,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人带回去,而且,而且她还坚持不让人去碰触那些尸体,说是什么将来要讨个说法。我们看她当时的情绪很激动,为了避免过分的刺激她,所以就暂时没有作出进一步的安排。”   “嗯,你们做得很好,”郭守云点点头,面色严肃地说道,他听出来了,孙红羽对这件事情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遗体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明天我会让人过来安排的。走吧,现在带我去看看。”   中年军医点点头,慌不迭的带路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这师部医院的急救室就在主楼的一层,一行人走电梯来到一楼,径直到了收敛遗体的四号外科急救室。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就摆放着两张滚轴担架床,每个担架床上都摆放着一具遮盖在白巾下的尸体。   郭守云走到一张担架床的旁边,伸手撩起了一具尸体上覆盖的白巾,白巾下的那一具尸体让人看上感觉触目惊心,毫不客气地说,这整具尸体上都看不到一个不带伤的地方,青紫的淤痕遍体皆是,仅从这些伤痕上看,也知道那些下手的人是多么的歹毒了。   “这位先生是在送到医院之前就已经失去生机的,”那个军医走过来,伸手在尸体的小腹、胸前比划了一下,说道,“胸腔、腹腔都有大面积出血,即便是送来的足够及时,我们也无能为力。而且他的双臂腕骨都有遭遇碾压之后才会出现的粉碎性骨折现象,依我估计,可能是这位先生当时的反抗比较激烈,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转身走到另一幅担架床的旁边,又掀开白巾看了看。同前一具尸体相比,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痕倒是少一些,只不过他的头上蒙着一层带有网格的头罩,这应该是做了开颅手术之后留下的。   “这位先生是经过我们抢救的,只不过他颅内的出血量太大,而且在手术过程中,他因为胸内伤的缘故,不时的剧烈咳嗽,更加增大了我们的抢救难度,所以最后……哎,我们是尽力了。”中年军医摇摇头说道。   “嗯,我能理解。”郭守云多少也了解一些开颅手术中的忌讳,在这种手术的过程中,病人如果咳嗽甚至是呼吸过重,都可能会引发突变性的意外,对这种意外,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这样吧,麻烦你替我准备两具冰棺,把我这两位员工的遗体收敛一下,”稍稍考虑一下之后,郭守云继续说道,“现在天气转热,如果不做一些处理的话,估计尸体不好保存,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我会让人来把遗体带走的。”   “好的,先生,我马上就去安排。”军医很痛快的答应道。   目送军医离开急救室,郭守云拉着仍旧站在尸体边愣神的维克多,举步朝门外走去。维克多这小姑娘,对死人一点都不畏惧,想想也是,曾经死在她手上的人都不知凡几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对死尸产生畏惧。   “老哥,”走到急救室的门外,郭守云面无表情的对苏西霍夫说道,“麻烦你一会儿给我安排一辆车,再替我转告一下伊万诺夫老哥,就说今晚的行动我要亲自参加。”   “哦?为什么?”苏西霍夫愕然道。   “我要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子,敢动咱们公司的人。”郭守云语气阴冷地说了一句。 第二十章 猎鼠行动   在悄无声息中,又一个夜晚光顾了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上空,不过今天这个夜晚,将注定不是那么平静的,在黑夜与万家灯火的掩盖下,一场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阶段。   九点四十分,郭守云在一名十六师少校军官的陪同下,乘坐一辆军用吉普车离开了军区医院,而后直奔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安全委员会办公地点。   今晚的安全委员会办公地点绝对堪称戒备森严,仅仅大门入口处,就增加了三班巡岗。郭守云的车在安全委员会院内的停车场停下,早已等候多时的莎娜丽娃以及叶甫根尼等人便迎了上来,多少让郭守云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身为十六师师长的伊万诺夫,竟然也来了。   “老哥,你怎么也来了?今晚的行动不是由斯坦科维奇少校来指挥的吗?”迎上一脸严肃的伊万诺夫,郭守云疑惑地问道。   郭守云口中那个斯坦科维奇少校就是随同他一起前来的那位中年军官,按照之前的计划,今晚参与行动的十六师官兵,全都是由这位少校负责指挥的。   “不行啊,我有些不放心啊,”伊万诺夫摇摇头说道,“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一个搞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所以我考虑着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嗯,有老哥在这里坐镇,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指挥部设在哪里?咱们进去谈。”   “跟我来吧。”莎娜丽娃说了一句,然后率先转身朝楼内走去。   一行人前呼后拥的走进了办公楼内的会议室,各自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郭守云才问道:“你们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这些我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发言权。我今晚之所以过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我要知道今天上午那些行凶伤人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莎娜丽娃看了坐在对面的叶甫根尼一眼,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本红皮文件簿,“其实要说调查起来很简单,因为当时列宁广场上恰好有两名执勤的警察,这两个人是隶属于十月区分局的,他们目睹了时间的全过程。今天下午,我们下令对这两个人实施了密捕,经过十几分钟的突审,他们就把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   莎娜丽娃说着,翻开了那个红皮的文件簿。   “按照他们的交代,今天上午参与行凶的,一共有十六人,其中领头的名叫阿纳托利。”莎娜丽娃看着文件簿上的记录说道,“根据叶甫根尼同志提供的情况显示,这个阿纳托利是‘民主俄罗斯’组织的成员,早年曾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处八年劳役,不过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被提前释放。这个‘民主俄罗斯’,是咱们阿穆尔州刚刚兴起不久的一个带有明显黑社会性质的地下组织,他们这段时间打着所谓‘民族主义’的招牌,在全州范围内大肆扩张势力,由于他们的组织纲领具有很强的排外性、攻击性,所以很受偏激的年轻人的欢迎。根据我们的了解,这个组织在招收新成员的时候,都会安排一场类似于考验的行动,其具体的内容,就是要求新成员去袭击一到三名非俄罗斯族人或者是外国人。因此呢,我认为,今天上午的这一场袭击时间,也是他们新成员加入的仪式。”   郭守云明白了,这个什么所谓的“民主俄罗斯”组织,其实就是光头党。就他了解,俄罗斯的“光头党”并不是一个党派或者说一个组织,这个称号是对所有极端民族主义组织的统称。   “那咱们现在对这个什么‘民主俄罗斯’组织的了解有多少?”郭守云皱眉问道。   “郭先生,就我们所了解的情况,这个组织虽然这段时间在阿穆尔州的发展很迅速,但是他们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规模却不是很大,就安全委员会社控科的资料显示,他们的成员数量在上周三为一百六十四人,其主要成员二十四名,集中居住在十月区的斯塔克夫公积社区。同时,他们在市内还拥有四家艳舞酒吧、两处赌场,组织大部分成员平时也大都集中在这个地方。”叶甫根尼接着说道,“因此从这方面看,对付他们并不是很困难,他们的人员集中,将更有利我们的统一抓捕。”   治安总局、安全委员会两位阿穆尔州头头的发言,可以说是充分表现出了苏联国家安全与警察力量两大部门的强悍能力,在此任克里姆林宫权力层实施所谓的“人道改革”之前,苏联国内的治安状况之好,堪称是世界一流的,毫不客气地说,在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稍具规模的黑帮组织,都不可能在苏联国内生存下来。即便是到了现在,在苏联国内局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黑手党团体蜂拥四起的情况下,政府方面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理会,甚至可以说是大多数掌权者都乐见其成罢了。   现在,郭守云要拿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黑手党开刀,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苏联历任政府所苦心经营近一个世纪的暴力机构,再次飞速运转起来,这其中所蕴含的威力,实在令郭守云本人都感到吃惊。   “很好,”对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的表现相当满意,郭守云拍拍手,无比轻松地说道,“既然咱们对所有情况都掌握的这么清楚了,那想来今晚的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哦,对了,伊万诺夫老哥,你们的人怎么样,到位了吗?”   伊万诺夫并不说话,他笑了笑,然后扭头对站在身后的斯塔科维奇少校打了个手势。   “啪!”   斯塔科维奇少校显然是个纯粹的军人,他看到伊万诺夫的手势之后,先是挺身给将军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咵咵咵”几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就在郭守云还没摸清头脑的时候,这位少校已经将一份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市区详细地图扑在了桌子上。   “将军,郭先生,”指着地图上标出来的一个个蓝色圈点,以及几道红色的箭头,斯塔科维奇少校朗声说道,“今天下午,在接到师指挥部、政治部下发的动员命令之后,我便召集旅部连团级指挥官……”   “好啦,好啦,”斯坦科维奇少校刚说到这里,伊万诺夫便哭笑不得地说道,“斯坦科维奇同志,咱们这不是战前部署会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省略掉吧,直接说一下部队的部署情况就够了。”   “是,将军同志,”斯坦科维奇少校先是一愣,继而干脆地回答道,“按照安全委员会和治安总局提供的详细情况,我部对今夜的行动作出了以下的安排。郭先生请看……”   斯坦科维奇指着地图,开始为郭守云解说部队的行动布置。   老实说,这位少校同志在将近十分钟的解说里,郭守云是越听脑袋越大,对方简直就把今晚的行动当成一场城市攻坚战了,这位典型的战争贩子,为了今晚这场行动,甚至还在旅部里搞了半个小时的兵棋推演,依着他那意思,甚至还打算把部队的装甲车开上来。   好不容易听斯坦科维奇少校解说完了,郭守云磕磕巴巴的夸赞了一句,然后朝伊万诺夫看去。只见此时这位将军也是一脸的无奈,当看到郭守云目光飘过来的时候,老将军耸耸肩,还过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老弟啊,看到这些兵了吗?今天咱们要采取行动的消息一送到师部,这些小王八蛋就开始闹起来了,人人都要抢着来,”伊万诺夫说道,“斯坦科维奇也算是我的老部下了,跟了我将近十五年,他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太暴躁,像这种事情,我哪能放心让全权他接手啊?”   郭守云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伊万诺夫这么大晚上的还要亲自跑过来了,感情他是要护“犊子”啊,原来就听说国内军人都很爱惜自己的部下,没想到老毛子这边一样如此。   “两位,你们觉得斯坦科维奇少校的安排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朝伊万诺夫笑了笑,郭守云扭头对莎娜丽娃和耶夫格尼说道。   “斯坦科维奇同志都安排的如此详尽了,如果再出什么问题,那咱们也太窝囊了。”叶甫根尼讪讪一笑说道。   “我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莎娜丽娃也点点头说道,“咱们的行动现在随时可以展开。”   “好!”郭守云看看手表,大声说道,“现在是十点十五分,各位,再过十五分钟,也就是十点三十分,咱们的行动就正式开始!嗯,行动代号,行动代号就叫‘猎鼠’吧!” 第二十一章 围猎   十点三十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的“猎鼠行动”终于帷幕。   在市内的四个大区内,凡是有黑手党团体聚集的街区,都属于安全委员会秘密警察布控的地方,在宁静的夜色遮掩下,身着便装的秘密警察或藏匿于阴暗的角落里,或装扮成寻欢的闲人,出入于一家家的赌场、艳舞酒吧,总而言之,只要是黑手党团体所控制的地方,安全委员会的眼线就必须渗透进去。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剿匪”主力的出现。   在十月区尼古拉四号街的“斯沃博达酒吧”里,列昂尼德端着一杯红酒,心神不属地坐在沙发里,不知为什么,今天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要说起列昂尼德来,可绝不能算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今年方才三十出头的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出来混了,只不过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因为苏联对各种犯罪活动管制的异常严格,所以列昂尼德除了吃吃牢饭、关关苦营之外,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可是而今不同了,国家现在开始讲究民主,讲究人道,讲究自由,警察抓人要讲究证据、法庭宣判要讲究公允,尤为重要的是,这国家乱了,像他这种小打小闹的盲流,已经没有人来理会了,这对于列昂尼德这样的人来说,真可谓是迎来了发挥“个人才能”的黄金时期。从半年前开始,列昂尼德开始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谋求发展,凭着那不怕死的性格、心狠手辣地做派以及聪明的头脑。他的手底下很快就笼络起了几十号人。不管哪个国家,只要社会一乱,再加上经济萧条、失业率暴增。这寻思着在刀口上讨生活地人,就会突增猛涨,所以说在这种环境下,要想拉拔起一个黑帮组织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就在列昂尼德的小团伙刚刚具有一定规模的时候,格鲁吉亚独立事件为他带来了第二个发展的良机——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失时机的学着哈巴罗夫斯克“远东帮”的样子,喊出了一个“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的口号,并趁机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哄抢、打劫外国商旅。以便在创造声势的同时聚敛财富。   就这样,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列昂尼德地小团伙飞速的发展起来,并很快笼络起了二百多号组织成员,成为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规模最大的一个黑帮。   不过这些并没有让列昂尼德感到满足。他还需要寻求更大的发展,同样的,也就是在这种思想地支配下。他将自己的组织更名为“独立俄罗斯党”,并开始向布拉戈维申斯克以外的阿穆尔州其它城市发展,与此同时呢,他还同远东地区最大地黑手党组织“远东帮”取得了联系。按照他同“远东帮”之间的协商,再过两个月,他的组织就会正式加入“远东帮”,而他本人也将坐上该帮的第四把交椅。   如果从这方面看,列昂尼德实在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如此心神不安了,这些不安来自哪里?自己的竞争对手?不可能,那些家伙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触自己的霉头。毕竟“远东帮”不是谁都惹得起的。警察?这也不可能,自己在全市各个警局里都有眼线,即便是他们要对自己采取行动。提前也会有消息传出来,更何况那些警察现在恐怕早就自顾不暇了。列昂尼德听说了。今天上午,阿纳托利的人错伤了“郭氏贸易公司”的一位重要人物,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警察还有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想到这里,列昂尼德又有些兴奋起来,他知道这次阿纳托利是惹了大麻烦了,因为他地这一个失误,“民主俄罗斯”整个组织恐怕都要跟着受牵连,看玩笑,现在在阿穆尔州还有谁不知道“郭氏贸易公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那绝对是一个不能招惹的“大肥羊”。这个公司地总部就设在十月区,而且恰好就在列昂尼德的地盘上,可是这一直以来,列昂尼德就从没敢去那里收过保护费,这不为别地,就因为他知道那对中国兄弟背景很深,他的组织根本就不起人家。   “不好!”随着“郭氏贸易公司”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的出现,列昂尼德心中的那种不安突然增强,他想起了不久前郭氏兄弟所玩弄的那一记毒招,就是在他们的操纵下,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十二家对外贸易公司,仅仅在不到两周的时侯就有十一家彻底的陷入了经营困境。也正是从那时便对这一对素昧平生的兄弟产生了一种恐惧,他明白,这一对兄弟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们要嘛不出手,要嘛一出手就斩尽杀绝、不留后患。那这一次,如果他们要对“民主俄罗斯”下手,会不会顺道也把自己带上?   有了这么一个担忧,列昂尼德终于坐不下去了,他要给自己在警局的内线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今晚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不过列昂尼德还是反应过来的太慢了,就在他扑向办公室内的电话时,四辆没有敞开车头大灯的军用卡车,从列宁大街拐到了尼古拉四号街上。卡车在距离“斯沃博达酒吧”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没等车子停稳,一名拿着手枪的军官,便从第一辆卡车的前车厢里跳了出来,“嘟”的一声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口哨——这是苏军士兵发起进攻时的信号,这种信号方式从十月革命时期,苏联红军便在使用,直到今天也没有更改。   尖锐刺耳的口哨声顷刻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而随着这口哨声的响起,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四个一组四个一组的从一辆辆卡车上跳下来,分两队朝不远处的斯沃博达酒吧包抄过去,仅仅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把酒吧连同周边的两栋小楼为了个水泄不通。   吹口哨的军官俨然是一名装甲兵少尉,他也是最后一个来到斯沃博达酒吧门前的。   “砸开它!”站在酒吧门前,少尉看了看仅仅关闭着的大门,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长官发话,士兵服从。随着这一声令下,两名抱着AK的士兵冲到门前,用枪柄恶狠狠的朝门上砸了过去。   “哐,哐,哐!”接连的三声巨响之后,两扇合拢的大门被猛地砸开,门内四个正凑在一起抽烟打屁的年轻人还没等着反应过来呢,就被蜂拥而入的士兵用枪托没头没脑的一顿乱砸,四个可怜人只来得及发出两声惨叫,就那么头破血流的晕倒在地。随后,更多的士兵涌进来,就从他们的身上踩过去,冲进了酒吧内里的走廊。   看着自己的士兵冲进酒吧,少尉冷冷一笑,迈步走进大门。在四个“倒霉蛋”的身边,他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子在四个人的身上细细摸索着。只片刻功夫,四个年轻人身上的首饰、手表、现金甚至香烟,就全都被翻了出来。少尉将两块手表挨个地放在耳边听了听,满意地点点头,将它们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而那为数不多的现金、首饰,却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也许是少尉打劫的动静太大了,一个年轻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这可怜的小伙子一伸手,就拽住了少尉的裤脚,不过就是这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年轻人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少尉几乎连想都没想,就那么一抬手,“乒”的一枪打在了年轻人的脑门上,那一瞬间,喷溅出来的鲜血和脑浆,沾染了少尉的军裤。   “他妈的!”少尉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那条染血的裤子,骂骂咧咧的对门外两名士兵说道,“快点,把他们给我抬出去!”   一句话说完,少尉头也不回的朝酒吧里走去,而在他的身后,两名士兵跑过来,先是把地上那些沾染了血迹的现金捡起来,两个人分了分,而后又从那包被鲜血浸湿的烟盒里,挑出两支还算干净的,一人分一支叼在嘴里,这才像抬死猪一样的架起那具尸体朝外走去。   “完了!”看着蜂拥冲入自己酒吧里的那些大兵,列昂尼德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了。的确,如果来的是警察还好说,毕竟他这酒吧里的三四十号人也有枪械,遇上警察大家还有一拼。可是现在呢,这冲进来的,都是红毛子大兵,他们手里抱着的AK让人看着就肝颤,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住,跟他们在这酒吧里顽抗,那跟直接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别动!不要反!”知道在这个时候做无谓的抵抗只能白白牺牲,列昂尼德倒是也挺果敢,他大跨步的抢到酒吧正面的吧台上,大声喊道。   不过很可惜,他这句话还没喊完,吧台附近的四名士兵已经冲了过来,四把枪托同时砸在了列昂尼德的身上,将他从吧台上硬生生的砸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成果丰硕   在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范围内展开的大规模搜捕行动,几乎是持续了整个晚上,在这一场行动中,安全委员会出动秘密警察二百余人,十六师更是出动兵力两千余人,照叶甫根尼的说法,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从八四年九月份的那场大搜捕之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六个多小时的行动中,军队同安全委员会、治安总局紧密配合,一举打掉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各区的二十四个带有黑社会团体性质的犯罪组织据点,上千名黑社会组织成员被拘捕,由于拘捕的人数过多,市内各个警局、监狱都在一夜之间出现了爆满的局面。同样是在这次行动中,军方和秘密警察在各个犯罪组织据点里,缴获了各类型枪械数百支,各类毒品四百余千克,真可谓战果丰硕。不过多少让人感觉困惑的一点是,这么大规模的一场行动,竟然没有缴获到哪怕一毛钱的现金,当然,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反常的现象,经验老到的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也是心知肚明,军队那些大兵可没有一个善茬,他们更像是一群蝗虫,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让他们参与这种类似的行动,那该伸手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有半点的客气。   这些当兵的趁火打劫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现在安全委员会、治安总局也都同军队栓在一个草绳上,这有些事情能凑活着过去也就凑活着过去了,大家心照不宣也就得了。不过多少令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感到有些头疼的是,昨天晚上那些当兵的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他们就跟凶神恶煞一样,只要遇到胆敢有丝毫反抗的,那二话不说,立马就开枪杀人。这搞到最后,一场行动下来,二十七名犯罪组织成员未经审讯就被当场击毙了,至于那些被打伤、砸伤的就更多了。如果说行动中有人伤亡也无所谓的话,那么这夜里频频响起的枪声就真的是一个大问题了,很明显,昨夜市区内如此频繁的枪响,不可能影响不到那些普通的市民。   不过对于这一点,郭守云却是丝毫都不担心,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民众都是愚蠢的,他们往往宁可相信报纸上的言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现实。对于昨天晚上那连夜的枪声问题,只要让州、市政府方面下个通文,利用报纸广播等舆论媒体引导一下,就说是“为保证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昨晚军警合作,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进行了一场卓有成效的扫黑打恶行动。”这样一来,整件事的负面效应就能转变为正面效应了。   同斯坦科维奇、莎娜丽娃这些人比起来,郭守云和伊万诺夫两人显然属于那种不善于熬夜的人,当然,人家伊万诺夫不能熬夜是因为年纪大了,而郭守云则是因为……有些懒。在捕鼠行动开始一个半小时后,也就是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郭守云便让莎娜丽娃给他在安全委员会里安排了一个房间,自顾自的跑去睡觉了,所以这一夜的枪声,他是半点没听到,而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了。   “各位早上好!”在昨晚的那个会议室里,郭守云精神抖擞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而后拉过身边的一个椅子坐下,对兀自站在对面的莎娜丽娃三人说道,“坐,全都坐,从昨晚到现在还都没合眼呢吧?等候你们全可以回去休息了,好好的养养精神,等过了这两天,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补偿的。”   “多谢郭先生,其实这些也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叶甫根尼慌忙抢着说道,听他那说话的语气,就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这一天熬夜才活着的一样。   “嗯,好啦,咱们先不说这些,”郭守云笑着点点头,再次示意大家坐下,这才继续说道,“现在说说吧,昨晚的行动收获如何?”   “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成功,”斯坦科维奇说道,“昨晚我的人对二十四个情报掌握中的据点实施了全面清除,我可以保证,凡是在场的,就绝不会有半条漏网之鱼。”   “很好。”郭守云夸赞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莎娜丽娃。   “现在我们的突击审讯工作还在继续,”莎娜丽娃急忙说道,“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况来说,这段时间活动在市内的七个黑社会组织核心,已经被我们一举拔掉了,分属这七个组织的三十七名核心成员,现在就关在楼底的地下监狱里,郭先生可以随时提审他们。”   “嗯,那昨天上午肇事的那十几个人呢?”郭守云眼里寒光一闪,语气森冷地问道。   “包括阿纳托利在内,十六个人,无一漏网,”莎娜丽娃笑道,“现在我的人正在细心的‘照顾’他们呢。”   “唰!”郭守云闻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当下,几个人一起走出会议室,在莎娜丽娃的带领下,径直朝关押着十六名首犯的地方赶去。   此时,安全委员会主楼外的停车场以及小广场上,到处都停满了军队的绿皮车,往来穿行的挎枪士兵也络绎不绝,如果换成一个外人看到这种场面,恐怕还会以为这里就是十六师的师部呢。   在莎娜丽娃的带领下,郭守云几个人绕过主楼右侧的小甬路,赶到了安全委员会内围的活动操场,而在这里,郭守云看到了另一番堪称喧嚣的场面。之间在那足有上千平的活动操场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在近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看押下,数百名近乎赤身裸体的年轻人,一个挨着一个的蹲在操场上,远远看去,这操场俨然就成了“露天肉市”。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这些赤身裸体的年轻人中,竟然还不乏女性的存在。   郭守云在操场边停住脚步,对紧跟在身侧的斯坦科维奇少校说道:“这些人都是昨天晚上抓回来的?”   “是的郭先生,这里只是一部分,”斯坦科维奇少校语调刻板地回答道,“现在正在核对他们的身份,以便查清有多少漏网之鱼在昨晚的行动中脱逃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的确,从目前操场上的场面来看,他也知道秘密警察正在核对这些年轻人的身份。   之间在那些成排蹲在地上的年轻人中间,四五名穿着制服、手拿胶棍的秘密警察正在逐个的询问人名,这几个秘密警察中,领头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本名簿,没走到一个人的面前,他先是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同时大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如果对方回答的快,他便松开手,在名簿上查找一番,然后用笔勾上一道。而一旦有谁回答的慢一点,那怕只是慢上那么几秒钟,剩下的四名秘密警察就会一拥而上,用手里的胶棍没头没脸的一顿狠抽,不把人打个鼻青脸肿,他们就不停手。   在操场边看了几分钟,郭守云失去了兴趣,他转过身,比了一个手势,几个人便继续朝远处的一栋大楼走去。   安全委员会的地下监狱就在操场东侧那栋大楼的地下,当郭守云步入地下监狱大门的时候,监狱里那刺耳的惨叫声便开始冲击他的鼓膜。对于苏联人来说,平生有两个地方绝对不能去,其一是西伯利亚的苦营,而第二个,便是安全委员会的秘密监狱,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个,都是人间地狱。   这个地下监狱很大,而且监狱里没有普通监狱中那样的单间号房,在郭守云看来,这里的情况更像是中国封建社会里的那种木栅栏牢房,所有犯人都被锁在一个个的栅栏隔断后面,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猪羊一般。   “郭先生,你看,这些人就是昨天上午的那十六名案犯。”带着郭守云在光线昏暗的地下监狱里转了一会,莎娜丽娃在靠近最后底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伸手指着身侧的一面栅栏说道。   “哦?”郭守云闻言,朝栅栏里面看过去,只见在栅栏后面,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家伙,被悬挂在牢房里,就像是挂在肉摊上的死猪肉。   “他们身上这些红斑是什么东西?”仅仅看了一眼,郭守云便收回了视线,印在这些人身上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病症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些人浑身上下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拇指指盖大小的红斑,咋一看上去,简直是恶心到了顶点。   “我手下那些人无聊找乐搞出来的。”莎娜丽娃笑了笑,伸脚在地上踢了一下,说道。   “哦。”郭守云低头看了看,只见在那栅栏外面的地上,铺放着几床毯子,只不过这毯子做的有点特别,毯面上全都是一个个隆起的小疙瘩,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硕大的蛤蟆皮。   “里面是什么?”在毯子上踩一下,感觉非常硌脚,郭守云好奇地问道。   “钢珠,”莎娜丽娃回到道,“用刑的时候,把这种东西垫在犯人身上,然后用棍子打,这样的话,即能增加犯人的痛苦,又不会伤及骨头和内脏。”   一听这个,郭守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转过身,一面朝牢外走,一面说道:“别给我把人整死了,我要活的,下午我会想办法带红姐过来,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二十三章 什么叫恶毒   六师师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孙红羽静静地坐在床上在对面的电视节目中。此时,电视中播放的恰好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地方2的新闻节目,一位靓丽动人的美女主持人,正在对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市长进行采访,而采访的主要内容,就是昨天晚上军警两方联合起来所进行的扫黑大行动。   按照电视上的说法,那就是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近阶段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日益猖獗的有组织犯罪活动,给所有不法分子一个最为严厉的震慑,同时呢,这次行动只不过是一个开端,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阿穆尔州政府以及相关部门,将会联合起来在全州范围内继续扩大这种打击有组织犯罪的全面行动。   胳膊上的骨伤虽然已经用石膏固定住了,而昨天上午那令人惊恐的一幕也成为了过去,但是此时的孙红羽回想起来,当时的一切仍旧如在眼前。老实说,孙红羽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人,可是像昨天那样的场面,她却是做梦都没有经历过,那一大群老毛子,挥舞着棍棒,不分青红皂白的扑上来就打人,这打劫的还有个劫财不伤人一说呢,可他们就那么活生生的把两名公司员工打死了。   孙红羽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吃亏之后如果不报复,甚至是不疯狂的报复,都不合乎她的性情,她在昨天遭遇袭击之后,便已经打定主意要报复了——不择手段的报复。   不过今天看来,如何报仇的事情不用她来考虑了。从目前地情况来看,如果说昨天晚上这场所谓的“扫黑打恶”行动背后没有郭守云的影子,孙红羽是绝对不会相信地。   “亏得这个小狐狸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这新闻中的播报还是比较详尽的,孙红羽感觉很满意,“也不妄我这么关心他了。”   她这儿正一个满腹心思的瞎琢磨呢,就听得有人“咚咚咚”的敲响了病房门边的玻璃窗,孙红羽扭头一看,赫然发现郭守云正带着一脸的微笑,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己。   “怎么样红姐,感觉好些了吗?”推门走进病房,郭守云将刚刚从储备库里取出来的一兜子罐头、食品放在门边,同时笑着问道。   “好多了。”孙红羽挣扎着坐起身子,斜倚在床头,轻声说道,“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哦?”郭守云一愣,没明白孙红羽所说的“那边地事”指的是什么。   “别想瞒着我。刚才的新闻我都看到了,”孙红羽拍拍床边的一个位置,示意郭守云坐下。同时说道,“难道你能说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吗?”   顺着孙红羽的目光,郭守云朝电视机地方向看了一眼,瞬间便明白过来。   “算是告一段落了吧,”走到床边坐下,郭守云伸手替孙红羽抻了抻被角,同时说道,“我刚才从安全委员会出来的时候,那里的人数核实工作还没有做完,所以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不过幸好地是。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七大帮会的核心成员全部在押,而昨天对你们行凶的那十六块货也无一漏网。”   “哎,看来我当初真的有点低估你这头小狐狸了。”孙红羽并没有问郭守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笑了笑。握住郭守云放在床边的手,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边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看起来,你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做点生意那么简单啊。”   “红姐,做生意有很多种啊,所谓下者谋利,中者谋国,上者谋心,世俗扰攘,人心隔肚皮,你怎么就能看出小弟我究竟是不是只想要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做生意呢?”郭守云低头看了一眼那支附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柔荑,淡然一笑说道。   “那你告诉我,在这上中下三者中,你这头小狐狸地定位是在哪一层级上的?”孙红羽追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很贪心,向来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地,红姐你会相信吗?”郭守云嘻嘻笑道。   “你也不怕吃多了撑死。”嗔怪的笑骂一句,孙红羽顺手在郭守云地手背上掐了一把。   “哎呦,”郭守云痛呼一声,反手将孙红羽的小手抓在手心,同时话题一转,突兀地问道,“撑死我倒是不怕,因为我的肚子足够大,不过我怕的是,红姐你在我背后捅刀子啊。”   “怎么,怀疑我这次悄无声息的过来,是为了来抢你的生意?”孙红羽眸光流转,俏生生的瞟了郭守云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   “说真的红姐,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话,我肯定会怕你给我来上这么一手,”郭守云笑道,“不过现在嘛,至少我相信这次你不会是为了抢我生意而来的,而且我现在也不怕红姐你来抢什么了。”   “那你还说怕我在你背后捅刀子。”孙红羽嗤笑道。   “这世事无常啊,眼前看不到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发生呢?”郭守云耸耸肩,似乎别有深意。   “那好啊,”孙红羽笑道,“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不妨寻求一个保证吧,我可以给指两条路。”   “说来听听。”郭守云奇道。   “第一条嘛,就是你把现在的贸易公司全权交给我来打理,也就是说,把你在远东这边所掌握的进货、销货渠道,全盘的交给我。这样呢,我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没有理由再来捅你的刀子了,你呢,也可以腾出来去做更大的生意。”孙红羽一脸坦然地说道。   “红姐,你的胃口看起来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啊。”郭守云朗声笑道,“不过我现在更想听听你给的第二条路。”   “这第二条路嘛就简单多了,”孙红羽仍旧是那么一脸的坦然,她脆生生地说道。“你向我求婚啊,把我娶了,到时候我的就是你的。你地就是我的,咱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我自然也就不会捅你的刀子了。”   “咳咳”孙红羽这一番直白的话,险些让郭守云当场岔气。这女人也未免太有个性了,像这种话也能直接说出口来。   “怎么,看不上我还是舍不得你那个妮娜?”孙红羽仍旧是一脸平静的微笑,她似乎打定主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如果是舍不得你那个妮娜的话,也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开通的,咱们的婚姻就是利益上的结合,嗯,就算是商业上的强强联合吧。至于其他地,我可以视而不见。”   孙红羽说的这一番话半真半假的。郭守云也看不出这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说老实话,郭守云虽然感觉谈论这个问题令人感觉很窘迫。但是他却也有一丝的心动。细想一下,无论是孙红羽还是妮娜,似乎都对他的事业颇有帮助,而像郭守云这样地人,他本身就对感情这种东西不抱什么幻想,那种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琼瑶式爱情,根本不适用于现在这个时代。这说白了,一切都是利益,朋友的结交基于利益,婚姻地结合出于利益。甚至一言一行,每一个决定,也都是利益的驱使。在这种情况下,孙红羽所指出的第二条路。那就相当有诱惑力了——更何况这位红姐也的确是个妙人。   “想什么呢!”猛然间从那一丝遐想中回过神来,郭守云暗骂自己一句,他会意到,孙红羽这是在耍自己呢。   “咳咳”首次在这个女人面前落了下风,郭守云的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他干咳两声,讪讪笑道,“红姐真能开玩笑”   “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孙红羽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那个,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那我就选择第二条路。”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   “那好,咱们”孙红羽那双妩媚的眼睛闪了闪,似乎还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不过却被郭守云适时的打断了。   “噢,对了红姐,”截断孙红羽的话头,郭守云抢着说道,“昨天对你们行凶地那些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置?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我按你的意思办。”   被郭守云岔开话题,孙红羽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别有用意地说道:“像这种事情还轮得到我来拿主意吗?如果你真有那么诚心地话,那好吧,你去把他们都放了吧,我不打算再追究那些人的责任了。”   “呵呵,红姐地心肠真软。”郭守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正如孙红羽所说的,对那十六个倒霉蛋,他郭守云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从监狱里走出来,他要用这些人来立威。   “守云啊,”孙红羽没理会郭守云的调侃,她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我隐约能够猜到你的一些打算,所以呢,我也有一点建议想要和你说说。”   “你说吧红姐,我听着呢。”郭守云说道。   “在我看来,对付自己的敌人,有时候一味的喊打喊杀,并不一定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这需要动动脑子,使用些手段,”孙红羽笑道,“就拿灭鼠来说吧,如果一窝老鼠在你的房间里安了家,那无论是用灭鼠药还是放老鼠夹都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因为那些出来觅食的总是成了气候的大鼠,至于那些深藏在洞穴里的幼鼠,你却不可能一次性的灭掉。所以在这种时候,你就要想办法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活捉一只大老鼠,先把它喂得饱饱的,然后用熟透的半截朝天椒堵住它的肛门,最后再把它放回鼠洞。”   “红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郭守云很聪明,而且这种极不人道的灭鼠偏方他也听说过。按照这个偏方做的话,那只被辣椒塞住肛门的老鼠,就会发狂,它会在鼠洞里四处乱窜,咬死那些未长成的幼鼠,最后再在极度的痛苦中抽搐而死。 第二十四章 “勇敢者”的游戏   从孙红羽的病房里出来,郭守云刚刚虚掩上房门,一扭头,就看到走廊拐角处,一个小脑袋正从墙后探出来,鬼鬼祟祟的朝这边张望。也许是看到郭守云出现的缘故,这个小脑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可没过几秒钟的工夫,就又重新冒了出来,仍旧是鬼鬼祟祟的朝这边打量,那扑闪扑闪的两只大眼睛里,有着几分胆怯还有着几分期盼。   “瞧瞧,要说这最听话的还得说是我的维克多,让干什么干什么,让在哪儿等着就在哪儿等着,”迈步朝小脑袋探出来的走廊拐角走去,郭守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要是这天底下的女人都跟我的维克多一样听话,那这世界该多清净啊。”   走到拐角处,郭守云朝坐在排椅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维克多招了招手,小姑娘得了“指示”,喜滋滋的跑过来,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角,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钻进了电梯间。   “郭先生,现在去哪儿?”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上,开车的士兵扭头向刚刚钻进车里的郭守云问道。   “回安全委员会。”郭守云伸手在维克多挺起秀气的小鼻子上捏了捏,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该到了最后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听着吉普车发动起来时的马达声,郭守云一边逗弄着小维克多,一边却在心里冷漠的想着。   在安全委员会地下监狱的囚笼内,额头淤青、嘴角好挂着一丝血迹的列昂尼德就像是一头受伤的豹子,他瞪着牛眼一般的大眼珠子,恶狠狠地看着对面角落里的那个灰发中年人,看那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拉着的话,那个灰发中年人恐怕早就死在他的手里了。   那个被列昂尼德列为平生第一大仇人的灰发中年人,就是“民主俄罗斯”组织的头目切列斯基,在这监狱里关押着的三十七名来自各个帮会的核心成员,除了原本就属于“民主俄罗斯”组织的之外,几乎都将这次的大难归咎到了切列斯基的身上。本来嘛,他们的人去惹谁不好,偏偏要去触郭氏兄弟的霉头,这回好了,大家伙的被人家给一锅端了,全都他娘的跑到这监狱里来等死了。   整整三十七个人,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人哪个不是在外面嚣横一时的人物,可是如今呢,这只是一天的工夫,就全都成了连猪狗都不如的可怜虫,被关在这牢笼里忍饥挨饿不说,还要忍受那些秘密警察的虐待。就拿列昂尼德来说,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先后被人殴打六次了,这浑身上下基本上就没有不带伤的地方了,如果不是他的体格好,恐怕早就见上帝去了。   当然,相对于目前的处境来说,列昂尼德这些人更加担忧的是自己的将来,这次他们可是落到了安全委员会的手里,这里可是人家地狱,进了安全委员会秘密监狱的人,还有机会能够活着出去吗?   几十个人正在这里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苦闷呢,潮湿阴冷的地下监狱里,突然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开门声,而在这铁门开启的声音停止之后,“咵咵咵”的脚步声便开始由远及近的传过来。没一会工夫,两队背枪的士兵出现在牢笼外面的过道里,而紧跟着这些士兵出现在牢笼外的,则是目前阿穆尔州安全委员会地方负责人莎娜丽娃。   “各位,怎么样,我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吧?”背负着双手,莎娜丽娃站在牢笼外,伸腿在坚固的铁栅栏上踢了两脚,笑眯眯地说道,“还有没有什么感觉不满意的地方?有的话不妨提出来。”   分别关在两个牢笼里的大哥大们谁也不说话,他们现在对这个女人是恨得要死,但同时呢,也怕的要命。   “怎么,还都不好意思说吗?”莎娜丽娃吃吃一笑,不无嘲弄地说道,“其实你们不说,郭先生也已经为你们想到了,像你们这么精力旺盛的人,却整天闷在这个小小的笼子里,相比会感觉很无聊的。所以呢,为了给你们一个消遣,郭先生今天专门为你们安排了一些小节目,呵呵,大家一起来做个游戏,就当是解闷吧。”   这一句话说完,莎娜丽娃也不等笼子里的众人开口,便挥挥手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去,把这些娇贵的先生们都带到靶场上去。”   “是!莎娜丽娃同志。”一名上士从士兵队列里站出来,应声道。   很快,这些士兵就忙碌起来,他们打开牢门,两人为一组,将关押在里面的三十几位囚犯一个个的提出来,向监狱外面走去。   “上尉,上尉同志!”被两名士兵提着肩膀,列昂尼德在经过莎娜丽娃面前的时候大声喊道,“我要见郭先生,我要见郭先生!昨天的事情同我的‘独立俄罗斯党’没有任何关系,那都是切列斯基这个王八蛋的人干的。我要见郭先生,我要向他解释这一切,我……”   “咚!”   重重的一拳打在列昂尼德的小腹上,将他的叫喊声打断,莎娜丽娃面无表情地说道:“给我闭嘴吧你,你想见郭先生?郭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莎娜丽娃打人很会挑地方,她这一拳正好打在对方肋下苦胆所在的位置,列昂尼德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肚子里苦水翻涌,这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来了。   安全委员会的靶场距离地下监狱所在的方位不远,不过与军队所用的靶场不同,这里的靶场完全是室内的,地方宽敞而且隔音效果很好。   当列昂尼德忍着腹中的剧痛,被带到这个室内靶场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他很自然的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他觉得,也许今天这个靶场就是他生命结束的地方了。   这个宽敞的室内靶场显然经过了一番整理,那些枪靶、玻璃护墙、收靶钢绳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西侧墙壁上固定住的一条条铁链,此刻,十六个浑身赤裸、身上青紫伤痕弥补的人,正四肢大张的捆绑在那些铁链上,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受难的耶稣。   而除了这些可怜虫之外,在靶场诺大的大厅里,还分左右两侧,各站了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秘密警察,这些身着灰绿色军装的士兵与身着蓝色制服的秘密警察混杂在一起,看上去颇有几分威慑力。   将三十几名犯人押到靶场正中的位置站定,莎娜丽娃转身离开,径直走到靶场一角的一个隔间里。   “郭先生,人都带过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房间里,郭守云同叶甫根尼、斯坦科维奇正围坐在一个小玻璃茶桌旁边聊天喝酒,莎娜丽娃进来之后问道。   “开始吧。”郭守云端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水晶酒杯,品尝着香醇的红酒,心不在焉地说道。   得了郭守云的指示,莎娜丽娃转身走到房间那张摆放了一大堆扩音器材的方桌前,她打开话筒,先是在话筒上敲敲,试了试音,而后才说道:“各位,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今天把你们带到这里,是为了请大家来玩一个很刺激的游戏,目的呢,自然就是给大家解闷了。”   通过扩音器,莎娜丽娃的声音在靶场上空来回的激荡。   “咱们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莎娜丽娃的声音说道,“想必各位也看到了,在你们面前的那个透明玻璃柜里,有各种颜色的蜡球,数量是一百六十个,在这些蜡球中,除了十六个里面包有一张写有人名的纸条之外,其余的都是空的。现在各位要做的,就是将这十六个包有纸条的蜡球以抓阄的方式抓出来,当然,十比一的概率虽然很高,但仍旧要看你们的运气了。抓球时,每人每轮限抽一个球,抽中的视为‘安全’,可是坐等下一轮的开始,而抽空的则视为‘危险’。为了提高游戏的趣味性,我们的规则规定,‘危险者’可以有机会转嫁‘危险’,转嫁方式,就是在十秒钟的时间内,说出一个人名,从而把自己的‘危险’转嫁到这个人的身上。注意:‘危险者’转嫁‘危险’的目标是有限制的,他的名字必须处在昨晚被捕者的名单行列之内,而且不能是诸位当中的一员,也不能是十六个‘牺牲品’中的一员,否则,十秒钟过后,将被视为转嫁失败。失败者将会被淘汰出局。大家都明白了吗?”   莎娜丽娃的声音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现在进入游戏二十秒倒计时,有提前退出有些者,现在可以提出来。二十秒钟之后,仍旧留下来的人,将按你们现在站队的顺序,由左向右一次上前摸球。”   “为什么要我们为参加这个该死的游戏?”莎娜丽娃的声音刚刚落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便挣扎着大声喊道,“什么他妈的危险不危险,我……”   “呯!”   大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站在他身后的士兵已经端起手中的AK,将枪口顶在大汉的后脑上,猛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记沉闷的枪声,大汉的半块头盖骨被掀的飞了起来,色彩斑斓的脑浆、血污,顷刻间便流淌了一地。   “真遗憾,一位先生已经出局了,各位所面临的难度似乎有些增强,祝你们好运。”莎娜丽娃的声音再次传来。 第二十五章 胡萝卜加大棒   死亡的游戏仍旧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郭守云站在隔间的玻璃窗后,目光冷漠地看着靶场上那血腥的场面,这一场以游戏为幌子所展开的屠杀,丝毫不能让他感觉到半点的残忍。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郭守云的心肠是越来越硬了,哪怕换在一个月前,他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漠视他人生死的狠辣——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人,最终只能成为别人食盘中的一块鲜肉。   此时,在靶场中央的位置,已经摆放了三十几具冰冷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头部,从那血肉模糊的情况上看,这些可怜的家伙都是被人近距离射杀的。   抽球的使命又一次轮到了列昂尼德的身上,尽管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但是当他再次将手伸进那个透明玻璃柜的时候,列昂尼德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剧烈的震颤,恐惧就像是两把锋利的钢爪,死死的钳住了他的心窝,让他几乎就要窒息了。   在如今列昂尼德看来,那个“郭先生”实在是太狠毒了,他所想出来的这个游戏,则更是毒辣到了极点。很明显,姓郭的导演这么一出戏,不是单纯的想要杀人取乐,更不是单纯的要折磨他们这些帮会的头目,他这是清除这些帮会头目的党羽啊。   看看这个游戏的规则,十秒钟内替自己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而且这个替死鬼还必须是帮会成员,还需要在昨晚被捕,按照这个规定,在场这些抽球的人们,恐怕只能把主意打到自己亲信身上去了。   列昂尼德的心里除了恐惧之外,剩余的就是在滴血啊,每当抽到一个空蜡球,他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报出一个自己所熟悉、并且昨晚同自己一起被捕的亲信,然后几名秘密警察就会在那些名单上查找。当他们把名字找出来之后,用不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列昂尼德的一位亲信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冷冰冰的被人从门外拖进来。   从透明的玻璃柜里抓出一个蜡球,列昂尼德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水,他知道,如果这个球里再是空的话,那他差不多就说不出什么替死鬼的名字来了。   “拿过来!”身穿蓝色制服的秘密警察冷冷地看着列昂尼德,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   看看仍旧被捆缚在铁链上的最后五名“猎物”,列昂尼德心中默默的祈祷,他期盼着自己手中的蜡球里,能够有一张纸条。   “拿过来!”看到列昂尼德没有什么动静,冷漠的秘密警察上前一步,用手枪顶着他的脑门,大声说道。   深深的吸一口气,列昂尼德将手中已经捏扁的蜡球交到了秘密警察的手里。   拿到蜡球的秘密警察转过身,去掉小球上的蜡封,然后从中抽出了一个纸卷,展开后看了一眼,大声念道:“费茨林!”   随着话声的落地,剩余的五个“猎物”中,有一个人突然发狂般地挣扎起来,他把铁链挣动的“叮当”作响,同时还绝望的哭嚎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过“猎物”的哭嚎没有人去理会,一名士兵大跨步的走上去,举枪对准他的脑门,“呯”的就是一枪,在那血花四溅中,凄厉的哀号戛然而止,而与此同时呢,列昂尼德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就巴望着剩下的四个“猎物”也赶紧被处理掉,这几个家伙简直就是祸害,他们多活上几分钟,自己就要多上几分危险。   说起来,在这个靶场上,任何一位参与抽球的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即便是作为“民主俄罗斯”组织首脑的切列斯基,别看这些“猎物”都是他的人,但是他的想法也同别人一般无二。   “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所谓义气情感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黑手党头目的脑子里,如何能够更好的生存下来,才是他们首要考虑的问题。   看着玻璃窗外那些所谓的黑手党大佬,郭守云脸上的冷笑始终就没有消散过。正如列昂尼德所猜想的那样,他今天布置的这一场游戏,就是为了要彻底铲除这些所谓“大佬”们的亲信,在郭守云看来,布拉戈维申斯克不是不能存在黑帮,也不是不能存在黑手党,他知道,在目前苏联的国内环境下,像黑帮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彻底消除掉的,与此相反,这些黑帮黑手党还将在今后的俄罗斯国家生活中占据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这是老毛子的特色,是他们国内除了石油、军火之外,最大的一种输出品。郭守云尽管相当自信,但是他却没有自信到狂妄的地步。   郭守云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将布拉戈维申斯克,乃至整个阿穆尔州现有的黑帮组织彻底打乱,而后再把他们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在郭守云看来,如今阿穆尔州境内的黑帮才刚刚起步,他们的人数少,力量分散,尤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势力还没有更深的蔓延到政府中去。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把他们拿下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郭守云现在要想收复这些黑帮,所面临的最大一个问题,是他找不出一个这方面有天赋、可以信任的人来主持这方面的事务,而他本人呢,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来考虑这些事情了。同时,对这些黑帮现有的这些头目,他又实在信不过。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采用这样一种方式,一方面震慑这些野性十足的匪徒,另一方面呢,也可以消耗他们的实力。毕竟黑帮的组织结构同商业性的公司不同,任何一个黑帮的头目要想把帮派、组织的权力抓在手里,都需要在树立威信的同时拉拢亲信,所以,如果能够一举铲除掉这些人的亲信,那么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家伙势必无法恢复元气。   给这些匪头们一个残酷的震慑,而后再诛除他们的亲信,最后,再硬性的把这几个以往便相互勾心斗角的黑帮拧合在一起,让他们时刻明白一点,如果想要在残酷的帮派权力争夺中生存下来,就必须依靠自己的支持。郭守云现在就打算通过这么三部结合的方式,把这些桀骜不驯的黑帮团伙置于自己的有效控制之下,从而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成为自己手中的一个工具。   回想起不久前孙红羽对自己说的那个“捕鼠”的故事,郭守云心中暗赞,他觉得,也许自己同孙红羽真的就是一类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提醒,他现在恐怕也想不出这么一个毒辣的方式来。   “呯!”   又是一声枪响从靶场里传出来,这一声枪响,也将“猎物”的数量从四个变为了三个,看样子这场游戏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将目光从玻璃窗外收回来,郭守云把弄着自己手中的高脚酒杯,扭头看了看始终倚在自己身上的小维克多。这小姑娘显然对靶场上那血淋淋的一幕视若无睹,她刚刚才将一个草莓夹心面包填进肚子里,也许是吃的过于饕餮了,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一些猩红的草莓酱,小丫头现在正伸着粉嫩的小舌头,津津有味的舔食着手指头呢。   伸手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抚摸着,郭守云笑道:“维克多,别舔你那手指头了,要吃桌子上还有,自己去拿。”   小丫头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说话,但是她却听的懂郭守云在说什么。   抬起头,维克多看了郭守云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几步之外的玻璃茶几,而后拉着郭守云的手就朝茶几的方向走去。很显然,对她来说,桌子旁边还有“陌生人”,所以她自己不敢过去。   对维克多这无言的要求,郭守云并没有拒绝,对他来说,靶场的那一场游戏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计划的下一步做准备了。   牵着维克多的小手走回到桌边,郭守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先是把桌上那盘甜点拉过来,放到维克多的面前,而后才对面色苍白的叶甫根尼说道:“怎么啦,瓦连科,害怕了?”   “呵呵,让郭先生见笑了,”叶甫根尼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要说害怕我倒是还不至于,只不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所以这一时间有些不舒服。”   “那看来你有必要跟莎娜丽娃同志多学习一下了。”郭守云笑了笑,随口说道。   “是,是,是。”叶甫根尼连连点头,一脸谄笑地说道。   “莎娜丽娃,”郭守云转过头,又对莎娜丽娃说道,“这里的善后问题交给你处理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莎娜丽娃爽快地回答道,“处理那么几十个死人而已,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原本就是罪大恶极的罪犯。”   “嗯,没有问题就好,”郭守云说道,“这样吧,里面那些人就不要再关押着了,今天晚上在挈西诺假日宾馆给他们安排上几个房间,好吃好喝的款待一下,顺便告诉他们,就说我明天上午要见见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郭先生,我记住了。”莎娜丽娃应道。 第二十六章 奇怪癖好?   夏日清晨的曙光,透过微微敞开了一丝缝隙的窗帷投进卧室,不偏不倚的投射到卧室内的床头上。   迷迷登登的从夙夜的沉睡中醒转过来,郭守云睁开眼,恰好照射到他脸上的阳光颇为刺眼,只是照了那么一下,眼前就全都是一圈一圈浮动的红色光晕。下意识的伸手遮在眼前,郭守云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然后就那么一挺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也许是郭守云这个起床的动作太大了,一个软绵绵的“嗯”声从旁边响起,紧接着,一截光滑圆润的小腿从旁边探过来,啪的一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截小腿,着实把郭守云吓了一跳,他那浓浓的睡意在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霍然睁大眼睛,郭守云朝自己的身边看去,这一看之下不要紧,他顿时觉的自己的目光有些收不回了。   只见在他的身边,浑身赤裸的维克多,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酣睡,那造型俨然就像是一个躺倒的“方”字。出于对郭守云的盲目信任,小丫头显然睡得很踏实,一点警觉性都没有,那盈盈一握的桃形双乳、平坦小腹上的秀气小肚脐、两条结实但是却又圆润修长的大腿以及大腿尽头处那没有一丝毛发的丰满“小山包”,全都毫无遮拦的展现在了郭守云的眼前。   老实说,郭守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维克多一丝不挂的样子,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小丫头一直都是由他亲手照顾的,什么洗澡啦、穿衣啦,他可以说是给小丫头既当爹又当妈了。不过这以往不管怎么折腾,他都把维克多当成是没成年的小女孩儿,因此倒是很少转什么别的念头,可今天早上,眼前这一幕实在带给他太多的诱惑了。   在眼前一片肉光粉致的诱惑下,郭守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维克多那截搭在他身上的小腿,少女的肌肤虽然没有那种滑不留手的细腻,但是却另有一番质感的柔嫩,用手摸上去凉凉的,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肌肤下所蕴含的青春弹性。   贪婪的大手顺着维克多的小腿向上抚摸,滑过小姑娘圆润的膝盖,抚过挺直丰润的大腿,最终覆盖上那处纯正“白虎”才能具有的丰满“小山包”。“小山包”上那种软中带硬的诱人触感,令郭守云的脑子里猛然升起一股强大的邪念,他微微侧过身子,跪伏在维克多大敞四开的两腿间,一手飞快的除去自己身上的睡衣,而后边合身伏到了维克多赤裸的身子上。   “唔……”伴随着一声轻细的呻吟,沉睡中的维克多终于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了正趴伏在自己身上伸手四处乱摸的郭守云一会,突然挣扎着朝床边挪去。   郭守云丝毫不理会小丫头的挣扎,他一只手在小丫头两腿间轻柔的摩挲着,用极富经验的力道挑逗着维克多的情欲,而另一只手则将小丫头的左乳牢牢握住,反复的揉捏着,让它在自己的手心里变换着各种形状。同时呢,他又一张嘴,将小丫头娇俏的右乳叼进口中,用牙齿和舌头在那粉红的小乳头上肆意的蹂躏着。   “饿……”就在郭守云在维克多赤裸的身体上连摸带啃、肆意蹂躏的时候,小丫头突然用一个蹩脚,但是却清脆稚嫩的声音说出了一个俄文单词,与此同时,一块被舔掉了奶油的奶油蛋糕,突兀地出现在郭守云眼前。   “吃……好吃……”就在郭守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维克多竟然又磕磕巴巴地说道。   “维克多会说话?”郭守云从维克多胸前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自己身下这个从来就没开口说过话的小丫头。   这一看不要紧,郭守云感觉好像有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泼落下来,哗啦啦的浇熄了他那一身升腾起来的情欲。此时的维克多静静地躺在床上,清纯的面容上简直找不到丝毫的人间烟火气,尤其是那对因刚刚睡醒而凝了一汪浅水的大眼睛,扑扑闪闪的分外可人,骤然看上去,郭守云就觉得自己正压在一个纯洁精灵的身上肆意猥亵。   “饿,你,吃。”维克多显然根本就不懂得男女之事,她看到郭守云看向自己,竟然又把那块蛋糕递到这头险些坏了她身子的恶狼嘴边,同时蠕动着她那两片晶莹红润的小嘴唇,喃喃地说道。   讪讪的张嘴在蛋糕上咬了一口,郭守云无奈的从维克多身上爬下来,然后死猪一般的躺倒在床上,心里闷闷的想着:“也许真该找个女人了。”   按理说,身边这个维克多简直就是个极品的“陪床”,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懂,俨然就是一个智力未开的小女孩,郭守云虽然说是个正常的男人,性欲勃发也是常有的时,可是他却绝没有古怪的恋童癖,尤其是对着维克多那双纯洁到一尘不染的眼睛,他根本就“下不去手”。   “吃……”维克多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在琢磨什么,也许在她看来,这世界上除了吃之外就没什么快乐的事情可以做了。她翻身爬到郭守云的身上,再一次把蛋糕递到了男人的嘴边。   “宝贝儿,我不饿,你自己吃吧。”看了一眼身上这个懵懂的少女,郭守云伸手在她那稚嫩的肩膀上抚摸着,同时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一脸疑惑地看看郭守云,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蛋糕,转头再去看看郭守云,如此反复数次,维克多才“嘻”地笑了一声,然后张嘴朝蛋糕叼了过去。   “不行,得赶紧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可是我的宝贝儿……”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吃的津津有味的维克多,郭守云的大手不知不觉的又握上了人家的乳房,那种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感令他着迷。   说是一时的理智回归也好,说是为了“养成计划”以便将来更多的享受也罢,总之郭守云还是忍住了自己勃发的情欲,没有在这个早晨将花骨朵一般的维克多摧残掉,不过他那双贪婪的大手,却是没少活动,小姑娘身上的每一存肌肤,也都被他抚弄过了。   抱着自己“瓷娃娃”一般的维克多在床上纠缠了一个多小时,当郭守云想起正事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多钟。在储备库里胡乱吃了顿早餐,他便取了早已准备好的钱箱,带着维克多和两名随身护卫的士兵,急匆匆的乘坐一辆吉普车赶赴了挈西诺假日宾馆。   等郭守云赶到挈西诺假日宾馆的时候,莎娜丽娃早就已经把三十六个黑帮的大小头目集合到了一个会议室里,就等着他这个主事人的出现了。   持续两天,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彻底让这些号称“亡命之徒”的黑帮匪首们肝颤了,虽然说他们也知道自己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了,可是当郭守云带着几个人真正出现在会议室内的时候,这些个人脸上的畏惧却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齐刷刷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直到郭守云在主座上坐好之后,还全都不敢坐下。   “诸位坐吧,”坐在椅子上,郭守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凡是被他看到的人,无不胆怯的垂下头去。这些家伙都怕自己在被这个黄皮肤的“恶魔”盯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自杀将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看着众人在忐忑不安中落了座,郭守云淡淡一笑,直截了当地说道:“知道今天诸位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吗?”   众人呐呐不言,其实这答案谁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啊?还不是因为人家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嘛。   “没听到郭先生在问你们话呢吗?”站在郭守云的身后,莎娜丽娃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我想郭先生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吧。”一个身材魁梧,但是却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看了这个忐忑的家伙一眼,郭守云没有理会他,转而继续问道:“还有谁有点别的看法吗?”   “我想,先生之所以留着我们,是因为你也知道,即便是把我们全杀了,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黑帮也不可能全部剿除,没有了我们,还会有别人重新来走这条路,”这次列昂尼德说话了,他垂头说道,“所以对先生来说,最佳的选择并不是剿灭我们,而是控制我们。”   “很聪明,”郭守云笑了,他点点头说道,“你就是列昂尼德吧,难怪你的组织能够发展的这么快。不过,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的。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党还是什么帮的,从今以后,如果想要在远东这片地面上混下去,那么就要给我听话,对于那些听话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他,我甚至可以给他更多发展壮大的机会。至于说那些不听话的人,我自然也有更好的方式去‘款待’他。各位都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们也会作出聪明的选择。”   众人沉默不语,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没有谁愿意再次接受郭守云的所谓“款待”了。 第二十七章 黑白通吃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七卷中如此论述:“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郭守云从进入远东发展贸易以来,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通过走私、非法打击竞争者、权钱勾结等不具备任何合法因素的手段,迅速聚敛起了大笔的财富,因此,从本质上说,他已经从最初那位籍籍无名的商人,转变为远东地区首屈一指的大资本家了。   既然是资本家,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完全挂上了资本家的标签,不顾一切的追逐利润,成为了他做每一件事之前首要考虑的唯一问题,至于说这么做是否合法,是否符合社会公德之类的条条框框,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次对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众多黑帮采取行动,郭守云的打算,就是要把这些刚刚冒头的黑帮掌握在自己手里,对他来说,这些黑帮俨然就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潜力股”,现在在它们的身上投下一分钱,那将来可能就是数以万计的丰厚回报。尤为重要的是,郭守云现在做得全都是非法生意,随着事业上的一步步扩展,他将来必定会有很多不适合自己出面去做的事情,因此,他需要掌握一张永远上不了台面的“硬牌”,这张牌能在很在很多时候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挈西诺假日宾馆的小会议室里,郭守云给在场的三十几位黑帮大佬、头目指出了唯一可行的一条路,“自今日起,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七个黑社会团体正式合并,组成一个统一的、结构健全的大型帮会。”按照郭守云的说法,这个结合而来的帮会,仍旧是属于在场那些大佬们的,至于说权力如何分配,将由他们这些人自己去协商,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他郭守云绝不会干涉帮会的内部日常事务。至于说新帮会在成立之后同郭氏贸易公司的暗中合作问题上,郭守云的要求是,新帮会在成立之后,必须将组织上的闲置资金投入公司旗下的投资基金内,而同时呢,投资基金也会根据盈利的情况,按期给帮会提供分红。   这一切说白了,其实就是新成立的帮会,将会成为郭氏贸易公司旗下的一个自主权相对较大的地下机构。不过作为回报,郭守云也给这些大佬们开出了一系列的好处,比如说:郭氏贸易公司旗下的投资基金,将会承担起帮会的洗钱工作;郭守云将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扶住新帮会的发展、扩张;郭氏贸易公司将帮助新帮会建立自己的实业公司;帮会成员在退休之后,郭氏贸易公司将会负责为他们“漂白”身份等等。   坦率的说,郭守云所作出的这些承诺,对于三十几位黑帮大佬头目们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即便是深沉老辣的列昂尼德也彻底的心动了,他甚至觉得郭守云这两天所耍弄的铁血手腕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他只要把在座的这些人召集起来,然后抛出这些合作的条件,那铁定没有谁会站出来反对的。且不说别的,就拿洗钱和漂白这两个条件来讲,哪个帮会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啊?众所周之,不管什么样的黑帮,他们手里拿着的钱基本上都是来路不明的,如果是少量的资金那也还罢了,可如果是大量的资金,那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就有些烫手了。因为资金来路经不起追查,黑帮的大笔资金根本就无法进入合法的流通渠道,甚至不敢存入银行,而这样一来呢,这些钱就成为了所谓的“死钱”,除了拿去放高率贷或者从事非法活动之外,这些钱根本无法继续增值。也正因为如此,任何一个成规模的黑帮、黑手党组织,都把建立洗钱渠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没有可靠洗钱渠道的黑帮,永远都不可能成什么气候,而掌握了可靠洗钱渠道的黑帮,也就等于是掌握了发展壮大的首要条件。由此可见,郭守云负责为新帮会提供洗钱渠道,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令在场的所有人激动万分了。   而同洗钱渠道相比,那项关于身份漂白的承诺,显然就更加具有吸引了。在座的这三十几个人,他们不管是隶属于那个帮会的,也不管在帮内的权限有多大,他们从事黑帮活动的目的,无非也就是为了求财而已,而求财的目的呢,也无非就是为了过上穷奢极侈的生活。可这话说回来了,这黑道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不管一个人有多狠,也不管他混的多么出彩,这只要一脚踏进了黑道,那这一辈子都很难再把自己洗干净了。一方面要提防道上敌人的暗杀,一方面要小心警察的缉捕,整日里提心吊胆,不敢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连出门度假旅游的机会都少的可怜,这就是一个黑道中人的生活。因此,与那些天真莽撞、整天打破了头想要混入黑道的年轻人不同,真正在黑道上讨生活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能把自己的身份漂白了。就像会议室里在座的三十几号人,他们白手起家混入黑道,如今每人也都有了一定的积蓄了,所以对他们来说,挣钱、挣大钱固然很有诱惑力,可是漂白自己的身份,却是比挣钱更加令他们垂涎。   现在,郭守云开出了一大堆的承诺,如果这些承诺真的兑现了,那么他们这些人是既能赚到大钱,又有机会漂白自己的身份,所以说,像这样的合作,他们恐怕做梦都在盼着了。更何况现在待遇如此丰厚的合作条件他们也无法拒绝,枪杆子掌握在人家的手里,自己一个不老实,这脑袋就没了,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对郭守云说不呢?   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摆平了这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地下大佬”,郭守云感觉颇为满意,要说这美国佬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的确很有效,可以预见,只要这个新的帮会成立起来,那么自今而后,郭氏贸易公司就等于是掌握了黑、白两种强有力的武器。   为了能够尽快将新帮会的势力蔓延到整个阿穆尔州,郭守云要求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七个黑帮,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统合,然后趁着这一阶段阿穆尔州各地小帮会遭受政府打击的机会,快速向外发展。对于这一点要求,在座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更为有利的。如果说对于这些黑帮头目们来说还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的话,那无疑就是莎娜丽娃的存在了,这个女人现在成为了郭守云手中的一把利剑,她将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协助各个组织筹建新的帮会。   莎娜丽娃这个女人,在座的恐怕没有谁不对她忌惮十分了,这两天里,不管是抓捕还是审讯,这个女人统统在场,她的冷漠、狠毒,给在座的这些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莎娜丽娃的身份,她可是安全委员会阿穆尔州的当家人。郭守云让这么个女人出来监管新帮会的筹建,这摆明就是就是一种威慑啊——人家今天能把你放出去,让你好吃好喝的过好日子,这转过一天来,如果不高兴了,那还能再把你抓回去。   “看来今后自己还是老实一点的好。”看着郭守云那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几十个人不用交流,已经在心里达成了一个共识。   “好啦,”将自己想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郭守云拉着维克多的小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将自己带来的钱箱朝会议桌的中间随意一推,而后说道,“既然大家对我所说的这些都没意见,那么从今以后,你们就算是郭氏集团的一员了,我希望大家能够为了集团的利益尽心竭力,而我呢,也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的。这两天大家想必也受了一下惊吓,在这里呢,我向各位道个歉,这箱子里面有五十万现金,数目不多,大家伙的拿去分了,就算是一点补偿吧。”   郭守云说着,拉起维克多就朝会议室的门口走去。   “噢,对啦,”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转身对莎娜丽娃说道,“莎娜丽娃,这两天就让他们在这里休养一下吧,服务要最好的。”   “好的,郭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莎娜丽娃笑着说了一句,转口道,“还有一件事,郭先生,今天早上雅科夫同志从哈巴罗夫斯克打电话过来,他让我通知你,这边的事情办妥之后,尽快到他那里去一趟,他说是你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嗯,我知道了。”郭守云心中大喜,但是这说话的语气却是非常平淡。 第二十八章 空手套白狼   如果说“郭氏贸易公司”的成立,是郭氏兄弟在构建远东商业帝国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那么“远东风险投资公司”的创建,则可以算是兄弟两人由创业走向腾飞的又一个大跨步了。   正如雅科夫所说的那样,在他的协调下,郭守云创办风险投资公司所需要的一切手续,只经过了短短的三天的时间,便全数办理妥当了。在如今刚刚步向改革、国内政治纷乱不断的苏联,商业性银行的出现尚且是一个相当新鲜的话题,更何况是具有向社会吸纳闲散资金权力的公司型开放性投资基金了,可以想见,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郭守云没得到雅科夫的帮助,他即便是向央行申请十年,这一套手续恐怕也批复不下来。“权钱交易”、“官商勾结”之所以被认为是“天下无敌”的真正原因,恐怕也就体现在这一点上了。   “什么样的生意是最赚钱的?”如果有某个不交心的人向郭守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的话,他会面带微笑的回答:“你最拿手的生意就是最赚钱的,”而同样是这个问题,郭守成也曾经提出来过,当时郭守云给出的答复是:“国家不允许做的生意就是最赚钱的。”这样一个听起来有些滑稽的答案,却渗透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国家不允许做,所以没有几个人去做,而没有人做就没有市场竞争,没有竞争的生意难道还会不赚钱吗?   这一条真理,在“远东风险投资公司”成立之初,就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拿到全部的手续之后,郭守云并没有马上就宣布公司的成立,他首先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对投资公司的远景利益做了一个暗箱的分配:作为投资公司最大的股东,郭氏贸易公司将占有远东风险投资公司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作为投资公司的发起人之一,雅科夫将占有百分之七的股份;作为利益分配的一种中介,初创不久的“挈西诺俱乐部”,将占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持此之外,“为了表达公司对央行远东总行行长霍科林诺夫所给予的支持的感谢,”公司将百分之三的股份,转移到了霍科林诺夫儿子的名下。“为了表达公司对远东军区部分将领的感激,”公司将成立“远东军区福利基金”,该基金会将享有投资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而它的作用,则是为远东军区提供后勤福利保障。至于说公司剩余下来的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将会投向社会,以吸纳更多的资金。   从对股份分配的方式上就能够很容易的看出来,郭守云的这家所谓“远东风险投资公司”,实际上在成立之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益瓜分工具,它的成立照顾到了远东方方面面的利益,正所谓“有钱大家分,有肉大家吃”。可是这钱从哪里来,肉从谁身上出,就成为一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而在做好了第一步的利益分配工作之后,郭守云开始招手策划的他第一次“圈钱运动”。   从六月中旬开始,哈巴罗夫克州、阿穆尔州两地各个主要城市的街头上,广播、电视、报纸中,先后出现了大量关于“远东风险投资公司”的广告,这些广告通过并不是很生动的语言,向远东的普通民众宣扬着一个理念:把钱存到银行,远不如投到“远东风险投资公司”划算,“今天您购买了‘远东风险投资公司’的五千元股份,那么您明天就可能收获一千元红利。”   毫无疑问,在苏联高度计划的经济体制以及刻板的金融政策约束下,以高回报为口号的远东风险投资公司,自然能够充分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尤其是在目前社会不稳定,商品市场购销低迷的情况下,一个高回报的投资方向,自然更加容易获得人们的青睐。   就这样,远东风险投资公司在还没有正式成立的时候,便已经通过广告,吸引来了大批关注的目光,那些手头上有些积蓄,并打算通过这些积蓄赚回一些盈利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着购买这远东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的股份了。   分配完了公司的利益、做好了前期的广告工作,郭守云才把精力真正的投入到组建公司的事物上来。   要真正把这家远东风险投资公司戳起来,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且不说别的,单单是公司需要储备到银行的保证金,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保证金的数额,直接关系到公司能够从社会募集资金多寡,因此,颇具野心的郭守云将保证金的数额,限定在了两千五百万卢布这个高线上。   两千五百万卢布!   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老实说,现在别说是郭守云的贸易公司,即便是“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汤普森,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来,而根据郭守云之前同汤普森达成的协议,基督教慈善基金向投资公司注入的第一笔资金,也仅仅只有一千二百万美元,折合四百三十万卢布。同时,在这一阶段,郭氏贸易公司还面临着对古比雪夫第二国立特别医院的收购,因此,贸易公司方面而最多只能挪出一百多万卢布的资金用于抵偿保证金。两方的资金结合到一起,也才只有五百多万卢布,剩余的尽量千万保证金从哪里来?难不成去空手套白狼?   没错,就是空手套白狼。郭守云要利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源,玩上这么一个空手套白狼的绝技,那两千五百万卢布的保证金,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交付央行,不仅如此,他还想着要从央行的口袋里,把大量的卢布现金套取出来,化为己有。   空手套白狼是一个技术活,其过程相当复杂。举一个例子:在公司正式成立之前,郭守云用从基督教慈善基金会获取的一千二百万美元,即四百三十万卢布,同远东军区私下达成了四家军工企业的销售权转让协议,而在这四百三十万卢布交付给远东军区之后,郭氏贸易公司提出一项“发展计划书”,在该分计划书中,郭氏贸易公司声称四家军工企业设备老化,无法同国际需要切合,因此,要求四家军工企业更换部分生产设备,以迎合生产需要。随后呢,就这个问题,四家军工企业代表,同郭氏贸易公司之间进行了数论的谈判,谈判的结果是四家军工企业同一在共同担负费用的基础上,购进价值为三千四百万卢布的新式设备。很显然,四家军工企业要更换的新式设备,是需要拿钱来买的,因为涉及到对外贸易,所以必须动用现金,而如今的问题是,四家军工企业的帐面上除了不具备流通价值的虚拟货币之外,根本就拿不出一千七百万的卢布现金。军工企业要发展,要购进新式设备,却拿不出足够的资金,这该怎么办?毫无疑问,那就向银行贷款呗,而按照苏联央行的规定,一千万以上的贷款,必须由州以上级别的央行部门经过调查核实之后,才能发放。于是,四家军工企业的贷款申请,就落到了远东地区央行总部的手里。就这样,由霍科林诺夫亲自率队的一个核实工作组开始介入郭氏贸易公司与四家军工企业之间的新设备购买协议。   这样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郭氏贸易公司附近进口的新设备,报价单、出货单、海关票据、质量检验单据等等手续,一应齐全,而四家军工企业也的确面临着设备老化、急需更新的问题。没的说,这批贷款的确很有必要发放。   在这样的核实工作完成之后,霍科林诺夫将贷款项目书以及一应的核实单据发往莫斯科央行总部,留作归档备案。而按照以往的惯例,莫斯科央行总部会向内务部、安全委员会会申请协调(协助调查),以确保这笔贷款不存在舞弊内幕。可以预见,当内务部与安全委员会的协调命令下发到远东之后,他们所能得到的回复肯定就是“没问题”了。   就这样,耍弄了一点小小的手段之后,一千七百万的巨额贷款,便从央行划拨到了四家军工企业的手里,并迅速被郭守云、雅科夫、霍科林诺夫、远东军区以及一众参与其中的远东官员所瓜分,而经过这一场瓜分盛宴,郭守云一举套取了七百万卢布的巨额资金。   紧随其后,郭守云再次出手,他以自己所掌握的那部分设备资金(三千四百万的所谓新设备,郭氏贸易公司与四家军企各担负一半)为抵押,再次向央行申请贷款,因为有了之前的那些“翔实”调查,他的贷款很容易就拿到手了。   回头看一下,在这整个空手套白狼的过程中,所有的环节都是做得面面俱到,从那些单据、票证上看,央行的调查没有问题,海关的报关单也没有问题,内务部与安全委员会的协调同样没有问题,毫无疑问,这两笔贷款虽然数额巨大,但却绝对是良性贷款。可这实际上呢,那三千四百万卢布所购买来的所谓“新设备”,却是子乌须有的,它们仅仅存在于那些票据单上,而在现实中能证明它们存在的,仅仅是十几个空空如野的集装箱。 第二十九章 西行列车   “呜!”   在广袤无垠的瓦休甘平原上,一辆墨黑色的火车带着一声颀长的汽笛鸣叫,急速驶过了鄂毕河上的新西伯利亚大桥,径直朝鄂木斯克的方向奔去。   在火车最尾部的那一节车厢里,郭守云站在走廊内靠近车窗的位置上,透过沾着少许灰尘的窗玻璃,静静地看着车外飞速向东退去的广漠草原,愣愣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而在他身后的车厢里,自从上车以来就难得消停一刻的维克多,此刻已经趴在卧铺床上睡着了,小丫头睡觉的姿势相当不雅观,仰巴拉叉的,活像一个假小子。   这是一趟由哈巴罗夫斯克发往莫斯科方向的客运列车,从发车到现在,这列火车已经在苏联远东的广袤平原上,断断续续的奔行了两天两夜,而根据雅科夫的说法,过了新西伯利亚,他们距离目的地古比雪夫还有一半多的路程。坐火车奔行八千公里的路程,这可不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尽管在这趟列车上,郭守云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专用车厢,可是这并不能削减旅程中所应有的疲劳。不过这话说回来,因为本身晕机晕的厉害,郭守云倒是宁可忍受这番疲劳,也不愿意坐着那些高来高去的“铁壳子”到处跑。   “哐当,哐当……”   火车变道所带来的摇晃,将郭守云从离神的状态中唤醒,他抬起胳膊,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想来雅科夫那个家伙也该起床了。   转过身,郭守云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维克多,随手把卧铺厢门关严,然后迈步朝车厢的另一头走去。   “嗯……好,好,舒服。”才刚走到雅科夫所在的卧铺厢门口,郭守云便听到里面那位老哥发出的畅快呻吟。笑了笑,郭守云也不敲门,就那么一拉门把手闯了进去。   小隔间里,雅科夫精赤着上身,舒舒服服的趴在床上,而在床边,两位穿着安全委员会蓝色裙装的长发美女,正在给他做着按摩。   “老哥,你还真是懂得享受啊。”走到雅科夫对面的床位上坐下,郭守云掏出一包香烟,随手抽了一支放在嘴里,同时笑道。   “嘿嘿,人生嘛,无非就是那么短短几十年,如果不好好享受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雅科夫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我可是被你坑苦了,有舒服的飞机不去坐,偏要坐这该死的火车,现在整整两天了,老哥我都快被闷死了。”   “叮!”的一声打着火机,郭守云给自己把烟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这才笑道:“我对那种在天上飞的东西不放心,危险性太高,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这火车虽然慢了点,但是好在安全,你说呢老哥?”   “你这家伙,总能找到一大堆的理由为自己狡辩,还每每让人无法驳斥。”雅科夫笑骂道。   “呵呵,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还做什么商人啊。”郭守云一翻身,躺倒在卧铺上,同时觍颜说道。   雅科夫笑了笑,没有接口。老实说,雅科夫现在对郭守云这个准妹夫简直就是看重的很,尤其是他那套敛钱的手段,真是高明的令人叹服。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从央行金库里掏出来三千多万的巨款,而且这一切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任何漏洞,像这样的才能,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具备的。当然,最令雅科夫感到满意的是,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自己的钱包里也变得愈发充实,三百多万卢布巨额进项,让他这段时间做梦都能够笑醒了,尤为重要的是,这次的分红还仅仅是开始,就像郭守云所说的,随着投资公司走向全面运转,大家的钱包将会急剧的增肥,“你们已经没有必要为如何赚钱而苦恼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应该为如何花钱而伤脑筋了。”   “为如何花钱而伤脑筋。”哈,雅科夫喜欢这句话,而且他更是热切的期盼着这一天早一点到来。   “老弟,”美滋滋地做了一会儿发财梦,雅科夫看着在对面床位上闭目养神的郭守云,说道,“给我说说,这次咱们去古比雪夫收购的时,你到底有没有完整的计划了?”   “哎呀,老哥,你还有完没完了?”郭守云颇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就这么个破事你都问了快一百回了,你不嫌烦啊?”   “我这问了一百回你不是也没跟我说清楚嘛,”雅科夫讪笑道,“你要知道,现在赶去古比雪夫的人可不止是老哥我一个,我那俱乐部里的几个重要人物都会过去,你说到时候我要是拿不出一个完整的计划来,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你放心吧,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郭守云眯缝着眼睛说道,“坐了两天的火车,我这都累的要死了,那还有心情跟你说这些浪费脑子的事。”   “哦?”雅科夫愣了愣神,随即笑道,“累了好说,按摩一下就可以了。斯维特拉娜的技术相当不错,你也来试试,保你一会儿就疲劳尽消。”   雅科夫说着,伸手在床边一位棕发女郎的大腿上拍了拍,示意她到郭守云那边去。   棕发女郎带着一丝媚笑,拧身坐到郭守云的身边,温声软语地说道:“郭先生,能把上衣脱了吗?那样按着才能更加舒服。”   郭守云扭头看了身边的女郎一眼,又瞟了一眼一脸暧昧的雅科夫,这才一边起身一边笑道:“老哥,你这算不算是给我使得美人计啊?”   “诶,老弟你怎么说都行啊,”雅科夫侧过身子,单手撑住脑袋,笑眯眯地说道,“只要你能把这次收购的计划跟老哥我透露一下就成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它可是直接关系到咱们兄弟今后财路了。”   坐在床上,任由那个叫斯维特拉娜的棕发女郎脱去自己的上衣,郭守云叼着烟卷,含糊不清地说道:“什么财路啊,老哥,不是我说,难道你认为同兄弟我合作,就仅仅只有拍卖那一条财路能赚大钱吗?”   “那当然不是,”雅科夫将自己的女人拉到床上,一边伸手在女人裸露的大腿上摸索着,一边说道,“不过这毕竟也是一个来钱的路子,而且咱们也计划了那么长时间,这难不成就要放弃了它?有钱不赚也太可惜了吧。”   趴回到床上,享受着斯维特拉娜的按摩手艺,郭守云舒服的呻吟一声。别说,这个女人的按摩手艺还真是不错,该用力的地方用力,该轻柔的地方轻柔,看样子应该是受过专门的培训。   “老哥啊,这次的拍卖自然是不能放弃,”闭着眼睛,体会着女人细嫩的双手在自己的肩背揉搓时所带来的酸麻,郭守云说道,“就像你说的,这毕竟也是一个来钱的路子。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的考虑是,老哥你们的那套拍卖计划,实在是过于浪费了,如果按照当初的计划去推行,咱们就太吃亏了。”   “哦?怎么说?”雅科夫一听就来了兴致,现在他对郭守云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这位大财神加准妹夫说当初的计划不可行,那铁定就是不可行了。   “老哥你想想,如果按照当初的那份计划,咱们把医院里设备之类的东西都折价拍卖掉,那剩余下来的空壳子,尤其是那地皮,咱们怎么出手啊?”郭守云说道,“虽然说这些东西即便是全都砸在手里咱们也不亏,可那毕竟无法实现利润的最大化嘛。所以我认为呢,这份拍卖计划有必要改一改。”   “怎么改?”雅科夫追问道。   “很简单,”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们那个俱乐部无非就是要钱而已,至于说如何拍卖,如何把这些钱拿到手,你们并不关心,对不对?”   “对,是这么回事。”雅科夫点点头说道。   “那就好办了,”郭守云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而后也学着雅科夫的样子,伸手在斯维特拉娜丰润的大腿上抚摸着,说道,“老哥,我的意思是,你们所需要的那笔钱,我在一个月内,分三期全额支付,然后呢,你们把这家医院转卖给我,至于说将来我是要把这件医院分拆卖掉还是自己拿来经营,你们就不要管了。你看这样如何?”   “老弟,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把这家医院经营下去?”雅科夫愕然道。   “怎么,难道不行吗?”郭守云笑道。   “这也不是不行,”雅科夫皱着眉头,说道,“不过开一家医院哪里比得上咱们的投资公司赚钱啊,更何况这医院还是古比雪夫的,离着咱们远东足足有八千公里,几乎从东西向的横跨了整个国境,你哪有精力来照顾它啊?”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郭守云压根就不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雅科夫,他伸手在斯维特拉娜胸前那饱满的乳房上揉捏着,转口说道,“老哥,你的斯维特拉娜按摩的手艺还真是不啊,嗯,不过不知道除了按摩之外,她是不是还有什么更令人感兴趣的本事。”   “那当然,”既然郭守云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打算,雅科夫也就不问了,毕竟那些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能拿到拍卖款项就够了。因此,在听到郭守云的话之后,他淫笑一声说道,“斯维特拉娜,难得守云老弟对你有兴趣,你还不把自己的绝活拿出来?”   妩媚的瞟了一眼,斯维特拉娜二话不说,她曲身趴到郭守云的两腿间,而后缓缓地俯下身去…… 第三十章 斯摩棱斯基   古比雪夫,苏联伏尔加河流域上的一个军事、工业重镇,蜿蜒流淌的萨马拉河在这里汇入宁静开阔的伏尔加河,两河的交汇,为这个地区带来了充沛水量,正是基于这一点,苏联政府才在古比雪夫市的远郊河道上,修建了一个大规模的水电站,并构造出一个全苏联最大的水库——古比雪夫水库。   要说起古比雪夫这个城市的存在,那细细数来也有四百余年的历史了,早在十四世纪,为了抵御抵御游牧民族的入侵,同时保障从喀山到阿斯特拉罕沿伏尔加河水路运输的安全,俄国历史上第一位沙皇伊凡四世,就下令修建了最早的古比雪夫城(萨马拉)。不过在其后的数百年时间里,由于沙俄的一步步对外扩张,萨马拉城在军事上的重要性被逐渐削弱。到了二战时期,随着德军在东线的快速推进,莫斯科、列宁格勒和其他城市的一些企业被疏散到古比雪夫,而到了1941年底,克里姆林宫更是把政府的主要部门和外交使团都迁到了这里,因此,当时的古比雪夫绝对称得上是苏联大后方的首都,而这个城市的真正兴起,也就是从那一时期开始的。   当然,对于古比雪夫这个城市的历史,身为商人的郭守云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即将要落入自己手里的那家大型医院,毫无疑问,只要把这家医院收购下来,那么他就将跻身于实业商人的行列了。在老毛子的地盘上讨生活,像他郭守云这样手上不怎么干净的商人,就必须处处小心、时时提防,而在危险没有出现之前,就做好各种防范工作,则是最为必要的。   一个商人要想最大限度上规避政治风险,郭守云认为至少要注意四点:明确的方向性、实力雄厚的实业、充足的声望以及庞大的利益网络。在这四点中,那明确的方向性自然不必说了,一个官商如果看不清大势所趋,不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那还有什么混头?至于说实力雄厚的实业,这本身就是一种资本,它直接关系着商人在这个国家中的地位,因此,它也是不可或缺的。郭守云现在可谓是资本雄厚,在整个远东地区,他是天子第一号的豪商,所以他要从单纯的贸易转托出来,向金融和实业进军。在郭守云看来,作为一个商人,如果没有雄厚的实业做基础,那就不能在这个社会中建立起足够的声望,至少来说,不能在民众中形成足够的影响力。同单纯的贸易公司亦或是金融公司相比,实业型的公司需要招募大量员工,而且对地域的依赖性较强,这样一来,它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某一地区的部分就业问题,并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很明显,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因素,实业型商人的利益,往往牵连着一片地区内方方面面的利益,而当这种利益网络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是权力阶层要对这类型的商人下手,也要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毕竟那将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郭守云的胆子很大,但是他也很谨慎,他在每一步发展的过程中,都极力扩大自己的利益网络,竭尽所能的将更多人拉上他的经济战车。现在,他来到了古比雪夫,这里可以说是苏联的腹地了,而郭守云走向实业的第一步,就将从这里开始。   在抵达了古比雪夫之后,郭守云同雅科夫选择了市中心的胜利红星宾馆作为下榻点,这家宾馆是古比雪夫市最豪华、最上档次的一家国营宾馆,按照雅科夫的说法,现在大家都是有钱人了,这落脚的地方自然要选最好的。当然,除了享受之外,雅科夫挑上这家宾馆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俱乐部成员,有几个也将在同一天从莫斯科赶过来,面对这些原本就在摇摆不定的家伙,摆摆阔气显然是非常有必要的。   就这么着,郭守云就跟着雅科夫还有他的那一队随从,浩浩荡荡的住进了位于古比雪夫市中心的胜利红星宾馆,而且他们订下的房间,还是宾馆最顶层的五间豪华套房。   这一群人刚刚在宾馆里住下,按耐不住兴奋的雅科夫,便急不可耐的将郭守云扔在宾馆里,自顾自的离开了,按他的说法,那就是现在的古比雪夫很热闹,一方面呢,是因为此时正式伏尔加河流域的旅游旺季,有资格享受政府疗养津贴的官员,现在正四处寻找着旅游度假的地方,而古比雪夫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另一方面呢,第二国立特别医院即将着手拍卖的消息,好像也已经传开了,那些有实力有野心的人,估计也已经赶到古比雪夫了。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雅科夫要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送走了雅科夫,郭守云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也出去转转,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古比雪夫,能够趁这个机会领略一下伏尔加河的沿岸风光,也算是此行的又一个收获了。不过郭守云的这一项出游计划最终还是被他自己否决掉了,因为连续五个昼夜的奔忙,令他疲惫不堪,在同睡魔做了一番抗争之后,他被迫以无聊的睡眠取代了出游的计划。   入夜,郭守云在一阵儿剧烈的摇晃下惊醒过来,他迷迷噔噔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一脸严肃的雅科夫,正一语不发地坐在自己床边,仅凭着直觉,他便猜到雅科夫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好不的消息。   “怎么啦老哥,”随意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郭守云从床上爬起来,随口问道,“怎么看上去跟要吃人似的?谁得罪你了?”   “吃人?我现在就想杀人!”雅科夫皱着眉头说道,“知道我今天下午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看样子不是什么好消息。”郭守云将身上的一条毛毯盖到身边的维克多身上,笑了笑,心不在焉地说道。   “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没好气的白了自己的准妹夫一眼,雅科夫从床上站起来,“他妈的,咱们的拍卖计划出问题了,莫斯科有人在撬我的墙角!”   “哦,究竟怎么回事?说来听听。”郭守云也顾不上开玩笑了,他从床上爬下来,趿拉上拖鞋,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雅科夫摆摆手,心烦意乱地说道,“走,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郭守云回头看了维克多一眼,这小丫头睡得正死,估计一时半会的也醒不过来。于是他对雅科夫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去。   在胜利红星宾馆内设的餐厅里,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又要了几份餐厅配送的餐点,雅科夫才说道:“老弟,你知道斯摩棱斯基这个人吗?”   “斯摩棱斯基?”郭守云眼皮一跳,这个人他哪能不知道,俄罗斯赫赫有名的七大寡头之一,俄罗斯“首都储蓄银行”的总裁,在俄罗斯“十年动荡”期间,他的名字别说实在俄罗斯了,即便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了。不过面对着雅科夫,郭守云并没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他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说道,“他是干什么的?”   “一个他妈的暴发户,”雅科夫不无鄙夷地说道,“而且还是一个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哦?”郭守云心中颇感好笑,“暴发户”?这暴发户要是能够暴发到斯摩棱斯基那种程度,估计也不太容易,“怎么,你刚才所说的那个挖你墙角的人,就是这个斯摩棱斯基吗?”   微微把头一点,雅科夫愤愤地说出了他今天下午刚刚获得的消息。   作为安全委员会的一名高官,再加上其父身为总部一局之长,雅科夫自然能够轻易的从古比雪夫安全委员会部门那里得到自己感兴趣的消息。就在今天下午,他得到消息,这次原定于“内部消化”的古比雪夫第二国立医院的拍卖计划中出了变故,当初被任命出来主持这项拍卖计划的官员,被“首都储蓄银行”的人给收买了,这样一来,雅科夫原来所安排的拍卖计划就出现了空当,斯摩棱斯基作为一个有力的竞争者,突如其来的杀进了拍卖计划之中。   老实说,虽然在雅科夫的眼里,斯摩棱斯基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暴发户很有实力,毕竟人家的“首都储蓄银行”是全苏联排名数一数二的私人商业银行,如果单凭财力,现在郭守云显然跟人家相去甚远。可想而之,如果让这么一个实力雄厚的银行家参与到拍卖计划中来,那郭守云能不能从竞争中获胜就成为未知数了。 第三十一章 内斗   听雅科夫简要的说完了拍卖计划中出现的问题,郭守云禁不住攒起了眉头,很明显,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这场拍卖计划郭氏贸易公司已经是必须退出的了,因为按照郭守云与雅科夫之前所商定的计划,整个拍卖过程,必须在暗箱操作中完成,那是丝毫不能见光的。简单来说,根据正常的拍卖程序,拍卖项目组会首先将放拍企业的资产状况对外公布,从而为竞拍者提供一个开价的参考,随后呢,正式的拍卖才会开始。   从这一点上来,郭氏贸易公司要想以超低的价格拿下古比雪夫第二国立特别医院,就绝不能允许拍卖项目组将医院的资产状况对外公布,否则的话,数千万的庞大招标金额,就足以令郭守云望而却步了,至于说同一家势力雄厚的私人商业银行去竞争,那就更加的谈不上了。   “老哥,你有什么打算?”伸手在面前的桌子上轻轻地敲打着,郭守云压低声音问道。   雅科夫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先是给自己点上一支,而后将烟盒抛到郭守云的面前。   “哎,要让我说啊,咱们不如放弃算了,”没有得到雅科夫的回答,郭守云也不着急,他将烟盒拿过来,随意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同时含糊不清地说道,“反正咱们现在也有了一条更好的财路,没必要跑过来趟这汪浑水,这个医院斯摩棱斯基想要买,那就让他买好了。再者说了,这不仅仅只是个开头吗,在咱们的地盘上,像这种类似的产业有的是,大不了咱们就把目光盯在远东,我就不信那边拍出来的产业还能落到别人的手里。”   郭守云这番话说得貌似很实在,听起来也颇有那么几分诚意,可实际上呢,他的心里却压根不是那么打算的。他知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雅科夫绝对舍不下拍卖中所蕴藏的巨大利润,而且即便是他能够舍下这大把的利益,他也绝不能就此罢休,因为这拍卖计划的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一连串的权力争夺,他雅科夫倘若输了这一阵,那失去的绝不仅仅是金钱那么简单。   本来嘛,雅科夫本人就是安全委员会的高官,而他的父亲更是堂堂的一任总局局长,在这种情况下,斯摩棱斯基这么一个小小的商人,就敢跑过来撬他雅科夫的墙角,而拍卖项目组的负责人,就真的敢公然背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整起事件中不存在权力争夺的问题,谁会相信?   按照郭守云的猜测,这次跳出来同雅科夫打对台的,恐怕也是安全委员会内的某个重要人物,这个对手所看重的,恐怕也不是区区一个古比雪夫第二国立特别医院,人家看重的,多半是雅科夫数次提到的那个俱乐部。这一次双方在拍卖中的遭遇,就等同于一次面对面的较量,如果雅科夫在这个时候退缩了,那他将会彻底失去对那个所谓俱乐部的控制,试问在这种情况下,雅科夫怎么能够放弃这场拍卖?   “不行!”果不其然,雅科夫打破沉默后说得第一句话,就相当的坚决,“老弟,这次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咱们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那老哥我以后也不用再回莫斯科了!”   “哦?为什么?”郭守云装傻充愣的脱口问道。就他此刻装出来的那副懵懂表情,甚至有资格去当演员了。   “这……你还是不要问了,”雅科夫摆摆手,说道,“这里面有些事情过于复杂,老弟,你知道的太多了没有什么好处。总而言之,这次的拍卖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放手,鲍维诺夫,哼哼,鲍维诺夫,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清算委员会,那翅膀就足够硬了,就可以另谋出路了。嘿,我这次就要让他彻底明白了,我雅科夫永远都不是他那样的人可以对付的了的。”   鲍维诺夫这个名字对于郭守云来说绝不陌生,因为在月前刚刚结识雅科夫的时候,他就提到过这个名字,按照当时的说法,这个鲍维诺夫就是雅科夫身后那个俱乐部的成员,而且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的资产核算工作,就是这个人主持的。   “老哥,你是说鲍维诺夫的身上出了问题?”郭守云心头一动,他不无担忧地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咱们这次的收购恐怕就没法进行下去了,毕竟他对咱们的全盘计划了如指掌,这场拍卖即便是最后由咱们拿下来,那后续的一系列问题恐怕会更加麻烦。”   “嗯,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雅科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而后说道,“不过你尽可以放心,如果不把鲍维诺夫身上出现的问题解决掉,我也绝不会让你参与到这场收购里去的。这样吧,这两天你那里也不要去,就呆在宾馆里,我要趁着这个机会回一趟莫斯科,照我的估计……”   雅科夫的话刚说到这里,一名穿着安全委员会蓝色制服的年轻人,出现在餐厅的门口,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焦急,他的目光在餐厅里扫了一圈,很快落到了郭守云两人的身上。与此同时,雅科夫也看到了这个年轻人,他收住话头,朝年轻人招了招手。   “雅科夫同志……”年轻人快步走到雅科夫的身边,先是看了郭守云一眼,而后说道。   “啊,这位是郭守云,郭先生,是我的朋友。”雅科夫一摆手,打断了年轻人的话,他朝郭守云指了指,同时说道。   “哦,郭先生。”年轻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过脸来,面带微笑的同郭守云打了个招呼。   “嗯。”郭守云没有说话,只是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老弟,你先坐着,我有些事要去办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雅科夫趁着这个工夫站起身来,他对郭守云说了一句,然后拉住年轻人的胳膊就朝外走。   “那你可快点。”郭守云知道这位老哥有事情瞒着自己,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好奇心可以害死猫,这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一点为好。   “看来这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看着雅科夫的身影消失在餐厅的旋转玻璃门外,郭守云耸耸肩,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看来这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同样的一句话,在这一刻也恰好由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   在莫斯科卢比杨卡大街的安全委员会四号工作大楼内,身为第二总局局长的维克托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他手抚着自己那稍显尖削的下巴,看着面前桌上的一份文件,喃喃自语道。   这一段时间以来,随着莫斯科方方面面斗争的一步步加剧,原本一直都很平静的安全委员会,终于开始出现了死水微澜般的波动,而用安全委员会主席克留奇科夫的话来说,这种波动的出现,就意味着克里姆林宫已经开始对安全委员会下手了。   两个星期前,安全委员会内部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论调,有人开始在公开的场合下,支持克里姆林宫现在随推行的各种改革措施,他们甚至在各处散布谣言,声称克里姆林宫也将对安全委员会进行彻底的改造,而且这种改造是完全基于民主条件下的改造,每一个安全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都有权利提出自己的改造构想。这种论调的出现,很快在安全委员会内部引起了骚动,要知道,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要害部门,安全委员会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同所谓的“民主、人道”不沾边的地方,本来嘛,这是一个特务机构,是一个保密性极其严格的单位,别说是苏联,恐怕即便是在美国,类似的机构也不可能为其内部的工作人员提供多大的自由空间,否则的话,这保密又从何谈起?   这是一个阴谋啊,一个赤裸裸的阴谋。很明显,有些人对安全委员会的存在产生了顾虑,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在安全委员会内部挑起纷争,并最终导致这个机构的分裂。至于这些躲在暗处的阴谋操作者是谁,维克托几乎不用仔细考虑就能猜到,谁让身为安全委员会主席的克留奇科夫一直都在同克里姆林宫唱对台戏呢。   既然有阴谋的策动者,那么自然也就缺不了摇旗呐喊的喽啰,至于说这个悄无声息渗透到安全委员会内部的“喽啰”究竟是什么人,老谋深算的维克托也早就看出来,身为第五总局局长的沃罗特尼科夫实在是太可疑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维克托原本并不关心,什么改革不改革的,这些东西都同他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没有人来招惹他,维克托也乐得骑墙看戏。可是现在呢?现在那个该死的沃罗特尼科夫竟然摆明车马的来对付自己了,他在背后给正闷头敛财的雅科夫设绊子,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难不成伊万诺夫家族的人就那么好欺负吗?   深知这其中内情的维克托很上火,他决定不再作壁上观,他要对沃罗特尼科夫的挑衅还以颜色了。 第三十二章 你们拼杀我看戏   “咚咚!”两下轻微的敲门声惊动了满腹思虑的维克托。   “进来!”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维克托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咿呀,”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维克托那位年轻的女秘书走进来,说道,“局长同志,雅科夫同志联系上了,现在他在线上,要不要给您接进来?”   “唔,接进来吧。”维克托点点头说道。   “好的。”女秘书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看着房门紧紧关闭之后,维克托才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没过一会儿,雅科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父亲,”雅科夫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他一听到维克托接了电话,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莫斯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古比雪夫的……”   “雅科夫!”不等雅科夫把话说完,维克托便厉声喝道,“给你说过多少回了,遇事要冷静,冷静!你慌什么?”   “哦……对不起父亲,”雅科夫在电话里说道,“不是我不够冷静,只是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担心如果这次在古比雪夫翻了船,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如果不能把这边的局面稳定下来,那到时候咱们很有可能会满盘皆输。”   “古比雪夫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维克托用他一贯冷漠的音调说道,“不过你也不用考虑那么多,这些事情不是你该去想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步步推行下去,至于其他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妮娜的那位心上人也有了顾虑,”雅科夫说道,“某些人在立场上的变化,令咱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他担心将来会因此而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维克托冷漠的一笑,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有漏洞你就它他补上,有人立场上出现变化,那就想办法让他永远出局。如果那些不该存在的人消失了,妮娜的那位心上人还会有什么顾虑吗?像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去做吧?”   “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莫斯科那边如果追查起来……”雅科夫似乎有些犹豫,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莫斯科的事情你不用考虑,这只是一场棋局罢了,棋盘上大家杀皇弑后、刀来剑往,可只要这一盘棋杀完了,大家总能有一个坐下来协商的机会,至于那些被吃掉的棋子,谁会去理会。”维克托冷笑道。   “是的,父亲,我明白了。”雅科夫在电话里不无兴奋地说道。   “嗯,还有一件事,”正事说完了,维克托又补充一句,“等古比雪夫那边的事情办完了,记得回莫斯科一趟,把妮娜的那位心上人也带回来,老爷子很想见见他,嗯……他这段时间干的也的确很不错,脑力灵透,你记得把他带来吧。”   “好的,父亲,我记得了。”雅科夫在电话里说道。   挂上电话,维克托从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度了两圈步子,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听筒。   “给我接第一总局舍巴尔申同志办公室。”对着电话听筒,维克托说道。   远在古比雪夫的雅科夫,在结束了同父亲的一番通话之后,显然是信心大增,他同紧跟自己的那名安全委员会年轻军官低声交谈了几句,而后快步走回餐厅。   “老弟,等的不耐烦了吧?”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雅科夫笑容满面地说道,“哦,咱们的晚餐已经送上来了,呵呵,看来这里的效率还是蛮高的嘛。”   “怎么,事情有眉目了?”郭守云趴在桌上享受着自己的晚餐,头也不抬地说道。   “算是有些眉目了吧,”雅科夫拿起自己面前的刀叉,“叮叮”的敲击了两下,同时笑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咱们的拍卖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只不过开始的时间可能要向后推迟几天。嗯,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古比雪夫吧?这两天我陪你四处转转,好好的领略一下这颗伏尔加河明珠的风光。噢,还有,我在伏尔加汽车厂还有几个熟人,如果你打算为公司增加几辆用车的话,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我可以帮你按出厂价搞几辆。”   “伏尔加?”郭守云一愣,随即想到,老毛子的伏尔加汽车总厂好像就设立在古比雪夫,如果不是雅科夫提醒,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不过这话说回来,郭守云对老毛子的伏尔加轿车实在无爱,他宁可买上两辆波兰人的波罗乃兹,也不会开老毛子的伏尔加。   “买车的事还是先放一边吧,”郭守云摇摇头说道,“现在公司规模还不大,更何况远东那边的局势也不太平,平时出门我都是借用军车的,自己买车实在没有必要。”   “随便你了。”雅科夫耸耸肩,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餐。   “哎,我说老哥,”沉默了一会儿,郭守云看着雅可夫,最终还是按耐不住的开口问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鲍维诺夫的问题究竟怎么解决?”   “嘿嘿,老弟啊,要有耐心,”雅科夫头也不抬地笑道,“难道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等明天,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真是受不了你了,什么事情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郭守云将自己面前的晚餐往外一推,嘴里嘟囔着站起身来,“算啦,你自己吃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记得找人给我送两份夜宵上去,维克多醒了要吃东西的。”   “嗯,嗯,”雅科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你还要不要点别的?比如说斯维特拉娜的服务?难道你不怀念她的樱桃小口吗?”   “你自己留着吧,我没心情。”郭守云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   雅科夫显然对郭守云的语气毫不介意,他满脸带笑地看着郭守云走出餐厅,而后脸上的表情骤然阴沉下来。   “鲍维诺夫,哼哼,鲍维诺夫,不是我雅科夫心狠手辣,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的愚蠢好了。”用手中的叉子在盘子上轻轻地敲打着,雅科夫看着窗外愈发凝沉的夜色,冷冷地说道。   六月下旬是昼长夜短的一个时期,可就是在短短几个小时的黑暗里,就足以发生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郭守云在第二清晨六点多钟的时候就起床了,毫不客气的说,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半夜里市区里传来的那一声颇具震撼力的爆炸声,令他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仅凭直觉,他便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肯定与雅科夫有关,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这位“老哥”怎么会采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果然,在第二天的新闻里,郭守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就在昨天夜里,古比雪夫市中心基洛夫大街34号的一家脱衣舞酒吧发生了爆炸案,这爆炸来的很突然,规模也很大,根据新闻里播报的情况,酒吧所在的那一栋四层建筑被整个炸毁,变成了一堆尘埃中的废墟。根据警方的估计,至少有六十余人在这场爆炸中丧生,最要命的是,这些遇难者中,竟然还有十几名政府的官员,其中包括古比雪夫市市长乌兹涅琴科、古比雪夫州国有资产核算项目组负责人鲍维诺夫等等。   因为这起案件的性质过于恶劣,影响过于严重,古比雪夫州安全委员会随即介入了案件的调查,而根据安全委员会炸弹专家对爆炸现场的勘察,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起人为的爆炸案,而从案犯的作案手法上看,与四个月前莫斯科安全委员会破获的那一起,意图袭击红场国立百货大楼的爆炸案极其相似。   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求财而不伤人命的郭守云了,面对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尤其是那一具具从爆炸现场里清理出来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那个愚蠢的鲍维诺夫,他身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竟然还敢左右摇摆、背弃原来的“主子”另寻下家,这本身就是在找死,这就像是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公共汽车上飞身跳车一样,即便是不被活活摔死,恐怕也要摔得遍体鳞伤——不过这样也好,鲍维诺夫死了,那就意味着拍卖计划将会暂时停滞下来,按照郭守云的估计,今后一段时间内,将会是两派你死我活的搏斗期,而在这之后呢,双方就要开始媾和,就要谈判。这场拍卖计划最后能够落到谁的手里,还要看争夺的双方谁更狠一点了。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雅科夫显然更加毒辣一点,这家伙简直就没有人性,他为了利益可以漠视任何人的生死。   “看戏吧,看戏吧。”悠闲地点着一支烟,郭守云盘腿坐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嘴里嘟嘟囔囔的如是说道。 第三十三章 第一波暗算   古比雪夫郊外的十月农场,一直以来都是旅游旺季时节人们最爱去的地方,这个农场位于宽阔的伏尔加河左岸,而且恰好是大河的转弯处,与伏尔加河右岸的峭壁嶙峋不同,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原,绿油油的草场一直延伸到静静流淌的伏尔加河岸边,同清澈的河水连成一片。阳光、微风、湛蓝的天空,绿野、清波、远处跌宕的山峦,这一切的一切构造出一个夏季里的旅游胜地。   叼着一根细长的草茎,仅穿了一条大裤衩的郭守云,静静地躺在一张躺椅上,他那双眯缝着的眼睛,色色地盯在不远处一个赤裸女郎的身上。要说这老毛子就是开放,在这种开放式的公共河滩上,那些女人就敢脱得一丝不挂,精赤着身子晃来晃去的,丝毫不顾虑周围那些带色的男人目光。   在郭守云的躺椅边,穿着一身白色裙装的维克多,毫不淑女趴跪在地上,正用两块面包屑逗弄着草地上的几只蚂蚁。这小姑娘真是不简单,她似乎很善于在喧嚣的场合下,找到那么一两处安静的所在。   “老弟啊,”浑身湿漉漉的雅科夫,搂着一位赤裸美女的肩膀从河边走过来,他隔着很远就朝郭守云大声喊道,“怎么不下去玩玩,总在这里躺着有什么意思?”   郭守云看了他身边的女人一眼,这女人很面生,显然是雅科夫刚刚才钓上手的。如果单从女人缘上来看,这雅科夫显然不是一般的强悍,他出身好、有地位,而且人也长的很帅气,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苏联这片地面上,估计很少有哪个女人能挡住他的攻势。   “想什么呢?”走到郭守云的身边,雅科夫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右边那张原本属于维克多的躺椅上。   “我在想你离维克多这么近,难道就不怕她突然蹦起来咬断你的脖子?”郭守云扭头看了一眼,正看见维克多抬着头,一脸敌意的瞪向雅科夫。他在小丫头的头上抚摸着,对雅科夫笑道。   “嗯?!”雅科夫闻言一愣,他顺着郭守云的目光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蹲在自己旁边的维克多。这回不用郭守云说什么了,他噌的一下从躺椅上跳起来,两步跨到郭守云的左边,这才不无抱怨地说道,“我搞不懂,你说你整天带着她干什么,不就是岁数小一点的女人嘛,你要的话我可以找一连过来,何苦去冒这个风险。”   雅科夫这番话可把他怀里的那个赤裸小妞逗乐了,女人搂着他的脖子,不知道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嘿嘿,宝贝儿,你猜着了,”雅科夫腆着脸在女人的小嘴上亲了一口,而后笑道,“我这位郭老弟就是从中国来的,你可别小瞧他,他可是我的大财神呢……这些一会儿回到河滨招待所,我在床上慢慢的说给你听。”   “一对奸夫淫妇!”看着两个毫不顾忌影响的男女,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公然调情,郭守云心里暗骂一句,而后挺身从躺椅上站起来,淡淡地说道,“走吧老哥,你这泳也有了,女人也搞到手了,那咱们现在总该回去了吧?”   “回哪?”雅科夫的手已经探到女人的两腿中间去了,听郭守云这么说,他抬起头来,愕然道。   “当然是回宾馆,难不成还去那个该死的招待所啊?”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也难怪郭守云这么气恼,这个河滨招待所与其说是招待所,还不如说是一个淫窟,昨天晚上郭守云压根就没睡好觉,这一夜里,先后四拨跑去敲门的,都是他妈的妓女,郭守云就纳闷了,如今苏联国内市场混乱,难不成这色情服务行业也混乱了?一晚上四拨妓女上门,这男人得多强悍啊。   “再住一晚,再住一晚,”雅科夫拉着怀里的女人站起来,一脸淫笑地说道,“咱们明天一早再走。”   “那先说好了,今晚你给我找个守门的,”郭守云也知道这个大淫虫现在肯定舍不得走人,于是说道,“这要是半夜里再有人跑去敲门,我就带着维克多住到你屋里去。”   “没问题!”雅科夫拍拍胸脯,一脸决然地说道,“今晚要是再有人跑去打扰你,我就把她沉到伏尔加河里去。”   郭守云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披上毛巾,然后当向朝远处的河滨招待所走去。   这河滨招待所是古比雪夫市旅游局名下的产业,虽然说内部条件同胜利红星宾馆没得比,但好处在于它的位置很不错,正好位于伏尔加河岸边,所以很多前来旅游度假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下榻。其实说起来郭守云也很喜欢这里,从他所住的房间隔窗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蜿蜒流淌的伏尔加河,清晨的时候,太阳从伏尔加河的河道上升起,层山罩霭、漫野挂翠、金霞锁江,景色分外动人。老实说,如果不是这地方氛围太过淫奢,郭守云倒是不介意在这里长住下去。   招待所的主楼是一个哥特式的四层建筑,郭守云同雅科夫他们的房间,就在四楼的东侧。几个人走电梯上了楼,电梯门一开,郭守云率先走出来,他拉这小维克多,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在他的身后,雅科夫已经同那个仅仅披了一条毛巾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了,看那火势,他们是等不到进房间就要及剑及履的大干一场了。   “呜!”   就在郭守云刚刚走过走廊拐角的时候,一直都很安静维克多,突然呜咽一声,而后猛地蹲到了地上。这小丫头别看身材娇小,但是力气却大的惊人,她这么抽冷子的一拽,险些把郭守云拽上一个跟头。   “怎么啦,维克多?”定住神,郭守云扭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维克多,柔声问道,“是不是哪不舒服?”   “呜!”维克多也不说话,她双手紧紧地抓住郭守云身上的披巾,喉咙里不间断的发出那种低沉的呜咽声。   “怎么回事?”这时候从后面跟上来的雅科夫,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皱眉问道。   “不知道,”郭守云蹲下身子,伸手试图抚摸一下维克多的额头,同时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维克多有些不对劲,可别是生病了。”   “她也会生病?你开什么玩……”雅科夫不以为然地说道。   就在雅科夫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而郭守云那只手刚刚触摸到维克多额头的时候,小姑娘猛地抬起头,一双充满了惊恐的大眼睛,直勾勾的在郭守云脸上盯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惊叫一声,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就朝走廊拐角处跑。   维克多眼里那种惊恐的目光,将郭守云吓住了,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他还从没见过小姑娘的眼睛里出现这种眼神呢。在一时的失神之下,郭守云被小丫头拖得踉跄出七八步,最后才在走廊的拐角里停了下来。   “搞什么鬼?!”雅科夫在旁边看着,感觉头皮直发麻,他担心维克多在这个时候发了狂,那走廊里的三个人加起来,恐怕也不够她撕扯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郭守云的心里也发毛了,维克多那双手像钳子一样的锁住他的胳膊,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快被捏成两截了。   “维克多,维克多她现在好像很害怕,”郭守云看着浑身簌簌发抖的维克多,大声喊道,“没错,她很害怕。”   “害怕?!她他妈的有什么可害……”雅科夫条件反射般的吼了一句,不过他这一嗓子只吼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此时的雅科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朝走廊尽头的那一扇房门看了一眼,然后迈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语气焦急地说道,“她不会是犯病了吧?你给她买的药呢?”   “什么……”郭守云一愣,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不过就在他开口时候,雅科夫抢先伸出手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抢着说道,“就是那种红色的胶囊药丸,你到底带来没有?!”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郭守云还意识不到问题,那他也太愚蠢了。   “哦,带来了,应该就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顺着雅科夫的口吻,郭守云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雅科夫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而后扭头对兀自站在不远处的女人说道,“宝贝儿,快去403把药拿过来,哦,就是最里面那一间,门没上锁,快点去,一会回来我给你个惊喜。”   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她妩媚的瞟了雅科夫一眼,然后扭腰摆臀的朝走廊里侧走去。   看着女人渐渐地走到房间门口,雅科夫闪身躲进走廊拐角,同时探出脑袋,朝正伸手抓向门把手的女人看去。   “轰!”   几乎就在女人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伴随着一团火光的升起,一声虽然不算震耳但是却也足够惊人的爆炸声响起,就在这火光与爆炸声中,那个女人整个飞了起来,血肉模糊的跌落在距离拐角不足三四米远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小郭出名了!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这句话用在如今的郭守云身上,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河滨招待所的客房爆炸案,明显就是以他为首要目标的。行凶者采用的是很简单的硝酸导火引爆装置,而炸弹的威力也很小,杀伤半径不超过两米。根据安全委员会爆破专家的勘察,行凶者是把炸弹安放在了门框的内侧,引爆挂锁被固定在了门扇上,这样一来,只要有人推门走进房间,那么引爆挂锁就会被扯脱,从而将引爆器内的强硝酸释放出来引爆炸弹。而由于炸弹威力不大,而且是安放在门内的,所以在炸弹起爆的那一瞬间,能够受到爆炸伤害的人,就只可能是第一个走进房间的可怜虫。   如此缜密的安排,按道理说,毫无防备的郭守云,应该是在劫难逃的,可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一饮一啄的充满了玄妙。作为一个自小就在战乱环境中生长,并在小小年纪,就同苏联正规军在阿富汗战场上斗智斗勇的“杀人机器”,维克多似乎天生就对危险有着强烈的预感——其实这种对危险的预感人人都有,只不过一般人都是有理智的,即便是脑子里出现了这种预感,人们也会“很理智”的将它抛诸脑后。而维克多呢,她从十岁起就被雅科夫着意的训练成了没有理智的杀手,说得难听一点,她更像是一只动物,所有的反应都是基于天性,因此当危险出现的时候,她不会去做那些“理智”的思考,而是本能的去规避风险。同时呢,由于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那小脑子里已经对郭守云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所以她在躲避这种危险的时候,她就要带着自己的“主人”一起跑,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郭守云当初因为一念之仁,将维克多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而今,维克多反过来救了他一命,这似乎正好契合了佛家所讲的“善有善报”吧。   郭守云险些遭遇炸弹袭击这件事,迅速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首先说,雅科夫怒了,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是什么人做得。他一天前才让人炸死了对自己计划产生阻碍的鲍维诺夫,这紧接着,人家就把炸弹按到了郭守云的房间里,这一报还一报的迹象也太明显了。对于雅科夫来说,现在郭守云不仅仅是他的财神,而且也是他下一步计划顺利拓展的保证,在这一点上,他的对手显然也看得非常清楚,因此“打蛇打七寸”,人家直接就照着他的软肋下刀子了。   如今,对于雅科夫来说,他首先应该做的,似乎就是保证自己“软肋”的安全了,而很不幸的是,古比雪夫并不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虽然也很有势力,但是他的对手却是更加强大,为了能够确保不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不得不暂时将郭守云安排在胜利红星宾馆里,命令自己随行的护卫二十四小时保护,同时呢,他又紧急同身在莫斯科的维克托取得联系,将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交代给了自己的老子。   就这样,郭守云险些遭遇炸弹袭击的事情,就闹到了莫斯科。   在接到了儿子传回来的消息之后,老奸巨猾的维克托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采取任何行动,他只是回了趟家,然后借着同谢苗老将军聊家常的机会,很不“小心”的透露给了自己的女儿妮娜,同时呢,又很“谨慎”的表示郭守云目前仍旧是处在重重的危险之中。   老实说,这段时间以来,妮娜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整天除了陪着年迈的爷爷之外,几乎是什么都不愿去想,当然,她更不愿意去考虑郭守云的事情。妮娜知道,自己的性格同郭守云的性格完全相反,她更加清楚,那个眼里只看得到金钱的男人,也根本不可能会对自己产生真正的所谓感情,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妮娜一直都试图将郭守云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里划去,至少别再对他存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感情这东西实在是太难控制了,妮娜越是努力的想要把郭守云的影子从脑海里驱赶出去,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烙印就愈发的深刻——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猛然想起那个男人的好处;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猛然想起那个男人的可恶;心情忧郁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个男人紧紧攒起的眉头;心情开朗的时候,她又会想起那个男人微笑时微微翘起的唇角……就这么的,日复一日,妮娜感觉自己就要“完”了。   而就在这么个时候,别具用心的维克托带来了郭守云身处险境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是一记重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妮娜的心尖上,尽管她在维克托和谢苗老将军的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她那顷刻间就变得煞白一片的脸色,却瞒不了任何人。   看看妮娜那苍白的脸色,再看看蟹苗老将军那紧紧皱起的眉头,心思诡秘的维克托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权力世家的情况是很复杂的,就像妮娜这一家子,因为蟹苗老爷子在国内的地位,维克托和雅科夫才能如此的横行无忌。可这话说回来了,谢苗大将毕竟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人,军人的原则性是他最为看重的,这些年来,他对维克托父子的所作所为早就抱有反感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从不在任何场合下,对自己的两位儿孙提供任何支持。可是对妮娜这个唯一的孙女呢,蟹苗老爷子却是非常喜爱,这不仅仅因为妮娜是他一手带大的,还因为这个孙女跟他的性格很相似,如今,自己这位宝贝孙女如此的担惊受怕,老爷子感觉自己总应该做点什么才是。   就这么地,蟹苗大将在得知消息的当天晚上,就在自己的住处举办了一场酒会,受邀参加的人虽然基本上都是他的老部下、老朋友,但是这些人实际上的背景却相当复杂,他们中有些人是隶属于主流派的,有些人是赞同激进改革的,而有些人则是顽固守旧的。把这么些分属于目前不同阵营,甚至彼此间敌视成仇的要员们召集到一起,蟹苗老将军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番话,那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现在老了,能活着的时日估计也不多了,这权力啊、纷争啊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呢,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什么主流派、激进派亦或是传统派之间的争斗了。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只有他的小孙女以及小孙女将来的生活,因此,他希望在场的这些人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能看在他那张老脸上,别把事情搞到妮娜的身上去。   老将军说得这一番话听起来很是落寞,但是真正听到耳朵里去的人,却也能明确感受到一种威胁——老将军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们怎么斗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老了、我作壁上观、我不管,但是你们斗千万别牵涉到我身上来,不然的话,那就是不给面子啊。”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个道理不仅中国人明白,老毛子同样也清楚。蟹苗大将虽然仅仅是一个将级的军衔,但是他在苏联军中、政府内的威望却是高的很,只不过他为人清高,自从退休放权之后,就很少过问国家内部的事情罢了。在目前这种复杂的局面下,虽然任何一方都拉拢不到他,但是也没有谁愿意把他推到对手的阵营里去。   因此,随着这一场晚宴的结束,郭守云的名字算是在莫斯科高层机构内的传开了,各个争斗的派系之间有了前所未有的共识,那就是“那个姓郭的中国人谁爱动谁动,反正我们不去理会他”。不过可惜的是,作为事主的郭守云,他却对这一切茫然不知,否则的话,依着他的性情,这段时间可是真正的“发展黄金期”,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大展一番拳脚,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有了蟹苗老将军的发话,这方方面面的人物似乎都对古比雪夫河滨招待所的爆炸案产生了兴趣,先是内务部下令,要对这件事情彻查,接着,安全委员会总局也来了专门的调查组,全权负责调查河滨招待所爆炸案的幕后真相,随后呢,中亚军区也以爆炸案发生在其辖区内为名,派来了专门的调查组。其实这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些方方面面的人们,都是希望查出点东西来,好往对手的脑袋上扣个屎盆子。   很显然,这一次雅科夫父子又在争斗中搏得了上风,趁着各方手忙搅乱的机会,雅科夫开始继续在古比雪夫推行自己的拍卖计划,对于他来说,这一阶段已经没有什么对手来干扰自己了,那个敢于背叛他的鲍维诺夫死了,背后同他争抢这个拍卖计划的对手,也变成了缩头乌龟,他甚至把罗织了一个罪名,把前来古比雪夫竞拍的斯摩棱斯基给投进了监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三十五章 “A”字保镖   胜利红星宾馆的房间内,郭守云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立在房间内的那扇落地玻璃窗的前面,眉头紧皱的思索着连续着几天来所发生的变故。在他的身边,维克多光着小脚丫,怀里抱着一个灰色的玩具熊,嘴里念念有词的在床边窜来窜去,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呼。   “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蕴含了太多突变。”郭守云把从自己初到古比雪夫、河滨招待所爆炸案、再到现今所发生的一切事故,从头到尾的细捋了一遍,他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自己还未能察觉到的疑点,至于说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恐怕连他自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有疑点就意味着有阴谋,想不清楚的话,郭守云那颗心就总是悬在半空里,说什么也平静不下来。   “啪!”   就在沉思的当口,房间里突然响起某种玻璃器皿摔碎时所发出的脆响,郭守云愕然回首,却发现原本放在床头柜的那盏精致台灯,此时已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连接着台灯的黑皮电线,却兀自缠在小维克多的脚踝上。滚在床上的小丫头显然也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她蜷缩着身子,将那个硕大的玩具熊挡在身前,小脑袋缩在玩具熊的肩膀后面,怯生生地看着郭守云。   “宝贝儿,又闯祸啦?”郭守云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将缠在维克多脚踝上的电线解下来,同时笑道,“快,到那边玩去吧,别伤了脚,我去找人来打扫一下。”   维克多很听话,她抱着怀里的玩具熊,从床的另一头爬下去,而后窜到了沙发上。   看着小丫头躲进了沙发,郭守云站起身来,走出卧室,径直走到大厅通向走廊的门口。   拉开房门,六七个穿着蓝色制服、肩背AK的安全委员会警卫,正在走廊里来回的巡视着。   “来,你过来。”瞅准了不远处的一个警卫,郭守云抬手招呼道。   “先生有什么吩咐?”警卫快步跑过来,站在郭守云面前说道。   “给我把卧室里的碎玻璃收拾一下。”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而后转身又朝卧室走去。   “哦?”警卫一愣,随即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好的先生。”   也难怪这个警卫会有如此的反映,毕竟他们这些安全委员会的警卫都是属于内卫的特殊部队,他们平时的职责,就是保护安全委员会的高官,那地位绝不是一般的警察、军队士兵可以比拟的。这两天,这些警卫被调过来替郭守云这么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商人站岗,本身就已经够憋屈的了,没想到,这现如今还要充当一回宾馆服务生。   看着郭守云的身影消失在卧室的门内,警卫嘴里嘀咕了一句,然后转身就打算退出房间去。   “你在干什么?”警卫前脚刚迈出房门,便正好迎上身后带了十几个人的雅科夫。   “报告雅科夫同志,郭先生让我打扫房间里的碎玻璃!”警卫身子一挺,行了一个军礼,同时大声回答道。   “唔,那你去吧,”雅科夫点点头,随口说道,“收拾完了你就可以解散了,你们的警卫任务将由别人接替。”   “是,雅科夫同志!”警卫大声说道。   “索玛连科同志,”不再理会警卫,雅科夫站在门前,扭头对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少校说道,“这里就是郭兄弟的房间了,你把你的人安排一下吧,一会儿我再给你引荐一下。”   身材高大的索玛连科少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就那么一转身,对后面的人摆了摆手。   随着他的这么一个手势,十二名头戴灰色战术头盔、面覆黑头罩,仅仅露出眼睛和嘴巴来的神秘士兵,迅速的在走廊里分散开来。这些人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命令,但是布防却进行的井然有序,没用一分钟,整个走廊里包括电梯口、通风管道、楼梯间、窗口等位置,就全都被监控起来。   很显然,仅从这些什么士兵的动作上看,他们就同安全委员会的那些警卫不是一个档次的,尤其是他们身上的装备,更是令那些警卫们眼红:马卡洛夫手枪、微冲、单兵电台、战术防弹背心等等,好不客气地说,这些人俨然就是战场上的一支特战小分队,他们身上的那些装备恐怕就得有几十斤重,而背负这些东西,却仍然能够如此行动迅速,那必定是久经训练的。   “雅科夫同志,”看着自己的士兵在走廊里布置好了防御,索玛连科指着自己身后两名还没有采取行动的士兵说道,“郭先生的房间也需要做一下检查,你看现在方便吗?”   “哦,可是房间里我的人昨天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雅科夫皱眉说道。   “你的人我信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和饭桶没什么区别。”索玛连科毫不客气地说道。   雅科夫险些气结,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对索玛连科的这种认真态度很满意,毕竟人家是安全委员会最精锐的特战队伍成员,而前来保护的,又是他雅科夫的财神,这凡事多加一分小心也是好事。   “那好吧,”雅科夫迈步走进房间,摆摆手说道,“你按照你的安排去做好了。”   此时,卧室里的郭守云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着刚刚进门的雅科夫说道:“怎么老哥,跟谁说话呢?”   “噢,老弟,”雅科夫笑了笑说道,“你来的正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雅科夫说着,指了指紧跟着他进门的索玛连科。   “这位是从莫斯科来的索玛连科少校,按照克留奇科夫同志的命令,他今后将会担负起你的安全保卫工作,直到你的人身安全不再存在问题为止。”雅科夫说道。   “噢?”郭守云一愣,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克留奇科夫是什么人郭守云当然知道,那是克格勃的总头子,是整个苏联国内号称权力排名第四的牛人,他现在莫名其妙的派来一个专人保护自己,目的何在?   “索玛连科同志,这位就是郭守云先生,你们今后的保护目标。”雅科夫自然不知道郭守云在想些什么,他扭头对索玛连科说道。   “郭先生你好。”索玛连科少校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同郭守云握了握手说道。   “噢,你好。”郭守云收回满腹的心思,他说了一句,同时在索玛连科的身上打量了两眼。   多少令郭守云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这位索玛连科少校从穿扮上看,似乎并不是安全委员会内部的警卫,他身上穿的制服并不属于安全委员会的那种浅蓝色制服,而是灰褐色的军队军装,不过奇怪的是,在他那军装的右胸上,却又标注着三个醒目的俄文字母:“кгб”而这三个字符分明就是安全委员会的标志。   穿军装的安全委员会成员?这个索玛连科的身份,倒是让郭守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索玛连科同志,我们能开始检查了吗?”就在郭守云打算询问一下这位索玛连科所隶属的单位时,两名提着箱子的神秘士兵走进房间,他们站在门口处大声说道。   这两名士兵的装扮,尤其是他们右臂上那个双穗簇拥着盾剑,外加一个红色“A”字码的醒目袖标,令郭守云的脑子里很快出现了一个后世声名卓著、且神秘气息浓厚的特种部队番号,而这支特种部队的番号,就是俄罗斯反恐精英部队“阿尔法”。对于这支特种部队,郭守云所知其实并不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支部队在苏联解体之前就已经存在,其所有成员都是从克格勃的特工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而且每个人原来几乎都是克格勃特工内校、尉一级的年轻军官,他们除了每个人所单独具备的一些强项技能之外,还需要具备很多实战中不可或缺的技能。   郭守云记得自己前世曾经关注过一部专门描述海外特种部队的纪录片,那上面对“阿尔法”这支隶属于俄罗斯联邦安全部门的反恐特战部队描述虽然不多,但是却赞誉颇高,“每个队员都能连续做上二百个俯卧撑,不管什么样的书籍,看上一遍就至少能够记住前两页,能够驾驶任何一种交通工具……自组建以来,先后执行一千余次任务,没有一次失败的记录。”   如今,这么一个反恐精英部队,却成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奸商的保镖,郭守云在感觉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不无几分得意,他甚至觉得那起险些要了他小命的爆炸案,还真是一个令他时来运转的好契机了。 第三十六章 难受的元首待遇   “郭先生,”并不知道郭守云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索玛连科少校上前一步,先是在房间的客厅里打量了一番,而后才说道,“我们想对你的房间做一下简单的检查,以便排除危险,你看现在是不是方便呢?”   “有这个必要吗?”郭守云看了雅科夫一眼,愕然道,“昨天雅科夫同志的人不是才刚刚检查过?他们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哎,老弟,让他们查吧,”雅科夫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拍了拍郭守云的肩膀,讪讪说道,“老哥我的那些人虽然也堪称专业,可是毕竟没法跟人家相比啊,再说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这谨慎一点也没什么害处。”   “哦,那好吧,少校同志请随意。”郭守云没有什么异议,他笑道。   索玛连科也不说话,他转身朝门口的两名士兵摆摆手。看到少校的手势,两名士兵迅速地走到客厅中央,他们先是从箱子里取出两幅幔布一样的透明织状物,然后将其中的一副挂在客厅那扇大落地窗上,然后又将几根从一个铁皮箱子上延伸出来的细长导线,安插在织状物下摆的一个接线器上。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一名士兵上前,将那个铁皮箱子的顶盖掀开,郭守云这才发现,原来这所谓的“铁皮箱子”,竟然是一部军用电脑。这年头电脑可是好东西,而部队里能用上的电脑,自然更是好东西,仅从这一点上,索玛连科的这些人的确比雅科夫的警卫要专业多了。   “老哥,你那边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看着两名士兵在自己的客厅里上来下去的折腾,郭守云好容易才收了神,他请雅科夫和索玛连科在客厅的沙发前坐下,而后问道。   “放心吧,现在咱们的收购计划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雅科夫似乎一点也不顾虑身边的索玛连科,他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说道,“如今呢,那个斯摩棱斯基已经被我投进监狱,相信用不了两天咱们的对手就要站出来同咱们谈判了。”   “哦?你就不怕他们还会有更加过激的报复举动?”郭守云并不知道这几天来暗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因此,他不无担忧地说道。   “更加过激的报复举动?”雅科夫乐了,他笑道,“这个呢也不能说百分之百的没有,但是可能性很小。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老爷子前天已经发话了,他说他不希望看到古比雪夫这边再发生什么令他感觉不舒服的事情了,嘿嘿,老爷子现在虽说手里没有多大权力,可是这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现在啊,这各方的头面人物也都放下话来了,古比雪夫要保持稳定,呵呵,你想啊,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跑回来跟咱们争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医院啊。”   “那既然这样,你还扣着一个斯摩棱斯基干什么?”郭守云皱眉说道。   “扣着他干什么?那还用说嘛,”雅科夫语气阴森地说道,“这个该死的暴发户,以为自己手里有那么几个筹钱,背后有那么一两个人撑腰,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要放在以往也还就罢了,可他这一次竟敢公然跳出来同我作对。嘿嘿,他不是有钱吗?他不是想要买下这个医院吗?那好啊,我今天就要让他明白明白,他的那些钱再多,也买不回他的那条命来。”   “你是说你准备……”郭守云暗吃一惊,按雅科夫语气中透出的意思,他是想要让斯摩棱斯基的这趟古比雪夫之行有来无回了。   “好啦,这些咱们先不说了,”雅科夫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谈下去,他打断郭守云的话,转而说道,“咱们还是先说说这次拍卖计划的事吧。现在新一任的国有资产核算小组已经组建完成了,组长是从莫斯科赶过来的博格洛夫同志,他是自己人,只不过,嘿嘿,只不过他这个人有些吝啬,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吝啬鬼,同他打交道,有些该付出的代价,你就必须提前付出。”   “呵呵,这些都是小问题,”雅科夫的意思,郭守云自然明白,他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不怕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对手,怕的就是他看见满地的兔子都不撒鹰,甚至是手里根本没有鹰可以撒。”   “我就喜欢老弟你的这份爽快!”雅科夫拍拍手,高兴地说道,“那既然这样,老弟你就准备准备,把该带上的东西带好了,咱们一会儿就到第二医院去,现在博格洛夫的工作组就驻扎在那里,咱们找他去谈谈,你顺便呢,也能在医院里到处看看。”   “还有什么可准备的,”郭守云笑了,他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说道,“央行的资金票据在手,万事不用愁。”   “郭先生是要去国立第二医院吗?”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索玛连科,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是的话,那你恐怕要等上几分钟再出发了,因为我们要先研究一下你的出行路线,以便制定出一个最安全的出行方案。”   “啊?!”郭守云愣了,他看看一脸古板的索玛连科,再看看旁边一脸无奈的雅科夫,好半晌之后,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少校同志,不必搞得这么隆重吧?我郭某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这有谁会整天挖空了心思的来对付我啊?再者说了,就像刚才雅科夫同志所谈到的,这两天古比雪夫的形势已经稳定下来了,我看咱们也没有必要处处都搞得这么……”   “郭先生,你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索玛连科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便抢着说道,“我们所知道仅仅有一条,那就是从今天起,你的安全将由我们小队全权负责,这是领导分配给我们的任务,也是我们接到的唯一命令,所以请郭先生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   “哦……”郭守云彻底无语了,这索玛连科少校显然是个丝毫不通情理、不懂的人情事故的“傻大兵”,在这种人眼里,除了任务之外就是命令,像这种人,他嘴上说的虽然是“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可是实际上就是硬性的要求,郭守云估摸着,如果自己不配合的话,这些人好不好的就得把自己当场“镇压”了。   “好啦好啦,郭老弟,”雅科夫显然也拿这位古板的少校没辙,他站起身来,绕到郭守云的身后,先是将双手扶在郭守云的肩膀上,继而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索玛连科同志认为有必要先确定一下出行的路线,那咱们就等上一会儿好了,反正也不着急。”   “好吧,那就按少校你的意思去办吧,”郭守云苦笑一声,类似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看来这国家元首级的待遇也不怎么好享受啊。”   郭守云的自言自语房间里的人都听到了,但是索玛连科对此没有丝毫的反映,他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招手叫进来两个背后背着常常挎箱的士兵,从那箱子的形状开看,郭守云可以肯定,那里面肯定是装的两支狙击步枪,至于这两名士兵的身份,看来应该是小队里的狙击手。   将两名士兵叫进房间之后,索玛连科将郭守云将要出行的目的地简要的交代了一下,然后便同两名士兵围蹲在一部军用电脑的旁边,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对于他们所说的那些术语,郭守云一点都听不明白,不过有一些简单直白的话,他还是听出来了。什么纳格尔大街道路狭窄、行人太多,不适宜采取应急措施,什么格罗兹年斯卡亚大街两侧高层建筑林立,狙杀点太多等等,看他们那副专注细心的样子,郭守云感觉可笑的不行——“自己成什么人了,谁会那么无聊的整出那么多狙击手啊,刺客的来打自己的主意。”   索玛连科和他的两位狙击手商量了十几分钟,最终才确定下了两套方案,即一套正式方案,一套应急方案。有了这两套方案,郭守云和雅科夫才得以离开房间,被十几个蒙面士兵簇拥着下了楼。   在宾馆门前的位置上,郭守云和一脸惶恐的维克多,被左右的六名士兵簇拥着登上了一辆开到宾馆门前车道上的军用吉普车。当车子发动之后,两名士兵又跳到车门外的蹬板上,就那么用身子把两侧车窗挡了个结结实实。   老实说,此时的郭守云,算是彻底没有了不久前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接受保护,反倒更像是被人绑架了,而绑架他的人,还是名动天下的“阿尔法反恐小队”。   “也许……我的生活将会从此彻底改变了。”坐在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吉普车里,郭守云手里揽着维克多,自言自语地说道。 第三十七章 卑鄙小人   古比雪夫的市区很大,它傍依着伏尔加河东岸,从南向北延伸了足足三十五公里,而在城区内,东、南、北三个城区方向上基本都是工业区,唯有城西的两个城区是商贸与居住区,而郭守云所要收购的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就设立在城西靠近基洛夫大市场的地方,那里距离火车站也很近,可以说是占了一块黄金地皮。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对这家医院进行资产清算拍卖,拍卖小组已经将医院关闭了,医院里原有的员工,包括医生护士什么的,全都被赶了出去,如今,只要这个拍卖一完成,这些人的命运就算是落到了郭守云的手里,他们是能继续回到医院上班工作,还是变成彻头彻尾的失业者,完全要看郭守云的喜好了。   在十几名“阿尔法”精英士兵的护送下,郭守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国立第二医院,当他们的车拐过路口,眼前刚刚能够看到医院正门的时候,郭守云就赫然发现,在医院正门以及外墙的隔离杆外,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这些人一看就是医院的员工,他们静静的围聚在医院的门前、墙下,手里或举着牌子,或拉着条幅,至于那些牌子和条幅上所写的内容,也无非就是什么“还我工作、我要吃饭。”之类的口号。   “老哥,看来你们这拍卖的前期工作做得不怎么样啊。”郭守云透过车前窗朝那些示威者们看了一眼,仅从人头上看,那怕不得有个上千人啊。皱了皱眉头,他伸手在前座的雅科夫身上拍了一下,笑道。   “你是说这些人?”雅科夫回头瞟了一眼,语气轻蔑地说道,“这些都是原来医院的员工,他们都这么闹了有半个月了,你用不着去理会他们。”   两个人说话间,车队已经开到了医院正门门口,随着两声清脆的车鸣,医院大门缓缓敞开,一大队手里拿着防暴盾牌的警察从里面冲出来,硬生生的从示威的人群里冲开了一条路,迎着郭守云的车队驶进医院的大门。说起来这十几米的一段路可真是不好走啊,虽然有着大批警察和阿尔法士兵的保护,郭守云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可是漫天飞来的果皮、垃圾,劈劈啪啪地砸在车身上,再加上车外那清晰可闻的叫骂声,所有这一切听在耳朵里,倒真是让人别有一番感受——罪犯游街估计也就这待遇了吧?   好不容易穿过被示威者层层堵截的正门,郭守云的车队径直开到医院内部的停车场上。   “看到了吗,那就是博格洛夫,”在车子刚刚停下来,众人还没有下车的时候,雅科夫便在前座上指着正从台阶上迎下来的一伙人说道,“最前面那个矮胖子,在他身边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家伙,是这里的院长斯洛考科。”   “哦,一看就是两个腐败分子嘛。”郭守云笑了笑,随口来了这一句,然后推门下车。   “本来也是。”雅科夫附和一句,却忘了自己比那两个腐败分子还要腐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车上下来,径直朝台阶上的一大堆腐败分子迎去。   “哎呀,郭先生,这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隔着大概还有七八个台阶的距离,那个矮胖的博格洛夫已经远远的把手伸了过来,同时笑意盎然地说道,“真可谓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博格洛夫同志过奖了,”同这位资产清算小组的组长亲热地握了握手,郭守云笑道,“我只不过是个浑身沾满了铜臭的商人罢了,这平日里还要仰仗着你们的支持才能混到一口饭吃啊。”   “呵呵,咱们彼此支持,彼此支持啊。”博格洛夫腆这个大肚子,呵呵笑道。   “这位相比就是斯洛考科院长了吧?”目光一瞟,郭守云转头看着一脸谄笑的斯洛考科,笑眯眯地说道。   “噢,是的,是的,没想到郭先生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这真是……这真是……”斯洛考科显然是个纯正的马屁精,他那一脸的谄笑足以令人起上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啦好啦,都别在这客套了,”雅科夫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摆手说道,“博格洛夫,你看,今天守云老弟我也给你带来了,你这该死的破医院也该出手了吧?”   “哎呀,我的雅科夫,既然郭先生来了,那自然一切都好商量,”博格洛夫笑容满面地说道,“只是不知道我之前说的那件事,你有没有提前跟郭先生交代清楚啊?”   雅科夫撇撇嘴,扭头看了郭守云一眼。   “我都知道了,”郭守云立刻会意过来,他拍拍手说道,“博格洛夫先生所需要谈的那些条件都好说,只要我们拿到资产的核算账目,你所需要的那一部分,立刻就会进入你的口袋。”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我就是喜欢同郭先生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博格洛夫大喜,他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连声说道,“走,咱们到里面谈,我一定不会让郭先生你失望的。”   几个人也不再多说废话,前呼后拥的走进了医院的主办公楼。   在一件宽大的办公室里,四个人先后坐定,博格洛夫亲手抱着一大堆的文件放到郭守云的面前,尔后手里拿着一份蓝皮的塑料文件夹,暧昧地笑道:“郭先生,你可以先看一下这些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可以把这份转让书签了,当然,呵呵,在这之前呢,我应得的那一份……呵呵,郭先生应该明白的。”   郭守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看起来。   这些文件都是医院拥有资产的详细清单,其中的绝大部分都不存在什么问题,同雅科夫月前拿得那一份翔实的资产估算账目基本相同,而其中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医院的银行资金缺少了整整一百五十万。当然,对缺少的这部分资金,郭守云并不在乎,因为他原本也没打算着这些钱能落到他的手上。不过这话说回来了,一个商人,同这些个官僚们做生意总难免要吃一些亏,可这亏不能吃到暗处,而是必须要吃到明处,明处吃亏那叫“交易”,暗处吃亏那叫“冤大头”。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将银行资金的那本账目单拿出来,随手放在一边,然后转头又去看剩下的那些员工名册,而在他的旁边,雅科夫顺手便把那份账目拿了过去,他只看了两眼,那脸上便挂上了怒容。   “博格洛夫!这是怎么回事?!”啪的一声将账目摔在桌子上,雅科夫大声说道,“这医院银行帐目里的资金,怎么相差了这么多?!”   “呵呵,我的雅科夫同志,”博格洛夫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是说那账目中缺少的一百五十万吗?哎,你有所不知啊,这次拍卖进行的很不顺利,前面鲍维诺夫出了问题,他以为医院员工补发一个月的薪水为由,从账目上把这些资金划走了。你看,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从我接手之后,这账目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你总不能把这件事怪到我的头上吧?”   “哼哼,鲍维诺夫?你以为他死了就能人死帐销吗?告诉你博格洛夫,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笔钱究竟是谁转走的,什么时候转走的,我只需要下点工夫就能查出来,你……”雅科夫对博格洛夫那番说辞自然不信,他冷笑道。   “哎,好啦好啦,我的老哥,”郭守云知道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放下手中的员工名册,笑呵呵地说道,“不就是一百五十万嘛,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别说这些钱是被鲍维诺夫挪用的,即便不是,那又能如何?博格洛夫同志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拆解个百十来万的应应急,咱们难道还能较真不成?你说呢,博格洛夫同志。”   “啊,对对,郭先生说得有道理,雅科夫,咱们何必为了一百多万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呢?”博格洛夫看上去也不畏惧雅科夫,他摆弄着手中的蓝皮文件夹,笑道,“看,只要咱们把这份转让书签了,那这整家医院,几千万的资产,可就都是你们的了,而我呢,只不过从中捞了一点辛苦费而已,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合适,合适,当然合适,”郭守云悄悄的拽了雅科夫一把,同时一边从口袋里取出苏联央行专用的红色现金票据,拿在手上晃了晃说道,“博格洛夫同志,我很满意这一次的合作,按照咱们之间的协议,你应得的那部分是一百五十万,可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呢,我给你凑了整,这是央行的二百万现金票据,你收好。”   “呵呵,郭先生果然是通情达理,我真期待有机会同你继续合作。”博格洛夫说着,就伸手过来那票据。   “等等,”郭守云把手一收,让对方捞了个空,接着,对一脸愕然的博格洛夫说道,“博格洛夫同志,我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这既然我对你能够如此慷慨,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把这场交易做稳妥,做干净了呢?”   “噢,郭先生是说转让书吗?”博格洛夫麻利的将蓝批文件夹抵到郭守云的面前,同时笑道,“这个很简单,我已经在上面签字了,郭先生只要再把你的签字题上,咱们就两清了。”   “不不不,博格洛夫同志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郭守云摇头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文件,而是外面那些聚众闹事的家伙。你想想,这家医院我接手之后,可还是要经营的,外面那一千多号人堵在门口,这影响多不好啊。所以呢,你现在就应该负责把他们驱散了,否则这交易怎么能算做干净了呢?”   “这……”博格洛夫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揉揉鼻子,说道,“郭先生,这些人就算是闹也闹不了两个月,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者说了,现在医院不仅要解雇他们,而且还欠着他们一个月的薪水,如果咱们强行驱散的话,那影响会很大的,毕竟那是一千多号人呢。”   “我可没说让你强行驱散他们。”郭守云笑道。   “如果不强行驱散的话,还有什么办法?除非把他们的薪水补齐了。而这一千多号人的薪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要让我掏的话,我可掏不起。”博格洛夫就是个十足的吝啬鬼,他为难地说道。   “呵呵,我怎么能让你自掏腰包给那些人开薪水呢。”郭守云失笑道。   “那郭先生的意思是,您愿意垫付这笔……”一直在旁边没插嘴的斯洛考科自作聪明地说道。   “别打我的主意,”不等斯洛考科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我的钱可不是大水冲来的,外面那些人一分钱的利润都没有给我创造过,我凭什么自掏腰包给他们垫付工资?”   “那这……这,这该怎么办?”斯洛考科讪讪地说道。   “哎,我的斯洛考科同志,对付那些人你要动脑子,而不是拿钱包,”郭守云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他们现在一千多号人堵在门口,对着这么多人,你自然是什么手段都不好使。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中的一部分退出了,只留下几百号人,咱们还对付不了吗?”   “那自然对付的了,”博格洛夫抢着说道,“不过他们现在的心很齐,郭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退出去?”   “简单的很嘛,”郭守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份员工名册,随手摊在桌子上,说道,“斯洛考科同志现在就可以出去告诉那些人,凡是在本医院工作五年以上的,马上回家去,医院要整顿二十天,二十天以后,让他们会医院工作,拖欠的薪水到时候一齐补发。如果现在谁符合标准,却还要闹下去,那就一律开除。嘿嘿,我想这样一来,这些人就要走个半数以上了吧,剩下的那些难道还不好对付?”   “啊,是,是,是,郭先生说得是,”斯洛考科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那二十天以后怎么办?难道先生真的要录用……”   “哎,斯洛考科同志,我真怀疑你到底会不会用用的你的脑子,”郭守云狠狠地将这个所谓院长鄙视了一下,而后才继续说道,“二十天以后,你可以再告诉那些打算回来上班的家伙,就说医院现在只接收有医师以上资格的医生,或者说有丰富护理经验的护士不就好了?至于剩下那些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就像分化这第一批人一样,难道你还应付不了吗?至于说这最后谁能留下,谁该滚蛋,我到时候自然会从这些名册上给你指出来,你明白了吗?”   “是,是,我明白了,郭先生。”斯洛考科慌不迭地说道。   的确,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斯洛考科还听不明白郭守云什么意思的话,那他也太蠢了。   “郭先生真是好精明的头脑,”博格洛夫不无赞叹地说道,“原本如此复杂的问题,到了你手里,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佩服,佩服。”   “呵呵,博格洛夫同志过奖了,”郭守云淡淡一笑,说道,“兄弟这只是对人性把握的稍强一一点罢了,说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嘿嘿,老弟啊,我看你只做一个商人实在是太屈才了,如果有机会,你不妨来我们安全委员会吧,我想你倒是很可能找到一个新的发展方向。”雅科夫玩笑道。   郭守云笑而不语,他目视着斯洛考科跑出门去,这才将手里的资金票据交给博格洛夫,同时也将那份蓝皮的文件夹拿了过来。   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份文件可是一份瑰宝啊,当他在这份文件上签下名字之后,苏联国有的、总价值超过五千万,将近六千万卢布的一家大型医院,就会被他以折半的价格买到手里了——这哪里是收购啊,简直就是白捡嘛。尤为重要的是,随着这一次交易的成功,郭守云有理由相信,这样“白捡”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 第三十八章 将卑鄙进行到底   轻轻松松的拿下了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的产权,郭守云感觉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意,他这个家伙从上辈子开始,就鼓捣空壳的皮包公司,这辈子来到了苏联,又是鼓捣皮包公司,这前生今世间唯一的区别,就是皮包公司的规模有大有小而已。而今呢,他这个“皮包佬”总算是鸟枪换炮,有了一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实业单位,而且还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医院,成就感啊,这里面蕴含了太多的成就感啊。   在第二医院里,郭守云同博格洛夫把产权转让的协议签下,这样一来,在所谓的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幕之前,这家医院就已经不再属于苏联的国有资产了,身为拍卖会主持者的博格洛夫“功成身退”,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就是郭守云同雅科夫之间的交易了。按照之前的协商,郭守云还需要为这家医院向雅科夫支付两千万卢布的巨款,不过这部分款子并不急着给,他还有一个月的筹备时间,因为有了远东风险投资公司的支撑,郭守云要想拿出这笔资金已经不存在什么困难了。   在郭守云的计划中,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并不是用来分拆出售的,他要将这家实力雄厚且本身经营状况良好的医院继续经营下去,当然,医院本身能不能盈利赚钱,郭守云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就是这么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摆设”。   在将医院的产权拿下之后,郭守云又将那些医院的员工名单细细的翻看了一遍,这医院既然要经营下去,那么就少不了医生,那些富有经验而且有些名气的各个病室主治专家、医师,都是郭守云需要留用的人才。想要在一千两百多名员工中,将那些主治专家、医师们挑选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幸好的是,那个看上去猥琐不堪的斯洛考科院长虽然腐败贪婪,但是他对医院的情况的确是了解详尽。在他的协助下,郭守云最终从名册中挑选出了一百多个有资格留下来的医护员工,其余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行政人员,按郭守云的意思,那就是要嘛滚蛋,要嘛重新应聘上岗。当然,从规模来看,这一百多号人绝对支撑不起整个医院的正常运营,但是郭守云并不着急,因为医院近期内还不可能会投入运营,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考虑这些问题。   敲定了部分可以留任的员工名单,郭守云又在斯洛卡科的陪同下,在医院里四处巡视了一圈。现在这家医院已经是他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已经都改姓郭了,最为“业主”,郭守云怎么着也得对自己的这笔产业有一个全面的掌握,比如说什么地方需要改建,什么地方应该拆除,什么东西现阶段应该封存起来,什么设备应该尽快找人维护保养等等。   等把这一切都布置完了,郭守云同雅科夫才放心的离开。当他们的车从医院里驶出来的时候,原本那拥堵在正门门口前的人群已经稀疏了很多,那些原本高举着的条幅、告牌什么的,看上去也显得有气无力了,很显然,郭守云的分化策略起到了显著的效果,这些失去了最初那种团结性的示威者,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人,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逐渐散去。   车队从正门驶出,缓缓地穿过人群,与刚才进门时的情形相比,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菜叶、塑料瓶之类的“袭击物”已经没有了,那些留下来的示威者,就仅仅是簇拥着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车队从他们的面前驶过,那一双双一个小时前还充满了愤怒与坚决的眼睛里,此时剩下的就只有无奈和绝望了。   “老弟啊,真想不到,你对付这些刁民还真有一手,”坐在车前座上,雅科夫看着车窗外那些打了蔫的示威者,笑道,“就这么一会的工夫,这人就散的差不多了。嗯,看样子,至少往后的二十天里,这里可以清静下来了。”   “放心吧老哥,”郭守云伸手抚摸着身边维克多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道,“即便二十天以后这里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你以为现在这些人一旦离开了,他们还会再回来吗?嘿嘿,对于他们来说,二十天以后的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就像今天离开的那些人一样,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谁还会去关心啊。”   “嗯,有道理,”雅科夫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办法很有效,以后的拍卖中咱们不妨继续套用。”   “呵呵,放心吧,保你百试不爽。”郭守云笑这说了一句,转而拿起自己怀里的那份协议晃了晃,说道,“老哥,这次这个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咱们是拿到手了,你需要的那笔款子呢,我也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结清了,那我想问一下,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怎么,等不及想要再次出手了?”雅科夫转过身来,看着郭守云笑道。   “那是当然,”郭守云毫不隐晦地说道,“难道说老哥你就不打算趁机多捞上几笔?这可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啊。”   “放心吧,这样的机会很快机会来了,”雅科夫说道,“不过我考虑的是,下一次咱们要把目标定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他妈的,如果这次是的远东,那也不会中途出那么多的麻烦了,显示该死的鲍维诺夫,接着又是贪婪的博格洛夫,这两个混蛋,如果放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我看他们谁还敢搞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如果能在远东寻找目标,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嗯,我看挈西诺就不错,”郭守云稍稍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这家假日宾馆也应该是属于清算拍卖名单中的吧?咱们说什么也要把它买到手。我已经想过了,如果能够把这家宾馆买下来,那我就在它的基础上建一个私人性质的休闲会馆,嗯,也算是为咱们俱乐部的会员们建一个放松娱乐的香巢吧。”   “哎,老弟,你这个想法不错,”雅科夫显然对郭守云的这个提议颇感兴趣,他挪了挪屁股,兴奋地说道,“我早听说古辛斯基那家伙就在列宁格勒建了这么一个东西,听说还是从日本人那边学来的。嘿嘿,那可是一个销魂的好去处,只可惜那老匹夫势利得很,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他妈的,如果老弟你也在咱们的地盘上搞一个,那老哥我再回莫斯科也有了可以炫耀的东西了。”   “呵呵,既然老哥也赞成,那兄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郭守云淡淡一笑,趁热打铁地说道,“咱们下一次的目标,不妨就定在挈西诺吧,等把它拿下来,咱们立刻就动手组建自己的销魂窟。”   “老弟啊,”雅科夫说道,“要想尽快拿下挈西诺并不难,过两天呢咱们就去莫斯科,到时候我把方方面面的人都请过来,大家在一起商议一下,应该就可以把这个问题定下来。可是有一点,那就是钱的问题,你必须拿出足够的好处来塞住那些家伙的嘴巴。说实话,我觉得在完成了这次对医院的拍卖之后,如果他们拿不到之前商定的那份好处,这新的拍卖计划咱们是不可能拿到手的。哎,所以说啊,你那两千万还需要尽快打过来,老哥我也好继续去操办。”   “这个死要钱的东西!”郭守云心中暗骂一句,他听得出来,雅科夫这是在打两千万收购款的主意,这家伙也不想想,这段时间他从自己的身上赚了多少,如今这区区的两千万,他竟然还好意思追着要。   “老哥,你就放心吧,那两千万我会尽快交给你的,”尽管心里对雅科夫充满了鄙视,但郭守云仍旧笑咪咪地说道,“我相信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只要正常的运行上半个月的时间,这两千万就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郭守云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主意,他将身子伏到前面,趴在雅科夫的椅子背上,语气暧昧地说道:“不过要是老哥你着急的话,兄弟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在几天内就把这两千万凑出来,而且只多不少。”   “噢?”雅科夫扭过头来,看着他说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嘿嘿,老哥忘了你手上还捏着一个金猪了嘛,咱们的斯摩棱斯基先生干的可是私人商业银行,你想想,如果让他拿出几千万的贷款来买自己的小命,他还能不同意吗?”郭守云无比阴险地笑道。   “哦,你的意识是?”雅科夫听出一些门道了,他的眼睛闪着光,兴致勃勃地说道。   “很简单啊,”郭守云说道,“斯摩棱斯基先生作为首都储蓄银行的总裁,他很看好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所以呢,就打算向咱们注资个几千万,这将来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如果赚了钱,他自然能拿到一分红利,如果赚不到,嘿嘿,他那么大的家业,应该也不会把几千万放在眼里吧?”   “这不就是勒索吗?”雅科夫笑道。   “这怎么能说是勒索呢,这叫商业合作,”郭守云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如果老哥能把斯摩棱斯基先生搞定了,那咱们就可以马上拿出一整套的注资方案让他签了,这样一来,咱们的商业合作就完全合法了,斯摩棱斯基先生即便是不愿意,嘿嘿,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第三十九章 后院起火   郭守云的这一项勒索性提议,很对雅科夫的胃口,这位素来胆大妄为、贪财无忌的安全委员会高官,对勒索钱财这一行很有造诣,而且也非常喜好。   “嘿嘿,老弟,你说的不错,商业合作,嗯,这个说法我喜欢,”雅科夫靠在椅背上,一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说道,“依我看啊,怎么这么办。现在那个暴发户就关在琴托克监狱里,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一趟,你亲自见见他,我想以你的口才,应该能够让那小子作出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这样也好。”郭守云点头说道,同雅科夫相比,他更清楚斯摩棱斯基这个人的潜能,这个人作为苏联最早出现的私人银行家之一,手中肯定掌握着他郭守云现在所难以企及的庞大资金,像这种既有钱又混账的奸商,如果不好好的敲诈他一下,郭守云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苦大仇深的苏联人民。   “老哥你就去安排吧,”郭守云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他带着那一丝阴险的笑意说道,“不过如果想要从那个奸商手里多捞一笔的话,老哥你最好趁着下午这段时间,多去搜集一些关于首都储蓄银行的情报,嘿嘿,兄弟没准就能从这些情报里面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到时候也好让那家伙多吐点血。”   “这个好说,”雅科夫信心十足地说道,“我用不了一下午就能替你搞定。”   对雅科夫搜集情报的能力,郭守云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在他看来,今天晚上这一顿云南竹杠他是敲定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顿竹杠能砸出多大的水花来了。   一个胆大妄为的安全委员会军官,一个肆无忌惮的中国奸商,这么两个人凑在车里,高谈阔论的商议着如何去敲诈勒索,他们那不加丝毫掩饰的言谈,令同车里三个蒙着面的阿尔法士兵听得是目瞪口呆,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两个正在接受他们保护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恐怖分子。   同雅科夫商定了勒索计划,郭守云扭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左边的那名士兵。因为士兵脸上的面罩蒙的很严实,除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所以郭守云也看不出人家的年纪,不过他能够看出来的,是这个士兵看着自己时那种目光中所包含的狐疑。很明显,他刚才同雅科夫的那番对话,令这个士兵对他们产生了怀疑。而对身边士兵的这种怀疑,郭守云丝毫都不会去担心,这些大兵虽然都是特种部队的精英,可不过他们精英到什么程度,他们的身份仍旧是一个大兵,所以呢,无论是雅科夫还是郭守云,都不担心自己那些违法的勾当被这些人听去——不要以为一个普通人在掌握了某些证据之后,就有机会把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扳倒,像这种理想化的故事只能存在于电视或者是电影之中。就那车内这几位阿尔法的精英来说,他们今天即便是把雅科夫同郭守云的对话全部录下来,那又能如何?跑出去揭发还是满天地下四处张扬?那样的话,他们最后面临的恐怕只能是死路一条。   车队沿着来时的路线快速的行驶,大约二十几分钟之后,便重新返回了胜利红星宾馆。   在宾馆的大堂里,郭守云同雅科夫商议了一下,两人决定将宾馆顶层的所有房间都包下来,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减少安全上的隐患,另一方面呢,也可以有充足的房间安排这些“阿尔法小队”的士兵入住。除此之外呢,郭守云还将宾馆的小宴会厅预定下来,按他地说道,那就是下午要开办一个小型的宴会,一方面庆祝一下今天收购的顺利完成,一方面也是为索玛连科这一伙人接风洗尘。   不得不承认,郭守云这个奸商很会做人,他考虑问题总是能考虑的面面俱到,简简单单的两个安排,无非就是多花一点钱而已,就令索玛连科这个古板的少校对他好感大增。本来嘛,特战队的精英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喜怒爱憎,谁不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受人重视,生活过得更好一点,享受更多一点啊,而索玛连科这些人,平日里受得是最艰苦的训练,执行的是最危险的任务,这住酒店、享美食之类的至高享受,似乎永远与他们无缘。而今呢,同样也是在执行任务,他们却获得了一个享受生活的机会,这别说是那些士兵了,即便是索玛连科自己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就在郭守云忙完了包订房间以及小宴会厅的事情之后,刚刚返回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中国哈尔滨,身为郭氏贸易公司股东之一的孙红羽,也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推开了家中客厅的那扇雕花大门。   不到半个月前所受的轻伤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孙红羽的胳膊上仍旧打着坚硬的石膏,原本按照十六师师部医院的安排,她至少还需要在那里修养上一个半月的时间,而依着孙红羽自己的意思呢,她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回来,她希望能够等古比雪夫那边的收购案完成之后,再同郭守云见一个面,细细商定一下今后的合作问题。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孙红羽的一位亲信从国内带来了一个消息,正是因为这个极其不妙的消息,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就在一天前,哈尔滨市工商、税务、海关、审计等数个部门,突然对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哈尔滨分布采取了联合行动,公司全部的账目被封存,银行资金被冻结,几名公司的会计被拘留,而与此同时呢,公司库存的、正在走运的大批货物,全部被扣押,甚至连十几辆即将在黑河、延吉等口岸过境的集装箱卡车,也全都被扣截了。按照孙红羽的亲信所说,这次哈尔滨的分公司恐怕是在劫难逃了,现在国内各部门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证实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自成立以来,利用制定虚假账目、篡改货物出口目的地、虚报进口报关数据等手段,大肆偷逃国家关税,据估计,公司偷逃税额近亿元人民币,这明显构成了重大的经济犯罪。而对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企业法人郭守云、郭守成兄弟,国内警方也发布了通缉令,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相关方面的引渡召回,就回通过外交部门发到苏联。   这个消息对于孙红羽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敏感的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公司的各类账目都做得很齐全,各个方面的打点也做得很周到,如果不出大纰漏的话,公司的业务根本不可能曝光出去。尤为重要的是,从国内方面掌握的罪证来看,他们显然捋清了郭氏兄弟走货销货的全部渠道,而这些情况连孙红羽这个公司的大股东都不知道,国内的调查单位又是怎么了解到的?这一切的一切除了离奇之外恐怕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老毛子这边有人向国内透漏了消息。   涉嫌偷逃关税近亿元人民币,这无论如何都是一项大罪了,很明显,如果郭氏兄弟俩落入了法网,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势必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压上刑场枪决了事,虽然说目前郭氏兄弟俩人在苏联远东,国内鞭长莫及,可是这两年中苏关系缓和的很快,天知道国内的引渡要求发过来之后,老毛子会不会把他们兄弟俩押解回国啊。   俗话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孙红羽第一时间同远在哈巴罗夫斯克的郭守成取得了联系,并将国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同时又让郭守成尽快同郭守云取得联系,以便商量对策。而在办妥了这件事之后,孙红羽顾不上自己的臂伤,就那么急匆匆地赶回了哈尔滨——她要回去探听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就这么的,孙红羽没有等到郭守云返回布拉戈维申斯克,就孤身一人回到了哈尔滨。   虽然是名副其实的高干之家,但是孙红羽父母在哈尔滨所拥有的这一套房子,却远远称不上奢华,这是一处老宅,很有年头了,据说这套宅子在抗战时期曾经是小日本关东军一名将领的私宅,解放战争胜利后,哈尔滨市政府将它拨付给了军分区,最终分到了孙红羽大伯的名下。孙红羽父亲那一辈上兄弟两个,全都是老革命了,而在这两兄弟里面,孙红羽的父亲孙穆清排行老二,同时呢,也就只有他这门上有子女传宗接代,那就是孙红羽和她的哥哥孙红军。孙红羽作为女儿,从很小的时候就过继给了她的大伯孙穆雷,而孙穆雷对她则是视若己出、疼爱有加。   不过疼爱归疼爱,孙红羽这次回来,还是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之所以没有同郭氏兄弟俩出现在一起,那就意味着父亲、大伯他们已经在背地里活动过了,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把郭氏兄弟也捞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吗?”在那仅摆放了几件老古董式家具的客厅里,孙氏一门的重要人物几乎全部在场,看到孙红羽在孙红军的带领下走进客厅,一脸怒容的孙穆清劈头问道。 第四十章 各有算计   “爸,伯伯,”孙红羽对自己这位素来耿直不阿的父亲还是充满敬畏的,她走到客厅正中央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跟上座两位老将军打了声招呼,而后挤出一丝笑容,看似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们怎么想起回哈尔滨来了,怎么提前也没打声招呼?”   “哼!”孙穆清见自己这个女儿到现在了还跟自己装傻充愣,忍不住冷哼一声,愤愤的扭过头去。   “坐吧,小羽,”孙穆雷看上去倒是心平气和,他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面带微笑地说道,“我跟你爸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是专门为了你这个总是不能让人省心的丫头。”   “为了我,我怎么啦?”走到大伯的身边坐下,孙红羽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远处的父亲,而后死鸭子嘴硬一般地说道。   “你!”孙穆清险些没气的跳起脚来,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大声呵斥道,“你怎么啦?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问你,你跟那个什么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竟然敢……”   “穆清!”孙穆雷显然要比自己这位上了年纪,但是脾气却一点没见小的弟弟冷静的多,他皱皱眉头,插嘴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不要随便去相信。小羽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她怎么可能会跟那些偷税漏税、走私贩私的不法奸商有什么关联呢?像这些事情,主管单位的同志不是也证实了嘛,你怎么能还把这些屎盆子朝小羽的脑袋上扣呢?”   大哥这番话中所包含的意思,孙穆清自然不会听不出来,这两天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这老哥两个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孙红羽从这件事情里摘拔出来,现在当然不希望有人再提什么孙红羽同这家公司有关联的事情了。   “小羽啊,大伯我也相信你不会跟那个什么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有瓜葛,”孙穆雷笑道,“我和你爸这次回来呢,就是打算把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接到北京去。你看你啊,今年也都奔三十的人了,这婚姻大事呢也该考虑一下了……”   “伯伯……”孙红羽听出来了,她这位大伯虽然看上去脾气好很多,但他却是在打游击战,这位老爷子不是对她前段时间所做的那些生意不管不顾,而是想要用一个更有效的办法,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这段时间呢,我和你爸也一直在给你注意着,”对孙红羽的插嘴毫不理会,孙穆雷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嗯,有几个小伙子还真不错,这次你跟我们去北京,我就让你爸给你安排一下,啊,跟他们一一见个面,相信你总能找到一个自己看的过眼的。”   “那我的生意怎么办?”知道同两位老爷子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孙红羽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嚷嚷道。   “放心吧,不会耽搁你那些生意的,”孙穆雷笑了笑说道,“呵呵,这样啊,三个月,你就去北京呆三个月,就算不是为了考虑个人的婚姻问题,你也总应该腾出点时间来陪陪我和你爸这两个老头子吧?难道你的那些生意还能比咱们的亲情更重要?”   “三个月?”孙红羽绝对是个精明的女人,她从大伯所说的这番话里听出了猫腻。三个月,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伯偏偏要她去北京呆上三个月?这是不是和郭氏贸易公司的事情有关?   “大伯,你也别和我兜圈子了,我不信你会不知道我跟郭守云他们的关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孙红羽也不打算再装傻充楞了,她站在客厅的中央,直来直去地说道,“你现在就明白的告诉我吧,他们的事还没有挽回的余地。你跟我说三个月,那这三个月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现在有些人还拿不准应该怎么处理守云,所以要再等上三个月?”   “混账!”孙穆清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大声呵斥道,“你个死丫头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你……”   “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不等弟弟把话说完,孙穆雷也火了,他冲着弟弟大吼一声说道,“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教训孩子!”   孙穆清被大哥这一声训斥直接砸蔫了,他张张嘴,看样子想说什么,可最终没能说出来。   “你们都出去!”看弟弟哑巴了,孙穆雷才把手一挥说道,“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小羽说,都给我滚出去!”   眼见得老爷子发火,除了孙红羽之外,房间里的众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顷刻间都走了个干净。   “小羽啊,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这心思也更加细腻了,”等到众人都退出去之后,孙穆雷才换上一副笑脸说道,“竟然能从大伯无心的一句错失里找到问题的关键,不简单,不简单啊。”   孙红羽也不说话,她盯着自己这位大伯,等着对方给她进一步的答案。   “郭守云,一九六三年七月十四日生人,祖籍哈尔滨市呼兰区石人镇……”孙穆雷并没有急着说出孙红羽所关心的答案,他坐在沙发里,眯缝着眼睛,开始跟背课文似的念叨起了郭守云的详尽资料。从郭守云的生辰年月到祖籍籍贯,再到他的直系亲属关系,幼年、少年时的生活情况,及至他开始进入中苏边贸市场、开创郭氏贸易公司,甚至是他同雅科夫勾结在一起,打压阿穆尔州进出口贸易类同行、打击黑社会帮派、盗窃苏联国家资财等等等等,这些或是孙红羽知道的或是她不知道的情况,老爷子都能复述的清楚透彻。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郭守云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有人在监视着了。   “小羽啊,知道我对这个郭守云的看法是怎么样的吗?”说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情况,孙穆雷转过头,看着有些失神的孙红羽说道。   “怎么样的?”孙红羽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是一个很大胆、而且也很幸运的……混蛋!”孙穆雷直截了当地说道。   “哦?”孙红羽一愣,随即想起了郭守云的种种“事迹”,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很大胆,而且也的确很幸运,当然,从他那种种劣迹上来看,说他是混蛋好像已经很便宜他了。   “他这样一个歪门邪道样样精通,正道却是一点也不走的家伙,如果放在国内,哼哼,枪毙他十次恐怕都便宜他了,”孙穆雷继续说道,“不过幸好的是,他的那份大胆和野心,令他看不上国内的发展环境,所以一早就跑去了老毛子的地头,而这也使得他成了一部分人眼里的‘好材料’,不然的话,你以为你们弄得那个贸易公司能顺顺当当干上这么长时间吗?”   “即然这样,那现在为什么又……”孙红羽明白大伯说这番话的意思,她忍不住追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孙穆雷抢着说道,“这国家的利益和你们商人的利益是差不多的,你们投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算计好了风险和回报,而国家也要考虑这些问题。现在那个‘小混蛋’惹了太多的麻烦,他的手伸的太长了,可以说是已经触及到了莫斯科权力的核心位置,而这一阶段,他所面临的风险太大,一个搞不好,就是满盘皆输。像这么大的风险,我们是承担不起的,更何况现在很多眼睛都已经盯在了他身上,所以在这个时候同他撇清一下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按照我们的分析,老毛子那边政权的变动已成必然,未来三个月内,他们那里的情况估计就明朗化了,如果到那时这个‘小混蛋’所进行的这场豪赌能够获胜的话,那自然什么都好说……”   “那如果他输了呢?”孙红羽不无担忧地说道。   “如果他输了,呵呵,那天下虽大,他恐怕也不容易找到一个容身之处了。”孙穆雷淡淡地说道。   “那这么说一切还要看他自己的拼搏喽?”孙红羽不以为然地说道,“即然这样的话,那依我看,即便是他将来成功了,你们恐怕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要知道,这雪中送碳与暖春送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效果。而且大伯,我劝你们也不要把守云看成是一个简单的惟利是图的商人,根据我同他相处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他这个人的思想很难被人看透,在我看来,钱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而对于一个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嬉戏者,你们的任何一种算计,最后都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四十一章 转贷款的猫腻   孙红羽的看法丝毫没有错误,郭守云的确不是那种仅仅依靠利益就能网罗住的人,他看中金钱,但是更看重控制,一种完全的、绝对的控制。   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国内部分被查封、货物被扣押的消息,在孙红羽返回到哈尔滨的当天下午,便传到了郭守云的耳朵里,而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过多的惊讶,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郭守云一直以来做得都是违法乱纪的买卖,像这种买卖,在一个局势动荡的国家里做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就像如今的苏联,在这里,只要舍得出钱,那人家就能随你可着劲的折腾。但是在中国不同,那里的改革开放正在稳步发展,而与之相关的法律、法规,也在逐步的健全,在那样一种环境下干这种大批量的非法走私贸易,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公司被封,二百多万人民币的资金被冻结,价值数百万的货物被扣押,尤其是一条重要的贸易渠道被封堵,这对于一般的公司来说恐怕是一个绝对承担不起的损失,但是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了。二百多万人民币,就这些钱投资公司那里翻翻手就能捞回来几倍不止,至于那些货物,郭守云也看不上了,对如今的他来说,那种纯粹的低档次商品走私贸易不仅利润低而且还要承担风险,这种买卖继续做下去实在有些鸡肋。而唯一令他感觉有些遗憾的,就是同国内那一条贸易渠道如今算是真正的断绝了,不仅如此,他们兄妹三人今后恐怕很难再有回国的机会了,在国内,他和弟弟守成算是成了真正的通缉犯了,而且还是罪大恶极的那种,毫无疑问,只要他们落到国内警方的手里,那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飞人啊,自己继前世被处刑之后,第二次成为了无家可归的“飞人”,这种宿世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多少令郭守云感到几分失落。   在举办完了为索玛连科一干人的接风宴会之后,郭守云通过长途电话,同远在哈巴罗夫斯克的郭守成通了半个小时的话,在电话里,他听弟弟虽然口称无所谓,可是语气中那种难以掩饰的失落感却分外强烈,这一天兄弟俩都知道早晚会来,可就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同样是在这番电话里,远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弟弟告诉郭守云,国内方面的动作很快,他们的引渡要求,已经通过外交部门发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内务部。郭守成在电话中说,内务部的克廖缅科拿着引渡文件去招待所见他,询问对策,他只给了对方一句话:“要不你这就把我们送过去?”说到当时的情形,郭守成在电话里笑声不绝,但是那笑声中包含的究竟是开心还是苦涩,恐怕就只有郭守云能够听得出来了。   在结束了同守成的通话之后,郭守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了半个小时,而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考虑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相当繁琐,一条一条的罗列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条理性,不过在这其中的最终一条还是被他把握住了,那就是随着国内对他们兄弟所采取的行动,他这个漂泊异乡的非法商人,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半个小时的沉思,郭守云便吸了六支烟,不大的卧室里被他搞得烟雾缭绕,维克多显然也察觉到了“主人”此时的烦闷,小丫头抱着那只玩具熊,静静的蜷缩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咚咚!”   两下用力的敲门声打断了郭守云的沉思,他扭过头去,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前去整理首都储蓄银行资料的雅科夫回来了,不然的话,现在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老弟,开门,是我。”果不其然,敲门声停息之后,雅科夫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将自己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郭守云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拧开了门锁。   “嚯,干什么呢你?!”房门一打开,雅科夫险些被一屋子的烟气呛着,他守住刚刚打算迈出的步子,皱眉说道。   “没什么,考虑点问题。”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怎么,因为中国那边的事情?”雅科夫笑道。   “嗯。”郭守云点点头,招呼着维克多离开充满烟气的卧室。像这种事情,他知道不可能瞒住雅科夫,这小子肯定比自己了解的都清楚。   “你也都知道了?”尽管知道对方比自己了解的还清楚,可是郭守云仍旧问了一句。   “嗯,我也是中午才刚刚得到消息的,”雅科夫看上去很开心,他拉着郭守云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笑道,“在我看来,这也没什么嘛,反正公司损失也不大,你何必这么愁眉苦脸的。依我看啊,你以后也别回去了,就在这边定居吧,这回头呢,我帮你们兄妹三个把国籍的问题解决了,嘿嘿,回不了中国你就入我们的国籍,正好,有了这边的国籍,那以后有些生意上的事就好办多了。”   的确,郭氏兄弟在中国出了问题,这最高兴的就要数雅科夫了,以前同郭守云合作,他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是中国人,而且有着中国的国籍,这要是合作到半路,兄弟俩抽冷子卷款跑人了,他雅科夫就哭都没地哭去了,虽然说安全委员会的能量很大,可他们也不能公然把手伸到中国国内去,至于说那个什么引渡协议,那东西一点约束力都没有,还有个屁用。   如今好了,郭氏兄弟在中国那边的事发了,他们现在要是往中国跑,那就是死路一条,而他们要向朝中国以外的地方跑,那难度可就大了去了。正是因为这一点,雅科夫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才会如此开心,他绝对现在的郭氏兄弟,显然更加容易控制了。   当然,中国国内市场的丧失,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也许在今后一段时间内,郭氏两兄弟从进出口贸易方面的盈利将会锐减,不过这一点似乎也不重要,雅科夫相信,即使把贸易方面的利润全部舍掉,郭守云也会有办法挣到大笔金钱的。这个中国人的脑子太好使,他总能从不可肆意的角度上发现赚钱的契机,而郭氏兄弟的盈利也就等于自己盈利,在这一点上,雅科夫看的是再清楚不过了。   “哎,”内心的沮丧,并没有影响到郭守云的判断力,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这位“老哥”在打什么主意,心里冷笑一声,郭守云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说道,“这国籍的问题倒是好说,其实不瞒老哥你说,兄弟我早就想给自己安上一个你们这边的国籍了,要知道,按我的构想呢,在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进入正常运营之后,咱们就应该想办法把自己的商业银行开办起来。到时候由风险投资公司负责融资,这银行的保证金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而一旦咱们自己的商业银行开办起来,那谁还会为几千万的资金发愁啊?”   “嗯,老弟说的不错,”雅科夫一下就来了兴致,他挪动着屁股,凑到郭守云的身边,一脸兴奋地说道,“哥哥我也有这么个想法。你知道吗,我今天下午整理斯摩棱斯基那个暴发户的底帐才发现,这个王八蛋开办那家首都储蓄银行根本不是为了搞什么储蓄、贷款业务,而是……”   “而是为了拿到央行对企业的转贷款代理权是不是?”不等雅科夫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冷笑道。   “哦?”雅科夫一愣。   “老哥啊,其实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郭守云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这个斯摩棱斯基的储蓄银行,其实跟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同咱们比起来,他因为有自己的银行作掩护,所以干起那种侵吞央行贷款的事情更加顺手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所谓的首都储蓄银行,自去年成立以来,肯定将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为企业代理贷款申报业务上,嘿嘿,如果再细查一下,他们业务中所办理的申贷企业,恐怕也大都是些子午须有的。”   雅科夫愣愣地看了郭守云一会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嘴唇,说道:“老弟,你是说……你是说那个暴发户以申贷为由,虚构了一些企业,然后把,把那些贷款全都私吞了?!”   “哦,怎么,老哥你查到不是这些吗?”郭守云也愣了,他还以为雅科夫已经把这些猫腻都查清楚了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我他妈的只查到这个暴发户以放贷为借口收受回扣的证据了,至于老弟你所说的这些,我根本就没有想到!”雅科夫大怒,他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咆哮着说道,“这个王八蛋,他的储蓄银行开办十个月,总共从央行转贷款八点四个亿,如果按老弟你的说法,那他得吞了央行多少钱?!” 第四十二章 勒索大计   雅科夫的暴怒倒是真把郭守云整愣了,他看着自己这位素来爱财如命的“老哥”在客厅里跳着脚的骂娘,心里忍不住的犯嘀咕,难不成这位“老哥”也有个良心的底线?他在盗窃国家资财方面难道还有一个数额的限制?如果是那样的话,郭守云觉得就有些麻烦了,他可是还打算着将斯摩棱斯基的做法搬过来用一用呢。   “这个王八蛋!”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雅科夫叫骂不绝的兜着圈子,好半晌之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大声说道,“不行,老弟,这事我想好了,咱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至少在远东要建起一家属于咱们自己的商业银行,还有,斯摩棱斯基这个该死的暴发户,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他,只勒索……啊,不是,只让他商业合作过两千万来实在太便宜他了,我看啊,至少得这个数!”   雅科夫说着,挥舞了一下他那大撑开的五根手指。   看着雅可夫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郭守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禁不住感觉一阵儿好笑,感情这位老哥不是有什么良心的底线,他这是嫉妒,赤裸裸、不加丝毫掩饰的嫉妒。   “老哥啊,现在那头肥羊就在咱们手里捏着,这要他提供多大的合作资金,还不是由咱们做主嘛,就为这么件事你也值得冒这么大火气?”坐在沙发里,郭守云笑道,“至于你说的创办银行的事情,这个倒的确是应该抓紧一点,只不过话说回来了,办银行同办咱们的投资公司完全是两码事,这前期的准备工作相当繁琐。你想想,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专业的人手,每一笔资金的往来,只要我自己的一个人就处理掉了。可是这银行不同啊,即便咱们主要的目标是放在转贷款的业务上,可这最基本的架子,咱们还是必须要搭起来的,所以呢,这里面就会牵涉到很多的问题……”   “老弟啊,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你也不用跟我讲那么清楚,”雅科夫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人利用这种手段在不断的从央行里圈钱,而且动辄就是上亿的巨款。老弟,你倒是说说看,如果有了这些钱,西西里岛的风情,夏威夷的海滩,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哈,何处不是享受人生的天堂?我又何必在这个该死国家里没日没夜的打拼?”   雅科夫的这一番牢骚,可谓是把他的真心话全都说出来了,以至于郭守云听得都有些愣神了。   在过去那段合作的那些日子里,郭守云一直以为雅科夫不仅贪财,而且还颇有政治野心,他应该是一个典型的“两手抓,两手都很硬”的人物。可是今天,雅科夫显然受了刺激,他刚才这一番话彻底刨白了自己的心机,从而也使郭守云认识到,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权力不权力的了,他最看重的是钱,而他现在之所以拼尽全力的揽权,打击自己的对手,根本目的就在于能够把握更多权钱交易的筹码。   是的,事实肯定是这样的,郭守云感觉自己对于当下苏联一些高官内心的把握又进了一层,像雅科夫这种在苏联国内三派争权局势下始终保持中立的年轻一代高官,他们或许并不是姿态超然,也不是待价而沽,他们根本就是已经对这个国家失去信心,精明的头脑使这些年轻人最先意识到,在这场权力争夺中,无论是哪一方最终获胜,这个强盛了近一个世纪的苏联,也注定无法存活下去了。这种难以遏制的悲观情绪,持续不断的冲击着这些年轻人脆弱的神经,再加上激进派、主流派、传统派三方混战所造成的人生观、社会观的混乱,最终击垮了这些原本应该成为国家栋梁、社会精英的年轻人的家国观念,并将他们的人生观推向了畸形。   “这个国家要完了,那原本属于国家的资产应该如何分配啊?央行上万亿的卢布资金、数千万的外汇储备、多到无法计数的国有产业等等,这些东西应该属于谁?”毫无疑问,在迷失了自己的国家信念之后,这些问题将会是雅科夫这类年轻高官们第一个要考虑的问题,而他们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唯一能得到的答案,恐怕就是“不拿白不拿,谁拿到归谁”。至少在有了巨额的财富之后,他们可以逃往国外,随便找一个纸碎金糜的地方,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思想做底子,雅科夫才会对斯摩棱斯基侵吞巨额国家资产的问题如此恼怒,如此嫉妒,但是却丝毫没有考虑把这些事情揭发出来,以便打击自己的政敌。本来嘛,如果雅科夫的主要目的是在揽权上,那眼下斯摩棱斯基的案件绝对是一个打击政敌的最佳武器,相信如果他有心借用这个案子,那凭着安全委员会的实力,肯定能把一大串的人就出来打倒。可他没有那么做,他现在考虑的仅仅是套用斯摩棱斯基的敛财伎俩,同时再狠狠的勒索一笔巨款。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无论是雅科夫,还是他的政敌,恐怕都没有把攒取权力放在首位,他们都在打钱的主意。   一举把握住了雅科夫的本心,郭守云信心大增,毫不客气的说,自从同雅科夫合作以来,他从未如此宽心过,因为他始终都没有把雅科夫这个人给看透。如今好了,郭守云放心了,他知道自己只要牢牢抓住雅科夫的钱袋子,那这个面和心冷的“老哥”,就始终会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刺刀,有这把刺刀在手,那至少在远东,他可以可着劲的折腾了。   “老弟,你在想什么?”着实的幻想了一番自己幸福的未来生活,雅科夫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郭守云似乎也在默默的想着心事。   “啊,没什么,”郭守云收回满腹的思虑,笑了笑说道,“我在想银行的事情。我考虑着,既然老哥你这么心急,那咱们不妨在这次回去之后,立刻就着手办理这件事情。嗯,今天是二十三号,里尔克大概也快从中东那边回来了,到时候叫上他一起商议一下,他是个老狐狸了,在这方面应该有些很好的看法。”   “这些我不管,我只要银行尽快建立起来,然后拿到我该拿的那一份,”雅科夫真的受了刺激,一想到银行创办之后,他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身价上亿卢布的超级富豪,他那颗心就像是着了火一般的滚烫,他甚至恨不得银行明天就能办起来,后天第一笔从央行套取的贷款,就能流到他的荷包里,“他妈的,这里的事情办完了还要去莫斯科,看样子这周内银行的事情是办不成了。嗯,不过这样也好,这次去莫斯科我抓紧把你的入籍问题解决了,然后一回到哈巴罗夫斯克,咱们就可以第一时间着手办理银行的业务了。”   “老哥,你有没有这么性急啊,”郭守云笑了,他伸手拍拍雅科夫的肩膀,调侃道,“你现在恐怕连创办一家银行需要办理什么样的手续、需要打通那些关节都还没弄明白了吧?再者说,咱们要想像斯摩棱斯基那样大把的揽钱,还需要把央行的企业转贷款代理权拿到手,没有这个权限,咱们的银行很难起步,更谈不上短期内就笼络到大笔资金了。”   “嘿嘿,你以为老哥我是冒失鬼吗?”听了郭守云的调侃,雅科夫嘿然笑道,“告诉你,老弟,哥哥我早就想清楚了,像你说的这些问题,咱们都可以着落到斯摩棱斯基那个暴发户的身上,现在他就是咱们手里的一块油棉,我要是不在他身上多榨出些油水来,怎么能善罢甘休啊。”   够狠!郭守云一听就明白了雅科夫的意思,这位老哥真是心黑手辣的可以,他现在显然不仅仅打算从斯摩棱斯基那里敲出一笔巨款来,他还要从人家身上敲诈出更多的好处,比如说那个央行转贷款的代理权。雅科夫的思路很明确也很直白,现在他既然能够勒索斯摩棱斯基,那就同样可以勒索斯摩棱斯基身后的那些人,那些人可以给首都储蓄银行搞到央行转贷款的权限,那么就同样能给郭守云的银行搞到这些权限。   “老哥,你可真是够阴险的。”嘿嘿一笑,郭守云取笑道。   “哼哼,有钱大家赚,那些东西既然手里有好货,那就没理由把我自己撇下,”雅科夫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手说道,“嗯,我想现在应该考虑一下同那些家伙和解了。”   “不过要等咱们把暴发户的资金敲到手再说。”郭守云笑眯眯的补充道。   “那是当然,”雅科夫一把将郭守云从沙发上拉起来,同时笑道,“走,咱们现在就去会会那个暴发户!” 第四十三章 这哪是寡头?   古比雪夫的安全委员会监狱,设立在市区南郊,用的是伏尔加飞机制造总厂原有的一片厂区,站在监狱的围墙上,就能够直接看到不远处飞机场内的一些情况。从宾馆一路过来,雅科夫还专门为郭守云介绍了一下这个全苏联规模较大的飞机厂,按他的说法,这家飞机厂现在隶属于图波列夫航空科技联合体,而苏联民用客机中最具代表性的图-154客机,就有一份是由这家飞机厂生产的。不过郭守云本身对飞机那种高来高去的东西就相当反感,更何况在他前世的那段岁月里,俄罗斯的图-154简直就是全世界事故率最高的一种客机,所以他对这家飞机厂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在阿尔法士兵的护卫下,郭守云和雅科夫所乘坐的吉普车最后停在了监狱的正门口,在向守卫的士兵出示了证件之后,监狱那扇足有一寸厚的大铁门,在一阵儿隆隆的回音中敞开了。   “老弟,看什么呢?”走在监狱那高高的围墙内,雅科夫看了一眼四处张望的郭守云,笑道,“像这样的地方你又不是一次进,难不成还有什么好奇的?”   “嘿嘿,”郭守云自然知道这位老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他这个奸商当初就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蹲过苦牢了,他笑了笑说道,“老哥啊,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当初我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住的那哪叫监狱啊,简直就是一个猪笼,那条件比这里可差多了。”   “呵呵,那是当然,”雅科夫笑道,“你住的那地方是军队的苦牢,在那种地方,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好条件啊,可这里不同,这里是我们安全委员会关押高级政治犯的地方,两处监狱性质上都截然不同,这条件自然也相去甚远了。”   “是吗?”郭守云感到一丝疑惑,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片草坪,那里有几个犯人正在闲坐着聊天,“可我听说你们这里对政治犯都是很残酷的。”   “你说得那是原来,”雅科夫笑了笑说道,“这几年已经不像当初了,就拿这里的政治犯来说,他们无非也就是权力斗争中暂时的失败者,天知道哪天他们会不会东山再起,所以给他们一些优待还是很有必要的。”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监狱大院内的一栋大楼前,雅科夫推开楼门,在一楼大厅的警备室窗口,同里面的两名狱警交谈了两句,随后要到了一串钥匙。   “看到没有,这里就一号监,从二楼到六楼,都是犯人的囚室,”将钥匙拿在手里抛了抛,雅科夫说道,“每个囚室里都设施齐全,客厅、卧室、洗漱间一样不缺,就你当初住的那个监狱,嘿嘿,那跟这里比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差别。”   “那这么说咱们的斯摩棱斯基岂不是在这里享福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他?嘿嘿,他可没有享福的资格,”雅科夫带着一行人走向大厅的正对面,在那里,有一段通往地下的阶梯,“他只是我暂时羁押在这里的嫌疑犯,所以这里的号房没有他的位置,我把他放在地下囚室了。”   听雅科夫这么说,郭守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就知道,这位心狠手辣的老哥不可能善待了自己的敌人。   几个人在雅科夫的带领下,有前有后的步下楼底的阶梯,进入了地下的一段走廊。走廊里有灯光,但是仍旧非常昏暗,而在这不足两米宽的走廊两侧,则都是一个个的小囚室,从囚室那些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来看,这个位于地下的牢房也应该有些年头了。   在走廊里穿行了大概三四分钟的时间,几个人来到了一个独立宽敞的小厅里,这个小厅显然是一个类似于审讯室之类的地方,里面有四个穿着安全委员会制服的人,正围坐在一个桌子前玩纸牌。   “敬礼!”   看到郭守云一行人走进小厅,四个人慌忙扔掉手里的纸牌,向面无表情的雅科夫行礼致敬。   “去,给我把12号的犯人提出来,我有话要问他。”随手将那传钥匙扔在桌上,雅科夫先是大大咧咧的找了把椅子坐下,而后才说道。   “是!上校同志。”一名狱警应了一声,然后拿起钥匙,快步朝小厅门外跑去。   “你们给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等到负责提犯人的狱警离开之后,雅科夫又皱着眉头说道。   “是!”这几名狱警显然都知道雅科夫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他们迅速的行动起来,顷刻间就把小厅里收拾利索了。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跑去专门沏了几杯咖啡。   等三个人忙活的差不多了,去号房里提犯人的那个狱警也回来了。   老实说,在前世的新闻、杂志里,郭守云也看见过身为俄罗斯七大寡头之一的斯摩棱斯基,只不过那时候的老斯虽然已经走向了没落,可仍旧是俄罗斯数得上号的大富豪。而眼前呢,这位寡头显然还没有成事,他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银行,可充其量也只是那些苏联高官们敛财的工具而已,郭守云在他的身上,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气势,如果不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个家伙的身份,郭守云甚至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一脸颓丧、矮矮瘦瘦的家伙就是斯摩棱斯基。   “雅科夫同志?!”被带进小厅的斯摩棱斯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审讯桌旁边的雅科夫,只见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失声喊道,“啊,雅科夫同志,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你不能再把我关在这里了……”   “老实点!”站在斯摩棱斯基身后的狱警一把扯住这个所谓“金融家”的衣领,在大喝一声同时,将他用力拉到厅角的那张铁椅上。   “雅科夫同志,你要相信我,河滨招待所的爆炸案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斯摩棱斯基被按在椅子上兀自挣扎不断,他大声嚷嚷着,“我来古比雪夫,只是按贝卢诺夫的指示来处理收购一事的,其他的事情,我全都不知情啊,我……”   “好啦!吵什么吵?!”雅科夫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这一声响,把原本就心惊胆战的斯摩棱斯基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闭上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对面雅科夫。   老实说,此时的郭守云失望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记忆中那曾经在俄罗斯十年动荡中叱咤风云、跺跺脚就能令整个俄罗斯政坛颤三颤的金融寡头,竟然是这么一副惨象,像这种人,真是他娘的丢尽了“寡头”们的颜面。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问问他。”见自己一嗓子镇住了斯摩棱斯基,雅科夫似乎颇为满意,他朝小厅里的几名狱警摆摆手,说道。   得了雅科夫的指示,四名狱警动手将斯摩棱斯基靠在铁椅上,而后才退出门去。   “斯摩棱斯基同志,”等到狱警们都走了之后,雅科夫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到斯摩棱斯基的面前,“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关在这里,就仅仅是因为河滨招待所的那一起爆炸案啊?”   “啊?”斯摩棱斯基瞪乎着眼睛,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不太明白。   “嘿嘿,”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雅科夫笑眯眯地说道,“斯摩棱斯基同志,同这次的河滨招待所爆炸案相比,我更关心的是你的首都储蓄银行。”   这么说着,雅科夫将手中的文件展开,一张张的让脸色苍白的斯摩棱斯基过目,同时说道:“我这一年多来就一直想不明白,像贝卢诺夫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会看重你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呢,说实话,要不是守云老弟跟我说起,我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了。”   “看看这些东西,我亲爱的斯摩棱斯基同志,难道你就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让斯摩棱斯基把那些文件都一一地看了,雅科夫继续说道。   “雅科夫同志,这,这些都是贝卢诺夫同志指示我做的,那些贷款的回扣,也都是他……”斯摩棱斯基看清楚了,那一张张的文件上,都是他签发贷款时收取回扣的证据。对于他来说,这些回扣都是小问题,即便是雅科夫把证据拿在手里,贝卢诺夫也能把局面挽救回来。   “啪!”不等斯摩棱斯基把话说完,雅科夫已经把那些文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想跟我装糊涂!我看你是不打算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雅科夫劈手揪住斯摩棱斯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那个该死的储蓄银行,究竟私吞了多少央行的转贷款?!是四个亿,还是五个亿,亦或是整整的八点四个亿?!你们罗列出来的那些所谓申贷企业,又有几家是真正存在的?!”   “咣!”   这才是一记真正的闷棍,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斯摩棱斯基的脑壳上,将他从那一丝侥幸的幻想中彻底的砸醒过来。 第四十四章 全部的内幕   高级知识分子出身的斯摩棱斯基,显然不具备郭守云那样坚强的意志,尤为重要的是,这个滑头很明白一点,那就是雅科夫同自己背后的支持者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别看这些人眼下厮杀的热闹,也许一转眼,他们就重新坐到一起喝酒聊天了。这就是权力圈子的本质,一切都以利益媾和的准绳,斯摩棱斯基很清楚这些猫腻,所以他才不会做那种嘴硬的鸭子。   在雅科夫的威胁下,斯摩棱斯基很痛快的就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了。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首都储蓄银行从创办之初,就抱定了一个大规模圈钱的目的,在背后得到一群主管官僚支持的斯摩棱斯基,并没有把银行的主要业务集中在吸纳存款方面,而是盯在了央行转贷款的发放方面。   在过去的十个多月时间里,首都储蓄银行先后从央行申报转贷款项目六十三项,总计贷款额度超过八亿卢布,而在这六十三个贷款项目中,仅有七项是真正的贷款项目,而剩余的五十六个贷款项目,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是虚假项目。   根据斯摩棱斯基的交代,在首都储蓄银行所办理的五十六个虚假贷款项目中,他伙同一批央行、总务局以及工业管理委员会的官员,凭空捏造出了一大批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的国有企业,而后又伪造了大量相关方面的虚假账目,并以此为依据,向央行申请抵押贷款。有了各方面头头脑脑人物的加入,这些贷款很容易的就被批复下来,并最终被这一群国家蛀虫瓜分的干干净净。   不过话说回来,像这种肆无忌惮的侵吞央行转贷款的行为,毕竟是过于暴露了,因此,在前一段时间,当雅科夫准备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收购案的时候,斯摩棱斯基脑筋一转,又有了新的骗贷方案。此后,他向自己的直接支持者贝卢诺夫提出建议,声称可以把雅科夫的低价收购计划同他们的骗贷计划合而为一,其具体的做法,就是先以超低的价格把古比雪夫国立第二医院收购下来,然后把医院内的所有可转移资产瓜分一空,继而,再用医院的空架子,向央行申报贷款。这样一来,经过一个简单的转圜,他们不仅可以把骗贷的行径变得更加隐蔽,还可以在骗贷至于拿到更多的好处。   斯摩棱斯基的这一项建议,很快得到了贝卢诺夫以及他们那个利益圈子的认同,于是呢,古比雪夫这段时间以来的冲突也就随之出现了。   耸人听闻啊,这真是耸人听闻啊,听了斯摩棱斯基的这一番交代,郭守云才发现,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违法勾当,简直就是小儿科了,在如今的苏联,谁才是真正的犯罪者?毫无疑问,那当属斯摩棱斯基背后的那些支持者了。当然,要细细算起来,郭守云那家风险投资公司也在挖央行金库的墙角,可不管怎么说,他那些骗贷的行径多少还有些顾忌呢,至少他还知道粘补一下违法的漏洞,从而使整个骗贷过程从表上看不存在问题呢。而这些人呢?他们简直胆大到了极点,看看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且不说那些子午须有的企业经不住查实,即便是那些骗出来的转贷款项目,恐怕最后也只能变成一堆无法解决的呆账死帐了。   难道这些人的举动就从来没有人去怀疑?   “他们什么都不用怕,因为现在没有人会去动他们,就像我们一样。”雅科夫的一番话为郭守云解除了疑惑。   眼下苏联国内局势复杂,三大派别争权夺势,而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那些始终保持着中立的高级官员,显然就成了各方全力争取的目标,同时呢,目前正在大肆捞钱的人,也正是这些中立者中的佼佼者。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人知道了他们的违法勾当,又有谁愿意抢先对这些人动手呢?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三派权力制衡,谁先对这些中立势力动手,那么就等于是把他们推向自己的对手。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苏联才成为了贪污者的天堂,无论是雅科夫,还是贝卢诺夫,他们这些人都是吃准了目前局势的微妙,才敢于如此的胆大妄为。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夺权的只能打夺权的,而他们这些圈钱的则在自己的圈子里内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才能把这种微妙的局面维持下去,现在无论是谁打算先动手打破这种局面,那他所面临的只能是灭亡。   通过对斯摩棱斯基的审问,郭守云第一次了解到了莫斯科深层的一系列问题,根据这个暴发户的交代,贝卢诺夫身后的势力相当强大,为了能够把这一股强大的势力拉拢在手里,各方都不惜给他们开出丰厚的待遇,就拿这个转贷款代理权的问题来说,这一项权利,就是由总务局局长克鲁齐纳亲自批复的。这位克里姆林宫所信任的局长同志之所以作出这么不明智授权,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贝卢诺夫身后势力的政治支持。   老实说,如果同贝卢诺夫身后的那一股势力比起来,雅科夫的权力圈子还是小了点,只不过他的根基在于安全委员会,这是一个高度独立、而且权限很大的机构,贝卢诺夫一干人虽然谈不上惧怕雅科夫,但是却也拿他这个行事骄横的家伙没有丝毫办法。这段时间以来,贝卢诺夫也一直在打雅科夫的主意,他们一直都希望把这个地位超然的家伙拉进自己的小团伙里,但是无奈,雅科夫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不喜欢那种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他要另起炉灶。就这样,才出现了后来雅科夫暗中筹划俱乐部,并前往远东寻找财源的一系列事件。   毫无疑问,像这种内幕性的东西,郭守云以前从未听雅科夫提起过,而今这咋一听起来,他禁不住感到后背发凉。什么叫幸运,什么叫人的命天注定,他郭守云在过去两个月里的遭逢,恐怕最能说明这两个问题了。这说起来他还真的要好好感谢雅科夫那种专横的脾气了,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哥的臭脾气,那在这暗波涌动的苏联,哪里还会有他郭守云的生存之地。   在两个多小时的审讯里,斯摩棱斯基几乎把雅科夫与郭守云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而在这个过程中,郭守云担当着一个书记员的职务,将这个暴发户所交代的内容一一记录下来,形成了一份记录详实的口供材料,对于他和雅科夫来说,这份材料可真的是瑰宝啊,它不仅能够用来勒索斯摩棱斯基,还能用来勒索那个神秘的贝卢诺夫。   在完成了审讯以及口供的记录工作之后,雅科夫便迫不及待的提出了他的勒索条件,按他的说法,斯摩棱斯基要想留着他的那条小命,安安稳稳的从这处监狱里走出去,那就必须做两件事。其一,是以商业注资的形式,向郭守云的远东风险投资公司提供一亿两千万卢布的资金,这是一笔买命钱,也是一笔遮口费。其二,那就是郭氏贸易公司将要在远东开设私营的商业银行,这一套手续以及银行成立后所必需的央行转贷款代理权权限,斯摩棱斯基必须负责搞到手。   老实说,雅科夫的这两个条件,的确是属于狮子大开口了。一亿两千万的注资,这纯粹是开玩笑,斯摩棱斯基的首都储蓄银行现在完全是个空架子,虽然说银行里的储蓄金数目庞大,但那种私人储户的钱是不能随便动用的,否则很容易出大问题。而之前斯摩棱斯基他们所侵吞的巨款,现在恐怕也早被瓜分的所剩无几了,像贝卢诺夫那些人,让他们把揣进口袋里的钱再掏出来,那恐怕比登天还难。因此呢,这一笔钱就只能由斯摩棱斯基自己掏腰包了,他一个代理人,到哪里去搞这么多钱啊?   至于说央行的转贷款代理权的问题,斯摩棱斯基就更加拿不到手了,这种权限只有央行的直管单位总务局才有权批复,说白了,就是由克鲁齐纳专门负责的,而他斯摩棱斯基一个小小的前台代理人,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撬动堂堂一任总务局局长的大印啊。   最后,在斯摩棱斯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下,雅科夫又做出了让步,他把注资的资金数额从一亿两千万削减到了七千万,这个数字显然还是斯摩棱斯基能够接受的——七千万,作为一个前台的代理人,在经过了十个月的贪墨之后,竟然就能一下拿出七千万卢布的巨额现金,他们这一伙人所搜刮的利润之高也可见一斑了。   至于说转贷款的代理权问题,斯摩棱斯基则下了保证,他会向贝卢诺夫提出雅科夫的要求,至于说这事最后能不能成,还要看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涉了。   看着斯摩棱斯基在那些口供以及协议上按下自己的手印,郭守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开始期待雅科夫同那个神秘的贝卢诺夫见面了,而两人之间的谈判,将直接关系到他这个中国商人的绚丽前程。 第四十五章 小郭快跑!   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穿着一身白色体恤的郭守成,静静地站立在机场安检通道的出口处,因为四周站着七八个持枪的士兵,他这个受到层层保护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打眼。而今挨在郭守成身边的,是面容文静、身材高挑的菲尔娜,这位犹太姑娘今天看上去打扮的很漂亮,那一身淡粉色的折领长裙,将她装扮的沉稳中还透着一股子青春。   今天是里尔克从中东返回远东的日子,昨晚郭守云专门从古比雪夫打来电话,让守成负责到机场迎接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位老爷子也是公司里岁数最大的长辈,中国人讲究的就是尊老爱幼,因此这一点礼节还是必须要注重一下的。   在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里尔克为了公司的事情真是没少奔忙,这位犹太老爷子为了给公司打通同中东之间贸易的渠道,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远渡万里前往以色列。中东现在仍旧不是很太平,那烟嚣尘起的海湾战争虽然已经宣告结束,但却并不意味着那边的气氛就不紧张了,与此相反,各阿拉伯激进组织对以色列的破坏活动似乎仍有升级的迹象。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中东,绝对一个需要勇气的决定。   不过幸好的是,里尔克最终安全的回来了,而且还是带着巨大的成就回来的。正如他同郭守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随着海湾战争的结束,在战争中蒙受了巨大损失的以色列、科威特、伊拉克等国,都必须投入巨大的资金来重建战争废墟,受此带动,国际建材市场各类商品价格大幅攀升,包括钢材、铝质型材、木材等基建物资的价格相比去年增长了将近百分之十五。里尔克凭着其身份上的有利条件,在以色列的大小商家中四处游说,力争拿到足够的订货单。   要知道在这一时期,由于历史的原因,苏联同以色列之间是没有正常经贸合作关系的,两国之间甚至连直接的空中航线都没有建立起来,如果要从苏联国内的任何一个地方乘飞机前往以色列,那么就必须中途转站,比如说从土耳其过境转机。因此呢,从这方面看,里尔克要想搞定这条商贸渠道,也并不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不过幸好的是,里尔克本人极具社交天赋,而且经济头脑也好的出奇,当然,这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如今的以色列商人们的确需要搞到他所能提供的比国际市场价格低得多的充足物资。以色列同苏联之间是没有正常的经贸合作关系,但是这个问题无法阻挡商人们对利润的执着追求,打个比方来说,国际市场上三型钢的价格是七百五十美元一吨,那好,人家里尔克能够提供同等材质下的货物,而价格则只有六百五十美元一吨,同时还可以来个送货上门,面对这样的价格差异,那些以色列的商人们会如何选择?   本来嘛,郭氏贸易公司在远东干的基本就是无本的买卖,他们可以用低的惊人的价格,从远东各个钢铁厂、木材加工厂等企业,搞到他们所需要的各种货物,也无须缴纳出口关税,就那么使用远东地方政府的货轮将这些货物走运出去。这样一来,贸易成本自然就大幅降低,从而提高了在价格上的市场竞争力。   里尔克在以色列活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轻而易举的在特拉维夫、海法、贝尔谢巴三大城市,建立起了隶属于郭氏贸易公司的贸易交通站,同时呢,还接下了大批的货物订单,其中仅刚才一项,就超过了三百五十万吨。   就这样,里尔克带着丰硕的成果,取到土耳其首都安卡拉返回远东。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怎么能不重视一下对这个犹太老头的待遇呢。   机场大厅里的广播不停播报着起飞、降落航班的班次,机场里嘈杂的声音令郭守成有些心烦,他抬起胳膊,看看了手表,里尔克所乘坐的那一趟航班应该已经在五分钟前抵达了,可是这安检通道里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站在郭守成的旁边,菲尔娜是不是的偷眼看一下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算一下,这才是她第二次同郭守成见面,在她看来,这个颇有几分帅气的男人,显然同他那位强势霸道的哥哥完全不同,打一个比方,如果说身为哥哥的郭守云,在菲尔娜眼里是那汹涌澎湃、怒涛狂卷的大海的话,那眼前这个郭守成,显然更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峦。这兄弟两个一动一静,一个个性张扬,一个性情沉稳;一个言语中喜欢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个则沉默寡言却又带着几分温文尔雅。一对同血同宗的兄弟,在性格上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可是却又能够契合的相濡以沫,这说起来多少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这话说回来了,菲尔娜又觉着这两兄弟的身上,都有着那么一股子吸引人的魅力……   “呼!”菲尔娜正在这儿胡思乱想呢,站在她旁边的郭守成突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哎,终于来了!”   菲尔娜吓了一跳,她慌乱的将目光从郭守成身上挪开,继而投向安检通道的方向,果不其然,隔着稀稀落落的十几名通关乘客,带着两名随从的里尔克,正大步朝安检出口的方向走来。   “爸爸!”   一看到父亲的身影,菲尔娜顿时喜上眉梢,她扬起胳膊,一边挥舞着一边大声喊道。   里尔克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老头挥挥手,而后一路小跑的朝这边跑过来。必须承认,自从加入郭氏贸易公司以来,里尔克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尽管在远东奔波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又乘飞机飞过了大半个地球,但是老头看上去仍旧是满面红光、精神头十足。   “爸爸。”在出口处给了父亲一个紧紧的拥抱,菲尔娜说道。   “欢迎你回来,里尔克先生,”等到父女俩分开,郭守成才走上前去,同里尔克握了握手说道,“一路辛苦了。”   “守成,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握着郭守云的手,里尔克笑道。   “你老为公司的事情奔忙近一个月,我来迎接一下是应该的,”郭守成笑道,“更何况这也是大哥的吩咐,他昨天还专门从古比雪夫打电话过来叮嘱了一回,所以我可是说什么也不敢耽搁啊。”   “呵呵,守云太讲究这些客套的礼数了。”里尔克摇头笑道,但是从他的眉宇间可以看出来,他很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噢,对啦,我前天同守云通了一次电话,他说要去一趟莫斯科,现在怎么样了?”里尔克继续问道。   “昨天已经出发了,”郭守成回到了一句,然后引着里尔克朝机场大厅外面走去,“听说这一次大哥去莫斯科,是为了创办远东储蓄银行的事情,我也只是听他这么一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   “唔,”一听到储蓄银行这几个字,里尔克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了一道精光,他用无法压抑的兴奋语气说道,“好啊,这是一件好事啊,嗯,看来守云终于决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我也认为是一件好事,”郭守成不无担忧地说道,“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我又觉得大哥这步子迈的有些大了,毕竟咱们的风险投资公司才刚刚成立起来,这个方面的运营还算不上步入正规。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哥又在古比雪夫收购了一家医院,这转过头来又要开办银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堆积在一起,而咱们公司的人手却得不到实时的补充,哎,我担心将来会出现尾大不掉的问题啊。”   说话间,一行人走出机场大厅,径直来到了停车场。为了能够抓紧时间商量公司的事情,郭守成同里尔克钻进了同一辆吉普车。   “守成啊,你的谨慎没有错,”在车上,里尔克稍稍思索了一下之后说道,“但是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我想守云除了飞速发展公司的实力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现在这个国家危险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里尔克才继续说道,“也许你在国内察觉不到这一点,因为国内的新闻播报较为封闭,有些最能够反映问题的东西,这里往往无法及时获知。我在以色列的这段时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以叶氏为首的激进派已经开始对传统派下手了,他们在俄罗斯范围内提出的那个旨在清除苏维埃党员势力的‘政府、军队非党化条令’,等于是要直接挑起战争啊。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意味着莫斯科权力斗争决战期提前到来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将走向哪里,会由谁来执掌大权,相信将会在这两个月内揭晓,所以无论是国际上还是国内,大家都在观望。”   说到这里,里尔克停了一下,他瞟了一眼郭守成,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看,中国方面这次对咱们公司下手,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无论怎么说,中国这次的行动也算是在给你们兄弟两个敲警钟了,要知道,你们现在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商人了,你们在远东的影响正在飞速的壮大,莫斯科权力角逐的各方,不可能察觉不到你们的存在。我想守云应该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向前跑,不为别的,因为咱们都停不下来了。” 第四十六章 黑帮如蝇   同哥哥亦或是里尔克相比,郭守成对政治这个东西的了解实在过于匮乏,别说各式各样的政治风向都是潜藏不露的,即便是这些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他可能都看不大明白。老实说,这几天来,尽管郭守成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在心里,他却一直对国内所发生的一切耿耿于怀,本来嘛,这世界上有谁希望做个没有根的人啊。   而今,里尔克的这一番话显然又让他的心思活泛起来,他琢磨着,也许将来跟哥哥在这边事业干大了,这说不定就又有机会回去了。不过这样一个念头也仅仅是在郭守成的脑子里转了一转,很快就被他抛到了一边,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以自己大哥的那副脾气……这件事很难说。   里尔克并不知道郭守成此时的心思,他侃侃而谈了一番之后,才发现身边年轻人有些心不在焉,因此讪讪的收口说道:“哎,算啦,咱们在这边谈论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想啊,守云肯定比咱们想得更清楚,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嗯,”郭守成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先生这次中东之行收获如何?我听大哥在电话里提到,说是你此行收获颇丰啊,怎么样,咱们远东到中东的这‘两东贸易渠道’能不能打通了?”   “算是差不多了吧,”里尔克先是简要的将以色列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而后才说道,“现在贸易站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渠道的问题也就差不多了。以后呢,就是确定一下航线的问题了,我想如果走海路的话,从符拉迪沃斯托克起运,走马六甲,过波斯湾,最后到科威特,这一趟下来利润也相当惊人了。哎,不过说实话,要同中国贸易相比,这一条商路所潜在的利润还是太低了。”   郭守成点点头,对里尔克的这一看法表示赞同,随即又说道:“这两天为了商路的事情,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就像大哥在电话里说的那样,自从国内那边的贸易线断了之后,咱们的贸易公司里反倒热闹起来,这各处前来洽谈业务的商家一个挨一个,这不是嘛,我在出来接你老之前,刚送走了一个什么韩国来的茂林株式会社的代表。”   “哦?”里尔克笑了,他点点头说道,“这是很正常的,以前公司的业务主要集中在中国那边,而且咱们主要能够影响到的,也仅仅是阿穆尔州一带地区。现在咱们公司的影响力已经辐射到了几乎整个远东,再加上中国内地贸易渠道的丧失,那些一直以来都在旁边虎视眈眈、巴望着过来分一杯羹的家伙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良机了。现在这边生活必需品奇缺,而各种工业原材料、制成品却生产过剩,这同当前的国际市场大环境整个的颠倒了,因此其中所蕴藏的利润自然也就大的惊人,我想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等闲视之的。”   里尔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细细考虑了一会儿,突地皱眉说道:“茂林株式会社?韩国巨济的茂林株式会社?”   “嗯,好象是吧。”郭守成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名片夹,从中找出一张名片递给里尔克,说道,“没错,就是巨济的茂林株式会社,怎么啦,有问题?”   “呵呵,”里尔克笑了,他抖了抖手中的名片,说道,“这大的问题呢就没有,有一点小的问题,守成啊,你知道这个茂林株式会社在韩国是一个什么样的企业吗?”   “黑帮嘛,”郭守成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就那么随口说道,“韩国庆尚南、北两道规模最大的黑帮,听说他们背后还有上任韩国总统全窦焕的家族势力支持,不就是这样吗?”   “哦,你都知道了?”里尔克颇有几分惊讶地说道。在他的印象中,郭守成可不像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人,要知道目前的韩国还基本处在军事独裁的统治之下,现任总统卢邰愚虽然是通过民选出任的总统,但他却是彻头彻尾的军事独裁者全窦焕的接班人,据说当年“光州血案”中,就有这个人的身影。同样的,在独裁统治之下的韩国,那新闻消息也是相当闭塞的,而郭守成作为一个对政治压根不关心的人,却能知道这些东西,实在有些令人惊讶。   “这要说起来,我原来也不知道,”看着里尔克那副惊讶的表情,郭守成笑了,他说道,“不过前两天那个首先同公司接触的日本春田社,他们有意同咱们公司合作开展往来贸易。我当时拿不定主意,所以询问了一下大哥,你知道大哥说什么吗?”   “说什么?”里尔克好奇地问道。   “大哥就说了一句话,‘现在来的全他妈不是好东西,让他们等着,我回去亲自和他们谈。’”郭守成笑道,“我当时还没明白过来,后来通过安全委员会的人一查才知道,这个什么春田社就是日本黑帮全港振名下的一个贸易公司。这后来我就加了一个心眼,每一家上门洽谈业务的公司,我都会通过安全委员会查一下他们的底细,这一查才知道,哼哼,你老看没……”   郭守成摆弄着手里的那个名片夹,自嘲般地说道:“这近二十家前来洽谈贸易的公司,就没一个身上是干净的,最离谱的是这个什么亚齐商业联合,安全委员会给的资料显示,这个所谓的商业联合,根本就是一个海盗团伙,他们隶属于印尼的分裂组织,叫什么……”   “亚齐自由运动。”里尔克说道。   “啊,对,就是这个,‘亚齐自由运动’,一群抗枪吃饭的土匪,”郭守成随手将名片夹扔在车座上,苦笑道,“难怪大哥说现在上门的没有好东西了,你老瞧瞧,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他们把咱的公司当成什么了?黑帮窝点?”   伸手将那个名片夹拾起来,里尔克面带微笑的翻看了一会儿,而后突然笑道:“守云啊,把这个收起来吧,好好保存着,等守云回来,咱们说不定就要用到了。你大哥他说得没错,在这个时候还会找上门来同咱们做生意的,不可能是什么正规清白的商人,现在公司在进出口方面所面的局势很严峻,那些同这个国家有着经贸关系的,人家在看风向,不愿意同咱们这种身份不黑不白的苏联公司产生瓜葛。至于那些同这个国家没有经贸关系的,嘿嘿,那就需要用这些家伙去快速的打开贸易渠道了。”   “哎。”深深的叹一口气,郭守成将那个名片夹拿回来,重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知道,里尔克这是在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现在的郭氏贸易公司比那些黑帮也强不到哪去,大家手底下干的,都是不怎么干净的活。这话听起来让人感觉不怎么舒服,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实话。   “看来咱们这个走私的帽子,是永远也摘不掉了。”无力的躺倒在椅背上,郭守成颇感无奈地说道。   “摘不摘的掉还要看守云的意思,”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里尔克说道,“等等吧,等守云从莫斯科回来,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这个问题。”   “大哥的意思,大哥的意思我知道会是什么,”眯缝着眼睛,郭守成苦笑一声说道,“在大哥的眼里,金钱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黑白之分,如果这些云集而来的黑帮能够开出足够多的回报,那他肯定会选择同这些家伙合作的。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次他为什么对贸易公司的事情这么上心了,对这些蝇营狗苟的家伙们,他竟然还要专门回来同他们谈。”   郭守成这么嘟囔着,心里也在琢磨这个问题,这些天的忙碌,让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想这些个东西,而今好不容易头脑清静下来,他就要细细的考虑一下了。   尽管郭守成嘟囔的声音不大,但是里尔克还是将他说得那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呵呵,守云是个心机很深的人,而且胆子也大的很,”微微一笑,里尔克说道,“他打什么主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到的。更何况现在公司对外贸易方面局面紧张,而这些率先送上门来的,又都是一些黑手党性质的帮会附属公司,老实说,如果有人告诉我,守云打算同他们合作倒卖军火我都相信。”   “倒卖军火!?”郭守成先是一愣,继而猛地从椅背上坐起来。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想到什么了?”里尔克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问道。   “啊,没有,没想到什么。”郭守成挤出一丝笑容,言不由衷地说道。   里尔克那一句不经心的话提醒了郭守成,在隐约中,他想到了大哥的打算,军火,这是两兄弟很早以前就动过心思的大买卖。 第四十七章 初临莫斯科   盛夏的莫斯科颇具一番别样的风情,由于历史原因,这个人口超过八百万的苏联首府城市,男女人口比例有些失调,在常住人口中,女性人口数所占比例将近百分之六十,再加上民风较为开放的缘故,在城市的大街上,几乎随处可见足蹬高筒靴、腿附各色丝袜、身穿超短裙的性感美女,毫不客气的说,除了静静流淌的莫斯科河、随处可见的城市森林、古老辉煌的大教堂之外,这些金发碧眼、身材曼妙的性感女郎,便是莫斯科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如今莫斯科最靓丽一道风景应该已经不是那些什么女郎了,而是那些随处可见的示威群众,而“乱”也成了郭守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   郭守云在雅科夫以及一干安全委员会、阿尔法士兵的护卫下,从帕韦列茨克火车站下车,坐上了安全委员会总部派来的几辆黑色伏尔加轿车,而后沿着花园环行道转到莫扎伊斯克路,然后直达莫斯科著名的乌克兰饭店。这一路行来,郭守云发现几乎在每个路口上,都有大批的莫斯科市民在示威游行,他们中有的高举着列宁、斯大林的画像,齐呼着苏联革命时期的口号,反对克里姆林宫的改革,反对激进派企图分裂国家的巨大阴谋。而还有一部分人,则高举着叶利钦的头像,声援激进派的改革,要求推翻克里姆林宫、苏维埃的专制统治。这两部分观点截然不同甚至针锋相对的示威群体,显然不可能在同一条街道上和睦相处,他们隔着警察构建起来的防爆人墙,互相投掷石块、垃圾甚至是燃烧瓶,那场面堪称是混乱之极。   郭守云很细心,他沿途搜索着一个个示威的群体,赫然发现,在这些人中,有人支持激进派彻底改造苏联,而有人支持苏维埃的坚强领导,但就是没有哪怕一伙人,是站出来声援克里姆林宫的所谓“民主、人道改革”的。这一点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以格尔巴乔夫为首的克里姆林宫主流派,已经彻底失去了群众基础,他们距离彻底的失败已经为期不远了。   郭守云的车队在纷乱的街头上穿行了将近三十分钟,最后才来到下榻的乌克兰饭店。郭守云在这里的下榻点,是由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给订下的,据说是维克托亲自出面办的,看样子这个未来的老丈人,对郭守云这个准女婿还是颇为看重的。   也许是因为局势动荡的缘故,作为莫斯科卓有声名的乌克兰饭店看上去有些萧条,华丽的底层大厅里,除了稀稀落落的几名服务员之外,根本看不到什么客人。   “哎呀!总算是到地方了!”在酒店的大厅里,雅科夫一把摘掉头上的帽子,也不顾及四周那些服务员,就那么大声的嚷嚷道,“这该死的火车,我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去坐它了。老弟啊,咱们现在就说好,等过几天回哈巴罗夫斯克的时候,咱们一定坐飞机过去,不然的话,咱们就各走各的,我可不愿陪着你去受那种活罪了。”   “呵呵,好啦,听你的。”老实说,也不怪雅科夫抱怨,这一路的火车坐下来,郭守云自己都累的够呛。想想,从远东到莫斯科,这是近九千公里的路程,几乎是绕了半个地球,谁让他妈的苏联地盘大呢,这一来一往的要是都靠火车,那耽误时间不说,还活受罪。   “这次过来老哥你迁就我,等回去的时候,我迁就你,咱们坐飞机会去,这还不行吗?”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   “这还差不多,”雅科夫点头笑道,“等我一下,老头子给你顶的房间在七层7314,听说还有很特别的服务项目呢,今天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了,嘿嘿,只不过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精力。”   雅科夫说着,走到大厅客房服务吧台前面,同站在里面的服务人员交谈了几句,而后拿了一串钥匙走回来。   “给,老弟,这是你的房间钥匙,”走回到郭守云的身边,雅科夫将钥匙交到他手里,笑道,“为了你的安全考虑,酒店没有给你安排服务人员,你临时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随便找给人交代下去,这几天索玛连科他们仍旧负责你的安全保卫工作,你有事招呼他们也可以。”   “哦,怎么,老哥,你不住这里?”郭守云愕然道。   “我不住这里,”雅科夫挤挤眼睛,语气暧昧地说道,“老哥在莫斯科有家,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然要回家去看看。”   “听起来,还不是一个家吧?”郭守云心领神会的调侃道。   “嘿嘿,那是自然,”雅科夫毫不遮掩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说道,“好啦,不耽误你了,赶紧上去休息一下吧,别忘了,等下午五点的时候我会过来接你,老爷子说了,今晚让你去家里用晚餐,他也好顺便跟你见个面。”   “好的,我知道了。”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去见妮娜与她那位位高权重的爷爷,郭守云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妮娜还好说,她一个女人而已,一番甜言蜜语也就搞定了,可是她那个爷爷不同,老头能在苏联政坛军界混到今天这一步,那肯定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最为重要的是,郭守云搞不清楚这位老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看法。   目送雅科夫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外,郭守云回过神来,然后拉着身边的维克多,带着索玛连科他们一行人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话说这做“名人”就是不好,住个酒店竟然连个带路的服务员都没有。   走电梯一直到了七楼,找到挂着7314牌号的房间,郭守云先是打开房门,而后把钥匙串交给了紧跟在他身后的索玛连科。   “你们也都去休息一下吧,嗯,午餐时间你们就不用叫我了,自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花销记到房间账上,回头让雅科夫一起结了,”郭守云笑道,“记住了,千万别跟他客气。”   “那是一定的。”索玛连科也不客气,他笑道。   这几天的相处,让索玛连科对这个中国年轻人的性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有钱,为人慷慨,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至少这几天里,小队里的弟兄们跟着这位阔佬,可真是没少享福。吃,吃最好的,住,住最上档次的,不仅如此,每个人时不时的有红包可拿,而且每次拿得钱数还不少。老实说,索玛连科甚至觉的目前这份工作相当不错,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这种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毕竟人家郭守云简简单单给出的几个红包,就远远超过他们这些特种兵每月可以领到的薪水,像这种工作谁不愿意干?   简单的交代了一下,郭守云推开房门,带着小维克多走进了房间。   不出所料,在这套专属于他的客房里,此时还有两位陌生人。这是两个身材曼妙、相貌妩媚的长发女郎,在郭守云进门的那一刻,这两个女人正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话,听到门口的响动,她们站起身,快步朝郭守云迎了过来。   “郭先生是吗?”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两位女郎中那个身材较为修长的首先带着一脸妩媚的笑容,说道,“您终于来了,我们已经等了您整整一个上午了。”   郭守云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前这两个女人一眼,说实话,这两个女人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可以算得上是极品了,尤其是她们那一身穿扮,纯蕾丝、带束腰的透明睡衣底下片缕未着,这一眼看过去,丰硕的乳房、纤细的腰肢、丰润修长的大腿以及两腿间那一抹淡金色的丛林,都可以看的一览无余,着实是诱惑到了极点。按道理说,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都会忍不住欲火沸腾了,而郭守云也绝对不是什么柳下惠,他要是没有什么想法的话,那绝对说不过去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了,有想法是一回事,这有没有精力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坐了上千公里的火车之后,他即便是有想法,也实在是没有把想法付诸与行动的力气了。   “你们就是雅科夫所说的特别服务项目?”放开拉着维克多的手,郭守云先是示意小丫头坐到沙发上去,而后才对两位女郎笑道,“看起来还不错,叫什么名字?”   “郭先生可以叫我尼基塔,”身材高挑的女郎上前搂住郭守云的胳膊,亲昵地说道,“她是拉丽萨。先生说得不错,我们就是专门为您服务的,不知道先生对我们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吗?”   伸手在尼基塔纤细的腰肢上捏了一把,郭守云淡然笑道,“满不满意还要看你们的表现,怎么样,会按摩吗?会的话就先给我解解乏。”   “当然,”站在另一边的拉丽萨娇声笑道,“先生不知道吧,我们可是基辅特训学校的优等生,先生所说的按摩就是我们的必修科目。”   “妈的,两个女特务!”郭守云心中一动,他琢磨着,这两个女人恐怕不仅仅是给他提供服务那么简单的。 第四十八章 再无顾虑   华丽而松软舒适的席梦思大床上,仅穿了一条小内裤的郭守云,舒舒服服地躺在尼基塔身上,那微微张开的大嘴里,发出熟睡中才有的微微鼾声。   要说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女特务就是非同一般,从上午十一点多开始,到如今天色渐晚的五点半钟,足足六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尼基塔就始终以那么个双腿大张的半卧姿势,斜靠在床头上,让郭守云结结实实的压在她身上休憩。这种活一般的女人干不了啊,别说别的,就这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懂,这血流不畅所到来的身体酥麻也能把人折磨个够呛。   在床的另一边,同样酣睡了几个小时的维克多已经醒了,她抱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最为喜欢的玩具熊,静静地趴在枕头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熟睡中的郭守云,看那样子,应该是感觉肚子饿了。   “呤……”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突兀的打破了卧室里的沉寂——毕竟是莫斯科的高档酒店,豪华的客房里已经安装了电话。   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维克多吓了一跳,小丫头下意识的在床上翻了一滚,仰躺在那里,还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架势。   “嗯……”带着一声慵懒的闷哼,郭守云从熟睡中醒转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目光茫然的在卧室里扫了一圈。这一觉睡的舒坦啊,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郭先生,电话要不要接?”一直守在床边的拉丽萨凑过来,柔声问道。   “唔,接吧,大概是雅科夫打来的。”郭守云的目光在女人赤裸的身上定格两秒,而后才点点头说道。   拉丽萨不敢怠慢,她知道,这电话如果不是维克托局长打来的,那就肯定是雅科夫打来的,这两个人可谓是都掌握着她们这些“燕子”的生杀大权,一个对付不好,她们的命运就凄惨了。   趁着拉丽萨去接电话的工夫,郭守云扶着尼基塔那圆润光滑的大腿坐起身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床边的维克多,小丫头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还盯在他脸上呢。   “噢,宝贝儿,饿了吧?”醒了醒神,郭守云伸手在维克多的小脑袋上摸了摸,笑道。   “饿……”维克多点点头,小嘴里咕噜半天,可怜兮兮的蹦出一个字来。   郭守云笑了笑,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后的尼基塔,说道:“你叫尼……尼基塔是吧?”   “是的郭先生。”尼基塔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她没想到这个在自己身上睡了几个小时的男人,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名字给忘了,难道自己竟然这么没有魅力?   “嗯,去给维克多要一份晚餐上来,”郭守云的大手在女人的小腹上摩挲着,随口说道,“记住要有大咧巴、熏鳟鱼和鱼子酱,这是维克多喜欢吃的。噢,别忘了给你们自己也要上一份,喜欢吃什么就要什么。”   “那先生您呢?您想吃点什么?”尼基塔挺了挺小腹,放纵男人的大手在自己的隐秘之处肆虐,同时媚笑道。   “我?我晚上还有应酬,估计这个电话就是雅科夫打来催我的,”郭守云的大手覆盖在女人两腿间的饱满小丘上,一边肆意的抚摸抽动,一边笑道,“如果不是嘛,嘿嘿,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吃你。”   这么说着,他俯下身子,一口将尼基塔那饱满的右乳叼进了嘴里。   “郭先生,”就在这时候,拉丽萨的声音传来,“是雅科夫同志找您,他说一小时后他过来接您,让您稍稍准备一下。”   “好,我知道了。”郭守云坐起身来,随口说道。   “他还提醒您,别忘了把那些礼物带上。”拉丽萨又补充道。   “告诉他,我记着呢。”郭守云有些不耐烦了,他挪了挪身子,紧挨着尼基塔依坐在床头上,先是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香烟,而后才大声说道。   女人很聪明,她伸手将烟盒拿过来,从中抽出一支放在郭守云的嘴里,然后又划燃打火机,替他把烟点着。   “好啦,你快去吧,”闷闷地吐出一个烟圈,郭守云在女人的大腿上拍了拍,说道,“快去快回,我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尼基塔稍稍活动一下筋骨,从床上站起来说道。   看着女人走出卧室房门,郭守云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说实话,现在的他心里很乱,可以说是纷乱如麻。正如守成所说的,他这段时间迈的步子有些大了,投资公司的事情刚刚搞定,运营还没有真正进入良性循环的阶段,他就又在古比雪夫买下了一家规模庞大的医院,而今呢,他又来到了莫斯科,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拿下远东商业银行的开办手续以及央行转贷款的代理权。毫无疑问,一旦这些手续拿到手,那么按照雅科夫的急躁脾气,他肯定就会催着把银行办起来。这样一来,实业、银行、风险投资、进出口贸易,这四大行当他就算是都插进一脚去了,不错,这生意看起来的确是越做越大了,可是人手呢?自己真正信得过,同时又能独当一面的人手去哪里找?从公司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自己,算上守成、里尔克,这才仅仅是三个人,原本按他的意思,是要把贸易公司方面的事情全都交给孙红羽来打点的,可是而今她回了国,看样子短期内能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而里尔克刚刚把以色列的贸易渠道打开,那边的事务肯定离不开他,至于守成,他是必须坐镇远东的,那是自己的大本营,兄弟俩必须有一个人在那里盯着,不然太容易出问题。毫无疑问,就这么分配下来,古比雪夫那边的医院,仍旧是腾不出人手来照看。   当然,现在令郭守云发愁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他还要考虑那些闻着鱼腥味跑去远东寻求合作的东亚、东南亚黑帮,仍旧和守成设想的一样,郭守云的确是打算同这些黑帮合作,他他妈的才不管什么黑帮红帮呢,在他眼里,能够为公司带来利润的,就是好帮,就是可以与之合作的目标。   这两天郭守云也想明白了,不能回国就不回了,国内市场被截断了那就不要了,自己现在手里什么搞不到?论国际价格飞涨的钢材,他有的是,阿穆尔州、哈巴罗夫斯克州、滨海边疆区,苏联远东几大州大大小小十几个钢铁厂,哭着喊着要把钢材卖给他,以换取货真价实的钞票。论木材,那更简单了,只要有销路,他可以以低的惊人的价格,从远东军区部队里搞到成车皮的原木,在远东那满山遍野的丛林边缘,一卡车的烟酒就能让成团建制的部队替他乱砍乱伐上整整一周。   想想,有了这些东西垫手,他郭守云还用担心找不到贸易合作者?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郭守云之所以打算同那些四处云集而来的黑帮合作,一方面是为了公司的贸易发展,另一方面也有做给国内看的因素,他要用实际的行动来告诉所有人,他郭守云不是一个软柿子,不是谁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国内不是不打算和自己做贸易吗?那好,自己有的是可以合作的对象,一条贸易渠道被截断了没什么,他郭守云只要高兴,一转手就能重新建起十条八条的来。   还有一点郭守成也猜着了,郭守云现在之所以要亲自同那些黑帮的代表谈,那就是要借这些家伙之手,开展另一项生意——军火交易。这可是一项能够产生暴利的生意啊,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在打布拉戈维申斯克军需储备库的主意了,那里积压的几十仓库枪械、弹药,全都是不需要任何本钱的稀缺货,郭守云琢磨着,储备库库存的老实AK,一支五百美元的价格转手出去应该不成问题,那一百支就是五万,一千支就是五十万,如果再加上弹药,那几笔交易下来,也能有不少的利润了。当然,郭守云真正的打算,并不在于做这些小利小气的枪支生意,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起点,是一个突破口,相信等到枪支生意做开以后,更大宗的军火订货就回随之而来了。   现在的郭守云,已经彻底不再是前世那个仅仅依靠骗术生存的小角色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走私逃税是违法,盗窃国家资财是死罪,那我索性一个鼻的罐子抡起来摔,这辈子就专门干这些不合法的生意了。”走私,盗窃国家资财,与贩卖军火都是违法的勾当,既然现在有条件、有机会,那干脆就拿到一起来统统做了得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再没什么顾虑了。用力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郭守云挺身从床上坐起来,大跨步的朝浴室走去。 第四十九章 重会妮娜   “老弟,你带着这个丫头去见妮娜,难道就不怕她有什么意见?”坐在缓缓行驶的伏尔加轿车上,雅科夫从前座上扭过头来,对后面揽着维克多的郭守云说道,“我那妹妹性子可是有点烈,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有些怕她。”   “性子再烈她也是个女人,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有我郭某人搞不定的女人。”此时的郭守云似乎忘记了当初面对妮娜时的那副惨象,他大言不惭地说道。   “嘿嘿,老弟的大话说得有些过头了吧,”雅科夫不以为然地笑道,“如果老弟你说这天底下没有你搞不定的生意,这我百分之百的相信,可要说到对付女人,嘿嘿,你可就差得远了。你房间里的那两个女人你还没碰呢吧?哎,那可是老头子专门给你准备的上等货,在基辅特训学校里训练了六年的优等生,而且绝对没有被别人碰过。就这么俩个送到床边的美肉,你都不敢吃下去,现在竟然还在老哥我面前吹嘘什么对付女人的本事,你啊,就是过于压抑自己的欲望了。”   被雅科夫当面戳破了自己的牛皮,郭守云也不觉的尴尬,他笑了笑,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面。   此时天色已经相当昏暗,而车队明显也驶出了莫斯科的市区。郭守云的方向感很不好,他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转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认不出东南西北来了。   雅科夫仍旧在念叨他的“女人经”,他这个安全委员会的高级官员显然已经彻底堕落了,在他的眼里,男人活在世上,除了钱之外似乎就是性了。   “老弟啊,人生嘛,就是那么回事,”雅科夫嘟嘟囔囔地说道,“活上几十年,然后拍拍屁股该上天堂的上天堂,该下地狱的下地狱,所有的一切都成空了。所以呢,咱们这活着的时候就该尽情的享乐,尽情释放自己的欲望,什么他妈的教条、束缚,全都远远地踢开。”   雅科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郭守云,神秘兮兮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去总局见了一下老头子,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郭守云一次都没见过自己那位未来的老丈人,他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的一句话,”雅科夫笑了笑,说道,“老头子让我告诉你,‘该动手的事情,现在应该抓紧动手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该动手的事情,现在应该抓紧动手了?”郭守云皱皱眉头,低声念叨了一句。别说,这句话的确很简单,但是要真琢磨起来,那就有些复杂了,这究竟什么事情改动手了啊?是远东那边的事情,还是说……还是说该动手搞定妮娜了?郭守云想不明白。   “老头子就这么一句话?没别的了?”郭守云问道。   “没了,他说你自己能想明白,”雅科夫眨巴着眼睛说道,“嘿嘿,老头子这个人是这样的,他说话一向只喜欢说半句,剩下的那半句,你就自己琢磨去吧。”   “那老头子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我打算和他见个面。”郭守云想了想说道。   “呵呵,那恐怕不成了,他今天下午的飞机,已经去了列宁格勒,”雅科夫耸耸肩说道,“听说那边的安全委员会分部出了点问题,他要赶去处理一下。”   “哦?”郭守云感觉有些遗憾,他这次来莫斯科,原本是要同维克托这位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的局长见个面的,这高层上的很多事情,往往只有他那样的人物才能了解到,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打算是要落空了。   “哎,现在的安全委员会也是越来越不安宁了,”不知道郭守云心里在想些什么,雅科夫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先是第五总局除了纰漏,四百多名局内成员擅自宣布退党,这紧接着,列宁格勒分部的索布恰克又被指控充当间谍,哼哼,看样子,这要不了多久,这安全委员会也该要崩溃瓦解了。”   “索布恰克?”雅科夫提到的这个名字,令郭守云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而且对自己很重要,可是这一时间他又想不到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他对自己来说又重要在什么地方。这人的脑子就这么垃圾,越是刻意去想得东西,就越是想不起来。   随着两个毫无良心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车队最终缓缓地进入了一个偌大的市郊庭院,从车窗里看出去,郭守云觉得这个地方同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挈西诺假日宾馆非常相似。   “好啦老弟,到地方了。”当车子最终停下来的时候,雅科夫率先推开了车门,他头也不回的对郭守云说了一句,然后便跳下车去。   紧跟着雅科夫,郭守云拉着维克多的小手,也从车里钻了出去。   此时这个停车的地方,是庭院内一个三层红楼前面的下停车场,郭守云下车后四处扫了一眼,只见这个地方的警备非常森严,仅仅是不大的停车场周围,就安置了十二个岗哨,而在后楼的周围,那些怀里抱着突击步枪的警卫,更是隔不了十几步就有一个。   “老弟,你看那是谁?”就在郭守云四处打量的时候,雅科夫突然在前面停下来,他指着前面站在红楼门前的一道窈窕身影说道。   “妮娜?”郭守云看到了,那个站在灯下的纤细身影,正是属于妮娜的。   “嘿嘿,老弟,你把维克多带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可你得记住当初我告诉你的话,千万别把这小丫头的底细抖搂出去,不然老哥我就惨了。”雅科夫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郭守云不再理会这个便宜大舅子,他自顾自的迈开大步,朝红楼门前的妮娜走去。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郭守云已经有成月的时间没有见到这位当初凶巴巴的妮娜上校了,其实如果真说起来,郭守云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妮娜有没有感情,在结识之初,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得罪不起,所以对她不得不处处忍让。及至后来呢,随着相处时间的日渐增多,他又觉得这个脾气火爆的小女人其实是个不错的征服目标,基于最初妮娜给他吃的那些苦头,郭守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报复会去——这小女人开始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那报复她的最好方式,就是一辈子骑在她身上……再到后来,妮娜走了,郭守云知道她为什么走,她是看不惯自己那种惟利是图的奸商性子才走的。可是随着她的离开,雅科夫来了,从那之后,他郭守云的事业才是真的步向了成功。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如果没有妮娜,郭守云或许根本走不到今天,至少雅科夫不会对他高看一眼。   这一切的一切都属于过去了,而今天这一次相见,郭守云对妮娜就真的有感情了吗?在妮娜的身上,他更看重的是爱情还是利益?像这些问题,他自己现在都搞不清楚,当他站在妮娜面前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想把对方揽进怀里,然后好好的亲热一下。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有这种冲动,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为了做给雅科夫看的。   就在郭守云大跨步走过来的时候,妮娜仍旧在愣神,像这一次的见面,她已经盼了好久了,其实从今天上午听到郭守云抵达莫斯科的消息之后,她就有一种跑去同这个男人见面的冲动,只不过最终出于一种矜持,她才耐着性子等到了现在。而今,这个令她朝思暮想了如此之久的男人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而且他正大跨步朝自己身边奔过来,妮娜竟然在这一刻有了些许的茫然,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想当初那么的可恶,他的眼睛里所发出来的也仍旧是那种贪婪的目光,还有,还有,他手里还拉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这一切的问题一下子涌到了妮娜的脑子里,从而使她产生了一种犹豫——这个男人,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念着的人吗?   就在妮娜脑子里刚刚产生这一丝狐疑的时候,大步流星赶过来的郭守云,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瘦了。”站在妮娜的面前,郭守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沉默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   “是吗?”妮娜避过男人那令她心跳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说道,“可我看你却胖了不少。”   “嘿嘿,看来你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喜欢和我作对。”郭守云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妮娜的胳膊,轻声笑道。   “鬼才喜欢和你作对,我……唔!”妮娜甩了甩胳膊,试图将郭守云的手甩开,同时嘴里说道。   不过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胳膊上猛地一股大力传来,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拽进了郭守云的怀里,紧接着,两片火热的唇堵住了她还没来及说出的半句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令妮娜有了片刻的惊愕,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那近在咫尺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有一种令她倍感熟悉的柔和目光,这种目光令她在这段时间里颇为怀念,她想起了当初在哈尔滨的那个清晨,想起了离开布拉戈维申斯克时那段街头的离别,想起了……   “算啦,何必想那么多,至少他现在在我的身边……”被男人紧紧的攒在怀里,妮娜最终放软了身子,她那双攥成拳头的小手,也最终轻轻的揽在了男人的背后。   “呼!”看到这一幕,一直站在不远处提心吊胆的雅科夫,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经意地抬起头朝红楼上看了一眼,之间在二楼的一个窗户里,一个老人的身影在厚重的窗帘后一闪而逝。 第五十章 拿下   看着楼上那道募然合拢的窗帘,雅科夫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他知道那扇窗帘后的影子肯定是属于老爷子的,在这个家里,唯一能让老爷子宠溺,同时又能让他开口说话的,恐怕就只有妮娜这个丫头了,如今好了,妮娜落进了郭守云的手里,那今后在很多方面,自己的赚钱大业就能顺畅多了。   今晚家里的这个晚宴,就是谢苗老爷子专门为郭守云准备的,他要见见这个妮娜的心上人,一方面呢,看看这个未来孙女婿的人品,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看看这一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如果从这一点上看,郭守云同妮娜在楼前的这一番亲热,显然算是为这场晚宴开了一个好头。   “好啦,你们两个亲热够了没有?”心情愉快地走到两人身边,雅科夫笑道,“妮娜啊,咱们好歹也是亲兄妹,这说起来咱们俩一年也见不了两次面,可为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没享受过你的任何优待啊。”   雅科夫的不知趣俨然就是打散鸳鸯的棒子,随着他这一番话,郭守云松开了禁箍在妮娜身上的胳膊,同时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这个扰人好事的大舅子。   “你疯啦。”妮娜也从沉醉中回过神来,她脸红红的推了郭守云一把,低声说道,而对旁边那个身为大哥的雅科夫,她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真受不了你们两个,”雅科夫也知道妮娜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他揉揉鼻子,讪讪一笑说道,“算啦,你们自己在这里耗着吧,我先进去了。”   一句话说完,他便迈步从两人的身边走了过去。当绕到妮娜身后时候,雅科夫又悄悄的扭过头,对郭守云做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手势。   “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对雅科夫的小动作视若未见,郭守云伸手搂住妮娜的纤腰,柔声说道。   “别给我灌这些迷魂汤,”妮娜拧了拧身子,却没能挣脱郭守云死皮赖脸的纠缠,最后她索性抛开自己的矜持,就那么依靠在郭守云的怀里,没好气地说道,“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你跟雅科夫混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还有,这个女人是谁?”   “我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做生意罢了,”郭守云的手一点也不老实,他先是在妮娜的小腰上轻柔的抚摸着,继而又缓缓地抚上了她的丰臀。妮娜今晚穿的是一套丝质长裙,郭守云的大手隔着这层轻柔的丝料,可以直接体会到那丰臀上弹性十足的肉感,“至于这个女人,嘿嘿,她是维克多……宝贝儿,这段时间你是瘦了不少,可这里却仍旧那么丰满。”   男人手上的热力,透过薄薄的丝裙直接传到妮娜的美臀上,这种直接且近乎猥琐的抚弄,令她在面红心跳之余,又禁不住想起了在哈尔滨的那个早晨。   “你,别闹,”妮娜伸手抓住男人亵玩自己丰臀的爪子,心驰神摇地说道,“快,快跟我进去吧,爷爷,他,他还等着见你呢。”   郭守云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浅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岔开了话题,妮娜这个小女人其实也很好对付,她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身体太过敏感,禁不起什么挑逗,只要自己把握住她的弱点,那要搞定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闹?”郭守云手上紧了紧,他握住妮娜丰臀上的一团软肉,一边细细揉弄着,一边凑到她耳边说道,“那好,那你告诉我,这段时间究竟有没有想我?”   男人说话时口中喷出的温热,令妮娜的耳朵倍感不适,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变得酥麻了,而嗓子里似乎还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呻吟出声来。   “有,有啊……”面对郭守云的挑逗,妮娜终于宣告败退了,她软软的依靠在人家怀里,求饶似地说道,“求你,别闹了……”   眼见的妮娜示弱了,郭守云才满意的放过她。   “好吧,宝贝儿,”放开捏在妮娜丰臀上的大手,郭守云重新揽住她的纤腰,不无自得地说道,“我就暂时放过你,现在,嘿嘿,现在带我去见见咱老爷子吧,他可是咱们的长辈,如果让他就等的话,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倚在郭守云的怀里,妮娜深深地吸了一口,平复一下那噗通乱跳的心情,好半晌之后,才轻咬着嘴唇,狠狠的白了身边的冤家一眼,当先朝小红楼里走去。   小红楼里灯火辉煌,宽敞的走廊里铺设着猩红色的地毯,而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几乎每隔十几步,就有一副挂画,郭守云虽然不懂的艺术,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些墙壁上的油画应该都属于昂贵的收藏品,至少咋一看上去,能够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受。   穿过近三十米长的走廊,郭守云在妮娜的带领下来到了电梯间,电梯间的门口上站着一个身穿短军裙、头戴船型军帽的漂亮女兵。看到妮娜两人过来,女兵面带微笑的鞠了个躬,同时伸手为他们按下了电梯们上的按键。   “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站在电梯里,妮娜看了一眼始终紧跟在郭守云身边的维克多,而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什么问题?”郭守云装傻充愣地说道。   “她是谁啊?”妮娜白了他一眼,指着维克多直接问道。   “哦,我不是告诉你了,她叫维克多。”郭守云伸手摸了摸维克多的小脑袋。这小丫头现在看起来怯生生的,整个身子都藏在郭守云的背后,仅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的妮娜。   “谁问你她叫什么名字啦,”妮娜颇为不满地说道,“我是问你跟她什么关系。”   “嘿嘿,如果我告诉你她是我的情人,你信不信?”郭守云上前一步,紧挨着妮娜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挤在电梯的墙壁上,同时坏笑道,“你不在远东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陪我吃陪我睡的,一步都没离开过我……怎么样,吃醋了吗?”   “无聊。”如果郭守云不这么说,妮娜或许还有点怀疑,可如今听了他这番话,这小女人倒是更放心了。   “呵呵,”郭守云笑了,他拉住妮娜的小手,笑眯眯地说道,“其实要说起来,维克多应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前段时间在古比雪夫,如果不是她的话,那我现在恐怕也没办法过来见你了。”   “哦,你是说古比雪夫那次的爆炸案?”妮娜皱了皱眉头,说道。   “嗯,就是那次。”郭守云点点头,随即又把当时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同时呢,又给维克多伪造了一个身世。   同雅科夫以及郭守云不同,妮娜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当听说维克多到这么大了,却仅仅只有十岁小孩的心智的时候,她心里所存在的那一点疑虑早就不翼而飞了。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妮娜无比同情地看了维克多一眼,随口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郭守云叹口气说道,“我……”   “叮!”   就在这工夫,电梯停住,随着一声悦耳的铃响,紧紧闭合的电梯门缓缓敞开。   “我现在考虑着,先让她呆在我身边,慢慢地适应一下正常人的生活,然后再想别的吧。”挽着妮娜的胳膊,郭守云从电梯间里走出来,同时说道。   “那你带着一个女孩子多不方便啊?”妮娜有些犹豫地说道,“依我看,你不如把她留在我这里吧,我来照顾她。”   “如果能那样的话就好了,”郭守云笑道,“维克多现在对陌生人畏惧的很,除了我之外,别人恐怕很难亲近她。再说了,别看她现在怯生生的,可要是真闹起来,你根本对付不了她,要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有这么关心我吗?”白了郭守云一眼,妮娜哼声说道。不过尽管她嘴上这么说,可是能听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说出这么贴心的话来,她还是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那当然,”郭守云笑道,“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这么说着,郭守云又伸手朝妮娜的腰间摸索过去。   “别闹了,到地方了。”妮娜这次没有给他机会,她一拧腰躲到旁边,而后指了指正对面的那扇微微敞开的房门说道,“你快进去吧,爷爷在里面等着你呢。”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郭守云有了一丝忐忑,他说道。   “爷爷早就吩咐下来了,他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谈。”妮娜摇摇头,说道。   “那好吧。”丑媳妇总免不了要见公婆,郭守云知道这一个会面是他怎么也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来个痛快的吧。   “记住啊,别跟爷爷嬉皮笑脸的,他最讨厌那种不正经的年轻人了。”就在郭守云迈步朝房间走去的时候,妮娜又追上来提醒道。   “知道了。”郭守云回答道。 第五十一章 咄咄逼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书房,一进门,正对的位置就是两扇蒙着窗帘的宽大落地窗,而除了这两扇落地窗之外,整个房间凡是靠着墙壁的地方,就全都摆满了书架,那一层层厚重的书籍看在郭守云的眼里,实在是令他感觉有些眼晕。   在房间的左侧一排书架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这方书桌显然已经很有年头了,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过去,可以看到书桌棱角处那一块块斑斑凋落的油漆。此时,就在这一方老旧的书桌后面,一位身穿苏军将服但是肩头、胸前却没有佩戴任何标饰的老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他那双微带着几分浮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刚刚进门的郭守云身上。   “这应该就是谢苗老爷子了吧。”郭守云心里怪怪的琢磨着,也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老人的一霎那,原本进门前还惴惴不安的那分忐忑,竟然不可思议地消失了,的确,现在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在苏联享有盛名的将军,无非也就是一个垂垂老人而已。   “老……将军同志,”站在门口,郭守云犹豫着跟老将军打了个招呼。这招呼打的有点复杂,因为他一时间想不出来应该如何称呼这位老爷子。这要在国内吧,称呼个老人尊称一声老爷子就成了,可是这是在苏联,用“老爷子”称呼人调侃的意味太浓。要直接跟妮娜一样称呼老头“爷爷”吧,郭守云又觉得过于谄媚。因此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最终选择了一个苏联人都习惯用的叫法“将军同志”。   “坐吧。”盯着门前那个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谢苗大将指了指自己书桌对面的那张椅子说道。老实说,通过刚才那一番打量,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小伙子长的不难看,要配自己那位宝贝孙女虽然还差点,但是也能勉勉强强的对付过去了,而在这第一印象中,最令谢苗大将感觉满意的,还是这个小伙子的精神状态,他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充斥着现今苏联人最为欠缺的一种东西——自信。   “谢谢将军同志。”郭守云也不客气,他道了一声谢,然后快步走到那张椅子前坐了下去。   “见到妮娜了?”等到郭守云坐下之后,谢苗大将语气清淡地问道。   “见到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这段日子她看起来瘦了很多,不过性子也变得温柔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妮娜原来不温柔吗?”谢苗大将瞪瞪眼说道。   “的确是不温柔,”郭守云耸耸肩,据实说道,“老实说,同当初相比,我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哼,那你知不知道,作为妮娜的爷爷,我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让她嫁给一个中国人。”谢苗大将哼了一声说道。   “呵呵,看来将军同志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郭守云不以为然地笑道,“其实在遇到妮娜之前,我也从没想过要娶一个苏联的女人做妻子。不过感情这东西显然不是我,噢,当然,也不是将军您所能控制的,所以我和妮娜走到今天这一步,呵呵,都是上帝作出的安排。而她在性格上的转变,同样也是如此。”   郭守云这番话说得是不卑不亢,言语中透出来的自信,令谢苗在气恼之余,也是颇为欣赏。作为一个在苏联国内功勋卓著的大将,可以说这十几年来,谢苗还没看到过有哪个年轻人敢于如此顶撞自己呢,别说顶撞了,即便是他的儿子、孙子,都不敢在他的面前大声说话。   “好,”谢苗大将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他浓眉一展,直视着郭守云说道,“好一个上帝的安排。可是守云啊,你能保证你对妮娜的感情就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纯洁,没有参杂任何利益上的考量吗?我老了,可是我还不糊涂,这段时间我通过种种渠道对你做了一番很详尽的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你在远东那片地区做着什么样的生意我也非常清楚,而你同雅科夫之间的那些交易,我更是了解的清清楚楚。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在我面前说一句,你对妮娜仅仅有感情上的追求吗?”   “不能。”郭守云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在这一点上,他早就想清楚了,面对谢苗大将这种半生都在权力场上打滚的人,任何虚伪的蒙骗都是无用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实话实说。   “将军同志,我可以很明确的说,我喜欢妮娜,这一点千真万确,而在这同时呢,我也很看重她所能给予我的那些帮助。如今苏联的局势您老应该比我更清楚,而在这种时局环境下,像我这样一个从中国来的商人,要想在这边打拼出一片基业,那就必须有足够的外力支持。所以,我很看重妮娜的家世背景,也就是您老的地位。在这一点上,我从没打算做什么隐瞒。”郭守云说道,“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想问您老一句。像您这样一位在苏联位高权重的将军,您会相信妮娜的追求者除了看重感情之外,会没有其他的某些动机吗?”   “这……”谢苗大将有些犹豫。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中国来的小伙子说得都是实话,像妮娜这种出身豪门的女人,这辈子的感情生活都注定摆脱不了权势的阴影,公主与放牛郎、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仅能存在于童话故事之中,而在现实中,这种浪漫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一点说起来很无奈吗?可任何一家豪门,都摆脱不了这种宿命。   “将军同志,”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点中了谢苗大将的要害,郭守云心里愈发的沉着了,他继续说道,“我知道您一直以来都很疼爱妮娜,对您来说,她就是一颗掌上的明珠,您希望她的未来能够幸福,她身上那明亮的光泽永远都不会黯淡下去。既然如此,那么我这个晚辈就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把她交给我,那将是您最佳的选择。虽然我和她之间存在的并仅仅是感情,但是我毕竟是真的喜欢她,而她呢也在乎我,这难道还不够吗?对我来说,能把妮娜娶为妻子,那是两全齐美,而对妮娜来说,她能嫁给我,也算是终生有了依靠,从这一点上看,我们之间堪称是绝配。您老认为呢?”   “年轻人,你的自信似乎有点过头了,”谢苗大将笑道。的确,从心底里,这位老将军是被郭守云这一番话给打动了,他也相信,自己的宝贝孙女跟着眼前这个男人,应该能够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那种咄咄逼人的强大自信,又让这位老将军有些难堪,因此,他淡淡一笑说道,“若是依着你的说法,我的妮娜好像就只能嫁给你一样。难道说在我们苏联国内,我谢苗就找不到一个真正能给妮娜带来幸福的人吗?即便我岁数大了,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妮娜她还有维克托,还有雅科夫,他们……”   “您老是在考验晚辈的眼力吗?”不等老将军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维克托先生还有雅科夫,他们对妮娜的感情如何,我想就不用我来多说了,我很怀疑,一旦有一天将军您……呵呵,到那时候,妮娜真的能够依靠她的父兄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吗?还有,我想将军也应该知道眼下苏联的局势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用不了几个月,这个曾经称霸东方的国家就会分崩离析了,虽然现在所有人都在极力的促成这一转变,但像将军这么明智的人应该清楚,这种剧变对于每一个苏联人来说,都将会是一场灾难。到那时,一个国家没有了,而像将军这样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也将会失去往昔所有的荣耀,您老还将拿什么来保障妮娜的幸福呢?维克托先生很理智,雅科夫老哥也很精明,您老可以想想,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您老的这两位后人,有没有可能会用妮娜的终生幸福,去同某些人达成某种联姻之类的交易呢?”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必再说下去了,因为此时老将军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是啊,知子莫若父,对于维克托这个儿子,谢苗老将军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作为妮娜的亲生父亲,他可以说是从未尽到一丝一毫的责任,不仅如此,这个混账东西还不断的利用妮娜,从自己这里套取各种各样的好处。对于这些,谢苗老将军以前一直懒得去考虑,也不愿意去考虑,可是现在,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苏联大乱在即,而动乱之后,国内的形势实在难以预料,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垂垂将死的老头子,似乎不得不为自己的宝贝孙女多做打算了。   “好啦,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无力的靠倒在自己的软椅里,谢苗老将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无意识的摆摆手,对郭守云说道。   “嗯,您老多注意休息。”郭守云识趣地站起身来,说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噢,还有,”就在郭守云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谢苗老将军突然又说道,“以后如果不介意的话,就不要叫我什么将军同志了,你就和妮娜一样,叫我一声爷爷吧。” 第五十二章 万事俱备   郭守云很兴奋,他真的很兴奋。妮娜家里的这一场晚宴对于他来说,俨然就是一场旨在买下未来的高成本竞拍,而今看来,他在这场竞拍中胜出了,他赢得了妮娜,最重要的是,他也赢得了谢苗老将军的支持,同时呢,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很大程度上赢得了自己的未来。   在书房那一番密谈之后,谢苗老将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知道夜里九点半钟,他才从门里走出来,出席了那所谓的家宴。也就是在这气氛有些沉闷的家宴上,老将军不顾身边护士的反对,同郭守云连续干了整整三杯烈性伏特加。随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摆出了他的决定:妮娜同郭守云将会在两天后举行订婚仪式,并在八月中旬正式完婚,而在他们订婚的当天,郭守云必须向妮娜转让其名下所有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二十五。   老将军的这一个决定,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其中自然也包括郭守云和妮娜。不过老将军的决定显然是没有人可以忤逆的,即便是一直以来都颇受宠溺的妮娜也不行。   老将军今天晚上的心情显然非常糟糕,他紧紧在宴会桌上待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借故离开了,在临走之前,他将一个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封,交给了郭守云,在这个瘪瘪的信封里只有几张别人看起来一文不值的稿纸,可它对于郭守云来说,却是一笔异常丰硕的财富,这笔财富足以令他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受用不尽。   如果说今晚还有什么令郭守云遗憾的,那恐怕就要说是妮娜的态度了,这丫头显然因为谢苗老将军的反常表现而产生了什么误会,因此,从老将军退席直到晚宴结束,她都再也没有露面,甚至在郭守云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出来送行。   不过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些貌似已经不太重要了,他今晚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他得到了自己最为需要的东西。   在从妮娜家返回乌克兰饭店的路上,郭守云拆开信封,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那张老将军专门送给他的稿纸,在这张稿纸上,老将军详细的列出了苏联高层中一系列官员的名字、职位、电话、家庭住址、喜好等资料,除此之外,还有这些人同老将军之间的私人交往情况。在这份名单里,有一大串的名字都是郭守云耳熟能详的,比如说现如今的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比如说内务部部长普戈,比如说苏联国营企业和工业、建筑、运输、邮电设施联合会会长季贾科夫,再比如说央行行长格拉先科等等等等。郭守云不傻,他知道谢苗老爷子在这个时候给他这样一份名单是为的什么,很显然,谢苗老爷子对这些人都能够产生一定的影响力,而这些人呢,却恰恰是他郭守云现在亦或是将来所能用的上的。老爷子这是被说动了,他要为自己的孙女挣下一个有保证的未来啊。   郭守云琢磨着,两天后他将同妮娜订婚,估计这场订婚仪式,老将军会亲自出手操办的,而在此之前呢,他作为准新郎官,肯定要带上礼物,按照名单上所罗列的这些名字,一一登门拜访,而这一番做作,便足以让他这个黄皮肤的外来小子,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站稳脚跟了。   当然,郭守云要得到这样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那也是要付出重大代价的,名下所有产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不过对这一份代价,郭守云很乐意付出,反正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笔股份只不过是同他的账户上划出来,然后再扣到妮娜的头上罢了。妮娜啊,她是郭守云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一个真正让他感觉有些心动的女人,而像他这种惟利是图、金钱至上的男人,是很难对某一个女人付出全部真心的,因此,能把妮娜娶回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了。想想看,把自己名下的一部分产业划到妻子的头上,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吗?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在小红楼前同一脸嫉妒的雅科夫告别之后,郭守云急匆匆的踏上了专门护送他回乌克兰饭店的吉普车,一路上不断的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他要赶回去开香槟好好的庆祝一下,今天对他来说可谓是一个伟大的日子。   “嘭!”   香槟的瓶塞在气压的作用下腾空而起,紧接着,四射飞溅的泡沫从瓶口里钻出来,涔的郭守云浑身都是。   “嘻嘻……”跪坐在茶几旁边的维克多,被眼前这一幕喷泉般的胜景逗乐了,她舞弄着手里的玩具熊,一个劲的嘻嘻傻笑。   “先生小心。”仅穿着丝质睡袍的尼基塔不失时机的凑上来,一边用手里的毛巾替郭守云擦拭着脸上的香槟,一边说道。   “看样子先生今天晚上很高兴啊。”看上去刚刚洗过澡,身上穿着浴袍的拉丽萨将香槟从郭守云的手里接过来,一脸媚笑地说道。   “嗯,你们也看出来了?”一把抓住尼基塔的手腕,将她用力扯倒在自己怀里,郭守云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先生脸上的笑容,从进门之后就没有消失过,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更何况您现在还要开香槟庆祝呢,如果不是有什么好事的话,那还有什么好庆祝的。”尼基塔先是娇呼一声,而后就那么倚在郭守云的怀里,嗤嗤笑道。   “哈,你说的不错,”郭守云接过拉丽萨为他斟满香槟的高脚杯,先是轻抿了一口香醇的杯中之物,这才说道,“来,拉,拉丽萨,把这几个全满上,你们都陪我喝两杯。”   拉丽萨很快将茶几上的几个杯子全部斟满,就连维克多面前的那一个也没漏下。不过小家伙显然不太懂得什么礼节,她不等郭守云三人碰杯,便自顾自的捧起杯子,将里面整杯金黄色的香槟一饮而尽。   “先生,”毕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女特工,拉丽萨只是浅尝辄止,她重新将维克多面前的杯子倒满,而后说道,“差点忘了告诉您,今天下午斯摩棱斯基先生给你来过两次电话,他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您商量。”   “哦?”郭守云端着杯子,目光看着小馋虫一般的维克多,心不在焉地问道,“商量什么?”   “他没有明说,”拉丽萨说道,“他只是希望您明天上午十一点的时候,能去一趟起义广场的纽菲林咖啡酒吧,他说他会在那里等您。”   郭守云看着小维克多又将一整杯香槟灌进肚子里,忍不住伸手将她刚刚放回桌上的高脚杯拿了过来,而后才说道:“明天上午十一点?嗯,我知道了。不过究竟能不能去,还要等到明天再说。哎,我这两天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恐怕是顾不上了。”   “噢,那要不要通知雅科夫同志一声,也许他会有别的什么打算呢。”尼基塔这时候忍不住开口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郭守云心里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两个女人既然是维克托送来的,那她们肯定就不仅仅担负着一个服侍人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更是两天眼线,那个未来老丈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丈人,郭守云心里充满了忌惮。这个老家伙绝对是一头奸猾似鬼的老狐狸,自己这次赶来莫斯科,他一方面热情的给自己准备下榻之处,一方面却又千方百计的躲着自己,不同自己见面,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这老家伙心里可能另有打算,也许他还想再沉一沉,等到一切都明朗化了,才会真正站出来和自己接触。而且这段时间郭守云还在怀疑一件事,那就是古比雪夫湖滨爆炸案的事情,说不准也是这个老头子在背后主使的,毕竟那件事闹到最后,唯一的赢家就是这个老狐狸。对这样一个老丈人,郭守云感觉还是多加几分小心为妙。   不过话说回来,对维克托多加提防似乎还不够,像现在身边的这两个女人,呵呵,尤物啊,尽管知道她们极有可能是别人的眼线,但是郭守云仍旧没有打算把她们赶走,毕竟那样一来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而且说不定维克托那老狐狸还会因此对自己更加忌惮。   一只手抚摸在尼基塔圆润滑腻的大腿上,尽情的享受着女人美腿上那份诱人的质感,郭守云随口说道:“那就这样吧,我明天上午给雅科夫打个电话,看看他是不是打算去跟那个暴发户建个面。不过依我看啊,雅科夫老哥明天恐怕也不会有心思去理会那个什么斯摩棱斯基了,因为我们将会有更重要的人物需要去拜访。”   “哦?什么人物这么重要啊?”拉丽萨凑过来,坐在郭守云的身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喏,就是这些人,”知道有些事情瞒也瞒不过去,郭守云索性从自己的口袋里把那份名单掏出来,随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说道,“知道嘛,这可是今晚我最大的一项收获了,我想不管在雅科夫眼里,还是在我那位老丈人的眼里,这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比斯摩棱斯基重要许多。” 第五十三章 凌虐女特工   “哦?”尼基塔同拉丽萨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桌上的那一份名单,很显然,这两个女人的好奇心很强,她们想知道那份名单上究竟有什么人,以至于雅科夫都会对他们高看一眼。   嘲弄似的目光在两个女特工的脸上轻轻扫过,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怎么样,想不想打开看看?这可是我今天一晚上最大的一份收获,如果你们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我那位好奇心同样浓重的岳父,我想他应该会给你们更多奖励的。”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两个女人感觉颇为尴尬,本来嘛,维克托将她们派过来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了,相信只要不是傻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简单的把这两个女人视作玩物,这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送两个垫床的,那实在没有必要浪费这种接受过专门训练的“燕子”。   尼基塔的心思很活泛,她听得出来,虽然郭守云猜出了她们此来的真正目的,但是他戳破真相时的语气中,却没有太多的不满,他似乎仅仅是觉得维克托这种举动过于幼稚,因此心存嘲弄而已。要真说起来,像尼基塔和拉丽萨这一类的女特务,她们本身并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从被挑选出来送入训练学校的那一天起,她们就成为了真正的工具,一种专门以肉体和美色为武器,为国家刺探情报的工具,这话说白了,她们其实就是某种意义上的高级妓女。要说在训练学校接受各种培训的时候,她们还有着精神上的依托,因为她们认为自己出卖肉体是为了国家,为了国家的利益,而从这一点上说,她们的情操无疑是高尚的,她们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科涅库娃式的成功女间谍,以为世人所铭记。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人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随着苏联局势的日趋动荡,安全委员会内部的腐败现象也日趋严重,各个秘密女特务训练基地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专门用来训练特工的场所,反倒成了大量特权人物发泄性欲的淫窟,而这里精心培养出来的女特工们,也很少有机会被送往过担负神圣任务了,她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成为了高官的禁脔抑或是他们手中可以转赠的玩物。   就这样,像尼基塔她们这样的女特工,很快就彻底丧失了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些精神寄托,成为了一尊尊拥有诱人肉体但是却没有丝毫灵魂的活尸,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熬日子,熬掉自己的青春,然后被那些主人像扔垃圾一样的抛弃并随之自生自灭。当然,也有一些人不甘于如此凄惨的生活,所以近几年来,女特工、女间谍外逃的事件才会时有发生,不过无论是尼基塔还是拉丽萨,她们都不敢走这一步,这一方面是因为外逃成功的几率太低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安全委员会惩治叛徒的手段过于残忍,甚至堪称是惨无人道。   尼基塔和拉丽萨显然是这两年里基辅特训学校几百名女特工中最出色的两个,两人除了拥有出众的容貌与诱人的身材之外,其他辅助技能也高人一筹,像尼基塔,她就精通包括英、德、法、葡、西、日在内的六门外语,而且熟知各国的风土人情、国情律法,是一个标准的“国际通”。而拉丽萨则是出色的交际花,她在品酒方面的造诣堪称一绝,当初安全委员会就有意向将她派往英国执行任务,只不过最后未能成行。过于出色可以说是这两个女人的幸运,正是因为她们的出色,冷漠的维克托才把她们雪藏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位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的局长,就要在关键时刻用这两个女人换来更多的好处。不过话说回来,这份出色同样也是这两个女人的不幸,无论是尼基塔还是拉丽萨,她们都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来之前维克托所交代的那样,她们如果想要舒舒坦坦、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那就留在郭守云的身边,并在他的事业中占据一席之地。   现在,按照维克托的安排,尼基塔和拉丽萨已经来到了郭守云的身边,可是她们对自己的未来仍旧是充满了迷茫,当然,她们迷茫的并不是郭守云会不会把她们留下来,也不是这个男人会不会将她们重用,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维克托需要去考虑的,这个老家伙既然摆明了要把两个间谍安插在这个年轻人的身边,那他就肯定有办法让对方眼睁睁的吞下苦果,把她们这两朵带刺的玫瑰攥在手里。对于尼基塔和拉丽萨来说,她们现在迷茫的是在这个任务结束之后,她们的命运将走向何方。毫无疑问,维克托绝不是什么好人,两个女人可以肯定,一旦这个任务结束了,她们最大的利用价值也就消失了,而到那时,她们这两个曾经令无数男人垂涎三尺的“美肉”,恐怕就会彻底沦为别人的玩物了。   想想自己有朝一日将会劈开双腿,任由一个个老态龙钟、满身肥肉的男人在赤裸的身体上尽情的发泄兽欲,尼基塔和拉丽萨就忍不住浑身冰冷,她们甚至觉得与其那样,还不如这次任务永远都不要结束呢,因为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男人都还年轻,而且也颇有魅力,被他那具年轻的身体压在身下,她们至少不会觉得恶心……   不知道身边两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郭守云一只手在尼基塔柔嫩的大腿内侧轻柔的抚摸着,而另一只手却在玩弄着空空如也的高脚杯。今晚的香槟看来是没得喝了,维克多这些小丫头现在越来越大胆,在自己的那只杯子被没收之后,她竟然一伸手把整瓶香槟抓了过去,然后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对嘴吹了起来。   以前郭守云一直以为喝香槟是喝不醉的,可是如今看来,他不得不改变这个观点了,因为就这么会工夫,拿香槟当饮料喝的维克多已经有些迷糊了。她怀里抱着硕大的香槟瓶子,一边频频打着嗝,一边小脑袋还不停地来回晃悠,那对扑扇扑扇的大眼睛里,分明标注着一个“晕”字。   “在想什么呢?”将目光从维克多身上收回来,郭守云将手中的高脚杯放回桌上,而后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走神的尼基塔说道,“是不是还在考虑我那位岳父究竟会给你们什么奖励?”   “郭先生说笑了,”尼基塔悚然一惊,回过神来,她强自一笑说道,“我们只是按照维克托同志的指示,前来服侍您的,这是我们的工作,哪里还有什么奖励。”   “呵呵,是嘛,”郭守云一只手继续在女人的大腿上揉搓着,而另一手则捋着女人细长的脖颈,缓缓地探入她睡衣的衣领内,“拉丽萨,你来告诉我,我那位岳父把你们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送到我身边来,真的仅仅是为了送我一个艳福吗?”   女人胸前的肌肤细腻润滑,用手抚摸上去,就像是在抚摸一段微凉的丝绸,感觉很美妙。不过郭守云并没有沉迷与这种醉人的手感,他一把握住尼基塔丰满高耸的右侧乳房,先是轻柔的捏弄两下,就像是有意要感受一下这坨美肉的诱人弹性一样。   “是的,郭先生,维克托先生的确没有……”拉丽萨看着那只在尼基塔睡衣下轻轻滑动的大手,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   “啊!”   不过她这番谎言还没有说完,便被尼基塔突然发出的一声惊叫所打断,原来就在这个时候,郭守云突然手指一收,就那么捏着女人粉色的乳头,将她整个丰满的乳房从睡衣领口里拽了出来,骤然吃痛之下,尼基塔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痛呼。   “别动!”一把按住试图挣扎起身的尼基塔,郭守云撇撇嘴角,冷笑道,“尼基塔,你看看你的这个乳房多漂亮,嘿嘿,说实话,我以前一直都喜欢这里比较秀气的女人,因为我喜欢那种一把就能完全握住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舒服,很爽,能让我格外的冲动。”   “啪,啪!”挥手在尼基塔那丰满裸露的玉乳上拍了两巴掌,看着它在女人胸前颤颤巍巍的剧烈抖动,郭守云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不能一手掌握的乳房也很诱人,因为当我一手不能掌握的时候,我就要试着一把把的去握抓,这样可以慢慢的,一步步的体会那种征服的快感,嘿嘿,这个过程,却是我在那种一把就能握住的乳房上体会不到的。”   郭守云说着,将尼基塔丰满的乳房在手里,并持续不断的在手上加力。雪白的乳球在他手上不断的变形,而随着力量的逐渐加大,一抹抹乳肉从他的指缝间挤出来,那诱人的肉色也在持续不断的变化,从雪白到粉红,从粉红到艳红,从艳红到紫红……而在这个过程中,尼基塔始终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声轻微的呻吟。不过乳房毕竟是女人身上的稚嫩所在,尼基塔能忍住不发出呻吟,却不能阻挡那剧痛所带来的折磨,她怀疑照这样下去,自己胸前那一团嫩肉会不会被郭守云生生捏爆了。 第五十四章 收复   “哦?”手里凌虐着尼基塔娇嫩的乳房,郭守云斜眼瞟着另一侧的拉丽萨,听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拉丽萨,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   看着尼基塔那几乎被捏成肉饼的乳房,拉丽萨妩媚的一笑,语气轻佻地说道:“郭先生,维克托同志的确只是命令我们过来伺候您的,嘻嘻,只不过他可没告诉我们先生有这种另类的嗜好,不然的话,我们也可以提前做些准备,相信那样可以令先生的满足感更强烈一些。”   “哼!”郭守云心里冷哼一声。   如果从拉丽萨所说的这一番话上看,那些不明内情的人如果不怀疑这个女人同尼基塔有仇,便会把她当成一个受虐狂了,但是郭守云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身边这两个女人的关系应该很好,毕竟她们是从同一所特训学校走出来的。拉丽萨之所以会在朋友受虐的时候,仍旧做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非就是害怕把实情说出之后,两人都难逃维克托的惩罚罢了。   “好,很好。”郭守云松开攒住尼基塔乳房的大手,他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女特工,肯定受过专门的受刑训练,像他这种普通的人,是绝不可能通过这种程度的虐待就撬开她们的嘴的,而且从本心来讲,他也没期望着自己能够从这两个女人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既然你们不想跟我说实话,那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们,”轻轻的拨弄着怀里女人那被捏的通红的乳房,郭守云飒然一笑说道,“其实这有些事情即便是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个七八分。嘿嘿,我那个岳父的野心不小啊,我同雅科夫之间的那种合作方式,并不能让他感觉满意,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每月按期按量拿到的那一大笔分红,尽管那一笔笔的财富已经相当惊人了。他真正想要做的,是把我牢牢的控制在手里,从而变成专属于他的一个挣钱机器,变成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活钱包。只不过呢,他聪明我也不傻,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虽然一直在同雅科夫合作,但是我每月真正的盈利情况他们并不知道,哈,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的资金流通渠道以及我赚得那些钱都存在了哪里。在没有搞清楚这些情况的时候,我的老岳父是不可能把我牢牢抓在手心里的,所以呢,他就把你们两个送到了我的身边,我甚至可以预见,也许用不了多久,我这位老岳父就会赶过来同我做一笔交易,他或许会许给我莫多的好处,而作为交换,我就必须要重用你们两个,从而呢,把你们两个顺利的安插在我身边。”   尼基塔和拉丽萨沉默不语,她们对郭守云的这猜测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嗯,这个地方要好好想想,”郭守云用两根手指掐了掐太阳穴,做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同时调侃道,“如果我是我那位岳父大人的话,我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把你们两位美人间谍塞到自己的女婿手里呢?啊哈,有了,我可以认你们做干女儿,抑或是编出另一套充满父女温情的借口,然后直言不讳的让某位傻女婿乖乖的把这么两颗遥控炸弹挂在身上。当然,我那位老岳父根本不用担心我会把你们拒之门外,因为在他看来,我这个女婿虽然有一脑子的鬼主意,但是却终究是一个外来人,因此我要想在苏联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那就少不了他的支持,因此呢,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了。”   郭守云说到这里,猛然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尼基塔的颈窝里,而后“啧”的一声,在女人雪白修长的颈子上亲了一口,这才紧贴着尼基塔的粉脸,笑眯眯地说道:“宝贝儿,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啊?”   “啊……”尼基塔娇媚的呻吟一声,一双淡蓝色的眸子里媚光流转,水汪汪的好不诱人。   “郭先生真是好风趣,”缩在男人怀里,用双腿紧紧夹住对方那只大手,尼基塔用充满了挑逗的声音说道,“您的这一番猜测说得就像电影里的故事一样,阴谋啊,认干女儿什么的,说真的,我们也很希望能够被维克托同志如此看重,不过很可惜,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郭守云笑了笑,他伸手将尼基塔从怀里推开,而后站起身来,走到对面的沙发前,将抱着香槟瓶子睡倒在沙发角上的小维克多抱起来,迈步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两位迷人的小姐,”走到卧室门前,郭守云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不打算对我说实话,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我那位老岳父的小伎俩瞒不过我,而且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做舍弃你们的打算了。看看桌上那份名单,那是我这两天需要去拜访的人,这份名单是谢苗老将军交给我的,按照他的意思,两天后这些人将会出现在我和妮娜的订婚仪式上,一旦我同妮娜订了婚,她将拥会拥有我名下全部产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哼哼,对于我那位老岳父,噢,还有你们两个可怜虫,这将意味着什么呢?你们如果还有一点脑子的话,那最好就趁着现在好好考虑清楚,是顽固不化还是选一条更有希望的路子,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郭守云说完这番话,迈步走进了卧室,而在他身后,尼基塔和拉丽萨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走进自己的卧室里,郭守云将熟睡中的维克多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又在她的身上盖了一条毛巾被,这才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香烟,一边点着一边慢步走到窗边,他要给客厅里那两个女人一点时间去考虑问题,正如他刚才所说的,如果她们足够聪明的话,那就应该能够作出明智的选择。   浓浓夜色下的莫斯科市区灯火密布,眺望着这个在二战中曾经建立过辉煌历史的城市,郭守云那颗兴奋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的确,一个人的一生,其实也就相当于一部城市的兴衰史,起步、发展、鼎盛、中落、衰败,这一步步一段段,似乎都是冥冥中勾勒出来的循环。再考虑到自己,自己现在处在一个什么阶段?是起步还是发展?郭守云还看不通透,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他的事业现在还处在起步阶段,因为只有那样,他的发展空间才会更大,鼎盛时才能更加辉煌。   “喂?”   就在郭守云心中给出的时间底线就要到来的时候,拉丽萨的声音从卧室外的客厅里传进来。   “是斯摩棱斯基先生吗?对,我是拉丽萨。”   很显然,拉丽萨实在客厅里给斯摩棱斯基打电话。   “郭先生已经休息了。”拉丽萨在客厅里说道。   郭守云转过身,快步朝卧室房门走去。   客厅里,尼基塔睡衣披散,愣愣地坐在沙发里,很显然,她还没有从刚才那份震惊中清醒过来。而在离沙发不远处的电话机旁,拉丽萨正拿着听筒讲话。   “嗯,不过郭先生说了,他明天恐怕腾不出时间来同您见面,所以,如果请您另约一时间吧。”拉丽萨看着刚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郭守云,说道。   快步走到拉丽萨身边,郭守云将电话听筒从她的手里接过来,放在耳边听了听。电话里,斯摩棱斯基的声音还在大声喊叫:“喂,喂!”   听到电话里真的传来斯摩棱斯基那猥琐的声音,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干咳一声,对着话筒说道:“斯摩棱斯基先生吗?我是郭守云,刚才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你放心吧,明天中午的会面我会准时到场的,不过我希望你到时候能把你的钱准备好。”   说完这句话,郭守云也不等对方回答,便麻利的把电话挂掉了。他不用去听也知道斯摩棱斯基会做出什么样的答复,这高层的政治圈子里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尽管从妮娜家的晚宴到现在只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但是郭守云却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谢苗老将军在晚宴上的决定已经被很多人得知了,而在这些人中,自然少不了斯摩棱斯基和他身后的那些大人物。   “看来你们已经作出决定了,”放下电话之后,郭守云伸手抚摸着拉丽萨那光洁细腻的脸蛋,一边用拇指轻轻的揉弄着她那绵软嫣红的嘴唇,一边笑道,“做得很好,你们大可以放心,我郭守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恶人,只要我有一天能够站着,我就绝不会让那些追随我、信任我的人倒下,至于那些三心二意,甚至是在背地里打我主意的人,嘿嘿,我也有另一套对付他们的原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嗯。”拉丽萨慌不迭的点头。   “你呢宝贝儿?”转过身,郭守云走到尼基塔的身边,抚摸着她裸露在睡衣外的青紫乳房,柔声说道。   “我明白。”尼基塔的嘴角轻轻抽动一下,低声说道。   “那就好,”郭守云笑了,他在尼基塔的大腿上拍了拍,说道,“现在咱们就来谈谈我那位岳父大人吧,你们把他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倒要看看我的猜测到底有几分准确。” 第五十五章 天才的政治家   “先生的猜测基本都是正确的,”在客厅的沙发里,拉丽萨坐在郭守云的对面,眉头紧皱,她思索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真如您所说得那样,维克托同……同志,他给我们的命令,就是守在先生您的身边,设法摸清您在商业尤其是在资金流动方面的详细情况。”   郭守云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尼基塔坐在他的旁边,将他的双腿搁在自己裸露的大腿上,一边替他轻柔的按摩着小腿,一边面色忧郁地说道:“维克托是个魔鬼,在安全委员会里,除了克留奇科夫同志之外,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凭借着他的家世背景以及手中的权力,他在两年前就把基辅特训学校和史古尔达特务学校的各项权力抓在了手里。像我们这类从两所需学校里培训出来的人,是根本没有所谓个人选择的,从入校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成为了没有身份、没有户籍的‘黑人’,所以我们除了替维克托卖命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就像这次,他给我们分派的这第一个任务,我们除了接受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其实说起来,我们倒是希望能够在先生身边一直呆下去,因为我和拉丽萨都看得出来,先生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呵呵,不用恭维我,”郭守云抬起腿,用精赤的脚丫子在尼基塔的大腿上摩搓着,淡然笑道,“你们是不是身不由己我知道,况且我已经说过不会再把你们交回到维克托的手里了,我说话算话,你们不用担心。现在我问你们,维克托一直以来是不是都不相信妮娜会和我走到一起?”   “是的郭先生,”尼基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和拉丽萨一直以来都在维克托的身边工作,他虽然不信任任何人,但是我们还是多少知道一些他的秘密。维克托是一个精明而贪婪的人,他对权力的追求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尽管在如今局势动荡的情况下,他一直保持着一个所谓中立的姿态,但是我们知道,他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同激进派的某些重要人物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噢?你们所说的这些重要人物都有谁?”郭守云微微欠起身子,试图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过自己的那盒“三五”。   “这些我们就不知道了,”拉丽萨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蹲在地上,将一支香烟放在郭守云的唇边,又亲手为他点燃,这才说道,“不过我们却知道一点,那就是维克托虽然同激进派之间关系密切,但是他本身却并不看重对方所提出的那些政治纲领。有一次在他的秘密住所里,我曾听他酒后谈起过,他说激进派的那些人都是傻子,都是被美国人的甜言蜜语灌醉了的疯汉。”   “哦?”郭守云侧身躺在沙发上,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随口哦了那么一声,两只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在拉丽萨身上。   这个女人实在是有够诱人,她身上仅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因为下蹲的关系,浴袍的前襟、下摆都摊的很开,从郭守云这个角度看过去,不仅能顺着她那一抹雪白的胸脯窥见那两个丰满坚挺的乳球,还能够捋着她那两条微微分开的圆润大腿,看到那浴袍遮掩下的一抹金色丛林。   老实说,但凡是个男人,恐怕在这一刻都会产生本能的冲动,而郭守云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尽管他下本身那根不安分的棍子已经有了强烈的反映,可是他仍旧没有采取行动——眼下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维克托的事情,至于说眼前这两个女人,那还不是他想什么时候享受,想怎么享受都可以的。   毕竟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女人,在郭守云有了反应的那一刻,无论是拉丽萨还是尼基塔都感觉到了。羞涩绝不属于她们这样的特工,因此在这一刻,她们不仅没有半点羞涩,相反,还觉得很舒心,很兴奋,她们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可以说是就掌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而自己今后要想过得更好一点,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这个男人对自己产生“兴趣”。这里这个兴趣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忠心,比如能力,当然,也包括她们青春曼妙的肉体。   抱着讨好新主人的心里,尼基塔偷偷摸摸的转换了按摩的技巧,她那双秀气纤细的小手揉捏着郭守云的小腿,同时看似漫不经心的朝男人大腿上缓缓挪了过去。而在同时,拉丽萨仍旧蹲在那里,她看似不经意的扭了扭腰,将斜挂在大腿上的浴袍下摆朝内里裹了裹。这样一来,她那两条雪白的大腿就显得更加暴露了,但是大腿尽头处那一抹金色的丛林却被虚掩起来。不得不承认,女人这种半遮半掩的裸体更是具有诱惑力。   “就是在那次维克托宿醉后的坦白中,我才知道了他的真正心意,”不露痕迹的勾引着眼前的男人,拉丽萨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在他看来,我们这个国家在经过了近一个世界的一党专政政体的统治之后,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催发出所谓的民主来,而那种所谓全民性的选举,更是不可能有效实现,这个国家需要专制的集权政府,这一点至少在今后二十年内不可能改变。所以无论激进派那些人们怎么闹,无论他们做得多么成功,这个国家的权力变革,充其量也就是从原来的一党专政变成一人专制。”   “嗯,”当拉丽萨说到这里的时候,尼基塔接了过去,她一面在郭守云的大腿根上轻轻的揉捏着,一面说道,“维克托曾经对我们说过他对激进派胜利后国内政权变化的猜测,他当时的语气很肯定,他认为即便激进派有朝一日夺取了国家政权,他们也只能控制住莫斯科、列宁格勒等几个较为重要的地区,而在全国范围内,他们要想把地方的权力也把握住,那至少需要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而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必须忙着巩固其在克里姆林宫的地位,至于地方上的庞大实权,则将会继续由原来苏维埃政府的地方大员们把握,他们所倡导的那些民主选举根本改变不了这一趋势。而且维克托还预计,随着激进派上台,地方大权的旁落,国内的腐败现象将会比现在更加严重,普通人的生活将会更加无以为继,到那时,没有从激进派改革中得到任何好处的国民就会造反了,他们会自发的调转矛头,将现在这些备受支持与赞誉的激进派头面人物赶下台,甚至将他们贬为卖国贼、野心家。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些,维克托才一方面同激进派保持着秘密的联系,而另一方面却拒绝加入他们,同时还在暗中拉拢自己的派系,他打算在将来激进派改革失败的时候跳出来夺权,他认为到那个时候,只要他有足够的力量撬动激进派权力围墙的一块砖瓦,接连而来的尾随者就会蜂拥而至,并在将激进派彻底赶下台同时,推举他这个‘英雄’人物登上权力顶峰。”   “厉害!”郭守云已经忘记吸烟了,他愕然的张着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说,尼基塔这一番交代,真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岳父大人真是一个天才的政治家,他的心思之细密,眼光之毒辣,堪称是无人能及。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包括像尼基塔和拉丽萨这种经过专门训练的特工,在听了维克托的这番设想之后,恐怕都会认为这个老头是疯子,而二女刚才用一句“对权力的追求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来形容维克托,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走过的人,郭守云却非常清楚,自己这位老岳父的眼光有多么准确,他所知的那段历史,几乎就是按照这位老岳父的构想来排演的。以叶氏为首的苏联激进派利用民族主义情绪以及民众对民主、自由、幸福生活的渴望,一举推翻了在苏联执政数十年的苏维埃政权。但是随着他们和平夺权计划的成功,美国人许诺给他们的巨额贷款、经济扶助全部变成了谎言,而随后,激进派的所谓五百天休克疗法也令整个苏联的经济陷入了毁灭的境地,俄罗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衰退了近四十年。由于没有了外国资金的支持,刚刚掌权的叶氏政府运转资金匮乏到了极点,从而也无法对地方政府实施有效的控制,故此,一时间俄罗斯国内腐败成风,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如同蝗虫一般席卷各地,与此同时再加上犯罪率的激增,全俄的老百姓可谓是生活在了真正的地狱里。一部价值几万美元的私家车,仅仅只能换来一小袋马铃薯;苏联时期政府无常发放的巨额房产,仅仅只能换来两袋面粉;为了能够得到少得可怜的一点面包,青春靓丽的女人就能毫不吝啬的献出自己的肉体。面对这样的国家以及叶氏无能的政府,俄罗斯人开始怀旧,他们开始怀念那个曾经被他们自己所抛弃的苏联,怀念苏维埃执政时的强大国家。 第五十六章 堪称枭雄   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几乎就完全同维克托的猜测吻合了。面对国内各种各样的反对声音,以及日渐趋向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各个方面的势力开始向原本已经被打压至一竭不振的传统派势力靠拢,并迅即发动了对叶氏亲西方政府的炮击。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已经陷入极度困境的叶氏,被迫向国内那些极端腐败、大肆窃取国家资财的金融寡头们妥协,并同实力大涨的传统派势力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就这样,在经过了一番暗中的交易之后,叶氏在暂时保住自己地位的同时,将俄罗斯国内的腐败贪恶现象推到了极端。再之后,叶氏两任下台,有安全委员会背景,并对苏联旧情难忘的普氏上台,这位年轻而干练的俄罗斯领导人在上任之初就大肆提拔原苏联时期的传统派人物,并以这些人为班底,迎合国内日趋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一举荡平了国内激进派的残余。那些昔日所谓的激进派精英们,在普氏的高压手段打击下,不是惨淡的退出政坛,就是躲进角落里苟延残喘,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则不是被投进监狱,就是被迫流亡国外,整个俄罗斯的政权正式从苏联时期的一党专政转变为一人专制。   在郭守云所熟知的这段历史中,俄罗斯从九一年开始动荡,直至普氏两届连任,超过二十年的演变事实,近乎完美的证实了维克托的预测。试想,面对这样一个眼光精准到了极点的岳父,郭守云岂能无动于衷?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位岳父之所以极力想要将自己控制在手里,并不是打算让自己替他挣钱以供挥霍,他是在为将来的夺权计划积蓄资金啊。   “先生,”尼基塔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新主人”在想什么,但是她却知道男人现在肯定有心事,因为她所揉搓的那处坚挺已经有了松软的迹象,为了能够将这“勾引大业”继续进行下去,她开口打断了郭守云的思绪,“其实在我们看来,维克托他已经疯了,他可以说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您知道吗,他为了那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您还记得前段时间您在古比雪夫河滨招待所遭遇的那次炸弹袭击吗?那次的事情,其实就是维克托他一手主使人做得。”   “你说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手中的烟头也随着那一下巨颤掉落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地毯上。   “是真的先生,那次的爆炸案真的是维克托主使人安排的,”拉丽萨将烟头从地上捡起来,随手掐灭在烟灰缸里,同时说道,“您知道的,维克托并不看好您同妮娜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笃定谢苗老爷子即便对你有好感,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您同妮娜之间的婚事,再者,前段时间妮娜的情绪也很反常,她同您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可不管怎么说,您毕竟已经在谢苗老将军的脑子里有了印象,而且同妮娜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如果您在这个时候被人炸死,谢苗老将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那时,维克托就可以找借口将查办此案的权力拿到手,顺便将他的一些对手铲除掉。反之,如果那枚炸弹如果没有将您炸死,那某些正在同他争夺利益的人也会因此暂时放弃某些行动,由于雅科夫在场的关系,那些对手肯定不会将怀疑的目标定在维克托的身上,因此,他们就会对自己人产生怀疑,甚至由此产生内部的裂痕。先生您想,再恶毒的豺狼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吧,可维克托在考虑这项计划的时候,却丝毫没有顾虑雅科夫的生死,您说他是不是疯了?”   “好,好,好,好啊!”郭守云躺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突地放声大笑。古比雪夫河滨爆炸案这件事情在郭守云的心里沉了很长时间了,他曾经以为那个试图置自己于死地真凶这辈子也查不到了,没想到,这么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却从两个急于向自己表明忠心的女人嘴里得知了全部内情。   “老岳父啊,老岳父,您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枭雄啊。”放声大笑着,郭守云的心里却恨到了极点。郭守云是一个小人,而被他这样一个小人记恨的人,绝对是不幸的。他在狂笑的那一刻,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将来要怎么整治那位从未谋过面的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局长了。尽管他知道那个人是妮娜的亲生父亲,是他将来的岳父,可这一层关系也阻止不了郭守云的报复,他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过自己的敌人,尤其是那种企图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郭守云的这一番狂笑,令尼基塔和拉丽萨感觉无所适从了,她们想不明白刚才那一番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先生,您,您怎么了?”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搭在郭守云胸前,拉丽萨问道。   一把将拉丽萨的小手抓住,郭守云用力将她拽的趴倒在自己怀里,而后先是将脸整个埋进女人深深的乳沟里,感受了一番那里的馨香与柔软,这才收住笑声,说道:“告诉你们,我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我想到一句很经典的话。”   “哦,什么话?”拉丽萨在男人怀里挣动一下,将身上那件松垮的浴袍褪到双乳之下,从而将自己丰满的美胸彻底暴露出来,以便带给身下男人更多的方便。   “这个世界的历史其实是由疯子创造的,”郭守云显然对拉丽萨的识趣颇为满意,他抬起胳膊,将女人丰满的乳房握在手心,一边用力揉捏着,一边说道,“因为疯子总能看到正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总能做出正常人所不敢去做的事情,因此,他们也总能成就正常人所成就不了的大业。”   “啊,”在郭守云的亵玩下,拉丽萨发出一声娇媚的呻吟,她微微喘息着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说,是说维克托的计划,也,也有成功的可能?”   “很有可能,”郭守云抬了抬屁股,任由在下面搞小动作的尼基塔褪去自己的裤子,同时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得不承认,我这位老岳父很有眼光,他在政治上的触感很敏锐,敏锐到令人不得不由衷钦佩。告诉你们,如果我这位岳父不是疑心太重,对别人信任感太差的话,那他真有的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实现他的那些计划。”   郭守云这一番话显然吸引住了拉丽萨和尼基塔的注意力,两个女人停下各自手中的动作,将疑惑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脸上。   面对身边两个半裸女人的疑惑,郭守云的嘴角闪过一丝浅笑,他并不打算替这两个女人解除疑惑,在他看来,自己的女人只要知道她们自己应该知道的那些事情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她们的疑惑还是多一点比较好。   “拉丽萨,”抚揉在女人豪乳上的大手缓缓上移,顺着那白晃晃的胸脯、细长腻人的脖颈,一直抚摸到女人艳红的嘴唇上,郭守云笑道,“老实告诉我,你们跟了我那位老岳父这么多年,他真的就从来都没有碰过你们吗?”   “嗯,”拉丽萨一愣,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突然间又问到了这么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不过她没有多想,径直回答道,“是的先生,在维克托看来,我和尼基塔是他手里最有用的两张牌,他那个人虽然好色,但是却也懂得如何控制自己。”   “噢,那看来我这位岳父还真是照顾我,”郭守云将手指伸进拉丽萨的嘴里,在她那温热湿腻的小嘴里扣弄着,吃吃笑道,“哎,如果他不是控制欲太强的话,也许我看在你们两个小尤物的身上,也会尽心尽力的帮他一把。不过现在,嘿嘿,现在有些事情就很难说了。”   郭守云这一番话真是令拉丽萨与尼基塔的心骤然间提起,又骤然间放下。她们两个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退路了,除了紧紧依附眼前这个新主人之外,她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而如果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又转过头去同维克托合作的话,那她们无疑将会成为最可怜的牺牲品。   两个女人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苍白,并没有躲过郭守云的眼睛,他自然能够猜到这两个女人在担心什么,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很享受这种说一句话就能令别人胆战心惊的感觉。   “怎么,又担心我会舍弃你们了?”嘿嘿一笑,郭守云将手指从拉丽萨的小嘴里缓缓地抽出来,看着那牵连在手指与女人性感红唇间的那一缕亮晶晶的涎丝,他说道,“你们究竟要我说多少次才能安下心来?别说我现在不可能再同我那位老岳父走到一起了,即便是我再同他合作,我也不会把你们这两个迷死人的小妖精还给他了。嘿嘿,我跟我那位岳父不同,他有好东西都要拿来同别人做交易,而我呢,我是个商人,在我眼里,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钱,所以我拿来同别人做交易的东西也只能是钱,至于其他的,我都要留着自己享受。”   郭守云说着,将拉丽萨的小脑袋朝自己腹下那处怒挺朝天的昂扬推去。   “来,两位宝贝儿,现在先让我试试你们的小嘴,看看谁嘴上的本事更大一些。” 第五十七章 极品女人   “哦……”斜倚在沙发上,郭守云看着自己双腿间那一处坚挺,一点点地消失在尼基塔性感的双唇间,那随着而来的温热湿润以及紧箍的吸力,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不愧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女人,尼基塔很清楚如何才能利用她的小嘴、香舌,令男人获得最大的快感。她趴伏在男人的胯下,紧嘬着双腮,一前一后缓缓地晃动着小脑袋,男人茁壮的坚挺在她那两片性感胭红的嘴唇间缓慢的出入。为了进一步增强男人征服的快感,尼基塔在吞吐巨物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撩起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用一种时而妩媚、时而委屈的眼神去迎合男人充满情欲的目光,那细长的喉咙里还不间断的发出缠绵的呜咽声。   而作为一种配合,浴袍前襟大开的拉丽萨屈膝跪在沙发上,将自己那完美白皙、没有一丝瑕疵的酮体,尽数展现在郭守云的面前,在堪堪一握的柳腰轻扭中,她握住男人的一只胳膊,将它夹在自己两腿之间,用那金色茸毛掩盖下的软丘在男人的小臂上轻柔的磨蹭着。   视觉、触觉、听觉,三种感官的极度享受,令郭守云爽到了极点,他相信,如果自己从未接触过女人的话,那仅仅是面对两女所玩的这么一个小配合,就能让他当场爆发出来。今天毕竟是他第一次同两位刚刚被收复的极品女人亲热,而且这两个女人还是地地道道的处女,郭守云并不打算这么快就结束今晚的小节目,为了能够坚持的久一些,他长长的嘘一口气,放松了全身的力道,同时打算想想其他的事情,以便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过尼基塔显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打算,这个女人仰头盯着郭守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突地把头向前一挪,将男人硕大的坚挺整个吞进了嘴里,而后就那么将脸埋在男人的小腹下,一动也不动了。   “噢!”郭守云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偷袭之下,险些当场出丑。   “深喉啊!”今天郭守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深喉的威力,他只觉得自己骤然进入了一个火热柔软的空间,虽然此时的尼基塔一动不动,但他却觉得有两团绵软的肉团,一刻不停的,在自己那根坚挺最敏感的部位上反复不停的碾磨着,吸吮着,看那样子,就像是不抽干自己全身的精力便誓不罢休一般。   “男人嘛,何必刻意去压抑自己的欲望,”在这一瞬间,雅科夫的那番话在郭守云的耳边响起,“是啊,男人嘛,何必去压抑自己的欲望。”   感受着下身那难以压抑的快感,郭守云猛地从沙发上欠起身,一把按住尼基塔的后脑,将她的小脑袋狠狠的按在自己的胯下,而后便是一番毫无顾忌的狂放抽送……   仅仅是三四分钟之后,随着脊椎处的一番酥麻,郭守云将自己的坚挺深深插在尼基塔的喉咙里,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欲望。   “先生觉得舒服吗?”看着郭守云浑身松软的躺回到沙发上,拉丽萨伸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轻轻的抚摸着说道。   “嗯……”看着胯下女人带着一脸的媚笑,将自己喷发出来的激情尽数咽下,郭守云满意地哼了一声。   “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拉丽萨瞟了面色润红的尼基塔一眼,而后表情妖媚地说道,“尼基塔最拿手的本事,就在她的喉咙上。当初在训练学校的时候,她那张嘴就令人羡慕的很,我们都说她那张嘴是天生用来伺候男人的,她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一整根香蕉塞进喉咙里,然后就用喉咙里的肌肉将香蕉碾成果泥。”   “噢?这是真的?”郭守云兴趣倍增,他相信拉丽萨说的这番话都是真的,因为刚才尼基塔喉咙里那种碾磨的力道实在是大得惊人,相信在那种情况下,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坚持上五分钟的。   “那这算不算是一种特异功能呢?”招手示意尼基塔坐到自己身边,郭守云伸手在她那修长的脖颈上抚摸着,调侃道。   “先生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尼基塔依偎在郭守云的身边,一只手仍旧在他两腿间轻柔的抚揉着说道,“反正从今以后尼基塔就是先生的人了,只要先生不打算将我送给别人,那这份特异功能也只有先生才能享用了。”   “嘿嘿,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呢?”郭守云淫笑一声,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以后呢,你就做我的‘蛇后’算了,嘿嘿,先生会好好疼你的。”   “蛇后?”尼基塔微微一愣,困惑地说道。   “这个名字起的好,‘蛇后’,”拉丽萨拍拍手,笑道,“尼基塔那深而有力的喉咙,配上这个‘蛇后’的名字实在是名至实归了。”   “谢谢先生,”尼基塔的小脸微微一红,继而却大大方方地说道,“那以后尼基塔就是先生的蛇后了,只属于先生一个人的蛇后。”   “嗯,好,只要你能对我忠心不表、表里如一,那先生我就会让你这个‘后’的名头彻底的名至实归。”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那你呢,我的拉丽萨,你的绝活是什么?”扭过头,郭守云看着若有所思的拉丽萨,面带微笑地说道。   “嘻嘻,”不等拉丽萨说话,尼基塔先笑出声来,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妩媚的一转,嘻嘻笑道,“先生,拉丽萨最大的一个绝活,就是软,她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软的,如果先生高兴的话,甚至可以把她塞进皮箱里带着出行。嗯,除了软之外,她最令男人们垂涎三尺的地方,就是有一个地方特别浅,当初那些为我们做检查的医生们,就曾经判定她是罕见的器官性畸形或者是局部发育障碍,不过这种畸形却能让享受过她的男人终生难忘。”   “噢?”郭守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拉丽萨的下身,狠狠咽一口唾沫后问道,“那究竟有多浅?”   “不许说!”不等尼基塔作出回答,拉丽萨已经羞红了脸,她抓起身后的垫枕,威胁道。   尼基塔笑了笑,她倒是没有直接回答,不过那根微微竖起的食指却等于是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这么浅?那岂不是才能容下我的二分之一?”郭守云带着一丝淫笑,伸手朝拉丽萨平坦的小腹下摸去,同时兴致勃勃地说道,“拉丽萨啊,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补偿先生剩余的那二分之一呢?”   “先生可以现在就试一试啊,”尼基塔唯恐天下不乱的嬉笑道,“我很早以前就想看看拉丽萨的第一次了,如果她真容不下先生的话,那您再考虑怎么惩治她吧。”   说实话,郭守云倒是真有这个打算,可惜很无奈,他是个男人而不是个铁人,刚刚那一场激情的暴发,令他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雄起。   “你以为先生是猩猩吗,这么短时间的里就能来第二次?”用力在尼基塔的大腿上捏了一把,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我看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惩罚你,要不是你刚才的那一下,先生我现在哪里至于这么狼狈?”   尼基塔显然对郭守云的这一番责备并不担心,她嬉笑着俯下身子,小嘴一张,再次将那一处祸根吞进了口中。   “好啦好啦,不要搞了,”那种蚀骨销筋的快感再次出现,郭守云慌不迭的一把拉住尼基塔的胳膊,将她从胯间拉坐起来,同时面色一整说道,“真不知道你们是要折磨我还是要服侍我。”   “我们当然是要好好服侍先生。”尼基塔和拉丽萨不约而同地说道。   “哼哼,说得好听,”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而后看着拉丽萨说道,“拉丽萨,你以后呢就叫‘浅姬’了,你和尼基塔一姬一后,不分彼此,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的。不过有一点你们必须搞清楚,我看重的可不仅仅是你们的身体,毕竟这天底下的女人有的是。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的身边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能够派上用场的人才,而你们过去在特训学校里学到的那些东西,显然也不是一无是处,所以,我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多考虑一些跟床无关的东西。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是先生,我们明白了。”尼基塔和拉丽萨慌忙点头说道。老实说,她们也很希望能够多考虑一些床以外的东西,让眼前这个男人能够认识到她们除肉体之外还有其他的才能,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显然需要郭守云给她们更多的机会。   “嗯,明白就好。”郭守云点点头,他瞟了一眼桌上那份名单,说道,“那现在就给我表现一下吧。看到这份名单了?那上面的人物都是我这两天要抓紧时间去拜访的,你们替我整理一下,安排好拜访的先后顺序以及拜访时需要准备好的礼物。记住,从明天开始,我去拜访这些人的时候,会把你们两个也带上,这是我给你们的一个表现机会,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   “是,先生,我们会努力的。”尼基塔和拉丽萨忍不住兴奋地说道。在隐约中她们意识到,千载难逢的机会大概是真的到来了。 第五十八章 喧闹的莫斯科   莫斯科今年这个七月似乎注定要变的热闹非常。随着激进派代表人物叶氏在俄罗斯总统大选中的胜出,一直以来就在政坛上表现的咄咄逼人的激进派似乎变得更加嚣张了,尽管此时的俄罗斯总统职务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国领袖,但是此时的叶氏就已经开始发起了对主流派和传统派的全面攻势。   七月一号,刚刚就任俄罗斯总统职务仅半个月的叶氏,在莫斯科白宫签署“非党化”总统令,宣布全面禁止苏维埃机构在俄罗斯各级政府部门、国营企业中的活动。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叶氏已经开始着手扼杀建党近一个世纪的苏维埃了。   在苏联这样一个国家里,骤然禁止苏维埃各级机构的工作,就相当于在中国国内突然间撤消了县、市、省委机关,撤消了国营企业内的党委会,而这会导致什么样的情况出现呢?很显然,这将会使的大把的权力向行政部门集中,国家原有的政府工作监督制度全面崩溃,并最终导致腐败现象的疯狂滋生蔓延。   面对着叶氏激进派的全面攻势,仍旧掌握着苏联中央大权的克里姆林宫主流派依然态度暧昧,而在军队中基础雄厚的传统派,也没有做出果断的反击,就这样,叶氏的冒险进攻再次取得全胜,他们在法理上摧毁了苏维埃在俄罗斯境内的存在基础,同时也清除了权力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同样是在七月初的莫斯科,谢苗大将的孙女将与一个中国商人订婚的消息,同样也令苏联权力上层圈子里产生了一场震动,虽然说有很多人都听说过郭守云这个名字,也有很多人知道这个郭守云同谢苗大将的孙女关系匪浅,但是大家却没有想到这场订婚仪式会来的这么突然,而在此之前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漏出来。   郭守云同妮娜订婚的日子选在七月六号,而在婚礼前的两天,郭守云按照谢苗老将军所给出的那份名单,以下请柬为借口,带着一份份厚礼,先后拜会了一大票的官方要员,也就是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郭守云从原来的“出名”发展到了“露脸”。随着他的身影屡屡出现在高官大员们的家里,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了那张黄皮肤的年轻面孔,谁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同样是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伴随着郭守云在莫斯科的崭露头角,拉丽萨与尼基塔这两个交际花式的女特工,也开始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莫斯科高官们的眼前,她们那出众的外表、迷人的气质以及优雅的谈吐、风姿,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莫斯科的上流社会,这两个远东郭氏集团的总裁助理,成为无数高官子弟眼睛里的梦中情人。   也是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郭守云真正体会到了“朝中有人好办事”的感觉,几乎是在他同妮娜即将订婚的消息传出的同时,方方面面的绿灯便全都亮了起来:斯摩棱斯基的首都储蓄银行,老老实实的将七千万巨额资金拨付到了远东风险投资公司的账目里,不知是为了不留痕迹,还是为了讨好郭守云,鬼头鬼脑的斯摩棱斯基转变了资金划拨的名目,他把最初郭守云订下的那个投资郭氏贸易公司的账目计划,改成了投资哈巴罗夫斯克镍业厂。这样一来,按照那些拨款名目上的记录,这笔资金拨付的原因,就成为了首都储蓄银行为支持哈巴罗夫斯克镍业厂恢复生产,而借远东风险投资公司之手,向镍业厂单方面注资七千万卢布。很显然,如果按照这分拨款记录上所显示的内容,远东投资公司就成了被动接受注资者风险投资方向的中介人,而按照金融规定,将来无论这笔投资能不能收回,远东投资公司都是不会承担责任的。就这样,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的斯摩棱斯基,慷慨大方的送给了郭守云以及雅科夫七千万卢布巨款,因为那个所谓的哈巴罗夫斯克镍业厂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除了斯摩棱斯基的巨款之外,郭守云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还顺利的拿到了由央行总部和总务部下发的私营商业银行的各种开办手续,以及央行转贷款的代理权手续,而这些手续的获得,也就意味着郭守云具备了开设私人商业银行的一切条件,他接下来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从央行套取出尽可能多的卢布现金贷款了。   “钱啊,一切都是为了钱啊!”   在乌克兰饭店的客房浴室内,郭守云半躺在漂满乳白色泡沫的宽大浴盆里,眯缝着眼睛,近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世界真是到处充满了讽刺,不管是什么主流派还是什么传统派,亦或是嘴里整天叫喊着要给俄罗斯人民民主自由权利的激进派,他们的政治观点虽然不尽相同甚至彼此矛盾对立,但是在面对金钱的时候,他们却几乎是同样的一副可笑嘴脸。”   穿着一身丝质的半透明黑色睡衣,拉丽萨坐在浴盆的侧沿上,一边用一块纱巾在郭守云的身上轻柔的搓摩着,一边不无担忧地说道:“先生,您这两天出手实在是太过大方了,五百七十万卢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您就那么平白无故的送给了那些贪婪的家伙。嗯,依拉丽萨来看,那份名单上有很多人根本就无需去打点,他们一无权二无势的,要细说起来,他们充其量也就算是一个名人罢了,可是这名人对咱们的计划可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哦,你指的是谁?”郭守云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笑眯眯地说道。   “比如说鲍罗斯基那样的人,”拉丽萨想都不想就说道,“他只不过是一个文化人罢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他那样的人,除了能够动动笔杆子写两篇所谓的文章之外还能干什么。可先生您呢,对他却也是出手阔绰,一扔就是三十万,哼,我敢说啊,像他那种人,恐怕一辈子也没看到过三十万卢布摞到一起是什么样子的。亏他还整天自诩为什么清高的文人呢,您没见他看到钱时的那副样子,那对浑浊的眼珠子恐怕都要快掉出来了。”   “呵呵,要不怎么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郭守云笑了笑,随手撩了一捧水甩到拉丽萨身上,说道,“这文人有文人的用处,高官有高官的能量。就拿现在的局势来说,说不定那一天这个国家就要换一个天了,而到那时,现在咱们看重的这些高官还指不定回落个什么下场呢。可是这些文人不同,他们的清高名望,将会在那时候转化为最有用的资本,而他们口和笔,也将会成为最有力的武器。我们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口诛笔伐’。嘿嘿,口诛笔伐,口诛笔伐,如果激进派的改革真的成功了,那我想任何一个希望通过民主选举获得权力的大人物,都要上赶着去讨好这些文人了,因为他们谁都经受不起这些文化名人的攻势。”   “哦?先生的意思是?”拉丽萨很聪明,她只是这么一听就隐约明白了郭守云的用意。   “宝贝儿啊,”郭守云抬起胳膊,在拉丽萨睡衣遮掩下的丰臀上用力的揉捏着,说道,“你们一直认为我那位老岳父是疯子,可是在我看来,他一点都不疯,相反,他的大脑袋比这个国家中的任何人都要清醒,他对激进派们所极力倡导的西式民主选举认识的非常彻底,所以我才说,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他的计划很有可能就会成功了。”   “可是先生,我还是不……啊!”拉丽萨发出一声压抑的娇吟,原来却是郭守云那肆虐的手指,突然从后面戳进了她的臀沟。   “还不明白是吗?”体会着指尖处的那一抹温热潮湿,郭守云感觉自己下身的某个部位开始迅速茁壮,他想要尽情发泄一番了。这两天郭守云感觉自己变化了很多,如果说维克托将拉丽萨和尼基塔派到他身边,仅仅是为了将他引向堕落的话,那么维克托显然是成功了,因为如今的郭守云已经释放了一个男人心底全部的欲望,身边这两个极品女人,成了他随时随地宣泄欲望的最佳伴侣。   拉丽萨和尼基塔这两天在莫斯科上流社会中大出风头,在人前,她们绝佳的气质和优雅的言谈举止,使她们成为了那些高官子弟们竞相追逐的天使,可是没有人知道,就是这两位天使般的女人,一旦回到宾馆里,就会成为任郭守云予取予求的玩物。   “那先生就给你举一个例子,”郭守云收回作怪的大手,而后站起身,一把拧开了墙上的喷头开关,任由双口喷头中喷溅而出的温水浇落在自己身上,这才继续说道,“宝贝儿,如果你是哈巴罗夫斯克州的一个普通居民,现在有一张选票放在了你的面前,你有权利通过这张选票,在哈巴罗夫斯克州范围内选出一个人来担任州长。那好吧,你现在说吧,你会把这张选票投给谁?” 第五十九章 喉舌计划   “投给谁?”喷头中喷出的水流同样喷洒到了拉丽萨的身上,不过她却没有躲,而是任由温热的水流将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啊,我明白了!”伸手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的水珠,拉丽萨站起身来,拍拍手娇笑道,“这种所谓的民主选举全都骗人的,因为在拿到那张选票的时候,像我这样一个整天为了生活而拼搏的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把票投给谁!因为那些真正愿意为我谋福利,而且又有才能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而我知道的那些人,不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就是在如今政府中担任要职的所谓专制者。”   “迷死人的小妖精!”看着眼前拍手欢笑的拉丽萨,郭守云心中暗骂一句。   的确,此时的拉丽萨确实堪称是一个迷死人的小妖精。她身上那一袭黑色的丝质睡衣早已被水打湿了,那浸水的柔软丝料,紧紧包裹在她玲珑剔透的胴体上,在半遮半透间,勾勒出一副近乎完美的葫芦形曲线。尤其是胸前那对丰硕坚挺的乳房,更是随着她那拍手的动作,频频的上下跳跃着,在挂满水渍的黑丝上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嗯,看样子先生也是笃定激进派将会在这场权力争夺中全面胜出了,”拉丽萨瞟了一眼男人高高挺起的下身,妩媚地做了一个拢发的动作,而后继续说道,“所以您现在刻意拉拢那些所谓的文人,目的就是为了将来能够把他们当作是进军选举的强大武器,毕竟这些名人的言论对普通人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先生,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拉丽萨啊,我想这回你恐怕是说错了。”还没等到郭守云说话,浴室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身穿一件低开胸白色晚裙的尼基塔俏生生地站在门外,笑嘻嘻地说道。   有人说一个女人的容光能否清靓要看她的心情是否开朗,还有一句话,“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而今,从尼基塔的身上看,这两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在理了。这两天跟着郭守云,尤其是在这个男人许下帮她们摆脱维克托控制的诺言之后,尼基塔的心情同原来相比显然开朗了许多。而这份开朗表现在她的容颜上,那便是真正的容光焕发,人们甚至能够从她那白皙的肌肤上看到隐隐流动的闪亮光泽。就像此时,她穿着那一袭低胸的晚装,双臂抱胸地站在浴室门前,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知性、自信的高雅魅力——难怪她能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将莫斯科那些公子哥们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哦,原来是我的蛇后宝贝儿回来了,”赤裸着身子从浴盆里跨出来,郭守云一屁股坐在水流冲击的盆沿上,大大咧咧地说道,“怎么样,今晚阿赫罗梅耶夫家的晚宴热闹吗?”   “还算可以,”尼基塔解开头上的盘发束箍,将那一蓬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同时说道,“正如先生您所说的那样,因为阿赫罗梅耶夫自己没有出席,所以到场的也全都是一些官太太。噢,特列季亚克将军的夫人也到场了,她还让我向你转达特列季亚克将军的恭贺,将军明天赶不回来了,所以也无法出席您的订婚典礼,对此将军夫人说还请您多担待。”   “嗯,”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我的订婚礼又不准备大办,特列季亚克将军回不回来都不要紧,更何况我也不希望他回来,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远东那边肯定会出现一些纷乱,没有他在那边坐镇,我还真不放心呢。”   “说起来,先生现在还真是圈子里炙手可热的新星呢,”斜倚在浴室的门框上,尼基塔翘起一只笔直圆润、系着一圈圈黑色高跟鞋缠带的小腿,笑嘻嘻地说道,“沾了先生的光,今晚尼基塔成了宴会的主角,那些以往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贵夫人们全都围着我打转,人人都希望从我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来,那种受人瞩目的感觉,真是让尼基塔满足极了。”   郭守云淡然一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尼基塔那两节裸露的小腿上,真不明白是谁发明了这种挂长束带的高跟鞋,这东西俨然就是用来诱惑男人的利器,像尼基塔这种腿型修长,完美到极致女人穿上这种鞋子,再缠上那细细的黑色束带,无疑能够将美腿的性感风韵发挥到极致。   “喂,尼基塔,你少臭美了,”拉丽萨白了自己的姐妹一眼,而后一边用手中的纱巾搓洗着郭守云的胳膊,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刚才说我对先生的构想猜测不准确,那你倒是来说说看,先生现在极力拉拢那些所谓的文人是为什么?”   “哼,你还不服气吗?”尼基塔娇笑道,“依我看啊,你最少说错了两个地方。这第一呢,你看错了先生的用意。你以为先生会对为官感兴趣吗?要知道在美国有一个说法,那就是真正精明的人绝不会去做总统,要做就去做洛克菲勒,去做摩根,去做隐藏在政府背后的真正掌权者。至于你猜错的第二个地方呢,就是关于先生拉拢那些所谓名人的真实意图,要我说啊,先生现在拉拢这些人只不过是整个计划中的第一步,毕竟这些人就算是再有名气,他们要想引导民众的思想倾向,也需要有一个庞大的舆论支撑,而舆论支撑的最强大来源,就是新闻媒介了。所以啊,现在先生才会在远东暗中活动,收罗那些即将倒闭的苏维埃州、市机关报。”   “啊?”拉丽萨听得一愣,随口问道,“尼基塔,你怎么知道先生在远东做了什么?”   “哼哼,是不是今晚普罗乔科的夫人也去参加晚会了?”郭守云笑道。   这普罗乔科是苏联现任的新闻总局局长,这两天随着叶氏“非党化”总统令的颁布,俄罗斯下属各州的苏维埃机构都受到了强大的冲击,而一直以来作为苏维埃机构附属品的各州、市机关报、电台、电视台,自然也是无法幸免,因为一旦这个总统令全面实行的话,那这些一直以来作为苏维埃喉舌的新闻机构,也要陆续撤消了。   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些新闻机构可是真正的瑰宝啊,在西方那些真正实行所谓民主化的国家里,新闻媒体甚至可以说是政客们赖以存活的最主要工具,同时,也是财团、豪阀影响国内政策走向的最有力武器,所以在这个阶段,郭守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这些新闻机构因资金匮乏而作鸟兽散的。   因此,两天前当郭守云前去拜访普罗乔科的时候,他就趁机向这位新闻总局的局长提出了一个构想:远东郭氏集团旗下的风险投资公司,将会以注资重组的方式,将远东几州的苏维埃机关报、电台、电视台重组并合,改造为一个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私营传媒集团。   毫无疑问,对眼下正困坐愁城的普罗乔科来说,郭守云的这一项提议是很有诱惑力的,因为他知道,随着叶氏“非党化”总统令的正式颁行,别说是远东,即便是全俄境内所有的苏维埃机关媒体将会全部被撤销,这些机构所面临的最终命运,就是被折价拍卖(按照西方的民主模式,政府是无权经营新闻媒体的)。而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折价拍卖后回收的资金,也自然会全部被俄罗斯政府接管,苏维埃中央乃至新闻总局绝对拿不到一分钱。而今,郭守云抢在“非党化”总统令全面颁行之前收购这些媒体机构,那新闻总局不但能够避免令大批地方机构员工失业,同时还能或多或少的收回一部分拍卖资金,这可谓是一个双赢的计划。   真是因为如此,作为苏维埃中央新闻总局的普罗乔科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同意了郭守云的提议,他许诺将会在今后半个月的时间内,陆续将新闻总局远东几个州以及加盟小国的苏维埃机关媒体转移到远东郭氏集团的名下,而与此同时呢,郭守云也将会在半个月内,将第一笔总数三千万的收购款打到新闻总局的名下。   郭守云这两天针对远东媒体机构所作出的小动作,现在仅仅只有普罗乔科一个人知道,而尼基塔既然听到了一丝风声,那显然只能是从普罗乔科的夫人那里走漏出来的。   “先生猜的真准,”尼基塔笑盈盈地说道,“今晚的宴会普罗乔科的夫人也到场了,她对先生送给她的那两串晶钻手链很满意,不过她还说了,仅有两条那么漂亮的手链,却没有相应的耳坠和项链去搭配,这多少是一个遗憾。所以呢,她希望先生能够替她把这份遗憾弥补,做为回报,她会敦促普罗乔科尽快将萨哈林、哈巴罗夫斯克两州的六个苏维埃电视台转到先生名下。”   “噢?那你怎么回答她的?”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笑眯眯地问道。   “先生送她的那两条手链恐怕不会低于十万卢布吧?如果要想拿到同样款式的项链和耳坠,那恐怕没有四五十万卢布是拿不下来的,”尼基塔一脸的艳羡,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钻石与首饰的诱惑啊,她舔舔嘴唇说道,“这么昂贵的东西,尼基塔自然不敢替先生做主,所以我只告诉她说,先生一向都是很慷慨的,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倒也让普罗乔科夫人很满意。” 第六十章 浴室?浴室!   什么叫妇人之见,也许普罗乔科夫人的这种做法,就堪称为夫人之见的典范了,她为了区区几十万卢布的首饰,就不惜催促自己的丈夫,将价值数千万甚至上亿卢布的国家资产廉价转让给郭守云这种黑了心肠的外国商人。当然,普罗乔科夫人这种拿国家资产不当回事的思想,在如今苏联国内高层官员中绝不属于另类,本来嘛,现在国家分裂势力闹得那么欢,而激进派们要求在国家机关中清除苏维埃党员的口号喊得又那么响,天知道一夜醒来这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现在这最好的办法就是手里有权赶紧用,能划拉钞票的就可劲的划拉,没准明天这些贪到手里的金钱就会成为新生活开始的最有力基础呢。   “嗯,你的这个答复也算是差强人意,”郭守云坐在浴缸侧沿上,满意地点点头,赞许道,“不过呢,你当时大可以回答的更肯定一点,要知道,咱们今天在一些人身上付出的几十万卢布,就能在不久的将来换回几千万甚至更多的回报。尤其是像普罗乔科这样的人,他直接管理下的新闻总局,在远东各州、各加盟小国,拥有大大小小的苏维埃机关报二十四份,广播电台十九个频道,地方性电视台三十二家,舆论覆盖范围遍及整个远东,甚至还能影响到西伯利亚的东部地区,而这些隶属于苏维埃党内的舆论机构,我是必须要拿到手的。你们想想看,这足以支撑起远东舆论导向的庞大媒体网络,且不说它存在的价值有多么惊人,就单说这些机构本身的资产额度,那恐怕也不是几千万就能够拿下来的吧?你们说为了这个,先生我还会在乎那么区区几十万的一份礼物吗?”   “先生要把远东所有苏维埃的党属新闻机构全部拿下?”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尼基塔着实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位新主人要拿下的,就仅仅是哈巴罗夫斯克、萨哈林两个州的苏维埃新闻机构,如今看来全部是那么回事,这位新主人的野心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   尼基塔与拉丽萨不同,因为她精通很多西方国家的国情,同时呢,对西方一些主要国家的政治律法也有足够的涉猎,所以,她也更清楚强大的舆论媒体机构,对西方民主国家的政府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在她看来,如果郭守云只是想要控制远东两三个州的媒体机构的话,那他充其量只是想要掌握一定的政治资源,并以此提高自己的政治影响力罢了,但是如果他要控制的是整个远东所有媒体机构的话,那他在地方政治上的诉求就不仅仅是保有一定影响力那么简单了——他是要操纵整个远东未来的政府机构啊。   说开了,其实普通民众的信仰是很盲目的,同样的,他们对某一个政治家的信任也是很盲目的,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由于接触层面上的局限性,他要想在芸芸众生里认清某一个特定政治家的人品、性情、政治倾向无异于海底捞针。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舆论媒体因其社会涵盖范围的广泛,往往就能轻而易举的引导广大民众的喜好、倾向。设想一下,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无论他的精力多么丰富、口才多么出众、政治主张多么切合民众利益,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新闻媒介为他宣传,他又怎么能够让成百上千万的民众认识他、记住他并在关键时刻投他一票?靠广场演说吗?靠口碑流传吗?那纯粹是扯淡,他所能依靠的只有新闻媒体。   而现在呢,郭守云要控制整个远东几乎全部的新闻传播媒介,如果他这一步计划成功了,那今后的远东就要姓郭了。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激进派的所谓和平革命成功了,那远东几个州、几个加盟共和国的政府机构就要重新洗牌,按照激进派的民主改革主张,新任的各州州长、州议会议员,就必须由民主选举产生,而远东地区的舆论媒体机构全都把握在郭守云的手里,像这样的选举还会有什么悬念吗?到那时,唯一可能出现的情况就只有一种,那些依附与郭氏兄弟的政客们,将会得到地方舆论连篇累牍、几乎是疲劳轰炸一般的宣传。远东民众们每天打开电视、翻开报纸、拧开收音机,所能够看到的、读到的、听到的,全都是这些政客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施政主张,常此以往,等到真正选举开幕的时候,这些傀儡一般的政客们如果还不能顺利当选,那才是真的没有天理了。   现在郭氏兄弟已经控制了远东军区,他们的经济实力正在以几何倍数飞速增长,如果说他们在远东还有无法完全控制的东西,那无疑就是地方政府了,因为如今的苏联政府中央集权制度非常完善,各州的要员们中央政府是想撤换就能随时撤换的。可是激进派的民主改革一旦全面展开,那中央的集权体系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崩溃瓦解,在西方式的民主体制下,民选产生的州长、州议会并不是中央政府想撤换就能够撤换掉的。而到那时,郭氏集团不但能够把一大批听话的政客推上州长、州议员的宝座,他们还能够向国家议会输送一定配额的议员充当代言人,从而把整个远东牢牢的抓在手心里。   “想做州长?那先说说你能够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想做州议员?那先谈谈你的提案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想代表你所在的州竞选国会议员?那先聊聊你将来打算在国会里给我争取些什么利益。”看着赤身坐在浴缸上的郭守云,尼基塔甚至能够看到未来远东将发生的一切。现在,尼基塔感觉自己这位新主人似乎同维克托是同一类的野心家,只不过这位新主人的目光好像只盯在远东,而且……而且这位新主人对自己也不错,至少他很迷恋自己的肉体。   “怎么,难道你不希望我把那些最有力的工具拿到手吗?”瞟了一眼因吃惊而小嘴微张的尼基塔,郭守云笑了笑,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道,“哎,那真是太可惜了,原本我还打算把这些机构整合到一起,建立一个远东传媒集团,并由你这个‘蛇后’去全权打理呢,如今看来我的小宝贝儿好像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啊。”   “啊?!”又是一句惊人之语,今晚郭守云似乎兴致很高,他的话已经两次令尼基塔和拉丽萨感觉吃惊了。   “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也许是旁观者清吧,同样感觉惊讶的拉丽萨倒是首先反应过来,她蹲在郭守云的腿边,急声问道。   作为同病相怜的姐妹,拉丽萨非常清楚郭守云的这一个决定对姐妹两人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尽管她还不太清楚一个规模覆盖远东的传媒集团有什么深层次上的重要作用,但是她至少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个由二十四份地方报纸、十九家地方电台、三十二家地方电视台组成的传媒集团规模很大,而尼基塔一旦成为这个集团的负责人,那她们姐妹两个就算是真的改头换面了。   而与拉丽萨相比,此时的尼基塔显然更加紧张,她知道,如果新主人真的能把这个未来远东最大的传媒集团交给自己,那她这个“蛇后”的称号就真的是名至实归了,在今后的远东,郭守云将是名副其实的王,而她尼基塔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后。她再不用去对着那些政府高官卖弄风骚、讨他们的欢心,反过来,那些家伙还要来舔她的脚趾头——不,脚趾头也不让他们舔,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只有“先生”才有资格享用。   瞟了一眼两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女人,郭守云心中的满足感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什么叫真正的主宰?这所谓真正的主宰,就是自己一句话,可以令拉丽萨、尼基塔这种极品的女人重获新生,同时,也可以令她们心如死灰。当然,郭守云绝不会仅仅满足于主宰眼前这两个女人的命运,他所需要的要比眼前这些多得多,远东,那块幅员辽阔、资源丰富的地盘才郭守云真正需要主宰的地方,而且他也有理由相信,那一天的到来似乎已经为期不远了。   “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们以后自然会知道,”在两个女人的脸上来回看了几眼,郭守云也不直接回答,他语气冷淡地说道,“不过在这之前,你们两个得给我记住一点,那就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们都是属于我的,我的一个决定可以让你们从地狱拉到天堂,也可以将你们从天堂打入地狱。你们明白了吗?”   “先生,我们明白。”两个女人面露喜色,她们知道郭守云这一番话,等于是对刚才那个问题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郭守云点点头,伸手将拉丽萨浴盆边拉起来,而后一边在她裹缠着黑丝睡衣的胴体上用力的揉搓着,一边对站在浴室门前的尼基塔说道,“过来吧,我们的莫斯科交际花、未来的远东女强人,难道你不想让先生我好好的宠爱你一下吗?”   “先生明天就要同妮娜小姐订婚了,难道今晚还有精力花费在我们的身上吗?”尼基塔很快进入角色,她妩媚地笑了笑,随口说着,伸手就要去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色晚裙。   “干什么?我让你脱了吗?”郭守云皱皱眉头,语气不满地说道。   “这身晚装可是先生刚刚买了送给我的,我才穿了一次。”撇撇嘴,不无惋惜地说了一句,尼基塔迈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进浴室。   浴室那铺满了瓷砖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水迹,尼基塔穿着高跟鞋走在这样的地面上,自然免不了脚下打滑。同时呢,她身上那一袭素白的晚裙,也给她的行动造成了诸多不便,裙子的下摆过长,完全掩过了膝盖,小腿侧面的开叉又开的过低,这样一来,整个裙子的下摆俨然就成了一个束筒,直接限制了尼基塔双腿的活动。   为了行动的方便,尼基塔走了两步之后,索性一伸手,将裙子的下摆提过膝盖,裸露出两条白生生、没有一丝瑕疵的大腿,一步一扭的朝郭守云走了过来。   养眼啊,性感啊,看着尼基塔那两条缓缓迈动的修长美腿,尤其是那两截缠着高跟鞋束带的笔直小腿,郭守云只觉得小腹下一团火热骤然窜起,恨不得立刻把两条美腿握在手里,痛痛快快的把玩一番。   被郭守云搂在怀里肆意轻薄的拉丽萨,很快就感觉到了男人那勃发的欲望,她扭头瞟了一眼正小心心朝这边走来的尼基塔,嘴角瞬间闪过一抹浅笑,她要使个坏,为这浴室里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添加一点乐趣。   轻轻的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拉丽萨一抬手握住了身后墙壁上的软管喷头,而后,她觑准了尼基塔走过来的方向,猛地一拧手腕,将哗哗喷洒着水流的喷头转了一个方向。   “啊!”突然喷洒过来的水流,顷刻间就浸透了尼基塔晚裙的下摆,在毫无防备之下,她下意识的向右侧跳了一步,等到落地的时候,纤足下的高跟鞋一滑,整个人带着一声娇呼,跌跌撞撞的扑进了郭守云的怀里。   “拉丽萨,你想摔死……”从男人的怀里探出头来,尼基塔刚打算责怪自己的姐妹两句,就被身前骤然传来的一股力量掀翻在浴缸的侧沿上,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在两声“嘶嘶”的裂帛脆响中,一个赤裸的身躯猛地挤到了她的双腿之间……   “啊……”顷刻间,令人血脉喷张的呻吟声、喘息声在浴室里响起,而在这足以让人为之喷血的靡靡之音中,一个男人身躯在浴盆前疯狂的耸动着,在男人的肩膀上,两条缠绕着几圈黑色束带的白嫩小腿,也随着男人的耸动有节奏的颤抖着……   “看来先生喜欢尼基塔今天这种打扮。”笑吟吟地坐在浴盆边,拉丽萨看着那两支翘在半空中频频抖动的黑色高跟凉鞋,心里似乎又有了什么新的主意。 第六十一章 要命的订婚典礼   郭守云一直以来都认为,要说婚礼的繁琐程度,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同中国相比,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同苏联的俄罗斯民族相比,中国国内的婚礼绝对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就拿他同妮娜今天的这一场订婚仪式来说,竟然就有或简或烦的七个步骤:说媒、相亲、纳彩、教堂宣布、离别晚会、送嫁妆、烤婚礼面包等等,这其中的讲究之多,简直令人头疼欲裂。   其实按照中部俄罗斯婚礼的习俗,这订婚的七大步骤都是分开进行的,尤其是前两个步骤,它们同订婚仪式的正式举办应该相隔一周有余。只不过谢苗老将军的决定下的有些仓促,这订婚礼办的急了点,所以在时间上就无法作出间隔了,同时呢,老将军对妮娜这个孙女又疼爱的很,这七个步骤他坚持一个都不能少,因此整个过程就只好堆到一天来办了。   谢苗老将军的这一个坚持不要紧,七月四号这一天,忙坏的人不仅仅只有郭守云一个人,那些方方面面的高官、将帅也累得不轻。   按照中部俄罗斯的婚庆风俗,“说媒”是订亲中的一个重要步骤,而在这一环节中,充当媒人的必须是德高望重、交游广泛的老夫人,而且媒人前往女家说媒的时候,最好是选在夜晚,因为说媒的路上不能碰到人,即便是碰到人也要低着头。而媒人在到了女家之后,要先用手轻轻按到门框上,然后再敲敲,得到同意之后才能进屋。至于说说媒的过程,同样也很有讲究,根据风俗,交谈双发一定要坐在房间顶梁之下,以表示让媒事牢固连接在一起。   为了将这一步做到最好,老将军邀请了国防部长亚佐夫元帅的妻子德米特里夫人充任媒人的角色,而说媒的时间,则定在了四号凌晨四点钟,而在老夫人由乌克兰饭店出发前往市郊妮娜住处说媒的时候,戈沃罗夫将军还调动了莫斯科军区的士兵负责封锁道路,以便让老夫人一路顺畅的抵达目的地。   就这么的,等到说媒这一步完成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清晨六点钟。在此之后,自然就是相亲的过场了,而在这一步上,按照俄罗斯人的风俗,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女家的父母前去察看男家的宅邸庭院,以此来让女家了解男家的家境。而到了这一步上,问题又出现了,郭守云现在虽然富得流油,但是他在莫斯科却没有哪怕一寸的房产,至于说房产,那就更谈不上。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在莫斯科虽然没有房产,但是他的大舅哥雅科夫却有的是,因此,阿尔巴特大街上的一处四层独立小楼就成为了相亲过程中郭守云的宅邸。   在上午九点钟的时候,雅科夫以新娘子大哥的身份,带着一个叫苏珊娜的性感情妇,乘坐礼车来到原本属于他的宅邸走相亲的过场。面对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精神抖擞的郭守云,这位大舅哥好一番抱怨,按他的说法,那就是妹妹出嫁,他这个做哥哥的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平白无故的折进去一套宅子。不过郭守云比自己这位大舅哥理直气壮的多,本来嘛,就这段时间雅科夫从他那里拿到的钱,别说是这么一套宅子了,即便是三四十套也买下来了。   简单的在宅子里转了一圈,走完了相亲的第一步过场,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男方宴请女家的代表了,而这也是雅科夫可以痛宰郭守云的一个大好机会,因为按照俄罗斯人的风俗,女家前来相亲的代表,可以随意的点酒点菜,最后还可以酌情要求男家封一个红包。   在这一环节上,雅科夫的确没有善饶了自己的妹夫,无论是果点还是菜肴,他都抱着一个准则:只要最贵的,不要最好的,尤其令郭守云吐血的是,那个叫苏珊娜的女人所点的伴餐红酒,竟然是那瓶1787年拉斐酒庄的至尊葡萄酒,这瓶堪称有史以来世界上最昂贵的红酒,早在六年前就由伦敦佳士得拍卖行以十六万美元的天价售出了,目前陈列在了福布斯博物馆。他郭守云或许不在乎花上十几万美元去买一瓶红酒,可是像这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他即便是再有钱恐怕也买不到了——很显然,这对“狗男女”是在故意刁难他。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郭守云才在付出了一个四十万卢布的超级大红包之后,将这对难缠的女家代表打发掉,也是在送雅科夫与苏珊娜出门的时候,郭守云才知道,他的这栋宅子竟然是雅科夫打算送给苏珊娜的,毫无疑问,人家苏珊娜今天是专门过来“找场子”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雅科夫和他的情妇,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郭守云还没得及稍稍休息一下呢,第二波相亲的人已经上门了。不过多少令郭守云感觉快意的是,这次上门的人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而是在一名中年修女陪同下的妮娜。   今天的妮娜没有穿她惯着的军装,而是穿了一身雪白的俄罗斯传统阔袖筒裙,老实说,在这身穿着打扮下的妮娜,虽然少了一些往昔的飒爽英姿,但是却多了数分恬静与娇柔,这着实让郭守云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娶上这么一个妻子其实也不错——脸盘够靓、身材够惹火,放到人前是娇花一朵,藏在家里是一朵娇花,正所谓是:出得厅堂,上得娇床,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妻子能够为他郭守云的雄伟大业斩荆披棘、铺路搭桥。   如果说今天的妮娜还有什么让郭守云感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要说这女人的态度了。不知道是受几天前那场晚宴的影响,还是对这场交易性的婚姻不满,妮娜在整个相亲的过程中不仅没给出什么好脸色,而且还一语不发。不过郭守云对这一点也并不是很在意,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要娶这个女人为妻,的确抱有太多的功利考虑,从根本上来说,妮娜就是他迈向成功道路上的一个牺牲品、一个有力工具。如果有人问此时的郭守云,问他是否对妮娜感觉内疚,那他的回答也会是相当肯定的“不”,女人嘛,一辈子不也就是那么回事,什么所谓的爱情纯粹就是狗屁。至少来说,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尊重妮娜的,如果换成尼基塔亦或是拉丽萨,他还不是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谁敢在他面前挂着个脸子,说半个不字?   送走了妮娜与陪同她前来的修女,这相亲的第二步算是完成了,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郭守云前往女家回访了。   这说起来谢苗老将军在苏联国内的人望就是高,为了他嫁孙女的过程能够顺利进行,今天莫斯科各个派别之间的斗争也不约而同的宣布暂时休战,从国防部所在的阿尔巴特大街出来,郭守云在去往郊区的这一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伙游行示威的队伍,这在近两年来可是极其罕见的一番景象。难怪后来身为国防部部长的亚佐夫都说,他真希望郭守云的这一场订婚典礼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因为那样他就不用整天面对堵在国防部门口的示威群众了。   在谢苗老将军的家里,前往相亲的郭守云,又见识到了俄罗斯人婚庆中另一个古怪习俗。这男方的相亲竟然还不能进行,他先要在谢苗老将军一家人的带领下做一番祷告,然后再围着客厅里的一张大椭圆桌转上三圈,这个无聊的过程,令郭守云很反感,因为他总能由此联想到国内办丧事时最后的那个绕坟三周祭奠。不过反感归反感,这一道程序还是必须要走的,毕竟谢苗老将军在边上盯着呢,今天这位老爷子看上去很高兴,郭守云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办完了这个简单的仪式,紧接着要做的就是“纳彩”了。这纳彩说白了就是互赠彩礼,作为准新娘子,妮娜送给郭守云的彩礼很简单,一件手工雕花的俄罗斯传统男袍、两件白色的绸制内衣、两条是男人就不好意思穿出门去的大花筒裤。而作为回礼,郭守云交给妮娜的,则是他如今名下全部资产总额的百分之二十。   对谢苗老将军,郭守云没有隐瞒自己的资产实数,他在瑞士、兴业两家银行的存款总数为三亿七千万美元,折合卢布近七千万,而这一笔巨额的存款,有一大部分是过去一个月间通过炒卖卢布、盗窃苏联央行现金贷款获得的。除了存款之外,郭氏贸易公司、远东风险投资公司、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折算卢布资产一一亿六千三百万。这两方面加起来,掐零取整,折算百分之二十,妮娜顷刻间就成了身价超过四千万卢布的超级富婆。   很显然,谢苗老将军对郭守云能有这么一笔庞大的资产颇为满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孙女有了这四千多万卢布的嫁妆之后,将来无论时局怎么变化,她都应该能够美满幸福的过完下半生了,至于说郭守云是如何在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聚敛到如此巨额的资产的问题,则被老将军直接无视了。也许对于他来说,这些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去考虑了。   因为这场订婚典礼是在有众多苏联高官在场的情况下展开的,郭守云所报出的巨额资产当场就震惊了一片人,上亿卢布的家当,这在苏联国内可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至少在公开的财富榜单上是如此,因此在一片惊呼声中,这些高官们的心思也有出现了不同的变化。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艳羡不已,也有人暗做打算,寻摸着找个机会抱抱超级富豪的大腿,不过偏就没人考虑跳出来质询一下这笔巨额资产的来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权力场上,永远都没有什么合法不合法的问题,有的只是“排队”正确与否的问题,而现在郭守云站的位置很好,他对争权夺势的各方都构不成威胁,背后又有中立的谢苗老爷子支持,所以他的资产来源也就成了不是问题的问题了。   谢苗老将军绝对算是一个老油条了,他尽管不说不问,可也知道郭守云的这笔资产来源不怎么干净,为了替孙女、孙女婿消除隐患,他在纳彩的过程中,趁机提出了由央行对郭氏资产进行统调的要求,而统调的结果还要纳入苏联国家财务档案。所谓央行的资产统调,就是由央行的审计部门对某一私人财产进行来源的详细核查,这种统调的核查结果,就是官方掌握的历史备案,它在纳入了国家的财务档案之后,也就成为了证据性的文件。按照这一套统调方案,郭守云的资产核实完成后,只要没有问题,那他以往所有的资金往来账目、商业记录即便是全都遗失了,也不用担心审计机构的复查了,因为财务档案中的那份核查结果,就是最合法的底帐。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郭守云在订婚之前所有的资产全都成了最为合法的收入,这份铁证一旦坐实,那将来即便是老将军不在了,也没有人能拿郭守云这两亿多卢布的巨额资产说事了,因为他大可以把之前全部的账目销毁掉,将来谁要调查就去国家财务档案里提档吧。   谢苗老爷子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他这是在自己将来逝世后的一切做准备啊,而在他这份良苦用心中获利最多的,自然就是他那个即将迎去妮娜的准孙女婿了,不过老将军想不到是,他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却更大的刺激了郭守云的贪念,这个毫无良心的奸商现在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尽快把妮娜弄上床了。 第六十二章 蛇蝎美人(1)   阿穆尔州别洛格尔斯克市,霍姆托克宾馆小会议室。   穿着一身蓝色安全委员会女尉官裙装制服的莎娜丽娃,一脸冷漠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右端主座上,而在她的两侧,三十几个满脸横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彪形大汉,端端正正的坐成两排,目光直视着小会议室左侧墙壁上的那一台电视。   此时,那台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节目,是阿穆尔州立电视台的晚八点新闻,至于说新闻中所播报的,则是郭氏贸易公司总裁郭守云,同谢苗大将的孙女妮娜上校在莫斯科订婚的一则新闻,这则新闻播报的时间很长,二十五分钟的晚间整点新闻,这一则消息就整整占去了近五分钟。那个播报新闻节目的性感女主持人叫列普宁娜,她在阿穆尔州也算是一个名人了,堪称阿穆尔州立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她以那甜美的嗓音、妩媚的面容被无数阿穆尔州的年轻人视为独一无二的梦中情人。   针对郭守云与妮娜订婚仪式的五分钟播报,列普宁娜可谓是极尽赞誉之词,从她那小嘴里说出来,这一对异国男女的结合,俨然就是天作之合,就好像郭守云如果不娶了妮娜,那就不算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妮娜要是不嫁给郭守云,那就得不到一生的幸福一般。   “哼,什么大众情人,什么万人迷,说白了,还不就是一个高级一点的妓女。”看着电视上那个口若悬河,做起评论来头头是道的主持人,莎娜丽娃心里冷哼一声,充满鄙夷的寻思道。在莎娜丽娃看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无端的赞誉,也不存在莫名其妙的奉承,就像今天,远东这边的几个州,尤其是阿穆尔州和哈巴罗夫斯克州的所有电视台,几乎都在对莫斯科的这场订婚仪式展开近乎是连篇累牍的报道,这是为什么?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些电视台很可能马上就要有新主人了,而这个新主人就是他们今天所播报、歌颂的主角,郭守云。   想起郭守云,莎娜丽娃的心里又感觉一阵儿难以压抑的烦闷,老实说,随着这个男人实力与地位的不断攀升,曾经同他有着一拳之仇的莎娜丽娃也是愈发的担忧,她知道,自己那位一向嚣横跋扈的上司,已经逐渐失去了对这个男人的有效控制,而随着这一场订婚礼的顺利结束,这个男人也就彻底的把握住了远东的局势。即便是身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主席的雅科夫,恐怕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去招惹这个人了。   “哎,这事情有些棘手啊。”电视中有关郭守云订婚典礼的播报已经结束了,可是陷入深深担忧之中的莎娜丽娃,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她将身子缓缓地靠进椅子的软背里,而后轻轻一抬双腿,就那么很不淑女的将蹬着两只银色高跟凉鞋的纤足,以及两截包裹在肉色丝袜下的笔直小腿,轻轻巧巧的搁在了会议桌上。   一拳之仇,一拳之仇啊,莎娜丽娃现在是即担忧又懊恼,她懊恼的是,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目光会那么短浅,否则的话,她现在也不用担心那个今非昔比的男人会来找自己报复了。郭守云这个人的性情如何,莎娜丽娃并不是特别清楚,可这话说回来了,她至少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那种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善人”,当初那一拳打得可是不轻啊,他能不记仇?如果放在过去,身为雅科夫左膀右臂的莎娜丽娃倒也不担心郭守云找到报复,毕竟那时候雅科夫还能镇住他,而现在呢?时移世易,郭守云成了谢苗大将的宝贝孙女婿,成了维克托的东床快婿,成了雅科夫的亲妹夫,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他转过头来寻自己的晦气,要置自己于死地,那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的雅科夫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他甚至会第一个跳出来朝自己头上开一枪。   “自己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才能摆脱被郭守云狠狠报复的宿命?”在这个问题上,莎娜丽娃已经考虑好几天了,至于说她所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没办法”。她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郭守云所交代的事情办到最好,以此来期望这个男人即便是出手报复也能多少的手下留情一点。   正是因为如此,这两天来,莎娜丽娃指挥着原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黑帮头头们,持续不断的将势力向阿穆尔全州范围内扩张。管理好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黑帮组织,是郭守云之前交给莎娜丽娃的最主要任务,她现在只有尽可能作出最好的表现,来讨好这个旬月时间内便咸鱼大翻身的男人了。   “呯!呯!”   电视中骤然传出的礼炮鸣响,将满腹心思的莎娜丽娃惊醒过来,她先是下意识的朝电视机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又转了转眼珠,瞟了一眼坐在长桌两侧的那三十几个帮会大小头目。老实说,对在坐的这些大块头莽汉,莎娜丽娃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的,在她看来,这些家伙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整天除了打打杀杀、收取一点小商人的保护费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任何本事了,她真想不明白,像这样的一伙人,郭守云为什么还要如此看重,难道说这些人还能比安全委员会的特工、远东军区的部队强悍吗?   同样的,别看莎娜丽娃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黑帮的头头脑脑,反过来,这一群地痞、流氓、亡命徒出身的莽汉,也同样瞧不起她这么一个娇娇嫩嫩的女人。诚然,前段时间郭守云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搞的那一场大规模扫黑行动,的确是吓住了这些黑帮的大小头目,而那种铁血手段也在这些莽汉的心里刻下了很深的烙印,这些人非常清楚,郭守云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因此老实听话变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这些人毕竟也是一帮一派的大小头目了,他们畏惧郭守云不假,可不一定就要连郭守云手底下的人也要畏惧,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随着郭守云对他们扩充势力的无条件支持,更是让这些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家伙们有了信心。在这些人看来,既然郭守云这位“老大”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们,那就说明他们很有用,至少来说,在郭氏集团的势力圈子里,他们的地位不应该比莎娜丽娃这么一个女人还低——“这女人有什么啊,不就是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嘛,话说她就算是长的再漂亮、再风骚,‘老大’也指定不会娶她,更何况现在‘大嫂’的名头已经有人摘走了,她莎娜丽娃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如此这般的一番相互鄙视,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莎娜丽娃懒得去理会这些黑帮的事务,而这些黑帮的大小头目呢,也根本不拿她这个郭守云的代言人当回事。不仅如此,这些混黑道出身的莽汉们,还在背地里将莎娜丽娃当成了意淫的对象,他们在闲暇里时不时的就拿这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当作下九流的谈资,甚至在当着莎娜丽娃面的时候,他们也敢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上下逡巡。   就像在这一刻,由于莎娜丽娃坐着的姿势极其不雅,她架在桌子上的那两条大腿抬得过高了,以至于制服的蓝色短裙滑到了大腿根上,坐在她对面的人,只需要稍一仰头,就能把她那两条包裹着肉丝丝袜的修长大腿、乃至大腿根部那一抹黑色的蕾丝底裤看个真真切切。毋庸置疑,莎娜丽娃绝对堪称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面对她那严重走光的裙底风景,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希望多看上两眼,更何况在座的这些男人原本就没有一个善种。因此,趁着莎娜丽娃走神的工夫,这一群男人就瞪圆了眼珠子,无比贪婪的欣赏起了免费的“西洋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目光也能带上力道的话,那此时的莎娜丽娃恐怕早就被扒成一丝不挂赤裸羊羔了。   因此,当莎娜丽娃从走神中醒转过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几十双几乎要钻到她裙子里面的、充满了情欲的眼睛,这一发现,令她心里勃然大怒:一群不入流的臭虫,竟然也敢占她这个安全委员会上尉的便宜,这些家伙还真是不知死活了!   不过就在莎娜丽娃这一腔的怒火即将当场喷发出来的时候,一个在她脑子里灵光一现的念头,又将这一腔的怒火压了下去,她意识到对自己来说,眼前这个场景未尝不是一个立威的良机。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必须尽快把这些乌合之众收拾服帖了,然后抢在郭守云返回远东之前,好好做出一番成绩来。   立威就要有目标,而要想在这三十几个人头里选出一只“鸡”来,倒也绝非难事,至少莎娜丽娃很快就找到了这出“杀鸡儆猴”大戏的“配角”,她看似不经意的在这群虾蟹中扫了一眼,立刻就将目标定在了两张座椅外的一位光头大汉身上。   “巴克罗诺夫,”看着色欲熏心的光头大汉,莎娜丽娃毫无介怀的浅浅一笑,她轻轻蜷起右腿,在将自己裙下的那一抹旖旎风光彻底暴露出来的同时,一面伸手将右腿上的长筒丝袜一圈圈的搓下去,一面柔声说道,“怎么样,你觉得我的腿是穿着丝袜好看一点呢,还是不穿丝袜好看一点呢?”   “咕咚!”光头大汉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眼前这个美人的大腿线条真美,而且又白又嫩,难怪“郭老大”会如此重用她了,想想吧,如果有机会能让这么两条大腿夹住自己的宝贝,为了自己好好的服务一番,那这一辈子也不算是白活了。   “怎么不说话啊?我的巴克罗诺夫,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是穿着丝袜好看呢,还是不穿丝袜好看啊?”莎娜丽娃低着头,目光极为自恋的在自己白嫩修长的右腿流连一番,而后一反手,将两只脚上的高跟凉鞋脱了下来,同时追问道。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莎娜丽娃俨然就成了一个足以勾起任何男人性欲的荡妇,她这一番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在小会议室里引来了一片急促的喘息声。   “我,我……”光头大汉显然已经被欲火冲昏了头脑,他的两道目光紧紧盯在女人裸露的大腿上,磕磕巴巴地说道。   “说啊,你怎么啦?”莎娜丽娃娇声一笑,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双手的食指各勾着一只鞋子,就那么赤着足,娉娉婷婷地走到了光头大汉的身边。   “来,如果只看一眼还觉得不好回答的话,你还可以摸一摸,”站在光头大汉的身边,莎娜丽娃一抬腿,将刚刚除去丝袜的右腿踩在了大汉的右腿膝盖上,同时,一边用五个蓓蕾一般的小脚趾在大汉的腿上摩搓着,一边媚声道,“摸摸看我腿上的肌肤是不是很光滑,比起刚才电视上那个准新娘子来,是不是也不遑多让。”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佳人美腿,那绝对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光头大汉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莎娜丽娃的大腿上,那里的肌肤粉嫩光滑、纹理细腻,毛孔纤细的几乎肉眼难辨,仔细看下去,甚至能够看到大腿肌肤掩映下的毛细血管。   诱人,实在是太诱人了!光头大汉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咕咚一声又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最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朝莎娜丽娃那条肉光粉致的大腿上摸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蛇蝎美人(2)   “摸啊!巴克罗诺夫,不会是关键时刻就软了吧?!哈哈……”   随着光头大汉那只咸湿手一点点的探出,小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儿猥琐的哄笑,众人恨不得自己的身份能够和巴克罗诺夫对调一下,然后将那条性感诱人的白嫩大腿结结实实的抱进怀里,尽情的抚揉搓弄一番。   “是啊,巴克罗诺夫,你如果不行的话,就换我来吧。”坐在巴克罗诺夫身侧,此时正好处在莎娜丽娃左侧的一个大汉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他淫笑着说了一句,而后伸手就朝女人丰满的翘臀抓去。   安全委员会的人都是狼啊,不论男女,只要是曾经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员,就不是那么好惹的,尤其是像莎娜丽娃这种身带军职的人,谁要说她手上不会点东西,那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别忘了,当初这个女人仅仅是没有怎么发力的一拳,便让郭守云那么一个大男人,足足歇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就在身前、身后的两只咸湿手即将碰到自己身子的时候,莎娜丽娃那双丹凤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杀机,随即,只见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子轻轻一旋,褪去丝袜的小腿随意那么一撩,便准确无误的将那只摸向她美臀的大手踢向了桌面。紧接着,就在身边两个蛮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右手猛地向下一砸,左手同时向后一挥,顷刻间,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小会议室里响彻。   不得不说,莎娜丽娃这电闪火花般的一系列动作做得太漂亮了,那蝶舞般的翻飞旋转中,出手的时机、力道都拿捏得非常之准。那个企图轻薄美人丰臀的大汉,为他的毛手毛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高跟凉鞋上的细长足跟,在他那只咸湿大手上戳了个醒目的凹坑,看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估计这只手即便是没有废掉恐怕今后也灵活不了了。而同他相比,巴克罗诺夫所付出的代价,显然要高得多,那只原本应该穿在莎娜丽娃纤足上的高跟鞋,此时已经挂到了他的脸上,足有两寸长的鞋跟,倒有将近一寸戳进了他的左眼眼窝里,在他那凄厉的惨叫声中,一股红黑相间的液体从他脸上汩汩流下,顷刻间便沾湿了大片的桌面。   看着两个兄弟只一眨眼的工夫,便被眼前这个毒辣的女人弄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小会议室里的三十几个大男人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一个个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铁青地瞪着莎娜丽娃,而其中有几个人竟然还在打哆嗦,看样子,这些人的确是对莎娜丽娃的残忍痛恨到了极点,可同时呢,对她也有了一定的畏惧。   对会议室里这几十个恼怒的大汉毫不理会,莎娜丽娃自顾自的整理了一下裙摆,而后先是瞟了一眼那个手掌被戳穿的家伙,接着,又伸出纤美的玉足,在已经昏死过去的巴克罗诺夫身上踢了一脚,这才冷笑一声,万分不屑地说道:“也不看看你们那副德行,竟然也敢在我的身上打主意,哼哼,告诉你们,我莎娜丽娃即便是再不济,也不可能被你们这些杂碎骑在头上的。今天这两个东西只能算是一个警告,如果下次我在发现有谁看不该看东西、说不该说的废话,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这一番话说完,她也不等众人作出反应,就那么一回手、一撩足,便将两只刀子一般戳进男人身体里的高跟鞋先后抽了出来。   随着莎娜丽娃这两个看似轻巧的动作,不算太大的会议室里,再次响起杀猪般的惨嚎。   眼见得这个女人根本不拿自己这些人当人看,一群大汉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跨带背心、左臂上纹着一只凶猛恶虎的大汉,首先站出来愤愤地说道:“莎娜丽娃,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们两个做什么了,不就是看了你裤裆里一眼,说了那么两句荤话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么尊贵,就为了这么点屁大的事,就把我们两位兄弟伤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郭老大的人,你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做出这种恶事,哼哼,我们倒要看看等郭老大回来之后,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呵呵……”大汉的这一番话倒是把莎娜丽娃给说笑了,这女人提着两只兀自滴血不止的高跟鞋,赤着双足,飘飘然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真是好笑,郭老大?呵呵,亏你们还知道在远东这片地面上谁才是老大。”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莎娜丽娃从口袋里抽出一方雪白的手绢,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高跟鞋,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又要扯起杆子来同先生作对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一次跳出来说话的人可就多了,这些黑帮头头们或许敢调戏莎娜丽娃,或许敢闷在屋子里搞搞内讧,但是却绝不敢承担背叛郭守云的罪名,因为他们知道,在如今乃至今后的远东,“郭老大”必定是真正的老大,这位老大只要做个手势甚至只是使个眼色,他们这些人就会死的惨不忍睹。   “血口喷人?哼哼,”摆弄着自己的鞋子,莎娜丽娃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好,我问你们,当初先生离开阿穆尔州的时候,曾经怎么吩咐你们来着?这帮派方面的事情,他是不是交由我全权负责的?而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事?那现在来看看,你们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我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们有哪一件是按质按量办完的?嘿嘿,把先生的交代当作耳旁风,如果这还说你们没有心怀鬼胎的话,那该怎么解释?”   莎娜丽娃这一番话固然又推卸责任的嫌疑,毕竟前一段时间里,她自己根本就不关心帮会这边的事情,不过,她此时抢先一步把责任压在了眼前这些帮会头目的肩膀上,倒还真让对方无法反驳了。   “还有,”莎娜丽娃乘胜追击,她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虽然一直以来都有着安全委员会阿穆尔州负责人的身份,可是在这背地里,我却一直都是在为先生办事的,说一句并不自夸的话,我莎娜丽娃怎么也算得上是先生身边一个有些分量的女人了。而你们这段时间对我如何?今天,就在刚才,你们又做了些什么?哼哼,公然调戏、轻薄甚至是侮辱先生的女人,你们的胆子很大嘛,如果说你们不是对先生怀有异心的话,那这又怎么解释?!”   “你是先生的女人?哈哈,我的莎娜丽娃同志,你也太能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吧?”臂纹猛虎的大汉先是一愣,继而哧声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个女人,又在先生身边呆了几天,就能算是先生的女人吗?我的莎娜丽娃同志,别忘了,你可是安全委员会的人,是雅科夫的人,你觉得就凭你这样的身份,先生还能放心的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吗?”   “难道不能吗?”紧跟着大汉反问一句,莎娜丽娃妩媚的一笑,柔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拉丽萨和尼基塔是什么人?她们又凭什么能够得到先生的重用?论身份,她们两个与我相同,都是安全委员会陪养出来的女特务;论才能,我比她们也不差吧;而要论身材、相貌、对男人的吸引力的话,你们觉得我比那两个女人如何?”   莎娜丽娃这一番话说得很有一种顾盼自怜的味道,不过话说回来,她此时一改以往那种阴冷的表情,代之以这种魅人放荡的姿态,倒也确有一种令男人热血沸腾的别样风韵,如果同拉里萨和尼基塔比起来,此时她的魅力还真是丝毫不弱。   莎娜丽娃这一番说法,还真是让在场的诸多男人心里没了底,说到底,他们这些人虽然自诩是郭守云的私家班底,可是要真算起来,他们对郭守云的一切都没有半点了解。这位“郭老大”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是不是好色、抑或是有一副铁石心肠,他们都一无所知,而现在呢,这个女人就坐在那里,不管从哪方面讲,她都算得上是一个绝代尤物了,至少那一颦一笑间所散发出来的放荡,就足以令男人小腹发酥、心头发痒了。如果这女人真的牟劲去勾引“郭老大”,而“郭老大”再来个“寡人有疾”的话,那这……这事就真的有点麻烦了。   看着众人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隐忧、犹豫,莎娜丽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已经产生了作用,至少就目前来说,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会暂时老实下来了。只要这些家伙能够分清尊卑,从而好好配合的话,那么莎娜丽娃也有信心赶在郭守云回来之前,作出一番有点看头的成绩。   “先拿出一些成绩,让那个男人了解到自己的才能,然后再加一把力气……那两个小妖精的既然能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独当一面,难道我就不能?”伸手抚摸着自己光洁细腻的小腿,莎娜丽娃心里信心十足的琢磨着。 第六十四章 乱子   “这个莎娜丽娃,她也太胡闹了!”一把将手中的报纸拧成一团,随后用力砸在身边的茶几上,满脸怒容的郭守成在客厅里来回度着步子,怒不可遏的大声说道,“大哥怎么会把帮会那边的事情交给这个疯女人去打理,看看现在,现在这都成什么了?她打理的这还是帮会吗?如果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爱尔兰共和军跑到远东来了呢!”   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里尔克笑了笑,而后伸手将那份被拧成一团的《生意人报》拿了过来,小心展开后看了一眼。《生意人报》属于是远东地面上发行量比较大的一份报纸,别看它名为“生意人报”,可实际上,它却是地地道道的苏维埃机关报,也就是国内俗称的党报。今天这份报纸之所以惹来郭守成的恼怒,是因为其中的一则消息,里尔克看了看,那则消息其实并没有摆放在报纸特别显眼的位置,而是在百姓生活栏目的版块里,按照机关报的惯例,这说明报社方面很看重这则消息,但是因为某些缘故,这则新闻类的消息不能放到影响力较大的新闻版块,所以才只好放到生活板块给人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说实话,里尔克觉得今天这则消息真的是非比寻常,因为它所涉及的是阿穆尔州别洛格尔斯克市昨天发生的大规模械斗、枪击事件,按理说,这可是一起恶性的社会治安事件,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各个方面的报道应该给予高度的关注,而如今呢,整个远东所有的报纸、电台、电视台中,除了《生意人报》对此事有点不尽不详的涉及之外,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相关报道。   什么叫只手遮天啊,里尔克觉得,郭氏兄弟在远东的势力蔓延,很快就要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了。这两天郭氏贸易公司正在忙碌着转并哈巴罗夫斯克、萨哈林两州几家电视台的工作,而公司同其他几个州的电视台、电台、报纸间的转并接触也即将开始。这次别洛格尔斯克市的黑帮火并事件之所以没有见诸新闻,就是因为郭守成在背后一力弹压,各个新闻媒体都不敢涉及报道。至于说这个《生意人报》,它之所以把这件事情登了出来,就是因为该家报纸的主编别克列有些野心,他打算以一己之力将这家报纸经营下去,所以才不怎么买郭氏兄弟的帐。   要说起这个亚历山大·别克列,他在苏联国内的新闻界也算是数得上前三甲的名人了,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头是搞新闻摄影出身的,他曾经以一部披露苏联劳改营内幕的摄影集,荣获了当年的普利策摄影奖提名,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部摄影集,他也被当时的苏联政府直接投进了监狱,直到戈式上台后才被放出来。   如果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考虑,里尔克还真是挺钦佩这个别克列的,因为这个老头很有胆魄,要说他不畏强权、敢于同暴政抗争似乎也并不为过,看看这老头以往所主持的那些很出名的纪实报道,像什么苏联劳改营的内幕、政府高官的特权问题、苏联国内普遍存在的民族压迫问题等等等等,几乎都是在跟莫斯科唱对台戏,在苏联国内,像老头这样耿直的新闻工作者绝对不多见。   不过话说回来了,个人感情终归只是个人感情,如果换到理性的角度去考虑,那像别列克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他太想做英雄了,可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英雄都是用来牺牲的,倒是那些同英雄们作对的恶棍往往能够长命百岁。里尔克知道,这次既然郭氏兄弟已经把注意打到了《生意人报》身上,那别克列要嘛老老实实听话服软,要嘛就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老头太不现实了,他以为自己既然能够同强大的苏联政府对抗了多半辈子,那像郭氏兄弟这样的商人自然更是拿他没办法了,可他这种想法无疑是幼稚的,对付他这种名人,苏联政府或许没有办法,因为政府要考虑国际影响,可是郭氏兄弟这样的商人,却能够毫无顾虑的对任何一个名人下黑手、下死手。别克列作为一个在新闻界打滚一生的老人,却连这一点也看不明白,那他这一生恐怕注定要惨淡收场了。   “守成啊,你别转了,再转我的头都被你转晕了,”放下手中的报纸,里尔克看了一眼仍旧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郭守成,笑道,“来,坐下,这对策是需要想出来,而不是发怒发出来的,所以咱们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好好的考虑一下对策。”   “对策?我们需要想什么对策?”郭守成懊恼地说道,“这个篓子是莎娜丽娃捅出来,要摆平就让她自己去摆平,她不是自诩是大哥的女人吗?那我倒要看看了,她这次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大哥回来后要怎么收拾她。还有库瓦尔金老哥,你说他也真够可以的,五十支突击步枪、七百发子弹,那女人说要他就给了,要都照他这么办,下次出来个阿猫阿狗的,全都说是大哥的女人,那他的储备库是不是打算改成免费的公共配给站啊?”   “扑哧,”这一番话倒是把一直站在窗边的菲尔娜逗乐了,这小妮子蓝眸一转,俏生生的瞟了郭守成一眼,娇声说道,“瞧你说的这话,就好像库瓦尔金大哥是傻子一样。要我说啊,这次的事主要责任就在那个莎娜丽娃的身上,她毕竟跟在守云大哥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所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别说是库瓦尔金大哥不知道,就连咱们不也是不清楚?嗯,依我看,也许守云大哥和这个女人之间还真就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然的话,这个女人也太……太不知道自爱了。”   “菲尔娜!”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里尔克沉声责备道,“怎么说话呢,守云和莎娜丽娃之间的事情,是你应该去考虑的吗?”   眼见得父亲责备了,菲尔娜吐吐舌头,转口说了一句:“不是我应该考虑的我不考虑还不行嘛,守成大哥,你快别转了,坐下吧,我去给你煮杯咖啡。”   “嗯。”这回郭守成倒是挺听话,他停下脚步,看了菲尔娜一眼,原本煞气逼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柔情。   里尔克绝对是一个老油条了,他能够敏感地察觉到年轻男女之间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感纠缠,当然,就他来说,自己的女儿如果能够同眼前这个年轻人走到一起,那倒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里尔克非常明白,同郭守云相比,守成的性格沉稳、情感内敛,像这样的男人,一般在男女关系方面都很专一,尤为重要的是,守成没有多么大的野心,他在个人的私欲方面似乎很容易满足,因此,里尔克觉得,如果菲尔娜跟着守成这样的男人,肯定能够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曾几何时,里尔克也曾经打算将自己的女儿推到郭守云的身边,而这个打算现在已经被他放弃了,因为他看得出来,在郭守云这个人的心目中似乎只有两种感情,一种是亲情,这是他最为看重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同守成、东婷之间的兄妹感情,才足以令所有人羡慕,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令超级没心肝的郭守云去付出一切的话,那恐怕就只有这一对兄妹了。这第二种感情,里尔克称之为不即不离但是却堪称宽容的友情,现在他自己就在享用郭守云的这一份感情,毫无疑问,在这一种感情中,郭守云给了他这个从不受人重视的犹太人足够的信任,这份信任令里尔克非常感动,而在感动之余,他也明白一点,那就是要想获得郭守云的这种感情,那首先必须满足他的两个要求:忠心、才干。这两个条件中如果缺了任何一点,自己恐怕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从身边赶走。的确,在里尔克的眼里,郭守云就只有这两种真正的感情,除此之外,像爱情这种缠绵的东西,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恐怕根本就没有半点概念,他不可能对哪个女人忠贞如一,更不可能将哪个女人视为自己一生中不可或缺的瑰宝。女人对郭守云来说永远只能是一件活着的工具,这件工具要嘛是“梯子”,要嘛是“扶手”,要嘛就是一条毯子、褥子之类的,像妮娜、拉丽萨、尼基塔这些女人,恐怕皆是如此,如果说有哪个女人想成为他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的宝贝,那不说没可能,至少不太容易。因此,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到这种男人的身边,里尔克实在是不放心。   “老爷子,”就在这工夫,郭守成走过来坐到了沙发上,他先是皱眉瞟了一眼那份皱皱巴巴的报纸,继而说道,“我想这件事情咱们就不要插手了,回头我给大哥那边去个电话,催他赶紧回来,您老呢,也和那个莎娜丽娃联系一下,让她给我把别洛格尔斯克那边的事情摆平。您告诉她,两天内这些破事要是她收拾不干净,等不到大哥回来,就先把她收拾了,她扯起来的那些幌子拿去蒙蒙库瓦尔金老哥可能好使,但对我无效,我才不管她跟大哥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第六十五章 很容易摆平   “嘿嘿,真看不出来,你手下这位莎娜丽娃同志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坐在缓缓行驶的伏尔加轿车里,郭守云叼着一支吸了一半的三五香烟,手里拿着一份今天上午刚刚刊发出来的《生意人报》,对坐在前座的雅科夫笑道,“她这是把别洛格尔斯克当成战场了啊。”   “哼,她现在还是我的手下吗?”雅科夫扭过头来,瞟了郭守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以为她早就成了你的女人啦。”   雅科夫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莎娜丽娃的不满,其实也难怪,作为阿穆尔州安全委员会的负责人,这次莎娜丽娃搞出来的事情实在有点大,尤为重要的是,她事先也没有跟雅科夫这个直管上级做任何通报。像这一类的事情,如果放在以前发生,那雅科夫铁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会将下属的这种行为,直接视作对自己的背叛,并给与最严厉的惩罚。   可是而今呢,这情况有些不同了,雅科夫已经意识到,他对郭守云的控制失效了,人家的身后有了老爷子的鼎力支持,现在别说是他,恐怕即便是他的那个老爹,也不敢轻易把主意打到人家身上去了。而那个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安分的莎娜丽娃,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导演出这么一场大戏。这女人实在是太有心计了,她这两天在别洛格尔斯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从表上看,她是一时忘形把动作搞大了,可雅科夫却知道,这女人是在通过这一场大戏向自己和郭守云表态啊。   像雅科夫和郭守云这一类人,他们能够混到“人上人”的地步,那他们看待任何一起事件的时候,都不是仅仅去看问题表象的,他们会考虑很多深层次上的东西。就拿这次莎娜丽娃在别洛格尔斯克所搞出来的这些祸事,好家伙,黑帮火并竟然有秘密警察加入,而且其中一方还是用了突击步枪等重武器,别洛格尔斯克一夜之间枪声四起,一场火并死三十六、重伤八十二、轻伤两百有余,这么一锅事恐怕放到哪都不是小问题了。很显然,在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之后,莎娜丽娃要想逃过责任,那就必须上面有人替她弹压,而按道理来讲,她是安全委员会的人,是雅科夫的手下亲信,因此,她即便事前没有向雅科夫请示,事后也应该第一时间向上通报的。现在,这最大的问题也许就出在这儿了,莎娜丽娃在别洛格尔斯克事件发生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同雅科夫通过讯息,与此相反,她倒是第一时间把消息承包给了郭守云。   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变心了,她这一番作为隐含的用意,就是在向有心人表态:“我不跟着雅科夫了,我找到新主子了。”   诚然,莎娜丽娃的这种做法相当冒险,她这是在背水一战,如果她这种表明忠心的做法得不到郭守云的认同,那毫无疑问,回过头来她就要倒霉了,雅科夫绝对善饶不了她。不过也正是她的这一份冒险,才能让郭守云更加深刻的体会到她的忠心。   作为被自己人背叛的角色,雅科夫自然会感觉愤懑,不过话说回来,愤懑归愤懑,他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莎娜丽娃同郭守云撕破颜面。这个准妹夫现在很不简单啊,人家现在有老爷子的支持,手里是要求有钱,要关系有关系,俨然就成了莫斯科官僚圈子里的大红人,再加上这小子会做人,出手又慷慨大方,那前途真是无可限量。在这种情况下,雅科夫想得已经不再是怎么把这个超级能赚钱的准妹夫抓在手里了,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不被对方抛弃,如何才能把之前那种合作关系更好的维系下去。   “我的女人?嘿嘿,你开什么玩笑。”郭守云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位大舅子的心里不舒服,不过这些他已经懒得去考虑了。老实说,这次莎娜丽娃的做法虽然有些过激,而且造成的影响也很不好,但是郭守云却感觉非常满意。动静搞得大了点、死伤的人多了点,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莫斯科不出面追究,乱七八糟的新闻媒体别抓着不放,这事只要随便找两个人出来当了替罪羊,过上几天自然也就会平息下来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关键是看有没有人追究,有人追究小事变大事,没人追究天塌了都没人理会。   “怎么,难道你和她没有什么……那种关系?”雅科夫嘿嘿一笑,打了一个很暧昧的手势,说道,“我得到的消息可是和你说的不一样,这几天远东那边的安全委员会各机构都传开了,说莎娜丽娃是你的情妇,而且这话还是从她自己嘴里传出来的。”   “所以我才说她胆子很大嘛,”郭守云随手将烟头从车窗扔出去,同时笑道,“敢这么公然的给我脑袋上扣绯闻,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   “噢,这么说她这是在造谣喽?”雅科夫笑了笑,装模作样地说道,“那这事就好办了,回头我就把她收拾了,记得当初你还在她手上吃过亏是吧,正好,这次就老账新帐一起算了。”   “嘿嘿,这要算账恐怕也轮不到你来算,”郭守云探出手去,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不无深意地笑道,“当初那一拳可是打在了兄弟我的身上,而这一次呢,她栽赃也同样是栽在了我的头上,所以说这帐呢还是由我亲自来算比较合适,只不过不知道你舍不舍的把这个女人交给我?”   “就知道你会开口要人!”雅科夫在心里将自己这位虚伪到极点的准妹夫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这嘴里却很痛快地说道,“一个只会闯祸的女人而已,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既然你有兴趣,那就随你高兴好了。嘿嘿,只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跟她算这两笔帐啊?”   “这女人要想跟男人算账不太好办,可是男人要跟女人算账,而且还是莎娜丽娃那种很有味道的女人,嘿嘿,这帐应该就有很多种算法了吧。”郭守云语气暧昧地说道。   “嗯,那倒是,”雅科夫淫笑一声,咂咂嘴说道,“兄弟真是好艳福,说实话,那女人我也动过念头,只不过她不怎么好对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勾上床的,再加上她一直以来都很谨慎,也不出什么错失,我也不好用强。哎,这次好容易有了机会,却又被你抢走了。兄弟,你可以是要好好补偿我一下啊。”   “那是自然,”郭守云笑了笑,有些心神不属地说道,“咱们可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从今以后,在远东那片地面上,咱们可是要大展拳脚了,只要你能多照顾兄弟一些,那别的不说,大把的卢布、美元肯定少不了你的。”   “呐,这话可是你亲口说道,”雅科夫要的就是这句话,他闻言之下,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咱们两今天一言为定,谁都不许反悔。过两天咱们回远东,第一件事就是把银行的事情办妥,兄弟你到时候可别甩开我自己去捞好处。”   “放心吧,你看我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郭守云说道,“这银行的事情一旦办起来,你的好处绝对是半点都不会少。不过这有一件事你得先给我办好了,莎娜丽娃我今后还打算让她继续留在安全委员会里,所以这次别洛格尔斯克的乱子你必须想办法替我摆平了。”   “这没有问题,小事一桩,”雅科夫回答的相当干脆,“回头我替她找一个顶罪的,把这事了结了,你呢,也让那些报纸啊电视台的把最后的处理结果宣传一下,这莎娜丽娃基本上也就能脱身了。下面没有人反应,没有媒体去宣传,这莫斯科那还会有人去追究这些破事。”   “那就好,”郭守云点点头,“这事你就抓紧办吧,媒体那边我会让尼基塔去处理的。”   “噢,还有一点,”雅科夫瞟了一眼郭守云手上拿着的那份报纸,皱眉说道,“这个《生意人报》你也要抓紧时间把它拿下,不然有一个杂音混在咱们的宣传里面,多少总会有些麻烦。”   “杂音?”郭守云拿起手中的报纸,反过来掉过去地看了两眼,而后突地冷笑一声说道,“这杂音估计明天就会消失了?”   “消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雅科夫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家报纸的主编我清楚,别克列,嘿嘿,一块又臭又硬的老石头,你的那些金钱攻势对他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知道国内新闻界给他的称号是什么吗?‘真理的捍卫者’、‘正义的斗士’。”   “嘿嘿,是吗?”郭守云阴测测的一笑,不屑一顾地说道,“‘真理的捍卫者’、‘正义的斗士’,说到底他不还是一个人?既然是人,那就总有个生老病死、不测风云什么的。看看吧,也许明天一早,这报纸上就得刊登一些令咱们感兴趣的消息。”   雅科夫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他嘿嘿一笑说道:“说的也是,那我今晚可要好好的祈祷一下,祈祷上帝赶紧把这老不死的收去天堂,他活在这世上,不止是你的日子不好过,我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第六十六章 男人的乐趣   该死的人注定是要死,不管他正义感多么强,也不管他在世人的心目中如何英勇不屈。这现实的生活不是美国大片,也不是拍出来骗女人眼泪的情感肥皂剧,现实就是现实,它很残酷,什么正义最终能够战胜邪恶之类的教条全都是虚幻的,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郭守云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不在乎痛痛快快的做一个大恶人。   远东的局势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郭守云感觉自己距离把握一切的终点就还剩下一步之遥了,而在这个关头,他必须将远东所有能够发出声音、传播信息的媒体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需要的是:每天晚上,他所希望在电视上、报纸上、广播中看到的、听到的新闻,第二天一早就能在整个远东传播开来,而那些他不希望出现在公众舆论里的东西,就永远都不能在远东的任何一个新闻媒体上出现。而要做到这一点,像《生意人报》这样的报纸,就不能让它存活下去,像别克列这种浑身长毛的老刺头,就不能再让他有机会开口说话。   郭守云现在目标很明确:他要打造一个完全属于他、完全属于郭氏集团的远东。而他要实现这个目标的举措则更加明确:“推车”的都有好处拿,“拦路”的全部都要死!别克列那个老顽固,自以为他是个国际性的名人,就敢公然跳出来做拦路虎,他以为苏联官方收拾不了他,那在远东就没有别人敢碰他了,嘿嘿,那他这回可是想错了,而且错的很彻底。   车队在阿尔巴特大街那栋四层独立小楼的门前停下,郭守云现在已经从乌克兰饭店搬到了过来,在莫斯科,这里就是他的一个家了。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在保镖为郭守云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雅科夫回头说道,“听说霍尔姆斯夜舞酒吧来了几个波兰妞,有没有兴趣去尝试一下?”   “还是你自己去吧,”郭守云笑了笑,拉起旁边维克多的小手,说道,“我对那种地方的女人没什么兴趣。”   “那就算了,”雅科夫耸耸肩,随手将那份《生意人报》扔到了后座上,“你的报纸,不打算拿回去好好看看吗?”   “你留着吧,”郭守云钻出车门,回头瞟了一眼那张布满皱褶的报纸,嘴角轻轻一撇,不无讥讽地说道,“好好收藏,说不定将来这份报纸就会成为很有意义的收藏品。”   “哦?”雅科夫显然没明白妹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愣了愣神,眼巴巴看着郭守云的身影消失在了小楼的门内。   “先生,您回来啦。”在小楼三层专属于郭守云的客厅里,拉丽萨同尼基塔两个人正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整理一堆文件,看到男人从门外进来,两人慌忙起身迎上来,妩媚地笑道。   “嗯,”郭守云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们在忙什么?”   “在整理先生这两天的应酬记录,”拉丽萨轻柔的扯开男人的领带,随手将它挂在客厅门口的雕花红木衣架上,同时说道,“我们刚才列出了一份表单,先生一会儿可以看一下,上面有一些是回远东之前可以解决掉的,还有一些是回远东之后必须抓紧时间处理掉的。”   “噢?”郭守云似乎来了点兴致,他探头在二女柔软的红唇上分别亲了一下,而后走到沙发旁边,随手拿起一份表单,草草地看了一眼。   这份表单与其说是一份应酬备忘录,倒不如说是行贿底帐来的合适,就在这份表单上,详细的记录了克里姆林宫某某高官开口索要了什么礼物,什么时候应该把礼物备妥;某某将军的儿子喜欢什么牌子的跑车,希望在什么时候能够开上;某某要员这两天要过生日,他们需要什么样的贺礼;谁谁谁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在某某国家留学,一年需要多少开销等等等等,诸如这一类的详尽备案。   “嗯,很不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郭守云伸手将站在旁边的拉丽萨扯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继而笑道,“宝贝儿,这些繁琐的东西都是你整理出来的吧?我看尼基塔可不善于做这种事情,她就是那张嘴里厉害。”   “先生小瞧人,”尼基塔端着一个摆放了酒杯和红酒的茶托从酒柜旁边走过来,恰好听到郭守云的这一番调侃,她白皙的小脸微微一红,不服气地说道,“这些东西可是我和拉丽萨一起整理出来的,不信你问问她。”   拉丽萨笑了笑,也不和自己的姐妹争宠,她将表单从郭守云的手里接过来,指着上面的一处记录说道:“先生,我看近期这些需要应酬的地方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唯一有点困难的地方,就是内务部部长普戈的儿子瓦吉姆,我同瓦吉姆夫妇昨天刚刚见过面,从交谈中我听出来一点,那就是他们好像对现在莫斯科市政府分配给他们的住房不太满意。我今天查对了一下,他们夫妇现在住在别列尚克大街的市政公寓区里,房产是一栋六五年的双层独立别墅。我考虑他们既然对现在的住房不满,那咱们要送的话,就势必要把条件提高两到三个等级。可是现在莫斯科的情况摆在那,住房的持续紧张,还有政治环境的日益恶化,使得咱们现在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像样的住宅,所以,先生您看……”   “这有什么困难的,”郭守云笑了笑,他伸手在拉丽萨丰满翘挺的美臀上用力的揉捏着,感受着那令人百尝不厌的柔软与弹性,同时说道,“区区一套宅子而已,他们想要高级一点的,那就把这里这套送给他们好了,我想他们应该会对我这套住宅感觉满意的。”   “啊?”尼基塔此时正蹲在沙发前倒酒,她听了郭守云的话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先生用来同妮娜小姐订婚的房子,您把它拿去送人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郭守云摆摆手,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妮娜她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这套宅子,再者说了,我做什么事情,难道还轮得到她一个女人来说三道四吗?”   郭守云的语气里显然有着对妮娜的强烈不满,也是,自从订婚以来,这已经连续几天了,妮娜对他这个未婚夫一直都是不理不睬的,两人之间在这几天时间里只见了三次面,而且每次见面妮娜都挂着个脸,就好像谁欠她几千万不还似的。老实说,对于这一点郭守云感觉非常不爽,随着自己地位的一天天巩固,他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也是与日俱增,再加上这段时间里身边有两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极品女人,他的性情自然是更加的专横,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哪还受得了妮娜的冷脸。   郭守云对妮娜的不满,显然是拉丽萨与尼基塔最希望看到的,作为男人身边的两件附属品,她们自然知道自己在身份、地位上同妮娜没法相比,不过与此同时呢,她们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或许就在于没有身份、地位这一点上。正因为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所以她们才更加听话、更加顺从,而妮娜正是因为有了那一层身份和地位,才会敢于在男人的面前摆架子、使脸色。这男人有几个喜欢家里家外都强势的女人的?所以拉丽萨和尼基塔都可以肯定一点,随着自己男人的日渐强悍,妮娜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也会逐渐减弱,而等到她“踏板”的作用彻底发挥干净的时候,那自己这一对姐妹的出头之日也就到了。   做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不容易,而要做一个有钱有势男人的女人,似乎更加不容易。就像郭守云,他在自己的家外总有战场,他要在那里与人钩心斗角甚至火拼厮杀,而作为他的女人,拉丽萨和尼基塔则要随时面对两个战场——家外的战场与家内的战场,她们无论在哪个战场上都输不起。   “那,先生,我就按您的意思去办了?”悄无声息的同尼基塔交换了一个眼色,拉丽萨笑道,“如果将来妮娜小姐追究起来,先生可别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少跟我动那些花花心思,”郭守云奸猾的很,他一眼就看穿了两个女人的小心思。在拉丽萨的丰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他绷着脸说道,“我的事情,你们最好分清楚什么是该操心的什么事不该操心的,有些东西想多了对你们没好处。”   “哎呦,先生打疼我了。”拉丽萨娇呼一声,媚声说道。看她那样子,显然郭守云这一番是白说了。   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警告起不了什么作用,郭守云也懒得多说,只要自己身边的女人能够对自己忠心也就够了,像这种为了自己而争风吃醋的事情,她们爱折腾就折腾去吧,毕竟这也是男人的一种乐趣。   “打疼你了?我看还是打的太轻。”伸手撩起拉丽萨的裙摆,郭守云朝女人的丰臀上看了一眼。说起来这一巴掌还真是拍的不轻,那丰挺的美臀上,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个殷红的大手印。   “算啦,懒得理会你们,”抚摸着那个手印,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明天我先带着尼基塔回远东去,这边这些应酬的事情,你就负责安排妥当吧。” 第六十七章 重回远东   为期一周有余的莫斯科之行,对郭守云来说显然是一次幸运之旅,仅仅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他的收获似乎只能用一个丰硕来形容了:凭空勒索来的大笔资金;一个可以让任何人都受用不尽的庞大关系网;足以支撑起一个传媒帝国的众多新闻传播机构收入囊中;两个出的厅堂、上得娇床的极品女人……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每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梦寐以求的。不过这要真说起来,郭守云也觉得此次莫斯科之行有些遗憾,而这令他感觉遗憾的地方,就是妮娜。这个他来苏联之后第一个结识并心存好感的女人,如今似乎在感情上同他越隔越远了,而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还成了她命中注定的妻子。   人这一辈子总有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身不由己,在很多时候,为了生存,或者说是为了生存的更有乐趣,人们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良心,去做一些原本自己不想、不喜欢、不应该去做的事情,就像此时的郭守云,别看他现在位高权重、势大财厚,他也必须要遵循人类世界里这个残酷的生存法则。   郭守云离开莫斯科的时间,是七月十号的凌晨,这一天的天气显然不怎么好,当他同雅科夫在莫斯科卫戍军区登上飞机的时候,天空中正稀稀拉拉的飘落着蒙蒙细雨。这段时间,郭守云以其慷慨的性情以及同谢苗老将军之间的特殊关系,在莫斯科的上层人群中落下了一个很好的人缘,因此尽管当时的天色尚早且天气不好,可到机场为他送行的人也着实不少,而在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是高官子弟。   多少有些让郭守云感觉意外的是,这段时日里一直对他态度不是很好的妮娜,竟然也出现在了送行人的队伍中,她在小雨中对郭守云说得一句话,令后者在返回远东的路途上一直沉默不语:“你已经得到了你需要的一切,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收手,但我还会把我应该扮演的角色继续演下去,即便我的这个角色注定是要以悲剧收场的配角。”   妮娜不傻,她什么都清楚,她知道,自己长这么大唯一看重的男人,其实只是把她当作了一个晋身的工具,她在郭守云登机返回远东前的这一刻把话挑明,显然是心里有了什么打算,同样是她的这一番刨白,令郭守云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负疚感。   郭守云一行人搭乘的是一架半军用的图-154客机,飞机从莫斯科起飞后将会直抵数千公里之外的布拉戈维申斯克,整个行程十余个小时,而在这段时间里,郭守云始终沉着脸一语不发。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烦闷,同程的人无论是雅科夫还是尼基塔,都不敢前来打扰他,即便是那些性感迷人的军方空乘小姐,也都是战战兢兢的,毕竟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找不自在。   时值七月中上旬,这个月份一向以来是苏联多雨的时节,从莫斯科起飞直到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一路行程中,飞机遭遇三股气流,按照机组广播中所说的,这两天以北冰洋、西伯利亚为中心的极低高压气流活动不太正常,大范围内的冷缩下沉气流正在形成,这股反常的夏季寒流同持续北上的亚洲季风环流对冲,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苏联中部、远东,蒙古,中国东北大部分地区产生规模很大的降雨带,其间甚至会夹杂一定的冰雹灾害。   “漏屋偏逢连夜雨。”苏联在如今这种动荡频仍的时局环境下,如果再遭遇一次大范围内的冰雹、雨汛灾害,那这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恐怕就更要过不下去了。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也感到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中,苏联解体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应该是有人祸而无天灾的,难道说这历史的进程中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了什么变化?不过这个念头仅仅是在郭守云的脑子里一闪就消失了,本来嘛,他托生到这个世界原本就已经是很不合理的了,因此这历史的进程是不是会出现变化,也就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问题了。   因为受三股强气流的影响,客机抵达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最后时间有所延误,当飞机最终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东郊的军用机场停落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六点半钟。   也许是靠近海洋的关系,同莫斯科相比,布拉戈维申斯克受气流对冲的影响更大,瓢泼般的倾盆大雨,令原本就对乘坐飞机心怀恐惧的郭守云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幸好的是,机组人员的技术过硬,客机最终稳稳当当的着了陆。   “终于到家了!”当踏出机舱舱门的那一刻,郭守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的确,对于他和郭守成这种在自己国家遭受通缉,并已经加入苏联国籍的人来说,家的概念似乎完全变质了,现在,远东是他们兄弟的地盘,同样的,这里也就是他们的家了。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郭守云的归来受到了比莫斯科更加隆重的欢迎,在冒雨前来迎接的人群中,除了阿穆尔州的地方要员之外,包括萨哈林州、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滨海边疆区、马加丹州、勘察加州、雅库特共和国以及科里亚克自治区在内的整个远东行政区都或多或少的派来了代表。现在郭守云窜起的势头很猛,尤其是他对新闻传媒的野心以及他在莫斯科大出风头的现实,令远东各州的头头脑脑们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尽管现在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但是政治这个东西很微妙,观风看潮、骑墙看戏不是不可以,可如果想作出政治投资的那话,那就绝不能等到局势明朗之后再做决定。现在远东各州的官员们打得主意都很一致,不管郭守云将来会如何,至少在这个时候同他保持一定的接触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尽管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但是郭守云仍旧冒雨在机场同各方的人物做了一番简单的交谈,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如果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就分不出轻重来了,那这男人的作为也就有限的很了。   同在场的各方官员、代表们交谈了一会儿,郭守云在临上车之前向大家发出邀请,说是今晚要在挈西诺假日宾馆举办一个酒会,要求在场的所有人都到场。这场酒会在郭守云计划中早就安排好了,他要借这一场处理今后集团在整个远东范围内持续发展的问题,同时呢,他还要趁此将尼基塔介绍给各方要员,以便为自己的女人铺好今后展开工作的路子。   同郭守云相比,尼基塔的交际能力更强,毕竟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再加上人又长的性感漂亮,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能给人无限的美感,因此,她要想赢得众人的认可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经过短暂的客套,郭守云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刚一上车,他就看到了坐在车前副座上的莎娜丽娃,这女人刚才一直没有出现在迎接的人群里,郭守云还颇感纳闷呢,感情她是躲在了车里。   “郭先生,”看到郭守云带着维克多和尼基塔钻进车里,莎娜丽娃拧着身子说道,“欢迎您回来。”   “嗯,”瞟了这个大胆的女人一眼,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而后拉着维克多的小手坐在后座上,随手一指身边的尼基塔说道,“这是尼基塔,你应该知道她的名字了吧。”   “是的先生。”莎娜丽娃看着紧挨在郭守云身边的那个女人,她感觉到对方的眼睛里带有明显的敌意,至于说她是怎么感觉到的就不好说了,这是女人的直觉。   “你好,莎娜丽娃是吧?”同莎娜丽娃相比,尼基塔显的落落大方,她伸出小手,同时笑道,“这几天总能听到你的名字,要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前辈呢,很高兴认识你。”   “前辈算不上,”听出了尼基塔话中隐含的讽刺,莎娜丽娃淡然一笑,随口反击道,“我也只不过是从特训营里早出来两年罢了,说实在的,我倒是挺钦佩你们的,毕竟现在的特训营和我们当时的特训营已经完全不同了。”   尼基塔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她那双眸子里怒意一闪而过,张口就想反驳。   “你们有完没完?”不等两个女人继续说下去,郭守云先不耐烦了。这女人一多就是事也多,她们一见面好像明讥暗讽的吵上两句就不痛快似的。   一听郭守云不高兴了,莎娜丽娃和尼基塔才算安稳下来,两个女人又狠狠的对视一眼,这才罢休。   “莎娜丽娃,我还有一笔账没跟你算呢,”见两个女人安静下来,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不过这算账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说,你先告诉我,那个什么别克列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干净了,”莎娜丽娃似乎并不担心郭守云所说的“算账”,她浅笑一声说道,“那老头昨晚在自家卧室里触电身亡,现在哈巴罗夫斯克警方已经给出了现场勘查结论:纯属意外,不存在他杀的可能性。他的两个子女今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也在结案文书上签了字,尸体将会在明天中午火化。不过先生要对《生意人报》下手的话,最好还是再等上一段时间,那样显得更加稳妥一些。” 第六十八章 都不是好人   “嗯,这件事情处理的不错,”听莎娜丽娃说已经把别克列的问题处理掉了,郭守云脸上的冷漠稍有缓和,他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而后,还不等莎娜丽娃松口气,便紧跟着继续说道,“不过你也别以为这件事情处理干净了,你就不用担负什么责任了。咱们且不说你这次擅自打着我的幌子骗取储备库军火的事,就单说你不计后果,贸然行事这一点,我就该让你好好吃上一顿鞭子。”   “是,先生,下次我会注意的。”莎娜丽娃嘴里说得严肃,可是这心里却踏实了,她知道,既然郭守云说了这么一番话,那就意味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吗?”轻哼一声,郭守云语气森冷地说道。   “……”莎娜丽娃无语,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饶,只有“沉默是金”才是最适合她的金玉良言。   “还有,”见前面的女人不说话了,郭守云才继续说道,“守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是你在帮会里态度嚣张,甚至还重伤了两名主要成员,这件事可是真的?”   “是,先生。”莎娜丽娃老老实实的承认下来,毕竟像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儿,她即便是想隐瞒也瞒不过去的,如果坦率的承认了,郭守云至少还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说原因。”果不其然,郭守云紧接着说道。   借着郭守云给出的这么个机会,莎娜丽娃将这一段时间里帮会头目们如何不听号令、如何藐视她这个领导者、如何消极向外扩张等等的一系列问题全都说了出来,而按照她的解释,她之所以要对两名帮会头目下重手,就是为了立威、为了便于能够带领帮会更好的发展。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而作为一条准则,它也尤其适用于黑道帮会内部。莎娜丽娃自称,正是因为她这一个立威的手段,才迅速拢合了帮会内部的力量,在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帮会在别洛格尔斯克采取大规模行动,并一举将该市纳入囊中,从而将帮会的影响力扩展到了阿穆尔州北部地区。如今,帮会基本上已经荡平了阿穆尔州范围内所有有影响力的黑道组织,组织下设机构遍布全州六个区、十二个主要城市,帮派成员近六千人,控制各地酒吧、地下赌场、艳舞舞厅七十余所,每月依靠组织内经营、保护费收取两项,预估能获得盈利四百余万卢布。毫不客气地说,单从规模上讲,它已经是远东地区组织最庞大、成员最多、实力最雄厚的一个黑手党组织了。   “看样子你的理由还算充分。”老实说,郭守云虽说当初是力争把远东的地下黑手党组织抓在手里,可是自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扫黑事件之后,他基本上就没有过问帮会内部的事务,至于说帮会发展如何,能否盈利等等情况,他可以说是一概不知,因此,如今咋一听莎娜丽娃的详细解释,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手下的这个帮会已经有如此之大的规模了。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话说得不错,”郭守云语气沉了沉,而后继续说道,“不过你也必须记住,这帮会是郭氏集团的,你要立威,要让那些头头脑脑的家伙们听话我没有意见,可是在作出类似于这种处罚之前,你应该向我或者是向守成请示一下,你这次提前没有作出任何请示,就擅自对他们动手,这叫擅权知道吗?”   “是,先生,我知道了。”莎娜丽娃低声说道。   “还有,你手下那些人这两天已经把状告到守成那里去了,”郭守云阴沉着脸,继续说道,“就他们反映的情况,帮会之前之所以会出现那种一盘散沙的消极局面,和你的放任自流也不无关系。这帮会是集团的资产,虽然不是能够拿到明面上来的东西,但是它们却同样重要。所以在对待帮会事务方面,不能像你之前那样,想起来就去管管,找几个人开刀,想不起来了,就甩手扔到一边不管不问。在这方面你应该承认自己的错失吧?”   “嗯,这是莎娜丽娃的错,我愿意接受处罚。”莎娜丽娃面色平静,坦然说道。   “处罚是肯定要有的,而且还是公开的处罚,”郭守云一脸冷漠,语调平静地说道,“你现在手里所掌管的帮会是黑手党,是一个原本就很难把握的势力,老实说,把它全权交到你的手里我不放心,因为我不知道你值不值得我去信任。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有必要让帮会里的那些人明白,你虽然是帮会的领导者,但是帮会却是属于集团的,所以这一次对你的处罚,必须当着帮会主要头目的面进行。当然,这么做得目的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郭守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犯了错的人,不管他是谁,我是照罚不误,即便是我的女人,也同样如此。对于这一点,莎娜丽娃,你能够理解吗?”   “明白,我愿意接受处罚。”郭守云口中的处罚,对于莎娜丽娃来说倒更像是赏赐一样,她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一时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其实郭守云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自今而后,帮会那边的事务将会交给莎娜丽娃来全权打理,只不过他现在对这个女人还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要借着处罚的机会给那些帮会的成员一个明告,让他们明白自己应该真正的对谁效忠。对于莎娜丽娃来说,只要不是要命的处罚,那其他的她都不在乎,那无非就是一些皮肉之苦罢了,作为安全委员会的一名特工,她接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甚至还有一套通过自我催眠来抵御刑讯折磨的技术。   “那就好。”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对他来说,处罚莎娜丽娃其实并非仅限于以上两个理由,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报复这个女人以前给他的那一拳,他还要打磨一下对方的气焰。在郭守云看来,这个莎娜丽娃并不像拉丽萨和尼基塔那样好控制,她很狡猾而且又有野心,处事果断、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让她去掌控那些黑手党性质的帮会虽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在忠心方面,他也不能不多做上一些考虑。   “尼基塔,你们安全委员会的特工们如果犯了错误,一般都用什么方式处罚?”不再理会莎娜丽娃,郭守云扭头对坐在旁边的尼基塔说道。   “这个嘛,方式有很多种啊,”尼基塔不怀好意的瞟了莎娜丽娃一眼,语气娇媚地说道,“尤其是在对待像莎娜丽娃同志这样的女特工时,处罚的办法就更是多的不胜枚举了,只不过这有些处罚用出来的话,先生以后恐怕看到咱们的莎娜丽娃同志都会感觉恶心了,先生要不要用出来试试?”   “王八蛋!”莎娜丽娃瞪着这个恶毒的对手,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估计这么会工夫,尼基塔已经被她撕成碎片了。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把它用在你身上的话,那不妨说出来听听。”郭守云伸手在女人翘挺的乳尖上掐了一把,嘿嘿笑道。   “那就鞭刑吧。”尼基塔缩了缩脖子,慌不迭地说道。她也意识到了,这安全委员会里那些用来对付女人的办法,最好还是不要让自己这位新主人了解为妙,毕竟这人的心里都有晦暗的一面,普通人鉴于法律与公德的约束,还能把这晦暗面压抑在心底,而对于郭守云这种权势熏天的人来说,天知道他懂不懂的压抑,如果他了解的太多了,这没准自己哪一天就要倒霉。   “毕竟莎娜丽娃同志犯得过错也不是很严重,采用鞭刑就足够了。”尼基塔讪讪笑道。   “鞭刑?”郭守云皱了皱眉头,感情他想起了当初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警察局所看到那一番鞭刑场面。那种布满刺棘的鞭子要是抽打在莎娜丽娃身上,那还不是一下就是一道疤啊。这女人今后就是自己的禁脔了,如果她那光洁的皮肉上落下几道疤痕,岂不是大煞风景?   “是啊,鞭刑,”尼基塔显然很乐意给自己的对手破破相,她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的鞭刑可不是一般的鞭刑,那每一根鞭子都是特制的,我想莎娜丽娃手上应该就有这种刑具。嗯,按照她这次所犯下的错误,行刑五鞭应该就可以了。”   “你可真是够宽容的!”莎娜丽娃银牙咬的嘎吱作响,微抿的双唇间蹦出一句愤怒的讥讽。   “那是当然,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怎么能不为姐姐你着想呢。”尼基塔对对手的愤怒视而不见,她斜倚在郭守云身上,笑眯眯地说道。   自己身边这都是些什么女人啊,郭守云心中苦笑,这两个女人才刚见面,就已经针锋相对的交上火了,而且看样子都巴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看样子自己以后不愁无聊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这几个女人彼此内斗一下也未必没有好处,她们的内斗也可以让自己省却不少心思,至少不用担心她们联合起来造反了。   “那就鞭刑吧,”不再理会两个女人间那种火药味十足的对抗,郭守云扭头看向车窗外,同时漫不经心地说道,“皮鞭行刑,明天上午把帮会的主要负责人召集起来,我有任务布置下去。” 第六十九章 专横   在瓢泼般的大雨中,绵延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横穿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区,直接进入了属于管制区的挈西诺假日宾馆。   对于郭守云来说,如今的挈西诺假日宾馆虽然后还没有最终买下来,但是已经差不多成为他名下的产业了,无论是他们兄弟俩还是里尔克母女,几乎都在这家宾馆里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些房间平日里都空着,并有专门的人负责照料,至于说别人想住进去,那是一点门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挈西诺俱乐部”定期会在这里举办例会的缘故,挈西诺假日宾馆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一些翻修,几栋主要的建筑都重新粉刷了一遍,这咋一看上去,倒也有一份焕然如新的样子,同时呢,宾馆院落里除了原有的几片庭院式林区之外,甬路两侧的空地上也新植了草皮,至于说那些伫立在甬路上的灯柱,也全都换成了新的彩灯树。总而言之,如今的挈西诺假日宾馆俨然已经换了一副样子,与其说它是专属于苏联政府的官方度假宾馆,还不如说它是一处私人园林式别墅来的恰当。   郭守云的座车是最先进入宾馆停车场的,在他的车子还没有完全挺稳的时候,几名冒雨等候在那里的蓝衣秘密警察已经急匆匆的奔了过来,他们撑伞的撑伞、开车门的开车门,很是一番忙碌,这些人也知道,车里坐着的那个年轻人已经今非昔比了,所以能抬轿的地方就赶紧的插上一手吧。   “莎娜丽娃,”从车里钻出来,躲在一把雨伞下面,郭守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一面朝不远处的白色小楼走去,一面指了指正在进入停车场的官员车辆,对跟在他身侧的莎娜丽娃说道,“你去把这些人安排一下,就安排在二号大宴会厅吧,另外注意把晚宴操办的丰盛一点。把这些事情办完了,马上到我的房间里来,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好的先生,我会把一切都办妥的。”莎娜丽娃点点头,从身边一名随从的手里接过雨伞,然后转身朝停车场走回去。   从停车场到白楼的距离不是很远,最多也就是几十步的行程。   当踏上楼前的阶梯之后,郭守云停下脚步,他扭头朝停车场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这瓢泼般的大雨,却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迹象,借着宾馆庭院里通明的灯光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层层水幕从天而降,亮晶晶的遮盖着整个宾馆。   “尼基塔,”收回目光,郭守云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尼基塔说道,“今天晚上的宴会我就不出席了,一会儿你来主持就可以了。这些人都是远东各州的主要官员,你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同他们好好接触一下,这对于以后你的工作会很有帮助的。要同这些人交往,你必须把握住一个原则: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那咱们就要钱给钱、要支持给支持。嗯,这一次来的人很全,各个州的代表都到了,我想他们的来意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钱那么简单,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目的恐怕也同今后远东权力的重组有关。在这一点上,你只需要隐晦的表明一点立场,那就是听话的自然就饭吃,而不听话的,哼哼,你应该知道怎么权衡吧?”   “哦,”尼基塔看了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眼,老实说,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很重要,毕竟郭守云的着眼点在远东,而她作为今后远东传媒集团的当家人,那同远东各州地方政府打交道也必然是常有的事。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却在考虑郭守云不参加晚宴的原因,难道说这一路的旅程让他感觉累了?可他刚才又让那个“骚狐狸”去他的房间,难不成那个女人就真的那么有魅力,以至于令他如此的迫不及待?想到这些,尼基塔的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先生,我主持这场晚宴没问题,”眼珠转了转,尼基塔说道,“不过我这初来乍到的,同这些官员彼此间别说熟悉,就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莎娜丽娃陪着我,也好……”   “怎么,现在就想干涉我的私事了?”不等尼基塔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明白了这个小妮子的心思,他皱皱眉头,语气不快地说道。   老实说,郭守云之所以不打算参加这场晚宴,的确是想给尼基塔一个露脸的机会,而他刚才之所以让莎娜丽娃去他的房间,也的确是有正事要处理,至于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就真是没考虑到。而如今尼基塔耍了这么一个小心眼,这令郭守云相当不痛快,他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女人来指手画脚了,别说他还没饥渴到那份上,即便是如此,身边这个女人似乎也不应该跳出来横加干涉。   “啊,不是,先生不要误会。”尼基塔自然听出了郭守云口气中的不快,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为自己辩解道。   “误会最好,”哼了一声,郭守云说道,“你们这些女人之间的钩心斗角、争风吃醋我懒得去理会,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别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尼基塔松口气,唯唯诺诺地说道。   眼见自己的女人安分下来,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伸手揽住尼基塔纤细的腰肢,一边推着她朝电梯的方向走,一边语气柔和地说道:“走吧,先跟我上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心情,然后踏踏实实的把这次晚宴的事情办妥。”   “嗯。”尼基塔点点头,然后顺从地跟着男人进入了电梯。   郭守云的房间设在小楼的三层,是走廊最东侧的一个备有小型会议室的三晋套间,而根据以往特别假日宾馆的规定,像这种规格的房间,是只有十二级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住的。   在房间的浴室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鸳鸯浴,当两个人披着浴袍返回客厅的时候,莎娜丽娃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事情都办妥了?”用一条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郭守云走到客厅的沙发前,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支烟,说道。   “办妥了。”看着出浴后仪态娇美的尼基塔为男人点燃香烟,莎娜丽娃鄙夷的瞟了她一眼,嘴里却恭敬地说道。   “嗯。”郭守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的弹性很好,他的身子在上面弹了弹才坐稳。   “尼基塔,你也去准备一下吧。”用夹着烟卷的手示意着,郭守云说道。   尼基塔嘴上不说话,却趁着转身的机会挑衅般的瞟了莎娜丽娃一眼,而后轻解浴袍,就那么赤裸裸的朝内侧房间走去。   “坐吧。”目光追随着尼基塔那性感诱人的裸体,直到她消失在对面的房间门内之后,郭守云才摇头苦笑一声,对莎娜丽娃说道。   莎娜丽娃也不客气,她不去坐男人对面的那张沙发,却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几乎紧挨着他的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对莎娜丽娃这种近乎负气似的做法,郭守云觉得有些好笑,毫无疑问,她同尼基塔之间的梁子算是架下了,不过这种几个女人为了自己而争风吃醋的感觉,他郭守云也感觉颇为享受,可多少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善鸟”,她们的争风吃醋绝不可能是基于感情层面上的,而是完全为了利益,为了能够从他郭守云那里得到更多的权势。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郭守云也知道这有些东西是不能去刻意追求的,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感情,再者说了,他自己原本就对身边这些女人没有多少感情,在这世上,他爱的就是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要求别人什么?所以说,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女人栓在自己身边,不给她们心生背叛的机会就得了。   “莎娜丽娃,”仰身躺倒在沙发里,郭守云舒适的吁了一口气,而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我问你,如果我现在想要让你把帮会的势力朝哈巴罗夫斯克、滨海边疆区、萨哈林三个州的范围内同时渗透,你有没有把握在短期内作出成绩来?”   “有先生给予的支持吗?”莎娜丽娃毫不犹豫地问道。这一点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如果有了郭守云的全力支持,那帮会要想向这三个州扩张,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了,她也知道郭守云既然这么问,那就应该是不会给她太多的支持了。   “很遗憾,我只能告诉你,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给你太多的支持,”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仅如此,从明天的帮会会议之后,集团都不会再给予你太多的支持。”   “为什么?”莎娜丽娃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按照我的计划,帮会今后的生意将不仅仅局限在经营色情、赌场、收取保护费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上,”郭守云淡然道,“你们必须把集团不适合插手的所有生意都接下来,比如说收拾别克列那样的人,再比如说同某些有需要的人做做军火生意。” 第七十章 志在“远东帮”   莎娜丽娃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女人,她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典型的“杀人还不想闻见血腥味”的家伙,他手底下现在掌握着远东地区目前规模最大的黑手党,可是明面上呢,他又不想跟这个黑手党扯上什么关系。其实在莎娜丽娃看来,郭守云的这一番心思倒是很容易理解,黑手党、黑手党,这一个“黑”,只要普通人沾上,就是一辈子都洗不下去的污点,而在现在这个帮会里,能够为成员们漂白的,就只有郭守云,而如果他自己沾上了这个“黑”,那却是没人能帮他漂白了。   郭守云怕沾“黑”,可莎娜丽娃不怕,而且她也没得选择,对她来说,这“黑”是沾也得沾,不沾也得沾,帮会这边的事务如果她打理好了,那在郭守云的身边,她也就有了一席之地,这个男人即便不会宠着她、由着她,至少也会给她一个风光的未来,而要是这帮会的事务打理不好,那她就等于是什么也没有了。今天那个尼基塔的敌意莎娜丽娃可是瞧了个满眼,如果自己手上没有两张过硬的牌,且不说别人,恐怕但是那个女人就能让她喝上一壶了。再者,莎娜丽娃也非常清楚,身边这个男人不想去同帮会扯上直接的关系,这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来说,她今后在帮会里就能拿到更多的自主权了,至于说沾“黑”之后她将来要怎么脱身,怎么漂白,这些问题莎娜丽娃并不打算详加考虑,因为她知道,只要郭守云这堵避风墙不倒,那她就是再“黑”也没有关系,而若是这面墙倒了,那她这个安全委员会的“叛徒”即便是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很容易的就想明白了这些问题,莎娜丽娃没有再提任何疑问,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先生,虽然说目前帮会内的人手算不上充足,要同时向三个州的范围内渗透还有些困难,不过我会尽量做到最好,至少不会让先生您失望。”   “先生,”莎娜丽娃这番话刚说完,换了一袭粉色低胸长摆晚装的尼基塔,从卧室里翩然走出,她在客厅里做了一个旋转的动作,而后看着郭守云,娇声笑道,“你看我这样出席晚宴如何?还看得过去吗?”   “嗯,不错。”漂亮而且身材又好的女人,似乎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郭守云那挑剔的目光在女人身上上下逡巡一圈之后,最终满意的点头说道。   “那太好了,”尼基塔扭动着腰肢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郭守云的大腿上,先是送上去一个充满诱惑的湿吻,继而又嗲声抱怨道,“我以前那些稍稍拿得出手的晚装就还剩这一件款式过时的了,所以啊,在我把衣架补满之前,先生可要手下留情了。”   尼基塔这番话说得是轻柔绵软、荡意暗存,郭守云听了,自然免不了想起自己清火泛滥时所作出的那些变态举动,而此时佳人在怀,丰臀、豪乳在他仅穿了浴袍的身上蹭过来蹭过去的,要说勾不起他的情欲,那就是骗人了。   “这个小骚狐狸!”用两指指尖在尼基塔的丰臀上轻轻掐了一把,在女人颇有几分做作的娇呼声中,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既然让我手下留情,那就别来撩拨了,不然的话,小心一会先生让你光着屁股去出席晚宴。”   “嘻!”轻笑一声,尼基塔一旋身,像一只翩飞的蝴蝶一样从郭守云的怀里闪出来,“尼基塔倒是不在乎,就怕先生舍不得。”这么说着,她微微欠下身子,伸手牵住自己的裙摆,而后轻轻一掀,撩起一团裙花,两条白生生、未着丝袜的修长美腿在裙花旋舞中一闪而逝。   “先生,我先去了,”最后做了这么一个挑逗的动作,尼基塔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莎娜丽娃一眼,而后笑道,“您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等晚上回来,尼基塔再好好服侍您。”   “嗯,去吧,去吧。”郭守云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女人手上收回来,犹豫了一下才摆摆手说道。   “看来先生对尼基塔宠爱的很啊。”看着尼基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莎娜丽娃撇撇嘴说道。   看了身边这位同自己有过“一拳”之隙的女人,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我宠爱她,不仅仅因为她懂得如何讨我欢心,而是因为她很本分,而且能够把我交给她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也不介意你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好啦,不说这些了,”一句话说完,郭守云将双腿缩到沙发上,舒舒服服的依靠在沙发柔软的扶手上,随口说道,“刚才你说会尽力把渗透的事情办好,嗯,对你得这一点信心我很满意,不过我更想听听你得第一步打算,因为就我了解,目前在这三个州的地盘上,‘远东帮’的实力可谓是根深蒂固,他们在这一片地区已经经营两年有余,帮会成员数以万计。因此,要想向这三个州蔓延势力,势必就要同他们发生直接冲突,告诉我,凭着你手中目前所掌握的那些人手,你打算怎么去应付他们?”   “要对付‘远东帮’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莎娜丽娃侧转过身子,蜷起两条裸露在制服裙外的小腿,稍加思索之后,便说道,“他们不仅人多势众,而且财力雄厚。就目前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远东最大的两个黑市就处在他们的直接操控之下,他们帮会所开设的赌场、舞厅、酒吧更是不计其数,而除此之外,他们似乎还有一定的对外生意。这段时间前来找咱们洽谈生意的那些国外黑帮,就有不少同他们暗通款曲,至于说远东各州政府部门中同他们勾勾搭搭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嗯,看来你的确还是在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郭守云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身边这个早已熟识的女人,“不过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我现在只关心你得对策,而不是这些虚啊飘的东西。”   “是,先生,”莎娜丽娃笑了笑,继续说道,“这‘远东帮’正因为家大业大、人手众多,所以在某些地方,也存在着很多致命的弱点,如果说我们能够看准位置,针对他们致命的弱点先捅上一刀,那他们即便是不发生内讧,恐怕也会出现乱局,而在这个时候,我们再适时出击的话,那想来定能事半功倍。”   莎娜丽娃显然早有计较,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艳美的小脸上自信意味十足,令身边的男人看过去分外心动。老实说,郭守云对这个身穿安全委员会蓝色制服的女人早就有了染指之心,且不说她本身就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尤物,单是当初那令人记忆犹新的一拳,就足以令男人铭记在心了,什么才是征服的快感:将一个当初不把自己当人看,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美艳女人压在身下肆意蹂躏,这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满足男人的征服快感。像这种稍带着几分变态的心思,每个男人心底深处都有,只不过有人的人掩藏的比较深,而有的人不怎么懂得掩藏罢了,而此时的郭守云显然就属于后者。   伸出微凉的大脚,郭守云用脚指尖在莎娜丽娃裸露在裙外、仅着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丝袜的光洁膝盖上轻轻的磨蹭着,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弱点?什么弱点?”   “资金,”莎娜丽娃对男人那只轻薄的大脚毫不介意,不仅不介意,她甚至还将身子朝前挪了挪,为男人的轻薄提供更多的便利,“像‘远东帮’这么大规模的帮会,他们的资金消耗量也很大。他们每月盈利的资金除了要拿来贿赂官员之外,还有更大一部分需要留作帮内开销,毕竟几万帮会成员也是要吃饭、要养家户口的。先生您想,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一举截断了他们的资金来源,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郭守云的大脚已经顺着女人的大腿探入裙内,并最终一脚踩在了女人大腿尽头处那一坟柔软、饱满的肉丘,尽管隔着一层薄丝与底裤,但他仍旧能够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绵软与温湿。   莎娜丽娃很快感觉到了男人的心不在焉,她嘴角泛过一丝得意的浅笑,而后轻轻合拢双腿,一边用大腿内侧柔软的肌肤去碾磨男人的大脚,一边细细娇喘着继续说道:“毫无疑问,到哪里,不等我们出手,他们便会首先乱成一团。而趁这个机会,咱们再安排可靠的人手,将他们帮会内几个主要的头目做掉,到那时,他们对内缺乏资金安抚成员、对外缺乏主事者把握全局,嗯……对付这种一盘散沙一般的帮会,那还有什么困难的。”   “听你说的倒是很轻巧,”虽然早已欲火焚身,恨不得立时将身边这个女人压在身下畅快的蹂躏一番,但是郭守云仍旧没有忘了正事。他停下脚上的动作,皱眉说道,“不过你可是已经想好了,如何去截断远东帮的财源?” 第七十一章 肉债肉偿   “要截断‘远东帮’的财源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不可能实现的想法,但对先生来说,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郭守云的脚不动了,可是莎娜丽娃却表现的更露骨了,在她看来,此时进一步挑起男人的激情是相当重要的,因为情动中的男人才是最慷慨的,而她所打理的帮会要想在短期内敲掉“远东帮”锋利的牙齿,就离不开眼前这个男人的全力支持。可刚才这个男人已经有言在先,他要尽力撇清同帮会之间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从他那里获得助力,就完全要看她莎娜丽娃的手段了。   轻轻挺动着丰臀,用自己柔软的密处在男人的脚心轻柔磨蹭着,同时,轻巧的踢掉脚上的制式矮跟皮鞋,用丝袜包裹下的纤足抚蹭着男人的大腿,一寸寸的探到了那洁白的浴袍下面。   小心翼翼的挑动着男人的情欲,莎娜丽娃嘴里却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远东帮’的资金流通渠道一共有三条:这第一条是明面上的,也是最主要的一条资金流通渠道,在这条渠道上流通的资金,基本上都是有合法来源的,即是那些赌场、舞厅以及正当生意上的创收。每个月份里,远东帮各地的分部,都会把这种较为正当的盈利汇入他们在央行内开设的帐户,而他们用来行贿的资金也主要从这些帐户上提取;这第二条就是暗中的了,同时呢,这条渠道也是远东帮用来洗钱的主要渠道。每个月他们都将一定的现金以走私的形式,输往日本、韩国甚至是东南亚各地,而后,经由那里的黑帮转化运作一番,再以海外汇款的形式输送回来,从而实现漂白的目的;至于说这第三条渠道,则是纯粹的辅助渠道了,资金流动数额很小,而且完全是现金的形式,这些现金基本上都是从各地收取的保护费,因为每月的数额不大,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任由女人用两只充满诱惑的柔软纤足将自己的坚挺包裹其中,很有技巧的缓缓蠕动、磋磨着,那绵软温暖的触感,令郭守云倍感刺激。不过说实话,这种触感上的刺激,远及不上心理上的刺激,一个穿着安全委员会制服的性感尤物,用她穿着丝袜的秀美纤足为自己服务,这令郭守云有一种亵玩苏联国家公权力的快感。   感受着双足间男人那快速膨胀起来的欲望以及足心里快速升起的温热,莎娜丽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继续着脚上的动作,同时说道:“先生你看,在这种情况下,您只要能够出手,首先利用对央行的影响,冻结了远东帮的账户资金,同时,利用现在那些找上门来寻求合作的海外黑帮,无论是利诱也好、威压也罢,迫使他们放弃同远东帮之间的合作。只要这两步做到位,那还愁截不断远东帮的财路吗?”   尽管被女人挑逗的欲焰大增,但是郭守云毕竟不是这方面初哥了,他有足够的定力来抵御女人“肉衣炮弹”的攻势。   “嗯,你的这个想法不错,”伸手抓住莎娜丽娃右腿的脚踝,将她在自己胯间动作的小脚揪出来,郭守云冷笑一声说道,“要想冻结远东帮在央行的帐户并非难事,只要我打一声招呼就可以了,要想把那些长上门来的韩国人、日本人摆平也不是难事,我想在权衡利弊之后,他们也知道如何做出选择。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忘了一点,那就是我刚才说过什么:帮会的事情,我今后都不会直接插手了。这话我只是刚刚说过去而已,难道你这么快就全都忘记了?”   “先生说过的话,我自然不敢忘记。”没想到郭守云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莎娜丽娃禁不住对这个男人的定力大感钦佩,与此同时呢,她也对自己之前的选择更有信心了。本来嘛,一个男人要想真正的有所作为,那就必须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如果面对一个女人的挑逗就迷得七荤八素了,那即便是有所作为,恐怕也大不到哪去了。   莎娜丽娃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不像尼基塔和拉丽萨那样,仅仅需要一个可以抛头露面的风光机会,也不仅仅需要一个无足轻重的自由,她需要的是权力,更多、更大的权力,而在这种心思的支配下,她自然希望自己所依附的男人更加强大,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拿到更多的权力。   “没有忘记就好,”郭守云冷哼一声,握住女人圆润的脚踝坐起身来,而后一边在女人光滑、肉感十足的美腿上抚摸着,一边说道,“我之所以把帮会的事务交给你打理,看重的是你的才能,而不是你这幅皮囊,否则的话,这女人有的是,我又凭什么要让你去独当一面?所以以后我想要你,你就只管老老实实的侍候着,别再寻摸着用你的身子从我这里换什么好处,我需要的一个能排上大用场的女人,而不是那种整天只会勾引男人,用肉体去做交易的妓女,你明白了吗?”   “是,先生,我明白了。”郭守云这一番话说的很无情,很冷厉,莎娜丽娃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她现在算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比雅科夫更狠、更霸道,当初雅科夫为了得到她的身体,就曾经许下偌大的好处,而现在这个男人却说的很明白,要她的身体却不允许她提条件。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如果是雅科夫的话,她恐怕也绝对得不到独当一面的机会。因此这两者之间究竟是赢是亏还真不好说。   眼看的女人老实下来,郭守云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他揽着女人一条肉光粉致的大腿,肆意的把玩着,心里却开始琢磨莎娜丽娃刚才的提议。   的确,就目前的来讲,要想在短期内把规模庞大的远东帮搞掉,最好的办法就是截断他们的资金流通渠道,对于一个麾下数万人的规模化组织来说,充足的资金就是他们的生命线,而若是没有了资金来源,这组织的规模越大,破灭的时间也就到来越快。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郭守云在莫斯科这段时间里,才刚刚通过谢苗老将军的帮助把底帐洗干净了,他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牵涉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两个月份里,因为根据他的记忆,苏联最后的动荡期马上就要到了,在这个权力结构即将重新洗牌的节骨眼上,他不希望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敌人手里。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即不授人口实,又能顺利将远东帮搞掉的办法呢?郭守云现在要琢磨的是这个问题。   坐在郭守云的身边,莎娜丽娃看着男人紧缩的眉头,任由他那猥琐的大手在自己腿上来回摩挲,她知道男人现在正在考虑问题,而且考虑的肯定是如何帮助自己截断远东帮的财源——毕竟帮会不是自己的,而是这个男人的,他嘴上说不给提供支持,但也绝不可能在任何问题上都袖手旁观,他只是希望能够在解决问题的同时,把自己撇清出去罢了。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莎娜丽娃倒是有了一个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她不敢轻易就提出来,因为这个主意实在非同凡响,一个搞不好就会出大乱子。她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郭守云能够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那她就省心了,如果想不出来呢,那她再挑一个男人高兴的时候提出来,他不采用没关系,只要别因此大发脾气就成了。   老实说,在这个时候,郭守云还真想不出什么两全齐美的办法来,因为他只思索了一阵儿,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身边女人的大腿上。别说,生了这一对极致完美的大腿,莎娜丽娃不去做腿模实在可惜了。大小腿比例匀称,堪称是女人玉腿的黄金比例,尤为难得的是,她这双腿上虽然没有丝毫的赘肉,但是却也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的骨感,那线条柔美的足以令人为之癫狂。   就那么在女人的大腿上抚揉了一会儿,郭守云便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再次升腾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去克制,伸手将女人的大腿从自己怀里推开,郭守云瞟了对方一眼,而后用脚尖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点了点,说道:“过来,趴到桌子上去。”   看着男人胯间一指向天的坚挺,莎娜丽娃哪里还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暗自叹息一声,乖乖起身走到郭守云的面前,而后一转身,弯腰伏在了狭长冰冷的茶几上,却将兀自笼罩在制服套裙下的丰臀高高的翘了起来。   “嗯,我听说雅科夫以前一直在打你的主意,却始终没能把你搞到手?”在女人翘向自己的丰臀上抚摸了两把,郭守云一边将那以往象征着安全委员会女上尉权威的蓝色套裙推到女人腰间,一边砸砸嘴说道。   “是的先生。”莎娜丽娃双臂支撑在桌面上,声音发颤地说道。   “这么说你这身子还没有男人享用过喽?”女人穿的是连裤丝袜,薄如蝉翼的透明丝袜下所包裹的丰臀肉感十足,充满诱惑,隔着这肉色的丝袜,郭守云可以看到内里那条白色蕾丝底裤的裆口位置有一抹湿痕——这应该是刚才那一番轻薄时所留下的。   “是的先生。”莎娜丽娃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尽管作为一名安全委员会的女特工,像这种时刻迟早都会来到,可事到临头了,她仍旧禁不住有一丝惶惑。   “嘿嘿,不错,不错,”郭守云咗着牙花,啧啧有声地说道,“看来我还不吃亏,当初那一拳也不算是白挨了。”   “……”莎娜丽娃不语,她知道自己身后这个男人应该是记仇的,如果他把当初那一拳之仇放到今天来报,那自己今天恐怕有苦头要吃了。不过这苦头要吃了,这个男人应该会很兴奋,那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主意说起来,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不得不承认莎娜丽娃是一个够狠的女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残暴蹂躏,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逃避,而是如何趁着男人高兴达到自己的目的。   猥琐的一双大手,在女人挺翘的丰臀上肆意抚摸了一会儿,尽情享用了一番那里的柔软、弹性之后,郭守云分别捻住女人两片臀瓣上的丝袜,猛力向两侧一扯,只听得“嘶啦”一声脆响,那纤薄的丝袜顿时被扯开一个大口子,原本束裹其中的丰满臀肉顿时被释放出来,颤抖跳跃中,荡起一层层耀眼的奶白肉浪。   根本没打算做任何的前戏,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伸手扶住女人两片弹性十足的臀瓣,将她们用力向两侧分开,而后上前一步,将自己早已昂扬的坚挺凑进女人微分的双腿之间。   “嗯……”感觉到双腿间逐渐接近的灼热,莎娜丽娃抓紧时间说道,“先生,我还有一个想法,即便是不将您牵涉其中,也能截断远东帮的资金流通渠道。”   “嘿嘿。”郭守云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莎娜丽娃的话,他用力掐住女人的丰臀,将自己的坚挺一点点的戳入女人的身体。他的动作很慢,慢的足以令人发狂,他就是要让身下这个女人细细的体会,体会那种被自己撕裂、戳穿的感觉。   “嗯!”莎娜丽娃感觉到了痛苦,她闷哼一声,咬牙继续说道,“不过,不过,先生要把那些等候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亚洲人引……引荐给我,还需要,需要军队的支持……”   “啪!”一股骤然的大力从身后传来,截断了莎娜丽娃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这一刻,她要为当初的嚣张付出代价。 第七十二章 黑市夫人   在激情的冲击下,女人莹白的胴体染上了一抹嫣红,挂满香汗的肌肤腻如绸缎、滑不留手,趴在这样一幅美妙绝伦的肉体上,即便是不做什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是一种至高的享受了。   在女人一声力竭的呻吟中,郭守云紧紧攒住那对早已布满齿痕、青淤的豪乳,用力向下扯拽着,同时臀肉紧绷,腰部蛮横的向上耸挺,将积满了情欲的坚挺送入女人体内最深处,畅快淋漓的宣泄出了自己全部的欲望。   “爽!”   又在女人绵软的身体上趴了几分钟,郭守云长长的嘘一口气,而后放开架在自己臂弯里的两条修长美腿,踉跄一步,一屁股坐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近二十分钟的癫狂,郭守云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在这个原本就同他有所罅隙的女人身上,他释放出了心底里全部的兽性,而这个女人偏又那么懂得迎合,她的每一声呻吟、脸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甚至是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的抽搐,都能让施虐的男人享受到充分的满足感。   压抑的激情得到释放,郭守云倚坐在沙发里,看着兀自瘫躺在茶几上的莎娜丽娃。这女人似乎真被折腾的不清,她两腿大张,带着两块淤青的小腿无力的垂放在桌沿下,白嫩的大腿根处狼藉一片,随着她的喘息以及小腹轻微的抽搐,红白相间的秽物时不时的流淌下来,滴落在她身下那早被撕烂的蓝色套裙上。   “好啦,戏演够了,”欣赏了一会儿自己肆虐后的杰作,郭守云伸脚在女人的小腿上踢了一下,同时笑骂道,“赶紧给我爬起来,我要喝两杯。”   “啊……”随着一声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叹息,莎娜丽娃挣扎着从茶几上坐起来,她先是幽怨的瞟了郭守云一眼,然后伸手扯起身下被撕得一团凌乱的制服,随意在身上、胯间抹了两把,这就打算起身去酒柜为男人倒酒。   “哎呀!”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莎娜丽娃脚下一软,同时痛呼失声,身子一歪,整个人栽倒在郭守云的身边。   “不会是真的吧?”女人这一番毫不做作的表现,令郭守云也吃不准了,他知道自己刚才很多地方下手不轻,这对于一个初破身的普通女人来说,绝对是难以承受的肉体折磨。可问题在于,莎娜丽娃不是普通的女人啊,按雅科夫的说法,她可是受过这方面专门训练的,难不成从特训学校里出来这几年,她就变得这么不堪蹂躏了?或者说……或者说他郭守云是个很有天赋的虐待狂?   “对不起,先生。”瘫坐在地上,莎娜丽娃一手捂着小腹下的伤处,一手支撑着沙发,一边说着,一边努力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不过看样子她下身受创很严重,巨大的痛楚甚至令她咬破了唇角尚不自觉,而郭守云坐在沙发上,也能看清这女人大腿内侧绷起的大筋,引痛楚而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抽搐。   “算啦,算啦,”毕竟是自己女人了,刚刚得到至高享受的郭守云倒也有几分不忍了,他伸手将莎娜丽娃拽到沙发上,同时自顾自的起身说道,“看你这副样子,还是我自己去吧。”   看着郭守云精赤着身子走向酒柜,莎娜丽娃那张因下体痛苦而稍显扭曲的小脸上,骤然闪过一丝得意的浅笑。不用说,这女人刚才那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只不过她的表演实在是太到位了,这脸上的表情、眼神、肌肉的抖动都必须同一伸手一抬足的动作紧密配合,不说别的,就但是那腿筋的抽搐,就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她不是表演的这么惟妙惟肖,恐怕也骗不过郭守云的眼睛去。   “你喝点什么?”懵然不知上了女人恶当的郭守云,站在酒柜前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我,我不用了。”莎娜丽娃沙哑着嗓子,虚弱无力地说道。   这要装就必须装彻底,莎娜丽娃的做作绝非是毫无目的的,她一方面要用这种饱受摧残的假象来为郭守云消气,以化解当初那一拳所带来的仇隙,另一方面呢,她也要通过这一场表演,在郭守云的脑子里留下一个充满激情和狂野的印记。作为一个受过专门的女人,莎娜丽娃深知要想让郭守云这样的男人迷恋自己,仅仅依靠出众的面容和身材是不够的,至于说卖弄风骚、耍嗲玩娇则更是不成,要想让这种随手一招就能找来大把女人的男人迷恋自己,那就必须依靠风情、别的女人不具备抑或是琢磨不透的风情。就像今天这样,莎娜丽娃坚信,只要自己的做作不引起郭守云的怀疑,那么今天这一幕欢好的场景,就会永远印在这个男人的脑子里,而以后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她就能够耍弄一点伎俩,顺顺当当的勾起这个男人的回忆,从而挑起他对自己的情欲。   必须承认,莎娜丽娃挖空心思,甚至不惜忍受肉体折磨所想出来的计策成功了,她如愿以偿的挤到了郭守云的身边,并在继尼基塔与拉丽萨之后,成为郭守云身边第三个手握实权的女人,她以其毒辣的手段、灵通的心机、睚眦必报的性情,一手操控着郭氏背后的所有黑色力量。这个肤白赛雪、媚态万端的女人,将在几年之后以谋杀、故意伤害、敲诈勒索、诈骗、组织操控黑社会集团犯罪、贩毒、走私军火等六十三项罪名,被国际刑警组织连续六年列入红色通缉令名单;二十九个国家对其缺席审判,判处监禁年限合计超过六百年;以“黑市夫人”的名号,成为俄罗斯黑手党当之无愧的“女教父”,黑手党党徒对她唯一的评论就是:“‘夫人’在西伯利亚咳嗽一声,纽约保险业的股票就能飚到涨停。”   “给你。”端着两杯香槟走回到沙发前,郭守云将一个杯子抵到莎娜丽娃的手里,而后坐到她的身边,抚摸着一条白皙诱人的大腿,朝女人大腿根的部位看了一眼。在那稚嫩的地方,虽然仍旧有着几丝血迹,但是已经凝合了,看样子不会有什么大碍。   “怎么样,疼的还厉害吗?”把玩着女人的纤足,郭守云随口问道。   “好多了。”莎娜丽娃抿了一口香槟,继续用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说道。   “不用找个医生看一下?”郭守云问道。   “不用了先生,我想休息两天应该就可以自己愈合了。”莎娜丽娃说道。   “嗯,那就好。”说起来郭守云还真不是个东西,他似乎天生就缺少那种怜香惜玉的柔情,听身边女人这么说,他甚至连再客气两句的心情都欠奉。   “对啦,”摸索着女人光滑细腻的足背,郭守云转口说道,“刚才我记得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是你有一个办法,可以既不用牵涉到我,又可以把远东帮的财源截掉,噢,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先生。”听郭守云提到这个问题,莎娜丽娃的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她说话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还记得你说是需要把那些亚洲人引荐给你,还需要什么军队的支持,”郭守云说道,他知道莎娜丽娃所说的那些“亚洲人”指的是谁,在目前的哈巴罗夫斯克,能够用得上亚洲人,似乎就是那些等着同公司合作的亚洲黑帮了。   “嗯,”莎娜丽娃点点头说道,“先生,在我看来,你既然不想同帮会这种黑暗面上的存在扯上关系,那么再由守成先生掌握着那些同亚洲人联络的权力似乎就没有必要了,而这些人现在之所以对咱们这么感兴趣,恐怕也不只是为了做点走私的生意,他们的眼睛应该就是盯在军火上的。所以我考虑着,如果先生信任我的话,不妨就把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会作出一份令先生满意的成绩。”   郭守云皱了皱眉头,老实说,像莎娜丽娃所需要的这两种支持,他原本就是要给的,不过话说回来了,他给归他给,这女人开口自己要,这令郭守云感觉非常不舒服。   “你先说说你的打算吧。”沉默片刻,郭守云说道。   “好的先生。”莎娜丽娃心跳的很厉害,她不知道郭守云会对她这个提议表示什么态度,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胆大到了极点,那他肯定会表示赞成,反之,那她这一个耳光估计就要挨定了。   犹豫了一下,莎娜丽娃咬咬牙,最终说出了她所构思出来的这个计划。   莎娜丽娃无疑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她的冒险再一次获得了成功,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身边这个男人就是个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的枭雄式人物,他做事不会问什么过程,只会考虑结果,也就是常说的不择手段。   听莎娜丽娃讲完了她的计划,郭守云思索了片刻,他感觉这个计划一旦实行起来,那肯定是要在远东掀起喧天大浪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够给根基牢固的远东帮以致命打击,如果能够把善后工作做好,这也的确算得上是一条妙计。   “嗯,你去准备吧,”简单的思索之后,郭守云说道,“明天我会亲自知会守成和库瓦尔金一声,让他们配合你,不过有一点你给我记好了,你得这个想法非同小可,所以把手脚给我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漏子。”   “是,先生,我保证把一切都考虑的面面俱到。”莎娜丽娃大喜,她慌不迭的点头说道。 第七十三章 烦心事   挈西诺假日宾馆的一夜,让莎娜丽娃真正在郭氏所操控的帮会势力中站稳了脚跟,就在同郭守云发生暧昧关系的第二天,在有阿穆尔州帮会各地头目所参加的会议上,当着在场三十五名帮会头目的面,莎娜丽娃为前一阶段所犯下的错误自行领罚,结结实实的三大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在她后背上。这女人也真是够强悍的,尽管被这三鞭子抽打地流了一头冷汗,当她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她那表情,就好像那三鞭的处罚不是落在她的身上一样。   对于莎娜丽娃的表现,郭守云显然是相当的满意,在处罚结束之后,他便当众宣布,自今而后,帮会内的一切事务将由莎娜丽娃全权打理,他不会再亲自出面过问。在这一番交代中,郭守云隐隐透出一个意思,那就是让在座的这些“悍匪”们老老实实的听话,不然的话,谁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实说,这些个帮会的大小头目们或许原来敢不把莎娜丽娃放在眼里,但现在他们是绝对不敢了,他们也看得出来,莎娜丽娃这个女人同郭守云之间的关系真的不简单,现在郭守云在远东虽然还算不上是只手遮天,但要对付他们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黑道中人,那却是简单的很。   也许有人会对阿穆尔州黑手党党徒们同郭守云之间的关系表示怀疑,毕竟这些人都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如果他们能够这么容易就被有着官方背景的人镇住,那俄罗斯黑手党又岂能在国际上称王称霸、嚣横一时,甚至还把触角伸到了美欧诸国。   其实关于这一点说开了也很容易理解,如今的苏联虽然已经走到了江河日下的地步,但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的一系列法规法令还是相当健全的,而在苏维埃的体制下,国家的司法审查程序同后来的俄罗斯乃至西方国家完全不同。苏联实行的司法审查程序为“有罪推定”,即任何一名嫌疑犯在被捕之后,都首先被假定为有罪,而后,司法机关再从“有罪”这个基础上,通过问供、取证等手段,一步步将嫌疑犯身上的嫌疑洗清抑或是最终判定其有罪。在这种司法审查程序的作用下,无论是小偷小摸的惯犯,还是黑帮大佬,只要失去了政府官员的庇护,那就等于是完蛋了,就像郭守成操控下的这些帮会头目,他们不管在地下有多大的势力,只要没有了高官的庇护,那即便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都可以动手把他们关进大狱,在非人道的酷刑折磨之下,他们是认罪也死不认罪也死。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敢对郭守云这种可以把远东军政官员玩弄于手心的实权人物怀有异心?而在后来的俄罗斯以及西方国家,因为司法审查程序是实行的“无罪推定”,因此,每一位犯罪嫌疑人在被捕之后都首先被视为无罪的,警察也好、特工也罢,不能对他们用刑,只能一点点的去搜集证据,以判定他们有罪。毫无疑问,在这种看似民主的司法审查程序之下,真正势力庞大的黑手党就有了存活下来的空间,无论犯了多大的案子,哪怕是把总统给刺杀了,只要案子做得干净利落,不让警方拿到真凭实据,那黑手党的头头脑脑们就永远不用担心什么。试想,在那种情况下,郭守云即便是掌握了军政两手资源,他要再试图完全操控黑帮,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郭守云的幸运之处,就在于他来的太是时候了,此时的苏联将亡未亡,黑手党势力将兴未兴,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抽冷子蹦出来,一手掐着地方政府;一手握着远东军区;这一脚还勾着莫斯科庞大的关系网络,要像伸出另一脚来踹翻远东的黑道,实在是太容易了。是以,在这种情况下,区区一群阿穆尔州黑手党的乌合之众,又岂能不对他俯首称臣?   郭守云并没有在“教父们的聚会”中停留多久,在将帮会的事情简单交代清楚之后,他又胡乱说了一些诸如“希望大家今后精诚团结”、“帮会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之类的废话,便有些急不可耐的离开了。对他来说,现在同这些黑份子打交道实在过于冒险,他可是一个“正当”的商人,同一群黑手党头子混在一起容易落人口实,对他这段时间的发展实在不利。更何况他今天的确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那些各州云集而来的官员、代表他必须一一接见,十六师的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两位将军,他也要专程去打个招呼,与此同时呢,他还要去一趟军需储备库,莎娜丽娃的下一步计划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涉及到储备库,他必须事先同库瓦尔金上校做些协调……哎,这些事情摞到一起,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麻烦事,而他所能利用的时间,也就不过是今天一天而已,等明天一早,他还要赶赴哈巴罗夫斯克,远东商业银行正式开办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这件事现在完全由守成和里尔克操办,至于说具体的进展如何,他还一点都不摸门呢。   这一说到守成,郭守云又是烦心事一大堆,在他的事业中,如果说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毫无疑问,就要算是守成这个弟弟了,至于说里尔克,这个犹太老头虽然说也可以信任,但他毕竟是外人,同守成这个亲弟弟比起来,两者之间的亲疏远近自是一目了然。   在郭守云的心目中,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很本分的人,他的亲缘观念很强,长幼尊卑也分得很清楚,因此呢,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马首是瞻、言听计从。不过这段时间里,守成在两件事上的表现,让郭守云多少感觉有些不诧异。这第一件事同莎娜丽娃有关,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行,一向都对自己生活问题不愿多嘴的守成,竟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排斥,他从两天前的那一次通话中,就毫不掩饰的表明了他对莎娜丽娃的不满,郭守云隐隐听出来,自己这个弟弟似乎同莎娜丽娃有一种水火不容的架势。弟弟的这一表现,令郭守云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明白,要说守成同莎娜丽娃之间可是基本没有什么交集的,他们两个几乎就没有见过几次面,这分嫌隙从何而来?因此呢,郭守云急着赶回远东,也是想要安抚一下自己这唯一的弟弟,最好能够化解他同莎娜丽娃之间的仇隙,毕竟那女人现在同自己有了亲密的关系,说起来也算是守成的大嫂了,这叔嫂之间整天闹得跟仇人似的……郭守云想着就有些头大。   至于说这第二件事情,那就是守成同菲尔娜之间的关系问题了。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情如何,郭守云是再清楚不过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的社会里,守成那就是绝对的百分百好男人,多金、内敛、不好女色、性格沉稳、温顺等等,一个女人希望在自己男人身上看到的优点,他几乎都有了。不过话说回来了,郭守云却非常清楚,越是这样的好男人越容易受到女人的戏弄,越是容易在感情上受到创伤,因此,这一直以来,他都密切关注着每一个试图接近守成的女人,他可不希望自己这个弟弟有朝一日被某个女人打击的意志消沉了。   就这么着,当菲尔娜同守成走近的时候,郭守云虽然远在莫斯科,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对于里尔克的这个女儿,郭守云也有过几面之缘,老实说,对这个女人,他并不是很看好。尽管在他的面前,菲尔娜一直都表现的很本分、很腼腆,但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可是个玩弄心机、耍弄手段的行家,他在看一个女人的时候,绝不是仅仅看对方的外表,他会想办法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骨子里去。在郭守云看来,菲尔娜尽管在人表现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但是她的眸子却给人一种很不安分的感觉,她那看似柔和可亲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悸动的、不安分的心,说白了,那就是这个女人很强势、很有野心。   一个女人如果表现的有野心、很不安分,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种表现出来的野心很容易就能控制住,就像莎娜丽娃,至少郭守云知道这个女人想要什么。而菲尔娜呢,她把自己的野心和不安分掩藏在心里,对外却丝毫没有表露,不到最后关头,人们永远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什么才能令她满足,试想一下,让这样一个女人成功的打到老实巴交的守成身边,郭守云如何能放心的下?   自己的女人同弟弟合不来,而弟弟第一次看上的女人,自己又不放心,这两件事堆到一块,还真是够让郭守云闹心的,如果说能够选择的话,他甚至宁可去对付两个维克托,也不愿意来理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 抢劫军列   七月中的这一场阴雨天气绵延数日,远东的绝大部分地区都处在低压云层的覆盖之下,而作为远东最为富庶的一个州,哈巴罗夫斯克州自然也是无法幸免,连续几日,时而暴雨倾盆,时而细雨淋漓,即便是这雨暂停了,天空中那厚厚的阴云也始终眷恋不去。   库尔巴斯托克,哈巴罗夫斯克州中西部一片幅员广袤的丘陵区,虽然说这里距离州首府城市哈巴罗夫斯克仅仅只有不到二百公里的行程,但是由于远东地区地广人稀,同时人口居住区域相对集中的缘故,库尔巴斯托克地区俨然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草甸,周围几十公里的范围内都没有什么人烟。不过荒无人烟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没有丝毫的人际,至少来说,横贯整个远东的远东铁路干线,就是从这里横穿而过的。   夜色沉沉、细雨迷蒙,披着一件黑色雨衣的莎娜丽娃,静静地站立在一座微微耸起的草丘上,而在她的身侧,上百名黑衣大汉或立或蹲的守候在那里,数百道目光透过凝沉的夜色,冷冷的眺望着山丘下横贯东西的那几道车轨。   “嚓!”   一声轻响,一道手电所发出的光柱在莎娜丽娃的手中亮起,轻晃两下,她将手电照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手腕上那块银色的腕表顷刻间发出一蓬亮晶晶的光泽。   “九点三十五分,”喃喃的低语一句,莎娜丽娃转过身,对一直站立在她身边的一位大汉说道,“挈斯科诺维奇少尉,还有十分钟咱们的猎物就该到了,让同志们做好准备吧。”   “是,莎娜丽娃上尉!”挈斯科诺维奇少尉挺身应了一句,而后转身就要去下达命令。   “注意,让你的人动作干净一点,不要随意开枪,尤其是第三节车厢,绝对不能受到损害,”莎娜丽娃叮嘱道,“按照库瓦尔金同志提供的情况,这次的弹药都集中在第三节车厢里,一旦遭遇攻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莎娜丽娃上尉,我会让大家注意的。”挈斯科诺维奇少尉答应道。   “还有,车上负责押运的那些士兵,一个都不许留下,他们一共是十六个人,你可给我点清楚了,别漏掉一个。”莎娜丽娃想了想,又叮嘱一句。   “是,莎娜丽娃上尉!”挈斯科诺维奇少尉应道。   莎娜丽娃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隐藏在山坡上的上百名黑衣人,显然都训练有素,随着挈斯科诺维奇少尉轻轻的两下击掌,一团团黑影悄无声息的掩下山丘,而后顺着笔直的火车轨道,迅速向西移动,朦朦胧胧的看过去,就像是一个个暗夜中出来作祟的幽灵。   “呼!”看着自己带来的一群人消失在夜幕中,莎娜丽娃仰头望天,任由细碎的雨点打落在自己的脸上,同时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针对远东帮的阴谋就要拉开序幕了,这不过这一场阴谋所能造成的,恐怕仅仅是远东帮这一个黑手党的覆灭,它还将带来一系列深远的后续影响,尤其是对于莎娜丽娃自己来说,她等于是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她的命运将会从这一刻起登上郭守云的命运列车,两个人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条路并不是郭守云给她指出来的,而是她自己选择的,今晚这一场行动,也是她自己谋划出来的。她之所以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对付一个远东帮,从更多方面来说,她是为了能够获得郭守云更多、更大的信任。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残酷了,要想在这种残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并过的舒服一点,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太难了,以至于在很多情况下,一个女人要想有所作为,就不得不在出卖肉体的同时,顺便出卖自己的未来。   为了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打击远东帮的势力,尤其是截断他们的资金来源渠道,莎娜丽娃在两天前向郭守云贡献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抢劫军用物资输送专列,转而栽赃远东帮。   按照莎娜丽娃的计划,她们将会在哈巴罗夫斯克附近地域,伏击一辆布拉戈维申斯克军需储备库向符拉迪沃斯托克口岸军贸局提供军火武器的小型专列,而后将这一惊天大案栽赃到远东帮的身上。   毫无疑问,抢劫军列是捅破了天的大案,只要这栽赃的工作能做好,那远东帮即便是在各州地方政府中的影响力再大,恐怕也没有谁敢为它保驾护航了,到那时,即便是郭守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个在远东势力庞大的帮会,也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军方连根拔起,从而为阿穆尔州帮会的扩展腾出空间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疯狂的计划,如果换成别人来执行,那恐怕除了引火烧身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结果了。可是话说回来,对于郭守云乃至莎娜丽娃来讲,要想将这个计划推行下去,实在是太简单了。   首先说,郭守云有的是军方的内应,现在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军需储备库,俨然就是他的一个家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库瓦尔金那里得到他所需要的一切情报与支持。就像今晚这一趟小型的运输专列,军贸局的专列什么时候从储备库出发、负责押运的有多少人、列车有多少节、押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易燃易爆的弹药主要存放在哪节车厢等等,像这些情报,莎娜丽娃都是一早就获知的了,她能够根据这些情况,从容的安排劫车行动。而在铁路巡防方面,郭守云也搞到了充足的情报,而根据这些情报,莎娜丽娃就能够选择最佳的伏击位置,而不用担心会被铁路巡防部队撞个正着。   其次,目前远东的安全委员会也可以说是被郭守云操纵在手中了,尤为重要的是,莎娜丽娃本人就是阿穆尔州安全委员会的负责人,因此,在袭击成功之后,她可以将截获的军火装上挂有安全委员会通行证的卡车,大大方方的运回布拉戈维申斯克,再次存放到军需储备库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军方、警方、秘密警察将远东翻个个,恐怕也找不出任何线索来了。当然啦,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压根就是军方和安全委员会联手做下的,至于说追查,那除了军贸局和警方之外,俨然就是一场贼喊抓贼的闹剧,这种性质的追查所能查出来的,恐怕就是那些对远东帮不利的证据了。   整个抢劫的过程不会出问题,赃物的窝藏也不会出问题,那剩下的似乎就是如何向远东帮栽赃的问题了,而这个问题,只要有那些亚洲人在,也就好办的多了,只要稍加安排,不管这些人愿不愿意合作,安全委员会都能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个军火黑市交易的证据,而这份证据将会证明远东帮一直都在同亚洲黑帮从事军火贸易,而最近一批刚刚私运出境的货物,就是在哈巴罗夫斯克远郊遭劫的军火。   这一切的一切,咋一看上去相当复杂而且危险重重,但是如果放在郭守云的手里,似乎就没有丝毫问题了,而这也恰如其分的体现了权力的好处。   “呜……”   颀长的火车嘶鸣声借着沉沉的夜色,从西方远处隐约传来。莎娜丽娃一把捋掉头上的雨帽,而后伸手从雨衣内里的制服口袋中掏出一支香烟,信手点燃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卷被蒙蒙的细雨打湿了,抽在嘴里感觉分外的辛辣,莎娜丽娃仅抽了两口,就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将燃着的烟卷从唇边拿下来,而后就那么一攥拳,便将整支烟卷攥进了手心。“呲!”一声轻微的响动中,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而与此同时,一阵儿紧凑的枪声夹杂着列车行进中的噪音滚滚而来。   将手心中熄灭的烟卷碎屑重新揣进雨衣内的口袋里,莎娜丽娃的嘴角闪现一丝冷笑,她拧过头,面无表情的朝西面看去。只见在数百米外的夜色中,几盏刺眼的大灯正缓缓地朝这边靠近,毫无疑问,那几盏大灯便是军列车头上的车灯了,而它此时正在做着紧急减速——自己带来的那些秘密警察得手了。   “五节车皮,十二支装的突击步枪三百四十箱、单装单兵火箭筒九十六箱、TM-86反坦克地雷三十箱、各式弹药一百六十箱。”看着那缓缓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五节军列,莎娜丽娃心中升起一丝兴奋,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她的了,因为按照两天前郭守云的说法,这批武器将会交给她处理,她可以用这些东西换取帮会发展所急需的资金。   “嗤!”随着一连串的活塞排气声,装满军火物资的列车在小山丘的正下方停了下来。   莎娜丽娃看着一具趴伏在机车车门处的士兵尸体,缓缓地走下了草坡。而在她的身后,一直隐藏在细雨夜色中的十几辆卡车突然打亮车灯,快速朝山丘上开来。 第七十五章 撑死胆大的   算不上宽敞的房间里青烟缭绕、雾气纵横,郭氏兄弟两个人一左一右,面对面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里,彼此的手里都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卷,而在他们各自面前的茶几上,也都摆放着一个存满烟头的烟灰缸,看样子,这兄弟俩应该已经这样面对面地坐了有一段时间了。   “哥,”紧紧攒着眉头,将自己手中的烟头用力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郭守成屈指弹了弹掉落在自己腿上的烟灰,而后说道,“不是我保守,我只是觉得现在银行方面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办妥,这个摊子还根本没有戳起来呢,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搞这么大的动作,而且其间还没有什么任何转圜的余地,这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看着眼前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弟弟,郭守云笑了。来苏联这么长时间了,其间经历风波无数,说起来,现在兄弟俩在远东的地面上可以说是足够称王称霸了,可是守成那种谨慎保守的性子还是没有半点变化,对一些看起来过火的计划,他还是一脑门子的反对。   就拿今天这件事情来说,郭守云的意思是,要利用手中刚刚拿到的央行转贷款办理权,通过虚设六家贷款机构的办法,从央行手中一次性套取一亿七千万卢布现金贷款,而后再将这笔资金用来炒卖美元外汇。按道理讲,由于现在远东央行各个分支机构已经被郭氏集团所控制,再有郭守云在莫斯科的关系网络做配合,这一亿七千万的资金数额虽然庞大,但是却很容易搞到手。而郭守云意见相左的是,郭守成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他认为这实在太过冒险。一亿七千万的贷款啊,这可不是一块两块、十块八块的,诚然,依照集团目前在远东的影响力,要想以虚设贷款机构的办法将这笔钱从央行骗出来并不难,但是这骗出来之后呢?骗出来之后怎么办?央行不是公用钱包,谁想进去掏一把就可以随意掏一把的,他们那里的每一笔贷款都有详尽的底帐,在这种情况下,集团要想做得稳妥,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一点点的来,一次盗取个一两千万,而不应该琢磨着一口吃成大胖子。仔细想想,集团下属的银行办理企业转贷款,如果一次只有一家企业申请贷款,这应该很正常,没有多少人会去怀疑。可如果按照郭守云的打算,那就是一次申贷的有六家企业,而且这六家企业还一开口就要贷款一亿七千万,这话说出去恐怕谁都会心里打鼓了。最要命的是,这六家企业还都是虚构出来的,现实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如果谁对这一笔贷款产生了怀疑,只需要稍稍的核实一下,那大家岂不是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按照郭守成的思路,这集团名下的商业银行,也不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盗窃苏联国库这种违法的勾当上,毕竟银行本身就是很赚钱的一门生意,兄弟两只要把银行开起来,哪怕只是正正当当的做生意,恐怕这钱少赚不了,何苦还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兄弟俩在银行事务上的意见相左,甚至是背道而驰,令郭守云感觉有些无奈,当然,他也知道守成之所以如此坚持,本身也是在为他这个当大哥的考虑,只不过他这份谨慎在苏联这个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必要,现在的苏联人谁还顾得上别人啊,大家都在奉行一个准则,那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尽管对守成的这一份谨慎不以为然,但是郭守云也没打算继续同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弟争辩下去,因为在这次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段时间要找个由头,将守成调离远东,嗯,就让他去加拿大一趟,顺便把东婷的落脚地安排好,同时呢,也可以给他腾出空间来把远东该做的事情都做好。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将守成和菲尔娜隔开一段时间,以免这对男女真的走到一起,对那个眼睛里透出无限欲望的菲尔娜,郭守云实在是不放心。   “好啦,好啦,这件事情既然你不同意,那咱们就暂且不谈了,”摆摆手,郭守云倚进沙发里,他笑道,“守成啊,不是大哥说你,你这个性子啊,实在是有必要改一改了,谨慎一点是没有错的,但是这份谨慎也要分地方。在如今老毛子的地盘上,小心谨慎只能成为了负担,成为绊脚石。”   郭守云这么说着,从沙发山站起来,他缓步走到守成的身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说道:“大哥这次的莫斯科之行收获不少。当然,这份收获并不是说在那里结识了多少人,也不是指同妮娜订婚,更不是说能把远东的新闻机构拿到手,在我看来,此次莫斯科之行最大的收获,就在于开拓了眼界,彻底认清了这个国家的现状。”   郭守云的这番话显然引起了守成的主意,这个老成稳重的小伙子在沙发上扭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身后的大哥。   “这个国家的政府、这里的人,同咱们中国那边完全不同,”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在这里,你感觉不到丝毫的朝气,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机,在这种氛围下,根本找不出几个负责任的人来关心自己的国家,关心那些所谓的国家资产。在这里,人们更关心的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利益,能够拿到多少好处,至于说其他的东西,根本没有人去关心。你想想看,为了能够顶住对手所制造的压力,远东这边的军区就能够拿大批的国有资源、军工企业作抵押,换取少得可怜的那么点所谓军费;为了能把自己的荷包装满,一家规模庞大、盈利状况良好的医院,就能以两千多万卢布的超低价格转身;几十家新闻媒体,单单是自身的资产就高达数亿卢布,可是因为所谓的政治立场之争,莫斯科那些苏维埃中央的大佬们,就能够以区区几千万卢布的价格转让。面对这样一个国家,面对这么一个官僚群体,守成,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必要去谨慎?还有理由去小心筹划以至故步自封?”   “哎,”大哥的话尽管说的很在理,但是却并未能开导了守成,他叹口气说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考虑过没有,这无论是哪个国家,大乱之后必然有大治,老毛子也是人,他们的国情或许与咱们国内不同,但是这一条社会的基本规律他们也无法摆脱。所以,我相信虽然老毛子的国家现在闹的欢,但是当这乱象过后,一切终究会有归于平静的时候,就像当初国内那场‘拨乱反正’一样,像咱们这种异国他乡的外人,此刻在这边虽然风光无限,但是当那尘埃落定之后,咱们难免会被老毛子揪出来清算旧账。大哥,这些问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嗯?”郭守云拉长声调,颇感讶异的“嗯”了一声。自己这个老弟现在是越来越不简单了,他竟然还懂得了“大乱之后有大治”的道理,而且这目光看的也是越来越远了,学会了居安思危了,了不起,了不起,郭守云感觉很欣慰。   “不错,守成,”用力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道,“你能够这么冷静的考虑问题,而且考虑的那么长远,大哥我感觉很高兴,看来你这段时间接受的历练是成功的。”   别看同郭守云的争执守成能够争得脸红脖子粗,毫不退让,但是大哥转过来这么一夸赞,他反倒不好意思了。   “嘿嘿,这段时间跟菲尔娜在一起,我也觉得自己获益匪浅,”伸手挠挠头皮,郭守成腼腆地说道,“她的心思缜密,考虑问题的角度很全面,从她那里,我能够学到很多东西,至少这看问题的角度同原来相比全面多了。”   “哦?”郭守云脸上的笑容一滞,眼中警惕的神色一闪而逝。又是这个菲尔娜,看样子守成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发展的很快。原本郭守云是打算同弟弟好好谈谈这个女人的,至少也让弟弟提起一丝警惕来,不过如今看来……他有些犹豫了,他不愿给守成造成一个专制的印象。   “嗯,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他嘴角一阵抽搐,而后强打精神,转开话题说道,“能把眼光看的远一点自然是好的,不过大哥有另一番考虑。守成,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我说过,咱们的志向不止在于赚取多少的家产,也不在于这辈子要过的多么风光,咱们的志向在于整个远东,这一片广袤的地区,咱们要把它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而对于咱们的这个志向来说,眼下老毛子国内出现的乱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你想想,面对这样的时机,面对咱们的雄心壮志,如果仅仅是一味的畏首畏尾,那还能有什么作为?还有一点,那就是在我看来,你得那个所谓‘大乱之后有大治’的担忧,对咱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政治这个东西你还不太了解,你必须记住一点,无论这个国家的政局如何变幻,也不管是谁在主导整个莫斯科,只要咱们有钱有势,而且牢抓政治上的风向变换,那这‘一治’就永远都治不到咱们的头上。”   “可是……”郭守成显然还有顾虑,他犹豫道。   “咚咚!”   就在郭守成这句话才说出两个字来的时候,一阵儿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不要这么多可是了,”郭守云笑了笑,趁机岔开话题说道,“这件事就按大哥我说的去做吧。”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等弟弟再多什么,便扭头朝着房门的方向说道:“请进!”   “咿呀”一声轻响,穿着一身乳白色套裙的菲尔娜推门走了进来。   “郭先生。”咋一进门的菲尔娜皱了皱眉头,这满屋子烟熏火燎的烟气令她倍感不是,她觑眼瞟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郭守成,而后对刚刚走到茶几旁边的郭守云说道。   “噢,是菲尔娜小姐啊,”尽管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了顾虑,但是郭守云的脸上却满是亲切的笑容,他走到对面的沙发前,说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是的先生,”菲尔娜点点头说道,“刚才尼基塔小姐来过,她说有两件事要转告先生。”   “哦,她人呢?”郭守云在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告诉她您正在同守成商议要事不希望有人过来打扰,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先生,然后就走了,她说是她那边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菲尔娜晃了晃手中的一个信封,说道。   郭守云心中恼怒,这个小女人的胆子不小,她才刚刚同守成有了点亲近的关系,就敢朝自己的事务里插手了,尼基塔来了不敢前来打扰,而她就敢过来敲门,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啊,”尽管心中恼怒,但是郭守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他若无其事地笑道,“看来我的尼基塔这几天也忙碌起来了,竟然连我和守成谈心的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算啦,算啦,菲尔娜,你替我看看,她留的那便条里都说了什么。”   “是,先生,”菲尔娜也不客气,她将信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看了两眼之后说道,“先生,尼基塔小姐在便条里说,今天下午远东军区司令部有一场会议,特列季亚克大将点名邀请您到时候列席,而且她还说,同时出席的还有雅科夫、图宾斯基等安全委员会、内务部的官员。”   “哦?”郭守云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知道,多半是莎娜丽娃的计划成功了,现在远东军区要正式采取行动了。 第七十六章 风云再起   “莎娜丽娃很有做悍匪的天赋,打劫计划有条不紊,整个动作干净利落,看样子无论是军贸局那边,抑或是军区方面,都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在从宾馆去往远东军区司令部的路上,郭守云都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只不过,这件事参与的人太多,算上里勾外联的,还有那些参与行动的秘密警察,上上下下百十号人,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也不知道莎娜丽娃将会如何堵住他们的嘴。”   不过这些问题毕竟不是郭守云应该去考虑的,现在整个帮会已经交到了莎娜丽娃的手中,这个奸诈狡猾、野心勃勃的女人,自然应该去想办法摆平所有的一切。   女人,女人,这女人要是有了野心,那可真是比男人还要难于控制,心里琢磨着莎娜丽娃的野心,郭守云的脑子里慕忽间又想起了那个菲尔娜,要真说起来,里尔克老头的这个女儿还真是让人头疼,她心机深埋,却一门心思的去亲近守成,这样的女人真是……讨厌至极。   心里琢磨着这些关于女人的问题,郭守云的座车缓缓地驶入了远东军区司令部的大门。作为苏联最大一个军区的最高层将领办公地点,远东军区司令部内外的警备自然是异常森严,在拉着电网的红色高墙内,荷枪实弹的士兵随处可见。   车子在经过大门前的士兵检查之后,一路开上了司令部内的广场甬路,而后在绿荫环绕的甬路上七拐八拐的穿行几分钟,最终来到了那栋橙黄色的指挥部大楼前。   远远看到郭守云的座车开过来,早有两名负责接待的士官跑上来,他们为郭守云拉开车门,而后引领着他进入指挥部大楼,直奔会议室所在的二楼走去。   要说起来,郭守云来这远东军区司令部的次数并不多,但是由于他同军区的关系密切,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来,郭氏集团的资金始终源源不断的流向军区,为军区解决了困难最大的军费问题,因此,他在这远东军区司令部内也成了名人,无论是熟识的还是面生的,反正那些在司令部内任职的军官们都知道他这么号人,而且见了面也都忘不了客气的打声招呼。   好不容易在两名士官的带领下来到会议室,这甫一进门,郭守云就吓了一跳。好家伙,此刻这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可真算得上是精英云集了,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各级军官,穿着深褐色制服的内务部官员,穿着蓝色制服的安全委员会官员,毫不客气地说,远东所有暴力机构的官员已经全数到场了,数数人头,差不多得有六十来号人,大家以一张椭圆形的长桌为中心,在会议室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坐了个满满堂堂。   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郭守云的目光在会场上扫了一眼,他发现雅科夫等人已经都在座了,一屋子人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呢,因此他站在门口上,也没有几个人察觉。   “嘿呦,今天特列季亚克同志这是唱哪出啊?”伸手在会议室的门上敲了敲,郭守云笑道,“怎么把大家伙的召集过来了,难不成这远东要天塌地陷了?”   郭守云说话的声音很大,会议室里的人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这一下大家伙才注意到他郭大财主到场了。   “郭先生。”如今的郭守云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在莫斯科关系网密布,是谢苗老将军的孙女婿,同时呢囊中多金,在座的几乎每个人都从他那里得过好处,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因此就在郭守云话声落地的同时,一屋子的人呼啦啦的全站了起来,看那架势,就好像郭守云已经成了远东军、警、国家安全三方的最高领导人一样。   “呵呵,大家都坐,都坐,”郭守云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而后自顾自的挑了一把椅子,拽在手里,笑眯眯地说道,“难得大家伙的今天举这么齐,特列季亚克同志要请吃饭吗?要是那样的话,我中午可是应该少吃点,毕竟像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   尽管郭守云说得这句话一点也不好笑,但是在场的众人还是很配合的发出一阵儿轻笑,捧场嘛,所谓的捧场无非也就是这样了。   “守云老弟,到我这来,”看到郭守云拽着把椅子在会议室里找地方坐,坐在长桌右侧的雅科夫站起身来说道,“我这有空位子,正好咱们老哥两个还能聊聊。”   郭守云瞅了瞅,不成,雅科夫那边的位子实在过于打眼,紧挨着会议桌,从目前的情况看,桌边的座位基本上都是为少将、上校以上军官准备的,他郭守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即便是背后的权力再大,恐怕也不好坐到那样的位置上去,不然的话,难免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雅科夫身后那一圈基本上全都是穿着蓝色制服的,换句话说,那里俨然就是安全委员会的地盘,他要去那里坐了,岂不等于是向到场的人宣布他同安全委员会走的更近一些吗。这人的心思太复杂,联想的能力也超级强,所以郭守云在这种场合下,不得不多考虑些问题。   “还是算了吧,”拎着椅子,郭守云走到会议室最前面的角落里,而后将椅子往那一放,回头对雅科夫笑道,“今天特列季亚克同志把大家召集过来还不知道要商议什么大事呢,我充其量也就是有资格列席会议的,所以我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坐着听听算了。”   “哎,郭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今天特列季亚克将军召集这次会议,可是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坐在雅科夫对面的一个中年人笑着说道。这中年人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制服,肩膀上佩戴着三金星的红底肩章,仅从这一身行头上看,也知道他是内务部的高级官员了。   “噢,怎么说?”郭守云装模作样的一撩眼皮,笑咪咪地说道。   “先生还不知道呢吧,”中年人抚摸着自己那光洁溜溜的肥胖下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两天咱们这边可是出大事了,今天这次会议啊,就是为了商讨近期远东各州戒严的问题。很明显,这戒严令一下,先生的生意恐怕也会受到很大影响,因此呢,今天这次会把先生请来,就是为了看看先生的意思,最好是能找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保证了先生的生意不受影响,又能保证咱们各方面的调查能够顺利进行。”   “哦?戒严?”郭守云眉头一攒,继续着他装傻充愣的表演,“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至于要搞到戒严这么严重?”   “的确出了大事,而且还是惊破天的大事。”郭守云这句话刚问完,一个苍老但是却遒劲有力的声音从会议室门口传来,紧接着,人随声到,一身将军常服的特列季亚克大将在几名随从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将军……”   “特列季亚克同志……”   尽管会议室里的众人并不完全属于军队系统,可毕竟特列季亚克大将的身份摆在那里,因此,在这种特定的场合下起立打一声招呼是非常必要的。   “大家都坐,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特列季亚克大将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面色严肃的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而后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将诸位都请过来的原因,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了。”   特列季亚克大将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先是下意识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就在昨天晚上,九点三十分到十点这一个时间段里,一批由布拉戈维申斯克军需储备库输往符拉迪沃斯托克边贸口岸的军火物资,在哈巴罗夫斯克以西不到百公里的库尔巴斯托克地区遭不明身份的匪徒劫持。负责押运物资的十二名军贸局士兵全数遇难,整整五个车皮的军火物资不翼而飞。”   尽管在座的各方大员们早就知道了这条消息,但是此时再听特列季亚克说起,仍旧有人禁不住在下面窃窃私语。可不是嘛,这抢劫军火物资可不是一件小事,别说在远东,即便是在整个苏联的历史上,这一类的大案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且不说这件案子的影响也多么恶劣,单单是那一大批被劫走的军火,如果它流失到社会上,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公然打劫军方的运输专列,抢劫军火,杀害军人,各位,像这一类的恶性事件,自从咱们苏维埃共和国建立以来,整整数年的时间里,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特列季亚克大将语气阴沉地说道,“所以,这件事情自发生之后,无论是军区还是军贸总局,抑或是克里姆林宫方面,都是高度重视的。按照国防部、内务部、安全委员会三方的决定,咱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查出这一事件的真相,并追回丢失的军火物资。”   特列季亚克大将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在会场上巡视一眼,最终才再次落到郭守云的身上。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经过三部门的领导同志磋商,决定在远东各主要城市、边贸口岸,实行一定范围内的戒严管制,直到追查出这一批军火物资的下落为止。”   特列季亚克大将的口吻听起来不容质疑,而在他的这番话中,郭守云却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意味,他敏感的嗅到一点迹象,那就是这次远东军区所发起的戒严,似乎并非仅仅是为了追查那些军火物资的下落。 第七十七章 突变将至   郭守云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仅仅是为了追回那批被劫走的军火,远东军区确实没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首先说,那些被劫的军火数量并不是很大,至少在特列季亚克这样的一方军事首长眼里,那区区的几千支步枪根本算不上什么;其次,这些军火严格来说,并不是属于军队的,同远东军区更是没半点关系,它们是军贸局手中的出口物资,无论是被劫了还是成功的卖出去了,远东军区都得不到半点好处;再次,那就是对案情的侦查问题了。毫无疑问,像这种耸人听闻的大案,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小人物做下的,至少不会同普普通通的远东老百姓扯上任何关系。因此,要想把这只幕后的黑手揪出来,那只需要从远东势力庞大的黑道帮会身上着手,应该就能得到足够的线索。尤为重要的是,按照正常的思维,远东出了军火被劫持这一类的案子,无论是军区还是安全委员会,抑或是内务部,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如何降低影响,以免在民众中引起慌乱,而后才应该去考虑抓捕罪犯、追缴赃物等问题。可现如今呢,国防部、安全委员会、内务部三大暴力机关部门,没有首先去考虑这些常识性的问题,而是迫不及待的要在远东实施大范围内的戒严,如果说这里面没有藏着什么猫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有了这一层的考虑,再联系一下目前苏联国内的政治形势,这有些呼之欲出的真相似乎就能够一目了然了。   眼下苏联国内的政治形势可谓是走到风口浪尖了,叶氏的一纸“清党令”,将主流派与传统派逼上了绝路,显而易见,在主流派与传统派内,一体的大小官员无一不是苏维埃党员,苏联传统的一党制政权模式,令那些非布尔什维克的党外人士根本没有机会晋身高位。如今呢,以叶氏为首的激进派控制了共和国联盟中最大的一个加盟共和国——俄罗斯,他们要在全俄政府、军队部门内实行清党,改变以往那种苏维埃直接掌控军队与政府的政治模式,继而代之以所谓全民选举的议会制政治模式。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这个野心家所推行的政策变为现实,那么毫无疑问,主流派与传统派的地方根基将会被清扫一空,他们将会彻底失去对整个俄罗斯的影响力。   任何的忍让都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对已经濒临绝境的传统派来说,他们现在手中掌握着苏联国家的大部分暴力机构,同时权力的主要来源又是苏维埃中央,如果说面对着叶氏的清党令,他们仍旧无动于衷的话,那么当尘埃落定之后,他们将会失去自己手中所有能够用来反击的王牌。   传统派要想反击,他们显然不能像激进派那样,单纯的依靠发动群众、组织演讲,然后靠走所谓的基层路线一步步展开行动了,同激进派的那些“民主精英”相比,他们具备更加有力的反击工具——军队、警察以及安全委员会的秘密特工,如果这三大暴力工具能够很好的运作起来,那激进派之前所做得一切准备工作,将会变得毫无作用。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传统派要想令自己所控制的暴力机构运作起来,不拿出充足的借口也是不行的,现在的苏联已经比不得从前了,军队不是想出动就能出动的,秘密警察也不是想抓谁就能抓谁的,他们的一切行动都需要有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至少需要在最大限度上减轻民众的反对情绪。   恰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哈巴罗夫斯克远郊的一场军列抢劫案发生了,这一宗苏联历史上前所未见的大案,给操控着三大暴力机构的传统派官僚们找到了能够采取行动的借口,他们要借着这个机会,在远东率先铺开计划,破坏叶氏企图在短期内操控整个俄罗斯的全盘计划。   就这样,一份督促远东军区、远东安全委员会分部、内务部远东局实行联合戒严的命令从莫斯科发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因为按照惯例,戒严局面属于国家安全的非常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俄罗斯政府作为一个加盟共和国的政府,是不能实行人事变更的,除非这项人事变更命令得到了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的认可。   一场旨在给远东帮制造麻烦的阴谋,却给传统派的反击制造了机会,这一点郭守云之前绝对没有想到,相信莎娜丽娃更加想不到。戒严,倘若这戒严令真的贯彻下来,那郭守云的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莎娜丽娃的日子自然是更加不好过了。设想一下,既然特列季亚克所说的戒严,是打着清查被劫军火的幌子提出来的,那么毫无疑问,下一步远东各州势必就要加大对往来车辆,尤其是货物的清查,另外,那些形形色色的地下组织,也将会受到三大暴力机构的强力弹压,到那时,郭守云的生意将会大受影响不说,莎娜丽娃刚刚接手的阿穆尔州帮会的日子,自然将会更加难熬。   “这回莎娜丽娃的计划可是有些失算了。”在特列季亚克布置戒严任务的时候,郭守云始终在旁边沉默不语,他感觉头疼啊,头疼的很。   作为远东军区级别最高的指挥官,特列季亚克大将在戒严行动任务的布置方面安排的很细致,诸如:海关货物进出的盘查,公路沿线的检查关卡设立,各个城市货物囤积仓库的清理,有案底嫌疑人的排查等等等等,他几乎都考虑到了,尤其是军方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同安全委员会、内务部的协作问题,他更是拿出了一整套近乎完备的方案。毫无疑问,如果按照他的这一套方案推行下去,那么自今而后,整个远东将会被这三大强力部门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远东的几个州将会被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如果放在以往,特列季亚克要想让安全委员会与内务部如此配合,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如今不同了,一方面因为三部门的莫斯科总部都发了话,地方上不得不依命令执行,另一方面,包括雅科夫在内,远东的安全委员会、内务部官员们也感受到了危机,他们如果不想被激进派早早的扫地出门,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军方的行动。   “守云,”在布置好了戒严的任务之后,特列季亚克扭过头来,看了满脸不愉的郭守云一眼,微微笑道,“是不是对这次的戒严心存疑虑啊?担心影响到你的生意?”   “呵呵,将军说笑了,”郭守云说话很虚伪,他摇摇头说道,“这今后一段时间的戒严,肯定会影响到我的生意,不过现在在咱们远东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尤其是那一大批军火下落不明,这不管是谁,恐怕心里都不会觉得踏实,所以说对你们的安排,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将军无需考虑那么多,咱们公事公办就可以了。这个货仓清检、进出口货物的盘查方面,凡是涉及到我们郭氏集团的,我们绝对会主动配合,不会让在座的各位感到丝毫为难的。”   “守云能这么想就好了,”特列季亚克点点头,微笑道,“之前上面的几位同志还担心你的工作不好做呢,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你能想着积极配合我们的行动,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作为老朋友,我们相信你绝对不会同这次的劫掠军列案件有关,所以呢,这戒严行动自然也要首先考虑你的利益问题。”   “哦?”郭守云心中暗喜,他知道,特列季亚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针对郭氏集团的“绿灯”就要亮起来了。   “呵呵,你也看到了,今天咱们在座的都不是外人,”特列季亚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浓茶,而后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这才继续说道,“相信即便是我不说,他们也会对你的生意多加照顾的,所以说呢,你今后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的那些生意该怎么做尽管照旧去做,嗯,甚至可以考虑扩大一些规模。哎,说来惭愧,虽然说前一段时间你划拨到军区的那笔资金我们已经省吃俭用了,可是这部队的日子仍旧是过得入不敷出,亏空的项目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而今后这戒严行动一旦展开,各方面的开销肯定会与日俱增,这如果有可能的话,守云你还要多出一把力气,为我们多解决一点难处啊。”   “将军太客气了,”郭守云笑了笑,心中了然,特列季亚克这是希望他多给军区方面拨付些款子,以便进一步充实部队的“钱袋子”。老实说,这笔钱他乐意给,钱是王八蛋,花了可以再去赚,可是要想用钱买来军队的保驾护航,那可是不太容易。   “现在这远东可不太平,远东帮在这边闹的越来越凶,治安状况也是每况愈下,这回又出了这么一起抢夺军火的案子,我这生意之所以能够太太平平的做下来,自然也是多承将军以及在座的各位帮衬,”郭守云说道,“所以说,做为回报,我为大家伙的捐助一些资金也是理所当然的。嗯,我看那不如这样吧,反正这段时间集团帐面上的资金比较充裕,如果将军不嫌弃的话,我回头就把今后两个月的合作款项预先打到军区的账户上,想必这样一来也能多少位将军解决一些问题了。”   “嗯,那样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特列季亚克将军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年头军队离不开钱啊,部队的任何一次行动都需要钱,如果没有钱的话,即便自己手上有雄师百万,也是屁用都没有,而且好不好的就会酿出兵变来。现在自己身边有了郭守云这么个“后勤补给官”,有很多问题就好处理多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作为远东军区的一级指挥官,特列季亚克自然也知道人家钱不可能是白给的,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军队从人家郭守云的手里拿了大笔的军费,回头自然也要替人家做些事情。“远东帮”,这个名字特列季亚克以前也听说过,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种乌合之众汇集起来的所谓黑手党,不过今天军区的财神提到了这个名字,那看样子这个“远东帮”同“财神”之间应该是有了利益上的冲突,否则郭守云也不可能专门把这个名字提出来。   “远东帮”,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趁着这次戒严的机会,不妨就拿它来开开刀,这一方面可以让“财神”满意,另一方面呢,也可以给整个戒严计划找一个舆论上的突破口。毕竟现在军列抢劫案还没有任何线索,而大范围的戒严令颁布下来,也最好有一个打击的对象,在这种一举两得选择面前,特列季亚克很容易找出一条最好的路子来走。   说不得,如今这什么“远东帮”也只能拿来做一个替罪羊了。   看着特列季亚克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郭守云心满意足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直白,稍稍提个醒就成了,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着远东帮如何最终覆灭了。 第七十八章 严阵以待   七月里骤然到来的一段阴雨天气,并没有为幅员辽阔的远东带来应有的宁静,与此相反,随着阴雨的一天天延续以及天气的持续闷热,尤其是苏联国内局势的持续恶化,这片远离莫斯科的苏联国土似乎变成了焦躁不安的活火山,一场规模更大、声势更加惊人的大变动,已然瞧瞧掩至。   以库尔巴斯托克军列抢劫案为诱因,远东军区、安全委员会、内务部三大强力部门,从七月中旬开始在远东各州实行大范围内的戒严,从布拉戈维申斯克到哈巴罗夫斯克,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到阿纳德尔,从共青城到卡巴罗夫斯基,内务部下属的治安总局调拨大量警力,在远东各个大中型城市内执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街道巡逻任务,大肆缉捕远东帮帮会成员;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以抓捕、监控所谓的国家安全破坏分子为由,侦缉四出,查封有黑手党背景的舞厅、赌场、私人俱乐部,清查、冻结远东帮的所有银行账户,搜捕潜藏起来的帮会头目;公路、铁路、航运码头等交通要地,全部被军方控制,往来运输的货柜、集装箱,甚至是小型的运输车辆,都必须经过军方关卡的检查,否则一律不允许通行。   如此缜密而完备的行动,很快受到了时效,短短两周多的时间内,规模庞大、势力号称遍及远东各地的远东帮,造成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帮会上下百余名大小头目先后被捕,帮会产业被政府查抄没收,帮会资金被银行冻结,数万帮众要嘛被捕入狱,要嘛作鸟兽散。称霸远东数年,号称远东第一大黑手党组织的远东帮,在顷刻间土崩瓦解、灰飞湮灭,三大强力机构用活生生的现实向所有人证明:这世界上没有打不掉的黑恶势力,关键就看有没有人管了。   针对远东军区、安全委员会与内务部三部门在远东全境所采取的大规模戒严行动,由郭氏集团所控制的大量的新闻机构,无一例外的给予了正面的评价,报纸、电视、广播中每日里播放的,都是某某部门与某某部门联合行动,一举打掉了盘踞某某城市多年的黑手党组织,而后就是关于这些组织的为恶情况,再之后就是民众给予的正面评价等等。总而言之,按照这些新闻机构所做出的评价,这段时间以来所执行的戒严行动,俨然就成了远东民众翘首企盼、众望所归的利民行动,只要这场行动能够顺利的执行下,那远东的黑恶势力就能够被彻底铲除,老百姓就能获得平安稳定的生活了。   可是这新闻播报是一回事,现实中的真实情况则显然是另一回事。   就在这一场空前规模的戒严行动中,民众原本所拥有的游行、集会权力被暂时取消了;大批激进派政府官员因牵涉黑手党的行贿受贿案件而落马,并最终被投进监狱;大批打着帮会幌子收取保护费的流氓地痞虽然被逮捕,但是小商人们每月所应缴纳的保护费却丝毫没有减少,因为在远东帮被击垮之后,另一个外来的黑手党组织很快填充进来;远东帮被查封、没收的那些舞厅、赌场、私人俱乐部也没有关张多久便重新开门营业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产业换了个新主人……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戒严,摧毁了原本实力强大的远东帮,打击了远东的激进派力量,可是话说回来,远东的普通民众,却没有从中得到丝毫的利益,真正在这一场行动中获利的,是以传统派为首的政治力量,当然,获利最多的却是以郭氏兄弟为首的整个郭氏集团。   趁着戒严的大好时机,莎娜丽娃所领导的阿穆尔州帮会组织迅速向远东全境蔓延,虽然说远东帮原有的大笔银行资金被军方、安全委员会以及内务部瓜分,但是那些原本由远东帮所经营的舞厅、赌场、私人俱乐部,以及那些可供收取保护费的市场、店铺,却最终落到了莎娜丽娃的手里。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安全委员会前脚去查抄舞厅、赌场,莎娜丽娃后脚跟着去接受地盘,安全委员会的人卷走所有的现金、烟酒,而莎娜丽娃的人则接收全部产业。一个新兴帮会同国家暴力机构联合起来黑吃黑的合作,可谓是发展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就这样,在短短的两周时间里,莎娜丽娃所掌控的阿穆尔州帮会飞速发展,帮会资产犹如滚雪球般的急速膨胀,如此迅猛的发展速度,不仅令那些帮会大小头目们兴奋的做梦都能笑醒,甚至连莎娜丽娃本人都感觉有些喜出望外,她很清楚,挤掉了远东帮这个最大的障碍,再取得了如此庞大的一笔资产,那么她手中所控制的这个帮会,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构建起一个远东最为庞大的“黑色帝国”,而在这个地下帝国中,她将拥有她所渴望的一切。   同莎娜丽娃的兴奋相比,尼基塔这段时间以来同样也在体会着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折,作为郭守云的代言人,她这段时间俨然成为了远东新闻界的宠儿,为了能够尽快把远东各州的苏维埃新闻机构拿到手中,她在经过郭守云的同意之后,先后同各个苏维埃机关报、机关电视台、机关电台签定了一揽子的并购协议,按照这些并购协议,这些新闻机构将会陆续退出国家新闻总局,汇聚到郭氏集团的名下,并最终组构成为一个全新的“远东传媒集团”。就像郭守云所设想的那样,一旦这个传媒集团正式建立起来,那么郭氏集团将会全面控制住远东地区的舆论导向,而对于整个集团来说,这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万金不易的财富,为了拿下这笔财富,郭守云可以不惜血本。   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在这段时间里,郭氏集团帐户资金的流进流出,那就真的像是流水一般。远东军区所需要的巨额军费需要从集团的账面上划拨,仅仅是这一项开支,那就足以将一个家底殷实的超级企业活生生的压垮了,而除此之外,郭守云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要拿下那些大大小小的新闻机构需要钱,虽然说莫斯科新闻总局在这方面出让了很大的利益,可是那毕竟不等于白送。尤为重要的是,随着身边权力俱乐部的一步步膨胀,各方面需要打通的关节越来越多,这花费在行贿方面的资金也是愈渐增多,就像一句俗语中所说的那样:一个亿万富翁的诞生,往往能够造就一群千万富翁。同样的,一个像郭守云这样的投机巨头出现,往往也能造就出一大群的腐败官员。在目前苏联国内政治大环境的影响下,腐败官员的胆子大的惊天,他们的眼里只有钱,只要有钱,那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同时呢,这些官员的胃口似乎也在日渐增大,几万甚至是十几万、几十万卢布的贿金现在已经不被他们看在眼里了,他们所需要的要比这个多得多。在郭守云看来,这些巴望着从他口袋里掏取更多金钱的官员们大概已经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他们恨不得直接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全部作价拍卖,而后带着这些贿金直接逃往国外,开始他们全新的生活。   这些人的心思是如此的明确,而且他们伸手索贿的方式也是如此的直接,而与此相比,郭守云给出的答复,也是同样的明确——“只要你敢伸手要,我就敢给,前提是,你必须给我充足的回报。”   的确,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他已经不在乎掏出大笔的金钱来行贿了,远东商业银行的成立,令他具备了另一条疯狂敛财的渠道,利用这一条渠道,他利用虚设贷款企业、虚报抵押资本账目、虚报贷款金额等一系列手段,接连不断的从央行手中套取贷款,近乎疯狂的盗窃苏联国库。一笔笔数额巨大的贷款,被他用虚开的账目从央行里骗取出来,而后同一大群围聚在他周围的腐败官僚们瓜分殆尽,而反过来呢,这些尝到了甜头的腐败官僚,又罗织起一柄巨大的保护伞,为郭守云这个贪婪的蛀虫“遮风挡雨”,如此一来,一个规模庞大的窃国利益群体形成了,而且随着时局的发展,这个利益群体还如同滚雪球一般,在迅速的膨胀、壮大。   腐败的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的腐蚀性,一个人的腐败原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它就会如同杂草一般飞速蔓延,侵蚀大片大片的良田,最终,当荒草密布、荆棘丛生的时候,任何人再想来动它,就是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了。   郭守云是一颗毒瘤,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承认,而远东这片局势动荡的土地上,他这颗毒瘤找了最佳的生存土壤,经过半年多的滋生蔓延,他这颗毒瘤发展壮大了,一个紧紧凝合在一起的利益群体以他为中心建立起来了,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将这个利益群体牢牢控制住,因为他知道,伴随着七月份的逝去、八月份的到来,一场更加猛烈的暴风雨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七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延续了将近一个月之久的阴雨天气终于过去,普照大地的灼热阳光,再次出现在远东的上空。   位于哈巴罗夫斯克市丘比扬斯克大街四十二号的一栋四层独立建筑内,郭守云负手站立在一扇宽大的落地窗前,炯炯的双目,透过明净的玻璃窗,静静的俯视着窗外楼下那分外喧闹的街道。   丘比扬斯克大街是哈巴罗夫斯克市内较为僻静的一条大街,同时也是政府驻地所在的主街道,从郭守云所在的这栋楼东行,大约一百多米之外,就是哈巴罗夫斯克治安总局的所在地,而治安总局的对面,便是央行哈巴罗夫斯克总行的驻地。除此之外,这条街道上的建筑,便大都是些政府公寓之类的东西,至于说偶尔出现的一两家商铺,也仅仅是为区内住户所服务的小型商铺。很明显,像这样一条街道,若是出现了喧嚣热闹的场面,那就有些不正常了。   这两天,面对哈巴罗夫斯克市内愈演愈烈的群众游行示威活动,为了保证政府官员的住处、政府机关部门不受冲击,远东军区方面调动兵力进驻市区,牢牢封锁了市区内几个主要的行政区域,而丘比扬斯克大街就是其中之一。   从郭守云所站的窗口望出去,可以将街道上的一切看个清清楚楚,在大街这一街区的两侧入口处,军队设立起来的钢丝隔离网高高耸立,网墙内全副武装的苏军士兵以停靠的装甲车为掩护,严阵以待,谨慎戒备。而在隔离网外,手持防暴盾牌、头戴钢盔的治安警察紧紧依靠在一起,组构出两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潮水一般的示威民众堵在街道外侧,阻止他们朝隔离网靠近。   “打倒布尔什维克!打倒苏维埃!”   “打倒总书记!打倒总统!”   ……   各种各样的反政府口号,在隔离带外的示威人群中此起彼伏,而伴随着这些呼声,大量的砖头、石块、酒瓶、垃圾袋,如同暴雨一般朝防暴警察的队伍中砸落,其间甚至还混杂着一些剧烈燃烧的莫洛托夫汽油弹。尽管佩戴着钢盔,手里还持有钢化玻璃板铸就的防暴盾,但是随着冲突的加剧,仍旧不时有警察被砸的血流满面、哀号不止。   当然,防暴警察也不是吃素的,面对示威民众愈演愈烈的攻击倾向,只要现场指挥官员口中的哨声一响,一番针尖对麦芒的反击瞬即便会展开。烟雾弹、催泪瓦斯,一枚接一枚的投射到对面的人群中,六七杆高压水枪一齐喷射,铺天盖地的哀嚎、咳嗽声顷刻间响彻街道,几秒钟前还耀武扬威的示威者,迅即就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这两天里,郭守云对这种市民同军警之间的冲突已经看的麻木了,他们这种你来我往的暴力冲突闹剧,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七八次,据说这两天市内的几家医院已经住满了伤员,至于说那些在冲突中丧命的可怜虫,更是不计其数。   “哼,全都是一群蠢货!不知所谓的可怜虫!”眼看着窗外街道上新一轮的冲突再次爆发,郭守云撇撇嘴,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   的确,在郭守云的眼中,这些高举条幅、呼喊口号的示威平民,压根就是脑子里积水偏偏还自以为是的白痴,他们指责自己面前的军警是布尔什维克的走狗,是独裁者手中的刀剑,可他们自己是什么呢?他们不同样也是激进派的走狗,是反政府势力手中的刀剑。而且同有薪水可拿的军警相比,他们这种注定得不到任何好处的“走狗”、“刀剑”似乎更加廉价,以至于廉价到一钱不值。   抱着一个啃了大半块的红苹果,小维克多蹲在郭守云的脚边,一脸惶恐地看着窗外不远处的暴力街景,在她所看的地方,两名防暴警察正扛着一杆高压水枪冲击人群,濯白的水柱从枪口中迸射出来,无情的冲刷在对面的人群中,高压水龙的冲击力将一个手持木棒的年轻人冲飞出去,重重的跌落在街道边的钢铁护栏上……   这一幕显然令曾经饱受虐待的维克多联想到了什么,她蹲在地上挪蹭两步,缩头缩脑的钻到了郭守云的两腿间,而后紧紧抓住他的一条裤管,再也不敢朝窗外张望了。   “怎么啦,维克多?”郭守云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藏在自己两腿间的小姑娘,一脸疑惑地问道。   “唔……”维克多抬起头来,看了郭守云一眼,继而有扭过头去,朝窗外瞟了一眼。尽管她没有说话,但是脸上那份惶恐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了。   “哦?”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郭守云很快明白过来,他知道窗外那一幕暴力冲突,肯定是令维克多回想起了当初那段不堪的生活。   “原来我的小维克多是害怕了啊。”弯腰拉住维克多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郭守云微微用力,揽住小姑娘的细腰,将她抱紧自己的怀里——这段日子小维克多显然长了不少肉,她这小身子也变重了不少,现在郭守云抱着她已经感觉有些吃力了。   “害怕咱们就不看了,”抱着小姑娘,郭守云笑道,“咱们去看米老鼠和唐老鸭,嘿嘿,昨天我又给你搞到两盒新带子,保证是你没看过的。”   别看维克多在年龄上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可是她的心智未开,智力可以说是仍旧停留在十岁以前的水平段上,因此对她来说,像什么《鼹鼠的故事》、《恐龙特级克塞号》、《米老鼠和唐老鸭》之类的儿童剧才是最有吸引力的东西。小姑娘除了吃之外没有别的喜好,出于疼爱的缘故,郭守云也不愿意让她整天无聊的枯坐,因此,这段时间他倒是搞来不少这类的影带,这种儿童剧成人看来颇有些无聊,但是给孩子们启智还是很不错的。   要说目前苏联国内的电视节目堪称枯燥无味,像迪斯尼的动画片,日本的科幻小制作,香港、好莱坞的影视剧,苏联国内的电视上根本就看不到,这里能看到的除了新闻之外,就大都是些苏联自己制作的电视剧,爱国教育电影了。一周前,莎娜丽娃通过“地下渠道”,不经意间搞到了四集装成的恐龙特级克塞号科幻剧,只不过是纯日语版的,她送来给小维克多尝鲜。小姑娘当时虽然听不懂录像中说的是什么,但是却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小姑娘虽然整日里懵懵懂懂的,表现的像是一个弱智儿童,但是谁都知道,她是郭守云的宝贝,所以,这小姑娘自然也成了各方争相讨好的对象。为了让维克多看的过瘾,莎娜丽娃随后不惜大费周章,一下搞来了五十二集的全套剧集盒带,而尼基塔也不甘人后,她把这些盒带拿去传媒集团,专门安排人做了俄语配音,转手再拿回来给小姑娘看着玩。   就这么的,一直纠缠在郭守云身边的维克多,现在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消遣方式,五十二集的俄语版恐龙特级克塞号,让她连一周都没用就看了一遍,随后,十几盘带子她就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就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厌烦似的。   要说这孩子们的欣赏观都是差不多的,尼基塔琢磨着,既然维克多喜欢看这种东西,那普通的孩子自然也喜欢看,作为一种尝试,她将制作好的俄文版恐龙特级克塞号,送到了传媒集团名下的哈巴罗夫斯克地方电视台做了一下试播。谁知道这一个试播不要紧,一直以来都死气沉沉的哈巴罗夫斯克电视台竟然收视率大增,这一个意外的收获,令尼基塔大为惊喜,她由此开始为自己的传媒集团下属电视台定下基调,即偏离单一的官方宣传路线,改走大众路线。   这年头苏联国内乱成了一锅粥,法制状况一片混沌,因此,什么版权问题根本就难以列入国家法规的考虑范围,而这也为尼基塔的电视台转型打造了良好的基础。不过是好莱坞的大片,还是动画儿童剧,只要集团能够拿到影带,稍经加工,立刻就能在各个电视台上映。唯一遗憾的是,目前的远东除了郭氏集团之外,基本就没有多少私营企业,所以电视台根本无法通过插播广告的办法获得盈利,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原本也没打算依靠传媒集团盈利,这种新闻媒介只是他需要掌握的工具罢了。   现在,远东各州隶属于郭氏传媒的电视台,每天晚上一过八点,就开始上映各式各样的海外译制片,这种新颖、大众化的电视节目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风靡了整个远东,其影响力之大,甚至令各州政府部门都大为关注,因为伴随着这种电视节目的风行,远东的局势出现了一个很搞笑的局面:白天各个城市示威游行不绝,成千上万的市民走上街头同戒严中的军警大肆冲突,而一到晚上,尤其是八点过后,参与游行的民众数量就大幅缩水——大伙全都收工回家看电视去了。   同样是随着这种电视节目的持续播出,作为最大播映赞助商的远东商业银行开始在远东扩大影响力,节目间插播的广告,连篇累牍的向公众灌输一种观念——“高利率、低风险,远东商业银行才是您储蓄存款的最佳选择。” 第八十章 “8.19”前夜   抱着小家伙走回到客厅的沙发前,给她打开电视、录像机,当电视画面中出现了迪士尼动画片头的时候,郭守云才算是真正的闲下来,对于维克多来说,电视画面中出现的那些“老鼠”、“鸭子”,显然有着很大的诱惑力,至少比街上那些拿着各式武器凶残搏斗的人类要可爱的多。因此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她的注意力便完全集中在了电视上,窗外街道上的那一片混乱,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能像维克多这么好打发该多好啊?”看着小姑娘乐不可支的样子,再听听她不时发出的银铃般笑声,郭守云咗咗牙花子,不无感慨的自语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像维克多这般容易满足,那像他这种心怀鬼胎的奸商、野心家,自然也就不用花费那么多的心思了。   “咿呀!”   就在郭守云满脑子瞎琢磨的时候,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紧接着,穿了一袭素白色短裙套装的尼基塔,手里拿着一卷文件,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先生,明天发行的报纸新闻版排版稿样出来了,”脚下的高跟鞋敲打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嘟嘟”的脆响,尼基塔娉娉婷婷地走到沙发前。她一屁股坐在郭守云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先是将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交叠在一起,这才将手中的那卷文稿递到郭守云的面前,笑道,“你看看吧,还有什么需要删改的地方,我好抓紧时间把它修改了。”   尽管现在远东传媒是操控在尼基塔手中的,但是郭守云对新闻播报这一块抓的还是很严,不管是报纸、广播还是电视节目,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刊载、播报,什么样的东西不能对外宣传,他都要亲自过问,尤其是在新闻这一块,他盯得更是非常紧。就像每天报纸的新闻版块,他都要求报纸草样出来之后,必须由他亲自过目审查,他觉得能够刊载的新闻消息,集团下属的各个报纸才能刊登,而他觉得不能刊载的那一部分,就必须删减更换掉。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伸手将那卷报纸排版底稿拿过来,展开之后细细的浏览一番之后,他指着样稿左下角处的一则方块新闻说道,“这则消息是什么时候传过来的?”   尼基塔探头瞅了一眼,只见那则消息是转发的军方通令,其大概的意思是:苏军各地方驻军内的苏维埃监察委员会、各武装部队内的苏维埃特别委员会联合发出呼吁,号召各地驻军及武装部队中的布尔什维克党党员加强团结,提高警惕,随时准备保卫国家,保卫苏维埃人民政权,保卫共和国联盟。   “哦,这是今天上午远东军区新闻办公室发过来的。”尼基塔的记性很好,她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他们什么意思?你没有仔细问一下吗?”郭守云皱眉问道。   “我问了,”尼基塔将小手按在郭守云的肩膀上,随口回答道,“他们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只是军队例行的一次舆论宣传,像这样的活动,以往军队也经常搞,而这次则是国防部那边下发的通令,所以希望各地方媒体给予配合。我觉得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新闻,那就没有必要占据太显眼的位置,所以就把它圈在了这个角上。”   “不是什么重要的新闻?!”郭守云心里感觉好笑,暗自琢磨道,“尼基塔啊尼基塔,这回你恐怕是看走眼了,这则军区里发出来的消息,哪里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舆论宣传通报啊,这分明就是一份战前军事动员令啊,看看这上面寥寥数语说得什么,布尔什维克党党员加强团结,保卫苏维埃人民政权,保卫共和国联盟,像这样的口号,如果放在一年以前,那自然是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如果放在今天这种环境下,那就很有问题了。”   今天是八月十六号,这在郭守云所熟知的历史中,可是一个相当敏感的日子,如果这段历史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的话,那么两天之后,那场曾经震惊全世界的大事件就会如期爆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军方的任何一种表态都不可能是什么所谓“不重要的新闻”,因为那看似波澜不惊的一句话之下,都可能掩藏着一片惊涛骇浪。   当然,尽管自己心里清楚即将发生的一切,但是郭守云并不打算对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多做解释,他手里拿着新闻版版稿底样,沉吟片刻之后,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浏览下去。   翻到底样的新闻第二版,又一个则大篇幅的新闻跃入了郭守云的眼睑。说实话,这一则消息应该不能称之为新闻了,因为它所反映的,是半个多月前,也就是七月底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其主要内容,就是七月二十三日各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莫斯科新奥加廖沃总统别墅签订《苏维埃主权共和国联盟》条约的相关报道,与以往那些报道稍有不同的是,这篇报道列出了该项条约草案的具体内容。   “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郭守云皱眉问道。要知道,有关《苏维埃主权共和国联盟》条约的草案内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属于新闻管制内容范围内的,说白了,那就是有关方面不允许对外泄露的东西,而今,它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传媒集团下属报刊的新闻版草样上,郭守云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噢,这是雅科夫同志打过招呼的,”尼基塔耸耸肩,说道,“整份稿件都是他送过来的,而且还反复叮嘱,千万不要做任何修改,这不,我也没有让人给他改动过,就这么原稿定下来了。怎么啦,先生,这有问题吗?”   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她,他耐着性子,将整份底稿从前往后翻了一遍,直到看完最后一篇内容之后,他才嘘一口气,指着底稿上那篇寥寥数语的军方通报,说道:“尼基塔,你安排一下,把这份军区的通报,更换到首版的报栏上去。”   他说着,用手在底稿最上方的页眉上一点。   “嗯,就这个位置吧,用红色彩字,尽量做得醒目一点。”   “还有,”翻到底稿的第二版,他又指着雅科夫送来的那则稿子说道,“把这个换到头版头条的位置上去,嗯,我看不如用彩版吧,尽量把明天的报纸弄得特殊一点,至少要能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为什么?”尼基塔一脸的困惑,她将底稿拿过去,仔细看了看郭守云所圈出来的那两则消息,随口问道,“先生,难道这两条消息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问那么清楚干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好了,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郭守云伸手在女人裸露的大腿上拍了拍,颇为不耐烦地说道。   “好,那我就按先生所说的去安排了。”尼基塔颇为知趣,她见郭守云不想细说,也就不去问了。   “去吧,去吧。”郭守云摆摆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看着尼基塔诱人的身姿消失在房间门口,郭守云沉沉的叹息一声,仰身躺进了沙发里。   就在郭守云发出这一声叹息的同时,数千公里之外的莫斯科,身为国防部长的亚佐夫,也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只不过同郭守云的叹息相比,亚佐夫的叹息声显得更加无奈,更加彷徨,更加举棋不定。   今天上午九点,就在亚佐夫刚刚处理完一份日常文件的时候,他的老朋友,安全委员会主席克留奇科夫就打来了电话,在电话中,克留奇科夫告诉他,说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同他当面商谈,并邀请他在午饭之后的一点钟前往卢比杨卡大街安全委员会总部。老实说,从接到这个电话之后,亚佐夫的心里就始终平静不下来,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下午一点钟,当亚佐夫如约赶到安全委员会总部的时候,他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在克留奇科夫的私人办公室里,前来履约的并不仅仅是亚佐夫一个人,布尔什维克党中央书记舍宁、最高苏维埃中央书记巴克拉诺夫、总统办公厅主任博尔金、内务部长普戈、总理巴甫洛夫、陆军总司令瓦列尼科夫、阿恰洛夫、格鲁什科等人悉数到场。在这次短暂的碰头会议中,克留奇科夫向到场的所有人揭露出一个惊天的秘闻:克里姆林宫已经同激进派代表叶氏达成妥协,他们将在二十号之后,强行对苏联高层各个部门实行整顿,而按照他们的整顿计划,苏联中央的一系列强力部门,包括安全委员会,将会被逐一裁撤,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被罢黜官职,扫地出门。   面对这一状况,克留奇科夫认为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的话,像他们这些致力于维护苏维埃政权的传统派人物,将无异于坐以待毙,因此,他决定动用安全委员会的全部力量,于近两日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紧急状态,解除克里姆林宫一干领导人的职务,逮捕、清剿以叶氏为首的激进派成员。   “山雨欲来风满楼。”面对克留奇科夫所提出的计划,在场众人要嘛默许,要嘛直接赞成,他们都知道,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已经再无退路了——一场震惊全世界的政变最终酝酿成型。 第八十一章 灵光一现   “突突突……”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声,一架米—24武装直升机缓缓地停落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安全委员会总部的临时停机坪上,尘土飞扬中,两名身穿迷彩军服、肩背短管折叠枪托型AK74突击步枪的士兵率先从机舱内跳出来,而紧跟着他们从机舱内钻出来的,则是穿了一身蓝色安全委员会春季制服的拉丽萨。   此时的拉丽萨看上去有些焦急,她甚至顾不上归拢一下被气流吹乱的长发,就那么一路小跑的奔向正站在停机坪外沿处的尼基塔。   “拉丽萨,这才几天没见,你看上去可是丰满了不少。”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奔到近前,尼基塔笑容满面的展开双臂,送给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同时不无调侃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拉丽萨将尼基塔从自己怀里推开,紧攒着眉头说道,“先生在哪呢?赶紧带我去见他。”   “哦?怎么啦,出什么大事了?”尼基塔愕然道。   “维克托要同先生见面。”拉丽萨迈步朝不远处的一辆军车走去,同时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什么?!”尼基塔吃了一惊,说实话,她真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听到维克托这个名字,可是而今这个名字不但再次出现在她的耳边,而且他还要同郭守云见面。   “他要做什么?”尼基塔感觉这段时间生活的很愉快,自己所跟随的那个男人虽然有些冷血,但是对她却也不错,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希望郭守云再同维克托有任何的交集。几乎是下意识的,尼基塔问道。   “不用担心,”拉丽萨自然能够体会到自己姐妹的心思,她站在车边,一手扶着车门,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次维克托是打算同先生寻求合作的。赶紧上车吧,现在维克托人在叶卡捷琳娜堡,如果先生有意向要同他合作化,那今天咱们还有一段路程要赶呢。”   “哦?”尽管拉丽萨这么说了,但是尼基塔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一份慌乱,不过她并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紧跟在拉丽萨的身后上了车。   片刻之后,在三辆载满士兵的军车护卫下,车队驶离安全委员会的总部机关,直奔丘比扬斯克大街的方向而去。   位于丘比扬斯克大街四十二号的私人公寓内,郭守云穿着一身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内,悠闲地看着今天刚刚出版发行的《消息报》。报纸上,一则由原苏维埃中央政治局委员、布尔什维克党中央书记、克里姆林宫总统顾问雅科夫列夫所发布的声明,引起了这位远东头号大奸商的注意。   在这份刊登于《消息报》的声明中,雅科夫列夫宣布他将于即日起退出布尔什维克党,转而开始着手筹备组建“俄罗斯自由党”。说起来,这一段时间苏联政府高官宣布退出布尔什维克党的声明可谓是此起彼伏,虽然说雅科夫列夫原先在党内的职务很高,但是他的退党声明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惊奇,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不甘寂寞的老头除了宣布退党之外,还对外披露了一个惊人消息。他宣称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层,正在瞧瞧的酝酿一起政变,因此他希望社会各界能够提高警惕。   作为布尔什维克党的灵魂人物之一,雅科夫列夫的这一番警告显然颇具可信度,只不过在郭守云看来,这一份警告实在来的太晚了,今天已经是十七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真正致力于发动政变的高官们,现在应该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两天,只需要再过两天,这场政变就将最终到来了。   老实说,面对这场历史中无可避免而现实中又即将到来的政变,郭守云还没有想出具体的应对办法,他现在抱定的主意就是观望,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根据他的认知,这场被史学界称之为“最诡异的政变”,最终的结果是以失败收场的,而之所以称之为“最诡异的政变”,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政变的发起者几乎控制着苏联国家全部的强力部门,军队、警察、特务从一开始就完全操控在政变发起者的手中。而在政变发起的第一天,全苏联十几个军区、十几个加盟共和国几乎全都是站在政变发起者一方的,而苏联的大部分民众似乎也对这场政变漠不关心。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人,甚至包括整个国际社会都普遍认为苏联的这场政变将会成功了。就在这个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政变顺利的开局仅仅维系了一天,随着激进派代表人物叶氏的登高一呼,以及那份《告俄罗斯人民书》的发布,整个苏联的风向就如同是变戏法一般的发生了突变,大批原本支持政变的军方要员转变了立场,各个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也开始出面谴责政变的发起者,尤其是开进莫斯科执行戒严任务的那些卫戍军区部队,更是公然投向了激进派。   难道说叶氏的演讲就这么有号召力?激进派就那么有人缘?那些西方国家的谴责,就真的能够影响到苏联军方的决定?抑或是那些军队的将领,就真的那么害怕出现流血冲突?如果放在前世,郭守云或许会相信这些所谓历史学者、专家们的分析,但是现如今,凭着在苏联这一段时间的生活感触,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的。在如今的郭守云看来,这场即将到来的政变背后,肯定隐藏着一系列的阴谋,而在搞清楚这些阴谋之前,他还不打算作出任何动作,否则的话,他这个刚刚在远东站稳脚跟的豪商,说不定也会成为某些人的牺牲品。   “呼!”   放下手中的报纸,郭守云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人间大炮二级准备……”   身边的维克多仍旧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恐龙特级克塞号,在这小姑娘的心里,也许格德密斯企图毁灭地球的计划才是最为邪恶的,而格吾通过人间大炮转化为克赛则是最神奇最难以想象的,当然,剧情中那种正义最终能够战胜邪恶的道理,似乎也是最令人欣慰的。不过这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儿童剧始终就是儿童剧,这些东西没事的时候拿来看看、想想,充其量也就是幼稚,倘若按照故事中所宣扬的那种观念去对待残酷的现实,那就是愚蠢了。   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郭守云伸手在维克多蓄起长发的小脑袋上轻轻的弹了一个脑犇,小姑娘受了惊吓,缩着脖子扭过头来,先是一脸困惑地看了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眼,继而“嘻”的一声轻笑,嗖的一下窜起身子,一头扎进了郭守云的怀里。   “呵呵……”小姑娘的身子轻柔绵软,腻在自己的怀里感觉暖暖的、绵绵的,很舒服,尤其是那对刚刚发育起来的小蓓蕾,顶在胸侧的肋骨上,来回来去的揉蹭着,令郭守云忍不住笑出声来。   惬意啊!   郭守云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里,后脑勺枕在松软的沙发扶手上,一只作祟的大手穿过维克多的腋窝,猥琐的抚揉着小姑娘刚刚发育起来,如同馒头包大小的嫩乳,恍惚的心神却在一瞬间又回到了目前纷乱的政治局势上。   任何的政治纷争都不可能是简单的权力争夺,权力说到底都是经济利益的分配工具,它就像是一个算盘,谁能够握住的算珠,谁就能够博得更多的经济利益,因此,政治的纷争归根结底还是经济利益的争夺,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变化。   布尔什维克党在苏联存在了九十余年,执政七十多年,目前在全国拥有党员一千七百余万,像这样一个政党,其内部的势力纠葛必然是复杂中带有一定的规律性,同样的,其内部的利益分配也是复杂中带着一定的规律性,而从外部来看呢,整个的布尔什维克党,却又一个统一的利益群体,他们通过一系列的章程、组织结构,将这个庞大的利益群体凝合在一起,主导着整个苏联的权力结构和利益分配。因此,从这方面讲,无论是党魁还是党内各方面的负责人,他们所拥有的权威绝不是与生俱来抑或是一成不变的,他们屁股下面的宝座要想继续坐下去,就必须迎合党内大部分人的喜好,否则,他们的座位就坐不稳,手中的权力也得不到保障。   戈氏上台,引领苏联国家进行所谓民主的、人道的体制改革,改革嘛,既然要“改”那就必定会“动”,而这一个“动”,就势必会打破原有的利益非配结构,从而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戈氏的改革动作搞得很大,他可以说是从根本上触动了整个国家领导层的根本利益,因此,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戈氏的所谓改革,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他最终的结果除了引火烧身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收获。   现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一批当权派、党内权力“金字塔”结构中的第二大利益层要搞政变,要将戈氏从头号政权宝座上掀下来,那么毫无疑问,戈氏的权力终结期已经算是正式到来了。而历史上的现实是,这场政变最终虽然打垮了戈氏,但是政变的发起者,也就是在那权力金字塔中占据第二层的代表人物们,同样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那这说明了什么?什么人在这些政变者的背后捅了刀子?谁又有机会捅下这一刀?   躺在沙发上,郭守云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八十二章 伸向党产的黑手   当尼基塔和拉丽萨走进客厅的时候,郭守云正揽着维克多躺在沙发上,一双大睁着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似的。   “先生,”和拉丽萨一前一后地走到沙发前,尼基塔小声说道,“拉丽萨来了。”   “唔,”郭守云回过神来,他扶着维克多的后背,将小姑娘从他怀里扶起来坐好,而后微微拧过头去,看了一眼正站在沙发侧面的拉丽萨,笑道,“宝贝儿,怎么样,这一路过来还算顺利吗?是不是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拉丽萨微微一笑,她俯下身子,在男人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先生太没有良心了,”伸手在郭守云的脸颊上轻柔的抚摸着,拉丽萨噘着嫩红的小嘴,娇嗔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您也不知道先好好的安慰人家一下,这一刚说一句话,就是什么打听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嘿嘿,你个小狐狸精,”一把抓住拉丽萨柔软的小手,拽着她坐到自己怀里,郭守云一面在她饱满的胸前用力揉捏着,一面笑道,“竟然敢挑先生的礼,我看你是又皮痒了。你要安慰是吗?那好,先生这就好好的安慰安慰你。”   感受着男人施加在自己胸前的握力,拉丽萨喘息着发出两声呻吟,一只小手却探头探脑的伸进了男人的睡衣下摆,悄无声息的抚上了那个将她变为女人的罪魁祸首。   郭守云在自己的住处穿的很随便,他的睡衣下精赤一片,寸缕未着,因此拉丽萨那只暖热绵软的小手,直接就将他的要害攒住了。老实说,这些日子没见,他很真的挺想念怀中这个女人,尤其怀念同她欢好时那种舒爽到骨子里的快感。   随着女人那只小手的温柔抚摸,郭守云感觉自己身子里有一团火气正在缓缓地爬升。   “咳!”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旁观的尼基塔发出了一声咳嗽,她双臂抱胸,看着粉面微红的拉丽萨,语气酸酸地说道,“我说拉丽萨,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刚才见了我就一脸风风火火的,跟你多说那么两句话,你就拿事态紧急来搪塞我。现在怎么啦,维克托要约见先生的事情又不着急啦?”   “维克托要见我?”还没等拉丽萨作出反应,郭守云便愕然道。作为准岳父,维克托即便是在自己同妮娜的订婚典礼上都没有露过面,而今呢,他却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提出来要同自己会面,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包含什么古怪的话,那就真的是活见鬼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抓住拉丽萨伸到自己两腿间的小手,郭守云皱眉问道,“他为什么想要见我,现在人又在哪?”   似乎有些责怪尼基塔坏了自己的好事,拉丽萨先是狠狠瞪了自己的姐妹一眼,而后才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不用担心,维克托并没有来远东,他现在人在叶卡捷琳娜堡。至于说他约您见面的目的,则是希望能够同您合作,干一笔大生意。”   “哦,跟我合作?还干一笔大生意?”郭守云坐直了身子,他从拉丽萨这两句话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我做的好像一直都是大生意,就是不知道我这位老岳父有什么新的打算。”   “这具体的内情我也不了解,那老狐狸显然不太信任我,”拉丽萨耸耸肩,状似无奈地说道,“他是在我准备离开莫斯科之前找上门来的。”   拉丽萨说着,将维克托在莫斯科同她接触的一番详情说了出来。   就在昨天晚上,身为苏联政府总理的巴甫洛夫,在莫斯科东郊的私人别墅里举办了一场酒会,其目的是为了庆祝他的二儿子回国,作为郭守云派驻在莫斯科的交际人,拉丽萨自然也接到了一份邀请函,而根据郭守云之前的指示,她还专门为这次酒会准备了一份厚礼。因为是巴甫洛夫的私人酒会,因此当时到场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家主的一些亲属之外,其他的就大多是巴甫洛夫的故交好友了,而在这些人中就包括了副总统亚纳耶夫以及一干军界、安全委员会的官员。   宴会从八点钟开始,大概进行了四十多钟之后,也就是刚刚进入高潮的时候,风风火火的维克托便带着两名随从赶到了别墅,随后,他同作为东道的巴甫洛夫,以及前来表示庆贺的副总统亚纳耶夫,密谈了几分钟,巴甫洛夫与亚纳耶夫便先后退场了。许是出自一种本能,拉丽萨当时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但是因为心底里长期以来所积存的畏惧,她不敢上前向留下来的维克托打听消息。   不过还是那句话,该来的躲不过,拉丽萨越是躲躲闪闪的唯恐同维克托照面,人家越是抓着她不放。   在整场晚宴即将结束的时候,维克托找上门来,这位一向以来都心狠手辣的克格勃“二档头”,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兜圈子,他开门见山的告诉拉丽萨,他第二天将要赶赴叶卡捷琳娜堡,并邀请正准备去往的远东拉丽萨与他同行。   就这么地,拉丽萨在转过来的第二天清晨,同维克托登上了飞往叶卡捷琳娜堡的专机。   在飞机飞行途中,维克托提出他要同郭守云会面,并商谈某些“事关未来”的重要合作问题。这老东西一向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他口中所说的合作究竟是哪方面的,拉丽萨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不过这老东西在几个小时的飞行途中,曾经数次感慨布尔什维克党的没落,他还意有所指的谈到布尔什维克党的财产问题,按他的说法,作为苏联几十年来的唯一执政党,布尔什维克党名下的资产庞大的惊人,仅仅是各个账户内的资金,就超过一百二十亿卢布,另外,还有五千余万可自由兑换的外汇以及数以亿计的国外援助项目,而其它的像什么假日宾馆啦、疗养院啦、出版机构啦、新闻机构啦更是多的不可计数。   拉丽萨很聪明,她从维克托的话中听出了一些门道,这老东西似乎笃定布尔什维克党已经覆灭在即了,而他现在最感慨的,就是这一大笔的党内资产,也将会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覆灭而被各方势力瓜分,因此,拉丽萨认为维克托所需要商谈的合作,应该就是关于转移资产这方面的,他是打算同郭守云合作,窃取布尔什维克党几十年来所积存的财富。   试想,面对如此大笔的“生意”,拉丽萨怎么敢怠慢,所以,她在叶卡捷琳娜堡没有停留,直接搭乘一架维克托安排的直升机,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哈巴罗夫斯克。   什么叫怦然心动啊,什么叫利欲熏心啊,要明白这两个词反映在人心中的真实感受,那完全可以询问现在的郭守云。   上百亿卢布的帐户资金;大把大把的外汇、债券;遍布苏联各大城市、旅游景区的固定资产。这些东西放在眼前,谁能不心动啊?面对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谁敢说自己还能保持平常心?尤为重要的是,这一大笔财富都是党产,党产啊!党产最大的弊端,就在于它是从不在国家财务机关内部留存底帐的,就拿布尔什维克党来说,他们党内的这一笔财富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党内那些数一数二的头头们才知道。以往,为了避免遭受外界的攻讦,党内资产,尤其是帐户内的资金,大都是秘密设立并由专人负责管理的,就郭守云所知,目前布尔什维克党的资产底帐,主要掌握在少数几个人手里,比如说舍宁,比如说巴克拉诺夫,再比如说克鲁齐纳。换句话,也就是布尔什维克党究竟有多少资产,银行账户是什么,固定资产的产权证明等等等等,全都分别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而负责对这些人的廉洁实施监管的,就是安全委员会。   现在,布尔什维克党覆灭在即,身为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局长的维克托,立刻就把心思动到了这笔党产的身上,而且他还对党内的资产状况了解的如此清楚,那显而易见,这家伙本身肯定就是神秘的党产监委会成员之一。那么他要想成功的窃取这部分布尔什维克党党内资产,还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呢?毫无疑问,第一步,必须要搞定资产的管理人,第二步,要搞掉所有了解党产内幕的人,第三,搞垮布尔什维克党,这三部分缺一不可。   如果放在以往,郭守云铁定会对老岳父的这一野心嗤之以鼻,可是而今呢,他绝对相信这一野心有很大的成功机率,他甚至可以肯定,现在把心思动到党产身上的人,绝不仅仅只有维克托一个人,他们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群体,这个群体结合在一起,足以在目前的情况下将布尔什维克党最高领导层整个掀翻。   想明白这一切,再结合那即将到来的政变,绕是郭守云本身胆大包天,仍旧忍不住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知道,随着自己同维克托合作的展开,历史上“8.19”事件轰轰烈烈开始却在瞬间便宣告失败的幕后真相,将会真实而彻底的展露在他面前。 第八十三章 名门豪宅   面对巨额资产的诱惑,郭守云不仅心动,而且还决定立刻采取行动,按照他的猜测,维克托以及他周围那些窥伺布尔什维克党党产的“鳄鱼”们,此时应该已经完成了对这笔资产的前期分配工作,而要想真正的加入这一场瓜分盛宴,他这个准女婿势必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承担一部分他所必须承担的责任。金钱惑人心啊,对于郭守云这种为了金钱可以无所畏惧的商人来说,面对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他哪里还会去考虑什么代价、责任,他唯一在考虑的,就是怎么在这场瓜分盛宴中多抢占两份吃食。   因此,在听完了拉丽萨的汇报之后,郭守云仅仅思考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便毅然决定赶赴叶卡捷琳娜堡,同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老岳父会上一会。   苏联国土面积过大,这个问题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从哈巴罗夫斯克到叶卡捷琳娜堡,足足有一千二百多公里的路程,这如果坐火车过去,好不好的就要把一整天时间都扔到路上。不过幸好的是现在还有飞机可坐,而且还是性能完备的军用直升机,有它代步,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就肯定能够抵达目的地了。   安排拉丽萨在自己的住处休息,郭守云在尼基塔陪同下赶到安全委员会的驻地,就这么会工夫,那架由维克托安排的米-24已经完成了重新加油、更换备用油箱的工作,看样子,狡猾的老头从一开始就笃定郭守云会前去履约了。   “就像守成当初所说的,也许公司真的应该配上两架这玩意。”在有两名士兵搀扶着登入机舱的那一瞬间,郭守云暗自琢磨,他心里第一次有了为公司购买直升机的想法,虽然说这东西平日里不太实用,可是遇上紧急情况,它绝对是用来代步的最佳工具。   郭守云所搭乘的这架米-24,是苏军现役机种中最常见的D型号武装机,巡航时速二百五十公里,最大时速三百四十公里,按照这样的航速,从哈巴罗夫斯克赶到叶卡捷琳娜堡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不过对于晕机状况严重的郭守云来说,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实在是难熬至极。为了能够减轻晕机的痛苦,他从登上飞机那一刻起,就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这次会面上,尽可能多考虑一些同维克托合作的问题。   很明显,维克托这个老狐狸选择同他郭守云合作,绝非是没有理由的,从目前远东的局势来看,郭守云的郭氏集团俨然已经处在了超然的地位上,特列季亚克虽然把持着远东军区的军务大权,但是超过半数的军费,却需要依靠郭氏集团提供。换句话说,没有了郭氏集团的存在,规模庞大的远东军区还能不能顺利运转下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再者,抛开远东军区这一块不谈,郭氏集团目前在远东各州,尤其是阿穆尔州与哈巴罗夫斯克州的影响力大的惊人,在金钱攻势的作用下,大批的政府官员被网罗到一起,或明或暗的纳入了郭氏兄弟的利益网络。如果再加上郭氏集团控制下的金融系统、新闻机构,那毫不客气地说,一旦布尔什维克党垮台,那在整个远东就再没有那个组织、机构能够在影响力上同郭氏集团抗衡了。   远东毕竟属于苏联的边远地区,从这里到莫斯科,足足有八千多公里,几乎饶过了赤道总长度的五分之一,所谓“天高皇帝远”,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莫斯科权力核心的影响力,已经很难直接触及到远东社会的各个层面了,正因为如此,在郭氏集团崛起之前,远东基本上就处在一个权力争夺的真空界面上,无论是志在推翻布尔什维克党统治的激进派,还是像维克托这种心怀鬼胎的野心家,都无法将自己的“触手”有效地渗透到这片地区。现在,郭氏集团已经崛起了,郭氏兄弟在远东地位已经基本稳固了,因此,如果维克托想要将他的计划推行到远东,那就首先应该考虑的,自然就是同郭守云合作。   这将是一场各取所需、对大家都有利的合作。郭守云心中笃定,他已经明白维克托找上他的真正原因了。   从上午近十一点钟由哈巴罗夫斯克起飞,到下午近五点钟抵达叶卡捷琳娜堡,米-24穿越一千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总共用了不到六个小时,不过直升机最终的听落点并不是叶卡捷琳娜堡的市区,而是市区东郊外的一栋临河别墅。   当双腿发软的郭守云,由两名士兵搀扶着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一名看上去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安全委员会年轻上校,快步迎了上来,他笑容满面的同郭守云握了握手,同时说道:“郭先生,维克托同志估计您会在六点之前赶到,我当时还有所怀疑,呵呵,如今看来,我的顾虑是多余的,先生不仅来了,而且比维克托同志的估计还要提前一个小时。”   “岳父宣召,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敢不来?”郭守云甩甩头,尽力甩脱晕机所带来的浑噩,同时笑道,“上校同志看上去很陌生,您是……”   “噢,先生可以叫我普拉霍诺夫,我是维克托同志的护卫官。”上校看上去很热情,他拉着郭守云的胳膊说道。   “普拉霍诺夫同志,很高兴认识你。”郭守云客套道。   “其实我早就想结识先生了,只不过这一阶段维克托同志公务繁忙,我整天随侍他身边,所以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普拉霍诺夫亲热地说道,“不过现在好了,相信这一段时间维克托同志能够清闲下来了,哦,只顾着同先生说话了,咱们进去吧,维克托同志还在等着同您见面呢。”   郭守云笑了笑,对普拉霍诺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上校应该是维克托的亲信,这小子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等于是在替维克托做解释。老东西这么长时间都不跟自己这个女婿见面,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这要是不给个说法,见面自然会有几分尴尬。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大,从庭院内的私人停机坪过来,还要穿过一个小型的喷泉花园,而后,再通过一条绿荫环绕的甬路,继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傍依在宽大游泳池岸侧的网球场,隔着这个网球场,可以看到泳池对面的一栋纯白色欧式双层小别墅。   这一路行来,郭守云唯一的感觉就是此地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牵着猎犬的守卫几乎随处可见,不过在通过了甬路之后,那种紧张戒备的气氛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派旖旎浪漫的氛围。无论是那宽敞的泳池里,还是看上去异常正规的网球场内,衣罩暴露、身材婀娜的性感美女可以用云集来形容。   “哼哼,”走在网球场边的黄土小路上,郭守云看着场内两个穿着素白色短裙的金发女人,揉揉鼻子,不无艳羡地说道,“普拉霍诺夫同志,这里这份产业是谁的?”   “自然是维克托同志的,”普拉霍诺夫微微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难道先生没有听雅科夫同志提起过吗?他在西西伯利亚任职的时候,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   “噢,嘿嘿,看来我的老岳父,还有那位大舅子都是很懂得享受的人啊。”郭守云嘿嘿一笑,不无调侃地说道。   “哦,”普拉霍诺夫顺着郭守云的目光看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他指了指那些正在泳池边嬉戏的女人,语气暧昧地笑道,“先生是说这些小妞吗?呵呵,那您可是误会了,她们都是维克托同志为来访的贵客准备的。叶卡捷琳娜堡这地方荒僻,根本没有什么太好的消遣地方,所以这来访的客人如果小住一段时间的话,难免会感觉无聊,所以……呵呵,这也是一种必要的应酬。先生这次过来如果能停留两天的话,那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为您安排。”   “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口味比较挑剔,老岳父收集的这些‘外卖’我可受用不起。”郭守云一听就没了兴趣,他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如果真有需要的话,他也看不上这些不知被多少男人受用过的货色,尤其是维克托所看重的那些所谓贵客,哪个抄起来不得是五六十岁、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头子。一想到这些女人被某个浑身布满老年斑、褶皱四起的老头子压在身下辗转呻吟,郭守云就有一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普拉霍诺夫也听出了郭守云语气中的厌恶,他讪讪一笑,没有再接口。   两人一前一后的绕过网球场边的黄土小路,踏上了别墅前那一大片砌着混凝土方砖的平台,最终来到了别墅的正门。   “郭先生,维克托同志就在客厅里,您稍等片刻,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在别墅的门前,普拉霍诺夫停下脚步,他朝门内张望了一眼,而后转身对郭守云说道。   “通报什么?我见老岳父还用通报吗?”郭守云已经看到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维克托,他撩撩眼皮,随口说了一句,而后就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伸手,推门走了进去,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普拉霍诺夫杵在门前。 第八十四章 翁婿密谋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维克托一个人,当郭守云闯进门内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报纸,对于有人不敲门就闯进来,这个位高权重的老头显然很不高兴,他带着一脸的怒色,猛地抬起头来。   “啊,这个地方真不错,”对老头的那张臭脸视而不见,郭守云踩着脚下那绵软的地毯,一面四处打量着,一面笑眯眯地说道,“上一次去莫斯科的时候,我和雅科夫也路过这叶卡捷琳娜堡,可他却没跟我谈起过这处好地方,不然的话,我说什么也要过来小住些日子。”   “守云啊。”维克托自然不可能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国年轻人,他脸上的怒容几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足以令任何人感觉亲近的慈蔼。   “怎么这么快就干过啦,我还以为你要晚两个小时才能到呢,”将膝上的报纸合起来,随手扔在一边,维克托也不起身,就那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笑道,“来,过来坐,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来杯茶吧,”郭守云不急不缓地走到沙发前,扭头看了一眼兀自站在门前的普拉霍诺夫,说道,“稍稍放点糖,不要太多。噢,还有,最好再给我准备点吃的,哎,我这一接到您老的邀请,连必要的准备都来不及做就急匆匆赶过来了,这不,不仅没顾得上给您老准备份见面礼,我这午饭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都是一家人了,没有那么多讲究,”维克托一脸的笑容,两处眯成一线的眼角上全都是褶子。“想吃点什么,我让普拉霍诺夫去给你准备。”   “随意吧,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郭守云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   维克托点点头,而后朝站在门口的普拉霍诺夫使了个眼色,年轻的上校心领神会,一转身走出门去。   “守云啊,”等到普拉霍诺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维克托双手揉搓着满布皱纹的眼角,叹口气说道,“这是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吧?早听说妮娜的心上人是个年轻英俊的中国小伙子,我一直都想见见,可就是这工作上的事情太多,哎,就连你跟妮娜的订婚礼,我都没顾得上参加,怎么样,心里没记恨我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岳父吧?”   “嘿,这有什么可记恨的,”郭守云翘起二郎腿,用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敲击着,嘿嘿一笑道,“您老公务繁忙,跟妮娜订婚那会,我就听说您正身在列宁格勒,现在这时局不太平,您老干的又是那么份受累的工作。嘿嘿,我能理解,能理解。”   “这就好,这就好啊,”维克托一副老怀大开的样子,“如果妮娜也能像你这么开通就好了,这孩子,哎,不说也罢。”   “不说最好。”郭守云心道,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维克托那个所谓合作的事情,至于说他同妮娜之间的关系,郭守云才没有心思去理会呢。不过这个老头显然很喜欢吊人胃口,他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可就是不把话题往正路上引。   “守云啊,最近这段时间远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东拉西扯的闲聊几句之后,维克托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远东的问题上,他半眯着眼睛,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听说特列季亚克将军在那边搞了半个多月的戒严,远东几个州的气氛都很紧张啊,你的生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吧?”   “怎么的,听起来这老狐狸对特列季亚克很不满意啊。”郭守云心头一颤,他听出来维克托这番话似乎在暗示什么。本来嘛,远东的戒严并不是特列季亚克一个人的意思,这是苏联高层的决定,国防部、安全委员会、内务部,全都参与其中,否则的话,雅科夫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听从远东军区的指挥?而维克托作为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的局长,又是雅科夫的父亲,他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呢?   “哎,戒严嘛,像这种事情,对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来说,总是会有一定影响的,”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是郭守云嘴上回答的却丝毫不慢,因为摸不清维克托的用意,他的回答也显得模棱两可,“不过特列季亚克将军对我还算照顾,各方面的限制也相对少一点,所以我这边虽然有一定的损失,倒也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也是损失嘛,”维克托仍旧是那么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他附身掀开桌上的雪茄盒,拿出一杆雪茄递给郭守云,同时说道,“现在国内的形势已经这么复杂了,莫斯科都快成了战场,所以这地方上的稳定就显得至关重要了,毕竟我们这些搞政治的首先要考虑的并不是个人得失,而应该是人民的利益嘛。就像现在的远东,明明社会秩序比较稳定,这有些同志却偏偏要在那里搞什么戒严,又是军队又是警察的,把个社会氛围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普通民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这还成什么样子?”   “哦?是,是,是。”郭守云嬉笑道,他现在可以肯定,维克托对特列季亚克肯定是非常不满了,只是这老头明明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坏蛋,现在却偏偏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将某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特列季亚克的头上,嘿嘿,这就是政客,真正的政客。   “特列季亚克将军这段时间的做法的确有些出格,”郭守云摸清了方向,自然就知道如何顺着维克托的口吻接茬了,他毫不犹豫的表明了观点,在将陆沉的特列季亚克后背上,重重的踩了一脚,“您老想想看,像我这种能够享受到特殊照顾的商人,也免不了在远东这段时间的戒严中遭受损失,由此可见,那些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普通商人,那损失岂不是更大了?所以我考虑,如果可能话,莫斯科方面最好能够尽快作出一些督促工作,结束远东目前这种过分紧张的气氛。”   “你的这个想法不错,只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有些不太现实。”维克托赞誉地看了郭守云一眼,而后皱眉说道。   “噢,这我可就有点不明白了。”郭守云装模作样地说道,他自然知道这种想法不现实,可是这种话他却不能去说,而是要引着维克托说出来,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顺其自然的了解到维克托找他来见面的真实目的。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维克托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叼着一支雪茄,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两步,说道,“现在莫斯科大部分手中握有实权的同志,也和特列季亚克同志抱着同样的心思,他们看不清局势的发展,顽固、守旧,死死抱着那些陈腐的观念不放,甚至天真的认为手里掌握着军队,掌握着一些暴力部门,就能够将自己手中的权力牢牢抓住。所以他们才搞出这种所谓戒严的把戏,希望能够借此压制自己的政敌,打击那些同他们信仰不同的人,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方面怎么可能出面弹压特列季亚克这样的人呢?”   “哦,那依您老的意思,这个问题看来短期内就没有办法解决了?”郭守云心领神会的追问道。   “话也不能那么说,”维克托摇摇头,面色严肃地说道,“现在像特列季亚克将军这样自私自利、看不清形势的人虽然有,但是却也不多,只不过他们现在大权在握,那些对他们做法不认同甚至是心存反感的人还不敢站出来说话罢了。就拿远东来说吧,在那里,特列季亚克同志也不可能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凝成铁板一块吧,比如说毕瑟夫将军,他对特列季亚克同志就很是不满嘛,而像他这样的人,我相信在远东军区内部还有很多,如果这些人能够联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个必要的诱因,那说不定就能逼迫特列季亚克同志接受多数意见,走回正途了。”   维克托的话令郭守云心跳加速,这老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特列季亚克将军是国防部的忠实追随者,如果国防部联合内务部、安全委员会发动政变,那么这位远东军区的第一号当家人,自然会站在政变者的一方,如此一来,政变者就能很容易的掌握住远东的局势。而今呢,维克托摆明了就是要分化政变者的力量,那么特列季亚克手中的军权,就必须被剥夺掉,而他找郭守云前来合作,其根本目的也应该就在这一点上。把远东军区那些手握一定权力,并且能够为自己所控制的将领笼络到一起,而后再一个“必要的诱因”出现时,逼迫特列季亚克接受多数意见,听听维克托所说的这一番话,他明显是希望郭守云在莫斯科政变发生之后,在远东军区内,也策划一起针对特列季亚克的兵变啊。   “这个老狐狸真是不把我这个女婿当自己人看啊,这一锤子买卖如果搞不好,可是要把脑袋送掉的。”看着维克托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老脸,郭守云心中大为不忿。要自下而上剥夺一名军区司令员的兵权,这绝对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差事,不说别的,如果事机不密走漏了消息,那身为封疆大吏的特列季亚克,完全有权力不经审判,直接就把他郭守云这么个小商人拖出去毙了,而事后无论是莫斯科的政变成功与否,都没有人能以此为罪名去谴责特列季亚克。所以说,这件事……真的不好办。 第八十五章 昂贵的鱼子酱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机遇总是孕育在危机之中的,这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有多少危机就有多大的机遇,要不怎么会有“否极泰来”这么一句话成语呢。   郭守云琢磨着,如果他真的加入维克托的计划,并在远东军区内将这一场夺权的兵变策划成功了,那么毋庸置疑,当政变危机过去之后,所有参与兵变的将领将会得到叶氏的重用,而他这个兵变发起人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到那时,他在远东军区的身份,将不再是一个区区的出资人,他将成为军区高层背后真正具有影响力的决策者。不仅如此,如果他加入了维克托的这一项冒险计划,那等待着他的,还有大笔大笔的布尔什维克党党内资产。   一头是舍身丢命的巨大风险,一头是权财双赢的巨大诱惑,在这种艰难的选择面前,郭守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面对眉头紧皱、一语不发的郭守云,维克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冷笑。他相信自己这位精明的女婿肯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小伙子现在之所以沉默不语,就是在考虑一个何去何从的问题。   “毕竟还是太年轻啊,需要多磨练一段时间。”两根指头捏着粗硕的雪茄烟,维克托悠闲的喷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心里却在冷漠的想着。   的确,郭守云此时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从他在哈巴罗夫斯克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这一场合作就等于正式开启了。他要嘛老老实实的加入这一项计划,要嘛就永远也别想回到远东,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一架军用直升机突然坠毁,应该没有什么人会过多的追查。   “维克托同志,”就在郭守云兀自沉思的时候,普拉霍诺夫推门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前说道,“郭先生的午餐准备好了,需要送进吗?”   “嗯,拿进来,拿进来,”维克托顷刻间换上那副和蔼的笑容,同时伸手指着沙发间的埃桌,连声说道,“就放在那吧。”   普拉霍诺夫闻言一愣,他知道维克托这个人很在乎礼节,他从不允许别人在同他谈话的时候吃东西,即便是身为他儿子的雅科夫也不例外。而今……难不成他对这位姓郭的女婿真的高看一眼?   尽管揣了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普拉霍诺夫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转过身去,朝紧跟在身后几名窈窕女郎摆了摆手。顷刻间,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如同翻飞的蝴蝶一般,井然有序的走进客厅,将一桌丰盛的午餐,摆在了郭守云面前的矮桌上。   “这么丰盛?”抛开脑子里揪成一团的思绪,郭守云展颜一笑,随手拿起摆在面前的刀叉,交错在一起磨蹭两下,说道,“普拉霍诺夫同志真是太客气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普拉霍诺夫笑道。   “好啦,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朝普拉霍诺夫和那些侍女打了个手势,维克托说道。   “是,维克托同志。”普拉霍诺夫恭敬的答应一声,而后带着几名侍女退出门去。   “哎,这顿迟来的午餐固然是丰盛,可是我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下口了。”等到普拉霍诺夫一干人消失在门外之后,郭守云拿着刀叉,意有所指的皱眉说道,“您老要不多少给我点指点?”   “呵呵,”维克托轻笑两声,他缓步走到矮桌前,伸手指了指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盘鱼子酱,说道,“常常这鱼子酱吧,这可是我刚刚从阿斯特拉罕搞到的,今年最新鲜的鱼子酱。你看看,这一粒粒饱满的鲟鱼卵,大小均等,色泽黑而亮,好不粘连,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   “哦?”郭守云觑了一眼自己的老岳父,这老头说得似乎津津有味,看他那样子,就好像这鱼子酱也大有可谈一般。难不成老头在说废话?郭守云可不会这么考虑,他相信自己这位老岳父又在玩那种语言上的迂回侧击了。   用手中的叉子轻轻抹起一点酱子,放在口中尝了尝,郭守云回味般地说道:“嗯,的确不错,很新鲜,滋味鲜而不腥,纯而不腻,堪称是上品中的上品。”   “呵呵,要说在咱们国内,恐怕唯有阿斯特拉罕的鱼子酱才是真正的上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维克托将手中的雪茄放在桌沿上,而后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郭守云貌似颇感兴趣地说道。   “其实这制作鱼子酱的过程,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大同小异,”维克托兴致盎然地说道,“制作工人首先要从鱼膛中挖出鱼子囊,小心翼翼的把鱼子,同粘连的组织分离开,冲洗干净之后,再加上适量的细粒食盐腌制。嘿嘿,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加盐,盐是好东西,它不仅能破除鱼子的黏性,不使这一颗一颗鱼子重新粘合到一起,同时呢,还能保鲜,防止这些脱离了组织的鱼子腐坏变质。嗯,这鱼子酱的制作过程,大概也就是如此了。至于说为什么阿斯特拉罕的鱼子酱最是上品,这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因为阿斯特拉罕这个地方,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啊,它处在伏尔加河河口三角洲的内围,每年潮汛期,朔流而上前往伏尔加河内河产卵的鲟鱼,有很大一部分会来到这里,因为这里偏离伏尔加河中下游的潮涌,风平浪静、水波不惊,对于鲟鱼来说,这里可是栖身产卵的最佳选择。”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郭守云还不明白维克托的用意,那他就太愚蠢了,很显然,这老头用桌上的鱼子酱做了一番暗喻,在他的暗指中,阿斯特拉罕的伏尔加河河口三角洲,其实就是指的远东,那里远离风口浪尖,是一个相对来说风平浪静的地方。而潮汛期显然就是指的即将到来的那场政变,这场政变一旦爆发,大批“鲟鱼”就会从深藏的“外海”窜入“河道”,兴风作浪。而对于郭守云这种制酱工人来说,这却是个制作上品鱼子酱以谋取暴利的最佳时机。超汛期的到来,意味鲟鱼要产卵,而在这个事情,也就是它们体内那些鱼子最为成熟的时期,毫无疑问,成熟的鱼子是不稳定的,它们一个个都寻摸着要脱离母体,构建自我,而在这个时候,制酱工人只要添加一些外力,就能够很容易的将它们从鲟鱼体内剥离出来,一粒粒的打散,而后呢,再以“细粒的食盐”为工具,将这些鱼子收为己用,从而制作出一份精美的鱼子酱。   鲟鱼指什么,鱼子指什么,食盐又指代的什么,郭守云都非常清楚,他也不得不承认,按照维克托的这个假喻,这一场制作鱼子酱的过程,的确是大有可为。   就像维克托所说的,“食盐”是好东西,而且是人人都喜欢,人人都脱离不开的好东西。在远东打拼了几个月的时间,郭守云手里已经掌握了一大批的“食盐”,因此,他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在潮汛期到来的时候,调拨出足够的“食盐”使用。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这个制酱工人野心很大,他不仅想要制作出上品的鱼子酱,还想要拿到更多的“食盐”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呢,他就需要那些试图从他这里订制“鱼子酱”的客户,拿出更多的代价来。   “您老的这个解说倒是挺有意思的,我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制作这么一份鱼子酱,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郭守云摆弄着手中的刀叉,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就我所知,这段时间由于国内市场的困境,上等的精细食盐好像价格浮动很大,而这也就意味着制酱成本的提升,嘿嘿,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不守规矩的制酱工人,会耍上一两手偷工减料的勾当,比如说把精制细盐改换成粗盐,甚至是没有经过提渣的晶盐,那样一来,咱们恐怕就吃不到上好的鱼子酱了。”   “哈哈哈……”维克托放声大笑,他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笑道,“守云啊,你这是多虑了,要知道阿斯特拉罕一共有十二家鱼子酱工厂,而这些工厂则都是国有产业,他们制酱所需要的每一种原材料,都有专门的机构提供,所以说,无论国内的情况如何不景气,这按质按量提供的精制食盐也绝不会出现短缺的情况。”   维克托说着,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快步走到客厅一角的衣架边,从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内取出一纸信封,然后走回到郭守云的身边,将信封递到他手里,笑眯眯地说道:“你看,如果你管理着一家鱼子酱工厂,面对如此完备的后勤保证,你还会担心什么食盐的问题吗?”   郭守云心领神会,他拆开信封,将里面那厚厚的一沓票据抽出来,细细的查看一番之后,脸上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如果这些保证的话,那我自然不会担心食盐的问题了,”郭守云随手将信封揣进口袋里,同时眨巴着眼睛说道,“不过这话说回来,难道就没有人担心某位制酱工人会中饱私囊,以……”   挥手打断郭守云的话头,维克托眯缝着眼睛,一脸淡漠地说道:“守云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像这些事情,自然有人会担心,不过我却不以为然,这中饱私囊的事情虽然一时干着痛快,但是过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以你的聪明头脑,难道还会看不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吗?” 第八十六章 天赐良机   从维克托的别墅出来,郭守云重新登上直升机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七点钟,他稍微的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来时的速度,等他返回到哈巴罗夫斯克的时候,恐怕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了,也就是十八号的凌晨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时间段,如果按照历史的演进过程,从十八号的凌晨向后推不到三十个小时,苏联这个曾经在国际历史上创作了诸多奇迹的社会主义国家联盟,将会遭受它分崩离析前的最后一次沉重打击,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会随着几十小时之后的那几声钟鸣从天而降。   幸运啊,郭守云心中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亲眼见证一个国家的消亡,像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更何况作为一个身处风暴边缘的投机分子,他还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旁观者,他将要在苏维埃这堵围墙坍塌的过程中,用力的踹上一脚。   想想吧,今天这里将要发生的一切,将会成为人类社会史上最大的一个谜团,苏联这个红色帝国的分崩离析,将会给无数的史学家带来一连串永远都看不透、摸不清的谜团,而作为这一事件中的参与者,郭守云可以说是了解了一切,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琢磨着,将来有机会是不是改写一本回忆录什么的,将今天他所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甚至是亲手所做的一切,统统披露出来,到那时,他觉得自己即便是一无所有了,恐怕也能靠着这些稿费过上纸碎金糜的好日子了。   马力强劲的直升机,在黝黑空旷的西伯利亚平原上急速飞驰,透过车窗朝外张望,在肉眼可及的地方,竟然看不到半点灯火。   郭守云摸摸手上的口袋,还好,带着烟呢。他将烟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揪三根出来,先是将一根叼进嘴里,而后将剩余的两根分给坐在他对面的两名士兵。   “谢谢先生,我不会。”两名士兵中那位佩戴着下士肩标的,抢着说道。开玩笑,在直升机上抽烟,这可是违反军纪的,他郭守云在这里抽烟没人敢说话,这要换成他们这些当兵的,那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都不会?”郭守云愕然道。   “是,都不会。”下士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一脸诚恳地说道。   “噢。”郭守云也没多想,他一个黑心的商人,怎么可能懂得军队的纪律,更何况即便懂得他也不可能去遵守,军队的纪律,嘿嘿,他违反的还少吗?尤其是现在,他正准备着挑唆一干将领去夺取特列季亚克将军的兵权,要论违反军纪,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吗?   轻巧地吐了一个眼圈,郭守云随手将两支烟卷放到身边的座椅上,继而扭头看向窗外,继续他刚才没有完成的思索。   很显然,对于郭守云来说,今后的两天,在准确的说,是五十几个小时里,他将会非常忙碌。至少来说,他要在远东军区内部找到足够的依靠力量,如果没有那些手握兵权的人做内应,要想将特列季亚克将军轰下台,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说,他现在需要好好筹措一下,看看远东军区内有哪些手握实权的人是可以拉拢的,哎,这个问题很让人头疼啊,毕瑟夫?这老东西可以算是一个,苏西霍夫?伊万诺夫?他们可以算上,毕竟这两个人早就被他拉上了贼船。至于说剩下的那些人,说不得,只能加紧试探了。不过有利的一点是,远东军区内部大大小小的将领,基本上都拿过集团的好处,他们受贿的证据,郭守云手里可谓是抓了满把,他相信,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再加上现在的时局为助推剂,要想搞定这些早已被腐化的将领,并不十分困难。   不过仅仅把军区方面搞定显然还不够,这可是决定郭氏集团今后命运的关键时刻,所以现在能动用的力量,全都要动用上。   郭守云琢磨着,莫斯科权力核心所策划的这场政变一旦失败,那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中央、地方权力结构的大洗牌,而他要想真正将远东各州掌握在手里,现在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不仅如此,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垮台,很多相应的机构、部门都将被裁撤,比如说安全委员会。在郭守云的记忆中,苏联在“8.19”政变之后,继之而起的叶氏政府完全不信任这个网络庞大的间谍机构,他们随后所搞的一系列政府机构改革,将这个在苏联屹立了七十余年的神秘组织搞垮了。而安全委员会的垮台,也直接将大批接受过良好训练,堪称精英的特工,抛进了失业者的大军,从而为黑手党的崛起奠定了优良的人才基础。   现在郭守云踌躇满志,他要将整个远东完全纳入自己的麾下,那么自今而后,他的对手肯定就少不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为自己,为守成,为集团几名重要的人物,组建一个能力过硬的保镖队伍,而那些有苏联政府一手培养起来的特工,无疑就是最佳的选择。同时呢,莎娜丽娃所掌控的帮会,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只收录一些地痞、混混之类的乌合之众了,今后帮会是要朝国际化的方向发展的,所以这精英人才的招募就变的相当重要了。嗯,莎娜丽娃本身就是安全委员会成员,想来她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说来有些好笑,苏联这个红色帝国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了,生活在这里的国民全都把自己的国家当成了囚笼,在他们眼里,苏联到处都是垃圾,没有一样应该保留的东西,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感觉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他们甚至以自己是个红色国度中的一员为耻辱,只有像美国那样到处充满了自由与民主的过度,才是人人向往的人间天堂。而同样是这个国家,同样是这片土地,在郭守云的眼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好东西,且不说那些丰富到足以令全世界流口水的矿产资源,也不说全世界排行第一的土地面积,就单说现在最遭人憎恶的那些存在:贪官污吏?好东西啊,没有他们的存在,哪里会出现适合郭守云生存的土壤;漏洞百出的经济制度?好东西啊,没有这些漏洞,别人还怎么投机倒把啊;一竭不振、极度匮乏的商品市场?这更是好东西了,郭守云的第一桶金,就是由它带来的;动荡的社会与风波不止的政坛?嘿嘿,郭守云最喜欢这些东西了,他现在巴不得这天下更乱一点呢。   郭守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在什么样的世道下,他这种人才能够活的更舒服。在前世,他只不过是骗了一点小钱而已,就最终被判了个死刑,而且还是立即执行,连个死缓都没捞上,而现在呢?现在他所作下的恶事如果放在国内,恐怕早就被枪毙一百次了,可他不仅活的相当滋润,而且在不久之后,他还能过得更加出彩。所以对他来说,乱世才能找到最好的生存机会。   看看现在,这更大的变乱就要出现了,而在动乱前夜,他的口袋里就已经揣进了布尔什维克党在远东所拥有的庞大产业:数以亿记的卢布存款;十几家高档疗养院;包括挈西诺在内的二十余家假日宾馆;符拉迪沃斯托克、萨哈林等地十几处刚刚建好,还没来得及分配入住的政府住宅等等等等,只要莫斯科那些身居高位的可怜虫发动了政变,并最终宣告失败,那这一笔数目惊人的党产,将在几天之内就转归郭氏名下。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能这么赚钱啊?   想想都觉得讽刺,郭守云记得前世看过不少所谓的专家分析,有人言之凿凿的宣称,在苏联的“8.19”政变中,真正的赢家是以叶氏为首的激进派,因为他们最终击垮了布尔什维克党,赢得了俄罗斯的大权。也有人说,美国才是这场政变中最大的赢家,因为他们最终击败了对峙几十年的老对手。当初郭守云还对这些分析大为赞同,甚至是深感佩服,而今呢,他只想说这些分析都是狗屁,叶氏只不过是一群阴谋家推出来接屎盆子的可怜虫,而美国人只不过是这些阴谋家实施阴谋的强大外援,至于这场政变真正的赢家,那绝对应该算是维克托这种身居幕后,但是却自始至终操纵一切的老狐狸。正是无数个维克托这样的“天才”联合在一起,最终推翻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布尔什维克政权,同样也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将布尔什维克党的党产瓜分一空,仍旧是他们的联合,将类似克留奇科夫、亚纳耶夫、亚佐夫这样的布尔什维克党精英送进了监狱,郭守云相信,在若干年之后,他们这些人还有能力将他们自己亲手送上台的叶氏,从总统宝座、民族英雄的神坛上掀翻下来,再把另一个强力人物推到台前。   “高坐揽云台,笑看兵戈起。”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扔在脚下,又狠狠踏上去一脚。他就要回到远东了,而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这片俄罗斯最东方的区域,就将成为他的“揽云台”,他要虎踞在此,笑看老毛子们在西边那片地面上你死我活的拼个痛快。 第八十七章 非常四十八小时(1)   “先生,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站在郭守云的身边,尼基塔端着一杯咖啡,一面用小银匙在杯子里轻轻的搅拌着,一面轻声说道,“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您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再这么下去,您这身子会受不了的。”   斜倚着阳台上的围栏,郭守云将目光从楼下的街道上收回来,他瞟了尼基塔一眼,随手接过她手中的咖啡,轻抿一口之后,叹口气说道:“我睡不着啊。对咱们来说,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期了,我想莫斯科那边现在已经开始运作了,远东军区也应该接到了消息。”   说到这里,郭守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继续说道:“现在是五点四十分,也不知道莎娜丽娃和拉丽萨那边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尼基塔默然点头。   前天郭守云从叶卡捷琳娜堡赶回之后,就夤夜召集自己所信任的几名集团核心人物开会,在这次小会上,他将莫斯科即将发生的政变,以及集团在这场政变中所要采取的行动,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老实说,对于尼基塔、拉丽萨以及莎娜丽娃来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过于令人难以置信,如果这番话不是郭守云说出来的,那她们恐怕只会拿来当笑话听了。   在小会结束之后,整个集团开始按照郭守云布置全面运转起来。就在昨天,拉丽萨离开哈巴罗夫斯克,秘密前往比罗比詹面见毕瑟夫,按照郭守云的推测,这位远东军区的中将同志,必然对军区内部的头头脑脑们相当熟悉,什么样的人可以用金钱来收买,什么样的人必须用权力来诱惑,谁谁谁有什么弱点,谁谁谁的命门何在等等,既然要搞大动作,那么这些基本的情况郭守云就必须首先摸清楚。   在拉丽萨采取行动的同时,莎娜丽娃也没闲着,她按照郭守云的吩咐,首先同镇守阿穆尔州的苏西霍夫、伊万诺夫两位少将接了头,正如郭守云所预料的那样,这两位同集团长期合作的将军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有些犹豫,而且最终给出的答复也有些模棱两可,但是郭守云相信,只要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这两位将军肯定会选择站在自己一方的。   尼基塔这两天在负责同政府官员打交道,老实说,同这些脑满肠肥的官僚们共事,远比同军方的将领打交道困难,这些家伙一个个奸猾似鬼,绝对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而且他们一个个的嗅觉都很灵敏,这两天气氛的紧张,他们肯定能够感受到,所以说郭守云也没打算尼基塔能够取得什么突破性的成绩,对他来说,现在这些远东的政府官员都是墙头草,大局未定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正襟危坐,看上去处变不惊似的,只要这大局一定下来,他们立马就会风起景从,一边倒的靠过来。   几番布置之下,成果在一点点的显现。   昨天下午,拉丽萨从比罗比詹赶回哈巴罗夫斯克,她带来了毕瑟夫中将所提供的一大串名单,根据这份名单,再结合自己平时所接触到的那些远东军区将领,郭守云和他身边的几个女人迅速整理出了一份联络名单,名单中包括远东军区总参谋长席贾霍夫、政治委员挈廖缅科在内,一共有十二名主要将领,这些人都是需要第一时间搞定的。   既然能够被郭守云列入收买名单内,那这些将领或多或少的就有一些个人问题。老实说,在经过了戈氏对军队的两年所谓改革之后,如今苏军的将领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激情四射、热血沸腾了,尤其是二线的将领,信仰的丧失令他们的思想早已陷入混乱,所以说,除非像特列季亚克那样的“死忠党员”,谁不想着多为自己捞点好处啊。   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郭守云回手将空杯子递给尼基塔,而后先是舒展双臂,用力的抻了抻酸涩发麻的筋骨,随后,又在因困乏而麻木的脸颊上用力揉搓两把,那混沌的脑子,顿时感觉一阵儿清明。就像老话所说的,这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就拿如今的郭守云来说,他这几个月来过得一直都是悠闲舒适的生活,像熬夜这种事情他可是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了,而今,这一熬就是两天多,他不还是挺过来了?   再次看看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指向了六点整。   “尼基塔,去把电视打开,”郭守云看了一眼阳台外的街道,头也不回地说道,“给我调到中央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现在应该有消息传出来了。”   “是,先生。”尼基塔端着杯子,趿拉着小拖鞋,一路小跑的赶到电视机的旁边,按开了开关。   片刻之后,电视中传来了激昂的音乐声,这乐曲相信每一个苏联人都很熟悉,它正是苏联的国歌,“牢不可破的联盟”。   郭守云皱了皱眉头,他扭头朝电视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电视屏幕上播放的,还是一段段的莫斯科街景,此时闪现出来的,正好是莫斯科河的河上风光——预想中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新闻节目没有插播,难道说事情有了变化?   “先生?!”尼基塔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看着郭守云,有些惶惑的轻声唤道。   “怎么回事?难道这历史真的发生了变化?”郭守云心跳如雷,他再次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又看看了大厅对角的那一面古铜色落地钟,已经六点过两分了,为什么这政变的消息还没有播放出来?   “嗡……”就在郭守云心惊的时候,阳台外的街道上突然隐约传来一阵儿马达轻响,这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清晨听起来格外刺耳。   愕然转头,郭守云朝马达声传来的街道东侧望去,只见在街道的拐角处,一辆绿色的装甲车正好从街口的那栋小楼侧面转过来,一名站在装甲车内,仅有半截身子露在顶舱外的苏军士兵,正摆弄着车顶上的机枪,看上去面色紧张。   装甲车很快从街角拐过来,紧跟在它后面的,是一辆挂蓬的绿色军用吉普车,而紧跟在吉普车后面拐过街角的,又是一辆装甲车,郭守云看着这些径直奔向自己楼下的装甲车队,忽然间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一、二、三、四……仅仅是装甲车就有六辆。现在莫斯科那边的政变没有动静,而军队却开到了自己的楼下,这……难道说维克托的预谋出问题了?抑或是自己策划的计划走漏了消息?   颀长的装甲车车队很快开到了郭守云的楼下,随着马达声的息止,一个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士兵从装甲车的车厢里钻出来,迅速在楼前布置起了警戒区域。   “苏西霍夫将军?!”郭守云没有理会那些忙碌的士兵,他的目光紧紧盯在那辆绿色的吉普车上,因此,当那扇车门打开,苏西霍夫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轻呼道。   “先生!开始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守在电视机前的尼基塔也发出一声惊呼。   猛地回过头去,郭守云迫不及待的朝电视屏幕看过去。   此时,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是莫斯科中央电视台一号新闻播报大厅,也许是紧急插播的缘故,女主持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慌乱,她拿着手里的新闻稿,愣愣的在镜头前坐了几秒钟,而后才像是突然回了魂一般,张口宣读今晨这一次紧急新闻的重要内容。   “由于戈尔巴乔夫同志因健康原因无法继续履行总统职责,经最高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紧急会议决定,更具我国宪法一百二十七条规定,副总统亚纳耶夫同志,将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代行总统职权……”   虚惊一场,这该来的一切最终还是来了,当主持人宣读了亚纳耶夫的一番紧急命令之后,郭守云心里悬起的那块大石,总算是稳稳的落了下去,他深深的嘘一口气,而后缓步走到客厅的沙发前,身疲力竭的瘫坐在松软的沙发里。老实说,这一场虚惊来的快,去得也快,刺激是真够刺激的,可郭守云却由衷的希望这种事情以后再也别出现了,亏得他体格还算不错,如果换上一个有心脏病的,恐怕当场就能吓死。   如今政变已经爆发,那所有的事情就好办了,且不管苏西霍夫在这个时候带兵过来是为了什么,至少郭守云觉得不可能是转为抓他而来,这些当兵的也不是傻子,在局势没有明朗化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采取行动的。   “尼基塔,苏西霍夫将军来了,”坐在沙发里,郭守云无力的摆摆手,说道,“你去外面迎一下。”   “是,先生。”尼基塔点头答应一声,而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吱呀!”   就在尼基塔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风风火火的苏西霍夫一头闯了进来,还没等站稳脚,他便大声嚷嚷道:“守云,赶紧准备准备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八十八章 非常四十八小时(2)   看着苏西霍夫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郭守云刚刚放下不就的心重新提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刚才那一份不好的预感并没有那么简单。   “出什么事了,将军?”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平静,郭守云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说道。   “现在来不及细说了,”苏西霍夫瞟了一眼正在播报着新闻的电视,摇头说道,“现在情况紧急,有什么话咱们在路上说。”   听苏西霍夫的口吻这么焦急,郭守云也不再多问,他知道眼前这位将军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不然的话,他根本用不着跟自己这么罗嗦,楼下那些士兵一拥而上,自己和尼基塔除了乖乖的束手就擒之外,压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也顾不上收拾什么东西了,郭守云和尼基塔当即下楼,在苏西霍夫的陪同下,登上了那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   未几,吉普车开动起来,在数辆装甲车的护卫下,滚起一路的烟尘,径直朝哈巴罗夫斯克西郊的方向驶去。   “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在车上,郭守云通过吉普车的前窗玻璃,看了一眼前方疾驰中还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装甲车,皱眉问道,“还有,你什么时候来到哈巴罗夫斯克的,怎么提前连个消息都没有透出来?”   “哎,我昨天晚上就已经过来了。”苏西霍夫看上去愁容满面,他伸手在军装的口袋上摸索两把,看样子是想找支烟出来,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郭守云猜到他的心思,抢先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包烟,递了过去。   “守云啊,你说的不错,这莫斯科是真的出大乱子了,”就着尼基塔打着的火机,将手上的烟点燃,苏西霍夫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说道,“昨天下午,也就是莎娜丽娃从我们那里离开之后不久,军区的命令就传达过来,按照这项命令,军区所有下属部队的一级指挥员、政治委员,都要在今天凌晨四点之前赶到军区指挥部。我和伊万诺夫同志当时就感觉情况不妙,再加上莎娜丽娃之前同我们所说的那些,这一次军区的紧急集合命令究竟为的什么,自然也就瞒不过我们了。不过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这军区的命令下来了,我们这些二级部队的指挥人员自然要服从命令。所以当下我和伊万诺夫同志商量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他乘直升机先行一步,而我则在师部里做了一些安排,随后带着这些人连夜赶了过来。哎,在这个时候,总是身边多带上一些人才让人感觉放心啊。”   苏西霍夫说到这里,又用力地吸了一口烟,顷刻间,浓浓的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搞到人人眼前都是烟雾缭绕的。   郭守云听得仔细,看来自己的蚕食政策收效很大,至少苏西霍夫和伊万诺夫两人已经算是同特列季亚克将军离心了,这一点,从他们接到命令之后的种种做法就能看得出来,尤其是苏西霍夫,他来军区参加会议,都带着全副武装的一支装甲部队过来,这摆明了就是准备在势头不妙的时候拿来跑路用的。受几个月前格鲁吉亚独立事件的影响,如今远东军区的这些地方部队,有一个集团军算一个集团军,有一个独立师算一个独立师,全都成了不怎么听招呼的地方军阀,老实说,特列季亚克能把局面维持到现在这种状况,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如果放在平时,受他的权威影响,像苏西霍夫这样的二级部队将领,或许还会显得恭顺一些,可是一旦出现漏子,比如这次的兵变事件,那老将军是不是还能牢牢的把握住整个军区就很难说了。   “特列季亚克将军实在是过于专断了,”苏西霍夫吸了一口烟之后,继续说道,“在今天凌晨四点的军区特别会议上,他先是宣布了国防部关于单方面解除戈尔巴乔夫同志总统职务的决定,继而又不顾大部分同志的反对,决定配合莫斯科方面的行动,在今后六个月的时间内,对整个远东地区实行严格的军事管制,在哈巴罗夫斯克、布拉戈维申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等主要城市,实行无限期的宵禁。守云啊,最初在听了莎娜丽娃转达的计划之后,我和伊万诺夫同志还有些犹豫,毕竟特列季亚克同志在整个远东军区威望甚高,于公于私,我们这些二级部队的将领都不应该生出什么以下犯上、篡兵夺权的想法,可是现如今……哎,政变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列季亚克同志如此不计后果的草率行事,让我们这些人也无法自处了,所以我们如果采取什么不恰当的手段,那也是被逼无奈的。”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明白,这次特列季亚克将军最大的失误,就在于他对布尔什维克党实在是过于忠诚了,因此,在得到了苏维埃中央关于政变的通知之后,他没有同自己手下的将领做最基本的沟通,便毫不犹豫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说实话,这种做法绝对是鲁莽的,是不明智的。要知道,在如今的政局环境下,类似于苏西霍夫这样的二级部队将领,他们需要的不是激进而是稳妥,因此,在面对类似于政变这种大事件的时候,他们所考虑的并不是在第一时间表明立场,而是小心翼翼的察看风向,等到局势进一步明朗化的时候,他们才会最终作出决定。现在,特列季亚克将军用强硬手段逼迫这些人就范,那结果自然会引来强力的反弹。而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郭守云又以掌握着巨大财源的“地主”身份站出来,暗中布置起了推翻特列季亚克的计划,这样一来,远东军区大批的二级部队将领在态度上,自然会更加暧昧。   “今天凌晨的这次会议,毕瑟夫他们参加了吗?”郭守云挥了挥手,驱散眼前的一抹烟气,随口问道。   “毕瑟夫?嘿嘿,自从格鲁吉亚事件之后,军区哪一次的会议他参加过?”苏西霍夫淡淡地哼了一声说道,“还是他们明智啊,四十五集和二十九集都没有派人参加,哪怕是一个小小通讯员都没有来,不仅如此,从马加丹方向过来的两个装甲师,以及从比罗比詹方向迂回向东的一个摩托化整编师、一个装甲师,正在向哈巴罗夫斯克州外围地区靠拢,尽管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表明意图,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毕瑟夫他们这是意在牵制布瑟耶夫的部队,同时,还能有效的威胁军区直属第二空师。哼哼,现在估计特列季亚克将军也很头疼,家门口的这两颗钉子撬不掉,他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这是要开战啊?!”郭守云听得吃了一惊,他是希望远东这边乱一点的好,可这个乱也得有点限度,如果轰轰烈烈的打起仗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咱们能够从这哈巴罗夫斯克逃出去,那这战就开不起来!”苏西霍夫将烟头用力甩出窗外,同时咬牙说道,“如果咱们逃不出去,那就什么都说不准了。”   “咱们?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郭守云困惑地问道。   “不仅有关系,而且还是大有的关系,”苏西霍夫苦笑一声说道,“守云啊,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同毕瑟夫他们在暗中所做的那些交易,已经被特列季亚克察觉了,今天凌晨的会议上,他下的另一个决定,就是要把你严密的监控起来。”   “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苏西霍夫会显得那么慌张。   “幸亏的是挈廖缅科同志接下了扣押你的任务,他在散会的时候通知我,让我抓紧时间把你带走,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苏西霍夫继续说道,“现在军区已经基本失控了,特列季亚克将军这次态度很强硬,他下达命令,让考科斯同志的部队从共青城一线北上,压制二十九集的进攻态势;命令波克金调动两个师又一个旅西出符拉迪沃斯托克,沿远东铁路干线向西推进,威慑毕瑟夫的挺进前沿;至于我和伊万诺夫同志,则需要率部向东推进,从后方牵制毕瑟夫的兵力。从他的布置你也能看出来了,他这是要一举拔掉四十五、二十九这两颗钉子啊。”   郭守云愕然无语,他真摸不清特列季亚克的意图了,难不成他真的要在远东搞一场内战?   “现在考科斯的意思还不明确,但是波克金同志一个小时前刚和我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苏西霍夫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我听得出来,他这个将军是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了,他希望你能够资助他一笔钱,让他带上家人去瑞士定居,如果你能够给他办妥一切手续,同时支付给他这个数,那他就会全力支持你。”   苏西霍夫说着,对郭守云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千万?”郭守云不假思索地说道,“将军尽可以回复他,只要他能站到我这一边,这笔钱我给了!”   苏西霍夫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波克金哪是要什么两千万啊,人家要二百万而已……看来这个年轻人如今真是富得流油了。舔舔嘴唇,苏西霍夫忽然间也有了和波克金同样的念头。 第八十九章 我就要在这!   其实也难怪郭守云会如此的激动,要知道在远东军区内,除了毕瑟夫的第四十五集团军之外,就要数波克金兵强马壮了,而且他的驻防地是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北包括萨哈林在内的广大沿海地区,远东军区的四支岸基中远程导弹防御部队有三支控制在波克金的手中,同时,他还掌握着苏军设在北方四岛上的外岛边防部队,以及萨哈林地区的一个苏军航空师。   现在,这位在苏联从军近四十年的老中将,打算拿一笔钱带着家人流亡瑞士了,那且不说他在这个关头表态能够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支持,单说他逃亡后远东军区所空出来的这一层职务空缺,相信就足以令任何人垂涎三尺了,郭守云觉得,如果能够巧妙周旋一下,他未尝不能将自己所信任的一两名军官推到这样的职位空缺上去。   通过今天这一起事件,郭守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年头只单纯做一个为军队提供资金的商人还不够,自己还必须通过种种手段,将实实在在的军权抓在手里,否则一旦发生事端,他这个小商人可就太危险了。   “既然守云你不在乎花上那么一笔钱,这一切就好说多了,”从举棋不定的犹豫中回过神来,苏西霍夫点头说道,“现在咱们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抓紧时间逃离哈巴罗夫斯克,只要回到了咱们自己的地头上,马上就可以联系波克金同志。如今军区内部情况复杂得很,我想大部分人也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所以在这其中,你才是最为关键的部分,只要你没有被特列季亚克所控制,那像我们这些人就可以多一个选择,至不济也能考虑着学习一下波克金,嗯,我想特列季亚克之所以那么迫不及待的要把你控制起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看来我现在成了香饽饽了。”郭守云依靠在车座上,自嘲般地说了一句。他知道,对于远东军区那些怀有异心的将军们来说,他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绝对不是什么香饽饽,真正的香饽饽是他手里的钱,不过是谁,要想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都需要搞到一笔钱,而在远东,只有他郭守云有能力满足大家的需求。   “呵呵,那也只有等我们逃出哈巴罗夫斯克之后,你才能算是香饽饽。”苏西霍夫笑了笑,随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   “我们这是到哪了?”郭守云扭头朝车窗外看了看,此时车队早已出了哈巴罗夫斯克市区,正沿着一条不算宽阔的泊油路飞快的向西疾驰,泊油路的两侧全都是大片大片望不到边际的白桦丛林。郭守云进出哈巴罗夫斯克的次数不少,可是这条路他却从来都没有走过。   “着什么急啊,现在离咱们的地方还远着呢,”苏西霍夫现在倒显得很冷静,他朝窗外看了看,说道,“现在咱们刚过布杰姆耶斯科,从这里到哈巴罗夫斯克州的边境至少还有二百五十公里,而这一路上,咱们随时可能被军区的人追上。”   “哦?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将军?”尼基塔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她插嘴说道,“这里可是军区指挥本部的控制区,两百五十公里,咱们这样走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特列季亚克的人堵上。”   “呵呵,尼基塔,你太多虑了,我相信将军肯定另有安排。”同尼基塔相比,郭守云倒是显得非常镇定,他微微一笑说道。   苏西霍夫颇为赞赏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他伸手拍了拍坐在吉普车前座上的士兵,说道:“把地图给我拿过来。”   “我的确是提前做了一些安排,”趁着士兵取地图的工夫,苏西霍夫继续说道,“就像尼基塔所说的,如果没有更具体的安排,咱们要从军区总指的控制区内跑出去,那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特列季亚克大概已经察觉到咱们逃走了,那么接下来的一番围追堵截应该也快到来了。”   这么说着,苏西霍夫展开了地图。这是一份远东地区的地区性地形图,郭守云凑过来在地图上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绘制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红、蓝、橙、褐等颜色斑驳的交错在一起,其间还标注了大量的俄文地名以及数字符号。   “你们看,”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苏西霍夫说道,“现在咱们正好处在这个位置,前面十五公里处,是赫尔莫辛独立空降旅的检查站,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接到了军区的命令,要想从他们的防区内通过,除了硬闯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因此,对咱们来说,如果不想跟这支老牌的快速反应部队交火的话,那最好还是选择绕过赫尔莫辛,从霍斯卡纳林区偷偷的摸过去,尽管那里也属于独立空降旅的防区,但毕竟属于外围,如果乔纳瓦琴科够聪明的话,他应该会对咱们绕路而行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郭守云看到苏西霍夫所指的那一片区域标注着鲜明的绿色,而在绿色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标明了“赫尔莫辛”字样的粉红色圆圈区域,尽管对军事地图不是很明白,但他也能猜到,这个赫尔莫辛的周围地区,应该属于丛林地带,而那个粉红色的圆圈,则应该是代表着独立空降旅的驻地。   “如果能够顺利通过赫尔莫辛地区,那么咱们就算是基本安全了,”苏西霍夫用两根手指在地图上弹了弹,继续说道,“赫尔莫辛向西三十公里,就是考托洛夫,嘿嘿,那里虽然仍旧是军区总指的控制范围,但是莎娜丽娃的人已经在那里站稳了脚跟,而且在来此之前,我也在那里安排了接应的人手。按照我的计划,在抵达考托洛夫之后,我们就可以换乘直升机,直接返回布拉戈维申斯克,不过伊万诺夫同志的意思却是打算让你先去比罗比詹,然后直接在那里同波克金取得联系。”   “你的意思呢?”话说到这里,苏西霍夫将地图平摊在膝盖上,然后看着郭守云问道。   “苏西霍夫同志,”还没等郭守云作出答复,坐在车前座的士兵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伊万诺夫同志已经回到了布拉戈维申斯克,他要与您通话。”   “噢,感谢上帝!”听到伊万诺夫已经回到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消息,苏西霍夫显然大松了一口气,他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说道,“赶快接过来!”   士兵动作很快,他转身跪坐在前面的座椅上,将手中的一部军用卫星电话递了过来。   趁着苏西霍夫接电话的工夫,郭守云抓紧机会考虑刚才那个问题。他知道目前的局势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不论是按照苏西霍夫的安排去布拉戈维申斯克,还是按照伊万诺夫的建议去比罗比詹,他都可以获得相对安全的保障,可是话说回来,这两个安全的选择真的对他最为有利吗?郭守云的回答是“否!”   当然,如果他只是想平安的度过这一场危机,那去这两个地方显然都不错,有了苏西霍夫抑或是毕瑟夫这些手握军权的将领庇护,相信短时间内,即便是特列季亚克也拿他没有办法。可是那样一来,在处理危机的过程中,他的任何一手行动,也都将会处在苏西霍夫抑或是毕瑟夫的监控之下,说的更直白一点,那就是无论他在应对这场危机中作出了什么样的成绩,别人也会自然而然的将功劳划归到毕瑟夫抑或是苏西霍夫的身上。本来嘛,应对一群统兵的军方将领,谁会相信一个商人能够作出多么了不起的表现?   现在郭守云已经卷入了危机,而利用这一场危机,他想在远东真正树立起自己的威信,那么从一个很现实的角度来考虑,他就不能总是为了应付一方军阀的围捕,而去寻求另一方军阀的庇护,那是懦弱的表现,是能力低下的表现。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摆脱军方的影响,纯粹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体现自己,他必须让毕瑟夫、伊万诺夫、波克金这样的人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郭守云即便是不借助军队的力量,也能同特列季亚克这样的人斗上一场,并最终将他击倒在地。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这些手握兵权的家伙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远东这片地面上,他郭守云无所畏惧,如果他放手一搏,不管对手多么强大,都从他的手里讨不到任何便宜。   他要震慑,他要立威,他要把自己的小命豁出去,好好的搏上一把。   “挈廖缅科同志被解除了军内职务,”苏西霍夫完成了通话,他将卫星电话递还给前面的士兵,语调忧郁地说道,“特列季亚克已经在军区范围内发布了紧急状态令,看样子他是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我们也不能再犹豫了,波克金必须马上争取过来,只要毕瑟夫的侧翼不造受威胁,那咱们就有足够的资本同特列季亚克谈判。守云,你想好了没有,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已经想好了,”郭守云平静地笑了笑,伸手在地图上一指,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就去这里,考托洛夫,我倒要看看,打算一条路走到黑的特列季亚克将军,究竟能把我怎么样。” 第九十章 筹谋   比罗比詹第四十五集团军军部的指挥室里,面色铁青的毕瑟夫,将手中的一份情报记录用力摔在桌子上。随着“啪”的一声震响,记录简报结结实实地撞在一个乳白色的带盖茶杯上,杯子在桌面上滴溜溜打了一个转,最终滚到了地上,“呯”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简直是胡闹!乱弹琴!”看样子一个茶杯的报销仍旧没有息止毕瑟夫的怒气,他伸开大手,将铺着红绸的桌子拍的“砰砰”作响,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考托洛夫,那是什么地方?!那里距离哈巴罗夫斯克只有不到七十公里,军区有四个直属直升机大队,随便派出哪个,也只需要二十几分钟就能赶到那。我看守云他是昏了头,他留在那里和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还有苏西霍夫,亏他整天吃人家的、拿人家的,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不知道站出来阻止!”   偌大的指挥室里坐满了四十五集的高层军官,面对毕瑟夫中将的怒火,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将军表演暴跳如雷的绝技。   “父亲,守云的性格我很清楚,”坐在指挥室左侧角落里的约里宁这时候站起来说道,“既然他打定主意要留在考托洛夫,那想来苏西霍夫的劝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者说,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想如果军区方面打算采取行动的话,咱们再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不过我考虑着,特列季亚克即便是有心对付守云,应该也不会采取什么太过激的手段,毕竟他还要卖给蟹苗老将军一些面子,所以咱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尤其是波克金那边怎么去对付。这个老东西,一听说守云留在考托洛夫的消息之后,竟然再也不同咱们联系了,不仅如此,他的一个步兵师还加快了向西推进的速度,如果他们再不停下来,那眼看着就要直接对咱们的右翼构成威胁了。”   “波克金,哼,那个老狐狸,不用去理会他,”毕瑟夫毕竟是统兵一方的大将,他很快从暴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而在冷静下来的一瞬间,他也就明白了郭守云的用意,以及波克金此时的真实打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的这一番举动纯粹就是在演戏。”   “演戏?”这个问题想来不仅约里宁想不明白,就连在场的大多数将领都想不明白。“演什么戏,演给谁看?”   “自然是演好戏,至于说演给谁看,哼哼,波克金自然有自己所看的上眼的观众。”毕瑟夫语气冷漠地说道。   指挥室里的众人都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他们以为毕瑟夫的意思是波克金在演戏给特列季亚克看,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毕瑟夫的意思并非如此,在他看来,波克金这是在演戏给郭守云看呢。   不得不说,毕瑟夫的眼光很准,作为早有意图要移居国外的波克金,他的这一番做作还就是做给郭守云看的,现在,他的那一个步兵师正在快速向西开进,而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距离考托洛夫不到八十公里的小城索比扬斯克,按照波克金的计划,当他的部队进入到指定位置之后,也就是他正式表明立场的时候了。   同毕瑟夫的暴怒相比,波克金对郭守云冒险停留在考托洛夫的做法倒是颇为赞赏,在他看来,这个囊中多金的年轻人不仅有野心,而且还很有胆魄。毫无疑问,目前远东军区内部的这场对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的对抗势必要分出一个孰强孰弱的结果来,也就是说,要嘛特列季亚克强势镇压那些不听命令的军区将领,要嘛就是反对特列季亚克的军区将领联合起来将他推翻,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可以选。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守云这个大财神,俨然就成为了各方争夺的焦点,因为他的倾向,能够直接影响到一些中间力量的最终决定,比如说伊万诺夫,再比如说他波克金。而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作为一个焦点,如果他跑到比罗比詹去,接受了毕瑟夫的保护,那么毫无疑问,在这场规模空前的内讧中,毕瑟夫就将大出风头,他甚至可以借着郭守云这个焦点,一举成为远东军区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物。同样的道理,如果郭守云跑到他波克金这边来,那他一样可以借势而起。   而现如今,郭守云最精明之处就在于,他谁也不去投靠,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呆在了考托洛夫,从而也将风暴的中心牵引到了那里。波克金可以断定,如果特列季亚克不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除掉这个威胁,那么这个年轻人大出风头的时间恐怕马上就要到来了,他的手里有新闻媒体、有远东各州的政府关系网络,有大把大把的金钱,在远东军区出现内讧的情况下,他要想搞点风雨出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当然,在波克金的眼中,郭守云这一做法的最高明之处,就在于借势而起。现在军区总指方面要控制他,而以毕瑟夫为首的一方则要千方百计的拉拢他,除此之外,还有一大部分观风看景的人物在等着他作表率,这样一来,郭守云在将考托洛夫变为风暴核心的同时,也将自己抬到了一个超然的地位,军区里一干人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却把光彩全都添加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到那时,如果莫斯科的政变有了成功的迹象,这个年轻人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投向军区,从而成为维护政变、拥立中央的功臣,而如果莫斯科的政变不成功,那么他更是可以顺理成章的做一个维护民主、不畏强权的斗士。冒上一番风险,却能保证一个双赢的结局,这样的一个决定,实在是高明之至。   正是因为看清了郭守云的打算,所以波克金才最终下定了决心,他将手下的步兵师加紧西调,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向郭守云示好,而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向军区总指施压,他相信,随着他的行动全面展开,毕瑟夫那个老狐狸肯定也会有所行动,而伊万诺夫那边自然也不会干坐着。到时候三方一会和,相信那些墙头草就该站出来表态了,而对于特列季亚克来说,只要不是糊涂透顶,就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了。   不过话说回来,步兵师要想推进到索比扬斯克至少还需要九个小时的时间,这也就是说,郭守云要想赢得最后的胜利,至少需要顶住军区方面近十个小时的压力,而在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好预测,为了自己能够和家人到瑞士过上幸福的后半辈子,波克金也只有替自己的财神多做两次祈祷了。   “在我们祖国和我国各族人民命运面临严峻危急的时刻,我们向你们发出呼吁!我们伟大的祖国面临致命的危险!由戈尔巴乔夫发起并开始的改革政策,原想作为保障国家迅速发展和使社会生活民主化的手段,却因种种原因已走入死胡同。失去信仰、冷漠和绝望取代了最初的热情和希望……有些人手中握有权力,却不把权力用于关心每位公民和全社会的安全和幸福,而是把它用来谋求与人民格格不入的利益,用作无原则的自我肯定的手段……权力危机对经济产生了灾难性影响。以混乱的、自发的方式滑向市场引发了利己主义——地区的、部门的、集团的和个人的利己主义的大爆发。法律战和鼓励离心倾向导致了几十年形成的统一的国民经济机制的破坏。其结果是绝大多数苏联人生活水平锐降,投机倒把和影子经济猖撅……”   电视中,由亚纳耶夫亲自宣读的《告苏联人民书》绵长而沉重,字里行间,无处不渗透着苏联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对目前苏联国家状况的担忧以及他们为挽救这个国家所作出的最后努力。老实说,这一份《告苏联人民书》听起来很感人,而且它所反映的问题也很深刻,几乎是彻底道破了整个苏联目前所面临的重重问题。不过这些东西听在郭守云的耳朵里,却感觉分外的刺耳,什么失去信仰啊、冷漠啊、利己主义啊、投机倒把啊等等等等,这些好像都是在指名道姓的谴责他一样。他甚至感觉,如果让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控制了大局,那像他这种人,紧接着就要倒霉了。不过幸好,这些家伙现在已经不太可能成功了,至少在历史上他们就没有成功,他们的这份《告苏联公民书》弄得不错,认识问题也很深刻,不过这些都来的太晚了,他们现在干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考托洛夫的市政府办公楼里,郭守云坐在原本属于市长同志的皮质软椅上,老神在在的看完了这一个整点的中央电视台新闻发布,那由哈巴罗夫斯克一路奔逃而来的疲惫,似乎也消失了很多。那么接下来,似乎就应该到了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第九十一章 墙倒众人推   在郭守云看来,要想避免沦为特列季亚克所控制下的一个傀儡,尤其是避免被军区的大兵直接捋走,那就必须在第一时间申明立场,同时在最大限度上拉拢更多的人支持自己,把反对实施紧急状态的声势搞大。正是出于这一目的,在他抵达考托洛夫之后,第一时间便做了三件事:   第一,要求尼基塔全面动用起手中的传媒力量,从经济、政治局势、法律法规等三方面出发,对紧急状态委员会所颁布的紧急状态令展开抨击,以引导远东地区的舆论走向,借公众的力量向远东军区内支持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势力施压。   虽然说尼基塔掌握远东传媒集团的时间尚短,但是她的工作显然做得很到位,在她的协调和安排下,经过短短半小时的电话会议,集团内的舆论宣传基调便定了下来。随后,以远东个州立电视台为主,各个电台广播为辅,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战役就正式开始了。   从当天中午开始,远东各州州立电视台在舆论引导方向上同时发生转变,它们对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评论,从最初的中立一起转向了反对,诸如:紧急状态委员会不合法;苏联当前局势下无需实施紧急状态;各主要城市的宵禁既没必要,又会给民众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之类的评论开始出现在各家电视台的节目中。   当然,在最初的时候,各家电视台的评论虽然开始持有反对态度,但是批评的声音还是较为隐晦的,不过这种状况到了当天下午四点,随着一则经济简报的披露,各家电视台批评的论调骤然加剧,抨击的矛头开始直接指向腐败丛生、垂垂将死的布尔什维克党。   随着苏联紧急状态委员会发起政变的消息在全世界范围内蔓延,外汇市场也开始出现持续的动荡,一股抛售卢布、购买美元的风潮顷刻间席卷了全球外汇市场。当天下午四点,哈巴罗夫斯克州立电视台播报了一个远东商业银行总裁的郭守云的专访,在这个专访中,别有用心的郭守云宣称,从当天上午九时起,卢布在外汇市场的比价就持续走跌,经过短短七个小时的抛售狂潮,卢布对美元的汇率,从最初的1:2.7450狂跌到1:1.8317,而与此同时呢,美元的价格却在飞速飙升,以英镑对美元的比价为例,从上午九时开盘起,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英镑对美元的汇率就从1英镑兑1.6633美元猛跌1.6130美元,跌幅达3.1%。   按郭守云的说法,如果苏联不能结束目前的动荡局面,那么今后几天,这种卢布暴跌、美元飙升的局面还将愈演愈烈,如果这种暴跌的局面再持续三天,那么卢布对美元的汇率就可能跌破1:1.5。   那么卢布的暴跌对于苏联民众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一向在生活必需品方面依赖进口的苏联,将会出现大范围内的商品涨价现象,苏联民众的存款,也将出现严重的缩水。如果卢布对美元的汇率跌破1:1.5,那么苏联国内商品的涨价幅度将有可能超过百分五十,同时呢,民众存款也将缩水近百分之二十。   对于苏联的普通老百姓来说,也许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他们并不关心,但是这存款,这商品的物价却是他们最为关心的,尤其是存款的缩水问题,想想看,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忙活了一辈子,存下了十几万的卢布,可是这一转眼的功夫,十万变八万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损失谁能坦然接受?   于是,就以这一则经济专访为契机,郭守云所需要的造势计划开始收效,远东各大城市在出现银行挤兑美元狂潮的同时,民众中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声势也开始逐步高涨。且不说哈巴罗夫斯克、布拉戈维申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各州的首府城市,即便是在考托洛夫这样的小城,也开始出现了民众游行示威的现象。   而按照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命令,在执行紧急状态的时间里,游行示威是应该被禁止的,现在郭守云就是在给特列季亚克出难题,他就是要让远东军区无法将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命令彻底执行下去。他不仅要打破紧急状态委员会对游行示威的禁令,还要打破宵禁的命令,他要一步步将特列季亚克逼进角落里,等到对方忍无可忍的时候,流血冲突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而一旦远东出现了军队同民众之间的流血冲突,那特列季亚克的军区首长也就做到头了。   为了能够打破宵禁,从而进一步提高流血冲突发生的几率,郭守云接着专访的机会对外宣布,远东商业银行设立在远东各主要城市的分行,将在这两天办理夜间的限额转兑业务,凡是设有远东商业银行分行的城市,居民都可以在晚八点到第二天早八点,凭卢布现金到分行兑换不超过两万美元的外汇。   老实说,郭守云的这一系列举动目的性很明确,他摆明了就是朝着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策去的,如果说特列季亚克有足够的魄力,敢于拼死一搏的话,那他郭守云的这一番做法等于就是在找死了。可是这话说回来,拼死一搏的勇气并不是谁都具有的,尤其是在这个关头,作为远东军区的最高将领,特列季亚克的顾虑很多,他担心自己的任何一项过激措施会引起骚乱,从而造成遭难性的后果。   郭守云从哈巴罗夫斯克出逃,他犹豫了,没有采取紧急措施;郭守云停留考托洛夫,借新闻媒体为后盾同他僵持,他又犹豫了,没有及时的出重手将这个野心家一拳击倒;及至郭守云利用民心,频频向军区发起挑衅的时候,他再想出手已经晚了,毕瑟夫的一个装甲旅急速奔行四小时,于当天下午三点进驻考托洛夫,而波克金的一个步兵师也运动到了该地区的外围,在这个时候,特列季亚克要再想将郭守云强行从考托洛夫带走,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了。   在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之后,郭守云开始着手安排第二件事。他要求莎娜丽娃所控制的帮会,不惜代价在哈巴罗夫斯克、共青城挑起事端,而且这事端是挑的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够酿成骚乱。   按照郭守云的指示,莎娜丽娃很快在帮会内做出安排,从当天晚八点开始,哈巴罗夫斯克与共青城两地,大批手持棍棒、砖块、汽油瓶的年轻人涌上街头,同两地负责执行戒严任务的军队展开对峙。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五个城区,为数上千的骚乱份子冲击军方的警戒线,同负责戒严的士兵展开面对面的械斗,随后又开始冲击街边的商铺,打砸抢烧无所不为。而共青城的局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市区内的四条主要街道上,彻夜都被浓烟、火焰所覆盖。   老实说,同莫斯科比起来,远东的局势似乎显得更加动荡,而就在哈巴罗夫斯克与共青城发生晚间骚乱的时候,郭守云所预估的那种骤然巨变开始了。   当晚十一时,莫斯科市长波波夫通过塔斯社与苏联中央电视台发表讲话,正式宣布其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支持以叶氏为首的激进派的立场。十五分钟后,列宁格勒市市长、安全委员会列宁格勒地区负责人索布恰克发表声明,谴责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倒行逆施,同时要求克留奇科夫等人立即解散紧急状态委员会,以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这两人的表态立刻引来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在随后的两个小时时间里,俄罗斯全境各州、各主要城市的政府要员几乎全都跳了出来,一股脑的宣布支持叶氏,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   随着这些政客的表态,苏联部分军区的态度也骤然急转,安全委员会直属的“阿尔法”特种部队司令卡尔布辛背叛了克留奇科夫,他拒绝执行紧急状态委员会关于进攻白宫的命令;空降兵图拉兵团司令格拉乔科宣布支持叶氏,拒绝接受紧急状态委员会的领导;刚刚由紧急状态委员会任命为莫斯科卫戍军区司令的加里宁,宣布支持叶氏政府……乌拉尔军区、列宁格勒军区、西伯利亚军区……一个个像多米诺骨牌一般翻倒了,以掌握军权而占据优势的紧急状态委员会彻底失去了手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像是专门等着落井下石一般,当那些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军区表态之后,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也一改最初的口吻,他们学着激进派的做法,大肆宣称紧急状态委员会是“非法的”,是“右派反宪法的政变”,并纷纷宣布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法令在各加盟共和国内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墙倒众人推。”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常理,随着紧急状态委员会彻底失去对局势的控制,郭守云所迫切希望看到的一天也终于来到了。   二十日上午八点,波克金、伊万诺夫、苏西霍夫、毕瑟夫等远东集团军、独立部队的将领乘坐军机抵达小城考托洛夫——他们将在这里召集一场远东军区内部的协调会议,认真探讨一下特列季亚克同志所犯下的错误…… 第九十二章 大局已定   “先生,先生……”   考托洛夫的市长办公室里,尼基塔站在办公桌前,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轻轻的拍打着。持续的熬了将近三天,这位今后注定要在远东叱咤风云的年轻人,终于熬不住了,他在今天早上听了一段塔斯社的新闻报道之后,便揣着满肚子的兴奋,趴在市长的办公桌上睡着了。   郭守云睡觉很少打鼾,不过今天他显然睡得很舒服,再加上趴睡的姿势有些别扭,因此他的鼾声很大,“呼噜噜”的,咋一听就像是打闷雷。老实说,看到自己男人这样一幅睡相,尼基塔都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趴在桌上睡得鼾声大作,哈喇子流满衣袖的样子,尼基塔就觉得心里有那么几分感动,因为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似乎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让人觉得亲近。自己站在这里,可以不用刻意的去讨好他,可以不用怕他,可以在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些普通人所具有的东西。   不过这不忍心归不忍心,尼基塔还是得把他叫醒,因为此时远东各个地方部队的将领、各州的主要官员,已经都赶到了考托洛夫,他们在等着郭守云的出现呢。   “先生……”随着尼基塔的召唤,郭守云终于从熟睡中醒转过来,他先是神经质一般的打了个激灵,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而后连嘴角上的哈喇子也不擦,就那么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看了尼基塔一会儿,这才最终醒过神来。   “噢,尼基塔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郭守云揉搓着眼角,无精打采地说道,“几点了?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吗?”   “马上就两点了,”尼基塔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绢,替郭守云抹去嘴角的口涎,柔声说道,“先生那份名单上的将军们两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到了,呵呵,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看来先生所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些人所谓的原则性早就不存在了,一看风向不对,他们就舍下特列季亚克不管,跑来抱您的大腿了。”   “哼,由不得他们不转风向了,我想现在他们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今这个时代,仅仅是手里掌握着那么一点兵权是没用的。钱势,钱势,只有有了钱才能有势,没有足够的金钱做后盾,单只是兵权有什么用?”伸个懒腰,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揉搓着酸麻的胳膊,一边不屑一顾地说道。   “哎,趴在这里也能睡上三个小时。”长时间的枕压,令郭守云整条左臂都麻木了,仅靠几下揉搓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在大厅里转了两步,有甩开膀子做了几下扩胸,这才觉得浑身上下的酸麻疲困稍稍有些缓解。   “这段时间莫斯科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特别重要的消息倒是没有,”尼基塔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衬,给郭守云披在背上,“不过就在你刚睡的之后,莫斯科爆发了数万人的大规模游行,游行者同进驻莫斯科市区的塔曼师发生了小规模冲突,有人员伤亡。嗯,还有,激进派控制的俄罗斯联邦政府已经向紧急状态委员会下了最后通牒,他们要求在二十四小时内会见戈尔巴乔夫,还要求立即解散紧急状态委员会。还有就是摩尔多瓦的现任总理穆拉夫斯基下了政府令,禁止包括《红星报》、《消息报》、《真理报》等布尔什维克党党报在摩尔多瓦境内发行流通,依我看,他们是要趁这个机会宣布独立了。”   “他们独立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区别罢了,”郭守云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经过这一场磨难,布尔什维克党是不可能继续在这个国家掌权了,而既然布尔什维克党丢掉了政权,那他们所一手建立起来的共和国联盟,自然也就存在不下去了。等着吧,也需要不了几个月的时间,什么哈萨克斯坦、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之类的,就全都要独立了,这一场纷乱是持续性的,而不是这两天闹过去就算完了。”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是如今听郭守云说起来,尼基塔仍旧感觉有一种莫名的茫然,尽管她对这个从根上腐败堕落的国家帝国充满了憎恶,但是如今听说它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作为苏联国民中的一员,如果说尼基塔没有什么失落的感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抱着她这种心理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哈巴罗夫斯克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看清了尼基塔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茫然,郭守云多少也有一些感慨,不过这份感慨并不能影响他的计划。   “那边这段时间的动静倒是不小,”抛开心中的那一份茫然,尼基塔笑了笑说道,“昨天刚刚被特列季亚克免职的挈廖缅科将军,今天上午通过咱们的哈巴罗夫斯克电视台发布通告,声称他将从今日起退出布尔什维克党,紧跟在他后面,军区总指的二十六名中高级将领先后宣布退党,他们还宣布,现任远东军区司令特列季亚克将军支持莫斯科野心份子的政变,应该属于叛国者,他在远东军区的职务应该受到质疑。鉴于目前莫斯科局势纷乱,国防部仍旧被政变者控制,因此,他们建议远东军区应该在内部展开紧急磋商,暂时罢黜特列季亚克的军区司令职务,以缓和目前远东紧张的军事气氛。”   “不错,看来咱们的钱没有白花啊,”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抚摸着下巴说道,“嗯,对于挈廖缅科他们的这项提议,你应该安排做一下专门的报道,要正面的,毕竟这是实现军内民主的一个契机嘛,嘿嘿,应该好好的表彰一下,好好的表彰一下。”   “好的先生,我下午就会通知下去,估计能够赶得上晚间的新闻。”尼基塔笑道。   “不单是这个要做准备,”郭守云摆摆手,皱眉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这一场政变风波一旦过去,布尔什维克党一旦垮台,那么紧接着要操办的,就是地方政府的选举了。这件事情你也要盯紧一点,回头让拉丽萨列出一份清单来,凡是同咱们走的比较近,而且有肯听话的好同志,以后要加大新闻曝光率,是吹也好、捧也罢,我要远东所有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记住他们的名字。至于那些不肯听话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先生,如果仅仅是捧起几个人来应该没有问题,”尼基塔想了想,犹豫道,“可是这件事情您不打算同维克托商量一下吗?今天上午雅科夫来了,他告诉我说维克托已经列好了退出布尔什维克党的时间表,而且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筹备新党的成立工作。我听雅科夫的意思,维克托是把他的新党基地定在了列宁格勒地区、西伯利亚地区还有咱们远东,所以……?”   “什么?我那位老岳父动作竟然这么快?”尽管之前已经有所预感,但是如今预感变成现实,郭守云倒还真感觉有些不适应。本来嘛,维克托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一直上蹿下跳的玩弄阴谋、耍弄手段,他的野心原本是就定格在政坛上的。如今,布尔什维克党垮台在即,而他呢,也已经从布尔什维克党的尸体上吸足了鲜血和人气,在这种情况下,玩一手借尸还魂,借成立新党之机跃身政坛,这显然是最好的一条路子。不过郭守云想不到是,维克托的动作会这么快,他竟然等不及布尔什维克党死僵了,就抽冷子跳了出来,嘿嘿,这老头精神头还真是够足的。   “嗯,我听雅科夫的语气,还是他们的组党工作从早就在做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向外透露罢了。所以我考虑着,如果先生还要继续同他们合作的话,那在推举的人选上,是不是应该同他们进行一下协商,我想他们在远东这边应该也有一部分代理人。”尼基塔说道。   郭守云点点头,尼基塔的这个考虑很有道理,如今他同维克托已经算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侵吞布尔什维克党巨额党产的幕后真相,将他们一对翁婿彻底的粘合在了一起,所以这彼此间的照应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尤为重要的是,郭守云知道今后的若干年时间里,俄罗斯的地方政局将由一大堆形形色色的政党所把持,以维克托的人脉来看,在他的身上做一些政治投资应该不会亏本。   “嗯,也好,那这件事情就放一放,回头我和维克托碰个面,把这名单敲定下来之后再说吧。”郭守云最终打定了主意,他点点头说道。   “雅科夫还有没有提到别的什么事情?比如说咱们那一笔外财的问题,”联想到那一笔庞大的党产,郭守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脏货”,如果底帐清理不干净,他始终觉得不放心。   “他倒是提了一句,只说是让您多注意这两天的新闻,其他的就没有了。”尼基塔摇摇头,说道。   “搞什么,神秘兮兮的。”郭守云摇头啐骂了一句,转身朝门口走去。 第九十三章 吃肉与喝汤   考托洛夫市政会议大厅里,毕瑟夫穿着他最喜欢的那身将军常服,手托下巴,静静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右侧起手位置,他那双充满了冷漠的眼睛,时不时的在会场上逡巡一圈,似乎在查看会场众人的反映,又似乎在嘲弄着那些曾经的对手。   说来好笑,今天考托洛夫的这场会议来的人挺全,远东军区下属七大集团军、两个独立扩编师的头头们,除了考科斯和布瑟耶夫等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几乎是全数到场,甚至连相对独立的太平洋舰队那边,都派出了鲁曼琴科少将做代表。而除了这些实权派之外,军区总指几位反对特列季亚克,同时又说的上话的将军也来了,大家伙济济一堂的,这不知道恐怕会以为远东军区总指挥部迁到考托洛夫来了。   几年了?毕瑟夫既不清楚了,反正自从克里姆林宫开始着手军队改革以来,远东军区内部的全体会议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人数这么齐的时候,而今呢,大家伙全都凑过来,竟然是为了参加一个商人所募集的会议,而且这个商人还不是俄罗斯人,他就是一个有着苏联国籍的中国人。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毕瑟夫一想起这些,就感觉心头郁闷。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他毕瑟夫还是知道的,这两天在莫斯科政变的过程中,人家郭守云表现的那叫一个风头强劲,他凭着一个商人的身份,就敢率先跳出来同特列季亚克面对面的硬撼,对于他的这份胆量,别说是一直在幕后操纵一切的维克托,就连毕瑟夫本人都感觉异常的钦佩。   如今好了,莫斯科大局已定,远东接下来肯定就要进行一场军政权力关系的大变更,这个以反布尔什维克立场坚定、强力支持激进派反击而声名大振的年轻人,注定将会得到叶氏新政府的赏识,同时呢,再凭借他雄厚的财力资本,今后的远东,说不得就要变成人家的天下了。现在齐刷刷赶到考托洛夫来的这些将军们,显然也是看清了这一点。   “一群趋炎附势之徒,哼哼,包括我在呢。”毕瑟夫倒是诚实的很,他在心里嘲弄这些同僚的时候,也没忘记把自己算上。当然,对于毕瑟夫来说,这次的莫斯科政变也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就像维克托之前对他所承诺的那样,只要能够扳倒了国防部、总参的那些人,那他毕瑟夫就能水涨船高,至少进入总参是不成问题的。   与远东军区的其他将领不同,毕瑟夫最大的志向就是向上爬,最好能够早一日离开远东这个穷乡僻壤的苦地方,调回莫斯科,进入总参谋部抑或是国防部,最好的话,还能得个机会由军转政。在他看来,随着苏联军队的一步步改革,军方的独立性早晚会全部丧失,并沦为政府的附属品,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屈居军中显然是不明智的,从政才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也正是出于这一目的,毕瑟夫现在也开始着力讨好郭守云,这个富有的“金主”将来说不定就能成为他的最好助力,如果现在不好好的巴结一下,那岂不是大大的失策。   总而言之,如今汇集到考托洛夫的诸多将领们,几乎人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有为了钱来的,有为了权来的,也有为了保住自己地位而来的,而这些人,也将成为郭守云在远东军区内部的第一批班底。   军区诸多将领济济一堂,分别从各自的驻地来到这考托洛夫,他们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午饭都是在这市政厅吃的,在尼基塔的安排下,这一顿午餐倒也丰盛异常,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将军们可不是为了吃一顿饭而来的,他们需要得到更多的东西,需要亲自见一见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   在市长办公室里小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之后,又享用了一份迟来的午餐,郭守云最终在尼基塔陪同下走进会议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近三点钟了。整个会议厅里满满堂堂的十几个人,军衔最低的也是少将,可在他走进门的那一瞬间,这些将军们全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郭守云站在会议厅门口,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笑道,“这几天出的乱子太多了,我可是整整三天没合过眼了,这不,今天上午看到大局已定,知道这局势马上就要缓和下来,我的生意又能稳稳当当的做下去了,心里一高兴,就那么偷空小睡了一会儿。呵呵,诸位将军千万别见怪。”   会场上想起一阵儿轻笑,却没有人站出来搭腔。在座的这些人虽然都同郭守云打过交道,但是除了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之外,却没有谁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因此这开场白便显得有些冷场了。   “守云你太客气了,”作为老搭档,苏西霍夫首先笑道,“这几天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也都知道,哎,你这次冒的风险很大啊,那天把你放在这考托洛夫,伊万诺夫同志差点没和我翻了脸,呵呵,好在的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也多亏是有惊无险,不然的话,我和你翻脸都是轻的。”伊万诺夫就坐在自己老搭档的旁边,他闻言之后,笑骂道。   “是啊,苏西霍夫同志的那个决定实在是有些冒失了,”毕瑟夫也不甘人后,他插嘴说道,“我当时人在比罗比詹,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发了脾气,呵呵,这人年纪大了发起脾气来就没了谱,弄的军指的同志们都有了意见,这不是嘛,回头还要把那些小兔崽子好好的安抚安抚。”   会议厅里又是一阵笑声响起。   尽管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在会场众人中的军衔堪称最低,但是,一来他们也是独立部队的最高将领,从职权上看,他们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二来呢,谁都知道他们同郭守云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对于他们先开口说话,众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郭守云趁着两位将军说话的工夫,走到椭圆形会议桌的旁边,同毕瑟夫以及他对面的波克金,还有附近的几位将军握了握手,表示了一下问候。等到众人笑过之后,他才说道,“咱们现在要看的是将来,是明天,苏西霍夫同志说的不错,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拽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地走到会议厅的右角落里,然后将椅子往铺了地毯的地面上“啪”的一放,一屁股坐了下去——说来可巧,他现在坐的这位置,同前段时间远东军区内部会议时他所坐的那个地方完全相同,只不过那次会议上,作为主角的是军区司令员特列季亚克将军,而今天这场会议的主角,则注定是他了。   老实说,今天会议室里的座位都是尼基塔负责安排的,椭圆形会议桌最右手的主座才是为郭守云安排的。不过虽然有能力去坐那个位置,但是郭守云却绝不会公然去做,这有实际的权力是一回事,做到明面上却是另一回事,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保持形式上的低调是绝对没有坏处的。再者说了,郭守云也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他要的是军区内部的实际权力,而不是这种走形式、求好看的主次座位。   看到郭守云不坐主座,却跑到角落里呆着,在场的众位将军们先是一愣,继而全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的确,从表面上看,郭守云的能力再强、财力再雄厚、势力再大,他也毕竟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而面对着一屋子的将军们,如果他公然坐到主座上去,大家嘴上即便不说,心里恐怕也多少会有些别扭。如今好了,这个年轻人很识大体,做人做得很周全,他不占主座显然就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颜面。   不过在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在场的诸位将军又很快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主座将来会由谁来坐?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问题。   给自己找了个最合适的位子,郭守云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会场上来回逡巡了一阵儿,这才清清嗓子,翘起二郎腿,笑意盎然地说道:“既然大家今天都坐到这了,那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而咱们今天所要商议的,就是这个大家庭的路应该怎么去走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咱们今后要过好日子,这既然要过好日子,那大家就都要凝成一条绳,把劲往一块使,嘿嘿,所谓众人划桨开大船,也就是这个意思了。老实说,我郭守云算不上什么好人,而在座的各位呢,嘿嘿,恐怕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不过,这好人有好人的缺点,坏人呢,也有那坏人的优点。就拿我来说,我这个人虽然不是好人,但是我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从不吝啬,对于自己人,我一向的观点是,只要有我的肉吃,就绝不能让身边的人只喝肉汤。要吃肉大家一起吃肉,要喝汤大家就一起喝汤,这才叫公平。” 第九十四章 收获   郭守云的这一番开场白,令在场的诸多将领们放心不少,其实早在之前大家就都知道,这个年轻人一直都在同伊万诺夫、苏西霍夫所执掌的整编独立十六师合作,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合作,十六师自上而下的大部分军官都在获益,当各支部队为每月几百卢布的军饷而头疼的时候,十六师的人全富得流了油,士兵们每月薪水发足不说,还能享受到时令水果。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郭氏集团在背后给予支持的缘故。   再稍后一点,毕瑟夫也偷偷加入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利益合作体系中,随后,四十五集、二十九集便自行解决了所有的军费问题。而再之后呢,便是军区同这个年轻人之间的合作,虽然说在特列季亚克的主持下,军区同郭守云之间的合作还只是在很小范围内的一种军商合作,但是大笔大笔的资金,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流入军区账户。这些活生生的事实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年轻人财力雄厚,而且非常慷慨,在目前这种局势复杂、军费紧张的情况下同他走到一起,是绝对没有害处的。   “郭先生说的没错,”坐在波克金左手第三个座位上的一名中年少将首先应和道,“经过这一次的动荡,咱们军区内的损失很大,各个部队的兵力调拨,使得原本就紧张的经费变得更加匮乏了,而莫斯科那边看起来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就考虑如何解决军费的问题。嘿嘿,我想各位现在应该都在为两周后的薪水发放期发愁呢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咱们再不抱成一团,那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的部队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了。”   “博斯科将军说的不错啊,”波克金认同地点点头,不无忧虑的道,“现在莫斯科方面显然已经完全脱离了实际,不管是亚佐夫同志还是亚纳耶夫同志,全都只知道考虑自己的得失,却不理会咱们所面临的现实困难。就拿我的一个步兵师来说,从符拉迪沃斯托克推进到哈巴罗夫斯克,仅仅是给养就要耗去一大笔的经费。”   “波克金同志,你的一个步兵师移动需要耗去一大笔的经费,可要跟我们的舰队比起来,这一笔消耗的经费恐怕根本算不了什么。”作为太平洋舰队派出的唯一代表,鲁曼琴科少将第一次开口说话,他苦笑道,“更何况你们远东军区方面前段时间通过与郭先生的合作,多少也补充了一些军费补给,而我们呢?我们什么都没有。现在别说舰队的维修保养、待战巡航了,我们甚至连一艘柴机潜艇都不敢轻易移动,所有日常的海防巡逻任务统统都被取消了。现在最困难的是,我们的两艘战略导弹核潜艇、一艘核攻击潜艇亟待维修,仅仅是这一项的资金缺口,就高达三百万卢布,这笔钱舰队拿不出来,国防部、预算委员会又不肯拨付,而若是对这种维修置之不理的话,那一旦出现核泄漏问题……哎,现在西罗诺夫同志整天愁眉不展,我们都快被这些经费问题逼疯了。”   波克金同鲁曼琴科的抱怨,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现在苏联国家财政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拖欠部队经费的问题也存积了很久,因此,各个部队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资金紧张的问题。毫不客气的说,这一次太平洋舰队方面之所以派出鲁曼琴科来参加这次原本同他们关系不大的会议,其根本原因就是西罗诺夫上将希望能够搞到一部分军费,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好。   对于各方军费匮乏的问题,郭守云自然了解,他也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如果没有这些经费问题困扰着,那还真不太好对付呢。   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耳朵里听着这些将军们的抱怨,郭守云舒舒服服的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惬意的微笑,而他的这种微笑带给人的感觉只有一种,那就是智珠在握。   在诸位将军们纷纷抱怨的时候,尼基塔忽然出现在会议厅门口,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快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先是俯身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而后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将纸条接在手里,郭守云皱眉看了看。按照尼基塔的说法,刚刚莫斯科方面有人打来了电话,这个打电话的人同郭守云也有过一些接触,他就是叶氏的坚定支持者,俄罗斯联邦现任的副总统鲁茨科伊。   莫斯科方面显然对远东军区内部所发生的内讧了如指掌,他们也应该知道反对特列季亚克将军的军区将领正在这考托洛夫集会,因此,鲁茨科伊打电话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这些人能够尽快表明立场,申明他们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态度。   对于这种大势所趋之下必须要做的事情,郭守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既然叶氏领导的俄罗斯联邦政府现在直接找到了他的头上,那就说明他在远东的所作所为已经瞒不过这些激进派的头头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自己抱有怎样的看法?是视作威胁,还是看成是潜在的最佳合作者?对这个问题,郭守云感觉自己必须尽快搞清楚。   而尼基塔进来告诉他的,除了鲁茨科伊的这一个电话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关于拉丽萨的情况。   在前天从哈巴罗夫斯克出逃的时候,拉丽萨已经被远东军区提前一步监禁起来了,而今,她在被监禁两天之后,却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来,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特列季亚克已经看出事不可为,他开始打算放弃对抗,转而寻求妥协了。   拉丽萨被军区释放,这显然是一个好消息,对这个女人有没有感情且放在一边,至少来说,她是郭守云身边一个很好的助手,没了这个女人在自己身边,郭守云还真感觉挺舍手的。   “好啦,我都知道了。”   “啪”的一声点燃火机,将手中的纸条付之一炬,郭守云点点头,对站在面前的尼基塔说道:“你先去安排一下,尽快把拉丽萨从哈巴罗夫斯克接回来。嗯,把我今天晚上所有的应酬都推掉,我要给她好好的办一个压惊酒会。”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安排。”尼基塔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尼基塔才刚走出两步,郭守云又叫住她,“再给我联系一下守成,让他这两天尽快把东婷安排好。我这段时间可能要去一趟莫斯科,这边的大局需要他回来主持。”   “先生要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尼基塔一愣,紧接着不无担忧地说道,“莫斯科的动荡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呢,而且这次先生的立场又……如果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恐怕会有危险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显然没有心情多做解释,郭守云摆摆手,将尼基塔打发走了。   “怎么,守云要在这段时间去莫斯科?”   郭守云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小,会议厅里的将军们显然都听到了他要去莫斯科的打算,因此,当尼基塔出门之后,毕瑟夫首先说道。   “是不是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处理?”苏西霍夫紧跟着问道,“哎,如果不是必须由你出面的话,还是交给别人去办比较稳妥,以你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的确过于冒险。”   “这段时间,莫斯科还是不去为好,这为了权力的事,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啊……”   “不错……”   会议厅里响起一片应和的声音。很显然,在这个时候,在座的这些将军已经将他看成了真正的自己人,看成了真正可以依靠的“大树”,即便是不为别的,只为了部队的“钱途”着想,这些将军也不希望郭守云以身犯险。   “这次莫斯科我是非去不可啊,”从椅子上站起来,郭守云走到会议桌的旁边,他伸手扶住桌面,面色从容地说道,“因为我的莫斯科之行,不仅关乎着集团今后的发展,而且还直接关系着在座各位的前程。这次政变中,咱们在座的各位都是拿出性命做抵押的,现在局势明朗化了,即便是论功行赏,咱们大家也应该拿到属于自己的报酬了。所以我这次去莫斯科,就是为了给大家要回你们改得的那一份果实。”   听郭守云这么一说,会议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在场每一位将领的脸上,都出现了希冀的神采,本来嘛,这政治立场的表明,就是一场生死的赌注,大家之前豁出性命来赌了这么一把,现在赌赢了,谁不想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赌金?而这分“赌金”由他们自己摆明刀枪的去要显然不合适,现在有郭守云出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对众人的心思了如指掌,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就是一个大家庭,诸位将军瞧得起我郭某人,那我自然就要为时时处处为你们考虑,毕竟没有你们,我什么也不是。”   话说到这里,郭守云口气一转,他用异常诡异的语调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莫斯科之行的确是危险重重,诸位将军哪怕是只为你们自己的将来打算,也请多祈祷我能够安全的回来。嘿嘿,因为没有了我,你们……也什么都不是了。” 第九十五章 这帮将军们啊   “没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是。没有我,你们同样什么也不是。”郭守云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结结实实的敲打在会议厅内每一名将军的心坎上。老实说,这话听着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考虑,它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没有在场的这些将军们所罗织起来的权力网的庇护,郭守云的生意根本没办法进行的那么顺利,尤其是在类似于这次的政变冲突中,他也根本没有办法获得最后的胜利。郭守云是一个官商,同时也是一个军商,他的生意从一开始,就与远东地方政府、地方驻军牢牢的粘合在一起,他吃的就是这碗官商、军商勾结的“权力饭”,没有了背后的这些权力支撑,他肯定什么也不是了。   与此同时呢,苏联糟糕之极的政治环境、经济状况,也严重的影响到了远东军区甚至是全苏所有武装部队的生存,再加上这一次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起的政变,更是将远东所有将领的未来,推向了一个彻底茫然的深渊。像波克金,他之所以想要叛逃出国,并不是说他多么羡慕瑞士人的生活,也不是说他对国外情有独钟,他之所以这么选择,完全是因为心里过于茫然了。如今的军队如同一盘散沙,纪律混乱、军费紧缺、贪污腐败现象严重、士兵不知道复员后会面临什么处境、将领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何去何从,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谁不想给自己寻找一条最好的出路?而现在郭守云就站在那里,他有能力为在场的这些人安排一个幸福的未来,想出国定居的,他给钱,而且还是足够奢侈下半辈子的一大笔钱;想从政的,他有新闻媒体,有背景关系,只要做好简单的计划,他就能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推到政坛上去;想继续留在军内的,那也要依靠他,没有他的支持,至少军费的问题没办法解决,而除此之外,政变之后远东军区肯定要做人事上的大规模调整,没有这个年轻人在背后力挺,不管是谁,即便是方向站的正确,恐怕也不会得到激进派的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说“没有我,你们同样什么也不是”这句话,可以说是丝毫都没错。   “好啦,我去莫斯科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郭守云停顿了片刻,查看了一下众人的反应。就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在场的众位将军只是若有所思的冷场了一会儿,便全都恢复了正常,这种结果令他倍感满意。   “下面一件事就是咱们现在必须处理的了,”郭守云继续说道,“刚才我接到莫斯科发来的消息,鲁茨科伊同志代表俄罗斯联邦政府以及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同志向咱们发来了问候,并称俄联邦政府对咱们这两天所采取的正确立场表示欣慰,同时呢,他们也希望军区方面能够尽早发布一份声明,正式表明咱们远东军方的态度。”   会场上又是一阵儿窃窃私语,很显然,如果要以远东军区的名义向外表明立场,那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由谁来发布这项声明,而这个出面发布声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将来远东军区的司令员。   这个人将会是谁?谁能成为这样一个幸运儿?毫无疑问,决定权现在在郭守云的手里,因此,在会场的窃窃私语中,各位将军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站在桌边的年轻人。   对于在场这些将军的心理,郭守云把握的相当透彻,从他的立场来看,远东军区在掀翻了特列季亚克之后究竟有谁来做主,并不能直接由他来说了算,最好的办法,就是旁敲侧击一番,然后由在座的这些将军们亲自将他所属意的人选推举出来。这样一来呢,他的目的达到了,却又不用授人口实。   就个人而言,郭守云很希望伊万诺夫抑或是苏西霍夫能够出任这个职务,毕竟这两位将军同他的关系最为密切,不过说实话,这种可能性根本就没有,这两人的军衔只不过是少将,由一名少将出任远东军区的司令员,这简直就是儿戏。而除了这两位将军之外,郭守云所属意的应该算是波克金中将抑或是毕瑟夫中将了,不过这两个人的衔级也还是低了点,更何况波克金的志向是迁往瑞士定居,而毕瑟夫则希望能够脱去军籍,转入政坛,所以他们两个也不是最好的人选。既然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现在都不可用,那么退而求其次,之前担任远东军区总参谋长的席贾霍夫抑或是军区政治委员挈廖缅科就成为最合适的人选了。首先说,这两个人之前都是军区总指成员,而挈廖缅科配衔为上将,席贾霍夫则是大将,他们只需要稍稍的提升一下,就够资格出任远东军区司令员的职务了。而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呢,这两个人中,郭守云更加中意的是挈廖缅科,这个五十岁出头的上将同志两天前的那一番表现很让人满意,同时呢,他之前在远东军区内部基本上就是挂的闲职,没有什么个人的班底,因此,让这样一位无所作为的将军出任远东军区的司令员,郭守云感觉更加放心。   不过话说回来,在政变发生之前,席贾霍夫在军区内的职位就比挈廖缅科要高出一些,而且他的大将衔级,也比挈廖缅科的上将高了一个头。郭守云琢磨着,怎么着才能将挈廖缅科推到军区司令员的位置上去,同时呢,又不让席贾霍夫产生不快的心理。   迎着在场诸多将领的目光,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寻思着,这上位者还真是不好做啊,“功而不赏,亲者隙。”这要赏了吧,还要顾及公平原则,还要考虑所有人的感受,哎,这份工作不好做啊。   沉默了半晌,郭守云倒是想起一个主意来,他定了定神,环视众人一眼,而后笑道:“各位将军,现在军区方面呢,特列季亚克将军立场出现了问题,他一门心思的追随莫斯科的那些政变者,所以这代表军区表明立场的人选,自然不可能放到他的身上。所以现在这最有话语权的呢,似乎就当属席贾霍夫将军或者是挈廖缅科将军了。可是现在呢,他们两人又都不在。所以这推举谁出来表态的问题,就必须由在座的各位将军来决定了,你们商量一下吧,看看以谁的名义出面最好,定下一个人选来,回头我让尼基塔配合一下,在咱们的报纸、电视台上发布出去。”   得,郭守云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座的谁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啊,席贾霍夫抑或是挈廖缅科,这未来远东军区的司令员人选,显然就要着落到他们两人的头上了,不过这军区司令员毕竟只能由一个人来担任,这两个人中到底谁会冒头呢?这可是一个值得好好考虑的问题。   老实说,对于在座的众位将军来讲,他们的心思同郭守云是差不多的,以往表现平平,且没有什么权力欲望的挈廖缅科,显然是情理上最合适的人选,这家伙是以前布尔什维克党的政治委员出身,做起讲演来那绝对头头是道,但是要论办实事、军事素养以及自身修养,这老小子差的远了。坦率的说,八个挈廖缅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特列季亚克有威信。不过话说回来了,对于在座的这些将军们来讲,他们还就喜欢这样的人做军区司令员。没有威信好啊,那样的话,他们就能各行其是、各谋其利了;不能办实事?没关系,今后军区内部还有什么实事需要他来办啊;自身修养差?为人贪腐?那更好了,大家伙一起贪吧,到时候除了什么问题也有话好说了——兵贪贪一个,将贪贪一窝嘛,堂堂军区司令员都大搞贪腐,谁还能责怪他们这些在下面办差的?   不过这心里想归想,但郭守云没有发话,在场的诸位将军也不好说出自己的考虑,万一人家郭守云属意的是席贾霍夫呢?那谁站出来表明立场岂不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这么的,在郭守云给出了明显的暗示之后,会场上又开始冷场。波克金现在是典型的尸位素餐,他坐在椅子上愣神,估计满脑子都在考虑去瑞士定居以后的幸福生活了;毕瑟夫在东张西望,他美美的想着今后怎么弃军从政了,眼前这些远东军区的将领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兵痞”,而且还是呆在穷乡僻壤戍边的“兵痞”,同这些家伙,他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鲁曼琴科同志愁眉不展,这个话题跟他不挨边啊,这是人家远东军区内部的问题,他一个太平洋舰队的少将,压根也没有什么发言权。更何况他现在要考虑的也不是这些,他在考虑军费的问题。郭守云这个财神爷,一转眼就要去莫斯科了,那他啥时候能给舰队拨款啊?那三艘核潜艇还急等着钱来做维护呢,那东西可不亚于核弹啊,这要出了泄露的故障……星星啊,鲁曼琴科只觉得眼前到处都是星星。   “如果没问题的话,大家看挈廖缅科将军怎么样?”最后经过一番眼神的交流,伊万诺夫首先站出来替郭守云解了围,他皱眉说道,“我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由他出面似乎最为合适,毕竟只是代表军区表个态,而且……”   “我同意……”   “我也同意,就以挈廖缅科将军的名义表态吧……”   “我也同意……”   伊万诺夫这番话还没说完呢,会场上应和声四起。大家伙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出头鸟,谁还想仔细听他这么个少将做理论分析啊。看看会场那些将军看他的眼神,明显是嫌他太啰嗦了。   伊万诺夫一阵愕然,随即又是一阵失神——这帮将军们啊,有他们在位,未来的远东军区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九十六章 成功与失败之间   当郭守云从会议厅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钟了,这一场同远东军区将领们之间的非正式磋商会,足足开了将近两个钟头,在没有通知远东军区总指,没有经过国防部与苏维埃中央委员会认可的情况下,这一帮子人就已经敲定了远东军区司令员的未来人选。很明显,这种做法是违反律法、军法和苏联宪法的,不过违反这个那个的事情,郭守云也不是没做过,而且做的还不是一件两件,所以他是虱子多了不觉咬,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不过老实说,在内选挈廖缅科出任军区未来司令员的时候,在场那些将军们的反映,还真是让郭守云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大开了眼界,他虽然之前就知道远东军区的这些将领们已经堕落了,可是却从没想过他们竟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面对他这么一个商人的威压,这些动辄手握上万甚至是数万大军兵权的将军们,既然也要察言观色、往来试探一番才敢说话。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如果不是伊万诺夫站出来说了一句话,那对挈廖缅科的提名恐怕就没人敢直接说出来了,这一个冷场还不知道要冷到什么时候呢。   这些个将军们啊,对他们,郭守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堂堂的苏联,就指望着这些人去领兵御敌、保卫疆土?堂堂的布尔什维克党,就依靠这些人来维护他们的统治?更可笑的是紧急状态委员会,他们竟然就想凭借着这些人去发动政变。这真是可笑之极的大笑话,郭守云琢磨着,如果他是亚纳耶夫抑或是亚佐夫,那他宁可回家种田,也绝不会动什么政变的心思了。   可这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郭守云又释然了。毫不客气的说,如今远东军区乃至全苏所有军队的现状是谁一手造成的?从二战后一直到勃列日涅夫当政后期,甚至是安德罗波夫、挈尔年科当政时期的苏军,可一直都是敢于公然向美军叫板的“北地雄狮”。回顾几年前,哪怕是一九八六年的苏军,恐怕也不是这副样子,当年的“杨基级”弹道导弹核潜艇“K-219”事件中苏联军人是一副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导弹发射井爆炸、部分舱体毒气含量超过正常值三千倍、战斗部指挥官中毒死亡,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让潜艇落到美国人的手里,全舰官兵就能顶着毒气和辐射的伤害,坚持十五小时,直到苏联的救援船到达。从一九八六年到现在,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同样的一支军队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士兵士气低迷,低级将领心神恍惚、高级将领腐败成风,为了能够拿到钞票,一大群少将、中将,就能在一个商人的面前点头哈腰、满脸谄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为什么一个国家的军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产生如此重大的转变?无它,某些英明之士的改革催生了这种结果,作为郭守云这样的奸商,他真应该在自己的床前供上这些英明人物的龛像,没有这些人,也绝不会有今天的郭氏集团。   “人,最要紧的不是具备多么卓越的才能,也不是要具备多么崇高的志向,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生要逢时。”从会议厅里出来,郭守云将一干远东军区的将领甩在身后,独自面对着渐往西移的残阳,深深的吁了一口气,同时心里还恍恍惚惚的想着。   刚才在会议的最后已经敲定了,既然挈廖缅科有可能成为将来远东军区的司令员,那么补偿,席贾霍夫那仍旧在格列奇科海军学院修学的外孙,将会在太平洋舰队内得到一个既体面、又轻闲而且升职机会较大的职务,同时呢,这位老将军还将会将哈巴罗夫斯克市郊的临江地段,得到一座豪华的别墅,并且别墅的日常维护、修缮费用,将完全由郭氏集团负责开支。与此同时呢,作为对太平洋舰队方面的答复,郭守云承诺,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向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太平洋舰队本部输入一笔资金,至于说资金数额的多少,还要看今后的情况而定。   鲁曼琴科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看情况而定”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同样也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即便是西罗诺夫将军除了同郭守云合作之外,恐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再者说了,现在整个远东军区全都成了这副样子,他们太平洋舰队就设在远东,要想在目前的局势下独善其身,那貌似根本没有什么可能性。   就这样,作为太平洋舰队代表的鲁曼琴科少将,在会议结束之后,便带着既喜且忧的心情急匆匆的离开了考托洛夫,搭乘波克金的专机,一同返回了符拉迪沃斯托克。   对于今天到场的这些将军们来说,未来的几天将会变的相当忙碌。按照郭守云的安排,军区将会在明天以挈廖缅科将军的名义,向外发布声明,表示全军区支持以叶氏为首的俄联邦政府,抵制由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起的政变,同时宣布,军区接受叶氏政府的领导,全力保障远东地区的军事安全与地方稳定。按照明面上的所必须走的程序,军区的声明发布之后,叶氏政府将会出面对远东军区的正确立场予以口头赞扬,而后呢,再发一份任命通告,宣布由挈廖缅科暂时代理远东军区司令员的职务、一干立场正确的将领各得封赏。随后,叶氏政府才能发布军事命令,要求远东军区各个部队返回驻地,并取缔远东地区的紧急状态令。再之后呢,远东军区的各支部队将会再由挈廖缅科出面,发布一份声明,重申军区接受俄联邦政府的领导,并遵令将调出防区的部队撤回驻地。当这一套表面功夫做完了之后,好啦,叶氏为首的俄联邦政府有了颜面,名义上也得到了远东军区的拥护,同时,郭守云和远东军区这些将领们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家是中央、地方利益兼顾,皆大欢喜。   反之,如果说军区的第一项声明发布了,联邦政府方面却没有按这套程序走下去,该赏的不赏,该给与的任命也不给与任命,那成,大家一拍两散,直接拉倒,谁接下来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了。郭守云琢磨着,目前叶氏领导的俄联邦政府初经大难,同时叶氏刚刚开始把握俄联邦中央大权,在没有彻底击溃传统派、全面瓦解主流派之前,他们还没有过多的精力来理会远东的事情。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好这个时间差,趁着俄联邦中央无暇它顾的机会,全面搞定远东的一切大事,到那时,再同叶氏政府打交道,他就占据着主动权了。   目送最后离开的苏西霍夫消失在市政府的大院门口,郭守云哼唧着“打虎上山”的小曲,晃晃悠悠的上了楼,直奔市长办公室而去。   现在郭守云身边的人全都不在,即便是尼基塔都有自己的紧要工作需要处理,因此,这个偌大的办公室里显得分外冷清。   给自己点上一支烟,郭守云在办公室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窗外的市政府大院里,以及大院外的街道上,早就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苏军士兵,尤其是前门的位置上,四辆装甲车所组构起来的警戒线,牢牢的封堵了走道,那一挺挺假设在装甲车上的机枪,等于明白的告诉世人——“闲人免进”。   成功了。   郭守云看着楼外那些荷枪实弹,转为保护自己而操劳的士兵们,心里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不错,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起的这一场政变,等于是为他郭守云做了嫁妆,并将他的事业再次向前推进了一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个商人的确是成功了,而且还是巨大的成功。不过在这份成功的满足中,郭守云竟然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落寞。   是啊,他成功了,可是看看眼前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他竟然找不到半个人同自己分享这份成功的快感。守成带着东婷去了加拿大,即便要回来,恐怕也需要过上几天。除了这对亲兄妹之外,他郭守云竟然感觉再也找不到一两个可以交心的人。尼基塔和拉丽萨现在是他的女人了,莎娜丽娃也是,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对这三个女人,郭守云却不能完全信任,而除了她们之外,剩下的还有里尔克,这个犹太老头看上去很诚恳,很老实,可是郭守云仍旧不敢对他掉以轻心。孙红羽,那个生意上最初的合作伙伴,她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玩着“官倒”的游戏?是不是又把那双漂亮但是却贼兮兮的眼睛盯在了某位冤大头的身上?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郭守云感觉至少那样可以找到一个说话的人。   “做人做到我这份上,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嘴里叼着烟卷,郭守云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心中感觉有些苦涩。   “当,当。”在沉闷中,两声清脆的钟声传来,五点三十分了。   “妮娜……”   悦耳的钟声似乎勾起了郭守云心底最深处的某根暗弦,一位身穿军装、金发随风的飒爽女兵,突兀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忽然觉得只有这个女人才是除了兄妹之外最让他感觉放心的、最让他感觉不用去怀疑的人。   “她现在在干什么?”手中才吸了两口的烟卷,被郭守云随手丢在了脚下那张奢华的地毯上,他现在很想听听妮娜的声音。 第九十七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想她了就给她挂个电话,郭守云随性的很,随着身份地位的一步步提高,现在的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克制自己,更何况妮娜还是他的妻子,至少名义上是了。   在成功后那份寂寞的催促下,郭守云就用市长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直达莫斯科的长途。此时的考托洛夫电话交换台还是纯人工操作的,要拨打这个长途并不容易,郭守云同声音优美的电话台服务小姐胡乱的侃了一通,那边的长途才算是最后接过去。随后,电话中忙音等待又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一个明显带着疲惫与憔悴的声音传过来。   “喂……”   是妮娜,没错,就是妮娜。这声音郭守云一听就听出来了,虽然带着几分憔悴与疲惫,但是那一股子倔强的味道,却是丝毫没有改变,也不知为什么,时隔十几天的时间,他竟然觉得妮娜的声音让他心里感觉分外的温暖。   “是我,妮娜。”郭守云握着听筒,用罕有的柔和声调说道。   电话那头立刻陷入了沉默,而且还是长时间的沉默。很显然,妮娜听出是谁在与她通话来了,这个男人就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一个令她从小到大唯一感到心动,但是却也是唯一一个令她伤心流血的男人。   妮娜的沉默,令郭守云那颗刚刚感觉有些温暖的心又开始变凉了,这一份沉默,是他感觉到自己同妮娜之间的距离,这不仅仅是从考托洛夫到莫斯科之间的通话距离,同时也是两颗心之间远隔万里的距离。   “哎……”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妮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淡漠地说道,“是守云啊,有事吗?”   这叫什么话?郭守云感觉有一丝懊恼,且不管两人之间那份未婚夫妻的关系,单是以前的那份交情,难道自己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也非要有事才行吗?这女人真是让人摸不准猜不透。不过在这一刻,郭守云似乎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他一直以来所关注的都是自己的所谓事业,鬼知道他有没有将真正的感情放在妮娜的身上,对自己这个未婚妻的心思,他似乎也没有猜度过几次,当然,在利用人家的时候除外。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爷爷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忍住心中那一丝不快,郭守云耐着性子说道,“还有,我这两天可能要去一趟莫斯科,你想想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带过去。”   “什么,你要来莫斯科?!在这个时候?!”妮娜在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她似乎是下意识地说道,“不行,你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莫斯科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不说别人,如果你回来的话,第一个不放过你的人就是爷爷,他,他……”   “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是吗?”郭守云刚刚凉下来的心,重新又热乎起来。妮娜在惊慌中的失言,令他感觉两个人的心又重新拉近,这一点令他颇为欣慰。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之后,妮娜才悠悠地说道:“是,我是还在关心着你,每天都在想着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话是怎么说的?”郭守云皱了皱眉头,将话筒交到另一个手中,而后说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嘛,你关心我难道不是应该的?你想着我难道不是应该的?你关心我,想着我,这表示咱们之间的感情深,和睦,我感觉得意,有成就感难道还不应该吗?”   “守云,”电话中的妮娜笑了,只不过这笑声有些凄凉,郭守云甚至可以听到那笑声中所饱含的心碎声。她说道,“你不用再拿这些动听的话来哄骗我了,你对我有多少感情,是不是将我真的看成是可以同自己终生相伴的妻子,你自己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同样的,我也知道的很清楚。我真傻,虽然很早以前我就看出你不会对某一个女人付出真正的感情,可是我仍旧期盼着能够创造一个奇迹,奢望着能够从你那里得到哪怕少的可怜的一点真爱,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心肠再硬、血液再冷的人,都会有感情,都会有爱。而如今看来,我这份奢望不仅仅是傻,而且还是愚蠢,你的确有感情,也的确有爱,可是你爱的,永远都只是你自己,至于其他人,只不过都是你眼中可以实现野心的工具,包括我在内。”   “妮娜,你……”郭守云感觉一阵儿气闷。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但是他却不愿听妮娜如此评价自己。   “说实话,自从与你订婚以来,我感觉自己活的很辛苦,我相信你也有这种感觉吧?”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妮娜便打断了他,同时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好了,你已经成功了,我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从此以后对你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所以咱们之间的这场戏也不用再演下去了。我想,等这两的乱局过去,我就会提出同你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郭守云被说得一愣,随即恼怒地说道,“什么解除婚约?!我不同意!我……”   “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了,守云,算我求你了,你就抬抬手,放过我吧,”电话中,妮娜突然哭出声来,她哽咽着说道,“能从我这里得到的,你已经全都得到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了你转到我名下的那些财产吗?那我还给你,全都还给你,我保证一分钱也不会拿你的。”   “……”郭守云有些无语,他很纳闷,难道自己在妮娜的眼里,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男人吗?   “你知道吗?解除婚约的事情,即便是我不提出来,爷爷也会在明天正式宣布的,”妮娜的话来在继续,“你知道这两天你在远东所做的事情让他多么失望吗?他说你是一头狼,一头永远喂不饱、无情无义的恶狼。他现在不仅要宣布解除咱们之间的婚约,还要宣布断绝同父亲的父子关系。”   谢苗老爷子……郭守云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这两天公然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一系列做法,老将军肯定会知道的,作为一名有着近六十年党龄的布尔什维克党老党员,这位老将军的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也觉的自己很无辜,难道说苏联的覆亡、布尔什维克党的破灭能够全都归罪于自己吗?难道说他支持紧急状态委员会,这个国家、这个党就能够重新焕发生机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个国家、这个党已经腐败的相当彻底了,他们在灭亡的道路上已经走出了太远太远,可谓是积重难返了,自己这两天的做法,充其量是在这两个即将倒下的骆驼身上多放了一根稻草而已,难道说仅仅是这一根稻草,就能把所有的罪责都引到自己身上来吗?   “老爷子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去管,”郭守云沉默片刻之后,语气坚决地说道,“总之这份婚约我是不会解除的,我明天就会赶去莫斯科,我会亲自将这番话同老爷子讲清楚,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要将你带回远东。”   “郭守云,你不是疯了?!”妮娜在电话中歇斯底里般地喊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爷爷整天都配着枪,你只要同他见了面,他会毫不犹豫的打死你!还有,前天晚上,爷爷就已经连续给特列季亚克挂了三次电话,让他想办法处死你,以绝后患。如果不是特列季亚克将军胆小退缩的话,你现在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你一旦回了莫斯科,那还有可能活着离开吗?”   妮娜这番话,令郭守云激灵灵的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谢苗老爷子竟然恨自己恨到了这种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程度。   “守云,求求你,听我一句,不要来莫斯科了,啊,反正咱们之间的婚约,从开始的时候就是不纯洁的,现在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没有必要再为这种……”妮娜央求道。   如果说妮娜不说最后这一番央求的话,那郭守云说不定就在这种巨大的危险面前退缩了,至少,他会选择莫斯科卫戍军区所控制的机场作为抵达莫斯科的第一个落脚点,那样在安全上会有很大的保障。但是妮娜最后这一番话,显然激起了他的血性。作为一个男人,如果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就能舍掉一个对自己百般依恋,并一直为自己默默付出的女人,那还叫他妈的什么男人?如果自己变成了那么一副德行,别说是控制了区区一个远东,即便是控制了全世界又能如何?那是耻辱,一辈子都洗不清理不净的耻辱。   “妮娜,你不用说了,”不等妮娜将话说完,郭守云便语气平静地说道,“莫斯科我一定要去,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那好,我就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让你看看对我来说,你是多么的重要。你替我转告老爷子,就说我明天下午两点之前,一定会准时抵达莫斯科国际机场。之后,我会步行从前往你们的住处,正式向他提出娶你为妻的请求。不管谁要杀我,谁想要我的命,就趁着这个机会来吧。”   说完这番话,郭守云也不等妮娜的反映,就那么挂上了电话。 第九十八章 牵一发动全身   郭守云要在第二天就赶赴莫斯科的决定,直接在远东乃至莫斯科的众多方面引起了一场震荡,尤其是按照这个决定,他将会在莫斯科国际机场落脚,然后步行五个街区进入郊外,直接去同谢苗将军会面,在很多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在冒天大的风险。   如今莫斯科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呢,紧急状态委员会虽然堪称是众叛亲离,但是他们毕竟还有很多追随者。之前,郭守云在军区会议上说要去莫斯科,各方的将领全都认为他即便要去,恐怕也要过上两天,也就是等到莫斯科的局势再明朗化一些之后再说,到那时,大家觉的只要安排的稳妥一点,减少在莫斯科曝光的机会,那这位财神的安全问题应该可以有所保证。可是现在……这简直就是胡闹啊。   按照诸方将领的分析,郭守云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将要面对的风险实在太大:首先,从远东乘飞机前往莫斯科,必须经过后贝加尔、西伯利亚、伏尔加河沿岸、莫斯科卫戍等四大军区的驻防地,目前的局面是,莫斯科卫戍军区与西伯利亚军区已经脱离了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控制,而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和后贝加尔军区的态度还不是很明朗。试想一下,郭守云的专机从这样两个军区的驻地上空划过,那危险系数难道还不高吗?到时候万一他们给来上一枚地空导弹,那远东的主心骨就没了,整个远东军区所有盼着过上好日子的人也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要以为紧急状态委员会不敢这么做,他们现在已经派出部队准备攻打俄联邦中央政府所在地“白宫”了,像这种事情他们都做了,难道还会在乎多发一枚导弹?其次,即便是郭守云他安然无恙的抵达了莫斯科,那么接下来呢?他在国际机场的安全问题有没有保障?安全委员会会不会提前安排人在那里等着收拾他?他一下飞机,会不会当场就被内务部的警察扣押?再者,他还要步行前去设在郊区的谢苗将军别墅,那这一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走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随便从哪里打过来的一颗子弹,都能要了他的小命。最后,即便是莫斯科市内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那在面对谢苗将军之后呢?大家可都听说了,这两天老将军枪不离身,就等着找机会清理门户呢,他郭守云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去见老将军,那岂不是百分之百地撞到枪口上?   因此,当尼基塔将郭守云要在第二天前往莫斯科消息转达到各个部队的时候,考托洛夫市政大楼内的电话,就开始一刻不停的响了起来,大家都希望能够劝说他打消这个极不明智的念头。当然,在这些将领中,最为关心此事的还要算挈廖缅科将军,他刚刚接到通知,说是军区内反对特列季亚克的势力要推举他为代表,向莫斯科的俄联邦政府发布声明,同时呢,还有不少人提前向他道贺,预祝他荣升军区司令职务。挈廖缅科那正美滋滋的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同时想着怎么向郭守云表示一下谢意呢,这个令他直冒冷汗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老将军在接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坐不住了,在他看来,此时的郭守云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的话,他的前程也将会变的黯然一片,没有了郭守云的支持,他别说是做什么军区司令员了,这军队他能不能继续呆下去都会成问题。   为了能够劝说郭守云放弃这个相当不明智的念头,挈廖缅科在得了消息之后,就立刻给考托洛夫市政府挂了电话,不过他这个电话打得有点晚了,早就被各位将军吵得不胜其烦的郭守云根本就不接听任何电话了。被逼无奈,老将军又急匆匆的搭乘一架军机,顺路带着拉丽萨,火烧屁股般的亲自赶到了考托洛夫,他要面见郭守云,向这个行事鲁莽的年轻人痛陈厉害,劝说他放弃这个不明智的打算。   本来嘛,为了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放在之前,那个女人的身份还相当具有利用价值,委曲求全甚至是冒上一些小小的风险还有的说,而今呢,只要搬倒了特列季亚克和他的那些亲信,谢苗大奖在远东军区内的影响力也就有限了。同时呢,随着这一场政变,像谢苗那一代的老家伙们,也就算是真正的成为历史了,改朝换代之下,谁还会去看他们那些老东西的脸色?以郭守云现在的身份,何必再为了这么一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婚姻去冒风险?   这一路上,挈廖缅科就本着这个观点,不停的同拉丽萨商议如何劝阻郭守云去莫斯科冒险,两人达成的共识,就是郭守云绝对不能去莫斯科,而且一到考托洛夫,他们就要把这些观点一一的摆在郭守云面前。   不过这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当挈廖缅科和拉丽萨风风火火的赶到考托洛夫市政府之后,他们根本没能见到郭守云,而是仅仅见到了坐在市长办公室大厅内里面对面傻笑的莎娜丽娃和尼基塔。   老实说,刚见到这两位姐妹的时候,被囚禁了两天的拉丽萨真的吓了一跳:尼基塔的右边脸颊上还染着一个殷红的大手印,而莎娜丽娃的左侧额角上,则覆着一块纱布。   尽管对两位姐妹的受伤感觉惊讶,但是拉丽萨现在也顾不上谈论这些了,她和挈廖缅科迫不及待的将此番来意简单说了一下,而后就要求同郭守云见面。   面对两人的要求,尼基塔表情诡异的同莎娜丽娃对视一眼,随即便劝告两人放弃这个打算,别说现在郭守云已经休息了,即便是他醒着,也不可能听得进任何劝告。一个小时前,她和莎娜丽娃就曾经用同样的理由劝说过,结果就是……郭守云当场大怒,甩手给了尼基塔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而莎娜丽娃因为坐的位置比较远,又多说了那么两句,所以她的额头就与郭守云桌前的烟灰缸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尼基塔还说了,为了劝阻郭守云的这个打算,她们几乎已经把办法都想尽了,她们甚至还联系上了远在加拿大的郭守成、郭东婷兄妹,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出面劝说一些。不过这兄妹两真不愧是郭守云的亲生兄妹,他们所谓劝说的只有一人一句话,郭东婷说了:“哥,我支持你。”郭守成那更绝,他就说了两个词:“注意安全。”   听了尼基塔的简单介绍,挈廖缅科险些吐血,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可不打算像眼前那两个女人一样,脸上挂着点彩去走马上任。   既然劝说已经不可能再起什么作用,那目前与其在这里闲呆着,还不如抓紧安排一下,看看怎么能才能将安保措施做到最好,尽可能避免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为好。   要说在这四个人中,最为冷静的还要算是莎娜丽娃,长期的安全委员会工作以及当初所受的那些专门性训练,让她具备了绝佳的心理素质,在应对各种变故的时候,她的经验异常丰富。   老实说,对于今天额头上挨得这一下,莎娜丽娃并没有感到恼怒,于此相反,她甚至还感觉相当舒心,因为在她看来,郭守云这次为了妮娜而甘冒风险的事实,明确表现出了一点,那就是这个男人绝不像他平时所表现的那样无情。他也是一个有个人感情的人啊,只不过就是平时掩藏的比较深罢了。在莎娜丽娃看来,不管是她还是尼基塔抑或是拉丽萨,她们三个同妮娜的处境几乎是相同的,设想一下,如果今天郭守云能够毫不眷恋的舍弃掉以往给与他巨大帮助,同时又倾情与他的妮娜,那转过天来,等她们三个也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如何对待她们呢?想来她们的下场绝不会比妮娜好吧。而今呢,在这个关头上,郭守云宁可冒上丢掉性命的危险,也要赶去莫斯科,为的却是一个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女人,老实说,这一表现,令莎娜丽娃感觉很放心,很舒心。   同时呢,对于莎娜丽娃来说,这次郭守云在局势未定、守成不在远东的情况下赶去莫斯科,绝对是一个她出头露脸、一举在势头上盖过尼基塔与拉丽萨的好机会。毕竟尼基塔和拉丽萨都不擅长安保这方面的工作,而她莎娜丽娃却是这方面的专家,最为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行动安全保证计划。   当下,在四人协商郭守云此行细节的时候,莎娜丽娃提出了她的一整套计划:首先,由尼基塔安排,从今晚开始利用起一切的宣传手段,将此次郭守云莫斯科之行的声势搞大,而且必须突出两点。第一,就是郭守云这次前往莫斯科,是为何寻求和平解决政变问题而去的。第二,就是他此行是冒着生命危险而去的。   其次,立刻通知毕瑟夫,让他封锁比罗比詹的二号军用机场,同时安排六架同型号的军机整结待命。明天郭守云一赶到比罗比詹机场,六架军机就以二十分发一班的次序,陆续飞往莫斯科,至于说郭守云搭乘哪一班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   最后,将郭守云要前往莫斯科的消息转告维克托,相信这个老狐狸有办法解决莫斯科的一些问题。 第九十九章 暗潮汹涌   连续操劳了三天,郭守云这一觉睡得相当舒服,从头一天下午与守成、东婷通了电话之后开始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四点才睁眼,说实话,如果不是惦记着去莫斯科的事,他到这时候还不打算起来呢。   郭守云这次去莫斯科的主意原本就相当坚定,而昨天同守成与东婷那番通话,让他的这份坚定更加牢固了,这么长时间了,东婷难得在一件事情上对他表示支持,而守成虽然在电话中说话不多,但是郭守云听得出来,弟弟对自己的决定同样是非常的赞成。   说真的,同妮娜在电话中的那一番交谈,给了郭守云很大的震动,他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原本身边就没有几个可以信任、可以说上几句知心话的人,所以像这样的人,每一个都值得他去珍惜,尤其是妮娜。一个篱笆还有三个桩呢,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果混到最后身边连个真正知心的人都没有,那这人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   原本按照郭守云的猜测,今天他要想顺利前往莫斯科的话,说不得还要同莎娜丽娃三女,以及远东军区的那些将领们多费一番唇舌,因此,为了避免麻烦,他从一起来就挂着个脸,整个人表现的阴沉沉的,明显一副闲人免近的样子。不过多少令郭守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从他起床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再反对他前往莫斯科。不仅如此,尼基塔甚至替他打点好了行装,而莎娜丽娃则专门给他配上了六名随行的保镖,前往比罗比詹军用机场的直升机也准备好了,维克多甚至还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裙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准备的那么齐备,就等他最后出发了。   不过郭守云所看到的,毕竟只是表面的现象,就在他舒舒服服的享受睡眠的时候,整个远东几乎全都在动,整个莫斯科也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从昨天下午直到今天凌晨,身为四十五集团军司令的毕瑟夫就没敢闭眼,设在比罗比詹东北郊的二号军用机场整夜灯火通明,为了给郭守云安排好前往莫斯科的飞机,这位将军发了好几个小时的愁。按照莎娜丽娃的说法,这次前往莫斯科的途中,郭守云将会面临一定的风险,因此,为了降低半路遭遇拦截或者是导弹袭击的威胁系数,军区必须准备六架相同的军机,以每二十分钟一班的次序,陆续发往莫斯科,而且中途不等着陆转机。至于说郭守云最终要乘坐哪一班,更是必须严格保密。   这个保密的工作好做,毕瑟夫只要发一个命令,调动部队将二号军用机场严密封锁起来就可以了,真正困难的,是这六架相同的军机到哪里去找。   毫无疑问,要想在最大限度上保障飞行安全,那么直升机是最好不要采用的,而在目前军区的范围内,要是不采用军用直升机的话,那么运输机类不是体积过于庞大的,就是数量不足的,要嘛就是航程不够的。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毕瑟夫才最终决定采用军区内配额较大的安-22运输机,这种运输机虽然在性能上较为落后,但是好在它航程较大,而且体积中等,最重要的是,在军区范围内比较容易找到,四十五集团军的配属航空队就有三架,剩余的可以从符拉迪沃斯托克抽调。   在最终拿定了主意之后,毕瑟夫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直到深夜十一点钟的时候,六架安-22才准备好。飞机进了2号军用机场的机库可不能算就完事了,在起飞前,部队还必须对它们进行一系列繁琐的安检——检查飞机性能,检查安全隐患等等,这些事情丝毫马虎不得,任何一个地方出了纰漏,都可能会引来无法预料的灾难。   就这样,为了准备郭守云的这一趟行程,可怜的毕瑟夫是一晚都没睡,他的整个集团军军部也跟着一晚没消停。   而在毕瑟夫如同火烧屁股般忙碌的时候,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莫斯科,同样也不平静,当然,这段时间以来的莫斯科,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   远东军区的表态已经公布出来了,无论是紧急状态委员会还是现任的俄联邦政府,他们都知道特列季亚克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远东军区的有效控制,毫不客气说,是莫斯科失去了对整个远东的有效控制。看看吧,随着挈廖缅科的一纸通告,整个远东,包括各州政府、内务部、安全委员会在内,都相继发表了他们各自的声明,而这些声明在论调上都是惊人的一致。军队、政府、警察机构、特务机构,这四个彼此独立,平时没有多少交集的机构,竟然在同一时间、同一区域,对同一个问题提出了完全相同的表态,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一个强势人物在一力操纵,那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现在,这个在背后操纵整个远东的强力人物就要来莫斯科了,如何去接待他,就成了莫斯科各方势力不得不好好考虑的问题了。   “将守云前来莫斯科寻求和平解决政变问题的事情搞大,是一步臭的不能再臭的臭棋!”在得到拉丽萨从考托洛夫发来的消息之后,藏身在莫斯科郊外别墅内的维克托当即火冒三丈。在这个老狐狸的印象中,莎娜丽娃的三步计划之首,俨然就成了最为弱智的一步,按他的说法,为郭守云前来莫斯科一时造势,并不能增加他此行的安全系数,相反,这只能为他增加一重危机,增加一派敌人。   政治这种东西是最为肮脏的,往往一步不经意的举动,就能为一个人带来无法承受的巨大灾难,对此,维克托深有研究。   本来,郭守云在莫斯科可以说是只有一方敌人,那就是发起政变的紧急状态委员会,而掌握着俄联邦政府的叶氏集团,显然同郭守云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争取更多的舆论优势,叶氏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希望郭守云发生什么意外。因此,如果郭守云悄无声息的来到莫斯科,那他只要提防紧急状态委员会就可以了。   而今呢,这一场造势之举,显然为这一境况添加了太多不稳定因素。按这场造势所引来的舆论导向,郭守云到莫斯科是为寻求和平解决政变事件的契机而来的。很明显,这迎合了当下苏联大多数人的心声,同时呢,自然也能让郭守云成为民众所关注的焦点。但在这个时候,更大的问题出现了。他郭守云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追求和平,叶氏集团以政客的身份也在追求和平,这让所有一看,他们都是战友,是合作者,是应该受到民众所支持的。如果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在莫斯科遭遇不幸,那民众的质疑肯定会立刻聚焦到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身上,至于说叶氏集团会不会在背后策划一场谋杀,干掉自己的战友,那恐怕没有人会去考虑。   这是一种思维的惯性,是大多数人都会遵循的,而政客们操纵舆论,操纵民心,最经常利用的就是这种思维的惯性。因此,维克托可以肯定,现在叶氏集团内部,绝对已经有人在谋划着对郭守云动手了,因为一旦他死在莫斯科,那叶氏集团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们一方面可以通过舆论再次打击紧急状态委员会,另一方面,又可以消除今后远东的一个地方强权势力,这种一举两得的做法,足以让任何一名政客冒险。   愚蠢啊,妇人之见啊,维克托几乎要把所有的贬义词全都用在几个女人的身上了,他真想不明白,这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还有那个挈廖缅科,这还就要升任远东军区司令员了,他竟然也看不明白这些东西。现在好了,郭守云这莫斯科之行还没开始呢,一个目前看起来更为强大的敌人,就已经悄然竖起了。   恼怒之下,维克托甚至考虑过对郭守云的事情撒手不管了,但是这种念头也就是一转而逝,他现在已经不能罢手了,远东那些人现在把郭守云看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而维克托何尝不是如此?毫不客气的说,现在郭守云就等于他手上的一张王牌,他今后能不能顺利打入政坛,并成功的博得一席之地,完全要看这张王牌能不能发挥作用。不要以为维克托的敌人只有叶氏集团,抑或是只有紧急状态委员会,在他们这一伙人的内部,同样也存在着勾心斗角的争斗。对于维克托来说,有郭守云在,他就能在远东拿到主动权,如果他要参加竞选,那远东的选票他就不用操心,而这也能使他在“团伙”内部占据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如果失去了郭守云呢,那毫无疑问,他就等于是什么也没有了,在“团伙”内部,他甚至有失去发言权的危险。   因此,即便是从自身的利益角度来考虑,维克托也绝不允许郭守云在这个时候出任何问题。   也正是出于这一考虑,当天夜里,维克托也是一夜未眠,这位长袖善舞的老狐狸动了真格的,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班底,将开进莫斯科的坎捷米罗夫卡近卫坦克师师长博罗诺夫斯基将军和“阿尔法”特种部队司令卡尔布辛将军招到别墅。他要确保郭守云在莫斯科期间的绝对安全。 第一零零章 雪山飞狐?   当孙穆清在两名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进女儿在哈尔滨南岗那属于她自己的小窝时,孙红羽正赤着一双纤足,蜷缩着身子躺倒在沙发里,无聊地看着电视中正在播放的武侠剧。   看到父亲走进自己的房间,孙红羽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视上,就好像这走进房间的人,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其实也难怪孙红羽会表现的这么冷淡,一个多月了,这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被父亲幽禁在这三室两厅的小房子里,甚至连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想法都成为了奢望。她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唯一能够同外界联系的方式,就是房间里的这一台电视机了。   孙穆清今天的脾气显得格外的好,他对女儿那一副冷淡的表现,也毫不介意。   挥手示意两名警卫员留在门口,孙穆清缓步走到女儿的身边坐下,也学着孙红羽的样子,津津有味地看了会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武侠剧《雪山飞狐》,现在正在播放的一段,是龚慈恩所扮演的程灵素正在为孟飞所扮演的胡斐治伤疗毒。“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电视中,程灵素轻挽额前的一缕垂发,幽幽说道。   “咳!”孙穆清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情情爱爱的折磨了,他用力的干咳一声,伸手揉了揉鼻子,说道,“小羽啊,你……”   “别说话,没看正演到感人的地方呢吗?”小脚丫一伸,孙红羽在自己老父的腰间轻踢一脚,语气不满地说道。   “哦?”孙穆清吃了个瘪,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微微涨红。   站在房间门口的两名警卫员已经跟随孙穆清好几年了,老将军吃瘪的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出来,只能站在那儿强忍着,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显得颇为诡异。   吃瘪没关系,今天老将军有的是耐心,更何况他今天是有求于人,虽然说所求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但是端正态度、保持耐心还是相当必要的。   “咳咳!”再次干咳两声,孙穆清往女儿身边挪了挪屁股,而后等着电视上所播放的情节告一段落的时候,才说道,“小羽啊。”   “干啥?”孙红羽眼皮都不撩地问道。   “噢,那什么,最近你那公司的情况咋样啊?”老将军觍颜笑道。   “我哪知道,”孙红羽没好气地说道,“你连门都不让我出,电话也给撤掉了,一个多月了,外面世界是啥样的我都不知道了,更何况我那个什么公司了。”   “啥玩意?不让你出门?还把电话撤了?”孙穆清瞪着眼睛,装模作样的惊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鄙夷的白了老父一眼,孙红羽愤愤的扭过头去。   “你们两个,”对女儿眼中那份鄙夷视而不见,孙穆清伸手一指门前的两名警卫员,大声说道,“去给我把王卫国叫进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只想让小羽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谁让他给我搞出这么多小动作来的?非法禁锢,还把电话都撤了,我看他是反了天了,今天我要不收拾了他,明天他还不得……”   “行了吧你,”孙红羽终于再次转过头来,她再也忍受不了老父亲的这种做作了,“说吧,今天来干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到我,所以打算放我出去了?”   “看,你这孩子,这话是咋说的,”孙穆清皱皱眉头,极为不满地说道,“我怎么说也是你爹,难道我这个当爹的来看看你,还非要带着啥目的吗?”   “不说拉倒,我可没工夫给你在这墨迹,”撇撇嘴,孙红羽一挺身,光着一双小脚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自个在这坐着吧,我要去睡觉了,别再来打扰我了啊。”   “回来!”看着孙红羽真的要走,孙穆清终于不再兜圈子了,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拽着她重新坐到沙发上。   “没大没小的丫头,以前真是白疼你了,”随手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展开之后递到女儿的面前,孙穆清嗔怪道,“看看这个,看完了之后我再跟你细说。”   “这是什么?”孙红羽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只见文件的首页标题位置,印着一行红色的宋体大字——“仅限内部传阅,不得复印、传抄,严禁向无关人员透漏。”在标题的下方,则是满满一页的国家安全局保密条款,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血红色的安全局印章。   “上面有了新的打算,”看着女儿掀过文件第一页,孙穆清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他说道,“鉴于目前苏联国内的局势开始趋向缓和,所以前段时间封闭的几个东北贸易口岸,将在近期重新开启。同时呢,上面还有意向要成立一个完全由国家控股的‘北方中远国际集团’,现在暂定的是建部于哈尔滨,主要贸易对象,就是苏联的远东地区……”   “苏联的局势趋向缓和?”孙红羽淡然一笑,随手将才看了一点的文件扔回给父亲,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那边的局势有任何缓和的迹象?这不仅没有缓和的迹象,而且似乎显得更加纷乱了。更何况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像你说的,这个什么集团是由国家控股的,难不成还要给我安排个什么职务?”   “小羽啊,你猜的不错,”对女儿的冷淡,孙穆清毫不介意,他笑道,“这个,鉴于你对远东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这集团成立之后呢,上面的意思,是由你来出任总经理,全力……”   “你别忽悠我了,”不得父亲把话说完,孙红羽便不屑一顾地说道,“‘鉴于我对远东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对远东那边情况熟悉的人有的是,何必非要选上我这么个无才无能的女人?你就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守云成功了,所以你们才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希望能够凭借我和他之前的那些交情,把这个什么什么集团打到远东去?”   “小羽!”孙穆清眉头紧皱,他对女儿这一番情绪化的对白很不感冒,“我知道对前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还有情绪,但是作为我的女儿,你必须要时刻牢记自己的立场。”   “立场,嘿嘿,立场,”孙红羽耸耸肩,笑道,“好吧,我知道自己的立场应该是什么。既然现在你们有了重开边贸的打算,那想来守云应该已经完全控制了远东的局面。说说吧,他现在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你完全截断了我同外面的联系,他的近况如何,我是一点都不清楚了,既然现在要重新和他打交道,那事先对他作一定的了解,总是必要的吧?”   “他现在的情况?”孙穆清感觉有些头疼,老实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像郭守云这种毛还没长全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老毛子的地盘上作出了这么大的成就。这个年轻人在最初被纳入安全局视线的时候,还仅仅是一个动作做的比较大的走私犯,那时候安全部门之所以没有动他,完全是因为其中牵涉到孙红羽,因此,安全部门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等于是卖他们孙氏兄弟一个面子。而在极短一段时间之后,这个问题出现了质的变化,这个姓郭的年轻人,竟然左拉右扯的将老毛子远东的一系列政府高官、军队将领甚至是安全委员会的分部负责人,全都拉下了水,如同变戏法一般的,在远东建立起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利益网络。这一番变化,令安全部门再也不敢把郭守云的问题掩盖下去了,随后,这个年轻人就成为了上面所关注的一个焦点人物,那个时候,北京甚至专门有一个对策小组在悄悄的工作,主要工作就是研究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以便分析他的潜能和未来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不过就在一个多月前,这个年轻人好死不死的插手到了莫斯科,并陷入到了苏联政权斗争的漩涡核心,而且他所选的方向,还比较倾向于传统派势力。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苏联传统派,国际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认为他们能够在这场权利角逐中取得胜利,因此,为保险起见,北京方面绝对放弃郭守云,至少也要划清同他的界限。这是事关国家利益的大问题,可谓半点都马虎不得。再到后来,苏联传统派猛然一前所未有的强力姿态站出来,发动了政变,他们的力量之强大,几乎可以在一夜之间就将原本被世人看好的激进派势力打入深渊。这种骤然出现的变化,令国内那些所谓苏联问题专家们大跌眼镜,而更令大家感到惊奇的是,郭守云这个年轻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转变了风向,他舍掉了原本关系较为密切的传统派,转而又大张旗鼓的去支持激进派。   两天,仅仅是两天时间,随着郭守云在风向上的转变,原本在那些苏联问题专家们口中注定要取得成功的紧急状态委员会,便被激进派的一系列反击打入了深渊,而这个姓郭的年轻人,再次用无可争辩的事实,向所有人证明了他那敏锐的政治嗅觉。 第一零一章 蓝筹股   一群以研究苏联问题见长的专家,对苏联政治的走向竟然不如一个年轻人看的准,这令上面某些人在大为恼火,也将对郭守云的关注程度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上。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个奇迹,看看这多半年来苏联国内政局的走向,几乎都处在郭守云这个年轻人的控制之下,他支持传统派,传统派就出现了自布尔什维克党二十八大之后,也就是利加乔夫被排挤出克里姆林宫领导层后的第一次复兴,他们所领导发动的政变实力之强,足以令所有人为之侧目。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突然转变了态度,他舍弃了势头强劲的紧急状态委员会,转而去支持风雨飘摇中的俄联邦政府,随即,貌似强大的紧急状态委员会几乎是一夕破灭,苏联国内的各种势力如同逆潮一般,齐刷刷的转了向,全都跟在这个年轻人的身后投靠了激进派。   这个现象太诡异了,诡异到人们不得不产生一种怀疑,那就是在苏联国内,有一个超脱于各派势力之外,但是又凌驾于各派势力之上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在暗中掌握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它说让谁主导克里姆林宫,谁就能主导克里姆林宫,它说哪一方势力必须失败,哪一方势力就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像这样一个组织真的会存在吗?现在中国这边谁都说不准,可是有一点北京方面很有把握,那就是这个组织不存在便罢,只要它存在,那郭守云肯定就是其中一员。试想,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岂能不受到重视?   苏联是同中国接壤的一个超级大国,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个国家能够从军力上与“美洲鹰”抗衡,那毫无疑问,非“北极熊”莫属,自二战结束之后的半个世纪时间里,苏、美之间的霸权争夺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在这半个世纪的霸权争夺中,东西方的分化对立也显得是泾渭分明。而夹在这两个超级大国所各自组构起来的阵营中间,中国作为一个东方大国,要想独立自主的发展国家力量,那就显得困难重重了。   幸好的是,一项实用主义外交政策的出台,令中国在两强对抗的国际环境中,找到了在艰难中游刃的良机:北极熊势大,进攻势态咄咄逼人,没关系,咱朝美洲鹰那边站一站,打压一下北极熊的嚣张气焰。美洲鹰开始张牙舞爪,同样没关系,咱朝北极熊那边挪一挪,灭一灭老鹰的威风。这种在两强间挪舞腾移的外交思路,令中国打破了五六十年代时期美国人的外交封锁,度过了中苏交恶甚至是军事紧张的困难时期。同时呢,也是这一外交政策的准确实施,才使的中国在过去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大幅的提升了国际地位和政治影响力。   可就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苏联戈尔巴乔夫政府突然转变立场,从过去历任苏联政府与美国对抗的立场,转变到一味的亲西路线上去了,而这也给中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眼下,苏联眼看着崩溃在即,戈尔巴乔夫在经过了这次的政变之后,其个人威信以及手中所掌握的国家权力,也必定会荡然无存,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联盟解体也已成为必然。那么在这种环境下,继之而起的俄罗斯联邦政府将会抱持什么样的外交政策,其将如何发展中俄关系,也自然而然成为了中国方面最为关注的一个问题。而根据苏联目前的国内状况来看,掌握着俄联邦政府的叶氏,显然也是根基不稳,他在上台之后,注定要面临很多问题,比如说地方权限过大,中央约束力脆弱这个问题,就是他不得不给予重视的关键。作为远东一方最强大的地方势力,郭守云必然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叶氏政府的政策。因此,从这一点上,郭守云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更加值得关注了。   以上这两点,都是从政府的外交角度去考虑的,所以说,孙穆清作为一个军人,还可以不对它们报以太多的关注,但是对于“北方中远国际集团”的成立,他却不能不关心,因为按照上面的意思,这个集团将来的主打方向,就是军事科技与军事装备的进出口贸易。现在集团草创,就把眼睛盯到了远东,如果孙穆清还摸不清其中的门道,那他也太愚了。   现在,对集团的事情上面不好找专人出面,同时,再加上孙红羽之前就与郭守云之间有过很多接触,所以,这件事情理所当然要落到她的身上。   如今郭守云在远东的根基太牢固了,一个小时前孙穆清刚刚受到从苏联国内发来的消息,老毛子的远东军区发生了兵变,控制整个军区近七年之久的特列季亚克被自己的部属赶下台,挈廖缅科宣布代理远东军区司令员的职务。随后,这位郭守云的傀儡就对外发布了电视讲话,他呼吁莫斯科各方保持克制,否则远东的局势将会彻底失去控制。他这番讲话虽然说得很隐晦,但是那字里行间所蕴含的威胁意味却相当浓厚,他这番讲话等于是在警告莫斯科各方,现在远东的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如果郭守云在莫斯科发生什么意外,那远东的会出现什么样的变乱局面,就没有人能说的准了。几乎是紧跟着挈廖缅科的讲话,太平洋舰队司令西罗诺夫大将也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发表讲话,其讲话的口吻与含义,与挈廖缅科大同小异。毫无疑问,他们这是在为郭守云的莫斯科之行保驾护航。   很明显,现在郭守云已经彻底掌握了整个远东,那在这种情况下,“北方中远”要想趁着苏联崩溃的良机,从老毛子的远东搞到任何好处,都必须经过他郭守云的首肯,否则的话,集团能不能把触手伸进远东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正因为如此,重新搭上郭守云这条线,便成为了势在必行的第一步。   听老父亲介绍了郭守云的现状,孙红羽失神了很久。   “他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孙红羽喃喃的嘟囔了两句,而后转头对孙穆清说道,“爸,你知道我当初在远东受伤的时候,守成,也就是守云的弟弟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郭守成?嗯,这个人的情况我们也有详尽的了解,上面的意思是,如果郭守云对之前的事情还有情绪,那不妨以这个人做突破口。这个郭守成的思想还是比较进步的,比他哥哥强很多,他应该知道……”孙穆清现在满脑子都是集团的事情,因此一听女儿提起郭守成这个名字,就忍不住说跑了题。好在他转回来的比较快,只说了两句就打住了,“哦,你说他曾经跟你说过什么?”   老实说,尽管父亲表现的很功利,但是对他的这份功利,孙红羽还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她很清楚父亲的品性,作为一位戎马一生的老军人,父亲国家观念太强了,对于他来说,军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保家卫国的职责之外,就一无所有了。正因为如此,他才将与国家利益相关的事情看得很重,而个人的情感则看得很淡。这种性格说起来很不近人情,可是对于任何一名中国人来说,他这种性格又无可厚非。看看如今的苏联就知道了,如果说在一个国家里,没有一些像自己父亲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存在,不管政客也好,军人也罢,整天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谋利,为自己揽权,那这个国家距离灭亡之日也就不会太遥远了。   “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孙红羽看着自己父亲额角那一缕探出军帽的白发,颇为感慨地说道,“守成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他的大哥是个性格很独立的人,自信、坚强而且野心勃勃,他在远东经商,不仅仅是为了赚钱,他要的是打造一片真正属于他们兄弟自己的地方。”   在沙发上曲起双膝,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孙红羽多少带着几分落寞地说道:“当时我就笃定他能够成功了,说实话,当初我的这份笃定来的很没有理由,可是现在看来,我的直觉显然是正确的。只是,只是他成功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小羽,”孙穆清何尝不是感觉郭守云成功的太快了,他点点头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以前你同郭守云接触的时候,他有没有谈起过苏联那边的一些事情,尤其是一些权力层面上的事情。比如说,比如说背后有什么人在支持他,他和什么人有着过密的交往之类的。”   “没有,”孙红羽摇摇头,苦笑道,“守云他精明的很,如果有些事情他不想让你知道,你是根本套不出来的。我对他的那些了解,几乎都是从他身边那些人的嘴里套出来的,至于说更深一层的秘密,我估计连他身边的人都不一定知道。爸,也许你还不清楚,在一个月前,我原本可以顺利打到守云身边的,至少能够得到更多关于他远东活动的情况,我甚至怀疑,他那时候已经打算把远东贸易集团全盘交给我了。可是……哎,这些话现在说起来已经没用了,咱们无论想做什么,都需要重新开始了。”   孙穆清一脸的愕然,很明显,如果孙红羽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他们的确是失去了掌握郭守云的最佳机会。 第一零二章 重返莫斯科   在马达嗡嗡的轰鸣声以及胶皮轮胎同跑道剧烈的摩擦声中,由远东比罗比詹连续发来的第三班安-22运输机,最终在莫斯科国际机场的第三号跑道上停了下来。   “博罗诺夫斯基同志,咱们的赌局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跑道外侧的草坪上,卡尔布辛将军坐在一辆坦克的炮塔上,瞅着那架蓝白相间的运输机,头也不回的对坐在他身后的博罗诺夫斯基将军说道。   “当然,不过这已经是第三班了,我想咱们的赔率也应该变动一下了,”手里攥着几张五十面值的卢布钞票,博罗诺夫斯基将军嘿嘿一笑,斜眼瞟了一下远处的那架飞机,说道,“这次应该是一赔二了,卡尔布辛同志,如果想把你输掉的两百卢布都赢回去,那这次你恐怕……”   “我这次押二百,”不等博罗诺夫斯基将话说完,卡尔布辛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有预感,咱们的正主肯定就在这一班飞机上。”   “你的预感?嘿嘿,当年阿富汗战场上的经验告诉我,你的预感一钱不值。”博罗诺夫斯基摘下军帽,将手心里攥着的几张钞票放进去,然后重新将帽子扣在头上,这才鄙夷地说了一句,“你押二百,那好,这一注我收了,你先把钱拿出来。”   “阿富汗,阿富汗,”卡尔布辛顺手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甩在坦克的塔顶上,愤愤地说道,“几年前的一笔旧账了,你就不能把它忘了?”   “忘了?凭什么要忘了?”博罗诺夫斯基将两张钞票抓在手里,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预感,我现在恐怕……”   博罗诺夫斯基这话还没说完呢,坐在他前面的卡尔布辛突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噌的一下就从坦克上跳了下去,大跨步的朝飞机跑道走去,这一连串动作的利索劲,简直令人无法相信他已经是个近六十岁的老人了。   下意识的朝那架刚刚停稳的飞机看了一眼,只见在那刚刚打开的舱门口处,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年轻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在几名大汉的簇拥下,缓缓走下阶梯,现在不用问也知道,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肯定是郭守云了。   博罗诺夫斯基将军当年在阿富汗战场上负过伤,他的左腿有些残疾,因此,在行动上肯定不可能像卡尔布辛那么敏捷。在两名卫兵的扶持下,他小心翼翼的从坦克上爬下来,然后一边朝跑道的方向走去,一边向自己的通讯兵下达着命令。   很快,机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原本散布在各条跑道外围的士兵以及十几辆坦克、装甲车,开始快速朝三号跑道周围集结,同时,郭守云已经抵达莫斯科的消息,也迅速向外发布出去——真正的紧急戒备开始了。   “郭先生,好高兴再次见到你,”当郭守云走下登机梯的时候,卡尔布辛正好赶到,这位手里掌握着整支“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将军之前同郭守云有过一面之缘,因此,他微笑上前,同郭守云握了握手说道。   “我也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将军,”没想到卡尔布辛会出现在机场,郭守云颇感意外,不过他没有将这份意外表现出来,而是平静的微笑道,“不过这次大概又给将军添麻烦了,守云真是过意不去。”   “郭先生太见外了,咱们可以算是一家人了,这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卡尔布辛拉住郭守云的胳膊,小声说道,“不过你这次贸然前来莫斯科,维克托同志却是很不高兴,哎,你这样做未免也太冒险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莫斯科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他们都巴不得能找机会把你除掉呢。你倒好,自己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送上门来了。”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郭守云看着正朝这边走来的博罗诺夫斯基将军,随口说道,“所以我现在送上门来了,谁要想把我的这条性命取走,那就趁早来吧。”   “郭先生好气魄,”走到近前的博罗诺夫斯基恰好听到郭守云的这番话,他伸出手来,竖着大拇哥笑道,“你别听卡尔布辛这个胆小鬼危言耸听,莫斯科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来得来不得的?”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说到这里,博罗诺夫斯基口风一转,“你要步行前往谢苗将军别墅的想法实在不可取,这一路走过去几乎是横穿五个街区,危险性实在太大。依我看啊,你不如换个方式,就在这儿坐上我的坦克,咱们绕过城区,沿莫斯科河兜过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坎捷米罗夫卡近卫坦克师的身上来。”   说实话,郭守云还真不认识这位有点腿瘸的老将军,不过他那自报家门的一句“坎捷米罗夫卡近卫坦克师”,却让郭守云明白了他的身份。   “多谢将军的好意了,”同博罗诺夫斯基握了握手,郭守云说道,“今天这莫斯科的五个城区我是必须要走一趟的,这不仅仅是一个面子的问题,当然,也更不是意气用事,我今天走这一趟,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告诉整个莫斯科,我郭某人绝不是一个只能龟缩在远东,却不敢堂堂正正站出来面对危险的懦夫;我还要让所有苏联民众都真实的了解到,我对国内的和平稳定是多么的渴望;当然,我更希望谢苗将军能够明白,我对妮娜的感情是多么的真挚,我希望老将军能够抛开政治分歧,将他的孙女放心的交给我。”   显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不了什么作用,听郭守云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博罗诺夫斯基与卡尔布辛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位将军,”郭守云在身边两位将军的脸上扫了一眼,转而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那位老岳父让你们过来接应我的吧?怎么样,他老人家除了让你们劝说我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吩咐?”   “维克托同志早就预料到你不会听从我们的劝告了,”卡尔布辛苦笑一声,一边拉着郭守云朝跑道外侧走,一边说道,“不过他让我们转告你,横穿五个街区对于你这趟莫斯科之行来说,并不是最危险的,现在对于你来说,最危险的是如何去面对谢苗老将军,要知道老将军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应付过去的。尤其是现在,你要想应付过去就更难了。”   “哦?怎么说?”郭守云愕然道。   “郭先生还不知道吧,”博罗诺夫斯基摇头说道,“就在一个小时前,克留奇科夫同志、亚纳耶夫同志、巴甫洛夫同志、亚佐夫同志以及巴克拉诺夫同志等人,已经被俄联邦最高检察院逮捕了,他们的罪名是叛国。最严重的是,内务部长普戈同志在寓所开枪自杀了。这些人可都是老将军的至交好友啊,他们的都有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你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老将军怎么可能轻易被你说动?”   “还不止这些呢,”卡尔布辛接着说道,“就因为这些人都是谢苗老将军的挚友,所以现在俄联邦最高检察院已经做出决定,要对谢苗老将军展开调查,看看他是否也参与了这场政变。虽然说他们还没敢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是仅仅这样,已经够老将军受的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去见他,那后果真的是无法想象啊。”   郭守云握紧了牵着维克多的左手,他知道叶氏领导的联邦政府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在抄底啊,他们是打算将布尔什维克党所有的“老资格”,如数的一网打尽,以彻底消除后患。这是一场大风暴来临前的征兆,通过这一场风暴,拥有一千五百万党员的布尔什维克党,将会真正的走向死亡——现在,谁也救不了它了。   “两位将军,还有什么更让人心惊肉跳的坏消息要告诉我吗?”沉默良久,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   “坏消息暂时就没有了,”卡尔布辛失声笑道,“相反,剩下的倒是两个好消息,嗯,我想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怎么,还有好消息?”郭守云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紧跟在他身旁的卡尔布辛,好奇地说道,“快说来听听,我现在太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振作一下自己了。”   “呵呵,”卡尔布辛伸手揽住郭守云的肩膀,笑了一声之后,凑到他身边说道,“维克托同志让我转告你,内务部部长普戈绝不是这场政变后唯一一个将会走上绝路的人,相信跟在他身后,一些该死的人也会陆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有一些过去的问题,你今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哎,这说起来或许有些可悲,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不过出了什么问题,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担负责任,把所有的罪过都承担下来。不过这话说回来了,活人的嘴是很不可靠的,它只要能张合,就总免不了会泄露一些机密,所以呢……呵呵,维克托同志的意思,相信郭先生已经明白了吧?”   轻轻把头一点,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自然知道维克托这是在暗示什么——看来为了那批被侵吞的布尔什维克党党产,有些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第一零三章 不是政变!   在郭守云看来,内务部部长普戈的自杀,从表面上看是畏罪,是紧急状态委员会发起的政变在失败之后,理所当然应该出现的一幕,但是从更深一层的角度去考虑,这里面未尝不能藏着一些阴谋。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讲,内务部部长这个职位,在所有参与政变的领导者中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而苏联警察机构在这次政变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惹眼的表现,在这种情况下,普戈的自杀似乎来得毫无理由——当然,也许有人会说他是因为国家即将崩溃,因此失去信念才走上这一步的,但是以郭守云对普戈的了解,他可不应该是这种人。   内务部部长普戈可以自杀身亡,那按这道理来推断,别人应该也可以自杀,比如说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委员会委员、总务局局长克鲁齐纳,他就是郭守云最为记挂的,这个人如果不尽快消失,那被郭氏集团所侵吞的布尔什维克党党产,就不好抹销底帐了。之前在同维克托的一系列交易中,郭守云所拿到的布尔什维克党党产仅仅是现今存款部分,就超过十七亿卢布,除此之外,他还拿到了古巴、朝鲜、越南、蒙古等几个国家政府从布尔什维克党借款的债权,虽然说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崩溃,这笔欠债能要回来的机会已经不大了,但它终归是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而扣除现金与对外债权,郭守云从布尔什维克党名下偷走的固定资产,更是不计其数了。像这一大笔账单,在克鲁齐纳那里都是有记录的,如果这小子哪一天抽风,把一切都捅出去,那他郭守云还有维克托一干人,即便被枪毙一万次恐怕都无法赎罪。因此,走到这份上,克鲁齐纳就必须要死了,他不死……不足以安天下。   “这……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想明白了维克托的暗示,郭守云笑了,他在卡尔布辛的后背上用力拍了两下,说道,“那麻烦将军也替我转告一声,就说只要隐患消除了,那今后的事情就好办了,他那边的动作抓紧一点,有什么名单之类的东西,可以尽快转过来。现在远东的情况复杂啊,我看这政府人选是越快决定越好。”   “嗯,你放心好了,我们这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就等你返回远东的那一天了。”卡尔布辛显然是维克托的真正亲信,他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道。   “还有一件事要提前告诉你,”这时候,走在郭守云另一侧的博罗诺夫斯基插进来,一脸暧昧地笑道,“你最好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郭守云困惑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博罗诺夫斯基笑道,“只不过就是……嘿嘿,虽然说现在莫斯科大部分人都支持你的和平主张,但你毕竟是个中国人,所以有一部分激进的民族主义分子,大概对你不会那么友好。”   “哦,就这个?”郭守云笑了笑,一脸平静地说道,“对于这一点,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了,他们无非也就是投掷一些果皮、臭鸡蛋什么的,像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就好,那就好,”博罗诺夫斯基干笑两声,揉揉鼻子,走来两步才继续说道,“郭先生,我恐怕只能陪你走到安全出口了,现在国防部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求我们这些带兵的在二十四小时内撤离莫斯科,返回驻地,所以接下来这一段路,就只能由卡尔布辛陪你走下去了。嘿嘿,你们,你们多多保重吧。”   博罗诺夫斯基的笑声有些怪异,弄得郭守云心里毛毛的,他诧异地看了卡尔布辛一眼,却发现这位将军脸上的表情,同样是那么的怪异,有心想要问个明白,可是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了,就在这说话的工夫,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安全通道的入口处,穿过这条通道,就是真正的莫斯科市区了。   “一会儿穿过了通道,外面会有很多的记者,”走在安全通道里,卡尔布辛将军压低声音说道,“你注意了,穿着红色外套的两名塔斯社记者是咱们安排的,她会问你两个问题,一个是问你此次前来莫斯科寻求和平有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全问题,另一个则是你对紧急状态委员会这次发起的政变的看法。你想一想一会儿要怎么回答。我们提前做了估算,从咱们走出安全通道,到通道外口的疏散清理完毕,大概需要三分钟的时间,你回答这两个问题最好拖过三分钟,那样就能避开其他记者那些较为尖锐的问题了。”   “嗯。”郭守云点点头。说实话,他之前还没有遭遇过被记者围堵的情况呢,如今事到临头,虽然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一份忐忑还是无可避免的。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维克托显然把一切都安排的相当周到,两名自己安排的记者抢先提问,这一方面能够给他提供一部分思考的时间,另一方面,也能避免出现尖锐问题时的尴尬。   难怪那些领导人出访的时候,每次面对记者都能那么从容淡定的回答问题,感情他们事先都有了安排了。   随着一步步临近安全通道的出口,跟随郭守云前来莫斯科的六名保镖,也全都打起精神,进入了最后的临战状态,同时呢,在通道两侧紧靠墙壁的位置,两队荷枪实弹的“阿尔法”特战部队士兵,也正不即不离的跟随着郭守云等人向外移动。为了保障此次郭守云莫斯科之行的人身安全,卡尔布辛是把他的老底都搬出来了,除了这全程随行的四十名阿尔法精英之外,在郭守云将要通过的五个街区,也都安排好了明岗暗哨。   什么叫万众瞩目?!   在踏出安全通道的那一瞬间,郭守云真实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随着他同卡尔布辛以及众多保镖出现在安全通道口外的机场大厅,原本就扰攘一片的机场大厅,顿时沸腾起来,无数的闪光灯,就如同晴朗夜空中频闪的星光一般,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机场大厅。大批手里拿着麦克风、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你推我搡的奋力向前拥挤,都试图抢一个最佳的位置,以便拿到第一手的新闻,只不过这些所谓的无冕之王并不晓得,今天他们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得不到提问的机会——内定,这年头什么都讲究内定,就连新闻采访也是如此。   这就是万众瞩目的感觉啊,嘿嘿,还不错。郭守云振奋一下精神,脸上带着一份自信的笑容,挺胸阔步的朝前走去。两个问题,他需要回答记者的两个问题,今天,他就要利用这两个问题,再做惊人之语。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想让大多数人都记住自己,那就必须标新立异,玩出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绝活。   “郭先生,请问您此次莫斯科之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寻求和平吗?还是为了挽救同妮娜小姐之间的婚约?”   “郭先生,现在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全面戒备,有消息称这是属于您的授意,请问这种说法是否正确?”   “郭先生,众所周知,您是一个中国人,请问您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能力为我们谋取和平?”   ……   刚刚走到军警布置的封锁线前面,一个个的问题便铺天盖地的朝郭守云砸过来,老实说,如果没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单是这么多的问题一下子涌过来,任谁也会被活生生的砸懵了。   “郭先生,请问您这次来莫斯科寻求和平解决政变问题的方案,有没有事先考虑过您自己的安危问题呢?据我所知,现在有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和平的出现。”就在这七嘴八舌的喧嚣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郭守云的身边响起。   凝神看去,郭守云很快就找到了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这是一个站在众多记者最前面的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多袋采访专用马甲,马甲的胸前位置,挂着一张记者的采访证,上面标注的俄文是:“塔斯社,一线记者,霍尔尼科娃。”   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郭守云看着眼前这个维克托所安排的“采访托”,面带微笑地说道:“霍尔尼科娃小姐是吧?本来今天我已经想好了面对你们这些记者时的说辞,呵呵,一缕的‘无可奉告’,不过现在你的这个问题我倒是有兴趣回答一下。”   “谢谢郭先生。”霍尔尼科娃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将手中麦克风努力前伸,递到郭守云的面前。   “你问我此次莫斯科之行前,有没有考虑过个人的安危问题。老实说,我考虑过,而且还考虑了很久,嗯,大概有两个小时吧。”郭守云说道,“我知道在如今的莫斯科,有很多人都在打我的主意,他们不希望看到和平局面的出现,不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在短期内就稳定下来,所以他们攒足了劲要置我这种人于死地。不过我可以坦白的说,我不怕他们,因为我相信,大部分苏联民众都是渴望稳定、渴望和平的,有他们做后盾,这莫斯科即便是有刀山火海,我也敢来趟一趟。”   “那郭先生对这次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动的政变,又有什么样的看法呢?”霍尔尼科娃很聪明,她一听到郭守云的语气停顿下来,立刻就转到了第二个问题上。   “霍尔尼科娃小姐,我想你的这个问题有必要修改一下,”郭守云笑道,“因为在我看来,紧急状态委员会并没有发动什么政变,至少,我不赞同用政变这个词,来解释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一切。” 第一零四章 无所畏惧   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动的不是政变?!在莫斯科国际机场安全通道的出口处,郭守云在接受塔斯社新闻电台记者采访的时候,终于再做惊人之语。   对于在现场的所有记者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新闻了,从现场那些记者的表情来看,他们此时最大的情绪似乎就是激动,无法掩饰的激动,他们甚至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给郭守云送上一副“爆料大王”的桂冠了。   现在苏联国内的局势很明显,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起的政变已经失败了,方方面面的舆论,都在对委员会的那些失败者落井下石,似乎谁不这样做,谁就不能彻底同这个政变组织划清界限一般,更有甚者,现在已经有人将“叛乱”的罪名扣到了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头上。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守云来到了莫斯科,这位从一开始就表态鲜明、大张旗鼓支持俄联邦政府的年轻人,却在这么一个公共场合里,面对数以百计的媒体记者公开表态,宣称紧急状态委员会在过去两天所做的事情,并非是政变,当然,也更不可能是什么叛乱。   现在别说是在场的那些记者了,即便是霍尔尼科娃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那一股兴奋,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郭先生能说的详细一些吗?”   炯炯有神的目光在眼前的人群中扫了一圈,郭守云思索片刻之后,坦然说道:“在我看来,紧急状态委员会在过去几天所做的,仅仅是一种尝试,一种力图挽救这个国家的伟大尝试,因此,尽管不赞同他们所采取的这种形式,但是我个人却相当钦佩他们的勇气。就我个人来讲,我希望所有人能够牢记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就在过去的这几天里,有一部分苏联真正的国家精英,用他们的前途、名誉甚至是生命做代价,为挽救这个国家作出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后一次尝试。虽然他们的做法存在着过激的成分,并因此为人们所唾弃,但他们的立场和出发点,却是值得所有人钦佩的。也许我在这里所说的一切,会令很多人心里感觉不舒服,但事实就是事实,我郭守云既然有胆量来莫斯科,那同样也有胆量把这些事实说出来。虽然这份事实现在还只存在于我的口中,但是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这一切都最终成为历史的时候,认同我的人,也将会越来越多。”   说完这番话,郭守云朝一脸若有所思的霍尔尼科娃微微一笑,脚下一转,迈步朝刚刚由军警们清理出来的通道走去。   郭守云刚才这一番几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说法,不仅震动了在场所有的记者,同样也惊呆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卡尔布辛将军。老实说,作为曾经上过阿富汗战场的将军,卡尔布辛见过很多胆大的人,可他却没有见过像郭守云这般胆大包天的人物。本来嘛,现在人人都在努力的撇清同紧急状态委员会之间的关系,他倒好,跑到莫斯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发表了这么一通言论,难道他就不怕惹来叶氏联邦政府的不满吗?   叶氏领导的联邦政府,郭守云会怕吗?坦率的说,他还真是不怕。他所熟知的那段历史告诉他,叶氏通过这一场“8.19”政变,利用地方政府与驻军的力量击垮了来势汹汹的紧急状态委员会,获得了最终的所谓胜利。但是他的胜利来的太过惨淡,以至于惨淡到他在两届的总统任期内,都无法有效约束地方权力的地步。   叶氏还是过于的盼权心切了,他利用地方力量来打击以紧急状态委员会为核心的苏联中央权威,却没有想过这样的做法,会造成地方权限增大,从而影响中央集权的问题。就这么的,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是把紧急状态委员会斗败了,也的确架空了戈氏政府的权力,可是转回头来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布尔什维克党留下来的烂摊子,他根本就无法收拾了。国家中央的威信,早就被他自己砸的破败不堪,地方势力所掌握的国家杜马,整天和他唱对台戏,他的那些所谓权威,仅仅只能影响到莫斯科周围不大的一片地区。的确,作为总统,他有权力解散同他不能保持一致的国家杜马,但是解散了又如何?重新当选上来的杜马议员还是原来那些人,大家伙的继续拧成一团跟他作对。修改宪法?收回地方权力?发布新的改革措施?门都没有,凡是会对地方权力造成影响的法案,国家杜马那里压根就无法通过。   试想一下,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作为手握远东大权的一个地方豪强,他会畏惧一个有名无实的叶氏联邦政府?拉倒吧,他不整天跳出来找麻烦,估计联邦中央政府这边就该念“阿弥陀佛”了。   所以说,郭守云现在对叶氏领导的联邦政府可谓是毫不畏惧,只要他这次能够顺顺当当的离开莫斯科,那今后在远东的地盘上,将没有人能够把他怎么样。莫斯科又如何?这个地方虽然是苏联乃至俄罗斯的首都,堪称是整个苏联最繁华的大都市,远东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法同它相比,但是郭守云还就不稀罕这么个破地方,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一切繁华都不是属于他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一次离开莫斯科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莫斯科是你们的,这里对我来说就是龙潭虎穴,但是远东是我的,对于每一个与我作对的人来说,那里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三分。”在卡尔布辛的陪同下,郭守云拉着怯生生的维克多步出机场大厅,当站在机场外的广场时,他迎着头顶的骄阳,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正如之前博罗诺夫斯基所说的,他现在要面对的,将是等候在市区街道两侧的莫斯科民众了,而按照卡尔布辛的说法,尤其是从机场到花园环路这一段的路程比较难挨,因为那些抵制郭守云的激进民族主义分子,几乎都淤积在这一段的道路上。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对郭守云抱有好感的人,以及大量受到暗中势力操控的人,他们同反对郭守云赴莫斯科的激进民族主义分子分成了两个观点截然相反的阵营,从今天中午起,这两个阵营的游行队伍就已经发生过多次冲突了,所幸的是,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从机场大厅里一走出来,郭守云就感受到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氛围。只见在偌大的广场上,荷枪实弹的士兵以及手持防暴盾牌、橡胶警棍的警察,用人墙在广场中心隔开了一条通道直达雅罗夫尔大街。以这道人墙隔开的通道为准线,通道左侧的,就是支持郭守云的市民以及花钱雇来的“帮佣”,这些人数不少,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黄色娟绸,高呼着一些欢迎的口号。而在通道的右侧,则是那些激进的民族主义分子,他们高举着一些条幅,上面书写着诸如“黄皮猪滚出莫斯科!”“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之类的标语,更有甚者,还举着一些郭守云的画像,那张原本还算是英俊的脸上,则被涂抹的乱七八糟的。   很明显,这些民族主义分子是用这些方式,对郭守云进行赤裸裸的、恶毒的人身攻击,不过说实话,对于这些人的谩骂与诟病,郭守云丝毫不觉得生气,他只觉得这些人很可怜,真的很可怜。想想吧,他们今天还有闲心在这里指责、谩骂自己,明天呢?毫不客气地说,当明天到来的时候,他们所要面对的,将是失业、穷困、生活无以为继,甚至需要卖儿卖女才能在困境中苟延残喘。而自己今天还是他们口中谩骂侮辱的对象,而到明天呢,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产,将足够在场的这些人一辈子吃喝不愁。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自己的这些资产,可以说都是从这些人的身上剥夺来的。   穿过机场前的广场,郭守云忍受着右侧纷纷砸来的果皮碎屑,施施然的走上了雅罗夫尔大街,对于右侧人群中所爆发出来的嘘声、倒彩,他连听都懒得去听一下。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惟沉默是最大的蔑视。”对于这些即将失去一切的可怜虫,郭守云就是要蔑视他们,如果辱骂和投掷垃圾就能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奸商、贪污犯之类的存在?这是个现实的世界,郭守云对这一点的认识,比广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与其说用这些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辱骂、投掷垃圾来表示抗议,还不如保持沉默呢。就像克格勃特工培训守则第十八款所提到的那样:“如果不准备动武,就不要拿起武器。”换句话说,那就是对自己所反对的人要嘛不动,只要一动,就必须把对方直接打死,永绝后患。   现在的问题是,谁在计划着对他郭守云动武?毫无疑问,紧急状态委员会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实力了,他们即便是对自己不满,也无力挑动起这么多民众来反对自己了。如果不是紧急状态委员会在背后调唆,那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召集这么多人手的,恐怕也就只有叶氏为首的激进派了。   看问题永远不能只看表面,郭守云已经不是幼稚的懵懂青年了,从今天这泾渭分明的两拨游行示威队伍身上,他敏感地察觉到了蕴藏在背后的阴谋气息。   “想玩阴的,那就来吧。”郭守云无所畏惧。 第一零五章 刺杀   “维克托,看来你的这女婿很不简单啊,”在莫斯科郊外紧邻着莫斯科河的一栋别墅大厅里,一个看上去矮矮瘦瘦、皱纹满面,年纪大概有六七十岁老人,坐在一脸冷漠的维克托对面,笑眯眯地说道,“冷静、睿智、眼光独到,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性子看上去还比较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呵呵,我很喜欢他。”   “呵呵,守云这孩子是不错,不过说他的耿直的,嘿嘿,索布恰克,你还是第一个啊。”维克托将目光从电视上转过来,瞟了一眼对面的老人,那张一贯冷漠的脸上,难能可贵的展露出一丝笑容,“在我看来,咱们身边的那些年轻人里,没有谁能比这个家伙更狡猾了。”   “狡猾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耿直在很多时候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斜倚在远处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的老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种狡猾抑或是耿直,会被用在什么地方,用来针对什么人。记得十年前苏斯洛夫同志去世之前,就曾经说过,我们党内的绝大部分同志过于天真了,他们被几十年来党内建设方面所取得的表面成就蒙蔽了双眼,因而不能敏感地察觉到早有一些狡猾的敌人、野心家,已经混入了我们的队伍。当时大部分人都认为他的这种说法过于危言耸听了,可如今看来,苏斯洛夫同志的眼光才是最为精准的。耿直,哼,库拉科夫同志、安德罗波夫同志,还有葛罗米柯同志都很耿直,但是他们的耿直,却将一个毁灭我党的罪魁祸首送到了总书记的职位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耿直,我们说不定……”   “我的久加诺夫同志,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不等老人把话说完,维克托便摆摆手,颇为无奈地说道,“现实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再回过头去抱怨‘曾经如何如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把目光向前看吧,如今跳梁小丑们已经自认为完全掌握了大局,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咱们具体该怎么走,也该好好的核算一下了。”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核算的,”久加诺夫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手又将酒杯放在身边的窗台上,这才说道,“这些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们,完全就是当初那些影子经济所衍生出来的政界代表,对他们的问题,我在六年前的党代会就已经提出来了。这些依靠腐蚀国家经济体生存的败类,早在数年以前就已经不再满足原有的活动空间,所以他们借口追求民主、借口崇尚自由,来牟取他们所需要的政治权力。如今,这些人虽然在表面上掌握了国家政权,但是他们绝不会感到安稳,他们会认为,只有政治制度的改变而没有经济基础的协同变化,他们的政权就没有牢固的基础。所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下一步所要做的,就是拼命的拼凑所谓私有化,低价出售国家财产,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个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并能够给与他们支持的私有者阶层。换句话说,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他们所要实施的第一步计划,应该就是经济改革,而且是将给这个国家带来灾难的全面经济改革,为了打造出一个私有者阶层,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   “我同意久加诺夫的看法,”索布恰克沉思片刻,回应道,“现在这些人所能倚仗的,无非就是民众被蒙蔽之后所产生的热情,以及美国人在背后所给与的支持。但是美国人的银行并不是可以无限支取的钱袋子,他们以往之所以舍得拿出大笔资金来填窟窿,是因为他们抱着颠覆我们政权的目的。如今咱们的政权垮了,美国人的目的达到了,那下一步,激进派们再想从他们那里拿到一分钱,恐怕都不会很容易了。同样的,民众的热情也不可能无限期的维持下去,当尘埃落定,激进派那些所谓的‘民主’谎言终究会被戳穿。在这种情况下,激进派要想继续把持政权,就势必需要打造一个富裕的私有者阶层,从而利用他们的支持,来维持自己的权力。”   从窗前走回到客厅中央的沙发旁边,久加诺夫弯腰从矮桌上拿起烟盒,随手从中抽出一指夹在指缝里,而后就用夹着烟卷的那只手,指着电视上刚刚踏上和平大街的郭守云说道:“所以说,维克托,你的这个女婿现在可是咱们手上的一个宝贝,咱们这一群老家伙,忙忙活活的准备了两年多,现在更方面安排的年轻人也有几十个了。可是现在看看,所有这些年轻人中,只有这个小子最成功,他的这份灵性是天生的,难得的很,当然,如果说是放在几年前,像他这样的人,我会在第一时间把他送上刑场,但是现在……我真担心谢苗老将军会耐不住性子一枪把他干掉。那样的话,今后的远东,免不了也要落到那些跳梁小丑的手里。”   “放心吧,老爷子的性情我在了解不过了,”维克托淡然说道,“刚才守云在机场的那一番变现做得很好,我想他的那一番话,如果被老爷子听到话,肯定会有一定效果的。至于下一步,嗯,下一步就要看看他的意志力怎么样了,如果他能把和平大街这段路挺下来的话,我相信老爷子那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嗯,”索布恰克似乎还有什么顾虑,他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你安排的人保不保险?这苦肉计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却也容易出岔子,如果稍有不慎的话,那恐怕就会弄巧成拙了。”   “我安排的计划什么时候出过岔子?”维克托仍旧是一脸的淡然,他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守云不够镇定,如果他事到临头选择退缩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索布恰克与久加诺夫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点点头,而后一起将目光投向了电视屏幕。   此时,郭守云已经在一群保镖与军警的护卫下,走到了和平大街与花园环路的交汇处,按照预先安排的行程,他要在这里左转,踏上花园环路,然后径直向西进入临郊的第二个街区。总的来说,他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程了,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那再过半小时,他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我的维克托同志,你的安排真的没有问题吗?”目光盯着屏幕上不断晃动的画面,久加诺夫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   “有问题现在也来不及变动了,现在……”瞟了久加诺夫一眼,维克托淡淡地说道。就在他说了半句话的时候,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产生了剧烈的震颤,与此同时,刺耳的尖叫声与激烈的枪声交杂在一起,从电视里猛地迸发出来。   “现在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紧盯着电视上那纷乱的画面,维克托说出了他的后半句话。   尽管事前做了周密的防范措施,“阿尔法”特种作战部队几乎精英尽出,在郭守云行进的街区布置了大量的警戒,但是这一场预想中可能出现的刺杀,仍旧是发生了。   刺杀者选择的地点,是在和平大街与花园环路的交汇处,而狙击点则是选择的一栋临街居民楼四楼。从射击点到郭守云的位置,大概有四百米的距离,老实说,四百米的射击距离不是很远,但是由于最佳的射击点早已被“阿尔法”士兵所占领,所以刺杀者选择的这个射击点从角度上看并不是很好。而这也明显影响到了他的刺杀效果。   当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卡尔布辛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眼睁睁地看着郭守云在自己面前中枪倒地,好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好在的是,那些跟随在左右的士兵以及莎娜丽娃所挑选的保镖训练有素,他们在第一时间便抢到了郭守云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隔离墙,将郭守云以及他身边的维克多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圈内。   枪声给街道两侧的围观民众带来了恐慌,几乎是一瞬间,那些欢迎的也不欢迎了,咒骂的也顾不上张嘴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做着一件事——逃命。四散奔逃的人群,给现场的秩序带来一片纷乱,负责安全工作的阿尔法士兵在这种情况下,只得一面向狙击点开枪还击,一面寻机向居民楼实施突入。   一时间,整个交汇路口上枪声大作,场面乱的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中枪倒地的郭守云,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簇拥着挪到了背对着那栋居民楼的一辆军车旁边。   “医务兵!该死的医务兵在哪儿?!”几乎是到了这个时候,卡尔布辛才回过神来,他抻着脖子大吼一声,然后快步朝军车的方向奔去。 第一零六章 骑虎“不”下   在往圈住郭守云的人墙里挤的时候,卡尔布辛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今天负责保护郭守云的任务,是维克托当面交付下来的,他当时就说了,要切实保障郭守云的安全,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这番话中隐含着什么意思,卡尔布辛心知肚明,如果这个任务执行不好,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他也非常清楚。   郭守云在维克托的心目中有多么重要,卡尔布辛早已了然于胸,为了保住这个年轻人,维克托甚至敢于向苏维埃中央委员下杀手,而今,这个年轻人在自己的保护下被人刺杀,这……卡尔布辛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怎么样,伤在哪里?伤在哪里?”挤进人墙,卡尔布辛还没有看到郭守云,就一叠声的追问,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那语气中的惊慌瞒不过任何人。   “放心吧,死不了。”卡尔布辛的话声刚落地,郭守云的声音已经从人堆里传出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同样也些发颤,不过却中气十足,很明显,这一枪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不过这一番惊吓肯定是挨着了。   不过之前说的多么信誓旦旦,表现的多么感天动地慨而慷,这一旦刺杀者真的出现了,尤其是在枪声响起,自己左臂受创的那一瞬间,郭守云也是真的害怕了,说真个的,当他被维克多推倒在地的那一时间,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血液翻涌、心脏狂跳,同时小腹一抽一抽,险些就尿了裤子。在浑浑噩噩中,他觉得自己似乎重新回到了前世的最后那一幕,“死亡”这个可怕的字眼,再一次徘徊到了他的身前。   不怕死?这世界上只有不得不去死的人,却绝没有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对如今的郭守云来说,他事业成功了,可以说整个远东都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今后的好日子相信会一天比一天美满,要让他在这个当口上惨死街头,他才不愿意呢。   听到郭守云在人堆里说话,卡尔布辛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等他挤进人群,亲眼看到郭守云的时候,忍不住又被吓了一跳。   此时的郭守云可谓是狼狈万分,刺客打来的那一枪,正好打在他的左大臂靠近肩头的位置上,弹头的贯穿力从他的胳膊上撕走了一大片肉,因此咋一看上去,他的整个肩头血肉模糊,挺漂亮的一身白色西装,也染的到处都是血迹。   现在,两名率先挤进来的医务兵,正在给郭守云伤臂做着处理,看到卡尔布辛进来,一名医务兵站起身来说道:“将军,看上去先生伤的不重,连骨头也没有伤到,只是皮肉伤,包扎一下就……”   “闭嘴!”卡尔布辛正没处发脾气呢,医务兵这一番话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什么叫连骨头都没有伤到?什么叫包扎一下就没事了?这话什么意思,还想让维克托的这块宝贝旮沓继续冒险走下去?   “快,把郭先生抬到车上去,马上转送卫戍军区医院,”恼火归恼火,在知道郭守云伤势不重之后,卡尔布辛终归还是松了一口气,从容镇定似乎在一瞬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站在人群中,瞟了一眼街道对面的那栋居民楼,大声喊道,“伊戈尔,伊戈尔上尉在哪儿?!”   “报告将军同志,伊戈尔同志带人冲到楼里去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少尉在旁边回答道。   “告诉他,一定要给我把那个该死的枪手抓住,不论死活!”卡尔布辛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让人跑了,他也别再给我滚回来了!”   “是!”少尉答应一声,随手按下了斜挎在肩头的通讯器。   “卡尔布辛同志,”看着卡尔布辛做完这一番表演,惊魂初定的郭守云才呲牙咧嘴地说道,“不用忙了,我现在还不想去医院,我要按计划把这段路走完。”   “还走?!”卡尔布辛现在怕的就是这个,他在郭守云的身边蹲下,攒紧了眉头说道,“我说郭先生,你的勇气值得人钦佩,不过你这种想法着实让我不敢恭维。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莫斯科的确有人要对你动手,刚才这一枪的教训你还没有领会到吗?这次是万幸,如果再来一次,那可就指不定会出什么情况了。更何况你现在有伤在身,急需妥善的治疗,所以我看这次就算了,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我现在还能到此为止吗?”老实说,郭守云也想着到此为止,刚才那中枪的一幕,令他几乎魂飞魄散,尤其是现在胳膊上的伤处,更是痛的要命,虽然说医务兵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可要想见效,估计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呢。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现在已经不能退缩了,他事先搞的动静太大了,而这一场枪击显然又将他推到了更为焦点的位置上,看看街周围那些记者,那一声枪响惊跑了围观的市民,却愣是没把他们吓跑,瞅他们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相信如果没有大兵拦着,他们恐怕早就扑上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如果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这一场带有示威性质的街行,那么丢面子是小事,他个人的威望恐怕也就由此付诸流水了。本来嘛,之前信誓旦旦的说是无所畏惧,而今只不过挨了一枪,受伤的还只是胳膊,这人就整个缩起来了,这件事将来恐怕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尽管现在郭守云已经加入了苏联国籍,但他从根子上来说永远都是一个中国人,因此,国人那种生死是小,面子是大的毛病,他也同样具备。   话说回来了,除了基于面子的考虑之外,郭守云还想到了妮娜,这个到如今为止,唯一让他心中感到些许挂牵的女人,现在恐怕也知道了他受伤的事情,如果他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将这一段路走完,那他在妮娜心中的形象,应该会有所转变的。还有谢苗老爷子,他会不会也会对自己的观感有所转变?   原本如何打动妮娜,让她转变对自己的看法,如何解决掉谢苗老爷子的反感,这两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郭守云,如今这一场枪击事件,显然给了他这样一个契机,他考虑着,如果自己带伤将这一程走下来,那至少妮娜应该会有所感动吧?   郭守云不愧是一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奸商,他不管对什么都讲究一个利用,不管做什么决定,都首先要评估一下利害得失,即便是对待他自己身上的枪伤,他也要好好利用一下,摊上他这么一个未婚夫,妮娜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妮娜似乎的确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郭守云似乎还从没在哪个女人的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拉丽萨、尼基塔、莎娜丽娃,这三个女人都同郭守云有了亲密的关系,可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事,郭守云都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在他的眼里,女人似乎就是一件饰品抑或是一件工具,要让他为了一件饰品、工具去花费心思,那实在太难了。回头想想,如果今天这一幕郭守云是为拉丽萨三女中任何一个人做的,那她们会有什么感受?她们会是一种什么心情?毫无疑问,这三个女人将会幸福的找不着北了。而现在郭守云压根就没盼着妮娜会幸福的找不着北,他只希望这个女人能够给自己一个谅解,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到他身边,做他的妻子,这个要求很高吗?一点都不高吧?至少郭守云觉得不高,他感觉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妮娜还不能受到感动,那他也太委屈了。   胳膊上的伤处很快被医务兵包扎起来,而在地上坐着的这一会儿,注射到伤处外围的麻醉剂也产生了效果,除了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之外,痛感倒是暂时消失了。   “我的卡尔布辛将军,”示意包围在身边的保镖将自己扶起来,郭守云依靠在车门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这一程我是必须要走完的,哪怕只是做个样子,我也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郭守云言出必行。”   一把搂住卡尔布辛的肩膀,郭守云朝居民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时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个开枪打伤我的家伙,尽量给我弄活得,还有,查清楚谁是背后主使,我这一枪说什么也不能白挨,不就是杀手吗?我……”   郭守云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扭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忧的维克多,恍惚间似乎有了什么顿悟。   “还是算了吧,”放下揽在卡尔布辛肩头的胳膊,郭守云沉声说道,“这件事情你回头跟我那位老岳父商议一下再说吧,至于说现在,嘿嘿,你还是先陪我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郭先生,你……”卡尔布辛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将手一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想现在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呢,如果让他们如愿了,那我就不是郭守云了。你派人去通知一下那个塔斯社的霍尔什么娃,告诉她,就今天的枪击事件,我会接受她的专访。”   这番话说完,郭守云拉着维克多迈步朝人群外走去。 第一零七章 全都不是一路人   带着胳膊上的枪伤,仍旧穿着那身溅满了鲜血的白色西装,郭守云在卡尔布辛等人的陪同下,踏上了花园环路,继续朝下一个街区迈进了。   而刚才那一起枪击事件,显然将今天的这一场闹剧推向了最高潮,负责现场采访的各个媒体记者,在第一时间便将刚才出现的枪击一幕以及郭守云将带伤继续街行的消息,发布到莫斯科乃至全国各地。   “有人蓄意谋杀‘和平’。”作为塔斯社一线采访记者,霍尔尼科娃在接到了郭守云将接受自己专访的消息后,立刻就面对摄像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同时她还借机向外公布,郭守云将会在街行结束之后,接受她的独家专访,就今天的枪击事件做出他个人的表态。   一场骤然发生的枪击事件,震动了整个莫斯科。其时,正在红场发表个人演说的叶氏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便做出表态。他面对这红场上数以万计的支持者,宣称刚刚发生的这一起枪击事件,彻底暴露了政变者野心不死、不希望俄罗斯出现和平局面的险恶用心。同时,他还公开对郭守云带伤坚持街行的做法给予赞赏,用他的话说,郭守云所走的这一趟,俨然就成了“不畏暴权、舍弃个人安危的民主、自由之旅”。在他的嘴里,郭守云这个远东头号奸商,为侵吞苏联国家资财不择手段的恶人,在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光荣的、立场坚定的、不畏牺牲的自由主义斗士”。用叶氏的说法,那就是如果俄罗斯能够多出现一些像郭守云这样的人,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明天无疑将是令人值得期盼的。   对于此时的郭守云来说,红场上的那一番做作的演讲,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其实即便是知道了,他恐怕也对那个什么“自由主义斗士”的称号不感兴趣,至于说像“他”这样的人,郭守云绝不希望俄罗斯出现太多,有他这么一个就很足够了。这世界上可不止是好人希望到处都是好人,恶人也同样希望到处都是好人,不然的话,这恶人还沾谁的便宜去啊。   有了之前的那一场枪击事件,这接下来的行程倒是显得更加平淡了。为了保证不再出现类似的危险状况,卡尔布辛重新调整了部署,增加了郭守云身边的随行护卫,同时,还从“阿尔法”总部调来了两架武装直升机,一刻不停的在队伍前方盘旋警戒。   也许是为了撇清自己同枪击事件之间的联系,之前还对郭守云抵达莫斯科一事漠不关心的俄联邦政府,现在也做出了应对动作,他们不仅调来了大批的莫斯科警察,同时,身为政府总理的西拉耶夫,还专门派来了专使,对郭守云的受伤表示了一下慰问。   经过了这么一番耽搁,当郭守云进入郊区,最终走到谢苗老将军所居住的别墅的时候,莫斯科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在别墅的大门外,全程随行的卡尔布辛将军停下了脚步,他揉揉鼻子,面色尴尬的拉住郭守云,说道:“郭先生,这个……我就不跟你进去了,反正这里已经是谢苗老爷子的住处了,相信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老爷子了。嘿嘿,他的事,我可管不了了。老爷子枪法好得很,你,你自求多福吧。”   郭守云点点头,没说话。老实说,他的心里现在也扑腾的厉害,这谢苗老爷子的脾性他很清楚,戎马一生所锤炼出来的刚烈,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这一会进去见他,自己显然不能带着一大堆的随从保镖,而到时候这老爷子会不会一高兴赏他一颗枪子吃,现在谁也说不准。   “自求多福?”郭守云感觉现在自己所求的不应该是多福,他应该求老爷子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只要老爷子能够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那一切就都好说了,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怎么也能跟这老头好好的忽悠一阵子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老爷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见面就“啪”的一枪打过来,那可真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好啦,郭先生,你进去吧,我这还要回去跟维克托同志交差,”松开拉住郭守云胳膊的手,卡尔布辛愁眉苦脸地说道,“今天这安保工作没做好,发生了枪击事件,还让你受了伤,这回去之后,维克托同志还指不定要怎么处分我呢。哎,看来我也得自求多福了。”   郭守云笑了笑,他心说刚才那一场枪击,指不定就是维克托那个老东西策动的呢,老狐狸属壁虎的,就喜欢玩这种苦肉计。回想一下刚才的枪击,杀手的那个位置虽然偏,但是距离却不是很远,在几百米的距离下,却只能一枪狙中目标的胳膊,这样的杀手未免也太菜了点。当然,最令郭守云起疑的,是小维克多竟然对这一场刺杀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在枪声之后,将自己扑倒在地,之前则没有感应到危险。这说明什么?郭守云绝对最大的一点可能性,就是杀手本身就没有想要取他的性命,只是想要让他挂点彩。如果说杀手的目的真的只是打伤他,那这一场刺杀就很有意思了,因为现在不管从哪方面看,他的受伤都只能对他自己有利,而对紧急状态委员会抑或是俄联邦政府来说,他们只能从这一场枪击事件中得到麻烦。   “维克托这个老东西啊,如果这次的事再是他搞出来的,看我将来怎么找他的麻烦。”心里闷闷的想着,郭守云伸手在卡尔布辛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后一转身,走进了别墅的正门。   别墅依旧是一个多月前的那栋别墅,只不过同当时相比,此时的别墅显得冷清了很多,不说别的,单是散布在庭院里的警卫,就已经裁撤了不少,至于说那个偌大的停车场,更是显的空空荡荡的。   什么叫世态炎凉啊?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表现了。随着这一场政变的出现,尤其是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失势,谢苗老爷子的权威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可以想象,自今而后,这栋宅子将会逐渐的没落下去,在若干年之后,世人中还有几个人会记得这里?还有几个人记得那一班曾经为这个红色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   被世人遗忘是痛苦的,要想不承受这种痛苦,自己的手里就总要掌握着一些东西,要嘛是权力,要嘛是金钱,总而言之,不能一无所有。对有权力的人,世人会感觉畏惧,对有财富的人,世人会感觉羡慕,至于说这权力和财富是怎么来的,有多少人会去关心?郭守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他自然不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凡人,并在悄无声息里荒废这大好的一生,他不甘寂寞,他要得到很多别人只能想一想的东西。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了,远东已经被他纳入羽翼之下,那么接下来他应该做什么?毫无疑问,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保住这一切。   今天,冒尽风险前来莫斯科,前来这栋别墅拜会,郭守云所为的,决不仅仅是妮娜,虽然说这个女人现在是他所重视的,但是如果仅仅为此,他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想。   这段时间深陷苏联权力斗争的漩涡,郭守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国家权力层中正在发生的一切,从他的亲身体会来看,戈尔巴乔夫改革、激进派的出现、“8.19”政变的发生、苏联的解体乃至解体后持续十余年的俄罗斯动荡,绝不像历史书上所描述的那么简单。坎坎坷坷近三十年,这个国家的政权层面里,经历了一系列的阴谋颠覆、阴谋反颠覆,无数苏联、俄罗斯的国家精英滚碾其中,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明枪暗箭、你来我往,不管是谁,只要置身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落个身败名裂,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郭守云胆大没错,但是他并不狂妄,他知道自己的智商虽然很高,但是同策动这些阴谋的人们比起来,他的那些小聪明、小智慧还差的远,不说别人,就单说维克托,同这个老狐狸比起来,郭守云感觉自己真的是个雏。维克托以及他们那一船上的人,才是真正玩弄权术的专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整个克里姆林宫以及所有觊觎苏联大权的人耍弄与股掌之上:托起紧急状态委员会,再将他们砸沉;把叶氏为首的激进派推进烹鼑,让他们在掌权的喜悦中忍受煎熬,然后再将他们整个掀翻。像这样的魄力、心智、眼光,郭守云不服都不行,同那些人相比,他觉得自己还低了一个档次,说白了,他自始至终都是在玩弄权钱之术,而维克托他们则是在玩弄民心,利用的则是“大势所趋”。   “附强击弱”是乱世中求生存的不二法则,郭守云知道,同维克托他们作对是不明智的,因此他就选择依附,依附于这些强悍的阴谋家,在他们策动的一系列阴谋中捞取实惠,这才是最佳的选择。   正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郭守云来了莫斯科,来到了这栋将会在未来一段时间沉寂下去的别墅,他要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虽然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但是他同叶氏所领导的激进派同样不是一路人。 第一零八章 自己的家   沿着别墅庭院最外围的甬路,绕过种满了各种花圃的庭前小园,那栋郭守云所熟悉的小楼,才再一次进入了他的视线。就在一个多月前,他第一次来莫斯科的时候,就在那栋小楼前的阶梯上看到了久别的妮娜,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郭守云感觉朗然如昨,可而今,一切物是人非,妮娜,她是不是还会在楼前的阶梯上迎着自己呢?   “我想错了,在这个世界上,你爱的只是你自己。”妮娜那如泣如诉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郭守云放慢了脚步。前方的最后一丛树影遮住了楼前的一切,他看不到妮娜是否在那里等着自己,回忆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郭守云忽然很郁闷地察觉到,如果妮娜真的在那里等着他,他竟然还没有想好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疼……”身边维克多的一声轻呼,将郭守云飘走的魂重新勾了回来,原来就在刚才那一刻,他不知不觉握紧的大手,将小姑娘的手腕捏疼了。   下意识的松开手,郭守云扭头朝小丫头看了一眼,而当他再次将头扭过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绕过了那最后一丛树影,来到了直通小楼的最后一段水泥石板路上。   就在几十米外的那栋小楼阶梯前,两盏明晃晃的楼前挂灯下,一位身穿白色套裙的少女,正静静地坐在最下面的一层阶梯上,双手托着腮帮,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正在想着些什么。秀发如金、白衣胜雪,没有“思想者”那一身剽悍的肌肉与力感,却有着太多的恬静与宁和。   “是妮娜!”郭守云的心头如擂重锤,他那整天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袋,此时骤然间竟变得一片空白,就在这一片空白中,他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一分温暖,一种漂泊很久忽然间找到了归宿的温暖。   就在这一份懵然中,郭守云不知不觉的迈开步子,轻飘飘的朝那栋小楼,朝楼前的妮娜走去。   很令人失望,从郭守云的身影出现在小楼前的那一刻起,直到他走到阶梯前,妮娜都没有半点的反应,她始终静静地坐在阶梯上,就像是一尊石化千年的完美木乃伊。没有预想中的飞扑入怀,更没有奢望中的痛哭流涕,她就那么在那坐着,直到郭守云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浅笑着说了一句:“你来啦。”   “啊,来啦。”郭守云事先猜测过很多见面的情景,可以说是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都做过了预估——谋定而后动是他的秉性。但是很可惜,像这种不咸不淡、平平无奇的见面方式,他还真就没想到。   “来,陪我坐一会儿,”妮娜伸出小手,在自己身边的台阶上拍了拍,说道,“爷爷正在陪客人说话,估计他们还要谈上一会儿。”   “哦,是嘛。”郭守云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他猜不透妮娜现在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观感是不是有所转变,这种貌似没有意外,但是一切都有可能的现状,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含含糊糊的答应一声,郭守云在离着妮娜有半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坐那么远干什么?看到我觉得心虚了吗?”妮娜似乎对他坐的那个位置很不满意,她扭着头说道,“到这来,坐在我这儿。”   “噢。”郭守云现在就像是一个初哥,他揉揉耳朵,挪动着屁股坐到了妮娜的身边。   这一挪一动之间,牵扯到了胳膊上的枪伤,郭守云禁不住呲了呲牙,却没有叫出声来。   “怎么样,是伤口又疼了吗?”妮娜很敏感,柔声问道。   “不疼,啊,有点。”郭守云陪笑道。   “哎,我说过了,让你不要来莫斯科,你为什么不听?”妮娜沉默片刻,幽幽叹口气说道,“你看看,那时候多危险,如果这枪口偏上一点,那你可就真的再也回不了远东了。”   “嘿嘿,哪有那么多的如果,”郭守云讪笑道,“这一枪既然没有打爆我的脑袋,那就说明幸运之神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再者说了,没有你在身边,我即便是回了远东,也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今后的日子过起来也没意思。”   “对你来说,我有那么重要吗?”妮娜盯着郭守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即便没有我,你这段时间过不得不是一样逍遥自在?拉丽萨她们几个应该把你服侍的不错吧?她们那么温顺,不像我,总是和你作对,让你每每下不了台。”   “可对我来说,她们只是女人,是好看又实用的女人,”郭守云倒是很坦率,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她们跟在我身边,是希望能够得到她们所需要的,而我留她们在身边,同样也是为了得到我所需要的。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要花费很多心思,要揣摩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猜测她们每一个带有什么用意,要时刻提防她们会不会背叛我。说真的,和她们在一起,我感觉很累。而你不同,妮娜,我知道你对我一无所求。我承认自己良心少得可怜,也承认自己在很多问题上都带着太多的功利,可我毕竟还是一个人,是人就有人的感情,就有人的品性,所以我也知道谁才是真的对我有感情。”   伸手抚上妮娜线条优美的香背,郭守云叹口气说道:“昨天晚上和你通过电话之后,我整晚都没有睡好。各种各样的噩梦一个连着一个,每一个都和你有关,而且每一个梦的结局,都是你离我而去的情景,每一个梦醒之后,我都会出一身的冷汗,每一个梦醒之后,我都会认清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妮娜听得很入神,像这样的话,她很早以前就希望能够听郭守云对自己说起了。   “哎,认清这个世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要想认清自己,却是那么的困难,”郭守云继续说道,“击败自己的敌人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要想留住一个真正的朋友,留住一个自己真心喜欢同时也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却是太困难了。这次来莫斯科之前,我也知道此行的凶险,现在盼着我死的人太多了,除了远东,整个苏联没有一个地方对我来说是安全的。可我还是来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我预感到这次如果我不来,那你就真的要离我而去了。所以为了你,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将来不会因此而后悔,我来了,我要接你走,接你回远东,咱们在那建一个只属于咱们两个的家,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郭守云的这番话,是真的打动了妮娜。老实说,这段时间以来她活得很累,累的身心俱疲,作为一名从小就接受着忠党爱国思想教育的军门子弟,她在这段时间里丢失了秉承二十多年的信仰,以往,她对郭守云的抵触还有个根据,那就是这个家伙显然是个阴谋家,他在不惜一切代价的篡夺自己伟大祖国的财富。可是如今呢,这份抵触已经随着国家即将消亡的信号宣告消失了,听听这几天的言论,像爷爷那样的“苏联英雄”,如今竟然成了叛国嫌疑者;旨在维护苏联国家安全的安全委员会,竟然成了叛国者们策划叛国行动的总指挥部;苏维埃中央委员会则成了叛国行动的保护伞;领导这个国家数十年,创下无数奇迹与荣耀的布尔什维克党,竟然成了最大叛国组织……这一切的一切,令妮娜几乎快要疯了,她现在最希望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一个能够避开眼前这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世界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郭守云来了,他说出了妮娜眼下最希望听到的一番话。   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一段自己所向往的生活,在这一切面前,妮娜似乎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你想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咱们就把家建在什么地方,”郭守云仍旧在信誓旦旦地说着他的承诺,“无论是海边、山边、河边,也不管是哈巴罗夫斯克还是符拉迪沃斯托克,抑或是勘察加、布拉戈维申斯克,只要你喜欢,咱们就在那里建一个和这栋别墅一摸一样的地方……”   “这个国家,还有咱们的布尔什维克党,已经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积累下了太多的弊端,”在小楼的二层窗口,久加诺夫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语重心长的对身边的谢苗大将说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改革,都已经无法再把它们挽救过来了,安德罗波夫同志、挈尔年科同志,甚至是戈尔巴乔夫的改革,都已经有力的说明了这一点。所以说,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将过去那一套借他人之手全部砸碎,然后再在这一片废墟上,重新建立一套全新的国家机制。至于说亚佐夫几位同志,将军将把他们看成是这一场大变革中必须的牺牲品吧,这并不是我们某个人的阴谋逻辑,而是为过去那一段历史所不得不付出的惨重代价。”   “咣当!”   沉默良久之后,谢苗将军手中紧握那把配枪掉在了地上。他那张干裂的嘴唇剧烈的抖动着,同时用颤巍巍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的交给久加诺夫之后,才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久加诺夫同志,谢谢你今天对我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一会儿你下去的时候替我把这个交给守云,让他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将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他应该秉承的立场。”   “老将军,你不打算见见他吗?”久加诺夫接过锦盒,随口问道。   “不见了,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了,你让妮娜跟他走吧,今后的莫斯科,再也不属于我们了。”老将军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叹口气说道。 第一零九章 得到的与付出的   任何一个国家,当它真正走向灭亡甚至是在刚刚出现灭亡预兆的时候,总会有一大批国家的精英挺身而出,为挽救自己的国家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尝试,他们中有些人的做法或许是正确的,有些人的做法或许是错误,有些人的做法甚至会让这个国家以更快的速度消亡,甚至是走向更加难以预料的灾难。但是,如果仅仅从出发点上去考虑,他们无疑都是善意的,可这同样一种善意,到最后却使他们有的人成为了国家、民族的英雄,而有的人则成为了所谓的叛国者、卖国贼。   自己现在也正在为挽救这个国家而努力,坚持不懈的推行自己的计划,可是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将以一个什么样的名誉被后人所评述呢?现在久加诺夫还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就是那一支已经被射出去的箭。   在楼内的房间里同谢苗老将军又聊了两句,最后安抚了这位心灰意冷的老将军一番,久加诺夫拿着那个锦盒,黯然告辞。他也知道,今天这一次会面,虽然说让老将军顿悟了不少,但是同样的,也让老将军显得更加颓丧,更加苍老了,可现实如此,谁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当久加诺夫从楼里出来的时候,郭守云和妮娜仍旧肩挨着肩地坐在楼前的台阶上,这一对年轻人显然已经和解了,他俩紧紧的凑在一起,不知道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还是年轻好啊。”久加诺夫心中感叹一声,同时迈步走到了两人的身后。   “根纳季叔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妮娜首先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扭过头对面带微笑的久加诺夫说道,“你要走了吗?”   “嗯。”久加诺夫点点头,目光却始终凝聚在刚刚站起身来的郭守云身上。   “您和我爷爷都谈了些什么?他现在情绪怎么样?”妮娜的面色似乎稍稍显得有几分忧郁,她追问道。   “怎么,还在担心老将军会找你这位小情人的麻烦?”久加诺夫笑了,他上前一步,站在妮娜与郭守云之间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吧,我已经劝服了老将军,他现在放弃了最初的打算,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可以到远东去了。”   “哦?爷爷他怎么说的?”妮娜攒起了眉头,她感觉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他让你们两个现在就离开,不用再去见他了,”久加诺夫将手中的锦盒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这是老将军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说了,让你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相信你看过了盒子里的东西就应该明白了。”   郭守云点点头,将锦盒接过来,就那么当着久加诺夫与妮娜的面,将盒盖掀开。   四四方方的小锦盒里,付着鲜红的绸绫,在盒子正中央的那个凹槽里,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勋章的样式很简单,一个长方形的红色标牌下,挂着一枚中间篆刻了镰刀锤子图案的金色五星,像这样的勋章,郭守云在前世曾经看到过,只不过看到的是图像,真正的物件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毫无疑问,这是一枚“苏联英雄”勋章,是苏维埃中央委员会颁发给为苏联革命事业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个人的最高奖励。   将勋章从盒子里拿出来,郭守云翻到背面,看了看标牌上的刻纹:“一九四三年,沃罗捏日方面军第四十集团军独立第三七九旅,谢苗·伊万诺夫·伊万诺夫维奇少校,哈尔科夫进攻战役。”   “这是老将军这一辈子最看重的一件东西,”久加诺夫看着那枚勋章,颇为感慨地说道,“就是在那一场战役中,整个沃罗捏日方面军因为冒进,第四十集团军陷入了曼施坦因早已设好的圈套,在别列金一线,为了突出重围,老将军的部队同德军精锐的‘阿道夫·希特勒’亲卫队装甲师鏖战十六个小时,为主力部队向北顿涅茨河成功退却赢得了时间。尽管在这一场战役中,三七九旅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对于老将军来说,这却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战,而这枚勋章,也恰恰是他在那一场战役之后获得的。说起来,这已经有将近五十年的时间了,如今,老将军将它送给你,你明白他的用意吗?”   明白,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郭守云拿着那枚勋章,心中想到。很显然,谢苗老将军之所以现在将这枚勋章送给他,其含义有两点:其一,老将军当年是因为在苏维埃国家的战争中做出过卓越贡献,从而赢得了这枚奖章,但是今天,面对国家即将承受的灾难,他这个老革命已经无能为力了,所以,他对继续保有这枚勋章感觉羞愧。其二,在郭守云看来,久加诺夫应该与维克托是一伙的,他们与耿直的老将军不同,面对国家即将承受的灾难,他们没有选择与激进派面对面的硬撼,而是力图另辟蹊径,以阴谋对阴谋,走一条破而后立的曲折道路。过去,老将军显然对儿子的企图不甚了了,如今,久加诺夫应该是已经把一切都挑明了。而在维克托这一干人的计划中,他郭守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所以,老将军将这枚勋章送给他,是要他时刻都牢记所谓的立场,始终站在维克托他们一边,为重建这个国家而努力。   “老头还真看的起我啊,”老实说,面对老将军这种无言的嘱托,郭守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感动,毕竟对他来说,那种所谓崇高的革命理想、不屈的战斗意志之类的东西,实在距离他太过遥远了。现在的事实是,苏联已经完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至于说今后该何去何从,郭守云也自有打算。支持维克托他们?那是肯定的,因为目前的叶氏政府到最后势必要被这些人推翻,“大树底下好乘凉。”即便是没有老将军的这一番嘱托,郭守云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过从根本上讲,他支持谁反对谁,只是从自己的利益来考虑,同什么革命理想之类东西却是毫不沾边。   “爷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将手中的勋章小心翼翼的放回到锦盒里,郭守云做出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口不应心地说道,“久加诺夫同志,你尽管放心吧,我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想,爷爷今天对我的这一份期望,绝不会落空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久加诺夫颇感欣慰,他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这两天莫斯科想来还会有很多事情要发生,按照我和身边几位同志的猜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恐怕会很快找上门来,他们会开出各种各样的条件来拉拢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妨与他们虚与委蛇一番,话要捡着好听的说,不要过于意气用事,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把握住,那就是远东的事,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你要做出一种姿态,那就是远东的任何事务,绝不能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由别人插手,尤其是政府的人事任命以及军队的将领任免。”   “您老可说到我心里去了,”郭守云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却颇带着几分为难地说道,“久加诺夫同志,这恐怕有些难办吧?我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像这种事关大局的事情,我怎么好多嘴。”   瞟了郭守云一眼,久加诺夫皱眉说道:“守云啊,你恐怕还不知道,我跟维克托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他这个人或许是喜欢耍弄一些阴谋诡计,但是对我他却从来都不隐瞒什么,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的问题。简单地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维克托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同样也知道一清二楚,所以你那些小鬼心思,就别在我面前耍弄了。”   “这老头说话也忒他奶奶的直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留,”被久加诺夫当面戳穿,郭守云感觉颇为尴尬,他揉搓着鼻子,干笑两声之后,才说道,“这个,我这不也是担心嘛,您老想想,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我终究是个外人,这小打小闹的折腾一下,或许没什么,可是一旦像您说的一样,把事情闹大了,那恐怕不太收场啊。”   “如果你真的能这么想的话,那就好了,”久加诺夫紧盯着郭守云,他那双炯炯的眼睛里,发射出一种似乎能看到人心底最深处的目光,“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是到什么时候应该出手,而什么时候应该收手。现在时局纷乱,你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人去理会,也没有人有精力去理会。如果你想保证自己将来能够一直逍遥下去,那就要把眼光放亮一点,同时呢也不要把手伸的太长。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要想得到一件东西,就要付出另一件东西,在这一点上,不仅是对你,对我们也同样如此。现在,我们已经把能给你的东西给你了,所以下一步,就该到了你付出的时候了,记好了这个规则,不然的话,你将来恐怕会变的一无所有。”   郭守云心中一禀,俄罗斯历史上那几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寡头,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一一零章 老辣   “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放手时就放手……手不要伸的太长……”很显然,久加诺夫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啊,他这等于是明白的告诉自己,在远东怎么闹都可以,但是对俄罗斯权力斗争的核心部分,永远都不要插手,同时呢,这个“闹”也要注意分寸,要注意时间。   对于久加诺夫所说的这些,郭守云也知道。在他的所知范围内,俄罗斯的动乱局面虽然将会持续很久,但是这也就是十几年的时间,自从叶氏下台,普京掌权之后,俄罗斯政局的混乱局面就一扫而空,一个新的、名至实归的“沙皇”集权政府成立,各反对派地方势力在第一时间就束手就擒,七大经济寡头坐监的坐监,外逃的外逃,唯一留下的,还是权力媾和下的附属品。   纵观如今的苏联国内,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是古辛斯基,抑或是斯摩棱斯基,这些未来几年注定要名声大噪的“斯基”们,现在都还没有露头呢,即便是浮出水面的,也都还不成气候。总的来说,现在在苏联国内,真正能称的上寡头二字的,除了他郭守云之外,还没有别人呢。   作为寡头行列中一员,郭守云很有潜质把这个颇有前途的职业干好,同他所熟知的那些倒霉家伙相比,他更能看的清时局,更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干什么事情不可以干,也更清楚应该去抱谁的大腿。   久加诺夫今天所说的这一番话很中肯,他几乎道出了国家生活中权利与财富的本质——一个真正的寡头,在敛财的手段上可以黑暗一些,甚至可以黑暗到极点,只要在政治立场,或者说是舆论倾向上不出现问题,那上面的人就能容许他继续逍遥下去,甚至为他的敛财提供更多便利。若与此相反,那就全都完了,即便是他的财富来的再正当,行为再端正,也终究免不了落个身败名列的下场。这个世界的残酷或许就在于此。   “久加诺夫同志,你放心好了,我郭守云虽然贪心,但是却也知道什么是该拿的,什么是不该拿的,”郭守云心有所思,沉吟片刻之后,肃容说道,“更何况维克托他老人家又是我的岳父,所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了,在一点上,我还是知道应该怎么做出选择的。”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久加诺夫从郭守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得全当他说的是真心话。更何况眼下国内情势复杂,作为他们这些有心成就大事的人来说,郭守云的立场至关重要,所以不管这嘴上说的多么强硬,久加诺夫还真是担心眼前这个年轻人怀有异心。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一味的威压就不是明智之举,像维克托那样着意拉拢才是上上之策。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小伙子的立场很是鲜明,原本久加诺夫还担心他趋炎附势,跟在叶氏的联邦政府的屁股后面跑了,可是今天他在机场上的一番话,令久加诺夫很是放心,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敢于说出那番话的人,应该不可能与叶氏是同路人。   “久加诺夫同志,您现在即便是对我不放心也没有关系,我相信咱们接下来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我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用事实来证明就好了,”郭守云自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对自己完全信任,因此他接过话茬,笑道,“对啦,我前段时间听拉丽萨说起过,她告诉我,岳父他老人家似乎有心要另起炉灶,嗯,这件事情我之前考虑过了,我觉得现在在远东,集团的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这次来莫斯科呢,我想同他老人家见一面,询问一下他的意思,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云,你和根纳季叔叔现在这聊着,我去看看爷爷。”听郭守云同久加诺夫一直在这里谈着自己不懂的事情,妮娜感觉有些无聊,更何况她也感觉到,两人所说的这些事情应该属于机密,所以她回避一下似乎更好。   “不用去了,”久加诺夫颇为赞赏地看了妮娜一眼,随口说道,“老将军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的脾气你应该知道,所以还是别去打扰他了。而且呢,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你就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妮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留了下来。   “守云啊,”留住了妮娜,久加诺夫看着郭守云继续说道,“你现在想为我们做些什么,这样的心思是好的,不过我要说的是,现在时机还未到,你若是操之过急的话,只能惹来一身麻烦,却不会有任何收获。”   “从目前的情况看,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失败,意味着传统派在形式上已经彻底的消散了,”久加诺夫抬头望着夜空,语气飘忽地说道,“一个权力派系的溃亡,意味着更多的、更激烈权力争夺之战即将上演,毫不客气地说,克里姆林宫之主的最后争夺战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即将走向白热化了。戈尔巴乔夫是愚蠢的,他想在这场政变中扮演一个旁观者,任由传统派和激进派对决,希望能够坐山观虎斗,以便捡一个现成的便宜。如果我们所料不错的话,戈尔巴乔夫原本笃定的,肯定是传统派将会在这场对决中采用过激手段,一举除掉激进派的派别首脑,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便能站出来,以拨乱反正的姿态,给作为胜利者传统派沉重一击。不过事实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激进派出人意料的获得了成功,紧急状态委员会所发起的行动,被视作非法的政变,甚至还有可能被定义为叛乱。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接下来的几天会发生些什么,也就不难预料了。大批此前同紧急状态委员会关系密切,乃至于对他们的行动抱有同情的政府官员、军队将领,将会被从领导岗位上清除出去,像国防部、参谋本部、国家安全委员会、内务部、联盟外交部,这些关键部门的领导权都将发生很大的变化。戈尔巴乔夫,哼哼,他作为苏维埃中央的第一书记,却不能始终站在自己政党的一边,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哪里还会有什么所谓的亲信?那么在权力出现真空,几个关键要害部门急需换人的情况下,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戈尔巴乔夫即便能够在这些要害部门上安插上一些人,恐怕也做不长久,这些部门最终注定要落到激进派的手里,而到那时,克里姆林宫也就等于是完全被架空了,戈尔巴乔夫将彻底失去他所有的权威,成为一尊真真正正的傀儡。”   “高,实在是高。”郭守云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政治家始终就是政治家,看看人家这种眼光,看看人家分析问题的这种准确性,如果他也有这本事,那……那估计早就被枪毙了。   “戈尔巴乔夫要想不做傀儡,那就要放开手的最后搏一场,他现在并非没有那个实力,只要能够不理会国际上的聒噪,不担心打破他那个所谓‘民主改革家’的臭名声,那联合起即将败亡的传统派力量,未必就没有胜算,可是他……嘿嘿,他绝没有那份胆魄。”久加诺夫摇头继续说道,“所以呢,今后这一段时间,将是激进派统合中央领导权的时期,在这一段时间里,莫斯科至少在表面上,会呈现出一种宁和的气氛,你作为一个远东的代表,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作为的。所以说,你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考虑我们有什么想法,你应该抓紧时间把远东调和好,你认为可用的人,就应该把他推到前台上去,不可用的人,就尽早把他打发掉。远东不仅是你的基地,也是我们的一个重要利益存在点,那里的情况,绝不允许出现半点失误。”   “看来这些老家伙现在也忙不过来了,远东的事情,他们暂时也顾不上插手了。”郭守云心领神会,他从久加诺夫的这一番话里,就基本摸清了这些老家伙的现状。不用说了,今后的莫斯科肯定还将会暗潮涌动,维克托一伙人还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里,远东他们顾虑不上的。   “在远东那边呢,现在能把谁推上去,维克托那里有一个名单,”久加诺夫说道,“不过那里毕竟偏远,我们了解的也不是很多,所以能够提供的人选也只有寥寥几个,剩余的还需要你自己来拿主意。可是有一个人一定不能用,你需要想办法让他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去,最好是让他彻底消失。”   “谁?!”郭守云下意识的反口问道。   “就是捷尔申科,”久加诺夫淡然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人的。”   “捷尔申科?雅库特共和国的捷尔申科?”郭守云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在他的印象中,捷尔申科倒是一个很老城持重的官员,现任雅库特共和国苏维埃中央书记,同时也是该共和国的总统。老实说,在郭守云的看来,这个捷尔申科还是很听话的,至少没有什么不好的表现。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外表的恭顺,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就对你没有坏心思,”久加诺夫一眼就看穿了郭守云的心思,他说道,“维克托调查过了,这个捷尔申科同鲁茨科伊关系密切,即便是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两人之间也曾经三次通过电话。虽然说他们之间交谈了些什么我们很难掌握到,但是,哼哼,这个潜在的威胁,我们却不能忽视。”   点点头,郭守云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这种事情好办,回头交给莎娜丽娃就可以了。 第一一一章 挽救计划   将必要的事情对郭守云交代清楚了,久加诺夫才将目光转到妮娜的身上。对于妮娜,他倒是很有一番感情的,这个小丫头可以说是从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成人的,在久加诺夫看来,妮娜什么都好,可谓是一个出色的军门子弟,但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小丫头性子太耿直了,毫不客气地说,她几乎是继承了谢苗老将军性格上所有的特点。   性子耿直不是一件什么坏事,但是这份耿直也要分时候、分对谁的,就拿眼下来说,面对这样一种社会环境,耿直的人怎么可能生存的下去?要想在这个世道里存活下去,那非得是类似于郭守云这样的人不可。从这一点上说,久加诺夫倒是很赞成她与郭守云之间的婚事,他看得出来,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其实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情,令他们不可避免的总是会闹上一些别扭。   “妮娜,”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久加诺夫伸手抚摸着妮娜的额头,语气柔和地说道,“这次守云回远东的时候,你就跟着回去吧,不管是回到军区工作也好,给守云帮帮忙也罢,总而言之,莫斯科是不要呆下去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今后的莫斯科已经不再属于你们的了。这里将会充斥着阴谋诡计,你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难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到那时候,无论老将军也好,维克托也罢,甚至是守云,恐怕都会处境被动的。”   “这也是爷爷的意思吗?根纳季叔叔。”妮娜看上去很是忧郁,她瑟缩在郭守云的身边,轻声说道。   “是的,这不仅是老将军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维克托的意思。”久加诺夫点点头,说道。   “我父亲?”妮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很显然,对她来说,维克托这个做父亲的,在她的心目中实在是太遥远了,以至于模糊到不可捉摸。   “哎,妮娜,不要责怪你的父亲,”久加诺夫能够体会到妮娜的心境,他叹口气说道,“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关心你,在这一点上,只是你没有仔细去体会罢了,再者说,像我们这些人,有的时候是需要舍弃很多东西的,你应该多理解他。还记得十年前他逼着你学习中文时的情形吗?那时候你体会不到他的用意,估计现在也体会不到,他那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提前给你安排出路啊。”   说到这里,久加诺夫自嘲般地摇了摇头,而后看了若有所思的郭守云一眼,才继续说道:“你父亲是一个天才,他的眼光之独到令人不得不由衷钦佩,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欲言,中国人的改革将会把他们社会主义事业推向成功,而我们的未来则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他从那时起,就已经有心安排一批年轻人去中国,设身处地的感受一下那里的变化,学习一些他们的经验。但是这一切随着二十七大的召开落了空,包括你父亲在内,一大批当初参与安德罗波夫、挈尔年科两位同志改革的领导干部,被排挤出了中央委员会,戈尔巴乔夫同志认为他们的改革步骤太保守了,应该只算是‘改良’,而不是卓有成效的改革。经过这一场打击,你父亲才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他之所以不择手段的篡取权力,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要想让更多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就必须站的比别人更高,说话的声音比别人更大才行。因此,这一切说到底,都只是现实同我们这些人开的一个玩笑,它将一些先瞎了眼睛,随后又被蒙蔽了心智的机会主义分子掌握了大权,却将一大批真正有远见、有热血的立场坚定的人打入深渊。”   “可是父亲现在做的这些事情都对吗?”妮娜沉默片刻,辩驳道,“他那双手上沾满了血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肮脏。就像爷爷说的,这些年来,他所做的恶事数都数不清了。”   瞟了一眼身边的郭守云,妮娜继续说道:“就像守云,他就不是好人,这一点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哥哥的帮衬,他不可能起家这么快,而若是没有父亲的纵容,他更不可能变成今天这幅样子。这一切都是父亲造成的,在我看来,像他这样的人,才应该对今天的局面负全责。”   “咋地?咋地?这小妮子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郭守云瞪了妮娜一眼,心里极度不满。什么叫没有雅科夫的帮衬就不可能起家那么快?什么叫没有维克托的纵容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自己有那么笨吗?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就不可能成功?还真不太可能成功,至少成功不了这么快。眼睛瞪完了,郭守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在过去几个月的残酷拼搏中,如果没有维克托,他到现在还真就不可能如此成功。   “对与不对,要看你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了。”听了妮娜的辩驳,久加诺夫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从一个人的感情、善恶观去考虑,维克托的做法确实属于作恶多端,但是如果从整个大局来看,我倒是非常赞同他的做法,因为我们不是要对某一个负责,而是要对这个国家以及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千千万万人去负责。”   “打一个很恰当的比方,”久加诺夫说道,“我们这个国家就像是一个处在沙漠中心的小城堡,所有人生活在这个被壁垒隔绝的城堡里,赖以生存的,就只有城堡中央一口小井里的井水。是人就会有不同,城堡里有的人身强体壮,有的人羸弱不堪,在这种情况下,井水的分配自然就存在了不公,身强体壮的人总能优先喝到水,并且喝的多一些,而身体羸弱的人,却喝的很少,甚至仅仅能够维持生命。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平静而消沉,很多人对城堡里井水分配不公的状况大为不满,他们希望改变这种局面,希望获得一种新的生活。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跳了出来,他们指着每天出现在城堡周围的海市蜃楼,信誓旦旦的说,‘打碎围墙,只要打碎了围墙,大家就能过上城堡外的那种幸福生活。’他们不停的宣传这种论调,夜以继日,反复不停。终于,大家被鼓动起来,纷纷叫嚷着要打碎城堡四周的围墙,要去寻找海市蜃楼中那种近乎完美的生活。面对这种局面,城堡中原有的几位身体强壮、并且头脑清醒的人失去了他们的优势,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所有人要求打碎围墙的企图,同时呢,他们也知道,在围墙的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幸福的生活,那里只有狼,满山遍野的狼,一旦这道围墙打碎了,这些狼就会冲进来,把城堡里所有的人全都吃掉,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被逼无奈之下,这几位强者保持了沉默,但是在暗中,他们联合起来,剥夺了一些弱者喝水的权力,而后把这些水分给一部分愿意支持他们的人,以便在围墙出现缺口之后,这些人可以协助他们把狼群挡在外面,挽救整个城堡,挽救城堡里更多的无辜。”   “妮娜,你说说看,这几位强者的做法,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像说故事一般,将这个比方说出来,久加诺夫颇有深意地看着妮娜,微笑着问道。   “我不知道……”妮娜思考了很久,她即可怜那些极有可能因为喝不到水而惨死的弱者,又希望城堡里多出现一些强者,以便能够抵挡住狼群的进攻。可水就只有那么一些,有人多喝就要有人喝不到,这是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一切从大局出发?这种话在现实的面前瞧早别说,谁的命都是命。如果按照苏联模式来处理这个问题,那毫无疑问,这些弱者死定了,这是残酷的,但是到最后,大多数人能够因为强者的出现而活下来,如果按照那些激进派所说的“民主、自由”观点来处理呢?那结果同样明显,城破人亡将是唯一结局。这一大堆的是是非非摆在面前,妮娜觉得自己有些头疼——难道说,难道说一直以来在她眼中都是无恶不作、无财不贪的郭守云,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国家的英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道没关系,以后你还有的时间考虑清楚,”久加诺夫仍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他瞅了瞅一脸无聊表情的郭守云,说道,“不过我和你的父亲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们需要一些强者,以便在即将到来的灾难中,抵挡住蜂拥而来的狼群。呵呵,这些强者我们已经选出来了,并且已经在给他们喂水,可惜难办的一件事是,这些未来的强者很不好控制,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仅想要多喝水,还想要把那口井据为己有,他们甚至还可能要同城外的头狼密谋,以便在城破之时发些国难财,至于说城民是死是活,他们漠不关心。妮娜,如果你真的同情城内的那些人,你就应该做出选择,因为你同其中的一位强者关系密切,只要能够说动他抛却那些非分之想,你就等于是为这个城堡付出了你所能付出的一切了。”   “真是他妈的老狐狸,感情这阴谋诡计在这等着我呢。”郭守云心中大为不忿。 第一一二章 再现波折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只是无能懦弱者的说辞,就像郭守云,如同他这样的家伙,最期盼出现的恐怕就是乱世,因为只有在乱世中,他才能如鱼得水,才能有那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在感。   郭守云之前在远东所做的一切,妮娜都认为是错的,她认为在自己祖国走向破灭的这一刻,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显然成为了这种破灭的催化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正是因为有无数他这样的存在,自己的国家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是今天久加诺夫的这一番话,令妮娜对自己之前的那种想法产生了怀疑,她也开始重新考虑自己以前的那些观点是不是有了偏差。   自己的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只是这几个月出现的问题吗?久加诺夫说了,不是!从十年前起,她的父亲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天的出现,那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今天这一切的因果就已经种下了,因此,从这一点上讲,郭守云出现与否,或者说他是善是恶,都同这个国家的分崩离析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国家目前正在遭受一场磨难,这场磨难绝不是哪个人抑或是哪个组织可以阻挡的,而要想在这场磨难过后,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这个国家就需要很多像郭守云这样的人。这就是久加诺夫与父亲所坚持的逻辑。   这个逻辑究竟是对是错,妮娜现在已经不去考虑了,她也不想再考虑了。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已经对这个国家完全失望了,她曾经的信念,随着爷爷被人扣上“叛乱支持者”的帽子的那一刻,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在她看来,这个国家现在充满了龌龊,到处都充斥着阴谋诡计,几乎每个人都在睁着眼睛说话,扮演的则是一个个面目可憎的丑角。   妮娜现在不打算再理会什么新闻,也不想再听被人说些什么,她要考虑自己,她要找一个可以依赖的男人,找一个能够避开这一切龌龊的地方,平平静静的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恰好的是,现在她有一个自己所倾心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对她也很有感情,他有钱有势,是众多龌龊者的眼中钉,但是即便如此,面对着莫斯科的重重危险,他还是离开自己的保护地,顶着无处不在的杀身之险,来到自己的面前,目的就仅仅是为了带个自己一种全新的生活。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妮娜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没有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因为失去毕生信仰,因而正处在彷徨无依中的女人,毫不客气地说,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只要给她一定的关怀慰寄,都很有可能趁虚而入,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郭守云呢。   既然自己认为男人是对的,而且作为老好人的久加诺夫叔叔也说这个男人是对,那他就是对的,在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至于说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那都是错的,因为那些观念都是在布尔什维克党的教育之下形成的。现在布尔什维克党都成了国家的罪人,他们所说的、所灌输的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是正确的?如今街头上那些发表演讲的,以及所有民众支持,都是崇尚“自我”,崇尚“个人利益”的私有体制下的民主,那么自己的男人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正是迎合了他们的论调?   失去了以往世界观、人生观的妮娜,如今变成了真正的鸵鸟,一个过去立场坚定、是非观念清晰的年轻人,在失去了信仰之后,彻底的沦落了,而像妮娜这样的人,在如今的苏联还大有人在。   送走了久加诺夫之后,妮娜和郭守云曾经试图到楼上去同谢苗老爷子见个面,至少是简单的道个别。但是正如久加诺夫所说的那样,老将军现在谁也不想见,他的小办公室房门紧锁,任两人如何叫门都不加理会,倒是他的私人医生隔着房门同两人说了几句话,说是什么老将军需要休息,让他们别再前来打扰。   面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妮娜最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知道爷爷在过去两天里所受到的打击,肯定要比她大的多,她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莫斯科,尤其是现在还有很多人把眼睛盯在这栋别墅里,他们要趁机落井下石,要彻底打消爷爷在军中的威望,他们甚至恨不得要将爷爷直接送上法庭,送进监狱。   看着坐倒在门前,双臂抱膝,哭的痛不欲生的妮娜,郭守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妮娜的痛哭虽然并不意味着什么同老将军的生离死别,但是却意味着一个将门家族的没落,同时,也意味着一个红色帝国的陨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妮娜,咱们走吧,”两人在门前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在妮娜哭声渐息之后,郭守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柔声说道,“刚才医生也说了,爷爷他现在需要休息,他既然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见咱们,那肯定就有他自己的考虑。你在这里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让他老人家心里更不是滋味。”   “可是我不放心。”妮娜哽咽着说道,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助,像这种表情,郭守云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环境能够改变一个,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老实说,同现在相比,郭守云更喜欢当初那个妮娜,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有朝气,如今的她又是多么憔悴。   “有什么不放心的,”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爷爷他戎马一生,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眼下这一点点的打击,他肯定能够挺过去的。再者说了,久加诺夫同志不是说他已经明白一切了吗?既然如此,那爷爷的心情应该也会逐渐放开的,他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调整罢了。”   “我不是不放心这些,”妮娜摇头,俊美的小脸如梨花带雨,分外怜人,“我是担心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会放过这个能够进一步打击爷爷的机会。你也知道的,这两天那些人就一直盯着这里,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把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罪名扣在爷爷头上,恨不得能置他于死地。爷爷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生,他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就是一个名声,现在那些人整天拿一些叛国、叛乱之类的罪名朝他身上扣,他年纪又这么大了,谁能保证……谁能保证……”   “哎。”郭守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妮娜是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毕竟他是老爷子的孙女婿,而且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男人。可老实说,他在这个时候还真不合适做些什么,别说是他,即便是维克托不也同样保持了沉默?现在所有同政变扯上关系的人大家都避之不及,能不站出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谁还愿意来趟这汪浑水啊。不错,作为一个远东的实力派人物,他郭守云今天的确在机场发布了一些倾向与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言论,可这言论毕竟只是言论,谁也不能因为他说的几句话就拿什么帽子来砸他,言论自由嘛,这可是现在最为崇尚的论调了。可是这言论一旦变成了现实,也就是他如果真的站出身来为政变者们做了一些实事,那后果就不一样了,那些有心要搞掉他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有利的机会。   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妮娜的心神有些恍惚。正如郭守云所猜测,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能够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对政治上的事情不关心,也没有那份政治敏感性,但她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位未婚夫对目前的国内大局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如果他能够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那即便是没有什么效果,总也能算是一份心意了。   心里犹豫了很久,郭守云始终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不必要的举动,不过面对妮娜那种无助的目光,他还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有心想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先把妮娜打发过去,可是郭守云又觉得不太合适,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付出了真正感情的,欺骗他郭守云有一种难得的负疚感。   “郭先生,郭先生!”就在郭守云不知道如何给妮娜做出答复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呼喊声,从走廊的右侧尽头传过来。   扭头一看,这个急匆匆赶来的还是个老熟人,索玛连科少校,他曾经在郭守云去往古比雪夫的时候,充当过他的警卫。   只见这位精悍的少校,此时显得有些匆忙,他在两名别墅保卫的陪同下,刚一转过走廊,便一边招呼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来。   “哦,索玛连科同志?”郭守云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妙,他拉着妮娜的小手,转过身来问道,“很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郭先生,没有时间多说了,你必须马上跟我走,”不等走到近前,索玛连科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远东那边出了问题,现在莫斯科还有人要把你软禁起来,哎,这些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一会儿维克托同志会亲自对你说的。” 第一一三章 风雨莫斯科   “远东出了问题?什么问题?!”索玛连科少校的这么两句话,让郭守云心头狂跳,现在对他来说,最担心的就是远东会出现什么问题。在这次来莫斯科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周密的安排了,难道说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出现问题?抑或是他算漏了某些关键性的地方?   不可能,郭守云对自己的安排还是很有自信的,他相信现在远东即便出现什么问题,也不会太严重。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不在远东,而守成也还没有赶回去,因此,远东等于是缺少了能够在大事上拍板的当家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内讧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听刚才索玛连科那句话的意思,莫斯科现在已经有人在打远东的主意了,如果他们真的决定不计后果将自己软禁起来,那即便是守成赶回去了,恐怕也镇不住局面。   他郭守云能够想到的,那些隐藏在暗处企图对他下手的人,同样也能够想得到,郭守云不是庸才,他的自信远没有发展到狂妄的地步,更加不会把自己的对手想象成白痴。他知道,趁着他现在不在远东的机会,他的对手们肯定在打着什么不可捉摸的主意,而他们之所以有心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其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的行动赢得更多时间。   “我岳父在哪里?”郭守云很快冷静下来,他抓着妮娜的小手,平静地问道。   “就在外面的车上,”索玛连科还不犹豫地回答道,“久加诺夫同志也在,我们路上碰到了他的车队,把他迎了回来。”   “嗯,我知道了。”郭守云点点头,转脸对妮娜说道,“妮娜,跟我走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可是爷爷……”妮娜还有一丝犹豫,虽然她知道目前情况紧急,但是把爷爷一个人留在莫斯科,她实在是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远东,只要我还有一点话语权,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来找爷爷麻烦的,”郭守云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抓紧了妮娜的手腕,说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妮娜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郭守云的要求。   “快走吧先生,没有时间再耽搁了!”看到这一对年轻男女还在这里墨迹,索玛连科忍不住上前一步,满脸焦急的催促道。   “走!”郭守云不再多说什么,他一手拉着妮娜,一手扯着满脸懵懂的维克多,迈步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小楼,走到了楼前的庭院里。只见这个时候,庭院楼前已经站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身穿制服的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还有一部分,则是隶属于“阿尔法”特种作战部队的士兵。此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的久加诺夫,正站在一辆大灯齐开的军用吉普车前,同叼着一支烟卷的维克托小声的商议着什么。看到郭守云一行人从楼里出来,两个人侧过身,齐刷刷的朝这边看过来。   “父亲,”走到维克托的面前,妮娜首先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也是郭守云想问的,因此他也是一脸的关注,双眼紧紧地盯在维克托身上。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久加诺夫表情严肃,他不等维克托作出回答,便不耐烦的一把拉开车门,说道,“维克托,你送他们三个去吧,我带着人去机场,给你们做一下掩护。”   “嗯,”维克托揽着妮娜,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口,随口说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不管是谁在机场,你都要注意自己的态度,现在还不是跟他们起正面冲突的时候。”   “这些话不用你来告诉我,我知道怎么应付。”久加诺夫说道。   不再多说什么,维克托带着妮娜三人,钻进了吉普车。片刻后,吉普车开动起来,快速向通往庭院外的甬路上驶去。在临出正门的时候,四辆载满了士兵的卡车紧紧跟了上来,他们是担负着护卫任务的内卫部队,直属与维克托手中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   车队出了别墅,没有向东行驶,而是转向了去往正西方向的小路,这显然不是打算前往莫斯科,至于究竟要去哪里,现在郭守云还无从得知。   “戈尔巴乔夫已经在三个小时前从克里米亚秘密回到了莫斯科,”当车队驶离别墅大概两公里之后,维克托才侧过身,对坐在后座中间的郭守云说道,“而我们的人疏忽了,竟然没有得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不然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了。”   被紧急状态委员会软禁的戈尔巴乔夫三个小时前就已经回到了莫斯科,那这就说明当在郭守云还没有走下飞机的时候,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已经彻底失败了。只不过克里姆林宫封锁了这些消息,因此外界还无从得知,现在维克托将这个消息说出来,郭守云禁不住吓了一跳。   对于他这样一个侵吞苏联国家资财、贪污布尔什维克党党产的蛀虫来说,也许紧急状态委员会并不可怕,叶氏领导的俄联邦政府也不必过分顾虑,但是面对戈尔巴乔夫这样一个克里姆林宫的当家人,苏联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布尔什维克党的总书记,他还是有着颇多顾虑的。当然,最为重要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戈尔巴乔夫的态度都没有明确表示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有着什么样的打算。跟这样一个家伙同时呆在莫斯科,郭守云心里怎么能够觉得安稳。   “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动作?”稳住心神,郭守云问道。   “嗯,”维克托点点头,不无忧虑地说道,“半个小时前,克里姆林宫下达了委任令,莫伊谢耶夫被任命为国防部长,舍巴尔申被任命为安全委员会主席,别斯梅尔特内赫被任命为联盟外交部部长。”   “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对苏联当年巨变前后政府高层的变动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是这段时间在苏联的生活,却令他知道了很多内幕,尤其是关于人事方面的情况。像戈尔巴乔夫刚刚任命的这些人,舍巴尔申不用说了,他本身就是克留奇科夫的亲信,而莫伊谢耶夫和别斯梅尔特内赫,则都是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坚定支持者。这三个人被安插到三个关键性部门的领导岗位上,能够说明什么?难道说戈尔巴乔夫已经在暗中同政变者达成了什么妥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相当棘手了。   “不要慌!”维克托看上去倒是还很冷静,他说道,“现在局势未明,这三项任命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咱们还无从得知,不过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白宫方面绝对不会对这三项任命坐视不管的,所以,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去操心。”   “我不是操心克里姆林宫与白宫之间的纠缠,我担心的是远东,”郭守云毫不掩饰地说道,“莫伊谢耶夫如果出任国防部长的话,那远东军区内部的问题肯定也会变得相当复杂,那些当初追随特列季亚克的人,现在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甚至是挈廖缅科,我担心他顶不住压力。”   “这也是我们现在所担心的,”维克托额头的皱纹攒的很深,他吁口气说道,“我甚至怀疑现在莫斯科的三方势力之间,都悄悄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妥协。克里姆林宫要借助这三项任命重树权威;白宫希望借助这三项任命,打击地方权力分化的趋势,从而将地方大权收归莫斯科;而传统派则希望借此机会稳住阵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麻烦才真的来了。这项任命是半个小时前发布的,影响很大,我通过很多渠道得到一些消息,咱们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出现了立场上的动摇,如果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那结果将会无法收拾。”   “有没有什么应变的计划?”郭守云追问道。   微微摇头,维克托在前座上挪了挪屁股,说道:“这种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绝对的出人意料,所以现在咱们除了静观其变之外,还没有什么很好的应对措施。现在最要紧的一点,你必须马上返回远东,将远东军区的情绪先稳定下来,如果那里失去控制,那咱们在远东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现在无论是白宫方面还是克里姆林宫方面,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沉了沉,维克托继续说道,“刚刚从他们那边传来的消息,克里姆林宫的内卫部队已经控制了四个机场,而处在白宫控制下的莫斯科卫戍军区也下达了命令,所有军用机场已经全数关闭了。所以仅从这一点上看,白宫和克里姆林宫那里已经有了一种默契,那就是绝不能让你返回远东。”   郭守云沉默不语。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莫斯科已经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各个机场被有心留难他的人控制住了,至于说火车……那是无稽之谈,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打算乘火车返回远东,那只要能够离开莫斯科地区,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第一一四章 逃离莫斯科   “怎么,担心回不了远东了?”也是感觉到车厢里的气氛过于凝重,维克托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突然笑了笑说道,“现在的莫斯科对你来说,注定是充满了危机和凶险的,在这一点上,你早就应该知道了,既然知道担心害怕,你之前就根本不该来。呵呵,现在是不是对当初鲁莽的做法感觉后悔了?”   “后悔?那倒不至于,”郭守云回过神来,放下心头的忐忑。他握住妮娜的微凉的小手,在那肌肤腻滑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说道,“对这次的莫斯科之行,我永远都不会觉得后悔。这次我即便是回不了远东了,我仍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我在这里得到的,远比我将会失去要多得多。”   “云。”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妮娜大为感动,她低声呢喃一句,欠身伏进了男人的怀里。对她来说,男人刚才这一番话无论是不是出自真心都不重要,重要的他说了,而自己也听到了,这一切也就足够了。   “我就不相信你这老狐狸能舍得让我陷身在这里。”手抚着妮娜的酥背,鼻子里嗅着妮娜秀发中传来的芳香,郭守云对自己这番不失时机的表白颇觉得意。都说女人是很感性的动物,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稍稍耍弄些手段,还不就让妮娜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郭守云能动点小心思诓骗妮娜的感情,却不可能瞒得过老奸巨猾的维克托。老狐狸对他这一番虚情假意的表白嗤之以鼻,不过说实话,能够看到一对年轻人如此柔情蜜意的依偎在一起,维克托也懒得做什么煞风景的事,他狠狠地瞪了郭守云一眼,而后淡然一笑说道:“放心吧,现在的情况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虽然说现在白宫与克里姆林宫都想把你留在莫斯科,但是他们还远做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要想把你送走,对我们来说倒也并非多么困难的事情。”   “对您老的能量,我自然是没什么信不过的,”郭守云讪笑道,“所以对于能不能离开莫斯科,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够赶回去。我想咱们的对手应该是分两头行动的,他们一方面要把握留在莫斯科,另一方面则肯定会抓紧在远东行动,从而趁我不在的时候,将远东的局面扭转到对他们有利的轨道上去。所以说呢,我现在不仅要回去,而且还必须尽快回去,否则局面极有可能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这还用你说吗?”维克托笑道,“知道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吗?”   郭守云低头朝车窗外看了看,窗外车灯昏暗,道路两边影影绰绰的都是树丛,而自从离开别墅之后,车子似乎转过几个弯了,郭守云早已失去了方向感,至于说现在这是去什么地方,他更是无从得知了。   “这是去特维尔的路,咱们刚刚过了十月镇,如果一直这么走向去,再有两个小时就到特维尔了。”郭守云对莫斯科周围的地区不熟悉,但是妮娜却熟悉的很,看到自己的男人一脑门子疑惑,妮娜轻声说道。   “特维尔,难道您老打算让我在那里转往远东吗?”郭守云依稀知道特维尔在莫斯科西北方向上,是直属与莫斯科卫戍军区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地区。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在特维尔转程去远东。”维克托毫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挖苦郭守云的机会,他笑道。   郭守云有伸手在老家伙头上敲一记的冲动,这老狐狸,到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说笑,看来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现在莫斯科卫戍军区已经牢牢的掌握在白宫的手里,凡是由他们管区内去往远东方向的飞机,全都谈不上安全,”维克托继续说道,“咱们现在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所以对你的行程安排,也必须做到慎之又慎。”   郭守云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在莫斯科触手可及的地方他都得不到安全保障,因此,维克托他们的谨慎是非常必要的。   “之前我同索布恰克同志商议过了,”维克托说道,“他今天晚上将会从莫斯科返程,回列宁格勒去。但是莫斯科查的很严,你不可能在那里登上他的飞机,所以按照我们的商定,今晚在四号革命农场汇合,你和妮娜,哦,还有你的这个小家伙,将会在那里同他一起前往列宁格勒。这样的话,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就能在午夜之前,登上返回远东的飞机了。”   “那……莫斯科那边……”郭守云犹豫道。   “莫斯科那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似乎能够猜到他打算说什么,维克托抢着说道,“我们会想办法制造一个你仍旧身在莫斯科的假象,至少拖过今晚,那到时候即便有人察觉到也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远东,我们对那里的情况不可能时时兼顾,所以那里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应付了,”维克托摸索着从身上拿出一包香烟,“你要记住一点,既然走到了这一条路上,你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所以,你将来做出任何一项决定,都极有可能是攸关生死的。远东有谁能进,有谁该退,你心里都要有一个账本,对于那些能掌握在手里的人,你就要不择手段的把他们攥在手心里,至于那些不好掌握的,你就该想办法让他们消失。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家伙谁的身上都不可能清清白白的,找出一两个不安分的收拾掉,一方面可以除掉异己,一方面还能杀鸡儆猴。在权力场上,有时候仅靠拉拢是不够的,有的人不吃这一套。”   说着这么一番话,维克托将手中的香烟递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郭守云下意识的将香烟接过来,一接手他才察觉到,这烟盒轻的过分,随手摇一摇,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将烟盒掀开,里面没有一支烟,倒是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份名单你回头抓紧时间安排一下,”维克托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估摸着他在说话的时候,心思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尤其是雅库特那边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掉。不要心慈手软,捷尔申科这个人必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他这个人不应该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就像今晚刚刚畏罪自杀的克鲁齐纳同志一样。因为只有他彻底闭上了嘴,其他一些人才能安下心来,才能有所作为。”   “克鲁齐纳同志今晚自杀了?!”郭守云愕然道。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像维克托所说的,如果克鲁齐纳不死,那他这个奸商今后恐怕也没有安心之日了。   “近五十亿卢布的巨额资产去向不明,布尔什维克党大笔的固定资产也消失无踪,这么大的罪过,他怎么承担的起。自杀,哼哼,这也许是他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了,至少他的死,能让科斯吉娜和他的那个宝贝儿子舒舒服服的活下去,而不用背上沉重的罪名。”维克托漠然道。   “那我需不需要做点什么?毕竟我同克鲁齐纳同志也有过数面之交了。”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用怪异的眼神瞟了郭守云一眼,维克托没有从他脸上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才沉吟片刻说道:“现在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了,省的沾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听说她们母子会去美国定居,具体的定居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其实这话郭守云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克鲁齐纳刚刚畏罪自杀,在这个关头上,他贸贸然的去照顾人家的遗孀孤子,那岂不等于是告诉别人,他与克鲁齐纳关系非同一般嘛。   “如果捷尔申科同志能够从雅库特共和国的领导位置上退下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将话题转回来,维克托皱眉说道,“现在担任雅库特共和国副总统职务的诺斯耶夫同志一直以来都很勤恳,在雅库特共和国内的声望也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呵呵,他这个人很识时务。所以,我们几个人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让他把这个空缺补上。你可以尽快把这件事情安排一下。”   “诺斯耶夫?”郭守云想了想,诺斯耶夫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点陌生,可以肯定,他已经没有同这个人打过什么交道。把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送到地方政府前台上,他多少有些不放心,不过现在若是当面拒绝似乎也不合适。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抓紧办理的。”管他的,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到远东去。   “那我就放心了。”维克托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了,他看了妮娜一眼,什么也没说,便那么默默地转过身去。   车队在凝沉的夜路上又疾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郭守云昏昏欲睡的时候,吉普车突然拐下公路,驶上了一条狭窄的乡间小道,并最终在一片林地的外围空场上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你们下去吧,”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维克托坐在前座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守云,替我好好照顾妮娜,她的性子不太好,你要多迁就她……”   毕竟是妮娜的亲生父亲,在这种分别的时候,维克托尽管一直表现的冷漠无情,但他仍旧禁不住啰嗦起来。   对于自己老岳父所说的一切,郭守云是有听没有到,因为就在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借着车前大灯的照射,看到了两个正朝这边走来的人。这前面一个人他认识,是头发灰白的索布恰克,也就是现任的列宁格勒地区苏维埃书记,至于紧跟在索布恰克身后的那个中年人,郭守云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是对方的大名却早已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对索布恰克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了。 第一一五章 弗拉基米尔   “呜!”嘹亮的汽笛声惊醒了深夜沉睡中的芬兰湾,在靠近大涅瓦河口,卡诺涅尔斯基岛的波罗的海舰队海军军港里,“伊萨科夫”号导弹驱逐舰鸣笛起锚,缓缓朝军港外围驶去。   尽管此时正值八月下旬,但是这列宁格勒靠近极北,深夜的海风从西北方向上缓缓拂送过来,吹在身上,仍旧令衣着单薄的郭守云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站在军舰船头的甲板上,郭守云抱着双肩,爬满血丝的双眼,淡淡的凝视着前方平静的海面,那微微攒起的眉头,显示出他此刻应该是心事重重,那个从来没有什么好念头的脑子里,不知道又在寻思着什么坏主意。   的确,郭守云此时的心事真的很重,只不过他考虑的并不是什么坏主意,当然,也不是在远东的问题发愁,他现在正在考虑的,就是他自己的将来,准确地说,是他的事业将来会走向何方。   现在的一切在他眼中看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传统派、主流派、激进派,这三股政治力量在莫斯科打的不亦乐乎,可以说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隐藏在三股政治力量背后的,还有以维克托、索布恰克、久加诺夫等人为首的一群野心家,他们待机而动,等到着崛起与政坛的最佳时机。这几天里,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一场政变,打破了过去的那种僵持局面,最终的结果,是传统派最终遭受沉重打击,主流派遭到极大削弱甚至面临着被彻底架空的危险,而激进派大获丰收、势力之强一时无两。与此同时呢,维克托他们这一类人,在仍旧在紧锣密鼓的推行着他们的计划,力图借此良机上演一出借尸还魂的好戏,一举接手传统派的全部地盘。   以往,郭守云一直都认为,维克托他们所代表,其实就是借尸还魂后的布尔什维克党,因为按照他所熟知的那段历史来看,久加诺夫本身就是后来俄罗斯左翼苏维埃党派的领导人,他们在俄罗斯的权力很大,而且一直都站在同叶利钦政府对立的角度上。在叶利钦执政的一段时间里,几个同样性质的政党,一直把持着俄国家杜马,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得叶利钦政府频频出现政治危机,并最终引发了震惊世界的“十月流血事件”。   不过从今天晚上开始,郭守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以往的那种虽然正确,但是却有失全面的想法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将会在叶氏政府之后跳到前台,一手把持俄罗斯大权,并最终组构起继苏联之后,俄罗斯第一届强势的中央集权政府。   这个人是谁?那几乎不用说了,除了赫赫有名的弗拉基米尔之外,还能有谁呢?   “该死啊,真是该死。”像这样的话,郭守云已经痛骂自己好几回了。他觉得自己之前没有想通索布恰克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失误,自己总觉的这个人很重要,很关键,却自始自终没有仔细去考虑,否则的话,他早就应该能够想通这一切了。   在前一次来莫斯科的时候,他曾经听说维克托正前来列宁格勒,为的是处理过于索布恰克叛国投敌的问题。从那时起,索布恰克这个名字进入了他的视线,可他就愣没想起了索布恰克何许人也,这不是个天大的失误是什么?   弗拉基米尔·普京,俄罗斯继叶利钦后第二任总统,被西方国家称为“新沙皇”的俄罗斯强势代表人物,这个有着安全委员会背景,以铁腕著称的俄罗斯第二代领导人,可不就是索布恰克的学生吗?而且就郭守云前世的了解,弗拉基米尔无论是在进入安全委员会的时候,还是在其后转入政坛的时候,都同索布恰克的提拔密切相关。而弗拉基米尔对他这个老师,也是异常恭敬,他甚至在索布恰克遭受诬陷的时候,冒着被牵累的风险挺身而出,为老师四处奔走。由此可见,这两人的关系之密切,是常人所难以认识到的。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知道了索布恰克,却联想不到弗拉基米尔,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大的失误。   好啦,今晚刚及中年的弗拉基米尔突兀地出现在了郭守云的面前,这令郭守云的眼前豁然开朗,他不仅彻底看清了俄罗斯今后十余年的走势,同时,也明白了这其中可能存在的一切政治阴谋与交易。   叶利钦连任两届俄罗斯总统,其在任期间所运用的手腕也够“铁”的了,可他自始至终却无法将地方权力收归中央,甚至还要受到各方经济寡头的摆布,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场的结局。而在此期间呢,弗拉基米尔以一个安全委员会国外职员的身份悄然进入政界,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先是做为列宁格勒大学校长助理,其后紧跟着索布恰克步步爬升,列宁格勒市市长顾问、副市长、联邦监察局局长、安全局局长、总统办公厅主任等等。最不靠谱的是,他从第一副总理到联邦总理的过渡,竟然只有惊人的一周时间,而在出任总理的四个月之后,他竟然便又一跃成为了联邦代总统,三个多月后,又转为正式的联邦总统。   这一连串的升迁速度,足以令任何不了解内情的人瞠目结舌,而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他却是看清了一切。   郭守云现在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存在这一场维克托一伙势力同叶氏联邦政府之间的幕后交易,准确地说,是政治媾和。维克托他们的暗中运作,将叶氏为首的联邦政府最终推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最终双方媾和,新政府给叶氏一个体面收场的机会,而叶氏则负责把维克托他们的代理人送上前台。按照正常的思路去推断,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是合理的。   当然,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在未来十几年的时间里,叶氏政府是否真的同维克托一伙人有这场交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弗拉基米尔这棵将来注定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小草”抓住——这可是对他的未来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一道门槛,无论如何都不能疏忽。   弗拉基米尔上台后的一系列施政决策,尤其是对俄罗斯国内各界经济寡头的严厉打击,更是令郭守云感觉背如披刺。当然,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弗拉基米尔对寡头的打击,完全是因为这些寡头的存在已经影响了俄罗斯经济的发展,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人起家的过程中手段恶劣。政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政治而起,因政治而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毫不客气地说,从几个小时前看到弗拉基米尔的那一刻起,郭守云就已经坚定了信念,他要端正立场,要死心塌地,要紧紧抱住维克托这些人的大腿,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到什么时候都是没错的。   郭守云在刚才那段时间里,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好的细推了一遍,他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做法,从大方向上来说还是正确的,至少没有背离维克托他们的基本路线,那么如果今后能够把这种态势保持下去,甚至是进一步发展,将来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要做一个俄罗斯不倒的“官商”,未必就没有可能。   “云,”在沉思中,妮娜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紧接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披在了郭守云的后背上,“这里的风太凉了,小心着凉。”   “哦,妮娜,你怎么来了?”伸手抓住肩头的衣领,郭守云收回心神,转身看着妮娜笑道,“是不是直升机准备好了?”   妮娜微微摇头,上前一步,站到郭守云的身边。她将双手扶在甲板外侧的护栏上,掂其脚跟,深深地吸了一口海上吹来的清亮夜风,低声说道:“你刚才在想什么,看你很出神的样子,我喊了你两声你都没听到。”   “噢,没什么,”郭守云舒展双臂,将妮娜揽进自己的怀里,而后将下巴垫在她馨香的颈窝里,温声细语地说道,“我在想这次回远东之后的事情。嗯,刚才分手的时候父亲也说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所以呢,我就想着咱们回去以后,应该先在哪里安顿下来。”   “骗人,”妮娜摆动着小脑袋,用自己细嫩的小脸在郭守云的脸颊上轻轻的磨蹭着,同时笑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想这些。”   “哦?那你说吧,我没想这些还能想什么?”郭守云对这份亲昵颇觉享受,他紧了紧楼主妮娜的双臂,摇晃着身子说道。   “你在想弗拉基米尔是不是?”妮娜歪头想了想,突兀地说道。   “啊,你怎么知道?”郭守云惊讶地问道,他可不相信什么夫妻同心,心有灵犀之类的蠢话,他知道,既然妮娜能够猜到这一点,肯定是自己之前的某些做法被她看出了端倪。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妮娜轻声笑道,“刚才在飞机上你就不停的和他搭讪,而且那语气中还明显带着曲意结交的意思,我早就听出来了。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怎么会和父亲还有索布恰克叔叔一样,那么看重他的。” 第一一六章 诡计   揉揉鼻子,郭守云被妮娜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尴尬,他怎么也想不到,妮娜刚才在直升机上的时候一语不发,却在暗中将他的表现看得仔细,至少他曲意结交弗拉基米尔的用心,这个丫头是看的一清二楚了。   曲意结交?不曲意结交行吗?郭守云心里琢磨着,妮娜的话中也说了,如今的弗拉基米尔虽然说还没有冒出头来,但他却已经被索布恰克和维克托这些人所看重了,因此呢,他未来在政界的作为肯定是无可限量的了。而自己呢?自己现在的确算得上是风头强劲,但是同弗拉基米尔比起来,自己在基础上就存在了两大弱势:第一,自己不是纯粹的俄罗斯人,因此要想在俄罗斯的政界发展,可是说是没有多大的可能性。第二呢,自己从出位以来,都是在经济圈子里打滚,涉及的黑暗面太多了。这两项一结合,他即便是同维克托的关系再密切,也不可能在未来俄罗斯的政坛上有多少发展了,更何况,他本人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在政界求得什么发展。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弗拉基米尔这么一个历史上的确强悍,而且现实中也同样很有可能再次强悍的政界强人,郭守云如何能够保持一片平常心?别说曲意结交了,他现在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要想尽一切办法,利用自己手中一切可以动用的能量,在今后的日子里力挺弗拉基米尔,从而为这位强势人物的“登坛”之路添砖加瓦了。   苏联作为一个中央集权国家,布尔什维克党掌握国家政权数十年,而随着它的覆灭,新兴的俄罗斯注定将会出现长时间的动乱,民众需要的注定会是一个强权的政府,一个铁腕式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弗拉基米尔式任务的出现,可谓是一个必然,郭守云相信,即便是没有他,换成另外一个人出任第二届俄罗斯总统,那么这个人肯定也会是一个弗拉基米尔式的人物。总而言之,在经历了叶氏执政的一段岁月之后,动荡中的俄罗斯势必将会走向稳定,那既然如此,郭守云宁可这个必然要出现的强权人物是他所熟知的弗拉基米尔,也不希望换成另外一个他没听过的人,他不希望自己所熟知的历史在大方向上发生改变,所以,结交弗拉基米尔,并倾尽所能推他上位,就成了郭守云唯一的选择。   “你又在想什么?”察觉到郭守云的心事重重,妮娜在他的怀里转过身子,盯着他那张虽然不算很英俊,但是却也很耐看的脸,小声问道,“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答复我呢。”   “噢,你是说弗拉基米尔啊,”郭守云回过神来,探头在妮娜的额头上亲吻一口,笑道,“你看的没错,我的确很看重他这个人,因为我觉得,他的脾气和我很相似,沉稳、果断,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父亲很喜欢他。”   “他的脾气和你很相似?”白了郭守云一眼,妮娜取笑道,“这种话也亏你能说的出口。人家弗拉基米尔可是安全委员会里廉洁自律的典范,他在安全委员会德国分部工作近十年,不仅成绩出色,而且个人做派上也是有口皆碑的。到现在,他和柳德米拉姐姐结婚都已经快十年了,两个女儿也快六岁了,再加上两位老人,一家六口还住着列宁格勒市政公寓里的两居室小房子,生活过的相当清苦呢。而你呢,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坏家伙,竟然还说他的脾气和你相似,真是不知羞。”   “咳咳……”郭守云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液呛住,他干咳两声,讪讪笑道,“我只是说脾气相似,又没说作风相似。再者说了,你男人可是个商人,是做生意的,而弗拉基米尔,他则是个政……政府工作人员,我们的身份有本质上的不同嘛。作为政府工作人员,他自然应该崇尚清廉,只有做到廉洁自律才能算是一个好官嘛。而我呢,我作为一个商人,本来就应该是唯利是图的,只有能赚到钱的商人才是成功的嘛。”   伸手拂开妮娜额头被海风吹散的长发,郭守云说道:“难道你想让我这么一个商人,也去学习弗拉基米尔,和全家几口人一起挤在一个两居室的房子里?那我这生意做的岂不是太惨淡了?”   “你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妮娜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可不是我给自己找借口,而是这个世界活生生的现实。”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妮娜,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在我看来,一个国家要想真正的走向兴盛,就必须政府廉洁、商人奢华。我知道你对我在远东所做的一切看不过眼,但是你想过没有,即使没有我郭守云的出现,难道那里的情况就能比现在乐观吗?不一定吧。我想父亲他们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支持我,就是因为即便没有我的出现,那里仍旧会出现一个和我相似的人物,国家大势如此,并不是单靠谁的力量就能够挽回的。现在呢,父亲他们把我推举起来,让我掌握住远东的大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势必不会允许那里再出现一个和我类似的存在,这样一来,无形中就能避免远东的局势走向持续动荡。你想想看,同如今的莫斯科比起来,远东那边是不是太平的多?”   妮娜歪头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认,同莫斯科比起来,远东的局势显然要好的多,至少那里没有出现军队围攻政府机关的混乱事件,也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还有,”郭守云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妮娜,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利用今天这一番谈话,他不仅要进一步打消妮娜心中的隔阂,还要把这个女人彻底拉到自己一边。“你也看到我今天很重视弗拉基米尔这个人了,我说他与我脾气相似,这仅仅是我重视他的一个原因,老实说,我之所以有心要结交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清廉自律和如今国内政坛上的风气格格不入,只有从他这种人的身上,我们才能够看到这个国家的未来。”   “哦,你的意思是?”妮娜轻哦一声,她显然不明白郭守云的真实用心。   “你也知道的,父亲和索布恰克他们有一个长远而宏伟的计划,”郭守云按住心头的兴奋,面色严肃地说道,“而在这个计划实行的过程中,他们需要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打造出很多能够独当一面的角色,就像他们选中我控制远东的局势一般,在别的地方,他们肯定也要一步步的扩张权力。可话说回来,无论是父亲,还是索布恰克,他们这一代的人,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他们的个人精力在今后只能一步步消褪,因此呢,寻找新一代接班人的举措也势在必行。”   郭守云说到这里,将那张维克托之前交给他的名单拿了出来,递到妮娜的手里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你看看这份名单,这是父亲要我在远东支持的一部分人选,说实话,你希望国家的未来掌握在这些歪瓜裂枣的手里吗?”   名单上的内容妮娜并没有看,她有一个观点,那就是父亲所退选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几个好东西,尽管她现在对父亲的抵触情绪已经减轻不少,但是这种定式的思维仍旧无法彻底改变。其实说到底,她对维克托的抵触情绪始终都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有没有可能将一部分为人清廉、行为端正的人推到前台去。”郭守云感觉自己有些卑鄙,老实说,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说辞过于虚伪,不过事情做到这份上了,他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好选了。他从妮娜刚才说的话里听出一点,这小妮子似乎对弗拉基米尔的情况比较了解,从她对弗拉基米尔妻子的称呼上来看,这小妮子甚至还与他们有些交情。像这一层关系,如果郭守云不好好的打一下注意,那就不是他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看中了弗拉基米尔?”妮娜愕然道。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妮娜的确对弗拉基米尔的情况比较了解,说实话,在那些与维克托走的比较近的一些人中,她还就看着这个人比较顺眼。安全委员会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过去定期举办的酒会,总能让安全委员会主要成员的家属得到彼此结识的机会,因此,妮娜同空姐出身的柳德米拉之间,也有着不错的私交。   “不错,至少我要选择像他这样的人,”郭守云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在这之前呢,我还要同他多做一些接触,以便对他做更深入一步的了解。”   “需要我帮忙吗?”妮娜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踏进了郭守云的圈套,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虽然对弗拉基米尔接触不多,但是却同他的妻子有过几次交往,想来应该能够说的上话的。”   “那再好不过了,”心愿达成,郭守云深深的吁了一口气,他紧紧搂住妮娜,笑道,“不过这件事也不要操之过急,等等吧,等我考虑一下,做一个妥善的安排。” 第一一七章 傀儡的觉悟   护送郭守云三人返回远东的直升机,直到凌晨两点钟左右的时候,才从军舰上起飞。因为机型的关系,直升机从列宁格勒起飞,途径艾文自治区首府图拉的时候停靠一站,以补充油料,而后马不停蹄的继续奔赴哈巴罗夫斯克。   由于晕机的关系,郭守云在从列宁格勒到图拉的整个行程中,都一直是迷迷瞪瞪的,那苍白的脸色,让妮娜着实的担心了一路。为了能够让他舒服一点,当一行人在图拉停靠的时候,妮娜让机场的护理人员给郭守云打了一针安定,就这么让他从图拉一直睡到哈巴罗夫斯克。   当搭载着三人的直升机最后抵达哈巴罗夫斯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了,由于事先利用机载电台同远东军区指挥部取得了联系,因此,拉丽萨等人都得到消息赶到了机场,至于说代理军区司令员职务的挈廖缅科,更是免不了要亲自赶到机场迎接。   老实说,对于挈廖缅科来说,郭守云离开远东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他这个远东军区司令员毕竟才刚刚上位,而且还是一个代理的,因此,没有了郭守云在背后给与的支持,他根本就镇不住场面。就像昨天晚上,这漫长的一夜对挈廖缅科来说,就过的心惊胆战。先是莫斯科总参谋部发来消息,通知军区方面亚佐夫已经被解除国防部部长职务,转而由莫伊谢耶夫暂代其职。这紧接着,国防部又来了命令,要求挈廖缅科于最近两日前往莫斯科,说是什么国防部将于近期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新的人事任命计划以及类似相关方面的重要事宜。   作为政治委员出身的将领,挈廖缅科在军事方面或许没有多少才能,但是他的政治嗅觉却是异常敏锐的,他知道这两份通报赶在郭守云前往莫斯科的时候发过来,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掩藏其中。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老老实实的去了莫斯科,那要想再回来,恐怕就连门都没有了,即便是有郭守云在背后撑腰,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他在前一阶段紧急状态委员会发起的政变中,可谓是立场鲜明,而莫伊谢耶夫是什么人?他可是亚佐夫的心腹,这个人做了国防部的部长,他挈廖缅科还能有好果子吃?可这话说回来了,挈廖缅科虽然说知道自己不能回莫斯科,但是同时呢,他又担心一点,那就是他的靠山是不是还能从莫斯科回来。   如果说郭守云在莫斯科没有发生意外,他能够平安的回到远东,那挈廖缅科就无所畏惧了,国防部的命令?那只不过是一纸条文罢了,听不听的都不甚重要,既然“郭大能人”之前能把特列季亚克搞定,那莫伊谢耶夫同样也算不了什么。可要是郭守云回不来了呢?那他这个有名无实的远东军区司令员,可就真的要玩完了,他不像波克金、毕瑟夫这些手握实权的将领,人家一个个的手握重兵,可从级别上来说呢,又比他低一个档次。因此不过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都是莫斯科急于拉拢的人物,而他挈廖缅科,则是专门负责背黑锅的可怜虫。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挈廖缅科连夜同这一帮子“军区下属”联系,希望能够问问他们的意思,可这电话打到一个个集团军、独立师的指挥部里,他得到的回复,不是这个抱病了,就是那个下部队视察了,总而言之,他是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找到。   挈廖缅科或许能力不出众,但是他也不傻,他知道军区这些二级将领们在打什么主意。很显然,他们也接到了莫斯科方面的类似通知,只不过这些家伙都是军区二级部队的指挥员,人家可以等,可以先看看他这个军区司令员的决定,然后再作打算。   这一个难熬的晚上啊,挈廖缅科差点没有头发都急白了,军区下属各部队的指挥员,有一号算一号,全都被他恶狠狠的问候了一个遍,可这咒骂终究解决不了问题,莫斯科是去还是不去,终归要由他自己来拿主意。   所幸的是,在经过这一晚的考虑之后,挈廖缅科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决定静等两天,暂时不给莫斯科方面任何答复,如果两天后还得不到郭守云的任何消息,他再回莫斯科受死。而作为回报呢,郭守云也没让他等上两天,到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军区指挥部就得到了消息,这位“郭大能人”已经从莫斯科连夜赶回来了,而且马上就到哈巴罗夫斯克。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挈廖缅科真是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第一时间下令准备迎接,同时,将这个消息下发到军区各直属部队指挥部。就如他料想的那样,接到这个消息以后,那些该死的家伙生病的也好了,视察的也回来了,昨晚的一切一切,就好像压根没有发生一样。尤其是席贾霍夫那个老混蛋,他活脱脱失踪了一个晚上,可郭守云回来的消息才刚刚传到指挥部,他五分钟不到就生龙活虎的出现了,至于说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他来了个装聋作哑、一概不知。   直到这个时候,挈廖缅科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这个远东军区司令员的活有多么不好干,他觉得自己与其说是军区的司令员,还不如说是倒霉的“冤大头”更为恰当——什么实权都没有,“替罪羊”的活倒是被自己大包大揽了。   “如今的远东军区,再也不会是原来那付样子了。”在看到郭守云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那一刻,挈廖缅科的心中,发出了最为苦涩的叹息。军区司令部有名无实,各直属部队自行其事;司令员权威等同于零,发个命令连一张草纸都不如;军区参谋部高度独立……这还是一支军队吗?   至于说司令部原有的权力去了哪里,挈廖缅科也想清楚了,毫无疑问,原来应该由他掌握的权力,现在已经全都落到了郭守云这个“外人”的手里。他之前从军区直属部队一层层腐蚀,将那些二级部队的将领笼络到手,而后再趁着刚刚过去的这一场大政变,在军区范围内策动小兵变,从而利用架空特列季亚克的机会,彻底打掉了军区司令部的权威。想想看,对于波克金、毕瑟夫这样的二级部队将领来说,既然特列季亚克都能被活生生的赶下台,那他挈廖缅科这个政治委员出身的代理司令员又算什么了不起的?   傀儡啊,自己就是一个傀儡啊,一个被郭守云掌握在手中,关键时刻能够推出来同莫斯科打交道,但是却没有任何自主发言权的傀儡啊。挈廖缅科总算是在这个时候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开始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了,如果不是因为收了那一大笔贿金,如果不是因为贪心太大,如果……这一番追悔中正因为有了太多的如果,所以显得太不现实了。毫不客气地说,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挈廖缅科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人家特列季亚克下台之后还能退休,还能带着军区每月按时发放的退休金,安安稳稳的过完下辈子,可他呢?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老老实实跟着郭守云的步调走,那要想舒舒服服的继续活下去,实在是太困难了。   挈廖缅科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祈祷,为郭守云祈祷同时也是为自己祈祷,他得祈祷这个年轻人以后发展的顺顺当当,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否则的话……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果。   老实说,现在在远东,和挈廖缅科一样,希望郭守云能够安然活下去的人不在少数,像那些巴望着郭氏集团资助的政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他们早就已经被郭守云用金钱腐蚀透彻了。即便是远东的一些民众,也绝不希望郭守云在这个发生任何不测,否则的话,他们的利益也将会受到巨大的损失。尽管成立时间不长,但是由于存款利息高、服务态度优良,远东商业银行这段时间以来,在远东各大城市吸纳了巨额的储蓄存款,尤其是在这几天里,随着卢布兑美元的风潮刮过,远东商业银行在储户欢迎度、信用度上,更是攀升了一个层次。郭守云顶住压力,公开宣布远东商业银行限额开放卢布兑换美元业务的一幕,对于远东各大城市的民众来说,绝对是一大善举。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将毕生积蓄存在远东商业银行里的储户们,谁能整天盼着郭守云发生意外啊?   就这样,通过一步步潜移默化的蚕食鲸吞,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已经在前无声息中布下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这张无形的大网覆盖着整个远东,在将一大批人的利益笼络其中的同时,还在愈收愈紧。等到整张网彻底收拢,一瓢水也泼不进来的时候,郭守云就算是稳坐钓鱼台了。   “该死的莫斯科,今后老子再也不去了!”在步下直升机的那一刻,郭守云看着等候在机场上的众人,看着那一张张笑容满面的脸,心中暗暗发誓。 第一一八章 威势   “还是远东好啊,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在众人的簇拥下,郭守云右手挽着妮娜,左手牵着小维克多,走进自己在军区招待所内的房间,第一句话,就袒露出了他的心声。   紧跟在他的身后,挈廖缅科干笑道:“是啊,毕竟这里是咱们的地方,虽然远不如莫斯科繁华,但是却让人觉得近亲。说起来,先生这次去莫斯科可真是太冒失了,幸好现在有惊无险,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冒失吗?我倒是觉得很有必要,至少这次莫斯科之行,我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带回来了,如果没有她在这里,那我这个家自始自终都是残缺的。”在妮娜的脸上亲吻一口,郭守云笑道。   “只会捡好听的说,”缩缩脖子,躲避着郭守云的轻薄,妮娜嗔怪道,“我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比我说的还要重要,”郭守云松开握着妮娜胳膊的大手,说道,“好啦,昨天一晚上你都没好好休息一下,现在总算是回到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了,你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拉丽萨,”转过头来,郭守云对站在门口处的拉丽萨说道,“你带妮娜到隔壁的房间去安顿一下,还有,尽快把午餐准备好,要丰盛一点,我们这一晚奔波劳顿的,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是,先生,我马上去安排,”拉丽萨羡慕地看了妮娜一眼,恭声说道,“夫人请跟我来吧。”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妮娜的脸上没来由的红了一下,她瞟了郭守云一眼,轻声说道:“你呢,你昨晚也没有休息好。”   “怎么着?要跟我一起休息?”郭守云心中一荡,脑子里突兀的出现了当初在哈尔滨望江宾馆所发生的那一幕,不过他也知道妮娜面嫩的很,这种话如果说出来,搞不好会出什么状况。   “你先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郭守云说道,“莫斯科搞出这么大动静,我想远东这边肯定也受了一定的影响,所以这些事情我得抓紧时间处理一下。没办法啊,谁让你男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所以这操劳也是必要的了。”   “这还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妮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维克多也跟我一起去吧,我挺喜欢她的。”   “去吧,去吧,”郭守云随口说着,将维克多的小手拉到妮娜的面前,“这小家伙估计现在也饿了,你先让她吃些东西,再给她洗个澡。噢,还有,把柜上那几盒影带给她拿着,不然她回头又要闹了。”   “嗯。”妮娜扭头朝电视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应一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维克多走了。   客厅里包括挈廖缅科、席贾霍夫在内,几个人枯等着郭守云安排这些无聊的琐事,没人插嘴,也没有面露不耐。   好不容易等到妮娜三人离开房间,郭守云才收回心思,他刚才还挂着微笑的脸上,顷刻间便换了一种表情,那种令人心中惴惴不安的肃杀,迅速弥漫了整个客厅。   “你们都坐吧。”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郭守云摆摆手说了一句,而后自顾自地走到背窗的那张沙发前坐下。   “莫斯科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坐在沙发里,郭守云背靠着松软的座倚,双手揉搓着太阳穴,说道,“戈尔巴乔夫昨天已经从克里米亚回到了克里姆林宫,莫伊谢耶夫被任命为国防部部长,舍巴尔申接任安全委员会主席,虽然说现在内务部部长的职务还没有人接任,但是如果照这种局面发展下去,恐怕这人选还会落到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支持者头上。我这次去莫斯科的确有些冒失了,如果不是消息得到的早,恐怕我就回不来了。怎么样,远东这边是不是有了有什么动静?”   “戈尔巴乔夫回莫斯科了?”满屋子的人都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个消息还没有曝光出来,即便是主抓新闻传媒的尼基塔,也对此一无所知。   “不错,他不仅已经回到了莫斯科,而且还是昨天一早就回去的,”郭守云皱眉说道,“这一系列的任命书,都是由他亲自下达的,所以维克托同志认为,克里姆林宫在背后已经同紧急状态委员会达成了一系列的妥协,现在唯一无法肯定的,就是叶氏他们的态度。”   客厅里众人点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浓浓的忧色。   “先生,从昨天开始,我就已经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尼基塔坐在郭守云的对面,她首先将话题引回远东,“捷斯坦耶夫几位同志昨天晚上都打电话过来,说是接到了莫斯科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的通知,要求他们在这两天内组织一次广泛的党内扩大会议,但是却没有布置会议所要讨论的主要内容。随后,席贾霍夫将军也打来电话,说是军区接到国防部的命令,要求包括挈廖缅科同志在内的主要军区指挥人员前往莫斯科。不仅如此,毕瑟夫将军他们也收到了参谋本部的通知,要求也都大同小异……”   “席贾霍夫!你这个王八蛋!”尼基塔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呢,挈廖缅科的心里已经开骂了。昨天晚上接到消息,他到处找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席贾霍夫这厮跑的连人影都没了,感情背后他却到尼基塔那里打了小报告,这算什么?让自己两面不落人?话说回来,挈廖缅科又有些懊悔,自己昨天上怎么就没想着跟尼基塔打声招呼?如今好了,给人家落下了口实,出了这种事,却不想着和幕后老板通口气,郭守云会怎么想?   挈廖缅科在恼怒的同时,又有一股子忐忑。   “我当时就怀疑,莫斯科有人在打远东的主意,他们是想趁着先生您不在远东的机会,将您的底子抄个干净,”尼基塔接着说道,“所以我和拉丽萨、莎娜丽娃商量了一下,同维克托取得了联系,不过他没给我们任何答复,只说是静观其变。”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猜测,尼基塔和维克托取得联系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而维克托之所以隐瞒这个消息,一方面是为了保险起见,另一方面,估计也是为了能够借这次机会,清除一些心里不太安分的家伙。同时呢,尼基塔话语中隐含的一部分内容,郭守云也听出来了。远东军区也接到了类似的通知,可是身为军区司令员的挈廖缅科,却没有在事后与尼基塔取得联系,反倒是席贾霍夫出了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那捷斯坦耶夫他们的意见如何?”瞟了强自镇定的挈廖缅科一眼,郭守云暂时把这一份不快按下,他对尼基塔说道。   “他们没有什么主意,等着您做决定呢,”尼基塔说道,“不过按捷斯坦耶夫的说法,这次的党内全代会应该是躲不过的,现在只是发通知,接下来相比就要对外公布了,如果别的地方都动起来,而远东这边没有动静,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席贾霍夫将军,你的意见呢?军区那方面做什么打算?”郭守云扭过头,不去理会挈廖缅科,却首先去询问席贾霍夫的看法,这种做法,无形中就给可怜的司令员同志添加了很多的压力。   “我认为这是莫斯科设下的一个陷阱,如果我们去了,那要想再回来恐怕就难了,”席贾霍夫面色平静地说道,“所以我的想法,就是这次国防部的通知,我们应该给他来个置之不理,或者找个什么借口推诿过去。我昨天也同毕瑟夫、波克金等几位同志沟通了一下彼此的看法,他们也基本同意我的意见。不过守云你现在既然回来了,那这个主意还是应该由你来拿。”   “挈廖缅科将军,你的意见呢?”郭守云最终把目光投向了坐立不安的挈廖缅科,他语气冷淡地说道。   舔舔嘴唇,挈廖缅科挪挪屁股,尽力向前凑了凑,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这莫斯科也去不得,不过如果对国防部的通知置之不理,显然也不太稳妥,那很有可能会授人以柄,给莫斯科留下问罪的口实。所以,我更倾向于找借口推诿这一步棋。”   “哦?想好找什么借口了吗?”郭守云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很简单,远东军区情势不稳。”挈廖缅科试探着说道,“现在一部分特列季亚克的人还没有彻底从军区的领导岗位上清理出去,我们不妨趁这个机会,制造一些纷乱,然后……”   “嗯,不错,一举两得,”不得挈廖缅科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客厅酒柜的旁边,随手取了一瓶红酒,“将军的这个想法不错,我很满意。”   挈廖缅科总算是松了口气,在郭守云去拿酒的工夫,他才察觉到,就刚才那么一会,他后背的衬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军区那边的事情就这么决定吧,”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郭守云从茶几上取了几个酒杯,逐一斟满晶莹的红酒,笑道,“至于具体的细节嘛,我不是军区的领导,所以不好过问,你们商量着办吧。” 第一一九章 矛盾是必要的   “既然守云你这么说,那依我看不如这么办吧。”尽管郭守云嘴上说的是让自己军区内协商,但是挈廖缅科却不至于真的蠢到要自己去拿主意,这两天军区内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认清了形势,他知道,如果没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支持,军区内所有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尤为重要的是,郭守云显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不满,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那自己的前途就真是堪忧了。   “我一会儿回去,就召开一次军区范围内的电话会议,同各直属部队的同志们商议一下,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草拟出一份应付莫斯科的回文,回头我再让人给你送过来,让你过目一下再做决定。”挈廖缅科讨好地说道。   “这样也好,”郭守云将一个个斟满了酒的杯子推到各人面前,笑道,“我看不看的倒不重要,关键是要同大多数同志沟通一下。这个沟通很重要啊,所谓集思广益嘛,有很多问题看上去似乎很复杂,可是如果拿到大家面前来商议一下,也就很容易解决了。将军以后掌管着整个军区,这远东的安全大计可就完全交托到你的手里了,因此你就更需要注意这一点了。”   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随意的朝众人示意一下,郭守云轻抿一口香醇的红酒,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一个人无论多么有头脑,精力上终归是有限的,所以呢,将军也没有必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抓在手里,多与同僚沟通、协商,你今后的工作才能做的更加得心应手嘛。当然啦,我这只是说一下我个人的意见,这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将军自己拿主意的。”   “是是是,”挈廖缅科一叠声地说道,他知道郭守云是在拿这番话点他,“守云的这个提议很及时啊。你知道的,我以前一直都在做军区内的党务工作,这办事的思路上,难免就有僵化的定式,这初一接触军区的全盘工作,一时还没有把思想转变过来。哎,以后这方面一定要多注意,现在到处都在提倡民主嘛,咱们军区内也不能再过分保守了。我看过一段时间,等这些乱子都过去,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军区内应该搞一次普遍的、深入的民主作风大讨论,把当初布尔什维克党所实行的‘一言堂’彻底捣毁、打碎,要给更多的人一个讲话的机会。你看这个计划可行吧?”   谁都听出来了,挈廖缅科这是在变相的向郭守云做解释,尤其是席贾霍夫,他的心里差点乐开了花——争着做军区一把手,做吧,坐上去就让你知道这个位子有多难坐。   “这些事情你看着安排吧,不过想法还是不错的,可以尝试着施行一下。”郭守云端着酒杯,两只手指在杯沿上细细的抚摸着,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这才抬头说道,“还有一点两位将军需要注意下,我想现在西罗诺夫将军那边也应该接到了莫斯科的通知,虽然说他们太平洋舰队那边和军区联系不大,但毕竟都身在远东,必要的时候,互通一下消息还是很必要的,你们……”   “先生,这件事您可以放心,”没等郭守云把话说完,尼基塔边插嘴说道,“今天早上西罗诺夫将军已经亲自打来了电话,我听他的口气,好像也无意前往莫斯科。”   “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席贾霍夫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眯眯地说道,“算起来,西罗诺夫也算是军中的老好人了,但是他与莫伊谢耶夫之间的仇怨,却是人所共知的,当初他从北海舰队发配到远东,背后就是莫伊谢耶夫在搞鬼。所以呢,在如今这种局面下,他哪里还会给莫伊谢耶夫什么面子。”   西罗诺夫和莫伊谢耶夫之间还有仇怨?这件事情郭守云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不过他毕竟早就摆脱了那种酷爱“八卦”的低级趣味,因此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开口去打听。   “好啦,那既然没有问题了,军区方面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郭守云把玩着酒杯,笑道,“这两天相比军区的事务会很繁忙,我也不留两位将军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明天晚上,我会举办一场酒会,请帖回头给你们送过去,两位到时候一定要来参加啊。”   挈廖缅科和席贾霍夫都知道,郭守云这是有事要和尼基塔单独商议了,他们留在这里,人家不方便谈。   “一定一定,”挈廖缅科站起身来,同郭守云握了握手,笑容满面地说道,“我这段时间不会离开指挥部,守云回头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打电话就可以了,不用再麻烦别人亲自去跑了。”   “不错,”席贾霍夫也笑道,“守云明天的宴会不知道需要邀请些什么人,如果需要波克金他们出席的话,那我们回去也好抓紧时间通知一下。”   “不用了,他们的请帖我回头亲自下发吧,都是老朋友了,没有必要走军区内的形式,”郭守云与席贾霍夫握着手,朗声笑道,“不然的话,苏西霍夫老哥又该说我在他面前摆架子了。”   谁知道郭守云与独立师那边的关系不简单,因此听他这么说,席贾霍夫和挈廖缅科也都能理解。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郭守云将两位将军送出了门,转过身来,便劈头对尼基塔说道:“记住,下次有这些人在场的时候,不要谈论什么关于政府方面的事情,知道吗?”   “哦?”尼基塔一愣,随即明白了郭守云的用意,她忐忑的应声道,“是,先生,我记住了。”   也许是感觉自己刚才说话的口吻过于严厉了,郭守云放缓语气,伸手将尼基塔揽进怀里,簇拥着她走回客厅,同时说道:“不要以为咱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就万事大吉了,与此相反,咱们现在更需要的,是小心谨慎。你必须记住,跟咱们打交道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今天他们能在下面捧着你、举着你,可明天一旦你出了什么纰漏,他们就能把你扔到山沟里。爬的高,摔得重,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尼基塔小声说道。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犯了一个错误,不说别的,通过刚才那一番谈话,至少席贾霍夫和挈廖缅科都能了解到一些远东各州的内部问题了,如果他们有心搞点小动作,那身为滨海边疆区苏维埃第一书记的捷斯坦耶夫就危险了。   “不过你刚才有一点做得很好,那就是不动声色的挑起了席贾霍夫和挈廖缅科之间的矛盾,”走到沙发前坐下,郭守云将尼基塔揽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柔声说道,“这是我们现在所必须要做到的。他们之间只有出现了矛盾,咱们的地位才能得到更好的保证。对他们,你不能带着个人喜好的观点去看待,我看得出来,你对挈廖缅科有意见,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傀儡,在军区里也没有竖起任何权威,所以你不能再处处针对他。与此想反,你还要想办法把他衬托一下,给他更多的支持,以便让他与席贾霍夫有抗衡的实力。有些事情我不太好直接出面去办,这就需要你和拉丽萨去想办法解决了,回头你把我的意思跟拉丽萨交代一下,让她今后也多注意一下。”   “是,先生,我明白了。”尼基塔紧抿着性感的嘴唇,思索片刻,闷声说道。   “至于捷斯坦耶夫他们的事情,倒是没有多大问题,”郭守云探手从上装口袋里取出那张名单,“这是维克托交代下来的,你回头把它交给拉丽萨,让她把这些人的情况统计出来。莫斯科那边不是盼着召开全会吗?那好,咱们就利用这次机会,把这些人推出来露露脸,至于具体怎么操作,我想捷斯坦耶夫他们应该更清楚。”   将名单交到尼基塔的手里,郭守云顺手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抚揉一把,哼声说道:“这些人整天吃着咱们的,用着咱们的,还拿着咱们的,也是时候为咱们办点实事了。在他们身上投资那么大,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咱们就该提前考虑换人了。”   将名单展开,草草地看了一眼,尼基塔发现上那上面没有几个自己熟悉的人。不过像这种事情,一直都是由拉丽萨出面打理的,因此,对这份名单她也不怎么上心。   “那先生这两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吗?”将名单重新折叠起来,揣进贴身的内衬兜里,尼基塔试探着问道,“比如说,您和妮娜夫人的婚事,是不是也要在这几天里抓紧操办了?”   “这是你需要关心的事吗?”狠狠地瞪了一眼怀中这个吃醋的女人,郭守云说道,“别把心思放在你不该考虑的地方。况且我也没准备这么快就把婚事办了,明天我要把银行各分部的负责人都召集过来,今后两天可是关键时期,我估算着,只要戈尔巴乔夫返回莫斯科的消息一公布,卢布的短期升值、美元的短期贬值局面就会出现。这对于集团来说,可是一个盈利的大好机会,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第一二零章 圈钱   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单单靠玩弄一些权术是远远不够的,在操控一切的同时,还必须持续不断的充实“钱袋子”,在这一大方向上,郭守云的方针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变化,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用来圈钱的良机。   目前国际货币市场上大趋势,是卢布连续数天的持续贬值,美元超出预期的突发性增值,无论是卢布的贬值幅度,还是美元的升值幅度,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对于这种变化,郭守云不会不给予关注,而且他也明白,这种卢布骤贬、美元骤升的局面,只不过是暂时的,他认为,在今年年底之前,卢布的信用度都不可能出现如此巨大的滑坡,而美元的利好同样也不会出现如此大幅度的爬升。说到底,国际货币市场上连续几天来的巨大变故,完全是受到了苏联国内政局变动的影响,戈尔巴乔夫被幽禁、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莫斯科的流血冲突,这一切都增加了货币投机者心中的危机感。按照索罗斯的“反射理论”,大量货币投资者因苏联国内政局不稳而产生的心理恐慌,自然会促使他们第一时间选择抛出卢布、购入美元,并最终导致整个货币市场出现全面抛售卢布、购入美元的风潮。   而从本身来看,对于每一位货币投机者,投资卢布相对于投资美元来说,其实是更能规避风险的。苏联长期以来所实行的独立金融政策,使卢布作为一种货币,一直游离在国际货币市场的边缘,货币市场的风吹浪卷,对卢布这种货币单位的影响都不是很大。因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人们几乎形成了一种隐形的观念——投资卢布就是投资苏联政府,只要苏联政府还在,卢布就不会贬值。   戈尔巴乔夫被幽禁,这一事件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引起了一股儿旋风,大量投机者对苏联政府的未来产生了忧患情绪,因此,卢布的下跌成为必然。而随着戈尔巴乔夫回到莫斯科,重新出任苏联政府领导人的消息公布开来,卢布信用度的回升,将成为必然。   郭守云在前两天决定开放限额兑换业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清楚了这一点,他要趁着这一次卢布短期贬值的机会,狠狠的捞上一笔。因前一阶段的持续操作,远东商业银行已经购入了大量的美元,此次他决定借势生势,抛出不正常增值的美元,转而回购卢布。   当然,按照苏联金融法规的规定,郭守云通过手中的商业银行,炒卖外汇的行为绝对是违法的,不过幸好的是,这位老兄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合法,因此要想让他循规蹈矩实在有些困难。   对郭守云说的这些东西,尼基塔根本就不懂,她只是觉得动辄就将十数亿美元的庞大资金拿到国外去翻炒很冒险,尤其是郭守云对国际货币市场走势的预估中,用了很多的“可能”、“应该”、“不出意外”之类的话,这就说明他自己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能够盈利。   “先生,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听郭守云详细说完了他的计划,尼基塔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不无忧虑地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那就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您的这个计划,让我感觉有些心惊肉跳,这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没有风险哪来的盈利?”郭守云在尼基塔的丰臀上拍了拍,示意她坐到旁边,而后俯身给自己斟上一杯红酒,惬意的喝了一口,说道,“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你一个篮子也装不满,到最后,你自己恐怕都不明白自己是要卖鸡蛋,还是要卖篮子。”   “可是……”尼基塔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刚出口,就被郭守云打断了。   “不要可是了。”郭守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人,他看得出来,尼基塔是在自己的身边越陷越深了,不管是出于利益考虑,还是她对自己真的动了感情,总的来说,一个性感女人的倾心相助,毕竟能够给任何一个男人带来巨大的满足感。如今尼基塔已经如此了,拉丽萨呢?莎娜丽娃呢?这两个人中,后者的不稳定性应该更高一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很识时务,自己只要不发生意外,她就不会有什么异心的。   “这件事情我自有考虑,你就不要操心了,”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抚平西装下摆处的一道皱褶,活动一下枪伤未愈的胳膊,随口说道,“你这几天只要盯紧了莫斯科那边的情况,再把我刚才交代的几件事情办妥就行了。唔,明天晚上的酒会也要准备妥当,办的隆重一点,至于地点选在哪里,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今晚七点之前,记住把请帖全都发出去,军区那些头头脑脑的都要送到,至于西罗诺夫将军那边,你询问一下他的意思吧,最好让他亲自来一趟。说起来我和他还从没见过面呢,今后既然要合作,他总不露面也不太合适吧。”   “那我今天下午就抓紧时间安排,”尼基塔紧跟着郭守云站起身来,“至于地点嘛,先生看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怎么样?”   “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这个别墅郭守云知道,它处在哈巴罗夫斯克市的西南远郊,正好位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合的河口岸基上,原来是布尔什维克党名下的一处党内固产,至于现在嘛,已经成为郭氏集团刚刚投资购买的一处私产了。   “是的先生,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没明白郭守云的意思,尼基塔重复道,“拉丽萨在那里住了些日子,就是被特列季亚克软禁的时候。她说那里的条件不错,最重要的是地方僻静,景色也很好。”   “条件不错,地方僻静,景色很好。”郭守云心里琢磨着,这栋河滨度假别墅是不是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在莫斯科的时候他就对妮娜说过了,要在远东选一个好的地方安家。现在妮娜已经被他接回了远东,可是这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却还没有丝毫的着落。说来有些惨淡,前世他四处行骗,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居所,没有一个安稳的家,而到了这个时代,他不用四处流亡了,至于说个人所拥有的资产,那也是不计其数了,可是一个稳定的居所对他来说,仍旧是一个概念上的空想,而一个安稳的家,更是无稽到极点的空谈。   现在好了,他有了一个自己喜欢,而且同时也真心喜欢着自己的女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建立家庭的主要元素,他已经具备了。那么接下来他所需要做的,似乎就是“搭窝”了。   “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有水无山,但是地方清幽,不知道妮娜会不会喜欢,”郭守云那思维的发散性太强了,他和尼基塔商量着举办酒会的地点,却不知不觉的又将念头转到了“选家”的问题上。   “先生,”郭守云这正想着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笑容满面的拉丽萨走进来,脆声说道,“午餐准备好了,已经安排在了隔壁的房间里,夫人让我来问一下,您是不是现在过去?”   “噢,马上就过去,”郭守云回过神来,对拉丽萨点头说了一声,然后一边朝门口的方向走,一边对紧跟在身侧的尼基塔说道,“那就选在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吧,这样的话,我明天晚上也带妮娜去那里看看,如果她感觉满意的话,以后咱们就把家安在那里。”   说着这话,三个人已经走出了客厅,来到了回廊里。   “这军区招待所的条件虽然也不错,但这里毕竟只是一个招待所,咱们长期在这里住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郭守云继续说道,“所以我这次在莫斯科的时候就想过,要给咱们自己找一处稳妥的居所,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我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是道听途说的也不算少。回头吧,回头去看一看再说。”   隔壁房间的房门敞开着,站在门口,直接就可以看到房间客厅里的一切。此时,客厅中央的位置已经被清理出来,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摆放在那里,丰盛的午餐满满腾腾的摆了一桌子。   作为女主人,妮娜当仁不让地坐在餐桌左侧尽头的位置,而已经吃的满嘴油腻的维克多,就坐在她身边,对于这个懵懂的小丫头来说,什么座次、礼节都一无所知,她就知道饿了必须吃东西,而且现在能吃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好吃了。   “事情谈完了?”郭守云是人随声到,他的话,妮娜只听到了后半部分,“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怎么了?你还要回头去看看再说。”   “先生打算让咱们全都搬到那里去住,”拉丽萨笑颜如花,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夫人刚才说了,军区招待所住的不会很舒服,这不,先生也正打算让咱们从这里搬出去呢。”   “是啊,住在这里不管怎么好,我也总是体会不出一种家的感觉,还是搬去那里吧,不管哪方面都胜过这里许多倍。”尼基塔接口笑道。   “丘洛霍夫那片别墅我也知道。”妮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表情,她感觉着,拉丽萨和尼基塔这一前一后的两句话,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古怪的味道。不过这份懊恼很快被妮娜掩饰过去,她也知道这两个女人不仅同郭守云关系不一般,而且还是他事业上的助手。   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妮娜说道:“我也感觉那里很不错的,如果能搬去那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二一章 斯皮林格   “嗡……”在持续的轰鸣声中,一架由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飞往苏联远东的民航班机,缓缓地听靠在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的四号跑道尽头,当竖梯最终靠拢在刚刚开启的机舱门口时,稀稀落落的十几名乘客,从机舱内井然有序地走了出来。   “上帝啊,我的运势什么时候才能转向通途?”步出机舱的斯皮林格,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四处游弋着苏军大兵的机场时候,就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号,“好不容易离开了该死的泰米尔人,现在又来到了俄国人的地盘上,真不明白怎么会人能够在这种地方发迹。”   “先生,快走吧,后面的人咱们可惹不起。”看到自己的老板停身在机舱门口,身为助手科尔忍不住凑在他耳边催促道。   的确,也许身后那四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作为在斯里兰卡居住了五年之久的斯皮林格来说,他却知道这几个人的真正身份,尤其是四人中那个穿着一身笔挺黑色西装、身材短小却一脸精悍的中年人,只要一看到他,斯皮林格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作为摩根斯坦利投资银行旗下的一名自由经纪人,斯皮林格在性格上似乎一直存在着一种矛盾,他从事金融投资的座右铭,是“危机孕育财富,风险蕴藏商机”,因此,在任何一场投机的活动中,他都喜欢剑走偏锋,想别人不敢想的,做别人不敢做的。五年前,他嗅着硝烟味从纽约跑到了科伦坡,那时正值斯里兰卡内战最激烈的时候,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反政府游击队,扭麻糖似的跟政府军大战,仅仅是他到斯里兰卡的头两年,科伦坡就先后两次被猛虎游击队攻陷,毫不客气地说,那时候敢于留在科伦坡的外国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可就在那种情况下,斯皮林格留了下来,他利用这几年的时间,或明或暗的同斯里兰卡政府达成了一系列的所谓投资合约,以政府借贷的方式,为自己以及摩根斯坦利谋取了巨额的利润。   如果从这一点上看,斯皮林格似乎算得上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了,可实际上呢,他从本性上来说,却是一个相当怕死的人,他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会忍不住大小便失禁,看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种性格和处事上的强烈矛盾,让他成为了一个谁看不透的异数。   就像现在走在身后的那个短小汉子,斯皮林格看到这个家伙,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恰恰就是那么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猛虎组织第四号当家人,猛虎游击队最高指挥官穆拉利塔兰,这个人手上所沾过的鲜血,恐怕都能趟成一条小河了。   在斯里兰卡的三十多个反政府武装势力中,要说规模最大的一个,自然是名为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的武装游击队。虽然这两年斯里兰卡政府方面一再宣称,这个武装游击队只有两千多人的规模,但是长期身在科伦坡的斯皮林格却知道,猛虎游击队占据了斯里兰卡境内几个宝石富矿,他们以此为生计之本,通过向境外走私享誉盛名的“兰卡宝石”,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收敛了巨额的财富。试想,一个有了雄厚财力支撑的反政府武装力量,怎么可能不成规模?再者说了,在过去的几年间,这个反政府游击队,竟然数度攻入科伦坡,难道说两千人规模的小组织,就能有这样的实力了?很显然,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按照斯皮林格的推测,如今的猛虎游击队,至少拥有武装人员四五万之众,而且是只多不少。   身后那张看上去无比狰狞的面孔,令斯皮林格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他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一步,把机舱门的位置让了出来。   斯皮林格退得这一步,正好退到一名美貌空姐的身边,他那肥嘟嘟的大脚,还无巧不巧的踩在了人家的矮跟皮鞋上。   “先生,有什么能为您帮忙的吗?”他这一脚踩的着实不轻,无辜的空乘小姐柳眉一蹙,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柔声说道。   “啊,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晕机的关系吧。”斯皮林格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身边的通道,只见随着他的避让,穆拉利塔兰一行人已经凑了过来,正施施然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晕机有落地之后才开始晕的吗?”空姐一脑门子的疑惑,不过这番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毕竟乘客至上嘛。   “那需不需要为您通知一下机场地勤医护呢?”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空姐彬彬有礼地说道。   这工夫,穆拉利塔兰等人已经走了过去,正在步下舱门外的阶梯。斯皮林格舒了一口气,又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这才一面举步朝前挪蹭,一面心不在焉的对空姐说道:“不用了,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呢,斯皮林格便感觉一只大手突兀的从侧面伸过来,一把推在了自己的胸前,愕然看去,只见伸手拦住自己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身穿一袭蓝色休闲装的白人大汉。   “卢雅科夫,不要这么没礼貌,”还没等斯皮林格做出反应呢,大汉身前簇拥着的一个黄皮肤年轻人先开了口,他轻声说道,“按顺序也应该这位先生先走的,快给人家道歉。”   这年轻人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虽然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很柔和,而且也显得通情达理,虽然他那一口俄语并不是很地道,可斯皮林格却感觉听着很舒服。   “对不起!”白人大汉的俄语倒是很地道,可惜生硬的就像干晒了几个星期的面包块。   “一个该死的保镖也这么嚣张!”斯皮林格心中大为不忿,不过这出门在外的,毕竟还是以和为贵,他没有把这份不忿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一边当仁不让的朝机舱门口挪过去,一边扭头对那个年轻人说道,“先生真是位绅士,其实如今这个世道,绅士风度很重要,尤其是在苏联这种地方。”   “哦?这位先生对远东很熟悉吗?”年轻人跟在斯皮林格身后,轻声笑道。   “谈不上熟悉,”斯皮林格随口说道,“不过您既然也从科伦坡过来,那边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了吧,这里和斯里兰卡没有什么区别,处处都是危险,如果不是非来不可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的。”   “处处都是危险?没有这么夸张吧?”年轻人笑了,他走在斯皮林格的身后,笑道。   “这可一点都不夸张,”走在阶梯上,斯皮林格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可能不太了解,如今俄国人的排外情绪很高啊,像咱们这样的人,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安全可言。绑架,抢劫,殴打甚至是暗杀,都是针对咱们的,所以在这里一切都得小心,马虎不得。”   “哦,是吗?”年轻人似乎没有心情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有些漠然地说了一句。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位白人大汉,却在听了这番话之后,露出了一丝不屑一顾的冷笑。   斯皮林格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物,他听出了年轻人语气中的不以为然。   “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浮躁,不知好歹。”摇摇头,斯皮林格在心里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   说话间,一行人即将步下阶梯。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散布在机场跑道各处的苏军士兵,也开始运动起来。三辆草绿色的嘎斯吉普车从四号跑道外的辅路上开过来,缓缓地停靠在距离飞机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一名挂着上校军衔的军官,从最前面的那辆吉普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的朝阶梯这边赶了过来。   最初的时候,斯皮林格还以为这些苏联大兵是来迎接穆拉利塔兰的,这几年猛虎游击队四处购买军火,因此,他们在背后同俄国人有什么勾结,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当那名上校同穆拉利塔兰擦肩而过的时候,斯皮林格才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这些大兵显然不是前来迎接穆拉利塔兰那个暴徒的,他们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这趟航班上总共只有那么十几个人,他们不接穆拉利塔兰,难不成是为自己而来的?难道说有人知道自己此次远东之行的目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些大兵倒也有可能是来迎接自己的。   斯皮林格正这么想着呢,那名风风火火的上校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不过与他的猜测不同,人家在他身边连停都没停,甚至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与他擦身而过,而后却在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面前停了下来。   “塔耶夫上校!”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大汉,不伦不类的行了一个军礼,抢先说道。   “守成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没有理会身材魁梧的大汉,上校笑容满面的对那个年轻人说道,“郭先生正等着您呢,本来他是要亲自过来的,不过因为莫斯科来了两个客人,所以才安排我赶过来。”   “守成先生?郭先生?”斯皮林格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现在已经知道身后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第一二二章 国际财团的心思   丘洛霍夫河滨度假别墅并不是单纯的一套别墅,就像苏联国内其他的度假别墅一样,这里是一片范围很广的别墅区,总区域占地足有数公顷,内含大大小小的独立建筑二十余栋。别墅区南侧,是静静流淌的黑龙江,而东西两侧,则是沿河而植的大片林地,一条称不上宽广的泊油路从别墅区内延伸出来,径直通向哈巴洛夫斯市区的方向。   前一天,郭守云带着妮娜来看了一下房子,他和妮娜的观点相同,两人都看中了别墅区南侧最中央的那一套三层独立小楼。这栋别墅紧挨着黑龙江,面南背北,从别墅前庭望过去,甚至可以直接看到江对面的中国抚远。妮娜看中这栋别墅,是因为这里的风景很好,而郭守云对什么所谓的风景不感兴趣,他看中这栋别墅,是因为它处在别墅区的最南侧,安全保卫工作比较容易做到位。   为了能够保障别墅区的安全,郭守云这两天同雅科夫商议了一下,他将别墅区周围的一部分建筑划给了安全委员会,而那些搬进这里居住的,自然也都是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高级官员,同时呢,别墅区的日常安保工作,也交给了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   别墅区里的设施很齐全,几乎不用做什么准备,一家人就可以搬过来入住了。郭守云对妮娜还是比较尊重的,现在他们的婚礼还没有举办,因此妮娜在别墅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间,就在郭守云那套房间的隔壁,至于拉丽萨和尼基塔的房间,则在二楼,也就是他们的楼下。不知处于什么考虑,妮娜甚至还给小维克多也安排了一个房间,只不过这个小姑娘显然对此不太关注,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接受了很多新的东西,但是对郭守云的依赖,却是一点都没减弱,同自己单住一个房间相比,她更喜欢和郭守云住在一起。   今天是守成从加拿大会来的日子,郭守云昨晚就安排着要去机场接他,跟这个弟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见面了,老实说,还真是怪想他的。不过就在他准备带着妮娜赶去机场的时候,两个突如其来的访客,打乱了他的计划,无奈之下,他只得另外安排人前去机场接人。   从莫斯科赶来的这两个人,是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兴业银行总经理乔科安的陪同下前来的,据介绍,这两个人一个名叫考洛斯,一个名叫尤素夫,至于身份,前者是兴业银行东欧及苏联总部的负责人,后者则是兴业银行苏联本部的总经理。   兴业银行的两个高级职员突然造访,这不能不引起郭守云的重视。   苏联目前对金融市场的放开力度不大,而兴业可以算是最早一批进入苏联国内的跨国大型商业银行之一了。之前,郭守云在远东一直都同兴业之间有着密切的合作,他向海外转移资金、在国际货币市场上炒汇,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借助兴业来进行操作的。当然,兴业银行也从他的身上得到了不少好处,由于苏联金融政策的限制,国外商业银行是不能在苏联国内办理五万卢布以上资金业务的,而郭守云在以往同兴业的合作中,没有一笔业务,是低于三十万卢布的,尤其是最近一个阶段,郭氏集团通过兴业办理的资金往来,更是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卢布。在这一点上,如果没有郭守云的庇护,没有郭氏集团的招牌在那里悬着,苏联央行方面恐怕早就找上门来了。因此,在很大程度上说,兴业银行的法国总部,早就已经把郭守云列为重点关注对象了。   即将面临分崩离析结局的苏联,可谓是商机处处,这一点有心人都能感觉得到,大批的国外银行、金融机构、风险基金,之所以在这种环境下蜂拥入驻苏联,其目的就是为了来抢夺这份商机。像什么高盛、渣打、汇丰等等的知名银行,早就在两年前就已经悄然进入了苏联市场,只不过受苏联金融政策的约束,他们的发展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不过这一点并不能难住这些手眼通天的金融投资人,他们在近一两年的时间里,通过所谓合资、融资的方式,在苏联国内挑选了一批有头脑的代理人,以苏联本土商业银行的方式,渐渐打开了一点局面。   不过这些银行的决策者,只要将目光放在了苏联腹地,像莫斯科、列宁格勒、图拉、基辅这些地方,才是他们以往最为关注的地区,至于说远东,以前还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此前来到远东的,基本上都是抱着纯粹政治目的的基金会,至于说商业性的银行,出了兴业之外,也就只有寥寥几家不太知名的。而对于兴业来说,他们之所以把分行开到远东,一开始也是抱着拣一块鸡肋的想法,吸纳苏联人的存款,囤积卢布现金才是主要目的,至于说投资方面,他们认为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莫斯科。   但是郭守云的骤然崛起,令兴业董事会的决策者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在他们的眼睛里,这个年不及而立,初涉远东不到一年的中国年轻人,简直就是一个迷般的传奇人物。他在几个月前创立郭氏贸易公司的时候,还需要从以抵押贷款的形式,从兴业借用资金周转,而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郭氏集团迅猛发展,整个过程中却再也没有从兴业借贷过哪怕一分钱,与此相反,这个集团倒是源源不断的以各种名义向苏联国外转移资金,其数额之大,足以令人为之侧目。   尤其是这两天,兴业设在远东的六个分行,持续不断接到来自远东商业银行的业务报单,通过这些报单,在短短一天多时间内,远东商业银行以即期交易的形式,抛售了总额度高达十九亿的美元现汇,而购回的,却是近日持续贬值的卢布汇种。   毫无疑问,隶属于郭氏集团的远东商业银行是在做着炒汇的勾当,而且他们认定近期内美元将会走跌,而卢布将会有一个升值的趋势。老实说,对于兴业这样一家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的国际性商业银行来说,十几亿美元的现汇交易算不上什么大业务,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放在苏联国内,除了那些国有的银行之外,能够在一两天内动辄调集近二十亿美元现汇的私人商业性银行,绝对是屈指可数的。更何况这家银行把这么多的资金调集起来,还是为了到国际货币市场上炒汇,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当然,对于郭守云的兴起,尤其是他在苏联政治权力场上的作为,兴业的董事会也早有耳闻,不过他们在最初的一个阶段里,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在苏联国内也有一些代理人,甚至连叶氏政府也在暗中接受他们的政治献金。他们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在苏联布尔什维克党倒台、叶氏掌握大权之后,获得自己所想要的那一部分补偿。   但是现在不同了,议会内阁刚刚出台了新的政策,一纸悄然下发的文件,将迫使兴业结束过去两年间无偿向苏联激进派提供资金援助的做法,而且这种约束还不仅仅存在于法国,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几乎都下达了这种限制命令——各国将这种权力收归国有,是要利用贷款的问题,同即将成立起来的新一届苏联政府讨价还价了。   作为一个国家的政府而言,不可能只考虑一个行业、抑或是一两个人的利益,现在苏联所暗藏的商机所有人的看得到,矿业财团、石油巨富等一系列急于跑去苏联分一杯羹的财团组织,都不会刚过这机会,因此,不管是在法国国内,还是在英国、美国,真正有实力的人,都不会将这个机会拱手让给一个个金融机构。他们需要国家出面,以国家贷款为筹码,迫使苏联新政府做出让步,敞开大门,放他们进去“饱餐”一顿。在这种情况下,商业银行机构的对苏政府贷款受到限制,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两天,兴业银行的大股东们云集巴黎,先后做了三次紧急磋商,以商讨对策应对政府方面的限制措施,最终,他们绝对将以往对苏联激进派政治团体的资金支持,转向不受政策限制的非政府经营机构,而在这些人中,起身远东的郭守云,自然是最为引人注目的。   就这样,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兴业银行资产调查部门快速展开工作,对郭守云的郭氏集团进行资产评估,并很快制定出一条在他们看来颇具诱惑力的融资控股合作意向。按照这些合作意向,兴业银行将分三次向郭氏集团投入控股资金五百亿法郎,即五十亿美元,以达到对郭氏集团控股百分之四十的目的,根据他们的推算,这个融资计划应该是能够为郭守云所接受的,因为目前郭氏集团的资产远没有达到这么高的水准。   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考洛斯和尤素夫不远万里的从莫斯科赶到了远东,他们来的兴致勃勃,满以为要想达成这份大合同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郭守云在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甚至连考虑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毫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了。 第一二三章 不能上市的集团   五十亿美元,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现如今郭氏集团摆在明面上的集团资产,也绝对达不到一百多个亿,因此从表面上看,兴业银行的这个计划确实是很有魅力的。但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郭守云手下的这个郭氏集团,绝不是仅仅只有明面上的那些资产,说白了,直到目前为止,集团的很多资产还是见不得光的,是隐藏起来的。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郭氏集团最为重要的资产并不是明面上或者是暗面上的那些可以用金钱来换算的东西,而是背地里那些无形的资产,比如说其在远东的影响力、其庞大的政府关系网络、其可资利用的社会资源等等等等。想想看,要想控制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州长需要花费多少资金?想要令远东军区大大小小的部队将领俯首帖耳需要花费多少资金?想要让苏联的安全委员会为一个商业集团保驾护航需要花费多少资金?如果从现在着手,兴业银行花费五十亿,能把这些关节全数打通吗?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东西只有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够通过金钱疏通。   同样是这些无形的资产,换一个角度来看,现在它们完全把握在郭守云的手里,相关方面的利益往来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少数几个亲近的人有所了解。如果郭守云同意了这份融资控股计划,那他就必须组建集团董事局,并允许兴业投资向集团派驻董事,并给与其参与集团核心商业秘密的权力。到那时,集团全部的内幕、一笔笔不能见光的暗箱交易,就全都会暴露出去,不说别的,郭守云能够把命保住就不错了。   郭氏集团不可能走融资的路线,更不可能成为堂而皇之的上市放股,这一点,从集团建立之初就已经定了型了,现在能够掌握集团部分股份的,只能是集团内部的高层,而且这些人也只有分红的权力,没有参与集团内部经营的权力,更没有了解集团核心机密的权力。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兴业只拿出来区区的五十亿美元融资款,他们就算是拿出五百亿,五千亿,郭守云也不可能同意这些合作计划。   一项没有任何可能达成妥协的谈判,注定不会谈的太久,因此,当考洛斯和尤素夫阐明来意之后,郭守云当时就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不过对于集团来说,兴业银行毕竟是一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所以他就是面带笑容地听到了最后,甚至还将兴业草拟的那份意向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终,他很委婉的宣称,目前郭氏集团资金充足,而且经营稳定,因此,短期内没有进一步融资的意向。   “短期内没有进一步融资的计划。”这样一个答复,即便是白痴也明白什么意思了。面对五十亿美元的巨额融资,郭守云在没有慎重考虑的情况下,便当场予以拒绝,这一现实,令不远万里从莫斯科赶来的两个法国人倍感惊讶。尤其是考洛斯,他是昨天才从巴黎赶到莫斯科的,因此对苏联国内的情况不是十分了解,他只是从银行总部提供资料、以及尤素夫的简单介绍中,对郭守云这个人有一些初步的了解。而尤素夫呢,他也只知道郭守云在远东的势力很大,能量很惊人,可这具体他势力大到什么程度,能量惊人到什么限度,尤素夫同样不是很清楚。尽管兴业一直以来都在同激进派打交道,可是人家却不可能把这方方面面的东西都一股脑的交代给他们这些外人,否则的话,兴业银行总部恐怕也不会出台这么一份合作意向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钱的,而五十亿的巨额资金,已经足以令很多人折手弯腰了。”精明的考洛斯,对此深信不疑。在他看来,董事会制定的这份融资意向书,简直就是要给郭守云白送五十亿的巨资:银行方面只对郭氏集团控股百分之四十,这显然得不到集团的实际控制权,同时呢,对这一笔巨资的具体用途,银行方面也没有做出硬性的规定。虽然说合同上也对集团今后的经营方向、经营策略提出了一些建议,但是这些建议都是良性的,是任何一个现代企业集团走向壮大过程中所必许做到的管理措施性举措。通过之前的商业性调查,银行方面认为,如今的郭氏集团虽然规模愈加壮大,但是集团内部的管理方面却存在很多问题,无论是人事任命、经营方略、集团人文环境等各个方面,都存在着大量的缺失和漏洞,像这些问题都应该是与一个大型商业集团的健康发展格格不入的,而合同上的那些建议,也都是针对这方面提出来的。   作为一个企业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竟然会对这样一份合同置之不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至少来说,银行的这份合同有一部分令他感觉不满意的地方——考洛斯如是猜想。肯定是银行在进行商业调查的时候,遗漏了某些关键性的地方,而这些遗漏,也是导致这次协商流产的最主要原因。   受了刺激的考洛斯,在痛定思痛之下,绝对放弃立刻返回巴黎的打算,他要在哈巴罗夫斯克停留一段时间,通过尽可能多、尽可能详细的渠道,好好的了解一下郭氏集团,了解一下郭守云。   “守云,我看法国人的那份融资意向书很诚恳的嘛,”在送走了考洛斯与尤素夫之后,妮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郭守云,说道,“所谓融资计划,实际上和白送一笔巨资没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要拒绝啊?”   “世界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郭守云走到沙发前,紧挨着妮娜的身子坐下来,很随意的将胳膊揽在对方的小蛮腰上,呲呲牙,笑道,“法国人不是傻子,更不是慈善家,他们希望给咱们融资,自然是期望着将来能够狠狠的赚上一笔,所以这白送是根本不可能的。”   随手拿起坐上的那份融资意向书,郭守云继续说道:“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们的胃口大得很,一次就想拿走咱们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百分之四十啊,这就意味着如果融资成功,那将来集团每年的净利润,就要被他们平白的分走将近一半,同时呢,我的每一项决策,每一个动议,也都要受到他们的监督。我可是一个散漫惯了的人,像这种为了一笔钱,就给自己戴上一圈紧箍咒的傻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再者说了,以后集团和父亲那边的合作也会一步步展开,他们需要的资金量肯定很大,这一笔笔的开销在有了法国人监视的情况下怎么上报?那会出大乱子的。”   “这倒也是,”妮娜攒着眉头想了想,点头说道,“不过你也说了,一直以来你同兴业那边都是有合作关系的,你这次拒绝了他们的融资提案,就不怕影响到今后的合作关系?”   “这我也要怕?那咱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啊?”郭守云失声笑道,他将妮娜揽进怀里,轻轻摇晃着,“法国人虽然在经营思路上有些保守,但是他们却绅士的很,况且商人求财不求气,大家讲究的就是一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若是因为一次融资协议没有达成,他们就放弃与集团的合作,那兴业这百年老号恐怕也干到头了。”   妮娜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她琢磨着,反正自己对这些事情也不懂,既然身边的男人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有问题了。不过她却没有领会到郭守云更深一层的坦然,要知道,在这个男人看来,如今的远东,还没有谁具备同郭氏集团说“不”的资格。兴业固然是一家国际上享有盛名的商业银行,但是它要在远东立足,就不能单纯靠银行信用度以及庞大的资金,它还需要很多政策上的允许以及现实条件的配合。毫不客气地说,只要郭守云动动手,兴业设在远东的几家分行,用不了两星期的时间就会被全数赶走,政府方面的打压,相信任何一个商家都承受不起。更何况要赶走一家银行,还不一定要依靠行政上的力量,一群小痞子就能把问题解决掉,相信莎娜丽娃办这种事情应该很在行。   “哎,不过说真的,妮娜,”郭守云又一次将那份意向书展开,仔仔细细的浏览一遍之后,对怀里的妮娜说道,“这些法国人提出来的融资意向虽然不可取,但是他们这上面提出来几项集团整改建议还是很有价值的。”   “哦?”妮娜欠起身子,将下巴搭在郭守云的臂弯里,懵懂地问道,“很有价值吗?我看不懂的。”   “不仅很有价值,甚至可以说在一部分问题上,他们的建议简直是一针见血,”郭守云肯定地回答道,“如今细想起来,集团各下属部门的创建,基本上都没有打好基础。坦率的说,我在做出决策方面还算差强人意,可是这管理的技巧,我几乎是一窍不通。”   “管理还需要技巧?”妮娜毕竟是成长在苏联的年轻人,她对管理的认识,无非就是铁的纪律加政治的引导,这些东西哪里有什么技巧可言。 第一一四章 兄弟重逢   “管理是一门学问,既然是学问,自然也就存在技巧,”郭守云伸手在抚摸着妮娜光滑的面颊,用曲起的食指在她挺直的鼻梁上轻刮一下,笑道,“而且对一个企业性集团来说,管理还是一门很大的学问,管理制度的严谨与否,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这一家企业集团的兴衰成败……哎,这些东西跟你说你也暂时不会明白的,总而言之,你只要知道它很重要就可以了。”   撇撇嘴,妮娜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不明白啊,不过这世界上总有明白的人。这些法国人不就很明白吗?既然有人明白,那你就可以去请、去找嘛,你不是信奉金钱至上的那一套吗?难道肯出钱还有找不到的聪明人?”   “呵呵,没想到我的妮娜也开窍了,”对妮娜的讽刺不以为耻,郭守云放声笑道,“的确,在这个世界上,肯花钱还有找不到的聪明人吗?”   嘴上这么说着,郭守云的心里第一次萌生了招募管理型人才的念头,当然,这种招募和通常意义上的那种招聘不是一回事。现在集团的规模已经很大了,而管理方面出现的问题也很多,要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拨乱反正,将集团的一切管理机制扭上整场的轨道,那就是势必需要寻找能力强、经验丰富的高端人才,至于那些普普通通的二把刀,肯定不在郭守云考虑范围之内。   而从现实上看呢,苏联一直以来所奉行的,都是单一体制下的计划经济,国内不论大型的企业集团还是中小型的地方实业公司,基本上都是国家所有的,企业集团靠国家政策吃饭,从不考虑效率以及经营管理方面的策略问题,因此,要想从苏联国内找出几个精通大型企业管理的人才来,那实在是难比登天。所以呢,像这一类的人才,要想寻找的话,还是必须去美、英之类的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可这话说回来了,就像妮娜刚刚谈到的,要想寻找这一类的人才并不难,只要舍得花钱就可以了,开上个几百万美元的年薪,相信找上门来的会大有人在。但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如何找到一个既有能力,同时还值得信任的人呢?钱或许能够买来很多东西,但是这信任有时候却是花的钱越多越买不来的。   怀里搂着自己唯一心爱的女人,郭守云的脸上虽然笑意盎然,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忧虑重重。他也知道,自己的集团以及到了必须向正规方向发展的时候了,苏联解体在即,俄罗斯联邦政府实行私有制改革的意图也日趋明显,而这些私有制的改革一旦拉开序幕,那么紧随而至的,将是久加诺夫口中所说的“狼”。毫无疑问,这些狼没有任何一个是好对付的。   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实力雄厚是没错,它的影响力足以深入到远东社会的各个阶层也没有错,但是面对西方那些实力雄厚的跨国集团,有很多无往不利的卑劣手段,却是不能够轻易运用的。再者,集团要想真正在未来的俄罗斯稳坐潮头,那就不能仅仅满足于在国内发展,郭守云要将自己的实业集团推向国际,组构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跨国性综合财团,这样才能切实保证他自己的利益。而要想将集团推向国际,那各方面的管理制度、经营制度就必须步上正轨,同国际大环境接拢。   “看来这件事情也需要抓紧了。”郭守云寻思良久,不无感慨的心中叹息道。通过这一番思索,他基本上有了两个互相配套的草案,一个,是集团尖端管理人才的招募,另一个,则是组织集团的培训,当然,这两个草案任何一个实行起来都不容易,但是却不得不行。   “哎,守云,你听……”就在郭守云心事重重的时候,趴在他怀里的妮娜突然欠起了身子,她伏在郭守云的肩头,轻声说道,“好像是守成到了,你快听听是不是。”   “你的耳朵有那么尖?”郭守云侧耳听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了一眼正蹲在不远处玩耍的维克多,赫然发现这小家伙整支愣着耳朵,那样子一看就是听到了什么。   看看时间,可不是,已经快到三点半钟了,这时间上守成也该到了。   “来,我去看看。”揽着妮娜的纤腰,将她抱着放在一边,郭守云站起身来,嘴里说着朝窗户的方向走去。   从客厅的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看到濒临河滩的一条柏油路,而路的尽头便是别墅楼前的小停车场。当郭守云朝窗外张望的时候,有一行人穿过停车场外的石板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蹲在楼前的游泳池边,正伸手在泳池里撩水——这年轻人不是离开远东半月之久的守成还能是谁?!   “真的是守成那个臭小子!”郭守云欣喜地喊了一声,然后一转身,大跨步的朝客厅门口走去,“走,妮娜,跟我下去迎迎他。这臭小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赶着过来见我,却蹲在外面玩水,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微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妮娜拉上一蹦一跳的小维克多,紧跟在郭守云的身后走出了房间。对于妮娜来说,守成自然不算是外人了,从很早以前她就认识这个小叔子了,而且她也知道,守云和他这个弟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好的令人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几个人从电梯一路奔到楼下,还没从正门走出去的时候,郭守成的声音已经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回来之前我还担心大哥会责怪我太奢侈,惯着东婷呢,”郭守成背对着别墅小楼的入口,站在楼前的庭院里,正在跟陪他前来的塔耶夫上校说话,“这回好了,看样子大哥比我更奢侈……”   “什么奢侈?你这臭小子,一回来不赶紧来见我,却在这里说我的什么坏话呢?”大步走到小楼前的平台上,郭守云背负着双手,大声说道。   听到大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郭守成缓缓地转过身,一双清澈的眼睛直接盯在了郭守云的身上。   “大哥,我可没有说你坏话,”注视了郭守云好半晌之后,守成才迈步朝楼前的平台走来,他边走便笑道,“我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你看看这套宅子,这可比我在加拿大给东婷安排的住处奢华多了,就这一套房子,如果放在渥太华,那少了六七百万恐怕拿不下来。”   说话间,守成已经走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臭小子,这么长时间才舍得回来,”郭守云用力在弟弟的肩膀上擂了一拳,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被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彻底腐蚀了,再也不想回来了呢。”   “说真的,我还真是不太想回来了,”郭守成板着脸,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我在渥太华的时候就想,嗯,把东婷住处左边的那套宅子也买下来,从今以后就跟她在那里相依为伴了。哎,可惜啊,那些黄毛鬼子说的话,我是有听没有懂,那个什么英语,我除了跟东婷学了几句什么‘哈喽’、‘好吖油’之外,就再不会什么了。所以没办法,我只好先回来陪你这个老古董了。”   “我是老古董?”郭守云瞪着眼睛,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看身边的妮娜,失声笑道,“哈哈,有人说我是恶棍,也有人说我是小狐狸,这老古董倒的称号倒是第一次听到。”   郭守云嘴里这么说着,突然展开双臂,将守成一把搂在怀里,同时,用力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大哥,东婷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分开兄弟间这个热情的拥抱,守成面色一整,轻声说道,“红姐委托的人很可靠,而且也很有能量。现在东婷已经拿到了加拿大的绿卡,而且入住的是华人社区,相信她今后的生活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咱们两个,回来之前,她一再叮嘱,再过三个月,咱们一定要一起去加拿大,她不想一个人在渥太华过新年。”   “嗯,我明白。”守成的一番话,令郭守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东婷的往事,妹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愁,似乎都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罕有的,他有了一种鼻头发酸的感觉。   “等几个月,咱们兄妹三个一定要聚在一起,不仅是阳历新年,大年夜咱们也要在一起过。”握住守成的肩头,郭守云用力点头说道。   “不能仅仅是咱们三个,应该是四个,”守成扭过头,看着站在旁边,一直笑望着自己兄弟俩的妮娜说道,“还有嫂子,现在咱们可是一家四口了,如果缺了嫂子,那还叫什么团圆?大哥,你知道吗?在你决定去莫斯科把嫂子接回来的时候,东婷哭了一晚,她说这段时间以来,知道那一刻她才发现,大哥还是当初那个大哥,还是那个在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丫头,”郭守云心中暗呼惭愧,摇头说道,“她倒是不担心大哥把命搭在莫斯科。”   “我们更担心你会迷失了自己,”守成笑道,“大丈夫就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大哥你是当局者迷,我和东婷是旁观者清。在我们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嫂子才是真心对你的,如果不能把握住她,我们怕你会有后悔的一天。” 第一二五章 资本家的笑容   守成的话虽然说的平淡,但是郭守云却能从中听出浓浓的关切之情,他知道,过去弟弟之所以对莎娜丽娃和尼基塔、拉丽萨几女颇为抵触,根本原因就是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和妮娜走到一起。的确,在这些女人中,也只有妮娜对自己别无所求,因此,也只有她对自己感情是最真挚的,对这一点,守成和东婷都看的很清楚,他们希望自己能和妮娜最终走到一起,也是真心在为自己考虑。   “守成去了一趟加拿大,回来就变的油嘴滑舌了。”郭守成的这番话,令妮娜感觉有些羞涩,她面色羞赧的嗔怪道。   “呵呵,嫂子,我这说的可都是实话,”守成笑道,“不过嫂子,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这新嫂子上门,可是要给红包的,我这小叔子没能虽然没能参加你和大哥的订婚典礼,但是这份红包可不能少。”   “可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新娘子上门的时候,应该是男方出红包才对。”妮娜和守成也很熟识了,她开玩笑地说道。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在这个红包的问题上纠缠不清了,大不了回头我一人封你们一个大大的红包,”郭守云一手揽过妮娜,一手攀着守成的肩头,笑道,“而且分量包你们满意,这总成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妮娜和守成一左一右,不约而同地说道。   “哈哈,我说的,我说的,”郭守云朗声一笑,簇拥着两个“债主”朝别墅楼内走去。   “霍,瞧瞧,我都说你太奢侈了你还不承认,”在楼里,步进电梯的那一瞬,守成打量着铺就了红地毯且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底层大厅,咂咂嘴说道,“但说这份装修的奢华,就远远超过渥太华那些所谓的高档别墅了。”   “我们也才搬进来一天,这些东西都是原来就装修好的,”郭守云按下电梯内的启动按钮,随口说道,“羡慕的话,自己抽时间在周围看看,整个别墅区大部分都空着呢,回头你去挑一处吧。”   “嗯,有时间再说吧,”郭守成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挑了也不打算去住,能把我那些宝贝存放起来就好了,我喜欢和你挤在一起,自己住着的话多无聊。”   “什么宝贝?”妮娜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在她看来,守成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他口中所说的宝贝,真是令人感到好奇。   “不能说,不能说。”对妮娜提出的问题,兄弟俩显得颇有默契,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而后相视大笑。   说话间,电梯来到楼上,在走出电梯间的那一刻,郭守云问道:“对啦守成,这次去加拿大有什么感触?感觉渥太华和咱们这哈巴罗夫斯克比起来怎么样?”   “哎,说实话,没得比,”守成感叹一声,实事求是地说道,“如果有时间来形容哈巴罗夫斯克与渥太华的差距的话,那咱们这里,至少比渥太华落后了四十年。城市的繁华程度、居民的生活质量、安全秩序等等等等,哈巴罗夫斯克都同那边没得比。别说咱们哈巴罗夫斯克了,我看即便是哈尔滨,也和那里的繁华程度相去甚远。”   “那是肯定的,”郭守云面色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加拿大不管怎么说也是老牌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了,他们的市场经济体制健全,发展程度自然也不是咱们这里所能比拟的。”   “是啊,”跟在郭守云和妮娜的身后,守成走进专属于大哥的客厅,他在客厅正中的沙发前坐下,用力揉了揉因劳累而显得有些发紧的脸颊,这才说道,“这一次去加拿大,我感觉最大的意义有两个,一个是安顿好了东婷,今后咱们再没有什么顾虑了,而另一个,则是开拓了眼界。说真的,不出去看看,终究是无法正确认识咱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在加拿大,我和东婷去了温哥华、多伦多等几个地方,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是以往在国内、在远东所体会不到的。”   “守成,想喝点什么?”尽管很想听听守成对加拿大的介绍,但是妮娜还是很尽职的扮演起她那个嫂子的角色。   “谢谢嫂子,给我来杯绿茶就行了。”守成转过头,对正走向酒柜的妮娜说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古人早就告诉我们的了。”郭守云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呵呵,大哥,说起来咱们都是生意人了,其实我觉得你有机会也应该出去看看,那些加拿大人做生意很有一套的,他们的经营策略一环套一环,其手段之高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守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俯下身子,凑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就拿给东婷办绿卡和买住宅这件事来说。我给东婷买的那套宅子,是渥太华一家叫什么士嘉帝利地产开发的顶级独居别墅,他们对我说的所谓优惠政策是:凡是华人在此购买住房的,他们不但将全程协助业主办理加拿大绿卡,同时呢,如果业主有意购买代步工具的话,他们还将会通过霍特曼汽车贸易公司,为业主购车支付百分二十的费用。我当时就考虑,虽然东婷现在还不会开车,可今后她要在加拿大那边自己生活,那置办这些代步工具也是早的事,趁着现在有人帮忙,把一切都办好算了。就这么的,我们通过地产公司和那个什么霍特曼汽车贸易公司取得了联系,嘿嘿,半小时不到,人家的销售人员就上门了,服务态度真是好的没话说,而且各种优惠也是多的让人瞠目结识。听说过吗?汽车贸易公司竟然还会负责为其VIP用户购买人身保险、人寿保险、财产保险等一大堆的保险,当然,前提是这个用户要首次消费六十万美元以上,而且他们所说的各种保险,也只负责百分之二十。”   “所以你和东婷这两个冤大头就再次上了人家的套,”郭守云听到这里,忍不住失声笑道,“说吧,这保险买了之后,人家又把你们绕到哪去了。”   “嘿嘿,还能是哪,银行呗,”郭守成搔搔头皮,讪讪笑道,“我考虑着给东婷办好保险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就接受了汽车贸易公司的推荐,在那家渥太华保险公司把能保的全都保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渥太华保险公司的经纪人就告诉我们,如果保险客户能够选择任何一项帝国银行所开出的投资业务,那各种保险费用还有相应的打折。他们还介绍,这帝国银行历史多么多么悠久,实力多么多么雄厚,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什么士嘉帝利地产、霍特曼汽车贸易公司、渥太华保险公司,都是由帝国银行控股的。我和东婷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大圈,前前后后消费了数百万美元,结果等于是全都便宜了帝国银行,那些看似花哨的打折,也全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回来之前的这两天,帝国银行的投资经理人几乎每天都会登门拜访,每次都有不同借口,什么有名人酒会邀请参加啦,什么银行提供的免费健身VIP名额啊,什么近期有没有旅游出行计划,银行方面有意提供全程服务啦等等等等。真是,搞得你不到那里办理业务,自己都会觉得过意不去。”   郭守成的这一番介绍,让刚刚沏好茶的妮娜听的是目瞪口呆,她从没想到过,原来那些西方人的生意都是这么做的,这咋一听起来,那什么帝国银行哪里是在做生意啊,他们倒更像是社会福利机构了。   不过郭守云却没有这么幼稚,他知道加拿大帝国银行之所以如此善待东婷,绝不是因为她的华人身份,而是因为她的钱袋。东婷现在可是一个身价过亿的富婆了,虽然帝国银行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价几何,但是像这样的跨国金融机构绝对是很有手段的。一对兄妹刚刚定居渥太华,就舍得一次性消费数百万美元,购豪宅、买名车,如果帝国银行的渥太华分部不将这一对兄妹纳入视线,他们这银行经理人也做得太失职了。   按照现在西方金融业的势力,帝国银行作为加拿大数一数二的实力型投资商业银行,他们要想查清楚东婷的身份并不困难,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给东婷如此的礼遇,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加拿大是一个金钱至上的地方,一句话,只要有钱,只要舍得消费,不管你是哪个国家的通缉犯,也不管你在哪个国家犯了多大的罪行,他们就敢给你足够的安全庇护,就会把你当做上宾对待。什么国际刑警组织,什么国际舆论,他们才不会去理会,而这也是当初郭守云选择将东婷安排到加拿大的根本原因。   “大哥,要我说,咱们的集团今后也要朝这方面发展,”从妮娜的手里接过茶杯,守成道了一声谢,继续说道,“人性化的服务,刺激性的消费引导,我看这才是现代化的集团经营理念。”   “嗯。”郭守云的脸上展现出欣慰的笑容,他看得出来,弟弟这一次加拿大之行的确是收获良多,以他那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头脑,能够想到这些,一方面是得益于眼界的开拓,而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真的很有经商的天赋。 第一二六章 移动通讯   “守成啊,在你进门之前,守云还在为这个问题发愁呢,”妮娜凑到郭守云的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来,说道,“小眉头攒的跟干树皮似的,我想给他分担一点吧,他还说我不懂。”   “哦,是吗?”守成看看大哥,笑道。   “别听你嫂子瞎说,”郭守云白了妮娜一眼,抚摸着额头,笑道,“什么小眉头攒的跟干树皮似的,我只是觉得兴业那边提的建议很恰当、很合理,所以多考虑了一下罢了。”   “兴业?法国人?”郭守成讶然道,“他们想干什么?同咱们合作?”   “是融资,他们打算向集团注资五十亿美元,换取咱们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郭守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没答应他们,给顶回去了。”   “噢。”郭守成会意地点点头,他也知道大哥不可能对外转让股份,更何况还是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集团内部见不得光的问题太多,别说是兴业,即便是苏联本土的任何一家财团、企业,都不可能拿到集团太多的股权。   一说到集团股权的问题,郭守成的脑子里猛然出现了他在渥太华所关注的一件事情。   “哎,大哥,”收敛心神,郭守成兴致勃勃地说道,“说到这个股份,我这次在加拿大也替东婷选择了一个投资的地方,说给你听听,你给参考一下怎么样?”   “投资,东婷懂这些东西吗?”郭守云一愣,随即说道。   “她不懂可以学嘛,”守成不以为然地说道,“而且我看她的积极性也挺高的,发证投资额度也不大,成不成的,就当时解闷得了。”   “那你还让我参考什么。”郭守成失声笑道。老实说,东婷拿钱去投资,在他看来就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毕竟她才学英语没几个月,在加拿大那边估计和人沟通都成问题。至于说投资理财这方面的东西,她就更不懂了,难不成谁还能期盼着她赚大钱?那还要他和守成这两个哥哥干什么?   “我说让你参考,是想把这项投资的业务引进过来,在咱们远东这边也发展一下。我感觉这个项目很不错,应该很有发展前景的。”郭守成搓弄着双手,看上去显得有些兴奋。   “哦,那我倒是要听听了,究竟是什么业务能让咱们一向不喜欢经商的守成,都兴奋成这个样子。”郭守云揽着妮娜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   “电话业务,”郭守成很干脆地回答道。不过说完了这一句话,他似乎又觉得有些笼统,因此再次补充道,“移动电话业务。”   “嗯?移动电话业务?!”郭守云这回听进去了。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初转生回来的人,他对移动通讯自然不会感到陌生,从1G手机时代到2G手机时代,他都经历过了。“板砖”他用过,“CDMA”他手机也用过,至于说传呼机那就更不用说了。   上一次他去北京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有人在使用“大哥大”了,只不过像这种事情,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在苏联这么长时间,早已出现几年时间的移动电话业务,这里的确还是一片空白。未来的通讯时代必将属于移动通讯,这一点郭守云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前世的时候,所有移动通讯相关的业务,一直都是国家专营的,因此,他虽然知道这一行业潜藏着巨大的商机与利润,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打过主意。而今,刚刚从加拿大回来的郭守成,将移动通讯业务的信息带到了他的面前,如果说不动心,那郭守云就不是郭守云了。   虽然说对这一时期的移动通讯技术不是十分了解,但是郭守云也知道,利用大哥大进行通讯连接,好像不用什么卫星之类的东西,它的技术支持应该是大大小小的若干个地面基站。他还记得这中通讯技术有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蜂窝移动通讯。   从现实的情况来看,如果郭氏集团要打出自己的通讯业务渠道,那实在是便利的很,别说现在苏联还没有类似针对移动通讯业务的法令法规,即便是有,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必要的手续办理齐全。   既然政策上没有阻碍,那么剩下要考虑的,就是技术和投资以及盈利的问题了。   从某些方面来看,如今的技术和投资可以算是一回事。移动通讯业务在西方国家一向都是私营的,只要舍得投资,舍得花钱,要寻找相关方面的技术合作企业,那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问题。而除去技术合作方面的投资问题,剩下来的大头,就是基站建设方面的投入了。郭守云相信,如果要想在远东范围内建成一个实用的通讯网络,那即便是有各州政府方面的支持,基站建设的投资也将会很大,甚至大的惊人。当然啦,如果能够迅速收回成本的话,需要大笔的投资郭守云也不在乎,可现在的问题是,远东是一个经济称不上多么发达的地区,一旦资金投入进去,通讯网络建立成功,那究竟有多少人会参与付费实用,将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郭守云可以肯定,从目前远东的经济状况来看,需要高费用支持的移动通讯业务,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加入,换句话说,他要想在短期内收回成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当然更不要提什么盈利了。   一项明明知道前景远大、发展空间宽广的业务,却没有短时间内盈利的可能性,像这样的生意,最是让郭守云这一类的商人头疼了,无怪乎中国国内的移动通讯业务一直都把握在国家手里了,因为对国内的普通人来说,移动通讯业务的前期投入实在太大了,而且短期内还回笼不了资金,私人实业要想插足这一块,实在太困难了。   在商业领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是最有机会分到大份蛋糕的,对于这一点,郭守云知之甚清,设想一下,如果在目前的情况下,郭氏集团率先投资兴建移动通讯基站网络,那么,当集团的基站网络布置成型之后,尤其是在移动通讯业务为民众所热衷之后,那么受益最大的,也只能是郭氏集团。今后,或许还有一些通讯业务公司会加入到这个领域里来,但是他们所面对的,将是一个基础扎实、实力雄厚的老牌竞争对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些“后辈”们不打算承担过大的风险,那么就只能租用郭氏集团的基站网络,从而在某种意义上,沦为郭氏集团的“打工仔”。   风险中孕育着机遇,机遇中潜藏着风险,这话真是他妈的太有道理了。郭守云在对移动通讯业务垂涎三尺的同时,又心怀忐忑,这恰如其分的说明了这句话的准确性。   “哥,你在想什么?”看到大哥不理会自己,却眉头紧皱的在那里埋头沉思,郭守成忍不住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推,问道,“瞧你那眉头皱的,还真像嫂子说的一样。”   “噢,没什么,我在想你说的这个移动电话业务,”郭守云回过神来,看了弟弟一眼,说道,“你刚才说东婷搞得那个投资项目,哦,跟这项业务有关吗?”   “当然,不然我还跟你说这些干什么。”郭守成手扶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道。他可以肯定,刚才大哥又走神了。   “那先说说东婷的这个投资具体是怎么回事。”郭守云讪然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借喝茶的机会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这样的,”郭守成想了想,说道,“我在加拿大的这段时间体会到,现在那边的移动电话业务发展相当成熟了,说实话,在那里互通消息真的很便捷。帝国银行的一个经理人,就是专门做这方面投资引导的。他所服务的公司是目前加拿大实力较强的贝尔通讯集团,整个加拿大的移动电话市场,有百分之三十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这一阶段呢,贝尔通讯正在和美国的摩托罗拉展开合作,他们有一项庞大的融资计划,据说需要的资金数目很大,贝尔通讯作为该项计划的加拿大合作方,也承担着一定规模的融资责任。我琢磨着,如果咱们将来要想在远东也开展这一项业务的话,那就少不了要引进相关方面的技术,所以我就通过帝国银行的经理人,对贝尔通讯集团的具体情况做了一些了解。他们兴起的时间不长,八七年才开始组建,但是相关方面的技术很可靠,如果能够同他们合作,成功的几率应该很大的。”   “贝尔通讯?”郭守云喝了一口茶,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很可惜,即便是把前世所记住的信息全都翻找一遍,他也想不起贝尔通讯这个名字。不过正如守成所说的,如果要想在远东发展移动通讯业务的话,同这么一个通讯集团拉上关系,应该是很必要的。   “投资移动通讯业务,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相信它的盈利前景肯定很好。”放下手中的茶杯,郭守云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之后,说道,“不过咱们要想在远东开展这项业务,肯定需要很大的投入,所以不能操之过急。这样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亲自去一趟加拿大,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我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郭守成点头说道,“至少如果想开展这项业务的,必须找到懂行的能人才行。”   “嗯,”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很随意地问道,“你说贝尔通讯现在正在同摩托罗拉合作,他们合作的融资的项目是什么?”   “也是一项构建通讯技术网络的项目,好像叫什么‘铱星计划’。”郭守成说道。   “铱星计划?!这就是东婷投资的方向?!”郭守云瞪大了双眼,失声惊呼一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第一二七章 基辅大街   华灯初上,喧嚣了一天的哈巴罗夫斯克市市区再次陷入了夜晚所特有的宁静。   在远东,哈巴罗夫斯克虽然是最大的一个城市,但是这里的夜生活也算不上多么丰富,市内的五个区,除了酒吧、艳舞舞厅云集的基辅大街在入夜之后,还显得有几分喧嚣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很宁静。   时近八点钟,三辆伏尔加轿车从市区南郊驶入,直奔基辅大街。   “我的傻弟弟,我的傻妹妹啊,近二百万美元,一般人挣一辈子也挣不到啊。”坐在轿车的后座上,郭守云吸着指缝间的半支烟卷,心里还在念叨着几乎絮叨了几个小时的那些话,“我这上辈子要是有二百万美元,那能做多少事啊?现在拿出二百万来,能收买多少人啊?你们两个倒好……搞投资,搞投资你们也看清楚了再投啊,铱星公司,那就是一条阴沟,花花绿绿的近二百万美钞,就被你们扔到阴沟里了。”   对于摩托罗拉所搞的这个“铱星计划”,郭守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这个耗资数十亿,险些将摩托罗拉拖垮了的“世纪通讯工程”,从横空出世到最后终结,整整用了七八年的时间,最终的结果是赔了个血本无归,守成和东婷把刚不到两百万美元的资金投到这项计划上面,那和直接把钱扔进阴沟有什么区别?   两百万美元现在对于郭守云来说,算不上多么大的数目,但是这毕竟也是一大笔钱啊,要说白扔了不心疼的话,那谁也不会相信。不过这心疼归心疼,郭守云只是让它疼在心里,嘴上却是没有半句话都没说,他甚至没有对守成和东婷这项没有盈利可能的投资提出任何意见。   在他看来,守成也好,东婷也罢,现在的确是不适合做投资决定,他们对投资的认识,还仅仅是出于一时的激情,一时的兴奋。像摩托罗拉为“铱星计划”所展开的大范围融资,如果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投资人,他首先会考虑到问题,就是这项投资什么时候能够获得收益,其次,要考虑的就是投资风险问题。回报周期长、风险大的投资意向,精明的人大都不会轻易去考虑,而铱星计划,恰恰就是这么一个项目。   “算了,损失就损失了,再精明的投资人都不可能是天生的,”当车子驶过基辅大街的时候,看着车窗外一个个五彩斑斓的酒吧舞厅招牌,郭守云甩甩头,心里安慰自己,“如果能从这次的损失中得到教训,对东婷和守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哥,”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前座上的守成扭过头来,他伸手指着窗外的街道说道,“看样子这段时间哈巴罗夫斯克也没有那么乱嘛,这基辅大街的夜景,看起来比我离开之前还要热闹了几分。”   “热闹,怎么不热闹,比这更热闹的时候还有呢,”妮娜坐在郭守云的身边,听到守成这么说,这小女人忍不住撇撇嘴说道,“现在这条街都成了真正的‘黑市’了,吸毒、殴斗、赌博、色情,凡是不入流的东西,这里都有了,我每天下午从军区回来经过这里,如果看不到两三场斗殴的,简直就成了新鲜事了。”   “哦,嫂子,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守成笑道,“这里现在应该是莎娜丽娃的地盘吧?在她的地头上,谁敢寻衅滋事啊。”   “如果她管的话,那自然没有人会寻衅滋事,”妮娜侧过头,朝车窗外的街道看去,嘴里嘟囔道,“关键的问题是她不管。她的地头她不管,治安局的人也不管,现在这里就是三不管的地界了,这要是还热闹不了就奇了怪了。”   “好啦,别埋怨莎娜丽娃了,”郭守云笑道,“别说她现在没有精力来理会这些琐碎的小事,即便是有那份闲心,她恐怕也不太好出面。她管理的是帮会,手底下大大小小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逞强斗狠是他们的秉性,违法乱纪是他们的职业,对这些人,谁还能要求他们安稳到哪去?眼前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有杀人放火的。”   “你倒是挺容易满足的。”妮娜注视着窗外缓缓向后倒退的街景,笑道。   车窗外的基辅大街即将走到尽头,再前行二百多米,就是转入基洛夫区的伏龙芝大街了。而在这二百多米的大街两侧,几乎全都是艳舞酒吧之类的色情场所,一个个灯光昏暗的店铺门前,随处都有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郎,她们站在那里,对每一个经过身边的男人或搔首弄姿,或言语挑逗,有的甚至直接上前拉扯。   妮娜知道,这些妓女、艳舞女郎都是靠出卖皮肉为生的,而莎娜丽娃手里所控制的帮会,则有很大一笔收入是靠剥削这些人得来的。这些妓女、艳舞女郎要想在这条街上接生意,那就必须将每夜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交给她们各自所隶属的皮条客,回头,那些皮条客再拿出一半上交给帮会。   像这样的事情,在这两年的苏联很常见,按理说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像莎娜丽娃所说的,帮会需要生存,那就必须有钱,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像帮会这种黑社会组织,自然就要吃黑社会所应吃的这一块了。可不知为什么,妮娜一听到这些东西就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这种事情还和自己的男人扯上了关系。   “哎?!”妮娜这正看着窗外郁闷呢,坐在前座上的郭守成突然开口说道,“那不是……那不是今天在飞机上的那个人吗?”   “飞机上那个人,谁?”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郭守云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在街道旁边的一根灯柱下,四五个身材魁梧、坦胸露乳的大汉,正在推搡两个衣着得体,一看就很有身份的人。而守成所指的,正是两人中那个年纪大约在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呵呵,你说那个?他看上去好像有麻烦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哼,这么大年纪了,还来这种地方,不出麻烦才怪呢。”妮娜凑在郭守云的身边,探头朝街道上张望一眼,哼声说道。   “我是今天在下飞机的时候见到他的,随便聊了两句,”郭守成拍拍身边司机的肩膀,示意他把车停下,而后才笑道,“是来远东这边做生意的。但是感觉他这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胆子小。真没想到,他一个外国人,不但敢大晚上的跑出来,而且还敢到这种地方来。好歹有个一面之缘,你去给他解个围吧。”   郭守成最后一句话是对司机说的,他知道这个司机既然跟着大哥,那相比也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是,守成先生。”司机答应一声,推门钻出了车子。   “来这边做生意的?知道做什么生意的吗?”郭守云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好奇地问道。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来远东做生意的外国人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从斯里兰卡过来的,那边可正在打内战呢,敢于在这个节骨眼上从斯里兰卡转机来远东的人,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这倒没问。”郭守成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郭守成想的不错,这司机的确对基辅大街上的情况比较清楚,虽然他给郭守云做司机的时间不长,但是这条大街毕竟是从别墅区通往市中心的必经之路,他每天都要走上几次。而街上的那些帮会成员,也每每刻意留心着郭守云的车子,因此他这个司机虽然做的时间不长,但是却也在这条街上混了个脸熟。   司机从车上下来,四处看了一下,而后朝蹲在便道上的两个年轻人招了招手。两个年轻人从穿扮上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不过此刻他们倒是听话的很。刚才郭守云的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作为帮会的底层小头目,他们虽然不知道莎娜丽娃同郭守云之间的具体关系,但是却知道车上那位大爷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因此,当看到郭守云的司机冲他们招手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先是愣了愣,继而跳起来,一路小跑的窜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站在离车四五步远的地方,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那两位是郭先生的朋友,别让人去骚扰他们。”伸手朝灯柱下的人群指了指,司机沉声说道。   这句话说完,司机也不等两个年轻人答复,自顾自的钻回到车里。   “先生,办妥了。”回到车里,司机对郭守成说道。   “嗯。”郭守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已经看到了,那两个年轻人正这么会工夫已经跑到了街对面,正连打带踹的对那几个魁梧大汉吆喝着什么。   “这两个人底细回头让莎娜丽娃查一下,”车子重新开动起来,郭守云在后座上说道,“我感觉他们不像是做小生意的人。两个外国人,跑到远东的地盘上来做大生意,没理由不提前知会一声。”   郭守成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远东除了郭氏集团之外,哪里还有做大生意的?就连军贸局的武器出口生意都停了。 第一二八章 谁的远东?   没错,郭守成在基辅大街街口处看到的那两个人,正是今天刚刚从斯里兰卡赶来远东的斯皮林格以及他的助手科尔,他们两个之所以跑去基辅大街,倒也并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因为上了的士司机的恶当。   这年头远东不太平,黑手党的小混混和的士司机几乎就是一家,他们在背后勾起来行骗、敲诈勒索那是常有的时,尤其是外国人,只要被盯上,那就根本跑不了了。斯皮林格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不过这无处不在的陷阱,实在令他防不胜防。   今天下了飞机,斯皮林格带着科尔下榻到了红十月区的胜利宾馆,吃过晚饭之后,他和科尔商量,两人打算租一辆车,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内四处转转,也好对这个城市有一个大概的认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通过宾馆服务台找的车,原本以为这样应该很安全了,可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那个看上去老实木讷的司机,带着他们在市区里七转八转的兜了近半个小时,就来到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当车子在街边停下的那一刹那,十几个大汉一拥而上,像拎小鸡子似的,将斯皮林格和科尔两个人从车里拖了出来。然后抢包的抢包、捋表的捋表,短短几分钟时间,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呢,身上能抢的东西就全都被抢干净了。到这程度了,事还不算完,临到最后,四五个大汉将他们逼到灯柱下,硬说他们嫖了鸡没给钱,要让他们拿出五千卢布来,这事才算完。   老实说,五千卢布对于斯皮林格来说算不上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他为了面子,也会充当这个冤大头,第一时间就把钱付了。可问题是,他们身上现在哪还有钱啊?浑身上下那几个口袋,早就被这群大爷们掏干净了,什么护照之类的东西都被抢了,哪还有那五千卢布的现金啊?   被一群面容凶悍的俄罗斯壮男围在人堆里,其间拳头没少挨,苦没少吃,斯皮林格算是彻底认识到这个城市的强悍之处了。按理说他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这么长时间,那些警察早该接到消息前来查问一下了,可令人绝望的是,苏联国内四处可见的黄衣警察似乎与这条大街无缘,而那些往来的路人,更是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就在斯皮林格打算自己留在这里,让科尔回宾馆取钱的时候,他瞥见了那几辆从大街上缓缓驶过的伏尔加轿车,随后不久,两个身材瘦弱、看上去就像病秧子一样的年轻人,从街对面跑了过来。   随后发生的一切,对于斯皮林格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们,骤然间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猫,那一对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全都是讨好与忐忑。同样是短短的几分钟,刚才被抢走的东西又全都被送了回来,钱包、手表、证件,一样不缺,甚至钱包里连一个硬币都不带少的。不仅如此,那些大汉甚至还盛情邀请他们在街上“好好玩玩”,不管玩什么,也不管去哪家店,一律免费,权当是给他们赔礼道歉了。   同样的一伙人,前后天差地远一般的两种态度,这是为什么?斯皮林格非常清楚,这一切的变化,就在于两个瘦弱年轻人所说的那一句话:“他们是郭先生的朋友。”很显然,对这些敢于当街行劫的家伙们来说,“郭先生”比警察更有威慑力。   毫无疑问,那些人口中的“郭先生”,应该是指今天下飞机时的那个年轻人了,斯皮林格还知道,这个“郭先生”就是郭守云的弟弟,而他此次的远东之行,就是为了要同郭守云达成一项金融合作的协议。   苏联坚持了几十年的社会主义制度消亡在即,而根据摩根斯坦利银行的国际问题专家分析,继布尔什维克党之后夺取苏联大权的激进派们,要想巩固他们的权力,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实行大范围内的私有制改革,而这种改革的过程中,绝对是蕴藏着无数商机的。   这两年,摩根财团曾经数次努力进入苏联市场,但是由于财团在政治背景上的鲜明性,他们一直都没有能够获得苏联政府方面的相关批准,因此进入苏联市场也成了摩根斯坦利的一个奢望。   此次莫斯科发生的政变,令摩根在感受到时间紧迫的同时,也寻找到了一个久违的良机,在这种情况下,大批财团下属的经纪人被充分调动起来,他们蜂拥进入苏联,每个人几乎都有一定的偏重方向。比如说斯皮林格,他的偏重点就在远东,他要在远东寻找一个最佳的合作者,利用财团雄厚的资金支持,结合合作者所具有的地域性政府资源,在苏联即将到来的私有制改革中狠狠的捞上一笔。   作为一家跨国性的商业性投资银行,摩根斯坦利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搜集机构,在来远东之前,斯皮林格便得到了一系列关于远东现状的情报,而根据这些情报的显示,目前远东最有合作价值的人,就是郭守云这么一个中国年轻人。   最初的时候,斯皮林格还以为是上面提供给自己的情报出了错,毕竟在他的观念中,俄国人是相当排外的,试想,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怎么可能在俄国人的地盘上混的开呢?不过,经过今天的一番见识之后,斯皮林格算是彻底认识到了这份情报的准确性:先是在机场上,为郭守成接机的,竟然会是大批全副武装的军人。随后在基辅大街的这场冲突中,郭氏兄弟在远东的影响力再次得到彰显。一句话,人家这是黑白通吃啊。   “上面提供的情报很准确,但是却很不具体,”在返回宾馆之后,斯皮林格同助手科尔说道,“作为一个经纪人,如果连客户最基本的情况都掌握不了,那这合作又从何谈起?幸亏出了今晚这件事,这为我们同郭氏兄弟进一步接触创造了机会。科尔,你明天做两件事,第一,散布一条消息,就说是咱们有意要在这哈巴罗夫斯克开设一家投资基金,现在正在准备向苏联央行报备申请。第二,去准备一份厚礼,噢,把那个湖田窑的千峰翠溪盏带上。现在咱们对郭氏兄弟的喜好一无所知,不过,我想他们既然是中国人,那他们对这种宋瓷古玩应该会比较感兴趣的。”   科尔点头会意,他知道自己的老板这次是真的下大力气了,看样子这对郭氏兄弟真是很有结交的价值。   向自己的助手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今后两天所需要注意的事项,斯皮林格坐在沙发上,重新陷入了沉默,他需要把这次来远东的计划重新考虑一下,他觉得,从目前的情况看,财团提出的那个融资控股合作意向不一定可行,因此,他必须在同郭氏兄弟正式接触之前,想出第二条可行的合作方案。   就在斯皮林格陷入沉思的时候,在距离胜利宾馆不到两个街区的军贸局招待所内,同样有一群人在发愁。   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穆拉利塔兰愁眉紧锁、往来不停的在客厅中央踱着步,他的几名随从散布在客厅周围,眼巴巴地看着他,却也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自从斯里兰卡内战爆发以来,穆拉利塔兰所属的猛虎游击队,就一直在暗中同苏联军贸局做着军火生意,几乎每隔两个月,苏联军贸局都会将大量的军火武器运送到斯里兰卡的猛虎游击队控制区,以支持他们的反政府武装力量。这几年,猛虎游击队之所以发展如此迅速,甚至还数度击溃政府军,攻入首都科伦坡,就是苏联军贸局在背后的鼎力支持。   而到今年年初,随着苏联国内局势的一步步恶化,军贸局的军火武器供应开始出现时断时续的局面,在进入五月份之后,这种时断时续的局面也没有了,随后的四个月时间里,军贸局已经彻底取消了对猛虎游击队的军火武器供应。这一局面的出现,令猛虎游击队的武装斗争直接陷入了困境,作为一支反政府武装力量,猛虎组织本身是不具备军火武器生产能力的,他们所有的武器装备、军火弹药,都需要从国外进口,而苏联人则是他们所需武器的最大提供方。   面对军火武器短缺的巨大困境,在不得已之下,穆拉利塔兰才有了这次的远东之行,他希望能够重新联系上苏联的军贸局,以便重建当初的军火供应路线。   就这么的,穆拉利塔兰冒着巨大的风险,从科伦坡乘飞机赶来哈巴罗夫斯克,可等他来到远东之后才知道,如今的苏联已经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苏联了,至于说过去一直承担着武器军火出口贸易职能的军贸局,现在也名存实亡了。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军贸局总部,竟然连一件武器装备都搞不到,苏联各地的兵工厂早已被地方驻军接手,在这种情况下,军贸局还拿什么出口?   幸好的是,过去长期的合作,令穆拉利塔兰同军贸局的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军贸局的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那就是直接从远东军区购买军火。在远东,远东军区控制着大大小小二十六家兵工厂,只要肯花钱,从他们那里搞一些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说如何同远东军区接触,军贸局的人给了穆拉利塔兰一个更直接的办法,那就不用找军区,去找郭氏贸易公司的就可以了,只要能把这家公司的关节打通了,那军区方面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第一二九章 非法党派   临近九月份的远东,天气已经微微带着几分清凉了。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从清晨开始,明媚的阳光便笼罩了整个哈巴罗夫斯克,清风微拂、万里无云,头顶的天空湛蓝的如同一块硕大的蓝色翡翠——郭守云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才会觉得浑身舒畅,从头到脚似乎都那么的爽利、畅快。   披着一条洁白的浴袍,郭守云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悠闲地吸着烟,对于他来说,如此轻松闲适的生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到了,这段时日忙这忙那的,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忙大了一圈,幸好的是,昨天守成终于回来了,有这个弟弟在身边,他总也能忙里偷闲的稍作消遣了。   宽大的泳池里,穿着一身素黑色泳衣的妮娜,正从郭守云对面的深水区潜游过来,她那潜泳的动作优美异常,一摆臂一蹬腿,都显得那么优雅,宛若一条戏水的美人鱼。   郭守云特别喜欢妮娜穿深色的衣服,尤其是黑色的,在他看来,妮娜的肌肤色泽很白,白的令人感觉炫目,而她的这种肤色,再搭配上深色的着装,就更加令人赏心悦目了。就象现在,在那黑色泳装的衬托下,她那奶白色的肌肤就仿若是有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美艳的不可方物。   “先生,您的咖啡。”拉丽萨端着一个陶瓷茶托从别墅里走出来,恰好看到郭守云用目光追逐着泳池里的妮娜。尽管心里有几分嫉妒,可是这女人也很懂得分寸,她撇撇嘴,将手中的茶托放在郭守云身边的放桌上,轻声说道。   “噢,”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郭守云随口问道,“尼基塔呢?她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先生,她正在洗澡,一会就出来。”拉丽萨挑了一张躺椅,挨着郭守云坐下,回答道,“她刚才还说起,昨天莫斯科出了大事,需要向先生汇报一下。”   “哦?”郭守云回过头来,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皱眉说道,“又出什么事了?这个尼基塔也真是的,有大事不先来跟我说一声,还顾着洗什么澡,真是不知轻重缓急。”   “先生,尼基塔昨天一晚都没睡呢,”拉丽萨有点替自己的姐妹抱屈,她叹口气说道,“先是要调查那两个外国人的身份,又要处理集团的文件,还要关注莫斯科事态的发展……”   “好啦,好啦,我就说了那么一句,又不是在责怪她。”郭守云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这段时间他是很劳累,可是身边这些人有谁不是如此啊?像拉丽萨她们,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整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说起来,这几个女人也真是不容易。   “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都很辛苦,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是多事之秋,咱们一丝一毫都放松不得,”握住拉丽萨的小手,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轻轻的抚摸着,郭守云宽慰道,“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我就给你们放个假,大家一起出去好好的玩上一段日子,彻底的放松一下。守成不是说加拿大很好吗?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嗯,不仅是加拿大,什么法国,英国的,咱们都要去转一圈,就算是我给你们的补偿了,怎么样?”   “呐,先生,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拉丽萨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她欢声说道。   “什么不许反悔啊?”两人正说到这里,妮娜的声音从泳池边传过来。她双手扶着泳池边的梯栏,轻快的从池子里爬上来,笑着问道,“守云又做了什么承诺了?”   妮娜这两句话刚说完,一转眼,正好看到拉丽萨将手从郭守云的身前抽回去,一时间,她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起来。老实说,无论是拉丽萨还是尼基塔,甚至是那个不长露面的莎娜丽娃,她们同郭守云之间的暧昧关系,妮娜绝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不过因为性格内敛,对于自己未婚夫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问题,妮娜也懒得多说,她的要求不高,只要郭守云能够真心对待自己,不要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胡搞,这也就可以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仅此而已。   “啊,没什么,”妮娜脸上闪过的那一份不自然,被拉丽萨看了个清楚。说实话,对于妮娜,拉丽萨几个人是既有嫉妒的心理,又有畏惧的感情,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也是郭守云名义上的未婚妻,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足以令人畏惧的父亲呢。为了引开妮娜的注意力,摆脱这一刻的尴尬,拉丽萨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先生说等忙过了这段时间,要带咱们出国去好好玩一圈,好好的放松一下。”   “噢,是吗?”妮娜收回盯在拉丽萨身上的目光,缓步走到池边的护栏前,拿了一条浴袍披在身上,同时心不在焉地说道,“那可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守云说话一向都不怎么算话的,拉丽萨可要小心他到时候兑现不了承诺。”   “先生这次的承诺肯定会兑现的,”拉丽萨眼珠一转,娇声笑道,“我想等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先生和夫人之间的婚事也该正式操办了吧?我听说现在最浪漫、最豪华的婚礼,都要在巴黎举办的,那里不是浪漫之都吗,先生和夫人的感情那么好,结婚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去那里游览几天的。那我们到时候借着这个机会,不正好也可以出去玩一趟了。”   拉丽萨这一番话,说的妮娜脸色稍见缓和。   “偏就是你有那么多的鬼心思。”郭守云对拉丽萨这份灵透也颇为满意,他笑道,“不过这婚礼怎么办,什么时候办,还要看妮娜的意思,我现在在方面可是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呢,要想出去好好玩的话,你们还要多做做妮娜的工作,让她早点答应正式下嫁给我这个可怜人。”   “油嘴滑舌,没一点正经的。”妮娜面色绯红,轻啐一口,嗔怪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尼基塔穿着一身睡衣从别墅正门走出来,沐浴之后,她那娇嫩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诱人的红晕。   “我们在说你这个澡什么时候能够洗完,”郭守云扭头朝她看了一眼,笑道,“怎么样,洗了一个热水澡,这一夜的疲乏可减轻了?”   “谢谢先生关心,感觉好多了。”尼基塔走过来,站在拉丽萨和郭守云的中间,说道。   “那就好,”郭守云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听拉丽萨说,昨天莫斯科又出事了,你给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先生不用担心,这对咱们来说只能算是好事,而不是什么麻烦。”尼基塔拽了一把椅子,在方桌边坐下。她不去回答郭守云的问题,却指着桌上的那两杯咖啡说道,“这是谁的?有人喝吗?”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郭守云失声笑道,“想喝就喝,喝完了赶紧说正事。”   “嘻嘻,”尼基塔浅浅一笑,端起郭守云面前那一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之后,正色说道,“昨天晚上维克托先生从莫斯科传来第一手消息,昨天下午,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在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室大吵了一架,随后不到两个小时,也就是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戈尔巴乔夫以苏维埃中央总书记的身份发布内部通告,宣布辞去苏维埃中央总书记的职务,同时,他还起草了正式的电文,建议整个布尔什维克党自行解散。”   “你说什么?!”还没等郭守云说话,妮娜首先惊呼道,“建议布尔什维克党自行解散?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哎,他有没有权力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宫方面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戈尔巴乔夫现在成了真正的傀儡,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听从白宫的指示。”尼基塔叹口气说道,“维克托先生说,现在克里姆林宫的原有卫队已经被解散,取而代之的,是忠于叶氏的白宫内卫部队,同时呢,克里姆林宫与外界的一切联络方式,也全都被白宫掌握着。毫不客气的说,现在戈尔巴乔夫本人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任何保障,他说的每一句话,发布的每一条命令,都要经白宫内卫部队之手才能传出来。昨天晚上八点之前,白宫做出了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刚刚接任不到两天的安全委员会主席舍巴尔申被捕,叶氏的亲信巴卡京夤夜上任,并与昨夜开始对安全委员会进行了全面的调整。十三个总局的负责人,已经有十个接到了调查信,维克托先生仅以身免,但是今后要想继续在安全委员会留任,已经不太可能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郭守云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知道,伴随着短短几天内的连续政局变幻,他所需要的那种大动荡马上就要来到了。   “截止到昨天晚上十二点,莫斯科俄联邦中央各部的人事调整已经告一段落,白宫方面发布总统令,宣布布尔什维克党为‘非法党派’,四十七个部委中,五百余名布尔什维克党党员被开除公职。”尼基塔继续说道,“这还只是几个小时内的调整结果,今天中午莫斯科的总统令将会分发到地方,估计到那个时候……” 第一三零章 全都在外逃   估计那个时候会怎么样,尼基塔没有说,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谁都能猜得到。布尔什维克党在苏联执政超过半个世纪,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党的机构几乎深入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工厂、农庄、军队、政府部门,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有布尔什维克的党组织存在。一千五百多万党员,在这个偌大的国家里扮演着形形色色的角色,他们中有尸位素餐的腐败分子,但是也有各个行业中的精英分子。不说别的,单是那些分类别类的专家,就几乎全都是布尔什维克党的党员。如果这个国家还存在理性,那么白宫的清党命令就应该有一个度的把握,他们应该把清除布尔什维克党的政治影响力,同彻底清除布尔什维克党党员区分开来,因为在任何一个稍具理性的人看来,这两者都不是同一性质的问题。前者只是为了清除一股政治势力,而后者,则是清除一个阶层,布尔什维克党一千五百多万党员,要想把他们作为一个阶层来清除,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全国性恐慌?大批布尔什维克党籍的官员、情报人员、学术专家外逃?政府机构瘫痪?社会秩序紊乱……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肯定会有的。   对这个问题严重性的认识,别说是郭守云和维克托那些人了,即便是拉丽萨和尼基塔都看的非常清楚,可为什么白宫方面就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呢?由此可见,在权力的面前,人的思想也会变得毫无顾忌,而政治斗争的扩大化,则更是对这种“毫无顾忌”火上浇油。   “现在看来,这新的一场动乱已经无法避免了,”尼基塔耸耸肩,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维克托先生让我转告您,这段时间应该加快速度清理远东布尔什维克党的党内遗留资产了,按照他的推测,用不了多久,白宫就会把目光转到这件事情上。不过过去控制这笔资产的人,比如克鲁齐纳等人,现在是死的死、入狱的入狱,党内资产账目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查对,白宫那边要想把这些资产拿到手,已经没有多大的可能性了。”   郭守云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泳池边的妮娜。他看得出来,妮娜现在情绪很低落,她离开莫斯科,就是为了躲避那充满了龌龊与恶毒的权力斗争,可是在内心里,她却始终得不到她所想要的那份宁静。   “守云,你们先聊,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一下。”唯恐再听到什么更加令自己无法忍受的消息,妮娜有些自欺欺人的选择了逃避。她裹着浴袍,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嗯,去吧,”多少能够体会到妮娜的心境,郭守云点头说道,“放宽心,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我呢。”   妮娜应了一声,转身朝别墅正门的方向走去。   “拉丽萨,你去陪着妮娜,”看着妮娜的身影越走越远,郭守云叹口气,对坐在旁边的拉丽萨说道,“多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别让她一个人闷在屋里胡思乱想的。”   “是,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拉丽萨站起身,快步朝刚刚走进别墅的妮娜追去。   “先生,刚才夫人在这里,有些事情我没敢说。”等到拉丽萨也跑进别墅之后,尼基塔深深的吁了一口气,说道。   “说吧。”郭守云瞟了她一眼,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今天临晨的时候,谢苗老将军突发脑淤血住进了医院,抢救了六个小时,直到今天早上七点多钟才脱离危险,”尼基塔看着郭守云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天一天,内务部长普戈将军,参谋总长阿赫罗梅耶夫元帅,海军大将斯科耶维奇将军等人相继自杀,他们都是老将军生平的挚友,他在这些事情上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所以……”   “我知道了,”不等尼基塔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将手一摆,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刚才做得很对,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妮娜知道,否则的话,她肯定要赶回莫斯科去。”   “是,维克托先生也是这么吩咐的,”尼基塔说道,“他说,现在这一阶段,对于他们这些身在莫斯科的人来说,是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时期,但是对于先生您来说,却是加速发展、扩充的最佳时期。他反复叮嘱,让我务必转告您,千万不要对布尔什维克党心存偏见,不要像那些激进分子一样,把所有同布尔什维克党有关的人都看成腐败的象征,要一分为二的看待问题。”   “我这个老岳父啊,”郭守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揉搓着鼻子,插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忘给我上一堂马克思主义政治课,一分为二的看问题,这些条条框框、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也学过十几年了,什么辩证唯物主义的条文,我也能扯上两三个小时。这些不相关的话你就不要讲了,捡重点的说。”   “嗯。”尼基塔也笑了,就像郭守云所说的,马克思主义政治课之类的东西,她也是学了十几年了,这东西是很实用,但是看多了、听多了,谁也会感觉厌烦。   “维克托先生的意思是,希望先生您能够尽可能保持远东在一定程度上的稳定,”尼基塔说道,“根据他的推测,一旦白宫方面全面清理布尔什维克党党员的命令下达,国内方方面面都会面临着一场无可避免的混乱,数以百万计的城市阶层党员,将会面临离职失业的困境,而在这些人中,自然也不乏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维克托先生说,一些境外势力,之前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根据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包括莫斯科、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等主要城市在内,全国很多地方最近一个阶段出现了众多的所谓‘出国旅行代办处’之类的机构。这些机构这段时间在国内各地大肆活动,以出境做短期旅行为掩护,四处招揽科研界、学术界专家学者,组织他们成规模的外逃。前几天莫斯科物理科学院,包括肖坦霍夫在内的二十七名空气动力学专家出境赴美,估计他们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天青石’设计局总设计师克瓦沙也与昨夜携家人前往柏林,他的出走,将令我们的‘塞拉’级核潜艇技术数据全面外泄。”   “天青石设计局?”郭守云愣了愣,下意识地说道,“这个设计局是不是在咱们远东?我记得,我记得好像是在阿纳德尔,对不对?”   郭守云之前曾经听人提起过,苏联最为著名的三个核动力潜艇技术研发局:“天青石”设计局、“红宝石”设计局、“孔雀石”设计局,他们好像都设立在远东,不过当时他对此没有在意,因此记得并不清楚。   “不是的先生,设在阿纳德尔的,是‘孔雀石’设计局,‘天青石’设计局设立在南萨哈林斯克,至于说‘红宝石’设计局,则设立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尼基塔想了想,回答道。   “这么说,已经有人把手伸到我的怀里来了,而我到现在还对此茫然不知呢?!”郭守云大怒,他从躺椅上噌的一下坐起来,怒极而笑道,“看来我真是高估了你们的办事能力,如果照这样下去,那说不定哪一天有人白我给卖了,我还会恍恍惚惚的如在梦中呢。”   “对不起先生,”尼基塔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郭守云如此发怒了,她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恐惧悠然而生,即便是说话都带上了明显的颤音,“因为以前我们从没有……”   “不要解释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郭守云沉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马上去给我安排,告诉挈廖缅科将军,让他中午安排一次全军区范围内的电话会议,我有重要任务需要布置。还有,立刻去给我准备一份详尽的资料,我不管什么设计局、研究所,凡是设立在咱们远东范围内的类似科研机构,有一个算一个,它们的具体情况我都要看到,而且在中午之前就要看到!另外,给我通知莎娜丽娃,在咱们远东地面上的那些什么‘旅行社’之类机构,让她给我盯紧一点,凡是那种不守规矩的,我不管她用什么办法,是打也好杀也罢,让他们给我在两天内滚出远东。”   “是,先生,我马上去准备,”尼基塔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走人,她站起身来,看着郭守云,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   “还有什么事?!”郭守云眉头紧皱,不耐烦地说道。   “维克托先生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安排。”尼基塔说道。   “说!”郭守云说道。   “就是关于雅科夫先生的事情,”尼基塔说道,“现在巴卡京开始主持安全委员会的日常工作,刚刚上任就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委员会内部的各部门负责人。维克托先生担心雅科夫以往做的事情过于露骨,巴卡京可能不会放过他,所以,所以他希望您能够尽快安排雅科夫出国,不管去哪,只要别留在国内就可以了。”   “嗯,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复他,我这两天就会把一切都安排好,让他放心好了。”郭守云摆摆手,随口说道。 第一三一章 还是钱的问题   也难怪郭守云会在这个问题上发火,毕竟在他的心目中,远东这片地方是属于他的,这里的一切财富,无论是有形资产,还是无形资产,都应该是属于他和郭氏集团的。当然,他并不是要独霸远东的一切,毕竟远东的几个州和加盟共和国组合起来,论地幅已经差不多够上东北与华北面积的总和了,郭氏集团一家,不可能独占这里的一切。他所讲的那个“属于”,是指在远东的地面上,他的既定利益、远景利益,绝不容许任何人前来侵犯。   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转生而来的人,郭守云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高精端人才的重要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人才已经不是单纯的“人”了,他们是一笔笔活生生的财富,他们脑子里的每一个构想、每一点灵光的闪烁,也许就是明天数亿、数十亿美元的惊人利润。   就拿尼基塔所说的那个克瓦沙来讲,这个家伙直接领导并参与了苏联目前最先进、最现代化的核动力潜艇——“塞拉Ⅱ”型核动力潜艇的设计与建造,可以说是掌握着这类型潜艇的全方位技术资料。就郭守云所知,“塞拉Ⅱ”级攻击性核潜艇,到目前为止,苏联海军中也只有北方舰队配备了两艘,这种钛合金材料构建的苏军第三代核潜艇,因造价昂贵而无法大规模装备舰队,但尽管如此,有很多有能力的国家仍旧在想方设法的搞到相关方面的资料。试想一下,就拿美国人来说,他们为了这方面的资料,会开出什么样的价格?一千万、两千万的,估计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而今,随着克瓦沙的出逃,这一笔巨大的财富就算打了水漂了,他逃到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算是捡了个大便宜——而且还是从他郭守云的手指缝里拣走的。   “今天是‘叔可忍舅也不可忍’了!”别的地方他郭守云管不了,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但是远东不行,这里就是他双脚站立的地方,要是被人平白无故的跑到他家门口来撬墙角,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正因为如此,郭守云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尼基塔发了脾气,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国外势力伸进远东的“黑手”全数斩断,彻底遏制住这股科研人员、科学专家外逃的趋势。按照郭守云的推测,目前这股趋势还仅仅是露出一点苗头,如果不加以遏制,任其发展下去,那后续的情况将会变得更加糟糕,尤其是在白宫方面那份“布尔什维克党属于非法党派”的通令下达之后,这股风潮将会变得更加剧烈,更加难以控制。   送走了忐忑不安的尼基塔,郭守云在这个问题上又想了很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政治问题的认识,真的与维克托相去甚远。“蝴蝶效应”早已将一切阐述的非常清楚了,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就有可能在美国引起一场龙卷风,而莫斯科的这一番变故,自然也会在整个苏联,引起一场“龙卷风”。郭守云知道会有“龙卷风”的出现,却没有具体想到“龙卷风”将会从哪里来、首先破坏什么东西。而在这一点上,维克托比他看得清楚,也比他想的仔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如何出现的?就是在同一个问题上考虑的周全与不周全时出现的。   “看来自己要想真正成为维克托那样智虑周全的人物,是很有些困难了。”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同维克托之间的差距,郭守云感到有些沮丧,而这份沮丧,也直接破坏了他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   正如尼基塔所说的那样,白宫方面在上午十点整的时候,通过塔斯社和俄罗斯中央电视台发布了一系列的通告:布尔什维克党作为一个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武装起来的政党;作为一个从十月革命之后,就一直掌握苏联政权的政党;作为一个拥有一千五百余万党员的政党;作为一个领导过国内战争、抗德战争,带领苏联由一个贫困落后的封建帝制国家,一步步走向繁荣富强,并一手创建了几十年辉煌的政党。终于算是惨惨淡淡的退出了俄罗斯的历史舞台。按照白宫的通告,布尔什维克党被列为“非法党派”,俄罗斯苏维埃共和国国内的政府机关、军队、警察机构、工矿企业等等,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部门中的布尔什维克党机构,必须彻底解散。各州、自治区、共和国首脑、议会,将由随即举行的公民选举产生。布尔什维克党的原有资产,将由政府没收并加以监管。包括《红星报》、《共青团报》、《真理报》在内的原布尔什维克党机关报,一律强制性停刊、整顿……   就这样,布尔什维克党从它起家领导革命的俄罗斯大地上,率先走向了覆没。   就在莫斯科中央电视台播放白宫通令的时候,电视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毫不起眼的闪过一条消息:原内务部部长普戈、苏联红军总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与昨日畏罪自杀。   尽管这一行字幕很小、很不显眼,但是一直关注着莫斯科形势的妮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位曾经位高权重、一手掌握着全苏联数百万警察、内卫部队的内务部部长,一位曾经立下无数战功、荣获无数勋章的苏军元帅,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而死后竟然还被盖上了“畏罪自杀”的帽子,这一残酷的现实,令原本就深受打击的妮娜彻底的迷茫了。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任谁叫门也不开,只说是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郭守云对妮娜的了解总算是深一点,他知道自己的女人现在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她的确需要充足的时间去安抚自己,给自己找一个适应残酷现实的契机。因此,面对妮娜的反应,他倒是没有过多的干预,只是让拉丽萨守在门外,时刻关注着卧室里的动静。   到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尼基塔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这女人受了郭守云的训斥,办事效率高的有点惊人,短短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她便搞到了远东所有研究所、设计院、设计局等机构的详细资料。除此之外,她还带回来几盒未经加工的摄影带,按她的说法,这是集团设在莫斯科的记者站刚刚发回来的新闻底带,因为内容有些敏感,所以她拿来请示一下,看看能不能播。   没有理会那几盘盒带的事,郭守云首先查看了那一大沓厚厚的资料。   真是不看不知道,郭守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远东这片地面上,苏联人竟然设立了如此众多的学术、科技研究机构。通过这些资料的显示,在远东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城市中,分门别类的研究机构、设计院所,竟然多达四十多处。就拿共青城来说,由于那里设有苏联首屈一指的飞机制造厂——加加林远东机械制造厂,故此,苏联几个著名的飞机设计局,都在那里设有研究设计机构,比如米里设计局、图波列夫设计局、雅科夫列夫设计局等等。由于目前加加林远东机械制造厂主要承担苏-27的制造任务,因此苏霍伊设计局的主要设计机构也集中那里。除此之外,雅库特自治共和国首府雅库茨克,则是苏联空气动力研究中枢所在,那里设有苏联中央气动研究院的两大试验、研究核心院所。   尽管郭守云对军事方面的东西一直以来都不太感兴趣,但是他也知道一点,那就是同美国人的设计相比,苏联战机优越性的最大体现,就是气动外形和系统工程技术。苏联大批的设计精英,能够用比美国人落后的单项技术,拼装出整体性能超过美国人的高档次战机——“花最少的钱,造最实用的东西。”这似乎已经成了苏联设计专家们的拿手活,当年对付德国人是如此,如今对付美国人还是如此。   因此,郭守云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雅库茨克和共青城的科研机构应该被列为重点,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容许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将各个设计院里的“活宝”挖走。   毫不客气的说,郭守云在看那些资料的时候,甚至是在早上同尼基塔谈话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利用远东军区的力量,对远东地面上所有类似的科研机构,事实短期的军事管制。管你什么专家、什么助手的,一律老老实实在接受军方监察,出国旅行?门都没有。想回莫斯科?不成,家人都给接过来,大家伙以后就把远东当家吧,哪都别去了。   当然,像这一类的强制性措施,只能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从根本上说,要想把这些人留在远东,那就必须提高他们的待遇、加大他们的科研投入,毕竟对这些人来说,如果国内有很好的科研环境,他们也不会轻易选择外逃的。可要想提高这些人的待遇、保证他们的科研经费,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些家伙脑子里的东西的确值钱,可要想把他们脑子里那些东西掏出来,并转变成实打实的物件,那就需要有成规模的资金投入。郭氏集团现在的实力的确算是雄厚,可像这种国家性的科技研发投入,郭守云还真是承担不起。   钱啊,一切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第一三二章 这个买卖要慎重   商人的每一笔投入都是为了最终能够赚回利润,一分钱的付出,最好能够赚回一角钱甚至更多的回报,这才是经商之道。   郭守云现在想尽办法,想要将滞留在远东的这些科研人员留住,并不是为了买卖人口的,而是为了得到他们的研究成果。既然是为了得到科学研究成果,那就势必要支持他们的科学研究,因此,科研经费的投入是必须的,否则,这些人留着,就跟养了一群闲人没什么区别。   要把作为无形资产的科学技术,换成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那除了把它们拿出明码标价的出售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而在远东这里,由于大部分的科研机构都是服务于军事的,因此军火贸易这个问题,便又一次摆在了郭守云的面前。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由于国内局势纷乱、各地方军区拥兵自重,以国家形式存在武器出口贸易严重萎缩,不说别的,就连以往号称囊中多金的军贸局,如今都成了清水衙门。大批的成品武器无法出口,国防部又没有空暇组织国家军火订货,郭守云相信,长此以往,别说是那些科研机构了,就连苏联工业中实力最强大的军事工业,恐怕也要吃不住劲了。政局纷乱造成出口不畅,出口不畅就意味着苏联国内大批的重工企业直接面临破产倒闭的困境,大量的企业倒闭就意味着无数的工厂职工将要失业。与此同时呢,出口不畅就换不来外汇,没有外汇,原本就轻工业萎缩的苏联,必将面临生活必需品奇缺的窘境。一方面是失业率激增,民众收入水平急速滑坡,另一方面则是生活必需品稀缺,市场物价飞涨,而在这两个矛盾纠缠不清的同时呢,政府却纠缠于各种各样的政治权力斗争之中,无暇他顾。试想,如果这样的国家不乱,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当然啦,这个国家现在乱不乱的,郭守云已经没有闲心去理会了,他现在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将军火出口贸易线组建起来的问题,不错,他已经开始正式考虑这个问题了。   军火武器的出口,对于一部分国家来说,是一项异常重要的创汇渠道,而目前世界上在做军火武器出口贸易的私营性公司集团,也不在少数。但是郭守云也很明白一点,这项贸易并不是谁想做就能挽起袖子去做的,其中的忌讳和禁区肯定不少,如果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一个搞不好就会落个身败名裂的收场。   前段日子,他也曾利用帮会的渠道,向亚洲的部分黑道帮会出售过一些武器,不过那说起来只是几千支制式突击步枪罢了,估计只有香港警察会把它们当做“重武器”,即便是出了纰漏,也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如今不同了,他这次要做的不是简单的突击步枪走私,而是更上档次的、真正的“重型武器”出口贸易,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谨慎行事,至少,也要先把这一行的具体情况摸清楚再说,以免将来犯了众怒。说到底,打着国家的旗号贩卖军火,同以私人名义贩卖军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以国家的名义贩卖军火,即便是贩卖的核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走了消息,至多有某个国家跳出来,公开发布一份谴责声明,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最后缀上一句“保留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力”之类的体面口号,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是对个人来讲,别说是贩卖核弹了,一辆军用卡车卖错了地方,找错了买主,国际刑警组织说不定第二天就能找上门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郭守云现在胆肥的很,他不怕惹麻烦,但是他同样精明的很,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打算去招惹。军火贸易这条路子,他是一定要走的,但是在走之前,他打算先把军贸局那些混吃等死、囊中羞涩的家伙们拽上,一方面呢,这些家伙们有路子,他们知道大宗的军火贸易可以同谁去做,也知道谁付账比较痛快;另一方面呢,这些家伙们知道军火贸易中的门道,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武器可以合法出口,什么样的武器一旦外运会引来国际社会的舆论反弹;而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军贸局有一顶“帽子”,这顶绣了“官方”二字的“大帽子”,是一把可以遮风挡雨的保护伞。因此,只要有了他们出面,这军火贸易链的开拓,肯定可以事半功倍、畅通无阻。   当然,如果把军贸局拉上,那么无形中,这军火贸易的利润就会减少很多,毕竟是僧多粥少,那些张大了嘴巴等“口粮”的家伙们,谁不惦记着多在上面啃一口啊?不过幸好的是,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名为“走私”的“高新技术”,这项技术实用的很,无需专利申请也不怕盗版,而他郭守云呢,还恰恰是这方面的行家。只要在远东这片地面上,他就有不下二十种方法,可以将“出口十辆坦克”变成“出口一辆坦克”,或者将出口的一辆坦克,变成一架直升机。这一来一往,只不过做一些数字上的变动,惊人的利润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他的口袋。   就在查看那些科研所资料的同时,郭守云的脑子飞速运转,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拍板定案,要将集团的业务拓展到军火武器出口贸易上去了。   肚子里有了初步的腹案,郭守云阴霾的心情有点放晴,他将手中的资料交还给尼基塔,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做的不错,资料很详细,一会带上它,和我一起去军区指挥部。”   “是,先生。”看到郭守云的脸上露出笑容,尼基塔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接过资料,一边整理着一边应道。   “还有一件事,”郭守云稍一考虑之后说道,“现在远东这一线的军贸局负责人是谁?”   “军贸局?”尼基塔一愣,她不明白郭守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如今的军贸局是个真正的冷衙门,既无权又无钱的,完全成了一个摆设,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嗯,就是军贸局,我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去办。”郭守云说道。   “原来好像是布尔加林,至于现在,我就不清楚了。”尼基塔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   “算啦算啦,他们的远东总局是不是就在哈巴罗夫斯克?设在哪条大街你应该知道吧?”郭守云也知道尼基塔不一定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因此态度上显得很宽容。   “就在戈沃洛夫大街,先生每次去军区的时候,都要经过他们门前的。”尼基塔这次倒是回答的很爽快,她的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哦,是吗?”揉揉鼻子,郭守云表情讪然。感情势利眼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军贸局总部就在戈沃洛夫大街上,那可是从别墅到军区的必经之路,自己接常不断的要从那里经过,却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哪里还有什么立场来责怪尼基塔。   “那这样吧,咱们现在就到军区去,经过军贸局的时候,和我进去看一下,找一下他们的负责人。”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借整理着装的机会说道,“今后有些事情我需要他们出面去做,所以事先要去打一声招呼。”   “先生,这种事情交给拉丽萨去做就可以了,何必您亲自跑一趟呢。”尼基塔看上去有些不以为然,她说道,“现在军贸局那些人闲得很,也穷得很,说实话,他们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了。以前,这些人仗着自己是直接隶属于国防部的下设机构,所以从不把地方、军区放在眼里。眼下好了,国防部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来考虑他们了,而随着军火出口贸易的断流,他们也没有了正式的财政来源。现在他们啊,哼,说白了就是三不管,上面不拨款,地方不支持,军区不照顾,一个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闲散部门,犯得上先生您亲自登门吗?”   “噗嗤。”尼基塔这话倒是把郭守云给逗乐了,看来这人还真是不能太嚣张,军贸局以前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他们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军火贸易中所捞得的好处,他们除了上交中央财政之外,从不考虑地方驻军和地方政府的利益。而今好了,中央大权旁落,国家财政一贫如洗,军贸局失去了一切可以依仗的后盾,以往那些看他们不顺眼的人不跳出来秋后算账才怪呢。   “不要胡说,”笑骂一句,郭守云说道,“军贸局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家部门,说人家是乞丐太过分了。更何况先生我下一步还需要同他们进行一些合作,这礼节上自然应该是由我亲自登门的。记住了,一会到了人家那,态度上要注意点,不要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知道吗?”   “是,先生。”尼基塔娇俏的耸耸肩,一脸嬉笑地说道。   “拿走吧,还在家里赖着干什么?”郭守云整整衣领,瞟了尼基塔一眼,笑道,“今天中午还有得忙呢,我看你也先别补睡了,等下午再说吧。”   “先生不看看这盘带吗?”尼基塔指了指那几盘录影带,诧异地问道。   “哦,什么内容的?还这么慎重的拿来让我过目?”郭守云随口问道。   “是关于阿赫罗梅耶夫元帅的。”尼基塔说道。 第一三三章 忠良之气   “关于阿赫罗梅耶夫的?”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他不是自杀了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   看着郭守云那副兴致盎然的表情,尼基塔感觉有些无语。在苏联国内,阿赫元帅还是很有威望的,对他用一句地位超然来形容,似乎也并不为过,即便是尼基塔这样的人,在提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元帅”这个称号,以表示对他的尊敬。可眼前这位倒好,“元帅”的敬称给直接省掉了不说,看那样子,还巴望着从老元帅自杀的事件中掏出点内幕来,这人……实在是良心匮乏。   “那倒不是,”尼基塔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今天上午,阿赫罗梅耶夫元帅的追悼会刚刚开完,这是咱们旗下记者在现场采拍到的一些细节。”   “就这些?”郭守云大失所望,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好奇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是的先生,”尼基塔点头说道,“不过我考虑到如果把这东西播报出去,恐怕会涉及到一个立场倾向的问题,所以慎重考虑之下,还是决定由您来拿主意。”   “哦,那放出来看看吧。”郭守云犹豫一下,最终决定还是看一看再说。他走回沙发前坐下,摆摆手说道,“快一点,咱们的时间很紧,我希望能够赶到军区与挈廖缅科几位将军共进午餐的。”   “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先生。”听郭守云这么说,尼基塔急忙拿起影带,快步走到电视机前,将标注着“1”字符的那一盒带子,放进了录像机内。   “先生,这些带子都还没有经过剪辑加工,看上去可能有点乱,您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发问好了。”打开电视,看到屏幕上出现了图像之后,尼基塔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将注意力放到了已经开始播放的录像上。   正如尼基塔所说的,这些盒带都是完成录制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做剪辑处理的。镜头首先拍摄的场景,与阿赫罗梅耶夫之死似乎没有任何关系,那一段段零碎的镜头,拍摄的都是黄昏中莫斯科红场上的景象,在这些景象中,唯一可以看到的是一幕幕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万人游行盛况。无数人在镜头中高呼“乌拉”,欢庆胜利,间或还有一些年轻人,疯狂的撕扯着鲜红似血的布尔什维克党党旗、苏联国旗,将它们踩在脚下,泼上汽油,付之一炬。   这样的镜头大概维持了将近五六分钟,屏幕中出现了大片的“雪花”,当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地点已经转到了一个看上去冷清许多的大厅里。不过还没等郭守云把大厅里的情况看清楚呢,画面就再次出现一片“雪花”。   “搞什么?”皱皱眉头,郭守云随口说道。   “都说没有经过剪接了嘛,就是这个样子的。”尼基塔回头笑了笑,说道。   当雪花最终消失,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郭守云摇摇头,耐着性子将注意力收回来。   接下来的所有画面,就都与阿赫罗梅耶夫的追悼会有关了。一共三盒影带,几乎是从头到尾的记录了整场追悼会的全部过程。   从拍摄的这些镜头上看,老元帅的追悼会实在办的有些凄凉,所有出席追悼会的人加起来,估计也不超过二十个,而这些人,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头、老太太,哪个年纪看上去恐怕都得有六七十了。尤其令人侧目的是,这些人全都穿着旧式的苏军军服,而且每个人的胸前全都挂满了勋章,咋一看上去,灼灼生辉的,有些晃眼。   郭守云知道,现在阿赫罗梅耶夫被激进派定性为政变的支持者,一般人对他是避之不及,正因为如此,出席追悼会的人才会这么少。而在场的这些人既然敢来出席,那就是什么都不怕的主了。虽然说这些人中郭守云能叫的上名来的没有几个,但是从他们胸前的勋章来看,这些人恐怕都是军中的元老级人物了,那些勋章中有一部分郭守云也能认出来,像什么“攻克布达佩斯奖章”、“二级卫国勋章”、“保卫莫斯科奖章”等等,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从残酷的二战中走过来的。   整个追悼会其实就是走一个过场,已经变成一句冰冷尸体的阿赫罗梅耶夫,静静地躺在水晶棺材里,作为一个以往经常作报告的人,他现在只能听别人给他宣读生平简介了。   主持追悼会的,是切尔温纳海军元帅,他从阿赫罗梅耶夫参军说起,一直讲到两天前,其间,这位海军老远帅叙述的口吻一直很平静,让人咋一听上去,不像是在听悼文,而更像是在听故事——一个老兵用一生的精力所谱写的真实故事。戎马一生,有枪林弹雨中的热血笙歌,有千军万马中的从容淡定……也有英雄迟暮的悲怆无奈。尤其是在转读阿赫罗梅耶夫那封遗书的时候,“我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了,”这一句话中,更是真实的投射出了一番令人感慨万千的无奈——“老兵永不死,只是见凋零。”   尽管体会不到这些老兵对苏联国家的那份感情,对阿赫罗梅耶夫这种不识时务的做法也不认同,但是在看了这些未经剪辑的节目之后,郭守云多少也感觉到几分感慨。他恍恍惚惚地认识到,一个国家,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政权,其实和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从出生到成长,再到壮年到迟暮,这都是一个必经的过程,生老病死的规律,不仅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法摆脱,一个政权同样也无法摆脱。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苏联政府、布尔什维克党作为一个政权,一个执政党,它们显然是染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堪称是病入膏肓。在这种情况下,一大堆人冒出来,要给它们治病,要用药去疾。但是每个人所提出的医治方法都不同,有人提倡用本国土方,一点点的医、一步步的治;有人反对,认为这样见效太慢,应该用猛药,伐髓易经,而西医、西药则是最好的选择;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土方不好,西医也不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本土的大夫看病,用西药来去根。   这一群赤脚医生,守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为出手如何诊治的问题大打出手、纠缠不清,你给病人喂点草药,我就给他来上两针,土方西药交替使用,今天换个美国大夫,明天找个高加索医生。   郭守云琢磨着,这些赤脚医生估计都不是为了给病人治病的,他们都是为了来争夺遗产的才对。   现在好了,病人终于寿终正寝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瓜分遗产、倒卖病人器官了,这原本应该就是一群赤脚医生们早就商量好的解决了,是谁都改变不了的。阿赫罗梅耶夫作为一个从十八岁从军的老兵,却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而且还最终选择了一条死路,值得吗?   不说别人,反正郭守云觉得不值。   莫斯科记者拍摄的最后一幕,是阿赫罗梅耶夫躺在水晶棺里,几位勋章满胸的老将军上前,将一面苏联国旗覆盖在他的遗体上。元帅的遗孀手扶棺沿,颤颤巍巍的哭诉:“他从18岁起便参加了同德国法西斯的战斗,可是如今我们的国家被民主派法西斯分子从内部攻克了。”   “哎,这不是为阿赫罗梅耶夫一个人办的追悼会,这是为一个叫苏联的国家所开办的追悼会。”带着几分唏嘘,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拍拍手,抖了抖肩膀,叹口气说道,“尼基塔,你刚才说的很对,这份东西的政治倾向性太明显了。”   “那先生您的意思是?”尼基塔将最后一份盒带从录像机里退出来,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正因为这份东西的政治倾向性太明显,所以咱们才必须发,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发,做成一个专题来发。”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就像阿赫罗梅耶夫在遗书中所说的那样,‘迟早要有人对苏联的分裂负责。’这个责任谁来负?肯定不会是你我。既然不用你我来负责,那把这份东西发出去,有些人的心里恐怕就要吊上两个秤砣了。维克托不是希望咱们咱们找机会把立场摆的鲜明一点吗?这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哎,阿赫罗梅耶夫是个好人,他给咱们的这个机会,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啊。”   尼基塔险些没笑出声来,自己这位先生可真是无良到了一定的程度。   “噢,对啦,还有一件事,”郭守云哪里能猜到尼基塔的心思,他兀自老神在在地说道,“那个什么,回头你联系一下,我记得阿赫罗梅耶夫还有两个女儿是吧?你找人给她们送一笔钱过去,顺便问问她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她们可都是忠良子弟啊,咱们得多照顾照顾,没准从她们身上,咱也能沾点忠良之气什么的。”   “噗嗤,”尼基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白了郭守云一眼,笑道,“可是白宫那边怎么办?先生就不怕沾惹上麻烦?”   “怕,我怕的要死,”郭守云迈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走便不屑一顾地说道,“可我更怕被别人看做白宫一党,那将来可就真要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一三四章 我说不能拆   尽管尼基塔说看那些带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当郭守云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是有些晚了,将近十二点一刻,不知道军区指挥部那边的饭点还能不能赶上。   带了尼基塔和几个随身的警卫,郭守云乘车从别墅区里出来,一路风风火火的朝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赶去。   “再快点,经过军贸局的时候,记得停一下。”市区的影子已经依稀可见,郭守云忍不住又催了前座的司机一句,顺便还叮嘱道。   “是,先生。”司机应了一声。   “尼基塔,你和挈廖缅科将军约定的几点?”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半了,郭守云忍不住朝身边的尼基塔询问道。   “没有约定确切的时间,先生,”尼基塔看着车窗外,头也不回的耸耸肩说道,“我只是说中午您要到军区去,没有说具体的时间,而挈廖缅科将军也没有问,所以您不用着急。”   “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郭守云皱皱眉头,心中对尼基塔这种不尊重挈廖缅科的做法大不以为然,他知道,这女人对前两天那件事情心怀芥蒂。女人就是心眼小,有一点小仇隙她们都会念念不忘的。不过今天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失约迟到。   “先生,您看。”郭守云这皱起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呢,尼基塔突然抻了抻他的衣袖,指着车窗外说道。   “什么?”郭守云下意识的朝尼基塔手指方向看去。   车子此刻刚好行驶到哈巴罗夫斯克市郊环路的胜利大桥前,透过车窗,只见在这座有着近六十年历史的钢铁大桥前,二十几个身着军装老人,围站一圈,将桥前那尊单臂高举的列宁塑像紧紧围在中间。站在最外侧的,是一个穿着旧式上校军服的老人,他的年纪怕不得有八十多岁了,身子佝偻着,孱弱的腰都已经挺不直了。老人怀里抱着一块纸板,上面用鲜红的朱笔写着两行俄文:“你们摒弃了历史的荣耀,还能向谁奢求一份光明的未来?”   在这些老军人的左右,除了一些围观者之外,还有一些警察和市政工程局的建筑工人,看那情形,显然是市政工程局的要拆掉这尊雕像,而这些怀旧的老兵则是为了保护这尊雕像。双方一个要拆,一个不让拆,彼此纠缠不清,发生了僵持。   “嘀嘀!”   郭守云这正看着呢,前面的司机按下了喇叭。桥前围观的很多,相对较为狭窄的道路已经过不去车了。   听到车喇叭的声音,一名正站在前面指手画脚的中年警官扭过头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郭守云所乘坐的这辆黑色伏尔加——哈巴罗夫斯克市内伏尔加只能算是大众车型,每天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不知凡几,但是对于市内的官员、警察以及黑社会团伙来说,眼前这辆车却是必须认得的。   中年警官显然也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他在扭头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   一把摘下头上的警帽,小心翼翼的拢了拢额前的发穗,这警官堆砌一脸的谄笑,屁颠屁颠的朝车子这边跑过来。   “郭先生,真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跑到车边,警官隔着刚刚摇下一半的车窗,对坐在车内的郭守云躬身说道,“你放心,这路马上就能疏通,我……”   “没关系。”不等警官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警官,”将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一包荷兰小雪茄隔窗递出去,郭守云假意询问道,“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们不休假,都赶到这来干什么?”   “谢谢郭先生,先生叫我基玛就可以了,”警官显得有点受宠若惊,他双手将烟接过去,讨好似地说道,“哎,本来是要休假的,可这不是市政府刚刚下了命令,要我们治安局配合市政工程局的拆理工作,所以临时取消了休假吗。”   “哦,拆理工作?”郭守云笑道,“怎么,瓦什尼科夫有了新的财政预算吗?他前两天还抱怨说市政府无米下锅呢,今儿怎么就有钱搞工程了?”   “噗!咳咳……”坐在旁边的尼基塔一个笑没忍住,还呛了嗓子,顿时在车里咳嗽起来。   郭守云所说的瓦什尼科夫,就是哈巴罗夫斯克的现任市长,这家伙是典型的贪官一个,前两天他借口市政府财政过于紧张,从传媒集团账面上借走了七万卢布。可后来听雅科夫说,这老东西根本没把钱转到市政府的账面上,而是直接划给了他的一个情妇。这事尼基塔跟郭守云说过了,他当时笑了笑没说什么,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拿出来搞秀。   基玛哪知道尼基塔在笑什么啊,他有心瞧瞧车里那个发笑的女人是谁,可是又没那个胆子,犹豫片刻,他讪笑道:“嘿嘿,那倒不清楚了,不过今天这个拆理任务,听说是从莫斯科那边传下来的。这不,要拆的就是这些雕像,什么列宁的、斯大林的,听说十月广场那边的纪念碑也要拆掉,无名烈士墙也要拆,工程挺大的。”   “这都要拆?”郭守云故作惊讶地说道,“那十月广场上,把纪念碑拆了,无名烈士墙也拆了,还剩什么呀?”   “那就不知道了。”基玛显然揣摩不透郭守云的心思,他歪头想了想,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这些人又是干什么的?”扭头朝那些老兵看了一眼,郭守云接着问道。   “这些都是当年的老兵,听说市政府下令要拆除列宁和斯大林的雕像,他们就赶来阻挠,我们正准备把他们赶走呢。”基玛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回答道。   “是嘛,”郭守云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估计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同意这项拆理命令,这些雕像啊纪念碑的,都已经树立几十年了,就这么拆掉多可惜啊?依我看啊,你们也先别拆了,回头我去问问瓦什尼科夫,到底怎么回事再说吧。”   基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一连声地说道:“唉,好好好,其实我也觉得拆了挺可惜的,这可是列宁同志的塑像……就按郭先生您的意思办吧。”   “那就多谢您啦……基玛警官是吧?”郭守云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他一边缓缓腰上车窗,一边心不在焉地笑道。   “是的,是的,郭先生,”似乎巴不得郭守云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基玛连声说道,“郭先生慢走,您放心,我马上就让他们把工作停下来……”   “还警官,典型的小人。”车子重新开动起来,尼基塔回头朝后车窗看了一眼,不无鄙夷地说道。   “别这么说,”郭守云瞟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皱皱眉头说道,“人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又有谁愿意夹着尾巴做人呢?”   “哦?”尼基塔扭过头,困惑地看着郭守云,她可是很少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听到如此有人情味的话。   “怎么啦?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郭守云察觉到女人目光中的异样,他诧异地问道。   “噢,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先生现在好像有心事。”尼基塔说道。   “哈,你眼神真好,竟然能看出我有心事,”郭守云取笑道,“不过我整天都有心事,你总不会是现在才看出来的吧?”   尼基塔翻翻白眼,没有接口,不过她却能够感觉到一点,那就是郭守云虽然有心事,但是他现在的情绪很好,很愉快。   “尼基塔,你记住一件事,回头告诉拉丽萨,让她最近一段时间把各州的负责人召集一下,开个小会,”和尼基塔调笑了几句,郭守云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这些家伙现在估计该感到茫然了,咱们必须给他们定好调子,别整天莫斯科前莫斯科后地跟着跑。就像刚才那个拆除塑像的工作,我的意思是不要理会莫斯科的什么命令,且不说那些塑像本身有什么象征意义,但是这笔拆除费用估计就不是小数目。有这些钱拿来干点什么不好?难道那些塑像、纪念碑的拆除了,他们的财政困难问题就能解决了?不妨让拉丽萨明白的告诉他们,他们要包情妇、要养私生子,这些钱我都可以给,但是要拆这些东西,我可没钱给他们。他们要执行莫斯科的命令,那成,费用去找白宫要吧。能要的来,他们爱怎么拆怎么拆。”   “好的先生,我记住了。”尼基塔先应了一声,继而猜测道,“嗯,我想维克托先生应该也会支持先生这种做法的。”   瞟了尼基塔一眼,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那位老岳父支持不支持的倒不重要,我是担心妮娜啊。你没看到她今天的情绪就很不稳定吗?想想看,她都这样了,如果一进市区,去看到沿途那些原有的雕像、纪念碑什么的都被拆掉了,那不是更让她受刺激吗?”   尼基塔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出什么来,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一三五章 军贸局   车子驶进市区,在通往军区指挥部所必经的大街上快速行驶,有了刚才大桥前的那一番经历,郭守云在这一路特意的观望了一下,所谓新政府执政必有新气象,这一点已经随着莫斯科电令的下达,真实的反映到了哈巴罗夫斯克这个远东重镇的街头。   从南郊进入市区直到远东军区指挥部,这一路上需要穿过市内的数条大街,同时,还要经过远东技术学校、艺术学院等几所远东地区较为重要的高等院校,在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郭守云发现,往日里随处可见的那些红旗,标注着镰刀、锤子标志的布尔什维克党党徽、党旗之类的东西,如今已经全部消失了。咋一看上去,人们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这个国家曾经有过类似的东西。   对于布尔什维克党被划定为“非法党派”,哈巴罗夫斯克市的民众似乎很容易接受,他们甚至感到有些欢欣鼓舞,从街道中那些行人充满笑容的脸上,任何人都能充分感受到他们对新生活的期待,对白宫执政的期望。也许在他们看来,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垮台,他们过去那种苦难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充满民主与自由的新生活,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们呢。   不过,在郭守云看来,这些懵懂的普通人显然过于乐观了,用一句最现实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冬天没来呢,春天还能近的了吗?”   “先生,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军贸局设在远东的总部所在地了,”车子刚刚拐过亚希纳大街的街口,驶上戈沃洛夫大街,一路上都很安静的尼基塔,突然开口说道,“其实他们这地方很显眼的,只不过先生以前没有注意到罢了。”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朝街道右侧看了一眼,可不是,就在前面不到十五六米远的地方,一栋四层的白色建筑面街而立,楼前高高的台阶上,红门、红窗分外显眼。在建筑正面那扇足有近三米高的红漆大门两侧,悬挂着白底红字的两块木牌,其中的一块上书写着:“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对外军品贸易局远东总局。”   “很真是挺显眼的。”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伸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嘱咐道,“把车停在前面那个台子下边,一会不要熄火,等我们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是,先生。”司机按照郭守云的吩咐,将车停在紧挨着路边的一个临时停车位上。   从车上下来,“啪”的一声将车门带上,郭守云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属于军贸局的办公大楼,老实说,这大楼盖得很气派,估计当初投资不少,都说军贸局有钱,是财神爷,看来这话一点都没说错。不过话说回来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呆在这栋楼的“大爷们”,能按月把工资发下来就不错了。   “走吧,咱们进去。”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口袋,想要掏支烟给自己点上,可抬手的那一刹那郭守云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带的那一包烟,刚才已经便宜别人了。自嘲般地摇摇头,郭守云摆摆手,对尼基塔说道。   在大楼顶层的局长办公室里,身为军贸局远东总局局长的尼古拉耶夫哭丧着一张老脸,腆着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总局这个月来的财务收支报表,秘书上午九点钟就把这份报表送过来了,可尼古拉耶夫到现在也懒得去看。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对局里目前的状况是再清楚不过了,算上现在即将过去的这个八月份,总局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一分一厘的进项了。总局、下属个地方局、隶属军贸局的军品库、国外的十几个代办处,这些零零总总的机构加起来,有两千多名职员,局里没有进项,可这些职员的工资还要开。尼古拉耶夫私下里早就合算过了,局里账面那些剩余的款子全都拿出来,也不够这个月发放工资的。   本月月初的时候,尼古拉耶夫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先后向莫斯科总局发了三份申请,要求上面尽快把预算拨付下来,以解他的燃眉之急,可这结果不用说了,申请发过去就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的回音。这前两天莫斯科那边又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军贸局莫斯科总局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他们正在组织裁员、精简机构,据说首次裁撤的职员人数,就超过三千人,几乎占他们总职员数的五分之三。   按道理来说,在财政紧张的情况下,进行大规模的裁员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莫斯科总局能这么做,是因为人家出手的快,而且手头还有足够的遣散金。而远东总局这边呢?说句不怕人笑话的大实话,尼古拉耶夫即便是想裁员也裁不了了,因为局里拿不出那么的遣散金来。   “看来自己这个局长是干到头了,下一步要面对的,估计只能是失业的惨局了。”这几天,尼古拉耶夫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失业就意味着失去人生啊。他在这个部门里干了三十多年,除了了解军品对外贸易这一块的东西之外,他别的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如果他不做这个局长了,他还能做什么?下半辈子就靠吃那些继续过日子?那自己的妻儿老小、两个年轻貌美的小情妇怎么办?还有斯尔金娜那个小妖精,自己如果失业了,她这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秘书,将会投入谁的怀抱啊?   这些问题都是尼古拉耶夫所需要考虑的,而且考虑起来,都令他感觉很头疼,头疼的要命。   这段时间,尼古拉耶夫也曾经数度派人、甚至是自己亲自出面,去找那些远东军区的将领们活动,希望能够从他们手里搞到一些“货物”,虽然说地方总局私自从事军品对外贸易是违法的,但是现在的他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不过他这种“不计个人得失”的想法,根本得不到别人的认同。整个远东,大大小小十几个军需储备库,愣是没有半个人肯卖给他军贸局一点面子,人家往往都是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国防部的批文现在不好使,拿军区的条子来,有军区的条子要什么有什么,没有军区的批文,你们要一颗子弹都没有。”   军区的批文?军区的批文让他尼古拉耶夫去哪里搞?要知道地方驻军从来都跟军贸局不对路,他一个军贸局的局长到远东军区指挥部,估计连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的情况是,国外有人需要大批量的军火,比如内战中的斯里兰卡猛虎组织,比如刚刚经历了海湾战争的伊拉克萨达姆政府,比如刚刚结束八年战争不久的伊朗,比如急于扩充军事实力,以应对以色列的黎巴嫩、叙利亚等等等等。按道理说,一直从事着军火对外贸易的军贸局,是一个富得流油的部门,只要有战争的存在,哪怕是规模不大的局部战争,他们都能捞到足够的油水。军贸局有自己的销售渠道,有整天哭着喊着“要货”的买主,可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没有了货源。而最令尼古拉耶夫不甘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咚咚咚……”   就在尼古拉耶夫像往常一样,愁眉不展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从大厅对面传过来。   “进来。”这敲门声很熟悉,轻重缓急、节奏等等,尼古拉耶夫只要一听,就知道是秘书斯尔金娜来了。   “维奇,”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果然就是风骚十足的斯尔金娜。这女人带着一脸的欣喜,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扭动着她那丰硕的大臀,水蛇一般的窜到尼古拉耶夫身边,“快,快准备一下,有人来找你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几天不管谁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尼古拉耶夫显然没有性质和自己的小秘书调情,他现在还不够心烦的呢。   “可这个人你要见啊,”斯尔金娜腻在尼古拉耶夫的怀里,用她那两个挺拔到触目惊醒的乳峰,在男人胸前磨蹭着说道,“我都收了人家的好处了,你不见他,我的面子还往哪放啊?”   “好处?什么好处?”尼古拉耶夫皱皱眉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估摸着,这来见他的人,肯定又是有事相求了。像这一类人,他过去见多了,因此并没有往心里去。   “喏,”斯尔金娜探手入怀,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沓崭新的钞票,在尼古拉耶夫面前晃动着说道,“整整两千卢布,还带着油墨香味呢。难怪人家都说现在远东最有钱的就是他姓郭的,你看看,这一出手就是两千,我几个月的薪水……”   “姓郭的?哪个姓郭的?”尼古拉耶夫那双肥大的耳朵,出溜一下就竖了起来。   “还能是哪个姓郭的,就是那个……”斯尔金娜这话还没说完呢,尼古拉耶夫那肿胀的身躯,已经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窜了起来。   “哎呦!”没有半点提防,斯尔金娜被整个撞翻在地,她雪雪呼痛的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嗔怪两句,却赫然发现已经跑到客厅门口的尼古拉耶夫,又以与他那身材毫不对等的速度窜了回来。   这老胖子劈手将那沓钞票从斯尔金娜的手里夺过去,一边再次朝门口狂奔,一边骂道:“你个混蛋,谁的钱也敢收啊……” 第一三六章 胆子有点肥   在军贸局门前停靠了五六分钟之后,郭守云的伏尔加轿车再次开动起来,不过这次车里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显然就是至今满腹忐忑、一肚子憧憬的军贸局局长尼古拉耶夫同志了。   手里把玩着自己刚刚送去不久便又被送回来的那沓钞票,郭守云玩味似地打量着身边这个脑满肠肥、脂肪严重过剩的家伙。   尼古拉耶夫?这个人之前郭守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如果换一个场合见面的话,他肯定不知道这位老兄是干什么。同一个自己没有丝毫了解的人打交道很不容易,很有挑战性,但是却也很有乐趣。老实说,从刚刚在军贸局楼内见面的那一刻起,郭守云就在观察尼古拉耶夫,观察他说话时的表情,观察他的眼神,甚至是观察他每一个不经意间所作出的动作。   通过前后这短短几分钟的观察,郭守云已经对这位军贸局局长的性情有了初步的把握,在他看来,这位局长同志显然也不属于那种坚持原则的好干部,不说别的,就看他那一身赘肉吧,一个务实的,工作起来兢兢业业的国家干部,会有他那么大的肚子?一个个人作风正派,严于律己的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会配上一个处处卖弄风骚,什么钱都敢收的女秘书?一个不计个人得失,不畏强权的公职人员,会在豪商巨富的面前点头哈腰,巧言令色?毫无疑问,这些迹象综合在一起,郭守云就得出一个结论,他要借军贸局的幌子做大生意的计划,肯定是有门了。   在好人的眼里,坏人都是好人。而在坏人的眼里,好人也是坏人。郭守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他的眼里,也瞧不上什么所谓的好人,至于说眼前这个尼古拉耶夫,却是他所喜欢的。   “尼古拉耶夫同志是吧?”盯着尼古拉耶夫看了半晌,直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忐忑不安的神色之后,郭守云才打个哈哈,用那沓崭新的钞票拍打着手心,说道,“这个名字有些长了,我看我还是称呼你局长同志吧。”   “啊,不不不,郭先生叫我维奇就可以了,当然,前提是您不介意的话。”尼古拉耶夫费劲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同时,腆着脸的谄笑道。   “那不太合适吧?”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我听刚才那位小姐……尼基塔,她叫什么来着?就是刚才在局里的那位。”   尼基塔从前座上转过身来,耸耸肩,那意思就是她也没注意。   “郭先生是说斯尔金娜吧?”尼古拉耶夫小心翼翼地说道,“嘿嘿,这个,这个,我平时疏于管束,把她给惯坏了,如果先生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回头就去收拾她,总之……”   “呵呵,你误会了,我看她的性子倒是挺直爽的,是个爽快人,而我呢,一直以来就喜欢爽快人,”郭守云仍旧带着那么一副和善的笑容,说道,“更何况,我看她与你的关系也不简单啊,她称呼你的时候,好像就是叫的维奇这个名字,如果我也这么称呼局长同志的话,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噢,先生,您千万别误会,平时我的朋友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尼古拉耶夫赶紧解释,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他腮帮子上的肥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煞是有趣。   “玩笑而已,”不等尼古拉耶夫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着插嘴说道,“维奇你怎么还当真了。其实你和斯尔金娜小姐之间是什么关系,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可以了,男人嘛,有些事总免不了会……啊,是吧,呵呵。这种事情,既不触犯律法,又妨害不到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是,郭先生说的是。”尼古拉耶夫连连点头,满脸谄笑的附和道。   “来,把这个拿着,回头再替我交给你那位斯尔金娜小姐,”将手里的钞票放在尼古拉耶夫的大胖腿上,郭守云说道,“没别的意思,就当是一份见面礼吧,希望斯尔金娜小姐不要嫌我吝啬就好。”   “这……这怎么好意思。”尼古拉耶夫还真是看不上这些小钱,他更看重的,是郭守云手里的大钱和大权。尼古拉耶夫知道,在如今的远东,他这个军贸局的局长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而人家对他自己来说,那却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主。   “收起来吧,收起来吧。”郭守云有些不耐烦了,他实在懒的为两三千卢布的问题纠缠不清。   “那,那我替斯尔金娜谢谢先生了。”尼古拉耶夫也看出了郭守云的不耐,他就坡下驴,将钞票揣进口袋。   “维奇,”看着尼古拉耶夫将钞票装进兜里,郭守云点点头,将话题引向关键,“说起来了,今天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我来的有些冒昧,你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先生是贵客,请都请不来的。”尼古拉耶夫急忙陪笑道。其实他现在也纳闷的很,想不清楚今天这位“大人物”突然造访,究竟有什么目的。   “嗯。”阿谀奉承的话是很好听,但是郭守云现在没有兴趣听这种废话,他需要了解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急急忙忙的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向你打听。”郭守云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先生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尼古拉耶夫说道。   “是这样的,”郭守云说道,“你也知道的,从年初开始呢,咱们这远东军区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先是克里姆林宫和国防部闹的不可开交,结果是部队拿不到政府财政预算。这接下来呢,又是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又是白宫的清党,局面混乱不堪,军费无从下拨。哎,军区的那些将军们当初没少在生意上帮兄弟的忙,所以他们的困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呢,这段时间以来,咱们整个远东军区,几十万士兵的薪水开销,几乎全都是走的集团账面。”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尼古拉耶夫不失时机的送上一记马屁,“先生的慷慨的确是无人能及啊。”   “这有人能及无人能及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长此以往,集团方面也要撑不住了。毕竟我们开的是公司,而不是金矿。”郭守云撇撇嘴,淡然道。   “那是,那是。”尼古拉耶夫随声附和道。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两难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如何尽可能的让军区方面自给自足,同时呢,也减轻一下集团方面的负担。”郭守云没有理会尼古拉耶夫,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军区方面自给自足?”尼古拉耶夫听的心头一动,模模糊糊的,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一点什么。就他所知,目前远东军区已经把所有军工类的企业、厂矿经营权、销售权收回了,而那些有利可图的渠道,几乎也全都掌握在郭氏集团的手中。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仍旧感觉不满足,那他还想做什么?他今天把自己这个军贸局的局长找出来,商谈这些问题,又是为的什么?这么一考虑,尼古拉耶夫所需要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段时间呢,我也观察合算了一下,”郭守云不知道尼古拉耶夫的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当然啦,他也没心情去知道。就看这家伙那副市侩劲,他也不可能对“钱”这种东西有多大的免疫力。   “从目前的情况看呢,军区方面所控制的储备库里,寄存了大量的过时军品物资,这些东西整天存放在仓库里,既占地方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郭守云说到这里,已经毫不掩饰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我考虑着,是不是能把它们找个渠道外销出去,从而把这些废品换成咱们急需的资金……”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斜眼看着有些愣神的尼古拉耶夫,语气飘忽地说道:“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这个,这个,郭先生,我脑子愚钝,您的意思,我还没有明白,您能不能说的更清楚一点。”尼古拉耶夫装傻充愣地说了一句,心里却在琢磨:这个中国来的年轻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很明显,他这是想做军火生意啊?私人做军火生意,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国内对军需物资、枪械弹药之类的买卖查禁很严格,以往别说是大宗的军火贸易了,即便是私人配置火药,一旦被安全部门查获,那也是重则枪毙、轻则服苦役的结果。而现在呢,人家这是摆明刀枪要做“大宗”了,这胆可真是肥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尼古拉耶夫也明白一点,那就是在目前的时局环境下,胆小的人除了被饿死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了,人家姓郭的这么年轻,就成为了远东首富,他凭什么?凭胆子小?那就纯粹是扯淡了。   他要做军火贸易,远东军区的态度如何?太平洋舰队那边的态度如何?安全委员会的态度如何?内务部会不会有人出面干涉?这些问题郭守云可以不去考虑,但是他尼古拉耶夫却必须想明白了再说啊。因此呢,当郭守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尼古拉耶夫不但没有正面回答,还来了个装傻充愣。 第一三七章 军火贸易的门道(1)   “还不明白吗?”郭守云哪里会不知道这个死胖子在装傻,不过对付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而其中最有效的一个,就是给对方制造压力,制造沉重的心理压力。老小子也不看看是在跟谁说话,还玩装傻充愣这一套。   脸上带着一丝淡漠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的在尼古拉耶夫身上盯了一会儿,郭守云撇撇嘴,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算了,维奇就当今天没有看到过我吧。尼基塔,在前面停车,让后面的车把维奇先生送回军贸局。”   “是,先生。”尼基塔扭过头,先是狠狠地瞪了尼古拉耶夫一眼,继而点头说道。   “啊,不,不,先生不要误会。”尼古拉耶夫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直接,这话才刚说了个开头,自己还没有做好进一步深谈的准备了,就因为打了一个马虎眼,他这就要赶自己下车了。   “维奇,这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郭守云抬起右手,细细查看着自己那几根手指,就好像上面有多么好看的鲜花似的,同时,他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喜欢爽快人,而我自己也是个爽快人。无论说话还是办事,我都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是,是,是,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刚才只是一时间没有考虑好,先生千万不要见怪。”尼古拉耶夫现在可不愿意下车,说实话,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下车了。现在局里的困难在那摆着,如果找不到财路以解决财政上的亏空问题,那他今后的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了,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就是能够替他解决困难的救星。至于说为什么不敢下车,那原因也很简单。尼古拉耶夫知道,既然郭守云开门见山的向他吐露了做军火生意的打算,那就笃定自己不可能向外走漏消息了,而若是不走漏消息,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自己也参与其中。二,就是变成一具尸体。身为军贸局的局长,尼古拉耶夫很清楚,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要让自己死,那自己绝对活不过今天下午。   一方面是金钱的诱惑,另一方面是死亡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尼古拉耶夫自然很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那这么说,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郭守云微微侧过头,斜觑着尼古拉耶夫,冷笑道。   “是,有一点明白,但是,但是还不敢肯定。”尼古拉耶夫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哆哆嗦嗦的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小声说道。   “噢?说来听听,你都明白了点什么?”郭守云对自己营造出来的这种效果非常满意,他屈伸着五根手指,微微低着头说道。   “我想……只是我想的,先生是不是,是不是打算做,做私人的军火生意?”尼古拉耶夫比划着他自己可能都不明白的手势,试探着说道。   “私人也可以做军火生意吗?维奇,我可是个合法的商人,走私军火这种触犯律法的事情,你认为我会去做吗?”郭守云笑了,他抬起头来,看了尼古拉耶夫一眼说道。   “嗯?!怎么个意思?”尼古拉耶夫心头又是一跳。他可以肯定,郭守云就是在打军火贸易的主意,可他又说他不打算做私人那种违法的军火贸易,那他打算怎么做?   军火贸易私人做永远都不是合法的,不管出口什么,哪怕仅仅是一颗子弹,其行为也是违法。而作这种生意,唯一不违法的方式,就是由国家来做,或者说是打着国家的名义来做——军贸局就是这样一个机构。   现在郭守云要做军火生意,可他又不想明目张胆的去触犯律法,而现在他又把自己这个军贸局的局长请到了车上,那他的用意尼古拉耶夫也就能猜到几分了,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年轻人要与自己的军贸局合作,从而打着国家的幌子从事军火贸易。   “那,那郭先生的意思是,希望由我们军贸局出面,同您合作做些生意啦?”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尼古拉耶夫舔舔嘴唇,不无激动地说道。   “合作做些生意?”郭守云笑道,“嗯,我喜欢你这个绕口的说法。不错,就像你说的,我的确是有意要与你们军贸局合作,维奇,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能与先生合作,那自然是我们的荣幸。”尼古拉耶夫舒了口气,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的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需要这么个机会了。虽然说这样的合作已经严重违反了军贸局的系统内规定,但是眼下,这人都要没有活路了,谁还会去考虑什么规定不规定的。   “不过先生,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尼古拉耶夫说道。   “呵呵,既然维奇你对合作没有异议,那就是自己人了,咱们自己人之间说话,哪有什么该不该讲的,有话你就尽管直说好了。”郭守云笑道。   “是,是,”尼古拉耶夫点头说道,“我想先生以前大概没有做过和军火相关的生意,所以您对这里面的一些关键性问题,应该不太了解吧?”   “不错,”郭守云毫不遮掩地说道,“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就有两方面的用意。一个呢,就是商谈一下合作的问题,另一个,就是向维奇你请教一下这方面的门道。”   “先生太客气了,能够为您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尼古拉耶夫谄媚地说道,“依据我在军贸局任职几十年来的经验,军火生意和其他任何一类的生意相比,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说细化方面的不同呢,那就是军火生意需要考虑的问题复杂一点,方方面面的禁忌也多了一点。”   “嗯,很好,再说的详细一点。”郭守云现在迫切需要了解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   “就拿先生刚才所说的合作来讲。”得到郭守云的认同,尼古拉耶夫显得更起劲了,他在军火贸易方面也算是行家了,谈这种本行的问题,他自然能够做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咱们现在如果要展开军火贸易,首先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利益的分配问题,这一点至关重要,倘若这方面的问题解决不好,那么咱们的生意就根本做不下去。”尼古拉耶夫首先说道。   “利益分配?”郭守云显然误会了尼古拉耶夫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说道,“维奇,你放心好了,我对自己人从来都不会吝啬的。只要咱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哦,对啦,那位斯尔金娜小姐现在如此年轻,想来她对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别墅很感兴趣吧?尼基塔,你把这件事记下来,回头替那位可爱的斯尔金娜小姐安排一下。”   “是,先生。”尼基塔头也不回的应道。   “郭先生实在是太慷慨了,”尼古拉耶夫也知道郭守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种误会,他倒是乐的接受,“不过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当然知道跟着先生办事,肯定不会受到亏待的,不过这个利益的分配,并不是我们军贸局的问题,而是其他方方面面的因素。”   “噢?你说。”郭守云恍然。   “从现在的情况看,咱们要想顺顺当当的做生意,那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远东军区的利益,因为咱们的货源现在都操控在他们的手上,没有他们的支撑,咱们别说合作成功了,连做生意的基础都没有。”尼古拉耶夫笑了笑,说道。   “这方面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刚才也跟你说过了,咱们现在为的就是解决军区的财政问题,因此,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异议的。”郭守云释然说道,“再者,咱们现在要去的,就是军区指挥部,兄弟我在那里还有一点发言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把货源的问题敲定了。”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尼古拉耶夫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因此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除了远东军区之外,咱们第二个要考虑的,就是太平洋舰队和安全委员会所掌握的边防军。因为军贸局出口物资所征用的舰艇,都是挂了‘军’字号的,所以出入境的时候,海关是无权查问的,但是太平洋舰队方面的稽查守备、边防军的军品验销,则都是专门负责监督军品物资进出口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军贸局的贸易,也有专门负责督察的部门?”这倒是郭守云第一次了解到的东西,他从不知道军贸局的背后,原来也有监督部门存在。   “当然,国内的制度历来如此,军贸局从成立以来,就有专门的督察机构在负责监管。”尼古拉耶夫很耐心地解释道,“从二十年代起,捷尔任斯基就将最初的监管权力收归到了当时的国家政治保卫局,也就是现在的安全委员会手里。而到了一九四一年,随着卫国战争的爆发,当时的海军部门也开始介入相关方面的工作。如今的这一套监管体系,就是从那时候定型的。从具体的程序上来说,军贸局的每一笔贸易,都需要首先拿到国防部的批文,以此批文去统调物资、组织货源。其间呢,安全委员会第十二处,会全程监控物资的征调、走运过程,直到货物出关的那一刻。” 第一三八章 军火贸易的门道(2)   没有监管的权力必然滋生腐败,而失去了监督的军火贸易,自然会更加的不可控制,因此,苏联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对军火出口贸易实施着严格的监管,郭守云之前认为军贸局没有监督机构,这显然是大错特错了。   “照你的说法,过去军贸局的军火贸易中,监管最严格是哪个部门?”听了尼古拉耶夫的话,郭守云稍一思索,问道。   “自然是安全委员会的第十二处,”尼古拉耶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们不仅在我们局内有专门的督察队,而且在海外,比如说古巴、伊朗等这些经常同我们保持贸易关系的国家里,也设有督察部门。总而言之一句话,第十二处对我们军贸局的监管,是无处不在的,任何一个细微的末节,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说到这里,尼古拉耶夫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咱们可以不用考虑他们了,因为今天上午我才接到的消息,第十二处的人已经全都撤走了,听说巴卡京同志出任了安全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他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撤销包括第十二处在内的一大批机构。巴卡京这个家伙很固执,历来号称什么铁面无私,不过对安全委员会这方面的工作,他是个外行,他只知道第十二处是个监听特务机构,却不知道它还肩负着别的一些职能。所以说,现在没有了十二处的干扰,先生的计划执行起来,也就少了一大障碍。”   对安全委员会的这个第十二处,郭守云也是有所了解。就他所知,第十二处的部门最基本职能,就是负责全民性的监听工作,监听电话、监察电报往来、监控无线电信号等等。而除此之外呢,他们的“业余”工作,就是侦查特大的经济类案件,诸如侵吞国家资财、非法炒汇、大宗的非法走私、泄露国家机密、盗取军事资料等方面的案件。换句话说,那就郭守云这一类的人,也属于第十二处的秘密侦缉对象。如今,巴卡京一上台,原本郭守云还要提防自己的电话是不是会遭到监听之类的威胁呢,可谁知这位新任安全委员会老大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第十二处给撤了,这感情好,回头郭守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巴卡京发个勋章什么的。   “现在国家提倡民主嘛,巴卡京同志裁撤第十二处,也是为了向民主自由靠拢,是一个很好的做法,毕竟对民众来说,他们的监听也是侵犯人权的。”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对,对,对,”尼古拉耶夫陪笑道,“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真正能够在出口渠道上影响正常贸易的,就只有太平洋舰队和边防军了。没有了第十二处的监管,咱们的货物只要出了海,那就是再不会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嗯,那既然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好办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太平洋舰队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西罗诺夫将军和我也有些交情,只要能够适当的考虑一下他们的利益,那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不会太困难。至于边防军……嘶,回头我亲自去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听郭守云这么说,尼古拉耶夫的心算是定下来了,一个能够直接影响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的人物,他要在目前的局势环境下做军火生意,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尼古拉耶夫隐隐感觉到,自己时来运转的机会现在已经摆在眼前,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那今后要什么没有?   “对啦,维奇,”郭守云仔细琢磨了一下刚才尼古拉耶夫所说的话,将有用的那些信息尽在脑子里,这才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刚才还说过,做这种军火生意还有很多的禁忌,这些禁忌是什么?”   “啊,先生,这方面的禁忌分有两个层面的内容,其一是国际范畴内的禁忌,其二,则是国内范畴的禁忌。”尼古拉耶夫急忙解释道,“对于国际范畴内的禁忌,单就咱们远东而言,实际上没有什么约束力,因为这方面的禁忌,主要是就武器的种类而设的限制。按照惯例和国际准则,任何国家的军火贸易,都不能涉及到两个方面,即核武器及其配套技术、设施,生化武器及其配套技术、设施。这也就是说,咱们的武器出口,一向以来都只能限制在常规武器方面,而在常规武器的设限上,尤其是中、远程弹道导弹的出口,也是受到一定约束的。而仅就咱们远东来看,大大小小四十一所武器生产机构,除了切列日科研所、济良卡军工、比利比诺核能设计院以及丘利曼高等研究院的东西不能碰之外,其它的都不在受限范围内。而在常规武器的出口上,还有一些国家方面的限制,比如说现在正在接受联合国武器禁运制裁的伊拉克。不过是否接受这种约束,还要看先生您的意思,因为伊拉克前段时间还同我们军贸局接触过,他们开出了一份六十亿美元的武器采购意向书,而莫斯科总局那边已经通过了,只不过……您也知道,这国内局势的发展失去控制,我们军贸局即便是有心做成这笔交易,也没有能力组织货源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知道,莫斯科军贸局既然接下了这份订单,那也就意味着联合国的所谓武器禁运并没有什么约束力。可话说回来,人家那毕竟是真正的代表一个国家,而他呢,则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所以莫斯科军贸局不去避讳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够大着胆子去做。   “至于说国内部分的禁忌呢,那也分为两个方面,”尼古拉耶夫继续说道,“这第一个方面,就是从技术层面来讲的。一直以来,军贸局所出口的武器,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即所谓的出口型武器,因为有很多配装的设备,在技术上领先于当今国际水准,故此,属于严格显示出口的。在这方面,军贸局内有着严格的规定手册,零零总总的一共涉及六十三个技术门类,三百七十余项相关规定,过去,这些规定触犯了任何一条,第十二处的人都会给我们扣上一个泄露国家核心技术资料的罪名。因此,这属于最紧要的一项禁忌。而另一个方面,则是出口国家有层级上的划分。按照我们部门内的规定,武器的出口方向国,被划分为六个等级,每个等级都有分门别类的约束,比如说古巴、朝鲜,他们就处在第一等级上,很多军事项目、技术,我们都与他们保持共享,属于约束最少的一个等级。而等级越靠后,限制就越多、越严格。嗯,如果先生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可以让人列一个相应的表单给您过目。”   “就这些?”见尼古拉耶夫说到这里听下来,郭守云扭过头,盯着他说道。   “基本就是这些了,先生。”尼古拉耶夫先是说了一句,继而又犹豫着说道,“不过在我看来,如果先生今后打算做这方面生意的话,那重点要顾虑的应该是国外部分因素,至于国内方面的限制,嘿嘿,我想已经没有什么约束力了。”   “嗯,你说的不错,”郭守云微笑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不过我现在想得更多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哦,先生请讲。”尼古拉耶夫好奇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郭守云笑道,“我就是想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咱们绕开国防部那边,以远东的名义从事这些贸易,在你个人看来,军贸局以往的那些贸易线路,还能继续使用吗?”   “这方面先生不用多虑,”尼古拉耶夫毫不犹豫地说道,“依托国防部做军火生意,有正规的做法,而绕开国防部做军火生意,同样也有正规的做法,至于说贸易线路,嘿嘿,不是我夸口,只要咱们手里有别人想要的东西,那买家才不会考虑你打着谁的名头呢,我可以轻轻松松的就把所有线路为先生接通。说句实话,其实国外大部分的买家,不论是政府方面的,还是反政府方面的,他们也不喜欢和真正的军贸局打交道。就拿简简单单的一笔生意来说,以往我们从接获订单到最终交易完成,起码要花费半年以上的时间,其间,申请、审核、做预算、报备等等一系列的手续,能把那些心急的买家逼疯。相对于咱们来说,一般需求量较小的买家,都会通过朝鲜人去做类似的生意,因为他们那里军火走私的现象较多,而同那些军火走私犯做交易,则简单的多,从下订单到交货,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再快的,甚至可以当月就完成交易。而今后咱们做这方面的生意,既然能够甩开国防部,那想来也不用走太多的手续了,我想对于这一点,那些买家只会感觉庆幸,而不会有任何顾虑的。”   “那我就放心了,”郭守云显然对这个答复颇感满意,他点点头,转口又说道,“这样吧,回头你找几个要求量小一点的,而且不会惹来麻烦,噢,最重要的是,信誉比较好的买家,和他们联系一下,等我把需要敲定的问题都解决好了,咱们马上就开始着手。”   “这没有问题,先生尽管放心好了,”尼古拉耶夫看上去颇为激动,他嘿嘿笑道,“需求量小的,眼下就有一个正在远东四处活动,如果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他们与先生您接触一下。只要咱们工作做得到位,麻烦应该是可以避免的。至于说信誉,嘿嘿,先生有所不知,作咱们这种生意的,信誉两个字从来只适用于卖家。” 第一三九章 第一笔交易意向   “‘信誉只属于买家。’这话什么意思?”郭守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忍不住有些好奇。有心想要询问一个解释,可就在这个时候,前座上的尼基塔转过头来。   “先生,我们到了。”尼基塔轻声说道。   郭守云闻言,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可不是,就在他与尼古拉耶夫谈话的这么个功夫,伏尔加轿车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远东军区指挥部。现在,车子正在缓缓地驶入军区正门。   “早就听说这年轻人同军区方面的交情深厚,如今看来,嘿嘿,仅用交情深厚来形容,似乎已经不太恰当了。”看着军区大门前那四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他们对这辆不打招呼就直接进门的伏尔加轿车不仅不加以阻拦,甚至还送上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尼古拉耶夫忍不住心中的羡慕,他现在对那即将到来的合作,是越来越充满期待了。   “去四号停车场,我想现在挈廖缅科将军应该还在办公室。”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随口说道。   “是,先生。”前面的司机听了,应声答道。   远东军区指挥部可不是一个小地方,从占地面积上来说,它几乎有三个街区那么大,而郭守云所说的这个四号停车场,就设在作战参谋部行政大楼的前面,而挈廖缅科的办公室,就在行政大楼的三楼。   “维奇,”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看了一眼身边这位若有所思的大胖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信誉只属于买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噢,先生,是这样的,”尼古拉耶夫回过神来,急忙解释到,“做咱们军火生意的呢,与普通生意最大的一点不同,就在于军火生意的所谓订货,其实是有两层含义。其一,就是买家下订单,其二,就是清结款项。说白了,就是一笔生意,在订货阶段的时候,买家就需要将所有的款项一次性付讫。所以我才说,在军火生意中,信誉只属于买家。”   “是这样的吗?”郭守云大为惊奇。别说,尼古拉耶夫所说的这一点,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买东西还没看见货呢,这货款就先要一次性付清了,这种买卖可真是太好做了。   “是的先生,这是按照国际惯例来的。当然啦,那种援助、半援助性的除外。”尼古拉耶夫笑道,“其实,这种生意惯例还是美国人最先制定出来的,二战前期的《租借法案》,现在这一类生意上的惯例,都是从那里来的。”   “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讲究。”《租借法案》郭守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不过美国人四一年为了应对法西斯战争而出台的这部法案,对后世的军火贸易产生的什么样的影响,郭守云却是丝毫不知情。   “是的先生,”尼古拉耶夫继续说道,“就像这几天一直赖在咱们这里不走的穆拉利塔兰,他就是代表着斯里兰卡反政府武装力量前来采购军火的。在此之前,军贸局已经跟他们打了六七年的交道,同他们之间的军火交易,咱们一直都是秉承着半卖半送的原则。而这一次,他们那边的情况看来是有些吃紧了,穆拉利塔兰的意思是,这次他们的采购议案,将会采取全额支付的办法,不过要求三个月内必须将所有货物由军贸局运抵猛虎游击队所控制的亭可马里地区。”   “这个猛虎游击队我也曾经听说过,”坐在前座上的尼基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来,瞟了尼古拉耶夫一眼,说道,“前两年听说他们曾经一度占领了斯里兰卡近二分之一的国土,不知道现在阿德纳普勒是不是还被他们控制在手里。”   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尼基塔正盯着自己,尼古拉耶夫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这大胖子是个好色如命的主,而坐在前面的尼基塔,偏偏又是个撩人魂魄的尤物,只要一看到这个女人,不管是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一个简单的背影,尼古拉耶夫都会忍不住想到自家卧室里那张绵软舒适的大床。不过话说回来,他更加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他所能享受到的,这些邪念,在心里转一转不成问题,但是一旦表现出来,那就搞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   “呵呵,尼基塔小姐真是见识广博,”干笑一声,尼古拉耶夫说道,“猛虎游击队前两年的时候,的确实力很强,他们的常备兵力最多时,曾经达到过三万人,一度超过斯里兰卡政府军的军力总和。不过受咱们这里的影响,以及国际上的封锁,他们的现状已经大不如前了。可是到目前为止,阿德纳普勒倒是还控制在他们的手里,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有钱购买武器了。”   “阿德纳普勒?”先后从尼基塔和尼古拉耶夫的口中听到这个地名,郭守云忍不住好奇的嘟囔一句。   “怎么,先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吗?”尼基塔显得兴致很高,她娇声说道,“这可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宝石之城’了,那里特产的星光蓝宝石享誉全世界。我记得是六年前了,前一任的安全委员会的第三局副局长伊贾琴科同志曾经搞到过一枚戒指,那上面的一块星光蓝宝石,足有六十克拉。”   女人似乎天生抵御不了宝石的诱惑,尼基塔这么说着,那双善睐的大眼睛里,分明覆满了星星。   “尼基塔小姐说的不错,”尼古拉耶夫笑道,“阿德纳普勒历来就是以富产宝石而闻名的,有一个很夸张的说法,就是在那里,开凿宝石直接用镐头挖就可以了。目前,全世界有记载的稀世宝石,就是那枚563.35克拉的‘印度之星’,也是由阿德纳普勒出产的。而唯一能与‘印度之星’稍稍媲美的,就是116.75克拉的‘深夜之星’,而它同样也是由阿德纳普勒出产的。”   尼古拉耶夫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偷眼看了一下郭守云,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至于说伊贾琴科同志的那枚戒指,嘿嘿,不瞒尼基塔小姐您说,那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上面所镶嵌的星光蓝宝石质地不纯,而且仅有56.75克拉,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我那里还收藏着一颗,虽然只有不到五十克拉,但是色泽艳丽、毫无瑕疵,绝对属于宝石中的上上品。如果尼基塔小姐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给您送过去,就算是一份见面礼吧。”   “真的?!”尼基塔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失声轻呼道。   “咳!”郭守云咳嗽一声,狠狠地瞪了尼基塔一眼。他心说干嘛这么没出息,没见过石头还是怎么回事?   被郭守云瞪的一缩脖子,尼基塔万分不舍的回过头去,不敢再在“石头”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了。   “呵呵,其实,其实……”郭守云的不满,令尼古拉耶夫也是一阵尴尬,他讪讪地说道,“如果尼基塔小姐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也不可能会看得上我那点小玩意,毕竟真正的好东西,还要说是在穆拉利塔兰他们那种人的手里。据我所知,‘印度之星’的确堪称是稀世珍宝,但是目前国际上排行第二的‘深夜之星’却有些名不副实,因为至少还有两颗同样的宝石,是应该排在它之上的。而这两颗现在都在穆拉利塔兰的手里,一颗不仅质地纯净,而且足重为整整的四百一十二克拉,至于另一颗,虽然稍微逊色一点,可也有足足的二百三十克拉。”   “噢?!”这回别说是尼基塔了,就连郭守云都有些心动了。尽管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郭守云对宝石这种东西的兴趣都不是很大,但是他却多少知道一点,如此两颗宝石肯定价格不菲。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琢磨着,如果能把两颗宝石弄来,在结婚的时候,将其送给妮娜做结婚礼物,那岂不是很有看头?   尼古拉耶夫也是个人精了,他一看郭守云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有些心动了。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像穆拉利塔兰那样的粗人,手里握着这么两颗稀世珍品实在是暴殄天物,”尼古拉耶夫一脸坏笑地说道,“如果郭先生有心照顾他们一下,回头我可以对他旁敲侧击一番,相信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这个粗人也会知道如何去做的。”   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似有点心不在焉,可是他的脑子却转的飞快。   可以肯定,尼古拉耶夫是有心要促成这件事的,这个胖小子如果能够达成这笔交易,肯定也能够从那个什么穆拉利塔兰的手里捞到一大票的好处,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的来劲。   不过话说回来了,对于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多利润的人,郭守云从不吝啬,而对尼古拉耶夫的那点小心思,他也同样抱着如此态度。   看得出来,尼古拉耶夫的确是做军火生意的好手,他不仅在行,而且在这方面还交友广泛、见识开阔,只要能够把他的贪欲和野心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郭守云才不管他私下里打什么算盘呢。   “嗯,也好,”考虑清楚这些,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你去安排吧,今天晚上找个时间就看可以。” 第一四零章 红羽过江   郭守云的伏尔加轿车,在远东军区指挥部里七拐八拐的转了一通,最终在紧靠着一个偌大操场的停车位上停了下来,透过车窗,尼古拉耶夫看到了几十米外的那栋三层红色小楼,他知道,那就是远东军区的中枢机构所在——远东军区参谋部行政楼。   此时,楼前的操场上显得很热闹,一群仅穿着灰色背心、短裤的士兵,正在操场上打垒球,看样子,国内的局势混乱了,这些当兵的倒是清闲起来。   “晚上八点吧,到时候你带那个什么穆拉利塔兰到我的别墅去,我在那里等着你们。”临下车的时候,郭守云将与穆拉利塔兰见面的时间敲定下来。   “好的先生,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紧跟着郭守云下了车,尼古拉耶夫在关上车门的时候,应声说道。   在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中,郭守云三人穿过停车场前的护栏甬路,径直朝军区参谋部行政楼走去。   就在郭守云与尼基塔两人缓缓步入远东军区参谋部行政楼的时候,从中国抚远通往哈巴罗夫斯克的江口航线上,一艘渡江客轮由抚远码头出发,缓缓驶向正好位于江心位置的黑瞎子岛。   身穿一袭黑色休闲套装的孙红羽,手扶船头的护栏,静静地望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小岛,她的心情此时显得有些矛盾,即有着几分期待,又有着几分的忐忑不安。   再过上几分钟的时间,客轮就要在黑瞎子岛的中方辖区靠岸了,随后,孙红羽将会在那里过境,进入苏联远东境内。从上次她离开布拉戈维申斯克返回哈尔滨,到现在已经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而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哈尔滨还是远东,都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天知道这种变化会不会也出现某些人的身上。   这段时间,孙红羽一直都在考虑郭守云这个“小狐狸”的问题。毫不客气地说,作为最早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孙红羽是郭守云起家时期最大的一个支持者,尽管她当时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可实事求是的讲,没有她当初的帮助,郭守云或许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可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郭守云的事业度过最初的艰难时期,开始步向蒸蒸日上的时候,孙红羽却在承受着国内压力的情况下,从她最初所扮演的角色上退了下来,从而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联想到“小狐狸”在远东的崛起,孙红羽时常琢磨一件事,那就是在两个月前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么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将会是怎样一派景象?这种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假象很难猜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公司的经营状况,肯定比最初那几个月要强上百倍不止。   看看这段时间从东北到远东之间的贸易状况,自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之后,郭氏兄弟的影响力便从中苏贸易中全面撤离了,而由于远东日趋高涨的排外情绪以及日渐混乱的治安状况,往来与中苏间的“倒爷”,也几乎全都换成了清一色的老毛子。就孙红羽之前所收集到的信息显示,自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以来,仅布拉戈维申斯克一地,就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了二十余家成规模的贸易公司,这些贸易公司一举垄断了从黑河到远东的整条进出口贸易线,等于是全盘接收了当初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一条商线。   在最初的时候,孙红羽还以为这些贸易公司只是郭氏兄弟的“托壳”呢,可是后来经过细致的调查,事实证明,这些公司与郭氏兄弟没有任何关系,而真正与这些公司有关系的,是一个远东新近崛起的黑手党组织。孙红羽通过多方渠道对这个黑手党组织进行了调查,但是很可惜,这个组织虽然看上去很松散,可它的高层核心却隐藏的很深,她根本得不到更加确切的情报。   孙红羽不知道这个黑手党组织是否在背后同郭氏兄弟有关联,可她却知道一点,那就是这兄弟俩并没有放弃进出口贸易的生意,只不过他们转移了方向,将贸易的目光从国内,转向了东亚、东南亚甚至是中亚地区。就拿目前流通在远东市场上的卷烟来说,两个月前,在远东最容易买到的卷烟,几乎清一色都是来自国内的,什么“恒大”、“五朵金花”、“云烟”之类的,而如今呢,远东市场上卷烟类商品可谓五花八门,而在这其中,韩国的“lights”、“ESSE”等都大有市场。其他的,像什么日本的大米、钟表、小家电,印尼的冷鲜肉等等,也全都出现在了远东的市场上,而在这方面,郭氏贸易公司仍旧占据着远东进出口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   一周前,谢雨桐去了一趟釜山,她回来后说起,在釜山市内,郭氏贸易公司就开了一家贸易站,虽然说目前苏韩之间还没有建立任何外交关系,但是釜山市政府方面仍旧给这家贸易站开出了很多政策上的优惠。据说这家贸易站开站才仅仅不到一个月,但是单周货物出口量已经达到了一百标箱以上(标准集装箱)。谢雨桐在釜山的时候,这家贸易站正在做应冬羽绒服、棉服的订货招标工作,从韩国各地赶来的二十几家轻纺厂代表正在四处活动,而釜山本市一家名为“licher”的轻纺厂,甚至请动了釜山市几名议员出面,希望能够把这份大额订单拿到手。   苏联人的远东轻纺工业落后,而海外贸易渠道又不畅通,谁都知道,只要能够打入那片市场,那么产品的销售就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而现在的情况是,远东的海关设限很严格,任何一艘货轮要想顺顺当当的在远东码头停靠,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卸货、发货以及销售了。但是釜山的这家贸易站不同,他们不仅有自己的通关渠道,甚至还有自己的大吨位货轮,据消息灵通的人风传,他们的货轮都是苏联军用的,而且他们在远东使用的港口,也不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民用港,而是太平洋舰队的军用码头,因此,这家贸易站在信誉上很让人放心。   “呜!”   一声颀长的汽笛鸣响,将孙红羽的思绪从刚刚的回忆中拉扯回来。她扭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此时的渡轮已经抵达了黑瞎子岛的岸口,披着一件米色风衣的谢雨桐,正从后舱的位置朝她走来。   “红姐,到了,我们上去吧。”走到孙红羽的身边,谢雨桐先是瞟了一眼正在纷纷拥下加班的乘客,这才对孙红羽说道。   “嗯。”孙红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迈步朝船桥的方向走去。   “红姐,”紧跟在孙红羽的身后,谢雨桐说道,“你在想什么,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挤出一丝笑容,孙红羽随口说道,“可能是刚才江风有些凉,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是,”谢雨桐摇摇头,攒着双眉说道,“依我看啊,你还是在考虑守云先生的事情。”   孙红羽没有接口,她顺着船桥走到岸上,深深地吸一口气,而后举目朝北边的哨卡处望去。   此前几年,对黑瞎子岛的归属问题,中苏双方断断续续的举行了几次谈判,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苏联政府,在近两年已经决定做出部分妥协了,可是随着这一场动荡的开始,中苏边境谈判陷入了暂时的停顿,而这个黑瞎子岛的北部地区,也仍旧掌握在苏联边防军的手里。从孙红羽所站的位置北望,可以远远地看到一处苏军哨卡,十几个背着突击步枪的苏联大兵站在哨卡后方悠闲地吸着烟,间或在界网的左近转上两圈。   “红姐,”没有得到孙红羽的答复,谢雨桐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这心也悬着呢。你说,咱们那边前段时间刚把人家的贸易公司查封了,能冻结的资金都给冻结了,公司的资产也都给没收了,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又要创办一个什么中远北方国际,还要大张旗鼓的做远东贸易,这……这守云先生心里能没有想法吗?”   “是啊,”孙红羽拢开被风吹散在额前的长发,叹口气说道,“如果他没有想法,那就不是‘小狐狸’了。所以,就象我之前叮嘱你的,这次过来,千万不要在守云面前提什么中远的事情,不然的话,咱们就什么都别想做了。”   “红姐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呢,这种事情我还能不清楚吗?”皱皱鼻子,谢雨桐不满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嘛,咱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看看老朋友,还有呢,这中秋节眼看就要到了,咱们哈尔滨今年中秋有灯盏……”   “还说你不是小孩子,”不等谢雨桐把话说完,孙红羽便摇头苦笑道,“像什么中秋节、哈尔滨灯展的事情,也不能在守云的面前提,像这些话,只有在守成的面前说在有效果。守云奸猾似鬼,你要在他面前提这些事情,他一眼就看出咱们在打什么主意了,一个搞不好,咱们就会弄巧成拙。”   “嗯,红姐说的有道理。”谢雨桐点头赞同道。   “一会儿过了江,咱们先去拜会守成,希望他们兄弟俩现在没在一起。”孙红羽又朝北边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第一四一章 你明白了吗?   当郭守云一行人从远东军区指挥部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钟了。中午还晴朗一片的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起了一大片的乌云,乌压压的,看上去就像是飘了一头硕大的乌色怪兽。而伴随着这片乌云一起到来的,则是时不时拂过街道的阵阵狂风,这风吹的很凉,带着一股明显的潮湿。   “看样子要下雨了,”坐在车里,郭守云看着正吹过街头的一股尘风,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估计这场雨下过之后,这该死的气温就要降下来了。”   “今年的冬天恐怕不那么好过啊,”尼基塔瑟缩着身子,依靠在松软的车座里,叹口气说道,“现在各州政府都有财政困难的问题,而保障局那边估计也拿不到今年的城区热电拨款了,这气温一点出现骤降的现象,那各地的冬季供暖就要成大问题了。”   “你的联想力倒是挺丰富的,”瞟了前面的女人一眼,郭守云嗤笑道,“如今才是九月份,距离真正降温的日子还早呢。再者说了,莫斯科不是一直提倡自由民主吗?不是一直提倡人权至上吗?那他们还能保障不了民众的过冬取暖?像这种问题,人家总统、总理的还没着急呢,你一个女人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对对对,先生说的不错,”尼古拉耶夫不失时机的凑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尼基塔小姐这份悲天悯人的善心,也着实令人钦佩。嗯,我知道先生一直都在做着进出口贸易的生意,这段时间,如果先生能够多进口一些御冬的物资,比如棉服大衣之类的东西,那趁着今年冬季的时候,应该能有不错的销路。”   “这种事情如果等你来告诉我,那黄瓜菜都凉了。”心中对尼古拉耶夫的后知后觉破不以为然,不过郭守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微微一笑,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嗯,维奇说的不错,真想不到,你这个军贸局的局长不但对军火贸易懂行,还这么有商业头脑。呵呵,现在我对咱们之间的合作可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嘿嘿,先生过奖了,其实我这点商业头脑,哪及得上先生之万一呢。”尼古拉耶夫谄笑道。   “好啦,我的维奇同志,过谦的话你就不要多说了,我是真的很看好你的。”郭守云脸上的笑容很淡,颇有那么种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他伸手在尼古拉耶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这段时间呢,你回去就加紧准备,最重要的是,先把局里那些无所事事、尸位素餐的家伙们裁撤掉。今后的合作,我可还要顾及军区的利益,所以这开销自然是越少越好,更何况咱们的合作毕竟不是那么符合规定的,因此知道的人同样也是越少越好。嗯,除此之外呢,记得转进时间把军贸局的仓库清理出来,你刚才也听挈廖缅科和席贾霍夫两位同志说了,只要你们这边准备妥当了,需要什么货物,他们可以在一周内就筹备完毕。”   “是,先生,您尽管放心,我回去之后马上就动手准备。”尼古拉耶夫先是很痛快地回答了一句,继而又面露难色,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关于这个裁员的问题,其实我之前已经有这方面的打算了。莫斯科总局那边,前段时间一次性裁员近半,而远东总局现有职员近两万,我原本打算裁撤一半以上的,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有困难?”郭守云扬扬眉,问道。   “是有困难,”尼古拉耶夫叹口气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局里账面资金严重亏空,我根本拿不出解雇职员所需要的那一大笔遣散费,不瞒先生说,我今天上午还在为这个问题发愁呢。”   “哦,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郭守云想都不想就直接说道,“我看这样吧,你明天上去跑一趟商业银行那边,我先帮你把局里短缺的那部分资金补上。你今天晚上就辛苦一下,把具体的亏空整理出来,形成一个账目明细,明天拿给我过目一下就可以了。”   “瞅瞅人家,什么叫财大气粗啊,为什么远东军区那帮子人甘心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啊?不为别的,就因为人家有钱啊。”尼古拉耶夫心头狂喜,他知道,自己这个大腿是没抱错,今天上午还在困扰自己的局内资金问题,骤然间就得了解决,这已经足够说明所有问题了。   “那先生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欣喜,尼古拉耶夫连连搓动着双手,兴奋地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这个资金的问题发愁,如果这两天没有资金到账,那局里当月的薪水都发不出来了。这个……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先生了。”   “先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这些钱我可不是白送给你的,”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抓紧时间把你们以前的渠道联系起来,只有那样,你的军贸局才有未来可言,否则的话,我是不可能每个月都给你们白送薪水的。”   “是是是,先生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尼古拉耶夫急忙说道,“我这两天一定卖一把力气,把所有需要做的工作抓紧办好,绝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伏尔加轿车依着来时的路线重新返回到军贸局的大门前,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郭守云仍旧倚在座位上假寐,而尼古拉耶夫则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钻了出去,随后,又轻手轻脚的将车门合拢。   老实说,郭守云这样的做法是相当不礼貌的,可是作为军贸局局长的尼古拉耶夫,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与此想法,他的脸上还始终带着那么一股子兴奋,同早上离开局里的时候相比,他身上的自信几乎勃然而出,令人侧目。   “先生。”当车子离开军贸局,尼古拉耶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的时候,尼基塔从前座上转过身来,打量了郭守云一会儿,才轻声唤道。   “嗯?”郭守云闭着眼睛,从嗓子里发出一个闷声。   “呼,”重重的呼一口气,尼基塔嗔笑道,“真是的,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   “如果不是你打扰的话,我还真就睡着了。”微微一笑,郭守云睁开眼睛,随口说道。   “先生,您觉得这个尼古拉耶夫可靠吗?”没有在是否睡着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尼基塔黛眉轻皱,轻声问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那一副谦恭的样子,实在是太逼真了,逼真的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可靠?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靠的。”郭守云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至于说这个尼古拉耶夫是否简单,哼哼,你也根本不用去考虑。想想看,军贸局的远东总局局长一职可是个肥差,他一个没有什么后台的人,却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近二十年,如果这样的人也算简单的话,那还有谁是不简单的?”   “哦?”尼基塔先是一愣,继而会意地点点头。老实说,她这一刻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点头,更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这人简不简单其实无所谓,关键是看他有没有弱点,识不识时务,”郭守云目光看向窗外,嘴里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森冷,“而维奇就很不错,我很喜欢他这样的人,贪财好色,但是却又很有头脑,最重要的是,他很识时务,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想想看,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搭上了安全委员会,还将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戒指当做礼物,送给了当时第三总局副局长伊贾琴科。按道理说,他这么长袖善舞的人,应该早就调到莫斯科去了,可是他没有,这么多年了,还在这个局长的职务上,这其中包含了什么样的信息,你仔细想过吗?”   “您是说,他没有野心?”尼基塔试探着问道。   “错!没有野心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郭守云嗤笑道,“维奇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赖在这个位置上不动,就因为这个职位是个肥缺,而他的野心也不在于权力,而是在于更加实惠的金钱。先生我会害怕维克托那样的人,会担心席贾霍夫那样的将军,甚至会顾虑莎娜丽娃那样的女人,但是却最喜欢对金钱充满欲望的合作者——就像维奇这样的人。在现在的远东,一个爱钱而又有头脑的人,都应该知道与我合作是最正确的选择,而维奇就恰恰是这么个爱钱又有头脑的人,你说和他合作,我是应该选择高兴呢,还是应该选择顾虑重重?”   “我明白了先生。”尼基塔恍然大悟,她点点头说道。   “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郭守云仍旧看着窗外,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尼基塔心头一跳,她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是真的明白了,先生。”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啊,”郭守云转过头来,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凌厉的在尼基塔脸上盯了片刻,而后突地笑了一声,说道,“记住一件事,回头给那个什么斯尔金娜选一套别墅,要在市区内的,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位置好,而且让那位迷人的小秘书满意。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和她多接触一下,嗯,最好要让她明白一点,那就是维奇能给她的,我们都能给她,而维奇给不了她的,我们还是能够给她。” 第一四二章 骤雨   “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尼古拉耶夫嘛。”尼基塔耸耸肩,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郭守云不可能一开始就对尼古拉耶夫充满信任,而他之所以要对斯尔金娜这么个女人另眼相看,就是为了在军贸局内楔一颗钉子。尼基塔还知道,别说是尼古拉耶夫这样的新人了,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无法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全部信任,当然啦,要说起来也不能埋怨这个男人疑心太重,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像他这种权势滔天的人,如果没有这份疑心,那恐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某一时间在想些什么,正因为如此,人与人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的误解,那么多的猜疑,同样是因为如此,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才会被看成一门艺术。   同尼基塔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郭守云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今天看起来好像有些疲惫,不想说话,也不想多考虑问题,因此,当车内再次沉寂下来之后,他又一次闭上眼睛,开始了新一轮的假寐。   伏尔加轿车在凉风拂起、光线阴霾的街道上疾驰,约莫十几分钟之后,才离开了哈巴罗夫斯克市区,驶上了通往南郊别墅区的柏油马路。   就在远远可以看到别墅区影子的时候,酝酿已久的这场秋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势来的很急,豆大的雨点划着斜线从天空中飘坠下来,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只是片刻的工夫,明镜的车窗玻璃上,已经趟满了雨水。   在车子驶进别墅区正门的时候,郭守云恰好从浅睡中醒转过来,他隔着趟满雨水的车窗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在别墅的正门前,六七个挎着枪的警卫,正冒雨向他的座车行礼。   “停车。”郭守云欠起身子,伸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吱!”司机闻声踩下刹车,伏尔加轿车稳稳的停靠在别墅正门之内。   “怎么啦,先生?”尼基塔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一把推开车门,而后弯腰钻了出去。   此时雨势似乎愈发的大了,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击打在伏尔加轿车的车顶上,溅起一朵朵蒙蒙的水花。郭守云从车里钻出来,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雨水就将他的衣服全数打湿了。   “先生,先生!”郭守云的举动,将车里的尼基塔吓了一跳,她慌不迭的扯了一副座套,从车里跳出来,而后快步跑到郭守云的身边,一边将座套张开,遮蔽在郭守云的头顶上,一边说道,“您这是干什么啊?雨下得这么大,咱们……”   “尼基塔,”抹了一把脸上沾挂的雨水,郭守云在别墅正门前的几个位置上打量一番,随后,伸手指了指正门入口处的左右两侧,说道,“回头找人,在这两边各搭一个遮雨亭,还有,在离大门……嗯,十米吧,就那个位置,给我建一个门岗,要建的大一点,记得通上供暖。门前几个开阔的位置,给我设上监控。”   说完这些,郭守云又指着那些正看着自己愣神的警卫,大声说道:“这冬天眼看着就要到了,往后一段时间雨水肯定少不了,这些兄弟负责着咱们整个别墅区的安全保卫工作,咱们也得尽量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可现在你看看,这别墅区的入口什么都没有,下雨刮风的,大家伙就要干挨着,这像什么话?”   “是,先生,我记住了,明天一早我就安排。”尼基塔赶紧说道,“您现在还是赶紧回车上去吧,这雨太大了。”   “你们谁是负责人?”没有理会尼基塔的话,郭守云冲那些警卫喊道。   那些警卫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名身材魁梧、军装湿透的年轻人快步跑过来,他在距离郭守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唰”的来了一个立正敬礼,而后大声说道:“军区指挥部内卫122连上士塔尼波夫向先生报道!”   “报什么道,我又不是你们的指挥官。”雨太大了,眼睛里有些进水,郭守云揉搓着眼角,失声笑道。   “嘿嘿……”这个上士塔尼波夫看上去有些憨,他杵在那里,只知道傻笑。   “今天雨下的太大,值岗就不要出这么多人了,”郭守云摇头笑道,“还有,一会儿记得到我那里去拿些烟酒什么的过来,给弟兄们分一分,大家伙都辛苦了,这就权当是慰问吧。”   “这不用了吧?”塔尼波夫上士犹豫着说道,“毕竟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军区那里有命令,不能……”   “在我这里不用管什么军区的命令,听我的就可以了,”伸手在塔尼波夫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记住,一会找人过来,我住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先生。”塔尼波夫上士点点头说道。   “嗯,那就好,你要是不服从我的命令,小心回头我扣你薪水。”郭守云笑了笑,这才转身朝车门的方向走去。   “先生慢走!”看着郭守云那湿漉漉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内,塔尼波夫沉默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先生,看看您,”尼基塔这次没有上车子前座,她从另一侧的车门钻进来,坐到郭守云的身边,一面用一条备用的毛巾替郭守云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不无责怪的娇嗔道,“就这一会工夫,身上全都淋透了,回头感冒了怎么办?像这些小事,您交代下来就可以了,何必自己冒雨跑出去布置。”   郭守云笑笑,将毛巾从尼基塔手里接过来,趁着擦脸的工夫,他扭头从车后窗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在车外,那个塔尼波夫上士兀自笔挺地站在雨中,愣愣地看着自己这边发呆。   “这有些事我亲自做,和交代别人去做是完全不同两个效果,”用毛巾将脸上的雨水拭净,郭守云随口说道,“更何况照顾这些人,对咱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将心比心,如果你不着意的关注别人,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关注你?哎,尼基塔,这为人处世上的很多玄机,你还没有看透彻呢。”   对郭守云这番话,尼基塔感觉有些不以为然。一群警卫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称职的话换掉就可以了,何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多费力气。   可尼基塔不知道的是,郭守云的为人处世原则,就是如此:越是对普通人,他越要好好的对待,要表现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为自己赢得一个很好的口碑。至于对那些原本就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则需要采取一种恩威并济的手段。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权术,是枭雄的处事逻辑,尼基塔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在,因为她不是郭守云,也注定成不了一个枭雄。   就拿今天这些大兵来说,郭守云刚刚的这一番作为,势必会给他们造成一个印象——郭先生与其他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不同,他没有架子,而且很知道如何去尊重别人,跟着这样的人做事,不仅受不了亏待,同时心里也感觉很舒服。俗话说人言可畏,但是转一个方向,这人言未尝就起不到好的效果。可以预见,今天这一幕,很快就能通过这几个警卫之后,传遍军区内卫部队,这样一来,郭守云的一种形象,就算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建立起来了。当然,这偶尔一事的影响不会很大,但是涓流汇海,一件一件这样的小事累计在一起,那所能造成的影响,就不是一点半点的了。   冒雨行驶的伏尔加轿车在别墅区里兜转了一圈,最终驶进了郭守云那栋别墅的后院,在庭前花圃旁的小停车场里,郭守云一眼就看到了守成那两辆同样款式的黑色嘎斯吉普车。   “嗯?”轻哼一声,郭守云屈指敲打着车窗,对身边兀自撅着小嘴的尼基塔说道,“今天守成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而且两辆车都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客人?”   “是不是里尔克先生从中东回来了?”尼基塔也感觉有些疑惑。守成这两辆嘎斯军用吉普是他的最爱,等闲他都不会让人碰一碰的。平时,这两辆车一辆存放在集团总部,一辆则由守成自己开着,今天它们一起出现在别墅停车场上,的确显得有些奇怪。   “是吗?”郭守云皱皱眉头,他想起了那个让人头疼的菲尔娜。的确,如果守成的宝贝车还有谁能动的话,那也就是里尔克的宝贝女儿了。   “怎么里尔克回来也不给我消息?”嘴里嘟囔一句,郭守云显然已经有些不满意了。   说话间,司机已经开车绕过停车场,直接来到了别墅前的台阶下。   同样是在这个时候,别墅的前门打开,穿着一身白色家居常服的妮娜,撑着一把雨伞从楼里走了出来,而紧跟在她身后的,除了笑容满面的郭守成之外,赫然还有两个大熟人。   “红姐?!”不知为什么,看着那道旬月未见的窈窕身影,郭守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她怎么来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尼基塔,郭守云皱眉说道。 第一四三章 计将安出?   “这人是谁?”尼基塔并没有见过孙红羽,而在国内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之后,郭守云兄弟俩也从没有在外人的面前,提起过孙红羽这个名字,因此,对于尼基塔来说,此刻站在别墅楼前的这两个中国女人是完全陌生的。   “两个朋友,以前的朋友,”郭守云说话时的表情有些怪异。对孙红羽,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曾经的合作者?感情上差强人意的朋友?这些或许都是。不过正如他所说的,“以前的朋友,”这“以前”两个字的含义很深。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时隔月余,这个曾经的朋友,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面前,郭守云的心里有点没底。   “哦?‘以前’的朋友?”尼基塔也听出了郭守云这两句话中的异样,她愕然片刻,追问了一句。   “嗯,一位很狡猾的朋友,”郭守云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在伸手去开车门的同时,压低声音对尼基塔说道,“一会儿你替我陪着妮娜,咱们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可不简单,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要记住沉默是金就好了。”   说完这番话,郭守云也不等尼基塔做出反应,就自顾自地推开车门,一挺身钻了出去。   “哎呀,稀客稀客!”从车里钻出来,还没等身形站稳,郭守云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他手扶车门,望着楼前台阶上的孙红羽,大声笑道,“我说今天这右眼皮怎么跳个不停,原来是家里有贵客上门了。红姐啊,这一别月余,你今天怎么想起到小弟我这来坐坐了?”   “怎么,不欢迎吗?”听了郭守云这番话,孙红羽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奈。她听得出来,郭守云这番话虽然说得热络,可实际上却夹杂了太多的隔阂与警惕,这一点,与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说是毫无二致。“稀客”?这个词又用在朋友身上的吗?   “红姐,你说哪去了,”快步登上阶梯,径直来到孙红羽的身边,郭守云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开怀笑道,“我郭守云就算不欢迎谁,也不能不欢迎红姐你啊,你可是我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这是真心话?”抛开心中的那一份落寞,孙红羽强自笑道。   “当然是真心话,小弟我在你的面前,什么时候说过违心的话啊?”郭守云做出一副很庄重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好,即然这样,我在你这儿多住上些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孙红羽趁势说道。   “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啊?”郭守云回答的很爽快,他一边同站在孙红羽身边的谢雨桐握了握手,一边笑道,“红姐你在我这儿就不用客气,别说是住些日子了,只要你高兴,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哥!瞧你这口无遮拦的,当着嫂子的面,你也不怕她多心。”郭守成在旁边打趣道。   “哦?这有什么好多心的,大家都是朋友嘛。”郭守云扭头看了弟弟一眼,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异样的眼神。   “知道是朋友还把人家凉在门口,”妮娜走过来,她伸手在郭守云的身上摸了摸,柔声说道,“你这身上怎么弄的?看看,全都湿透了。”   “没什么,刚才在前边门口处理了点琐事,”郭守云握住妮娜的小手,顺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一口,轻声说道,“你先陪红姐和雨桐说说话,我去把衣服换了。”   “嗯,”妮娜看了自己的男人一眼,柔声说道,“那你快去吧,别着了凉。”   “知道了,”郭守云笑笑,转头对孙红羽说道,“走吧红姐,到里面坐。我这身上全都湿透了,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先让妮娜陪你坐坐,我马上就下来。”   “哥,我陪你去吧,”紧跟着郭守云的话头,守成说道,“今天公司那边的月底结算做出来了,我有些打算想跟你说一说,你来拿个主意。”   “这些事过后再说吧,”郭守云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看看孙红羽,犹豫着说道,“红姐在呢,你去陪她说说话,公司的事情,什么时候说不行啊。”   “这有什么,红姐又不是外人,她还能挑咱们的礼啊?”瞟了孙红羽一眼,守成失笑道,“再者说了,她们几个女人在那里说话,我一个大男人搅和在里面多不自在。”   “去吧,去吧,”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孙红羽挤出一丝笑容,嗔怪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早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既然是生意伤的事情,那就先去谈吧。不过你们可快点下来,否则的话,小心我把妮娜妹妹拐跑了。”   “两分钟,只要两分钟就成了。”郭守云陪笑一句,随即朝孙红羽做了“请”的手势,将一行人让进了楼里。   郭守云的这栋别墅,一进前厅就是一个偌大的客厅,而通往楼上的电梯,则是在右侧走廊的尽头。   “妮娜,看起来这段时间守云变了很多啊。”看着郭氏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孙红羽不无感慨地说道。   “是吗?我没有感觉到啊。”妮娜显得很内敛,她浅浅一笑,说道。   “你当然感觉不到,”心里嘟囔一句,孙红羽叹口气说道,“其实不止是守云,就连守成也变了很多。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的大孩子,可是现在……他也成熟多了。”   孙红羽这番话的确是有感而发的,对她来说,今天守成的表现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面对她的屡屡旁敲侧击,这个当初血性十足、性格内敛的小伙子,竟然一直都不动声色,这让原本信心十足的孙红羽倍受打击。   这次来远东,孙红羽的计划安排的很周详,她以郭氏兄弟俩的性情差异为切入点,打算先把守成的工作做通,然后通过他去影响郭守云,从而促成中远与郭氏之间的新一轮合作。在孙红羽看来,郭守成是一个心机很浅,而且乡土观念比较重的人,而郭守云这个人虽然心机深沉、诡计多端,但是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他把亲情这个东西看的比较重。因此,对中远集团能不能进入远东,并在这边获得郭氏集团的鼎力支持的问题,显然就不能直接从郭守云那一方着手去谈,走一个曲线,先以乡情拢住郭守成,然后通过他去对郭守云施加影响,这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退一万步说,只要能把守成拉过来,那么即便郭守云仍旧不答应与中远合作,他至少也不会在中远进入远东的问题上横加阻挠,而这一收获对中远来说就已经很大了。   现在的远东,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苏联管制下的远东了,在这里,莫斯科的命令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真正在这里掌握着绝对话语权的,还要说是郭氏兄弟两人。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得到郭氏兄弟的认可,中远集团冒冒失失地进入远东,那别说是敞开门来做生意了,集团的员工能不能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都成问题。更何况中远的野心很大,现在孙红羽手头可以调动的资金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集团要在远东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由上面直接布置下来的任务——为宝钢采购大型的程控轧钢机机组。自从中远搓摊成立以来,孙红羽了解了一些宝钢所面临的局面。自从七九年建厂以来,宝钢一直都在同日立公司合作,而宝钢集团所采用的轧钢机及其技术,也全部都是由日立公司提供的。这两年,宝钢的大型程控轧钢机面临更新换代的问题,而日本国内由于经济的不景气,尤其是受房地产泡沫经济破碎的影响,日立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面对这种情况,日立在宝钢设备更新的问题上,提出一系列较为苛刻的条件。正因为如此,国内打算另寻一条路子,也就是将目光转向面临解体危险的苏联。不得不承认,老毛子或许在搞经济上很差劲,但是他们的重工技术,却是始终处在世界前列的,如果能把这边的路子走通,那有很多一直存在的问题,也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中远所窥伺的,不仅仅是成品的轧钢机械,他们还要拿到苏联钢材锻造方面的相关技术。机械有价,可是这技术无价啊,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中远不找郭氏集团合作,还能找谁?现在不说别的,就说远东的阿穆尔钢铁厂,它正处在郭氏集团的实际操控之下,中远所需要的东西,这家钢铁厂全都有,关键一点,就看郭守云肯不肯放手了。   在来之前,孙红羽把一切都想的挺好的,用感情把郭守成套住,再以利益为主、郭守成的进言为辅,引郭守云上钩。可如今看来,这条路子走不通了,可以想见,郭氏兄弟选在这个时候一起上楼,他们在背后肯定会相互沟通一番。孙红羽也许会低估郭守成的智商,但是她却绝不敢小看郭守云的眼光。这兄弟俩个凑在一起,只要守成将今天下午的事情和盘托出来,那“小狐狸”肯定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用意。对于这一点,孙红羽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第一四四章 揣度   “红姐什么时候来的?”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间里,当两扇亮钢板的电梯门缓缓闭合之后,郭守云脸上的那份笑容骤然消失了,他眉头微攒,沉声对守成说道。   “具体时间不知道,不过她到集团的时候,是两点半左右。”守成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大哥,同时回答道。   “两点半左右?”郭守云歪头思索了片刻,转而问道,“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吗?”   打着手里的火机,替郭守云将烟点燃,守成摇头说道:“这一下午,她天南海北的砍了一通,从渥太华的经济形势到远东这段时间的局势发展,又从日本的泡沫经济说到汉城的游行示威,总而言之,就是有用没用地说了一大堆,可就是没有说她这次来远东的目的是什么。”   “哦?”郭守云有些迷糊了,在他的印象中,孙红羽可是个相当功利的女人,她此次来远东如果说只是为了访友,那就过于滑稽了,别说是他郭守云,恐怕连妮娜都不会相信。而现在的问题是,她下午究竟和守成说了些什么,郭守云毫不知情,因此他也无法了解到守成没注意到的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可以笃定一点,那就是这次孙红羽前来远东,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他们郭氏兄弟俩是什么人?那是在国内公安部红头通缉令上挂了号的重犯,国内的人与他们撇清关系尚且唯恐不及呢,谁还会有事没事的过来探望他们?尤其是孙红羽,她可不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在国内背景深厚的女人,在这么个敏感时期,不惜舍身犯险的前来远东,探望两个在国内遭受通缉的重犯,这种事情在常理上都说不过去,难道郭守云还会相信?   “我估计这次红姐过来,恐怕不是她自己的意思,”看到大哥紧攒起眉头,守成吐了一个烟圈,叹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啊。”   “噢?!”郭守云精神一振,追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守成有些落寞地说道:“大哥,我和你不同的,虽然之前和红姐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是当初我可是把她当做未来的嫂子看待的,所以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我可从来都没有耍过什么心机,而她那时候……”   说到这里,守成顿了顿,他抬手揉搓着额头,叹气说道:“那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了,但是这一次,我能感觉的出来,她在和我谈话的时候,虽然仍旧像当初那般的热络,可是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夹杂着太多试探的意思,而且里面那种小心翼翼的味道很浓,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大哥,你也说过,这人都是会变的,可我琢磨着,一个人变得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变成这样吧?所以我觉得,这次红姐过来恐怕是……是有人在背后一力推动的结果。”   听了守成这番话,郭守云有些不以为然。一个人要变的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别说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赶上某种外部环境的局面,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能让一个人从里到外变个透彻。更何况,当初孙红羽在和守成接触的时候,未尝就没有言语中的试探、揣摩,只不过那时候的守成还很不成熟,他察觉不到罢了。现如今呢,随着接人待物经验的增长,守成已经日益成熟起来,孙红羽仍旧用当初的那种伎俩来对付他,难免会自露破绽。   不过话说回来,守成的考虑也未尝没有可能,从孙红羽的家世背景来看,如果国内有什么主意打到了远东的头上,那迫她出面来办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说她身不由己也并无不当。   考虑问题要全面,在最终的答案揭晓之前,绝不依靠主观臆断来否定一种可能性,也不依靠主观臆断来肯定一种可能性,这就是郭守云思考问题的逻辑。   “哎,哥,”守成并不知道大哥的心里在盘算什么,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今天下午同孙红羽的一番交谈,令他受了一定的触动,因此,他现在的心情失落的很,“说实话,今天红姐的态度让我很失望,也让我感觉很难受。诚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咱们兄弟俩什么都有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以往我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可是话说回来,咱们也失去很多了,不说别的,看看现在咱们身边还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了。”   “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到了楼上,紧闭的电梯门缓缓开启,可是无论郭守云还是郭守成,都没有迈步走出去的意思。   “今天下午,红姐说起中秋节就要到了,她说要赶在那之前回哈尔滨去,还问我有没有亲戚朋友的留在国内,她可以代为探望。”守成让再继续感慨,而郭守云这个大哥,则是他最好、最“称职”的听众,“我当时就想,小妹去了加拿大,她中秋要怎么过啊?以前咱们每逢中秋的时候,都会三个人一起回石人镇的,看看镇上的乡亲们,给爹娘他们坟上添柱香什么的,虽然说爹娘他们在坟里头,咱们兄妹三个在外头,可好歹那也算团圆了。唉,哥,我记得那是七八年的时候吧,那时候小妹才八岁,还不怎么懂事呢。赶上中秋,她看见人家刘婶家的樱子吃月饼,也吵着要吃。那时候你在一建公司做小工,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六块半,三毛钱一块的月饼,你给我和小妹一人买了一块,自己却抱一块炊饼对付,还骗我们说你先前吃过了。呵呵,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时候的月饼真好吃,青红丝的,皮厚馅少,还硬邦邦的,可吃在嘴里,就觉得那么舒心,你不知道,那年的中秋,我晚上窝在被子里哭了一晚,辍学的念头,也是那一晚萌发出来的。”   “傻小子,那时候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郭守云的心里也颇有几番滋味,老实说,对于那时候记忆,他心头模糊地很,毕竟不是他自己所亲身经历的,不过,或许是灵魂烙印的关系,他在听郭守成说起这番过去的时候,仍旧能够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触动。   “当然记得清楚,”守成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水,失笑道,“过去的事情就是‘本’啊,忘了本怎么行?哥从小就告诉我和小妹,这人不管怎么受穷、受饿,也不管怎么发达、豪富,都不能忘本,不能没了骨气,这话我一直记着呢。”   “嗯?这事有点不对!”郭守云心头一动,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似乎话中有话啊。   猛一抬头,郭守云将目光直直地盯在守成脸上,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查看到点什么。守成没有躲避,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回视着自己的大哥,因为眼里还有泪水的缘故,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非外清澈透亮。   兄弟俩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在这种目光交流中,他们彼此都体会到了很多东西。   从守成的眼神里,郭守云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的确从孙红羽那里察觉到了某些东西,而且他似乎对孙红羽暗示的那些东西很心动,只不过出于某种考虑,他并没有做决定,也不想直接说出来干扰自己的判断,因此,他才选择了这么一个方式,来同自己这个大哥交流。   联系刚才守成所说的那些东西,郭守云系统的梳理一下,自己这个弟弟说了那么多话,重点无非就是两个:其一,提醒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要忘本,在二十六块半的工资条件下,花费六毛钱去买两块干硬的青红丝月饼或许很吃亏,但是吃着很舒心,从本质上来说,谁赚谁亏便很难下定论。其二,守成也是在向这个大哥表明立场,他没有忘本,大哥当初买了月饼他很开心,但是过后又为大哥的辛苦痛哭一宿。所以,在今后的事情上,他还是听大哥的,辍学也好,辛苦也罢,他都跟在大哥的身后,始终如一。   “臭小子!”伸手在守成的胸前擂了一拳,郭守云笑骂道,“什么时候学会跟大哥动心眼了,有什么话不直说,还搞的这么玄而又玄的,我看你是想找揍了。”   “我哪有……”守成眨巴着眼睛,装傻充愣地说道。   “算啦,算啦,懒得和你这臭小子计较,”郭守云摇头笑道,“你的心思我明白,红姐这次过来,不过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会好好接待她的。正如你所说的,咱们的朋友现在越来越少了,我也不希望到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不过我的立场也很明确,咱们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交情其次,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原则到哪都不能变。红姐要来做生意,好,我欢迎,只要她能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那我还真不吝啬多给她一些帮助和优惠。但是如果她还有别的什么目的,那对不起了,翻脸不认人的事情,大哥我也做得出来。在这一点上,我希望守成你能够理解我,你要知道,这里是远东,是咱们的地盘,可也是老毛子的地方,红姐她说到底都是外人,她和咱们的身份不一样。咱们在这里打拼近一年,目前才算是刚刚融入这里的生活,在莫斯科那些政客的眼里,咱们虽然有着黄皮肤,可却与中国扯不上关系了,咱们就是远东人,彻彻底底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身份,咱们才会得到老毛子的认同,关起门来,咱们在远东折腾的再热闹,他们也只会考虑一个权力与利益的问题。但是如果咱们摆明立场,为红姐这么一个‘外人’招风引雨,甚至是配合她在这里搞三搞四的,那很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一点你领会得到吧?”   “嗯,我明白,大哥。”守成也知道大哥说的是事实,他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担心的是红姐,如果她这次过来真的是身不由己话,那……”   “那不是我们可以为她考虑的,更何况,她还可以选择永远留在远东,”不等守成将话说完,郭守云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举双手赞成她留下来。”   “哎,那你打算怎么和红姐交涉?”叹口气,守成转口问道。   “怎么交涉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想怎么样。”郭守云摇头说道,“如果她当我是朋友,那有什么需要就应该直接提出来,我这个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有付出就要索取回报,大家礼尚往来,这朋友才能继续做下去。”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揽住守成的肩膀,推着他走出电梯,这才继续说道:“红姐这个人很狡猾,和她打交道你不擅长。我看这样吧,正好今天晚上有个斯里兰卡的客人要和我见面,八点钟的时候,军贸局的尼古拉耶夫会陪他过来,具体的商谈内容,尼古拉耶夫和尼基塔都清楚,你替我去把他摆平了。至于红姐那边,我亲自去和她谈,你就不要过问了。”   “别搂着我,你衣服全都湿透的,我可是刚换的衣服,”伸手将大哥推开,守成笑了一句,继而说道,“那这样也好,我现在和她说话,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这样吧,明天我也不过来了,正好符拉迪沃斯托克那边有一大批货物刚运过来,我过去处理一下。”   “嗯,去吧。”郭守云放下心来,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弟弟有心结,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并不是很严重。 第一四五章 地移事异   和郭守云交换了彼此间的意见,郭守云这才走进自己的房间,将身上那一袭早就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而后闪身下楼,直奔底层客厅。   与守成从电梯里出来,郭守云这前脚刚刚踏上走廊里的地毯,就听见一阵儿清脆悦耳的笑声,从客厅的方向传过来,紧接着,妮娜的声音响起:“红姐,你又来取笑我,才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呢。守云他去莫斯科的时候,正赶上市里最乱的那一段时间,我连门都没敢出去。更何况那时候爷爷对他有很大的意见,他整天把佩枪带在身边,说是只要一看到他,就要把他给毙了,你想啊,在那种情况下,我哪敢到机场去接他?”   “哦,是吗?那后来呢,守云和谢苗老将军之间的矛盾是怎么化解的?”孙红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不过如果妮娜如实的把这个问题回答了,那郭守云的一些私密,就又被人家套走了。   “那还用说,守云他是什么人红姐你还不清楚嘛,”好在的是,妮娜也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她笑道,“你们中国有两句成语,叫做‘长袖善舞’、‘舌绽莲花’,守云那张嘴就是能说,明明没理的事情他也能搅出三分歪理来,爷爷哪是他的对手……”   “什么没理的事情也能搅出三分歪理来?”和守成对视一眼,郭守云换上一副笑脸,还没穿过走廊,便大声笑道,“你们几个是不是躲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你的坏话还用说吗?”看到郭守云兄弟俩从走廊里出来,妮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她白了郭守云一眼,轻声笑道,“就像红姐说的,你就是一个‘小狐狸’,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从上到下都坏透了的小狐狸。”   “瞧你这话说得,我有这么坏吗?”揉揉鼻子,郭守云走到孙红羽对面的沙发前坐下,讪笑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啊,平白无故这么诋毁我,小心我等红姐走了之后和你算账。”   “我才不怕你呢,”妮娜皱皱鼻子,伸手扶住郭守云的肩膀,轻笑道,“好啦,你在这陪红姐聊会,我去给你和尼基塔熬点姜汤,你们淋了这一场雨,得去去寒,不然会感冒的。”   “嗯,你去吧,顺便吩咐人把晚餐准备好,忙活了一下午,我这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在妮娜的手背上拍了拍,郭守云柔声说道,“噢,对啦,让他们准备中餐,我记得上次红姐过来就说吃不惯这边的东西,今天正好,咱们就换换口味。”   “好的,”妮娜很温婉地点点头,而后转头对孙红羽和谢雨桐说道,“红姐,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吧,夫人。”尼基塔这时候也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孙红羽的目光在尼基塔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欠起身子说道:“那就麻烦妮娜妹妹了。”   妮娜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尼基塔从大厅左侧的走廊转了出去。   “守云,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啊,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个能干的秘书?”看着妮娜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孙红羽笑道。   “秘书?”郭守云失笑道,“你说尼基塔吧?她哪是什么秘书,算是我的一个助手吧,人还不错,挺能干的,主要是脑子灵活,而且没有什么野心,值得信任。”   听得出郭守云这话里有话,孙红羽也不在乎,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浓香四溢的碧螺春,那神态悠闲的,就好像真的做到心无牵挂了一般。   “红姐,”郭守云对她这种水打不进的态度,也没什么办法,他笑了笑,说道,“这段时间你在国内还好吧?公司那件事有没有影响到你?”   “还行吧,”放下茶杯,孙红羽抿抿嘴,浅笑道,“公司毕竟是以你的名义开设的,而且国内那边也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因此除了查封之外,就是做了两次核查,然后就没动静了,所以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   “哦,那就好,”郭守云夸张地做了个松口气的表情,“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你和雨桐,唯恐国内公司的事情会牵累到你们,如今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们汗毛都竖起来了,”看了一眼身边的雨桐,孙红羽嗤笑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谁还能不知道对方的那点脾性。说吧,你们兄弟俩刚才上楼都商量了点什么,是要升堂问案,还是要不顾颜面的把我们两个小女子扫地出门?”   “红姐,你还是那么喜欢抢白人,”孙红羽突然转变作风,来了这么个开诚布公的入题方式,这一时间还真让郭守云有点不适应了。愕然片刻,郭守云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小弟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对红姐你,什么升堂问案的事情,小弟做不出来,至于那个扫地出门,我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实话对你说吧,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红姐你这次过来,如果说是仅仅为了探望小弟,那没的说,我举双手欢迎。你也知道,我和妮娜正在找时间时间举行婚礼呢,以前这个日子一直没订下来,现在既然红姐你来了,那我就不拖了,这大喜的日子,我就订在这段时间里。到时候呢,守成给我做伴郎,你就给妮娜做伴娘,咱们热热闹闹的聚上它一阵子。按照妮娜她们家乡的风俗,这婚礼操办要持续些日子,而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公事我一概不理,我相信这意思红姐你也应该明白了。当然,如果说你这次来远东还有别的目的,那也好办,咱们大家都不要兜圈子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有什么打算,尽管明明白白的在今天提出来,只要我能够接受的,哪怕是苛刻一点的要求,我也绝不说二话。”   “你们兄弟俩都是这意思吗?”没有直接回答郭守云的问题,孙红羽瞟了一眼坐在客厅角落里的守成,轻声说道。   “红姐,你认为我们兄弟俩会有两种意见吗?”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孙红羽知道,自己的计划到这个时候算是彻底落空了,正如郭守云所说的,现在已经没有绕弯子的余地了,以前那段时间的交往,令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郭守云虽然平素显得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但是他说出来的话,那就从来没有多少转圜的空间。好啦,现在他把条件摆出来了,“有事现在就谈,现在不谈,过后就永远不要谈了。”   “我要做远东的生意!”再不遮掩什么,孙红羽贝齿轻咬下唇,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远东很大,市场很开阔,红姐要来这里做生意,我同样是举双手赞成,”郭守云自然不会被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所打动,他语气淡漠地说道,“我想在这件事上,你没必要来问我的意思。”   “我要做的,是进出口贸易。”孙红羽补充道。   “进出口贸易?那同样可以做,”郭守云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远东的进出口贸易规章制度已经放松很多了,只要不是违禁品,不是偷逃税款的走私贸易,那这一行谁都可以做。如果红姐对这边的情况不了解,那也好办,现在这边的市面上也有很多代理公司,所有的手续他们都能代办。”   孙红羽气苦,这“小狐狸”摆明了就是寸步不让,他这幅“你做生意与我无关”的撇清,明显就是要她把所有的底子全都抖搂出来。说实话,如果是做普通生意的话,那她才不来受这份气呢,可问题是,现在集团成立之初所要做的,就不是普通生意。就拿那些动辄耗资数亿美元的轧钢机械来说,一套机械固然价格不菲,可是那东西终究有价,苏联政府这边也没有对此类设备出口的相关限令,最关键一点就在于,集团需要的不仅仅是设备,还有此类的一些列相关技术,而这些技术类的东西,都是苏联轧钢行业内的机密,是受苏联工业部门严控的。因此,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很强硬的背景和严密的渠道,中远即便是进入了远东,也不可能搞到这些技术,说不定一个搞不好,还会引来间谍纠纷之类的国际关系摩擦。   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郭守云了,在气苦的同时,孙红羽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她甚至觉得国内在对中远这个问题的考虑上,有些过于乐观了。国内是国内,远东是远东,在国内,一道条文就能把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查封,一纸通缉令就能把郭氏兄弟俩变成过街老鼠,但是在远东,尤其是现在的这个远东,郭氏贸易公司可以把政府的若干条文当成无字天书,而郭氏兄弟俩,也能把任何通缉令当成擦屁股纸。   地移事异,国内对这一对兄弟还有什么约束力吗?很显然,答案是没有,在这一点上,其实孙红羽早就有所认识了。现在坐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她孙红羽作为中远的代表,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背景,都仅仅是一个前来寻求合作的企业法人,在这个谈判桌上,能够拿出什么样的代价在中远,而接不接受合作,则在于郭守云。孙红羽相当怀疑,她来之前所准备的那份合作协议,郭守云能接受吗? 第一四六章 要听实话?   “守云,你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苦笑一声,孙红羽向前欠过身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刚才也说了,咱们要开诚布公的谈,那现在何必还要……”   “红姐,不是我在耍你,而是你在耍我,”不等孙红羽把话说完,郭守云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身子伏低下来,几乎是将脸凑到孙红羽的面前,他面色严肃地说道,“你要你要来远东做生意,这话有点不尽不实吧?你老实告诉我,是你要来做生意,还是有别人在背后唆使你过来的?咱们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彼此间是隐瞒不了的。”   孙红羽一窒,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但是毫无疑问,郭氏兄弟俩已经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这个重要吗?”犹豫了一下,孙红羽试探着问道。   “不是重要,而是很重要,”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去做,而现在你要来同我谈生意上的事情,却不把这一笔生意的真相告诉我。红姐,我这个是喜欢钱,用国内的话来说,我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但是有一点,我爱钱是爱在保住命的基础上,没可能别人把我卖了,我还傻呵呵地坐在这里数钱。”   “守云大哥,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谢雨桐从一开始便坐在孙红羽的身边,她对郭守云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显然非常不满,此刻她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红姐这次过来,是抱着很大诚心的。当初你们之间不是也曾经合作过吗?那时候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办的多好?同样是生意上的合作,为什么这次你就推三阻四的?”   “雨桐!”一听谢雨桐这番话,孙红羽的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她心说:妹子啊,妹子,你这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啊?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明显就是守云心头的一根刺,你现在把这事提出来,不等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雨桐妹子真是快人快语。”幸好的是,郭守云似乎没有心思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事情上纠缠,而且说实话,他对这个学会计出身的小姑娘,还真是抱有几分好感,在他看来,这小姑娘没有什么心机,从本质上来说,她与自己还有孙红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不过有好感归有好感,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郭守云可不希望一个不懂行情的小姑娘在旁边时不时的插科打诨。   “不过这生意的事情,不是快人快语就能解决的,”看了一脸忿忿的谢雨桐一眼,郭守云笑道,“嗯,雨桐妹子大概是听我们谈这些东西感觉气闷了吧?这样吧,守成,你带雨桐到楼上去聊会,要不带她去看看你那些藏品,你不是整天说自己的收藏没有人懂得欣赏吗?现在让雨桐给你参谋参谋也好。”   “看我那些藏品?”郭守成坐在旁边,听了这话忍不住觉得好笑。他那些个“重金属”藏品,估计没有几个女孩子会感兴趣的,这要让谢雨桐看了,她不吓得惊声尖叫就不错了,还参谋什么啊。不过郭守成也知道,大哥这是有意要支开雨桐,他琢磨着,也许大哥过会要同红姐商谈的事情,肯定不太希望被外人听到。   “是,大哥,”郭守成站起身来,招呼着谢雨桐说道,“走吧雨桐,我带你去我的住处看看,离这不远的,就在前面那条甬路上。”   “哼,去就去!”谢雨桐哪能不知道人家是嫌自己在这儿碍事了,她忿忿地站起身子,也不用郭守成引路,大跨步的就朝正门方向走去。   “一会儿记得过来吃饭。”扭过头,笑眯眯地看了谢雨桐的背影一眼,郭守云笑道。   “守云,”看着雨桐和守成的身影消失在正门前的回廊里,孙红羽率先回过神来,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所有的真相,那好,我也不瞒着你了。的确,这次我来远东,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的生意牵路,而是为了在远东和国内之间,开辟一条半公开、半隐蔽性质的特别贸易渠道。”   “我在听。”郭守云提起茶几前面的水壶,为孙红羽的杯子里添满茶水,头也不抬地说道。   “半月之前,国内六个部委牵头,在哈尔滨戳摊组建了一个中远北方国际集团,”孙红羽道了一声谢,而后说道,“按照父亲的说法,上面对这个集团的组建与未来寄予厚望,因此,为集团组建之初的三个立项,人行方面将会陆续投入七笔储备资金,而首批投放的资金额度就高达一百五十个亿。”   “哦,人行直接投放资金,这岂不成了国营性质的商企集团了,”郭守云皱皱眉头说道,“红姐,你的意思是,这样一个集团要来远东发展?不是我泼你们的冷水,目前的远东,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外来的大投资项目,这边的审查相当严格,像你说的中远北方,这边是不可能给它放开生存空间的。”   “你想错了,守云,中远北方并不是国营,而是股份合营,它的投资立项虽然是人行一手操办,但是对外,它却是由北京、上海等地的十二家私营企业合股投资建立起来的。”孙红羽摇头说道,“而在这其中,就包括了我的红羽集团。”   “我明白了,你继续说吧。”郭守云立刻会意过来。这东西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国家暗中出资,表面上私营合股的企业集团,世界上有的是,像这一类的企业集团,一般都担负着“国”字头企业所无法承担的贸易任务,因此,从这方面来讲,中远北方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中远初创,要想进入远东还存在诸多的困难,”孙红羽继续说道,“目前苏联国内局势持续动荡,苏联人的排外主义倾向也日趋严重。不瞒你说,半月前,国内相关部门做过一些试探和调查,中远的立项申请书已经报到了莫斯科,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批准。据内线的消息,这份立项申请书被苏联商贸部门打到了远东商贸总局,然后远东商贸总局又给打回莫斯科。”   孙红羽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就这样,莫斯科和远东互相扯皮,一份立项申请书在两边打来打去,最后给的答复是申请书遗失,请另行备补。”   “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苏联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如今的岗位上呆多久,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会站出来办正事啊。”郭守云心中感觉好笑,也觉得颇为爽快。远东商贸总局?他们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衙门啊,远东各州的州政府两个月前就下达了内部条文,凡涉及对外贸易的立项申请,投资低于五十万卢布的,一律不予批复,高于二百万卢布的,一个字“拖”,拖黄为止。   各州政府有这样的内部条文出台,多半还要归功于郭守云,他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奸商,自己在做的生意,就不许别人来做,而别人做的生意只要赚钱,他就非得插一杠子才忽觉得舒服。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中远北方企图携巨资突入远东,那所面临的阻力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狠狠的白了眼前这个“小狐狸”一眼,孙红羽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中远可没有什么发言权,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做这些无用功了,有人自以为是,让他们碰个软钉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这其中肯定牵涉到了中远内部权力组构上的问题,而从这方面来看,孙红羽在中远的日子,恐怕过的并不怎么风光。   “现在好了,软钉子碰过了,有些人也死心了。”孙红羽撇撇嘴,自嘲般地说道,“如今,我被正式任命为中远北方的总经理,行政上,只对集团董事会负责,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大权在握吧。这不,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点,就烧到守云你这里来了,如今,就看你能不能网开一面,让中远在你这远东的地面上生根发芽了。”   “红姐啊,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郭守云手扶额头,用力的揉了揉眼皮,叹口气说道,“你想听我说一句实话吗?”   “我当然想听你的实话。”孙红羽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好,我的实话就是,如果这次不是红姐你过来,我都没兴趣听这个什么中远北方的立项,”郭守云把脸一拉,字字清晰地说道,“我郭守云做生意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亏本的生意。而从我进入远东以来,每一笔经手的生意就从来没有吃过亏,而唯一的一次,就是折在了国内。当初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且不说直接折损的数百万资产,单是那三条被堵塞的商路,就葬送了我起步阶段的全部心血。噢,现在好了,你们查封我的公司,断掉了我的商路,回过头来,你们又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接过当初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商路,像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过了?”   孙红羽表情黯然,她知道,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事情,是她这次前来远东寻求合作的最大障碍。郭守云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可也绝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圣人,如果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那件事制造的钉子拔不掉,那这次的合作谈判根本就无从说起。 第一四七章 照我的规矩来   孙红羽考虑着,这次过来的时候,上面根本就没有开出对郭守云分外有利的条件:中远要进入远东,上面需要郭氏兄弟出面创造便利条件;中远要在这边发展,需要郭氏兄弟方方面面的支持;中远要搞到第一手的技术资料,而这方面也需要郭氏兄弟出面牵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离不开郭氏兄弟的鼎力协助,可若是来上一个换位思考,站在郭氏兄弟的角度感受一下,人家凭什么呀?难道就因为他们出生在哈尔滨?就因为他们是中国人——哦,还是曾经,如今他们只能算是华人了。   前有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事件这个隔阂,后有几乎完全不对等的合作条款,而郭守云偏偏又是一个只重利益不重情感的现实主义份子,跟他谈这项合作怎么谈?用爱国情绪来打动他?那估计和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   “哎,说到底,你还是在想着当初贸易公司那件事情,”沉默了片刻,孙红羽叹口气说道,“当然,对于当初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那件事,我也觉得很遗憾,毕竟那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抛开它,把更多的目光转向未来吗?”   “如果过去的事情都看不清楚,那还谈什么未来?难道红姐认为我是一个好高骛远的蠢材吗?”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   “守云,你就明说吧。”孙红羽从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时候。郭守云前后说了这么多,似乎都透出一个很明确的基本点,那就是这生意没得做,中远要想进入远东,那是一点门都没有。   商业谈判讲究的就是一个讨价还价,大家从一个切入点出发,你退一尺我让八寸,最终寻求的就是一份契合,以达到有效合作的目的。可现在呢,郭守云他不按牌理出牌,一个十字路口,他给设了四道围墙,孙红羽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头困兽,即摸不清他的意图,又找不到可寻得缝隙。自己为中远来寻求合作了,可人家压根就不想合作,这谈判还怎么退让啊?更何况,她这个名以上的集团总经理,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决定权,手头上可以让出的利益少得可怜,所以说,如今的孙红羽就是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上。   “你要怎样才能把进出贸易公司的事情舍在一边?”无计可施之下,孙红羽值得选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砸碎郭守云设下的障碍。而在这所有的障碍中,贸易公司被查封事件,无疑是必须首先解决掉的,这是一个先决条件,孙红羽看的很清楚。   “你看这样行不行,当初公司被查封之后,有关方面做过一些统计,我可以拿到详细的数据。如果你感觉满意的话,我可以以中远集团的名义,就贸易公司的损失对你作出补偿,加倍的补偿。”孙红羽很坦诚地说道。不过她这话里,未尝没有挤兑郭守云的意思。   “呵呵,”郭守云笑了,他摇摇头,伸出两支手指,指了指孙红羽说道,“红姐,你这是骂我啊。不错,当初那几百万的损失,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眼下,不是我夸口,这点东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我之所以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并不为因为钱的缘故,大家都不是过家家的小孩子,一块两块的还要斤斤计较,我之所以要把这个问题拿出来,是因为事情本身的性质而不是别的。”   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背负着双手,在大厅里往来地走了两步,似乎在考虑有些问题该不该说。约莫半分钟之后,他停下来,站在沙发后面,双手撑住椅背,说道:“红姐,当初公司被查封,明确给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涉及到巨额的偷逃税款问题,但是我不傻,我知道公司虽然涉及到一定的偷税瞒税,但是和所谓的巨额,却并不沾边,因为每一批货物在出境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干净的,而它们真正变成的赃物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苏、朝境内。这些年国家改革开放,经济体制上的不完善、不健全,造成大批和我们郭氏类似的贸易型公司,毫不客气地说,这其中有很多做的要比我过火。但是为什么在郭氏被查分的时候,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动静呢?我知道,因为我们兄弟俩和别人走的路子不同,我们碰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   孙红羽没有说话,她只是冷静地看着郭守云。她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人精,有些事情要隐瞒是不可能的,做一些刻意的争辩,只能引来他的反感,而起不到任何好的效果。   “当然啦,国际问题嘛,国内在这方面的决定,我也可以理解,”郭守云淡然一笑,回味般地说道,“说实话,公司被查封的时候,我没有半点怨言,只不过守成倒是着实失落了一阵子。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件事倒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管是在远东还是在莫斯科,有大把的人希望看到我们兄弟俩无家可归,没有这一桩案子,我和守成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外人,永远都无法融入他们的圈子。”   “那这么说,你更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了。”孙红羽松了一口气,她听得出来,郭守云这是在做退让,不过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是在为自己制造一个说话的空间。   玩味似地看了孙红羽一眼,郭守云面色一整,坦然说道:“红姐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公司被查封,我们兄弟俩变成断根的丧家之犬。”   踏踏脚下厚实的地毯,郭守云说道:“这片地方,成了我们唯一可以生存寄托的保护地。在苏联,每一个清楚我们兄弟俩的人都知道,我们不是苏联人,可他们也不认为我们是外国人,我们已经融入了远东这个群体,所以这里的一切才不会排斥我们,而我们要想继续在这里立足,就必须保持现在这个身份。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中远要想进入远东,还要与我们合作,这对我们兄弟来说难道不是一个难题吗?中远立项,一旦与远东本地的商企发生冲突,我们如何选择立场?三个月前,仅在哈巴罗夫斯克,就有中资贸易企业四家、蒙古人出资的贸易企业两家、格鲁吉亚人的贸易公司六家等等,现在你再看看,全市同类型的贸易企业,除了二十余家俄罗斯人所经营的之外,已经别无分号了。为什么?没别的,他们遭到了排斥,绑架雇员、纵火、抢劫,这一类的事情接连不断,一个外资的企业,在这里根本无法立足。将来中远一旦进入远东,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红姐,你是希望我出面弹压呢,还是希望我保持缄默?”   孙红羽无言以对,她知道郭守云说的是事实。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郭守云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因此他考虑问题才必须细致谨慎,而且时刻认清自己的立场。老毛子的远东不是自由市场,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一个民族排斥的问题,在这个民族矛盾日趋尖锐的地方,展现的尤为突出,郭氏兄弟俩要想在这牢牢地立足,就不得不时刻保持这种警惕。   不过话说回来,孙红羽也不会因为郭守云的这一番话而放弃努力,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潜藏的能量,在他那颗小脑袋里,也许大义凛然的豪气没有多少,但是奸猾似鬼的歪门邪道绝对不少。他之前又是抓着贸易公司被查封的事件不放,又是大吐苦水,诉说自己的难处,其目的未尝不是想逼迫中远大跨步的让利,从而让他在未来的合作中能够捞取更多的好处。   “难道就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定了定神,孙红羽试探着问道。   “转圜的余地?”郭守云抿嘴笑了笑,随口说道,“红姐需要什么样的转圜余地?”   “哎,当然是一个你能接受,而又能让中远立项发挥作用的余地。”孙红羽心里倍感失落——小狐狸又要和自己谈条件了。   “这样的余地未尝没有,不过小弟担心红姐你做不了这个主,所以说不说的,也没有多大意思。”郭守云笑道。   “你说出让我听听,我做不了主,总有能做主的人。”孙红羽说道。   “那好,那我就……算是表个态吧,”郭守云稍一思索,说道,“现在我没有看到中远的立项计划书,也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既然你们既然盯上了远东,而且还想与我合作,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办。首先一点,中远北方不能进入远东,你们最多可以在哈巴罗夫斯克建立一个代办处,其职能,仅限于同我的郭氏集团建立联系。中远在国内的进货渠道我不理会,而你们在远东的采购意向,则只能由郭氏代理。这是咱们合作的基础,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如果中远不能接受,那么对不起,红姐,你可以去找别人合作了。第二点,基于双方互信的原则,郭氏有权力向中远北方派驻董事局董事一名,参与中远集团核心层的日常工作,以全面掌握贸易信息。第三点,郭氏集团是一家独资企业,非上市集团,故此,我们的原则是,不接受外来资金的注入,不分成股份。至于中远嘛……”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红羽,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一四八章 有客来访   “至于中远怎么样?”孙红羽下意识地问道。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既然是你们中远来寻求我们的合作,那如何合作的问题,就必须由我说了算,”郭守云阴阴一笑,用手拍打着沙发的椅背说道,“中远立项的预期投资是多大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将来如何,中远的股份必须重新区划,你们是国家立项也好,是私人筹资也罢,郭氏在其中的股权,不能低于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你去抢好了!”尽管中远的出资方并不是自己,但是听到郭守云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孙红羽仍旧忍不住愤然起身,大声说道,“别说你的郭氏是苏资企业,即便是我的红羽集团,也不可能在中远拿到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   “那意味着我们又达成了一项合作共识。”不等孙红羽把话说完,郭守云便不急不缓地说道,“红姐你说我是抢也好,是骗也罢,合作嘛,如果能达成的话,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如果咱们达不成妥协,那也没关系,我想抢也抢不到嘛。更何况你也知道,苏联商贸部门早有规定,按照八六年出台的《合资法》,涉及三十六项二百四十七款的合资企业管理法规,所有来苏投资立项的外国企业,要想获得更大的经营权限,就必须吸纳足够的苏联国内资金分成股份。经营权限有多大,要看苏联本土资金在企业中所占股份的百分比,百分之十六的最低限,百分之六十二的最高限,而我选择百分之三十,似乎并不过分吧?当然啦,如果中远只想小打小闹一番,那这条件也可以商榷,毕竟你们只想走运一些烟酒糖茶之类的小玩意,我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要得太多了。”   “守云啊,你这是在和我玩偷换概念吗?”孙红羽不屑一顾地说道,“就我所知,八六年莫斯科出台的《合资法》,是针对来苏外资企业下达的硬性规定,其实施的前提,是以外来资金在苏实现的实际投资额度为标准。可你刚才也说了,中远不能进入远东,最多只能在哈巴罗夫斯克建立一个代办处,那根据这项法规,你所拥有的股份,只能是针对代办处而言的,而不是针对中远而言的。如果照你的说法,兴业在远东拓展了业务,那是不是苏联的合资方,也要求必须掌握法国兴业总行高达百分之六十二的股权呢?”   被孙红羽一眼看破自己的小伎俩,郭守云只是腆脸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悠哉游哉的转到沙发正面,从茶几上拿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这才说道:“嘿嘿,没想到红姐对这边的法令法规也知道如此详细。”   “既然要做这边的生意,我自然会对这里的情况多做一些掌握,”孙红羽不为所动,她冷静地说道,“所以像这种偷换概念的拙劣伎俩,守云还是不要拿出来了。”   “哎,那好吧,既然红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刷那些小聪明了,咱们什么事都按法规来吧。”装模作样的叹口气,郭守云说道,“红姐回去以后呢,就把合作立项计划书送过来,我们郭氏拿去审查,相信要在商贸局通过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商贸局的审查通过了,咱们再去对外贸易的相关部门报备,其他的,还有什么海关报备、安全委员会督察等等。噢,对啦,不知道中远的目光是放在什么地方,如果是重工业成品的进出贸易呢,咱们还要向商业部提交计划书,然后重工业企业建设部、重型和运输机械制造部、机械制造部、动机机器制造部、人民监督委员会、科学技术委员会等等部门,还要设立一个联合的监督机构,对咱们的贸易进行全程监控。这什么样的贸易可以做,什么样的贸易不可以做,什么东西可以出口,什么东西不可以出口,都是由这样的监督机构负责审查的。怎么说呢,这样程序虽然很复杂,但是毕竟附和法规规定了,咱们双方都省的将来会有麻烦。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嘛,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知道红姐意下如何?”   “我的意思是,应该把你狠狠的打一顿!”孙红羽心中懊恼的想到。毫无疑问,如果像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这中远的第一笔生意即便等上一年,恐怕也做不成,更何况,这样的监督机构一旦出现,中远成立的真正目的也就彻底落空了,有这么多的专门机构在旁边地盯着,走运技术?那和痴人说梦没什么区别。   “看样子,红姐你对这个方式也是很不满意啊,”看着孙红羽脸上浮现出来的那一丝无奈,郭守云轻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们不想按我的规矩来,也不想按法令法规办事,那这路子还怎么走啊?中远的背景再深,它终究是一个国内的企业集团,难不成在远东这片地面上,你们还想无法无天了不成?”   “谁要无法无天了?在远东,谁敢无法无天?”   郭守云这话刚说完,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客厅通往别墅外的回廊里传过来。几乎是人随声到,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出现在回廊入口处,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竟是苏西霍夫少将。而在他的身后和左右位置上,毕瑟夫、波克金一干人全都到场,看样子,远东军区下属的实权人物,今天是齐聚哈巴罗夫斯克了。   “啊?你们几位老哥怎么来了?”郭守云回头看了一眼,慌忙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烟缸里,快步迎过去,说道,“这大雨天的,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呵呵,这不是嘛,军区电令,有新的任务分派,所以我们几个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哪顾得上打招呼。”波克金摘下头上有些潮湿的帽子,拿在手里掸了掸,笑道,“正好,前两天听说守云你乔迁新居,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趁这个机会过来看看。”   “那现在看到,感觉如何?”郭守云和老将们一一握手,同时笑道。   “不错,只不过这地方太大,空空框框的,缺了几分热闹,而且这周围的保卫措施也不完善,守云你回头有必要调整一下。”伊万诺夫点头说道。   “这才搬进来,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呢。”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有客人?”毕瑟夫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他在郭守云几人说话的时候,目光却聚焦在了站在客厅中央的孙红羽身上。当郭守云他们的客套告一段落的时候,他才说道。   “噢,红姐,我的老朋友了。”郭守云回头看了一眼,继而轻描淡写地说道,“她今天才从中国那边过来,我们聊了聊国内老家的情况。”   “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中国人是这么说的吧?”毕瑟夫显然对孙红羽的身份不感兴趣,他随口说道。   郭守云没有接口,他微微一笑,转而问道:“你们老几位什么时候过来的?到过指挥部了吗?”   “刚过来,连晚餐还没吃呢,”苏西霍夫说道,“刚才临时和席贾霍夫将军联系了一下,他提议过来让你请客,这不,我们就一起来了。你这……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郭守云失笑道,“正好,我今天有也有事要和大家伙的商量。嗯,我看这样吧,守成,这家伙现在还不回来,要不你们老几位先到楼上坐坐,我一会上去。”   “妮娜呢?她怎么也不在?”伊万诺夫疑惑地问道。   “她在后面呢,你们老几位先到楼上,我一会让她上去。”郭守云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苏西霍夫摆摆手,笑容满面地说道,“这丫头不是外人,我到后面去找她。话说她从莫斯科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跟我们这些老家伙打声招呼,亏她当初还在十六师呆了那么长时间。”   “那好吧,从这边走,转过回廊就是了。”郭守云摇头笑了笑,伸手指着左侧的走廊说道。   “嗯,我们过去,你继续招呼你的朋友,不用管我们了。”听郭守云这么说,伊万诺夫倒也不客气,他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随口说了一句,当先朝左侧的走廊走去。   “有远道来的朋友,自然要好好招待,不过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啊,”毕瑟夫似乎意有所指,他在迈步之前,凑到郭守云的身边,小声说道,“有些东西很敏感的,守云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我有分寸的。”郭守云知道,当初毕瑟夫为了从自己这里寻求合作,肯定对自己做过一些调查,而孙红羽的身份,也不太可能瞒得住他。如今,老将军这一番话明白地说出来,等于是给自己提个醒。看着郭守云,毕瑟夫点点头,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的心里肯定有谱,不然的话,他这么个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当下,一干远东军区的实权派将领前呼后拥的,全都朝左侧的走廊走过去,偌大的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第一四九章 我就是我   客厅里将星闪烁的那一刻,孙红羽的心里感慨万千,她感觉到郭守云真的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那头“小狐狸”了,他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接近于他所期望的那种成功,而在他同自己之间的那种距离,同样也是越来越大了。   孙红羽清楚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第一次同郭守云见面的时候,妮娜作为一名苏军上校,还是这个男人所能接触到的较高一级人物,而今呢?在他这栋别墅里出入,赫然都是一个个位高权重、独戍一方的统兵大将。作为一个军门子弟,孙红羽对苏联红军中的军衔制度了解的很细致,而她对远东军区的内部任职情况,也多少有一些认识。出现在郭守云别墅中的这些人中,她有大半以上都有所了解,毫不客气地说,整个远东军区几十万苏联红军,就是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就是这么一些人,他们配戴着少将直到大将以及的军衔配标,从远东各地赶来哈巴罗夫斯克,首先不到军区指挥部报道,却一起涌来了郭守云的别墅,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含义?不说别的,这要是放在国内,郭守云这个人恐怕就要成为高层的心腹大患了——动他会有所顾忌,不动问题更多。   看来国内情报部门针对郭守云的调查还是没有做透啊,孙红羽考虑到。来此之前,她手上掌握的资料,仅仅是郭守云同安全委员会、远东军区的往来密切,而且他已经开始涉入苏联政界核心。至于说他与安全委员会、远东军区的关系密切到何种程度,在苏联政界中涉入的有多深,情报部门了解的并不是很多,而今看来,情报部门的分析需要重新做一次了。   一番简单的交谈之后,将军区的诸位将领让入后厅,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走回到沙发前,重新取了一支香烟,夹在指缝间,说道:“红姐,知道你的酒量不错,本来今天晚上想要陪你好好喝上两杯的,如今看来是不成了。一会儿晚餐的时候,我要陪这些老哥们商量些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妮娜和尼基塔陪着你好了。”   “如果能把合作的事情敲定了,那即便是你把我干晾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了。”无奈地摇摇头,孙红羽带着几分气恼地说道。她知道,郭守云在晚宴上肯定不会把她和那些将军们安排在一起,这家伙疑心重的很,时时处处都带着几分小心。   “红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叮”的一声,打燃手中的火机,却没有直接去点燃手中的烟卷。郭守云笑道,“刚才我不是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了。中远的立项,要嘛一切都走正途,按照莫斯科定下的规矩来办,要嘛就接受我开出的条件,咱们按我的规矩来办。可现在横在咱们之间最大的一个障碍,就是红姐你说了也不算,真正能决定中远未来的那些人,是既不想按莫斯科的规矩办,又不想按我的规矩来办,那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那好,你明白的告诉我,按莫斯科的规矩来办,你个小狐狸有什么打算?!”孙红羽负气说道。   “按莫斯科的规矩?嘿嘿,那就好说了,”郭守云才不担心呢,他将烟卷点燃,悠闲地吸了一口,而后隐讳地说道,“别的不敢保证,但至少在远东,中远的前景,嘿嘿,光明的很啊。”   “光明”两个字,郭守云说的很重,孙红羽不傻,她当然不会相信这话中有半点的诚意。   “那按你的规矩来办,就没有半点可通融的地方?”孙红羽直勾勾地看着郭守云,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郭守云应声说道,“前面两点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第三点,关于股权的问题,我必须拿到中远的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笔股份,我需要折合成资金,由你们中远在正式合作之前,汇入郭氏集团的户头。红姐,你当我是抢也好,诈骗也罢,甚至可以当做贸易公司那件事上的补偿,总而言之,只要想合作,那这笔股权我是拿定了。还有一点,我希望中远不要在这件事上给我耍小聪明,玩什么股份缩水的那一套,毕竟咱们今后是要合作的,每一笔的贸易往来,我都会盯得死死的,一旦被我察觉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会立刻终止所有的合作项目,之后,所有中远在远东展开的生意,不管是与谁合作的,必须一律报停。到时候,红姐可不要怪我赶尽杀绝啊。”   “守云,你够狠,你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了。”话说到这份上,孙红羽反倒不生气了,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郭守云这就是在敲诈啊,同时呢,他这也是在变着相的限制中远的投资规模。   他说的很明白,中远的股权他要拿走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百分之三十还不是说放在中远的账面上不动干等吃红,他要在合作之初,就把这些股份折抵成现金提走。话说白了,他这是分干股还不算,还要中远一方倒贴一大笔的资金,回过头来,他再以莫须有的股份跑来分红,这不是敲诈是什么?   中远目前还处在立项初期,方方面面汇入的资金已经达到上百亿,如果按照郭守云的说法,那他就等于是要凭空敲诈几十亿的资金了,这还不算后续的追加投资。如果中远同意了他的这个合作提案,那么好了,其后集团追加投入的资金越多,他郭守云敲诈的也就越狠。   一道门卡上了两条路,即便是孙红羽也不得不承认郭守云的精明老练,如果换成了一般的商业集团,哪怕背后有再打的财团支持,恐怕也禁不住这种毫无人性的盘剥。   的确,孙红羽是猜着了郭守云的用意,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资金的多少已经只能算是一个数字上游戏了,虽然说能多敲一点的时候他绝不会手软,但是在中远的问题上,他更希望达到的目的,是限制这个集团的发展规模,更准确的说,是要利用这种方法,为中远将来在远东的贸易方向设卡子。面对这种极度苛刻的合作条件,中远要想做成一个大手笔的项目,就必须付出常人所难以承受的代价,在这种情况下,中远要嘛打落牙齿肚里吞,要嘛就放弃他们原本的一些打算,而这两种选择,都是郭守云乐意看到的。   “红姐啊,不是我狠,当然,更不是我的胃口大,要论胃口的话,相信中远的也不小啊,”突出一团青紫色的烟雾,郭守云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目前的远东是个什么局面,大家都知道,毫不客气地说,除了我的郭氏集团之外,在这里就没有一个投资额度超过两百万卢布的贸易性企业。中远财大气粗,却在这种情况下将目光瞄准远东,这来势汹汹的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做些不成气候的小买卖?那和拿原子弹炸蚊子有什么区别?所以说呢,我也不看你们的立项计划书,可以肯定一点,你们要做的生意,在性质上来说,恐怕比我当初的那个进出口贸易公司还要恶劣数倍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咱们都明白,”深深吸了一口烟,郭守云自嘲般的一笑,说道,“红姐你觉得我的条件苛刻,甚至会嘲笑我把中远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但是这话分两头说,我郭守云也不是你们中远手里的一支王八壳子,你们指哪儿我就要打哪儿。我郭守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凭着良心与什么崇高的理想趟过来的,那些东西能感动人,但是却不能拿来保命,关键时刻真正能够拿来救命的,除了现实之外还是现实。呵呵,我就是一个现实的人,正因为现实,我才能把问题看得很清楚,在我看来,英雄往往等同于烈士,而对于我郭守云来说,如果今天充当了你们中远的英雄,那将来恐怕连个烈士的身份也捞不到吧?你说呢,红姐。”   孙红羽默然不语,她知道郭守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这里面没有任何参假的成分,也正因为没有参假,所以她才无从辩驳,难道她能堂而皇之的告诉这个男人,和中远合作前程广大,将来无论出了什么问题,中远都能不惜一切代价的保住他?很显然,她不能下这个保证,别说是她,任何人都不敢负责任地做出这种承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淡然一笑,郭守云说了最后一番话,“这不是什么英雄末路之时偶发的感慨,而是这个世界最基本也是最残酷的一条法则。我郭守云十几岁出道,往来于中苏之间,其间经历的种种艰难,除了守成和东婷之外,从没有人与我分担过,所以说,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红姐,我认识的比你清楚。所以,我做人的准则中一条,那就是,我就是我,不是一件可以任人驱策的工具。要做良弓,那就不仅要射飞鸟,还要随时准备射主人,若是做走狗,哼哼……”   “守云。”   伴随着郭守云的一声冷哼,妮娜从大厅回廊一边探出头来,她招呼道:“你和红姐说完了没有?晚宴的事还等着你安排呢。”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这就过去。”郭守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第一五零章 财权很重要   静静的依靠在卧室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浓浓的夜色,微微攒起的眉头,说明此刻的孙红羽,仍旧没有从晚宴前那种巨大的失落中恢复过来——这次的远东之行,她除了得到一大堆苛刻的条件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窗外骤雨依然,从孙红羽所站的位置凝神看去,可以看到几十米外的另一栋别墅。此刻,那栋别墅里灯火辉煌,院前的甬路上,停满了苏军部队中最常见的嘎斯吉普车,而在那夜色之下、暴雨之中,披着雨衣挎着枪械的警卫几乎随处可见。   从六点到现在的八点,郭守云和那些苏军将领们的晚宴,已经持续两个多小时了,他们在谈些什么?他们选在今天过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庆祝郭守云的乔迁之喜?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喜欢动心机的人,无疑都是天性好奇的,凝望着雨夜窗外的那栋别墅,孙红羽的心里就像是揣一只老鼠,她很想知道郭守云到底在和那些将军们谈些什么事情,在她看来,如果能听到这些人的谈话,那就能够从更全面的角度把握住郭守云的现状。   不过这些念头,孙红羽也只能在心里转一转了,看看那栋别墅外森严的守卫,别说是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即便是本领高强的谍报人员,恐怕也会在这种情况下望而却步了。   “叮叮叮。”   就在孙红羽满腹胡思乱想的时候,在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里,郭守云正坐在二楼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用手中的小银匙慢条斯理的搅拌着瓷杯中浓香四溢的咖啡,银匙与瓷杯碰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声响,咋一听上去,似乎还颇有节奏感。   大厅里,来自远东军区的下属各部队的将领们济济一堂,他们或坐或立,撒布在大厅的四周,彼此间虽然有说有笑的,但是每个人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客厅的中央——现在,郭守云正在和挈廖缅科将军谈话,而这两个人交谈的每一句话,对在场的众人来说都是不愿意错过的,因为这极有可能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现在又到了将近新月月初的时候了,动乱的八月份眼看就要过去,而前路渺茫的九月份即将到来,在这个两月交替的节骨眼上,远东军区将领们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军队补给的拨付问题。目前,国防部的财政拨款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中央财政拮据,地方财政亏空,整个国家的经济已经进入了严重的恶性循环期,过去几十年间国家所维持的高额度军费开支,如今已经陷入了彻底破产的危机。一个企业参政困难了,可以宣布破产;一个政府财政困难了,可以裁员,而一支军队财政困难了该怎么办?宣布破产?那是天大的笑话,宣布裁员?那是关乎国防政策的重大问题,那叫裁军而不是裁员,不到万不得已,这种念头是没有人会动的。   刚刚在晚宴结束之后,挈廖缅科和席贾霍夫两位将军,已经将九月份的开支预算提交给了郭守云。现在,军区方面已经把能省的开支全部减掉,像什么操演、新一季度征兵、武器装备裁汰更新、太平洋舰队的沿海巡防等等工作,这些已经宣告暂停了,可即便如此,由于国防部的新预算划拨还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从目前的情况看,九月份郭氏集团对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的资金划拨,就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上调近百分之四十。   这百分之四十可不是在几十卢布的基础上核算出来的,老实说,尽管在前一阶段,侵吞了布尔什维克党巨额的远东的资产,可是长此以往,郭守云也承担不起每月数以亿记的巨额开销,因此,从这方面看,以军养军,全面开展军火贸易,已经成为了势在必行的一大举措。   郭守云要和军贸局联合起来做军品武器类的出口贸易,这件事情下午的时候挈廖缅科和席贾霍夫就已经知道了,对于这两位老将军来说,郭守云的这个打算真可谓是耸人听闻,因此,他们拿不定主意,只能看看下面人的意思,在最终作出决定。   郭守云有一个庞大的计划,他不仅要通过类似的军火生意养活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还要养活身在远东的若干军事企业以及相关的科研机构。在郭守云看来,军事工业和普通的工业没有任何区别:以资金发展技术,以技术推动更新换代,已持续不断的更新换代增强企业竞争能力,而企业的竞争能力增强,将会带来更多的资金,从而继续推动技术的发展……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是一个工业形式想要生存发展下去的必行之路。   今天下午,在接到郭守云的通知之后,远东军区已经采取行动,对布设在远东的全部国有研究机构采取了紧急的军事管制,各个设计局、研究所、科技院,现在全都处在军队的严格控制之下。而从明天开始,安全委员会将与内务部联手,对远东各个旅行社、移民基金会、海外求学机构、信息咨询机构展开调查,凡是涉及不正当经意、引动人才外流、非法窃取技术信息的组织机构,将会被查抄关闭,相关责任人将会受到从判处间谍罪到勒令离境等不同程度的处罚。   不过,这些强制性的措施,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军工企业得不到国防部的订货,生产经营就无以为继,当然,也更谈不上购买新技术;而各门各类的研究机构得不到财政拨款,技术又转手不出去,他们同样也无法生存;而从军队的角度讲,他们的消费直接关系到军工企业的生存发展、科研机构的良好运行,可现在军队连拨付士兵薪水的钱都欠奉了,更新配备、军事订货自然更是空谈了。长此发展下去,科研院所关门、军工企业倒闭,自然也就无可避免了,到那个时候,那些精英的科研人员还能留得住吗?   郭守云不是一个有多大善心的人,如果不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老毛子的国家乱不乱,人才外逃不外逃,工厂倒不倒闭,他才不会去关心呢。可问题是,他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他的郭氏集团立足远东,可以说是把根都扎在这里了。设想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远东精英人才全都跑干净了,各种各样的企业全都倒闭了,百分之五六十的人口全都处在失业状态,他这生意还有的做吗?尤为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立足,离不开军队的支持,军队可以说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筹码,他要养活手里拿枪的人而又不被他们的巨额开销所拖垮,那就必须构建起一个以军养军的经济循环体系。   郭守云知道这些将军们心里的顾及,他们绝不是担心这种军火生意会给军区惹来麻烦,他们真正的考虑的,是军贸局的问题,他们的脑子里应该有一个观念,那就是如果军区出面做这笔生意,那所有的利润、所有内幕,就只与军区有关了,外人既不可能参与进来分成,也不可能了解到更多的东西。但是军贸局一旦介入,那问题就复杂了,这个部门归根结底都是隶属于莫斯科中央的,而通过他们来开展这种贸易,那军区方面就等于是处在了这场贸易的第二环节上,每一笔生意的利润有多大、方方面面应该拿到多少好处,他们这些将领不可能知道的很清楚。因此呢,从根本上看,即便这种生意做成了,军区也是种摆脱不了财政受人控制的局面,这与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区别?   该出的力出了,却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而且还要白白的担上风险,这样的事情,估计没有几个人愿意做。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他在这种军火贸易中所要实现,就是这么一种状况:利用军区掌握货源,利用军贸局把握财权,整个过程中,不允许军贸局和军区出现直接的交易,从而实现一个互相钳制的效果。   军队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将军队的重要作用体现无疑,幸好的是,这个不稳定的体系是个烧钱的地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有权威的将军,如果解决不了军饷的问题,部队都会出现哗变,因此,控制军区的财政,就成为了控制这个体系最行之有效的办法。紧急状态委员会在前阶段之所以丧失了对军队的控制力,思想控制的丧失仅仅是原因之一,而财政控制力上的丢失,才是至关重要的因素。郭守云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他现在自然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犯迷糊了。   “害人之心时常要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一群老家伙各怀鬼胎,在军火贸易这件事上玩推手,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那不成,这买卖现在已经如箭在弦,大家伙的想不做也不成了。   两个小时的商议没有什么好的结果,郭守云最后拍板定案,新一月季的军区预算拨款九月十五正式到位,不过在此之前,各个部队需要把现有的军需储备库交出来。在二号之前,各储备库的军需负责人员要到哈巴罗夫斯克报道,随后,军贸局会有库准员到位清查。   打一巴掌给个红枣,郭守云在做出这项决定的同时,也向在场的诸位将军承诺,一旦军火生意做成,今后每一笔交易,集团都会拿出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的份额,算作是给大家的红利。这样一来,大家谁都不会走空,如果这样还有谁不欢欢喜喜的参与进来,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第一五一章 订货清单   及至送走了军区的诸位将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而在此之前,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拉丽萨,才从外面赶回来。拉丽萨这两天的日子也不好过,工作上忙碌的很,眼下远东的政局虽然趋向平稳,但是方方面面所存在的问题,也开始逐步的展现出来。   就拿今天来说,各州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裁撤冗员的工作了,同时展开的工作,还有清查政府账面资产等方面的内容。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裁撤政府职员、清算账面资产这两项工作中,远东各州的政府部门就存在了大量的问题。裁撤职员这方面的事情不用说,这是政府人事问题,而人事问题历来就是国家职能部门中最复杂的一个关键性环节。政府机构中的派系权力争夺,复杂关系网络的构建,都是基于一个人事关系,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他的裁撤与保留,都有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因此,作为郭守云的一个代理人,拉丽萨绝不敢轻视这个貌似无关紧要的裁员工作。   人事问题很复杂,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清查账面资产的工作难度也不小。苏联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政府的腐败问题可不是一个局部现象,毫不客气地说,从以莫斯科为中心的国家中央,到全苏各州、各加盟共和国,腐败的病毒几乎感染了权力结构的各个层面,营私舞弊、贪污受贿、侵没公款等等形式的腐败现象无处不在。在这种情况下,国家突然出了状况,各州需要统合政府资产,那各地政府账面上所存在的巨大亏空,自然是再也遮不住了,慌了手脚的腐败官员可谓大有人在,而远东自然也不例外。   腐败分子人人痛恨,可是对于郭氏集团来说,这些人的存在却是必须的,因此,拉丽萨一方面要想办法安抚这些慌了神的家伙,同时呢,还要尽可能把他们制造的那些账面差额补上。说到底,这些人都是郭氏集团掌握的资源,他们身上的问题越多,郭氏就越容易控制他们,越容易从他们身上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目前保住他们的地位,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简单的听取了拉丽萨的工作汇报,又为她今后的安排定了一个基调,郭守云才想起守成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呢,也不知道他和尼古拉耶夫以及穆拉利塔兰之间谈的怎么样了。   从招待军区将领们的别墅里出来,也没让拉丽萨跟随,郭守云自己撑着雨伞,沿着别墅内的甬路,不紧不慢的朝西侧守成的别墅走去。   大雨还在下个不停,浸满水气的夜风,吹在身上感觉很冷,甚至有一种直透骨髓的寒意,不过此刻的郭守云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这份寒意,能使他的脑子更加清醒。   别墅区里的排水设施建的不是很好,在经过了数小时的持续暴雨之后,甬路上随处都是淤积起来的小水塘,路边的灯光投射到水面上,焕发出一种昏黄色的光晕,随着密集的雨点打落,这些光晕一波波的荡漾开,咋一看去,倒也颇有几分景致。   从刚刚出来的别墅到守成的小楼并不是很远,最多也就是二三百米的距离,其间,正好经过郭守云的住处。   “红姐不知道在干什么?”从自家楼下的方墙外经过时,郭守云下意识的朝楼上看了一眼。   孙红羽被安排在二楼偏左位置的套房里,从甬路上看过去,她那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只不过已经拉上了窗帘。倒是三楼上妮娜那个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因为背雨的关系,窗户还开着,一个小脑袋从窗口里探出来,左瞧右瞧的,活像一个打算出窝的鼹鼠。不用说了,这小脑袋的主人除了维克多之外,恐怕再没别人了,只是这小家伙倒是好兴致,下这么大雨还在窗前张望,她倒是不嫌冷。   “咦咦……”小家伙眼神好得很,她探出窗外的小脑袋显然看到了楼下的郭守云,很快,一阵儿咿咿呀呀的叫喊声从楼上传下来,这是小家伙同人打招呼的专用语言。   维克多的嗓音很尖很清脆,在这寂静的雨夜里,也传的很远,不到一分钟的工夫,郭守云便听到甬路的两端传来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十几个别墅区内的巡夜警卫从两面包抄过来,看样子,小家伙的这一声招呼动静的确不小。   “守云,这么大雨,你在外面干什么?”郭守云正琢磨着让这些奔来的警卫散开呢,妮娜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她在窗前抚摸着维克多的小脑袋,冲着楼下喊道。   “没事,我到守成那去一趟,你们不用等我了,没事就先睡吧。”郭守云他起头,回了一声。   “你回来吧,守成在这儿呢,等你半个小时了。”妮娜在楼上喊道。   “哦?”郭守云心头有些愕然,他琢磨着,难不成尼古拉耶夫和那个什么穆拉利塔兰都走了?这不太可能吧,他们还没有和自己见面呢,尼古拉耶夫不用说了,难道那个穆拉利塔兰能放心?   “好啦,我这就回去了。”尽管心里有着一丝疑惑,可是郭守云仍旧答了一声,这才迈步朝甬路的右侧走去。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甬路的两侧已经没有了人影,那些闻声而来的警卫,就像是鬼影子一样,骤然间全都消失不见了。郭守云有些恍然,看来那些人并不是巡夜的警卫,而是别墅区里四处安插的暗岗,这会,他们估计又重新回到岗位上去了。   沿着甬路,一路走回自己的别墅,刚一进门,郭守云便看到弟弟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份什么东西愣神,而在他的对面,喜色盎然的尼基塔,正兴致勃勃的摆弄着一个深蓝色的小锦袋。   “先生,您回来啦。”看到郭守云走进门前回廊,尼基塔首先站起身来,她快步奔到门前,将一副便鞋拿到郭守云的身前。   “嗯,”随口答应一声,郭守云踢掉脚上早已湿透的皮鞋,趿上便鞋,一边朝客厅中央走,一边说道,“怎么,维奇他们走了?事情谈的怎么样?”   “走了?如果走了就好了。”守成抬起头来,看了郭守云一眼,摇头说道,“喏,这是那个穆拉利塔兰之前准备好的购买意向清单,尼古拉耶夫看过了,他说是没有问题,仅仅是这些清单上所列出的东西,从各地的储备库抽调就足够了。”   “哦?那不是好事一件吗?”郭守云走到沙发前坐下,揉了揉微微有些发酸的肩膀,随手将那份清单拿过来瞄了一眼。   这份清单是全俄文机打的,字母堆字母的,郭守云也不知道那些型号的字符代表着什么东西,更何况,这些东西也不是他所关心的,他真正关心的是价钱,是这一笔交易中蕴含着多少利润。不过这份清单上显然没有标明价格的问题,纯粹就是武器装备的罗列表。   “是好事一件,不过现在出了变故,穆拉利塔兰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要和斯里兰卡那边联系,重新圈定一份清单。”守成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   “重新圈定清单?”感情手上这份清单还是作废了的,郭守云忍不住失笑道,“那你还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哥,我这心里有点慌,”守成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苦笑道,“你看看这份清单,这是总数近八千万美元的采购项目书,他们要的这些东西,都是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而且那个猛虎组织你也不可能不清楚的,他们是叛军,是斯里兰卡的反政府游击队。现在这份采购项目书已经够惊人的了,可穆拉利塔兰的意思是,既然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所以他要加大这次的采购力度。”   “哦,这更是好事一件了。”郭守云笑了笑,将手中的作废清单放在桌上,说道,“怎么,人家买东西买多一点,你这个卖主还不乐意怎么的?”   “哥,你以为这是卖茶鸡蛋啊?”没好气的瞟了大哥一眼,守成将那份清单拿过去,说道,“你看看这些东西:T-64B型四辆、T-72UM六辆、BMP1四辆、AT-9六具、SA-10四架,还要求配准弹容各六枚、P∏-16四十五具……”   “什么乱七八糟的,”郭守云感觉有些头疼,说了这么多东西,他除了知道其中有十辆坦克和四辆装甲运兵车之外,其他的什么AT、SA之类的东西,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打断弟弟的话,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AT、SA的。你小子摸明白点这里面的套词,就拿来跟我显摆是吧?”   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郭守成只得详细地说道:“AT-9就是咱们在储备库里看到的那些反坦克导弹配备,他们要六具;SA-10,是现在军区防空军最常见的地空导弹发射架及全套配备;P∏-16反坦克火箭筒,他们要四十五具;122毫米、130毫米、152毫米、203毫米牵引火炮,他们各要五门;120毫米曲射直射两用炮,十六门;120毫米迫击炮,二十门;240毫米迫击炮,十四门……”   郭守成在旁边说着,郭守云听的很详细,只不过兄弟俩心里想的东西不一样,在前者眼里,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杀人的,而在后者心里,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卖钱的。 第一五二章 利润近半的好买卖   守成将清单上的名目逐一替郭守云做了解释,老实说,穆拉利塔兰这份清单中要的东西不少,但是在郭守云的眼中,真正大杀伤性、价位较高的武器配备应该没有,唯一的就是那个SA-10、AT-6,说起来比较郁闷,郭守云对这个导弹武器没有丝毫的了解。   这段时间,通过与远东军区的接触,他也曾经看到一些战略火箭兵部队的装备,在他的印象中,他们的装备可都是大家伙,他们整天用拖车拉着到处跑的要命玩意,四具堆在一起难道也不怎么值钱?为什么清单上的物资这么多,到最后才只有七千万美元的订货?这东西尼古拉耶夫是不是卖便宜了?这个问题回头有必要好好过问一下。   “这,东西好像是不少啊,”等到守成说完之后,郭守云揉揉鼻子,讪笑道,“不过这个价格似乎有点低,这些东西,估计装船也要废些力气了吧?怎么到最后才七千万?”   “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除了开头的几项要求比较高之外,后面的常规火炮基本都是落后的型号,穆拉利塔兰对这边的情况也很了解,他知道什么东西昂贵而什么东西比较便宜。”轻易就猜到了大哥在想些什么,守成苦笑道,“按他的说法,以往和苏联人打交道,昂贵的东西都很难搞到,而且还附加着苛刻的条件,而相对来说,那些比较便宜的货色因为比较落后了,所以苏联人出手很大方,往往在正式的交易中,还有一部分附赠。不过你也看到了,如今即便仅仅是这些东西,也已经足够发动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了。这个穆拉利塔兰是打算一次性购买充分了,因为他对这边今后的情况把握不好。”   “小家子气,”郭守云撇撇嘴,带着几分鄙夷说道,“那他现在打算修改订货清单又是怎么回事?知道他想加什么东西吗?”   “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尼古拉耶夫给他的建议,是把四具基本型的SA-10更换成更先进的PMU2型。”郭守成耸耸肩说道,“目前,斯里兰卡政府军已经同美国方面达成了新一轮的轰炸机购买合同,年底之前,两架美方退役的B-52G将会运抵斯里兰卡。按照尼古拉耶夫的说法,斯里兰卡地幅不大,而PMU2采用的是目前最为先进的双面相控阵雷达,使用一部雷达,便可覆盖方圆一百公里的空域,同时监控十数个目标,并精确锁定其中的六个,率先引导十二枚地空导弹在十五秒内发起瞬间攻击。最重要的是,这套系统是钻石飞弹设计局专门针对美国人的高空超音速轰炸机以及巡航导弹设计成型的,飞弹制导速度6.0马赫,只要装备上它,美国人的B-52G将随时处在被击落的危险之中。”   “这个穆拉利塔兰可不是小家子气,他们看起来手头很富裕,”尼基塔这个时候走过来,她坐到郭守云的身边,嫣然一笑,俏生生地说道,“PMU2他之前就想要采购了,只不过担心这项采购无法在这边获得通过。刚才在守成的别墅里,他几乎是当即就拍板购买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连级建制的四具全套设备。我刚才私下里询问了尼古拉耶夫,这种长程机动防空系统,按连级建制的配备来说,一般就包括四个子系统:一部多功能相控阵雷达、一部多普勒低空搜索辅助雷达、一个作战保障系统以及四个发射单元,每个发射单元配备三辆发射车,每车装备四枚箱式48N6E导弹。按照军贸局的定价,这一套总系统的造价,就将近一千二百七十万美元,至于售价,则为两千三百万美元。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穆拉利塔兰要想把这批订货拿下,那他若是拿不出近两亿美元的资金,是不可能如愿的。”   造价近一千三百万,而售价则接近两千三百万,这也就是说,单单一套地空导弹防御系统,其交易中就有接近对半的利润,郭守云怦然心动,像这样的生意不做,那可是亏大了。   “不过穆拉利塔兰也试探着问了一下,他的意思,是希望能够用宝石折抵资金,”尼基塔说着,从茶几上拿起了那个蓝色的锦带。她将袋子倒拿在手里,朝茶几上轻轻一倒,只听得“丁零当啷”的一阵脆响,七八颗色彩各异、晶莹剔透的小石子滚落到桌面上。   “目前猛虎组织正在遭受联合国的禁运制裁,因此,估计他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他们缺粮食、缺武器,几乎咱们手头不缺的东西,他们都缺了,但有一点,他们不缺这种宝石,因此,如果有可能的话,穆拉利塔兰希望先生能够接受他们的要求,以低于国际百分之十的价格,以宝石折抵资金。除此之外,他们现在所控制的南部地区,还发现了一个富藏的金云母矿带,矿层距地表不超过二十五米。他说如果先生有兴趣的话,猛虎很愿意同先生合作,开发这一矿带,他们承诺可以提供最好的外部环境,最廉价、最充足的劳动力,至于收入的分配问题,只要先生愿意谈,他们做可以最大的让步。”尼基塔摆弄着桌上那些石头,兴致勃勃地说道。   没有直接表明态度,郭守云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块天蓝色的石头,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小石头不大,最多不到尾指指盖的二分之一大小,但是细看上去却非常漂亮,有棱有角的,淡淡的蓝色中,还透着一丝纯净的橙色光芒。   “先生看这块,这就是星光蓝宝石了,”尼基塔将一块稍大一点的宝石递到郭守云的面前,笑道,“这块比我当初看的那个大了一点,而且色泽更加纯净,我刚才在外面试了试,无论光线多暗,它都是一种纯净的蔚蓝,应该是上品中的上品了。”   “上品中的上品也只是一块石头,拿到菜市场上,总也不能当成美元来用。”只看了两眼,郭守云就有些兴致索然了,他随手将石头丢在桌子上,摇头说道,“用这种不实惠的东西来折价,亏他们想得出来。和他们做军火生意,咱们换回来本来就是黑钱,把这些黑钱洗干净,本身就已经很麻烦了,现在他还想不给钱,给一批脏货,那对咱们来说岂不是更麻烦了?还有那个什么金云母矿带,嘶,话说金云母是干什么用的?也是宝石吗?他们猛虎自己现在都是过街老鼠,再让我与他们合伙开矿,我嫌自己身上不够脏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尼基塔显然被五光十色的宝石迷惑住了,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正有意无意的促成这一桩生意,“国际禁运是一回事,可这生意是另一回事。就像穆拉利塔兰所说的,现在他们的宝石照样有买家,蒂芙尼、卡地亚什么的,就一直同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只不过这些大品牌的集团,现在在条件上越来越苛刻,所以他们才急于寻找另外一条出路。”   即便对宝石行当不太清楚,可蒂芙尼与卡地亚这样的国际性奢侈品品牌,郭守云还是知道的,说白了,其实这些国际性的大商家和他这种人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在赚黑心钱。他郭氏集团向猛虎输送军火,这是在支持他们的内战,可蒂芙尼、卡地亚这样的企业,同猛虎做宝石生意,他们就不是在支持斯里兰卡内战?   带着这样的想法,郭守云似笑非笑地看了守成一眼,后者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哥,你看咱们该怎么做吧?我听你的。”无奈的换上一脸苦笑,郭守成摊开手,说道。   “现在的问题很简单,穆拉利塔兰要想增购,我们欢迎,不过这是第一笔交易,什么宝石折抵价格的事情,咱们不接受,要像把军火从咱们这里拿走,那就必须把钱准备好,却一分都不行。”郭守云满意的点头说道,“至于以后嘛,那还要看情况而定,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下家的话,那将来未尝不可以在这方面多多合作。现在咱们就是谈这军火生意,有一笔算一笔的,先把这次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至于其他的,咱们现在都没有兴趣。”   “噢,对啦,你刚才说尼古拉耶夫和穆拉利塔兰他们还没走,人呢?跑哪去了?”说到这里,郭守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他们在守成别墅的地下室呢,”尼基塔轻掩檀口,轻声笑道,“那个穆拉利塔兰对守成的收藏很感兴趣,这些宝石就是他拿来和守云作交换的,他希望守云能把那两支破枪转让给他。”   “破枪?”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守成那里还能有破枪?这倒真是个新鲜事了。   “他看中了我上午才搞到手的那两支Винторез,”守成耸耸肩,看样子是有些心疼,“微声狙击,最新改进型的,在87版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动,和我原来的那两支有了很大不同。今天上午乔卡从4号储备库专门给我提出来的,我还没来的及过手呢,就被穆拉利塔兰看上了。”   对弟弟的这个独特喜好,郭守云一直都不以为然,他搬进别墅的哪一天,光是倒腾那些个枪啊弹啊的就花费了半天工夫,估计他的地下室现在都成军火库了。   “那好,咱们现在去见见他,毕竟是个大买主,不见一面好像有些不合适。”简单的考虑一下,郭守云说道。 第一五三章 哲学理论的妙用   “去守成那儿?现在还下着雨呢,要不我去让他们过来吧。”尼基塔愕然道。   “不,还是我们过去比较好,毕竟人家远来是客,理解上不能轻慢了人家。”郭守云摇头拒绝了尼基塔的好意,他站起身来,说道,“噢,尼基塔,你就不要去了,拉丽萨还在前面别墅呢,她晚饭还没吃呢,你吩咐人给她准备一下,估计她洗了澡就会过来了。”   “那这些东西……”尼基塔指着桌上那些五光十色的宝石,说道。   扭头瞟了一眼桌上的那些石头,郭守云拍着弟弟的肩膀,笑道:“喜欢的话就拿去分了吧,回头看能不能做成戒指什么的,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都没送给你们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次我就算借花献佛了。至于守成嘛,呵呵,让他回头自己再去乔卡那里淘换好了,相信这小子平时没少在这些人身上下工夫,都是一家人,这就算利益均沾吧。”   “谢谢先生。”尼基塔笑颜如花,她道了一声谢,而后快步跑向门口,估计是给郭守云准备鞋子去了。   “两件藏品倒是没什么,”看着尼基塔走开,郭守成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将那份订单收拾起来,随口说道,“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这一笔生意如果真的做成了,咱们会不会惹来大麻烦。原来我还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今天专门询问了一下,这军火生意可真是两手沾血的买卖啊。就拿这斯里兰卡来说,他们内战打了七八年了,政府军剿灭不了游击队,游击队也奈何不了政府军,七八年时间里,全国因内战死伤数十万,全都是无辜的平民。我这次从加拿大回来,在科伦坡转机,那里的一切都破败不堪,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从外表看上去和渥太华的贫民区没什么区别,缺胳膊少腿的人随处可见。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有很多还是未成年的孩子……”   “你想得太多啦,守成,”不等弟弟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走到客厅的回廊边,站在那里由尼基塔为他换上鞋子,同时毫不在意地说道,“咱们只不过是商人罢了,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商人嘛,追逐的就是一个市场,利用的就是一个供需关系,什么样的生意可以做,什么样的生意不可以做,最终的决定权都在利润的手上。更何况那些枪枪炮炮的东西,说到底只是一堆金属,充其量是经过了一部分深加工的金属玩意。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原理中也说到了,任何一件东西,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咱们现在看重的只是交换价值,而不看重使用价值。所以说这一件东西卖出去,咱们只管它赚钱不赚钱就可以了,至于说买家要拿去做什么用,到底是维护世界和平还是制造动乱,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难不成咱们每卖一件东西,还要先询问人家买去干什么用?那好啦,钢材的生意咱们不用做了,说不定咱们出口的那些钢材,就会被人家加工成武器;木材的生意也不能做了,听说现在各地使用最多的,就是木质枪托;服装生意也不能做,毕竟那些内战分子和暴徒都是穿衣服的,电视上那些被打死的平民,可基本都是光着屁股的。”   “这,这真是天字第一号的歪理。”郭守成被说乐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大哥竟然还能把歪理邪说的论调定的这么高,连马克思主义经学原理都被他拿出来说事了。   “先生说的不错,”尼基塔蹲在地上,为郭守云提上鞋子,闻言忍不住说笑道,“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咱们和猛虎做生意,还是支持第三世界国家为谋求民族自决与主权独立的斗争呢。”   “哎,尼基塔这话我爱听,”跺了跺脚,郭守云顺手接过尼基塔递过来的雨伞,失笑道,“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还告诉我们,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看问题不能只从一个角度考虑,变幻不同的角度去想一件事,只有那样才叫客观。守云,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该多考虑的地方考虑的太少,而不该去考虑的东西,你却又花了太多的心思,多愁善感固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这样的感情需要分地方的。”   说到这里,郭守云一把揽住守成的肩膀,而后一边推着他朝门外走,一边说道:“来,咱们边走边说,今天哥给你好好上上政治课,你看待问题太主观了。知道什么叫主观吗?说白了,主观就是个人的感情因素,而这个世界却是客观的,它决不会因为你的那点善心而发生任何变化,这就叫意识改变不了物质,主观决定不了客观……”   “这么高深?”守成嘻笑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从门外传过来。   “啊的,你以为呢?有机会多看看书吧你,知道咱们之间差别在哪吗?咱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哥好学,现在怎么的也算高级知识分子了,可你小子,嘿嘿,充其量小学五年级文化……”   兄弟俩勾肩搭背的走出别墅,嘻笑的声音也在雨中渐去渐远。   合拢房门,尼基塔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学了十几年的马列主义,她到今天才知道这些东西真的很有用,感情不管好人坏人,都能拿它当辩论武器,而且每每说起来,都能头头是道的。   不过话说回来,尼基塔现在真的对郭守成的心思有些担心,从现实情况来看,如果他出面做这个军火生意,显然更加合适,毕竟从他的爱好来看,他对这方面的东西了解的更多一些。不过他现在对这门生意似乎有些抵触情绪,郭守云刚才虽然插科打诨的将事情带了过去,但是将来如何,还要看这兄弟俩之间的沟通了。   快步走回到客厅中央的茶几旁,尼基塔小心翼翼的捻起那颗星光蓝宝石,先是心虚的在客厅里扫了一眼,继而飞快的揣进贴身的内兜里,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胸口,将那些散落的石头装进锦袋里,一溜烟的奔楼上去了。   守成那套别墅的地下室,是开通在别墅底层侧晋杂物间内的,当初他之所以选中这套房子,就是因为这里的地下室空间很大,几乎超过郭守云那套别墅的地下室三倍有余。过去,这里曾经是整个别墅区的酒窖,守云搬来之后,里面原有的瓶架、橡木桶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清理一空,一天时间内,就被守云的各种藏品填满了。不过即便如此,守成仍觉得空间不够用,今天下午他还在打别墅区西侧那一排车库的主意,他琢磨着,如果把那里利用起来,他的库房应该就够使了。   人这个东西真的很复杂,守成一方面对军火生意这个行当心存抵触,可是另一方面呢,他又对各式各样的钢铁武器分外痴迷。毫不客气地说,过去这段时间里,哈巴罗夫斯克的六个军需储备库他都转遍了,尤其是作为特种军需的四号库,他更是那里的常客,因此,身为军库守备的乔卡上校,没少从他那里捞好处。   要说这个乔卡上校,他倒也是一个天才,二十四岁就进入了克里莫夫斯克精密机械工程设计局,他当初所在的设计小组,就是微声狙击步枪设计组的前身,而全球首先提出理念,并最终设计成功的特殊用途狙击步枪,就是出自这个小组。只不过天才总有缺陷,当年的乔卡恃才傲物、放荡不羁,言语上冲撞了当时的设计局局长斯潘诺夫,最终落得个被扫地出门、发配守仓库的下场。这一晃眼六年过去了,如今的乔卡已经成了三十出头的人,经过这么一番波折,他在为人处事方面老练了很多,当然,也现实了很多。他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天分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叫做机遇,天分是自己与生带来的,而机遇则是需要别人赐予的,有天分的人恃才傲物,最终的下场叫做“埋没”,而没有天分但是却长袖善舞的人,最终的结局才是辉煌。   如今的克里莫夫斯克精密机械工程设计局已经陷入了经营困境,担任局长近二十年的斯潘诺夫,也于几天前卷走了局里仅存的二十多万卢布,以及大量的科技资料,跑到德国HK公司另谋高就去了。全局近六百名工作人员,包括从业几十年的那些设计师,全都面临着转行或者失业的局面。今天上午乔卡“送”给郭守成的那两支改进型的BCC微声狙击步枪,就是两个打算离开设计局的朋友从局里偷出来的设计品。乔卡的打算,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能够通过郭守成的关系转回设计局,最好还能搞到一批经费和订单,不过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因为他一时脸嫩,没好意思把话说清楚,这两支作为设计品的狙击步枪,转手就要被换成几个女人手中的玩物了。   无形中捡了个大便宜的穆拉利塔兰,仍旧对此茫然不知,他是玩军事起家的,本身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87型的BCC他就使用过,在他看来,效果很不错。而眼前这两支新型号的BCC,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新鲜的很,令他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两支市面上从未流通过的新型狙击步枪,偌大一个陈列满了各式单兵武器的地下室,尼古拉耶夫的阿谀奉承,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郭氏兄弟的能量巨大。   因此,在郭氏兄弟俩走进地下室的那一刻,穆拉利塔兰还在感叹着此次远东之行绝对是收获颇丰啊。 第一五四章 穆拉利塔兰   微微泛黑的肌肤,蜷曲的黑短发,瘦小的身材,挤成两条缝的小眼睛,这人怎么咋看咋像印度猴子?浑身上下好像都透着浓浓的咖喱味。不知怎么的,在第一眼看到穆拉利塔兰的时候,郭守云就忍不住有一种想笑的感觉。的确,这个猛虎游击队的指挥官很有杀气,一般人看到他,估计都能直接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浓浓的血腥味,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郭守云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些穿着黄粗布短军裤、头上裹着一圈缠脚布、耳边还插着两簇鸡毛的印度大兵。前世的时候,郭守云看过印度的阅兵式,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咖喱人真够逗的,整啥都那有特色,一个阅兵式,操扯的跟过万圣节似的,就差每人脑袋上顶个南瓜了”。   穆拉利塔兰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人家脸上的笑容很亲切,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不一定比前面的郭守成更难打交道。   “穆拉利塔兰先生是吧?”从地下室的台阶上走下来,强自忍住笑,郭守云径直走到矮个子南亚人的面前,很友好的同对方握了握手,说道,“很抱歉,今天临时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之前没有能够抽出时间来同你见面,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位就是郭守云先生。”尽管知道自己的介绍没有什么别要,但是尼古拉耶夫还是凑上来,笑容满面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穆拉利塔兰的俄语说的有点糙,咋一听上去,好像是舌头不打弯的感觉,不过幸好的是,大家都能听得懂,“郭先生公事繁忙,我可以理解。更何况刚才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先生是在同军区的那些将军们会面,听维奇先生说,您就是为了解决我们的问题,对于这一点,我深表感谢。”   “你的感谢再深,也不如我想要的东西实惠,”心里嘀咕一句,郭守云嘴上却说的很谦和:“呵呵,穆拉利塔兰先生太客气了,这要说感谢呢,其实你更应该感谢维奇,这次军贸局的对外贸易重新开启,完全是因为他在我面前极力主张的结果。哎,说实话,这件事情很难办啊,我刚刚同军区的将军们交换了一下意见,目前看起来,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些顾虑,一个是这种事情搞不好就要担负很大的责任,另一个呢,就是现在各个军工类企业停产的现象很严重。如今不是过去了,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所以大家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谁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郭守云这番话说得很快,穆拉利塔兰的俄语水平,显然还没有高妙到当即就能理解的程度上,他愕然片刻,最终还是扭头朝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看过去。   这小个子的年轻人,应该是穆拉利塔兰的翻译,他凑过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鸟语,而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后一步,让到了后面。   “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咱们的交易又出了问题?”穆拉利塔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语气颇有几分生硬地说道,“可之前维奇先生说的是,一切都没有问题了,为什么现在又出了变故?难道郭先生是在敷衍我吗?这可不是朋友之间应该出现的不愉快。”   “呵呵,先生误会啦。”郭守云上前一步,紧挨着穆拉利塔兰。他现在忽然有些喜欢这个杀人魔头了,这倒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南亚人的个子很小,比郭守云矮了将近半个头。郭守云一米七三的个子,按理说也不算矮,可自从来了苏联之后,他大多数时候都找不到身材上和自己有什么可比性的人,而今天这一次会面,显然让他找到了成就感。   “到目前为止呢,咱们之间的交易还是没有问题的,”挪开聚焦在穆拉利塔兰身上的目光,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现在咱们之间存在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这笔交易的最终达成,还有一点值得商榷的地方。”   “值得商榷的地方?”这次穆拉利塔兰倒是听明白了,他紧攒着眉头,追问道,“先生请讲。”   “我刚才听守成说起,”伸手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郭守云说道,“穆拉利塔兰先生好像对目前的付款方式有了新的想法,你提出要以贵方的宝石特产,来折价抵偿这批武器装备的支付款项,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是的,郭先生,”穆拉利塔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目前我们所面临局面很困难,美国人的封锁、印度佬的围追堵截、卖过独裁政府的正面压迫,对我们经济上的打击很严重。月前,我们的一些海外账户被美国人查封了,资金也被冻结了,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宝石的出口生意,而在这方面,我们还要遭受那些西方大资本家的压榨。因此,如果可行的话,我们希望用宝石替代现金,来最终实现这一次的交易,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愿意按照目前国际标准价格,在下调百分之十的基准上,同先生交易。”   这南亚人是个大老粗,不会谈生意,估计以前和尼古拉耶夫做生意的时候,就不知道吃过多少亏了。仅仅说了这么几句话,郭守云就给矮个子的穆拉利塔兰下了一个定论。按照正常的洽商手段,谁上来会先把自己所面临的困难全都交代出来啊?这是商业谈判,又不是乞丐要饭,说得可怜一点人家就会多给你点好处,否则的话,这世界上哪还有商人啊,全成慈善家了。   三言两语摸透了穆拉利塔兰的底细,郭守云顿时失去了同对方玩推手的兴趣,和一个商业外行交手,令他找不到任何惊险刺激的快感。也许他自己的没有意识到,随着生意的越做越大,他这个一直以来彪炳着职业商人称号的家伙,已经有了一点跳出单纯的金钱考虑,转而寻求刺激的意味了。   “穆拉利塔兰先生,你的好意我明白,同时呢,也心领了,”迈开步子,郭守云走到一听摆放在地下室中央位置的机枪前面。他弯下腰,伸手在那黝黑粗硕的枪管抚摸一把,有抓起挂在枪身上的那串弹链掂了掂,这才头也不回地笑道,“不过说实话,目前远东乃至整个苏联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一点,经济的不景气现象很严重啊,所以呢,这宝石生意我们还没有兴趣接触,你所提出的这个宝石折价构想,无论是我,还是军区的众位将军,都不感兴趣。大家都是爽快人,因此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我们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美金,货真价实的美金,因此,这笔生意要想正常的谈下去,那就必须以美元现金的形式结算。”   “为什么?郭先生,您的这个决定我实在无法理解。”穆拉利塔兰的确不是很懂得谈生意,他的身份说白了,就相当于土匪,从十几岁开始在斯里兰卡政府军中当兵,后来投身反政府的游击队,可以说是这一辈子都在同枪炮打交道,商业化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有太多接触。所以,要说在商业谈判中耍心眼,十个他恐怕也不是郭守云的对手。   “在过去,我们同贵国政府做类似交易的时候,也有以宝石或者是出让矿山开采权益等方式折抵武器交易价格的,这一点,维奇完全知情,为什么如今……”穆拉利塔兰不满地说道。   “呵呵,穆拉利塔兰先生,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发展进步的嘛,你怎么能用老的眼光去看待现在的问题呢?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这一点我们要分清楚嘛。”郭守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错,莫蒂,”尼古拉耶夫看郭守云扭过头去,态度似乎有些不快,因此急忙插进来笑道,“郭先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必须是美元现金交易。你们要搞清楚,这一次的生意能不能做成,完全要看郭先生肯不肯下力气帮忙了,所以呢,这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哦?”尼古拉耶夫这一番话显然别有深意,穆拉利塔兰听出来了,他醒悟过来,脸上刚才的那一丝不满,顷刻间消失不见。   “噢,对,对,维奇说的不错,”换上一副笑脸,穆拉利塔兰说道,“既然郭先生坚持要现金交易,那就现金交易,我没有意见。不过郭先生,我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次的订货,我们希望能够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新的内容,这件事情,我之前已经同……同这一位郭先生提过了,不知您的意思是?”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原则上来说,这其中不存在什么问题,贵方只要把清单递交上来就可以了。”郭守云瞟了尼古拉耶夫一眼,他知道,这小子肯定在背后得了人家的好处。像这样的事情,他懒得去理会,只要不妨害大局就可以了。   “还有一点,”穆拉利塔兰抓紧时机,追着说道,“对于新的购买意向问题,我希望郭先生能够给与一些帮助,让我有机会能亲自参观一下贵地的几个军需储备库,以便根据实际情况,确定我们新的购买清单。不知先生能不能……给些方便?”   “这个……”郭守云皱了皱眉头。   “郭先生,其实以往在订货的时候,我们都有这样一个环节的,这是一个友好的表现。”穆拉利塔兰上前一步,紧跟着说道,“虽然与先生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却已经看出来,先生必然能够成为我们最真挚的一位朋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还希望先生多多帮忙……噢,我听说先生正在同一位美丽小姐准备婚礼,这次过来,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两天之内,两天之内,我专门为先生准备的两份薄礼,将会从我国那边专程送过来,到时候,还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你太客气了。”郭守云笑了,他知道那两份所谓的薄礼是什么,尼古拉耶夫口中所说的极品宝石,估计就要落到自己手中了。真是的,以前都是自己向别人行贿,没想到如今也有人来给自己送礼了,别说,这种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穆拉利塔兰要参观储备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郭守云一时间还想不好,他觉得有必要回头找几个相关的人询问一下,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有没有礼物倒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郭守云说道,“至于这个参观的储备库的问题嘛……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帮忙的,至于最终成与不成,还要看看军方的意思,对于这一点,还希望先生能够谅解。”   “当然,当然,只要先生肯出面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穆拉利塔兰之前已经对郭守云身份有了充分的了解,在那个收了他五万卢布贿赂的尼古拉耶夫口中,眼前这个年轻人才是远东真正的主事者。按尼古拉耶夫的说法,这次的生意能不能最终成交,以什么样的形式成交,军贸局说了不算,远东军区说了也不算,只有这个“郭先生”才能最后拍板。因此,有这样一个人出面帮忙,那还有什么问题搞不定的?   “嗯,那样就好,”郭守云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继而看看手上的腕表,摆手说道,“好啦,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想穆拉利塔兰先生也该回去休息了。这样吧,咱们就谈到这,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先生今后两天就在宾馆等候消息吧。”   很明显,郭守云这是端茶送客了。不过穆拉利塔兰这个时候,似乎并不想走,他扭头在地下室里恋恋不舍地扫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始终站在地下室入口处的郭守成,这才犹豫着说道:“郭先生,这个,我还有些私人的事情想同……同这位郭先生商量一下,您看……”   “哦,噢,呵呵,你们自便,你们自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郭守云倒也不介意,他笑了笑,随口说着,便迈步朝入口处走去。 第一五五章 一份通报的重要性   远东的暴雨显然没有影响到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列宁格勒,在点点繁星的点缀下,这里的夜空显得分外晴朗、开阔。   在紧依着东临涅瓦河、西傍斯莫尔尼宫的列宁格勒政府公寓内,索布恰克穿着一身紫色睡袍,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右手指缝里,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烟卷,烟卷头上,已经挂了一节长长的烟灰。房间里烟雾缭绕、青岚渺渺,而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则扎满了烟头,很显然,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先生,这一晚嘴巴都没闲着。   “老师,已经凌晨一点钟了,您是不是该休息了?八点的时候,您还将有一个重要的会面呢。”伴随着“当”的一声钟响,一直站立在大厅一角的弗拉基米尔走上前来,他弯着腰,凑到索布恰克的耳边说道,“我想,今天晚上维克托老师是不会过来了。”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索布恰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的壁钟,那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的方位。   “哎,”将手中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索布恰克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再等等吧,维克托的性子我最清楚,如果今天晚上他接不到远东的电话,那这一觉他恐怕也睡不安稳。现在才是一点钟,而远东那边现在还不到十点,我们还有时间。”   “是。”弗拉基米尔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不过在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索布恰克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己学生的欲言又止,他扭过头来,看了弗拉基米尔一眼,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有想法就说出来,来,坐下,坐下说。”   这一对师生间的关系历来亲密无间,在弗拉基米尔的眼中,眼前这个老人不仅仅是自己的老师,而且从感情上讲,他更像是自己的父亲,因此,在得到了索布恰克的鼓励之后,他也不再犹豫。   “老师,对郭守云这个人,我和他的接触不多,但是咱我看来,他这个人虽然很贪婪,但是却没有贪婪到忘乎所以的地步,”从沙发后面转过来,紧挨着索布恰克坐下,弗拉基米尔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而后才说道,“上一次从莫斯科到列宁格勒,这一路上我和他就一些问题谈了谈彼此的看法。虽然说他在一些问题上的说辞有些不尽不实,但我能看出来,他这个人很有头脑,思维的逻辑性很强。说实话,一个未曾进入政界的人,却能够有他那么敏感的政治眼光,这令我很惊讶。就拿对待紧急状态委员会这一事件的态度来说,他的看法是,‘在没有比较的情况下,民众是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旧有国家体制上的。’他这句话的意思,我当时没有考虑清楚,如今仔细考虑,才发现他这简单的一句话,其实就概括了咱们国内目前乃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所要走的道路。而同样也是这样一句话,我可以看出来,他这个人在立场上,是完全倾向于我们的。”   说到这里,弗拉基米尔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看索布恰克,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而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老师你们对郭守云的顾忌是什么,可那毕竟是过去,之前我们通过外交的途径已经断掉了他的后路,因此,从根本上来看,他的身份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了。更何况远东虽然地理位置偏远,但是民族倾向性反倒较为集中,其可塑性虽然很强,但是可控性更高,郭守云是一个聪明人,他一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的。因此,就我个人来看,我们应该给他更多的信任,而不是时时刻刻的提防。与他相比,我倒是更担心印古什那边的问题,杜达耶夫少将这个人我接触过两次了,他的野心很大,而且为人莽撞,偏偏车臣人对咱们的民族仇视情绪又很高,我担心咱们对他的支持,将来会落下个尾大不掉的结果。比较一下郭守云与杜达耶夫两人之间的差别,他们的作法几乎是截然相反的。在远东,郭守云的郭氏集团极力排斥各类外资基金会,而且从不正面干预政、军两方的内部事务,而与之相反,杜达耶夫在格罗兹尼实行铁腕政策,政、军事务一手抓不说,还通过协议的方式,从美国人的民主基金会贷取了七千万美元的巨款,这笔钱现在被他用在了招兵买马上,其野心昭然若揭。我可以肯定,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掉这个祸害,那外高加索的变乱,将为期不远了。”   “弗拉基米尔,你很不错,考虑问题的眼光很独到,”听了弗拉基米尔的这一番阐述,索布恰克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笑道,“从某些方面来看,你对守云的看法是正确的,对杜达耶夫的认识也是深刻的。但是有一点你没有想过,杜达耶夫为人莽撞,而且行事手法过激,对这样的人,我们将来重掌莫斯科的时候,可以抓甚至可以杀!但是对守云呢?他正因为脑子精明,所以立场明确,而且行事手段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地方,可话说回来了,在如今的远东,他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地主’。一个支持我们、但是却又对我们的未来构成障碍的人,有朝一日,如果你做了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你将如何处理他的问题?杀他显然不可能,而要抓他,对内,对那些依附于咱们的人来说,你无法交代,毕竟这个人是对咱们贡献最大的。一旦动了他,那知情的人会有什么想法?毫无疑问,他们会人人自危,而这也将引起更多人的离心,对于稳固政权来说极其不利,甚至会引发新的动荡。如果到时候不动他,任他像现在这般逍遥下去,那显然也不行,那些知情人会因此而产生效仿的想法,咱们的新政权将永远无法巩固。这样一来,守云无疑就成了一块烧的通红的金子,咱们把他雪藏起来不成,放在外面也不成,这将是一个难题啊。我们几个老家伙现在最头疼就是这件事。”   “那会是问题吗?”弗拉基米尔皱眉说道,“将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咱们难道不能让他交出手上的权力,老老实实做一个逍遥的富商……”   “你看,刚说了你眼光独到,现在就幼稚了,”不等弗拉基米尔把话说完,索布恰克就打断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权力是一个好东西啊,任何人在没有得到它的时候,都会想尽千方百计把它抓在手心,而一旦得到了,有谁舍得轻易放弃?你觉得守云是那种可以看破一切,甘于平淡的人吗?”   “这……”弗拉基米尔还真说不好这个问题,他毕竟只同郭守云接触过一次。   “而且更让人操心的是,”似乎也没想从学生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索布恰克揉搓着额头,继续说道,“现在随着守云在远东的发展,中国那边出现了不可预测的局面。我们的内线传来消息,现在中国的检察机关正在展开新一轮的反腐败调查,而此前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一案也被列入了复审议程。按他们的说法,这一起案件中,涉及到了黑龙江省高层的贪腐问题,很有可能是政府官员滥用公权力迫害民营企业的归类案。现在,一部分当初涉及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案件的高层官员已经被双规,一些报纸上,已经出现了对当初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资产去向不明的报道,而公安部门对郭氏兄弟的通缉令已经被撤销。弗拉基米尔,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了。而中远北方集团选在这个时候成立,其代表选在这个时候奔赴远东,其用意似乎更加明显。在这个关头上,守云如何选择,对咱们来说至关重要啊……”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索布恰克的话。   “老师,你是不是忘了吃药了?”伸手替索布恰克拍打着后背,弗拉基米尔问道。   “哎,吃药也没有用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索布恰克苦笑道。   “我看您还是先去休息吧,维克托老师的消息我来等就可以了。”弗拉基米尔再次说道。   “今天这个消息等不到,我是睡不着的,”摆摆手,拒绝了弗拉基米尔的劝解,索布恰克叹口气说道,“今天晚上这个阶段很关键啊,如果守云在思想上没有摇摆不定,那他一定会赶在第一时间把有关中远的这件事通报上来的。生意本身并不重要,但这是一个立场性的问题,也是一个他对自己身份认知的问题,如果这个通报今天晚上来了,那就说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如果这个通报拖到明天,那就说明他犹豫了,他的犹豫,将会成为我们的大忌;如果说这个通报他根本不发,那……我们将会失去远东这个最佳的后方基地了。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睡……”   “哐!”   索布恰克这话还没说完呢,客厅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紧接着,穿着一身便装的维克托,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个混蛋,胆子太大了!”一进门的维克托,还没等着站稳脚呢,便大声嚷嚷道,“我看他是嫌自己身上的毛病不多,现在整个人都要钻到钱眼里去了!军火生意他要去碰不说,我们要的资金他也敢说什么‘拖一拖’,岂有此理!”   看到此时的维克托,索布恰克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了是落了地,他看得出来,自己这位老友虽然喳喳活活嚷的声音大,但是他的脸上却明显带着更多的笑意——远东的通报来了。 第一五六章 五千万的后事费   “谁能告诉我,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能停?!”双手抱肩,郭守云站在别墅门前,看着门外阴沉的天空以及那兀自稀稀拉拉下个不停的小雨,他回头瞅瞅趿拉着一双粉色小拖鞋的妮娜,郁闷地说道。   “怎么,今天你还要出去吗?”妮娜上前一步,依偎着站在郭守云的身边,看着门外阴雨绵绵天空,柔声说道,“有什么事让别人去办不就好了,这下雨天的。”   “没有事情做我也不敢呆在家里啊,”回头朝客厅里看了一眼,郭守云压低声音笑道,“你没看见家里还有两个追债鬼吗?这两天啊,我可要尽可能的出去躲一躲。”   “你是说红姐吗?”揽住郭守云的一只胳膊,妮娜莞尔一笑说道,“什么追债鬼,说的这么难听。她这次过来好像是为了做什么生意的吧?大家都是朋友,你能帮忙的地方就帮她一下呗,干嘛还要刻意的躲着人家。昨晚红姐从吃饭到上楼休息的一段时间里,整个人都显得很失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   “哎,傻丫头,你这好心可用错了地方了,”抚摸着妮娜削俏的肩膀,郭守云无奈地说道,“这次红姐过来,的确是想要在远东做生意,可是这件事情,我实在不好直接出面帮忙啊,因为她这次要做的生意,并不是以她个人名义来做的,而是连着南边的很多关系呢。”   “南边?”妮娜下意识的朝别墅正面望了一眼,那边是静静流淌的大江,再往南……   “你是说……”很快会意过来,妮娜讶然道。   “是啊,”不等妮娜将话说完,郭守云抢着叹口气说道,“你说以我这样的身份,现在怎么好直接出面和她商谈?不然不说别的,单是你老爸那恐怕都饶不了我。”   “那你昨晚和父亲通话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妮娜点点头,随口问道。   “不全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主要的话题还是集中在这上面。”郭守云嘘一口气,将妮娜紧紧地揽进怀里,小声说道,“除此之外呢,我还告诉他,说是我决定把咱们两个婚期定在这个月的十号,我问他到时候是不是能抽时间过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十号?这件事你怎么不与我商量?”妮娜愕然道。   “怎么,你不同意?”郭守云装模作样的板起脸,盯着妮娜说道,“那恐怕有些晚了,咱们之间的婚事已经由不得你做主了,自从你与我离开莫斯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的人了。这婚事哪一天办,怎么办,你已经没有什么发言权。你现在啊,就老老实实地等着做郭太太吧,嘿嘿……”   “臭美吧你就,”伸手在郭守云的腰间轻拧一把,妮娜微红着脸,岔开话题说道,“那,那父亲他的意思是什么?”   “父亲的意思?那还用说,他对我这个女婿满意的不得了,一口就答应下来,到时候肯定会准时参加婚礼的,而且啊,他还说了,希望咱们抓紧时间,给他造出一个外孙……哎呦!”腰间传来一阵儿剧痛,令郭守云顿时住嘴。   “谁问你这些了,”娇俏的缩回小手,又狠狠的白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妮娜没好气地说道,“我是问你父亲对红姐的生意怎么看的。”   “哦,我真怨,你又没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你问的是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对咱们的婚事关心更多一些呢,你……”感觉到妮娜的小手有摸索到自己腰间的嫩肉上,郭守云嘿嘿一笑,转口道,“怎么说呢,父亲他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话说明白过啊?昨天晚上通话将近一个小时,在这个问题上,他只给了一句话,‘主意立场,把握分寸。’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吗?你们说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就谈了这么点东西?我记得昨晚给你送牛奶过去的时候,你们好像还提到什么五千万的话题。”妮娜一脸狐疑的追问道。   “噢,你说那个啊,那和红姐可没关系,”郭守云一脸的苦笑,他也不瞒着妮娜,因此说道,“那五千万,是你那个仁慈的老爸来勒索我这个善良的女婿了。他昨晚电话中说了,让我想办法在三天时间内筹集五千万卢布的现金,然后通过他指定的央行账户汇过去。”   “五千万?!”妮娜粉红的小嘴张得大大的,一脸震惊地说道,“三天内就要五千万?他想……唔……”   妮娜小嘴微张,一脸惊愕的样子说不出的可人,尤其是她那两片粉红色的小嘴唇,轻轻开合间,不但泛着隐隐的诱惑光泽,而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飘散出来。情动处,郭守云忍不住低下头去,一口将她的小嘴唇叼进了嘴里,轻轻吸瞬间,却也将女人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干什么呀你,尼基塔她们还在客厅里呢。”险些被男人的一个吻弄到窒息,好不容易将对方推开,妮娜晕红着小脸,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嘴唇,嗔怪道。   “她们在又怎么啦?”嘿嘿一笑,郭守云扯过妮娜,将她整个揽进怀里,笑道,“嘿嘿,昨晚我在电话里,可没答应把这五千万给咱们老爹,估计他老人家昨晚肯定气的没睡好。这五千万卢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一笔钱,普通人恐怕不吃不喝的干上几辈子也挣不来,哪有谁说要就给的?呵呵,不过如今想来,老岳父这笔钱,我却是不给不行了,谁让他送给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呢?为了我的妮娜,别说是五千万了,再加上一个零,我也舍得给啊。”   “油嘴滑舌。”妮娜才不相信身边男人的鬼话呢,不过话说来,这种话明知是假的,可她听着还是感觉很舒心。   “老实交代,你和父亲之间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微皱着小鼻子,妮娜压低声音说道,“他这么急着要五千万的巨资,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哎,妮娜,你这次可真的冤枉我了,当然,也冤枉了父亲他老人家,”郭守云面色一整,肃容说道,“父亲他老人家这次需要五千万,而且还要的这么急,实话说,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哦?”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慎重,妮娜低声沉吟,很显然,她是希望郭守云继续把话说下去。   “昨天尼基塔带回来一个消息,因为考虑到你的情绪不太好,所以没有告诉你。”郭守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率地说道,“你知道吗,就在前天,阿赫罗梅耶夫元帅以及普戈将军都先后自杀了。”   “什么?!”妮娜身子猛地一颤,条件反射般的大声惊呼道。   “你没有听错,妮娜,”将揽住妮娜的双臂紧了紧,郭守云沉声说道,“其实不仅是这两位将军,按昨晚父亲的说法,由于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前天、昨天,两天的时间里,已经先后有十六位老将军选择了自戕这条路。他们都是这个国家当初的捍卫者啊,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令人叹息,而最可悲的是,他们的死不仅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相反,他们的家人现在还得不到安宁。像阿赫罗梅耶夫元帅的遗孀,还有他的两个女儿,现在正接受着安全委员会的秘密监视,处境上可以说是非常尴尬。所以,父亲这次仓促筹集巨款,为的就是能够妥善的安排众多老将军的家人,至少要安排好他们的后事。”   在惊闻这个消息之后,妮娜显然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她低着头,久久不语。足足有四五分钟的时间之后,她才深深的吸一口气,语气落寞地说道:“爷爷呢?爷爷他怎么样了?”   “噢,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比咱们可要坚强多了,”郭守云言不由衷地说道,“这件事对他老人家的打击的确很大,但是相信他能挺过来的。更何况昨天晚上父亲他老人家也说了,等到咱们办婚礼的时候,爷爷他也会来,我考虑着啊,到时候,你就想办法说服他,别让他再回莫斯科去了。”   尽管郭守云这话说的言不由衷,但是听上去却相当的自然,因此,什么条原本就比较粗的妮娜,倒没有丝毫的疑心。   “哎,你知道吗?”依偎在郭守云的怀里,妮娜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小时候,那些经常来家里的人中,我最喜欢也最害怕的人,就是谢尔盖爷爷。那时候觉得他很凶,动不动就板起面孔来训人,可是每当他高兴的时候,就会给我和哥哥讲故事,将那些卫国战争中打德国鬼子的故事。他讲的故事很生动,真能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我记得他每次讲到惊险处的时候,总爱重复一句话:‘作为一名军人,如果能够在保卫国家的战斗中死去,那是多么光荣而幸运的事情。’如今……如今……”   “先生,夫人,你们这是……”妮娜这正啜泣地说着,拉丽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站在门内的回廊拐角处,疑惑地看着郭守云两人说道。   “噢,没事没事。”伸手替妮娜抹去眼角的泪痕,郭守云说道。   “列宁格勒的长途高频电话。”拉丽萨倒是没有多问,她快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轻声说道。 第一五七章 防患于未然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郭守云随口应了一句,而后拉起妮娜的小手,轻声说道,“别哭了啊,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应该着眼未来,相信我,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放心吧,我没事,”妮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去接电话吧,估计父亲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如果是那五千万的话,咱们,咱们能帮忙的地方,就多帮一些吧。”   “夫人有令,我自然遵从啊。”郭守云笑了。昨天晚上在电话中,维克托所需要的五千万卢布肯定是要给的,这件事即便是没有妮娜从中说话,郭守云也回避不了。的确,正如他所说的,五千万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对于目前郭氏集团来说,尤其是在侵吞了布尔什维克党的巨额资产之后,这区区的五千万,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去吧,我去看看后面早餐准备好了没有。”妮娜现在显然没有了调笑的心情,她伸手在郭守云的后背上轻轻的推了一下,说道。   “嗯,那我过去了。”怜惜的在妮娜额头上亲吻一口,郭守云迈开步子,跟在拉丽萨的身后,朝客厅方向走去。   在郭守云搬进别墅之后,这里的电话系统做了一些改进,整个别墅内有两套电话线路,一套是家中常用的,就摆放在一楼的客厅里,而另一套则是高频加密电话,布设在郭守云的房间里,而这也是他用来与维克托等人联系的专线。   在电梯里,郭守云就在考虑与维克托通话的事。昨天晚上,他连夜与维克托取得联系,将自己有意打通军火贸易、孙红羽来远东洽商两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这位老岳父。他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很敏感,而维克托一伙人也不可能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因此,像这种关键性的问题,提前与他们通个气是非常重要的。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郭守云的猜测是正确的。在电话中维克托对孙红羽以及中远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而对他军贸局之间的接触,也同样是如此,毫无疑问,在这两件事上,维克托他们是早就知情的了。   对中远的问题,维克托的表示只有一点,那就是郭守云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注意立场、把握分寸。”这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反对郭守云与中远之间的合作,但是却要求他注意分寸。而对军火贸易这件事,维克托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发对,但是其言语间的不快,却无法瞒过郭守云的耳朵。   可是对于此事的郭守云来说,与中远的生意做不做倒在其次,军火生意这一条路子,他是说什么也要走的,所以在昨晚那近一个小时的电话联系中,他将自己全部的考虑,尤其是对目前远东科研人才外流现象的担忧,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维克托。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简单问题,没有军火贸易,军工企业得不到回馈;军工企业得不到回馈,就无法继续维持生产,也无法采用新技术;没有企业采用新技术,研究机构就无法维持生存,更无法养活那些高精尖的科研人才人才。国家的动荡可以是一时的,经济的低迷也可以是一时的,但是一旦人才外流了,军事科技研究和军事工业改良的路子走断了,那要想再重新恢复元气,就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了。   军火武器的出口,的确是一个很敏感领域,也许一个搞不好,就会有很多人要受到牵累,但是话说回来,从国家的长远利益来考虑,背负这个责任是否就显得那么重要呢?   不过心底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反正昨晚电话中郭守云的态度很诚恳,他相信,再把这些问题说清楚之后,维克托一伙人是不可能不为之心动的,而时隔几个小时,列宁格勒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郭守云相信,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维克托他们肯定没有睡,他们一定针对军火贸易的问题做了很细致的研究,现在,该是他们拿出最终决定的时候了。   “拉丽萨,准备好电话录音了吗?”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在即将推门的那一刻,郭守云手扶着门把手,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拉丽萨说道。   “准备好了先生,两份盘带,绝对不会出现昨天晚上那种盘带用尽的情况了。”拉丽萨走过来,歉然说道。以往郭守云在与维克托等人电话联系的时候,都是会做备份录音的,“人无伤虎意、虎有啮人心。”整天在权力漩涡里打滚,和维克托他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政客打交道,多加一份小心,就等于是多买一重保险,郭守云不得不随时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不过昨天晚上的录音出了状况,拉丽萨没有更换备份录音带,导致最后通话内容录音不全,对这件事,郭守云大为不快,所以今天才专门过问了一次。   “嗯。”满意地点点头,郭守云推门走进房间,直奔卧室的方向走去。   “喂?”在卧室里,郭守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大声说道,“有人在吗?”   “守云,我是维克托。”短短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维克托苍老但是却显得遒劲有力的声音。   “啊,父亲,您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昨晚我说的事情,你们有了新的决定了?”听到维克托的声音,郭守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语气轻快地说道。   “嗯,”维克托在电话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这才重新响起,“我昨晚和索布恰克以及圈子里的其他几位同志协商了一下,至于你的那些想法,我们彼此间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沟通。”   “哦?那他们是怎么看的?”郭守云问道。   “想听真话吗?”维克托难得的玩起了这种把戏。   “和真话相比,我更喜欢听好话,”郭守云嘿嘿一笑,插科打诨地说道,“所以,如果您老人家所谓的真话不好听的话,那还是不要直说了。”   “呵呵,小滑头,真不明白,妮娜怎么会喜欢上了你这样的人,”电话中传来了维克托的笑声,“嗯,几位同志对你的想法给予了不错的评价,所以就算是好话吧,就像索布恰克所说的,你的想法虽然大胆,甚至有些无法无天,不过总的思路还是很好的。作为一个年轻人,你能有这么开阔、深邃的眼光,考虑经济问题能够如此深入,这令我们几个老家伙很是钦佩啊。因此,对于你要在远东开展军火贸易这件事情,我们算是基本认可了,在这一点上,你今后就看着安排吧。”   “没有‘但是’之类的说法了吗?”郭守云自然不会想当然的认为这事就算这么完了,他知道,像维克托他们这样的老油条,给了你一个权力,肯定会在后面附上一个或是若干个条件的。现在,在军火贸易这件事情上,老家伙们松了口,那就意味着今后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将要担负一定的责任了,所以,这相关的条件,他们肯定也会提出来的。   “不要和我动你那些鬼心思,我们能猜到你的打算。”维克托在电话里说道,“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不受限制的权力,你要做军火生意可以,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我们都可以想办法替你摆平,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那就是分寸的把握。后天吧,后天有一个趟去往哈巴罗夫斯克的班机,你找人去接一下一个叫莫毕斯的上校,具体时间机场可以查到。莫毕斯上校会为你带去一份材料,那里面不仅有军火武器方面的技术类限制,也有其他一些重要的东西,相信你看了之后,会明白什么事情不可以做的。”   “我知道了。”郭守云慎重地说道。   “那个军贸局里现在与你合作的人,嗯,是不是叫尼古拉耶夫?”维克托转而问道。   “是的,怎么啦?他有问题吗?”郭守云问道。   “他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要做好两件事。”维克托声音冷漠地说道,“第一件,就是把他盯死了,不要给他任何做手脚的机会。第二件嘛,就是想办法用他的名义,在某个国外的银行里开设几个银行账户,顺便打一些来路不明的款子进去。现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将来出了什么问题,要把你自己解脱出来,就必须要事先安排好替罪羊,这个尼古拉耶夫很不错,他最符合条件了。”   老姜就是老姜,不服不行,郭守云拿着电话,心里琢磨着。看看人家,这坏事还没做呢,就先想好拿谁当替罪羊了,而且还要把栽赃的工作也事先安排好了,啥叫有备无患,这才是有备无患的最高境界啊。   “好的,我回头就去安排。”心里这么想着,郭守云嘴上答应道。   “至于中远的那件事,你现在不要一口回绝,”维克托继续在电话中说道,“我们内部的意见现在还未能统一,不过有一个初步的意向,那就是要试探性的和中国方面接触一下,嗯,你想办法向他们透漏一下,让他们派个发言权更多的人过来,时间就定在你和妮娜新婚的时候。我们一部分同志会借机过去,到时候再进一步协商。” 第一五八章 伙伴变祸水   “噢?”郭守云颇觉诧异,时隔几个小时而已,维克托他们在对待中远的问题上,好像有了新的打算,他这番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与中远的接触,将要提到一个新的高度上去了。   维克托他们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资深的政客,政客考虑对外的问题的时候,往往都是有一个基调的,任何决策的制定,基本都是围绕着这个基调做上下浮动,短时间内大幅调整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可是这一次呢?昨晚维克托在对待中远的问题上,还要求自己把握分寸,可是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换了思路,竟然要亲自出面同中远接触,这其中包含着什么样的信息?郭守云琢磨着,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不小,很可能涉及到了对外关系的某些方面,因此,维克托他们希望以中远为桥梁,同中国那边进行一定层级上的接触。   “父亲,你们打算亲自同中远接触?这里面是不是……”带着浓浓的疑惑,郭守云试探性地问道。   “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多问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电话中的维克托便打断了他,“毕竟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常说自己是个生意人吗?那就管好你的生意去吧。对于中远的事情你可以放心,无论我们能不能与中国人达成妥协,这生意方面的事情,最终还是会交给你来做的。”   “嘿嘿,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郭守云讪然一笑,说道。   “过分的好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维克托的声调听起来颇为严肃。   “是是是,您老说的有道理,对我真是……啊,那什么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之类的。”郭守云嬉笑道。   “别嬉皮笑脸的,”维克托在电话里笑骂道,“这两件事你就照我说的意思去办吧,最后一点,就是那五千万,你抓紧时间给我办妥当了。别再给我推三阻四的了,我知道你手头能动用的资金大概有多少,五千万恐怕还没放在你的眼里。三天,最多不能超过三天,至于你那个什么至少一周,就让他见鬼去吧。”   “好,三天就三天,哎,要不这样,您老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值得您们这些老爷子亲自往远东跑一趟。您把这里面的蹊跷告诉我,我明天就把资金的事给您办妥当了,您……喂,喂……”郭守云贼心不死的做着讨价还价,可惜的是,维克托显然没心情听他胡缠,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对面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拉丽萨,”放下听筒,郭守云脸上的表情瞬间笼上了一层冰霜,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静静站在卧室门前的拉丽萨,沉声说道,“去,让尼基塔马上给我查一查,从今天凌晨到现在,莫斯科又出什么事了。”   “是,先生。”拉丽萨点点头,转身本外面去了。   听着拉丽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郭守云转身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香烟,拆了包装,给自己点上一支,而后缓步走到卧室右侧的落地窗前,手抚着窗棂,朝静静流淌的大江对岸望过去。   老实说,从郭守云的卧室轩窗眺望江岸,视角并不是很好,江岸上的一排树影遮挡了视线,因此,除了近江的一段地域之外,并不能真切地看到对岸去。此时正值上午七点多钟,密实的小雨笼罩着天地间的万物,在江面上,三艘巡逻艇所组成的巡江边防小队,正冒雨由东向西缓缓行进。这段时间,中苏边境上的偷渡现象很严重,与十几年前的那种偷渡状况不同,如今的偷渡客清一色的都是苏联人,中国的稳定发展与苏联的穷困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远东这边一家老少合起伙来偷渡的大有人在。隶属于安全委员会的边防军,一直以来对偷渡客的惩罚都是相当严厉的,巡江炮艇只要发现偷渡船只,历来都是直接开炮击沉,能侥幸活下来的人,命运似乎更加悲惨,劳动营是他们渡过后半生的唯一选择。   当然,对这些事情,郭守云是不会去关心的,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莫斯科又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维克托他们这些人,会突然间转变了对待中远的态度,他们要同中远“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接触,其目的又是什么?之所以会关心这些事情,倒不是说郭守云的好奇心有多重,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一旦维克托他们同中远的高层达成了某些共识,那在将来的合作中,郭氏集团的利益会不会受到侵害?这是他不得不去担心的。   闷在卧室里吸了两支烟,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从客厅内传了进来,紧接着,尼基塔拿着一沓新闻纸,出现在了卧室门前。   “咚咚!”尽管房门开着,但尼基塔还是象征性的在房门上敲了两下,而后才迈步走进来。   “先生,这是刚刚从莫斯科记者站传真过来的稿件,您看有没有您所需要知道的。”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尼基塔将手中的稿件递过来,说道。   “嗯。”接过稿件,郭守云随意的翻看着。   “白宫下令,查封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办公大楼……”   “红场再掀骚乱,数千名布尔什维克党支持者与反对者,与红场发生冲突,冲突至少造成十二人死亡,六十余人受伤……”   “原莫斯科工程建设局四十二套政府住宅楼由莫斯科市政府收回,数百住户在遭遇失业之后,彻底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十月农场区农业信贷储蓄银行与昨日下午二时公布资产清查结果,十五亿卢布的巨额资金去向不明……”   “原莫斯科财政厅厅长谢瓦尔挈夫与昨夜在谢列申克大街的寓所内自杀,具体……”   从头翻到尾,所有稿件中的内容,几乎都是一些对郭守云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   “就这些?”随手将稿件丢在一旁,郭守云看着尼基塔,皱眉说道。很显然,这些屁事根本影响不到维克托他们的决策。   “是的先生。”尼基塔忐忑不安地说道,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需要什么样的消息。   “就没有更重要的一些消息了?”郭守云颇为失望,他下意识的追问一句。   尼基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把头摇了摇。   “没道理啊。”郭守云抬手揉搓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道。   “先生,现在时间尚早,而且咱们在莫斯科的,只有那么几个记者站,如果是过于关键性的消息,他们是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得到的。”尼基塔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也是,我有些性急了,”摆摆手,郭守云抛开一脑门子的疑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算啦,没消息就没消息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今天没消息,可早晚我也会知道的。”   “噢,对啦,今天的行程有什么安排?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的?”转开思绪,郭守云问道。   “今天下着雨呢,我打算着把先生的几个应酬都推掉,不过雅科夫今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回过来,”尼基塔的脑子很好使,郭守云的日程安排都记在她的脑子里呢,“前两天我跟先生提过了,现在安全委员会正在调查他,维克托先生让您安排跑路。”   “嗯,我不是说了吗,安排他去法国。”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可他不想去法国,”尼基塔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他说要去日本。而且他还想要一笔钱……”   “他要去日本就让他去,只要能让他赶紧滚蛋,爱去哪就让他去哪,”雅科夫现在就是一滩祸水,如果不是因为维克托的关系,郭守云整死他的心都有了,这家伙知道的东西太多,让他留在这里,终究是个祸害,“他要钱那也给他……”   “可他要一千五百万,还是美元。”尼基塔抢着说道。   “什么?一千五百万!他以为我是开银行的?!”郭守云一愣,随即大怒。   “您的确是开银行的。”尼基塔险些笑出声来,她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算是开银行的,我也没有那么多钱白给他,”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郭守云转口说道,“过去他从我这里拿走多少了?核算起来,一个一千五百万恐怕打不住了吧?这次又来,岂有此理。你告诉他,我没时间见他,想要的话,给他个两三百万打发了就算了,再多了一分也没有。嗯,你一会儿去通知莎娜丽娃,让她找人给我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捆他上船,还有那几个和他勾三搭四的女人,安分的一并送走,不安分的,就让她们永远闭上嘴巴。”   “可是,先生,雅科夫还说是有一笔交易要和你做,”等郭守云说完了,尼基塔才说道,“他说手上有一批东西,相信您会愿意拿一千五百万买下来的。”   “哦?”郭守云扭头看了尼基塔一眼,怒气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在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再不是愤怒,而是毫不遮掩的杀机。 第一五九章 堕落的雅科夫   威胁?   这是郭守云听了尼基塔转述的这番话后,所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雅科夫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负责人,他之前的权力很大,当然,身上的问题也多不胜数,最重要的是,他是维克托的儿子,谢苗大将的孙子,莫斯科权力斗争中的云翻浪卷,他是铁定逃不过去的。如今正是苏联权力层改朝换代的关键时期,执掌白宫的激进派,要想彻底打掉谢苗这种老人的权威,整个放倒维克托这一类实权派的大旗,那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拿雅科夫这些第三代的“草苗”们开刀,这是抓住一条线就能放倒一大片的好差事。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别说雅科夫身上的污点黝黑一片,就算他纯洁的像处女一样,恐怕别人也不会放过他。   对此,相信维克托他们都看得很清楚,之前,他之所以连续要求郭守云送雅科夫出境,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他之前同雅科夫的合作项目很多,而干干净净的地方可谓是一点都没有,如果这个大舅子落到了激进派的手里,那估计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他郭守云了。因此,只要对方不提出过分的要求,郭守云也乐得抓紧时间把这个祸害送走,说实话,杀人灭口的事情,郭守云也不是做不出来,但是对雅科夫,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要下黑手。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没有维克托在那里坐在,家里毕竟还有一个妮娜,他郭守云在心狠手辣,也多少要给自己的妻子留下几分面子。   可是现如今,这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雅科夫开口要一千五百万美元的跑路费,而且还说要做什么交易,这让郭守云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威胁”二字。开玩笑,如果回退几个月,那时候他可能很愿意接受这种程度的威胁,但是现如今情况不同了,威胁这一种方式,他郭守云从感情上就接受不了,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一个原则、立场性的问题。人性都是贪婪的,不管对谁,只要让他尝到了一次血腥味的甜头,那放开的闸门就再也关不上了,他们会像蚂蝗一样黏在别人身上,反反复复的吸食。   老实说,郭守云是真的起了杀机——敢来威胁他的人,他是一定要除掉的,尤其是像雅科夫这种曾经的合作者。只要他敢做出类似于威胁敲诈之类的事,什么维克托、妮娜,谁的面子他郭守云都不会给了,大不了手脚做的干净点,从远东到日本这么远,哪片海域沉不了一个人啊。   “一千五百万美元买一批东西?这倒真是不便宜啊,”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郭守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嗤笑一声说道,“别说,我还真来了兴趣了。我那位大舅子是不是要十点钟过来?那成,见见他,我倒要看看他手上那批东西究竟是什么,值得一开口就是一千五百万。”   “尼基塔,”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一通,郭守云扭过头,对神色不安的尼基塔说道,“你去安排吧,别让他到这里来了,省的惹来麻烦。嗯,告诉他去……达玛拉酒吧,我在那等着他。”   郭守云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机,并没有瞒过尼基塔的眼睛,不过这女人精明的很,她知道什么时候做人明白点没关系,而什么时候应该装的糊涂一点,因此,在听了郭守云的话之后,她点点,一脸坦然地说道:“好的先生,我一会儿就去联系他。”   “还有,给我通知莎娜丽娃,让她在下午两点之前赶到哈巴罗夫斯克,我有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做。”伸手拦住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的尼基塔,郭守云最后说了一句。   “是,我知道了先生。”尼基塔脆声应道。   就在郭守云心中暗下杀机的同时,哈巴罗夫斯克市内,安全委员会远东总部办公大楼顶层的局长休息室里,浑身上下寸缕未着的雅科夫,汗渍渍的从一位有着古铜色健康肌肤的赤裸女郎身上滚下来,四仰八叉的瘫倒在他那张松软舒适的席梦思大床上。   如今的雅科夫,与半个月前那位踌躇满志、风流倜傥的安全委员会远东总局局长完全不同了,咋一看上去,就像换了个人的似的,他那张英俊的脸蛋憔悴了很多,脸上胡子拉碴的,就像是半个月都没刮过一般。   老实说,这段时日雅科夫过的相当郁闷,莫斯科接连不断的传来消息,可是其中压根就没有一条对他有利的,那个生他养他的老爷子,自从一周前来了一个电话让他跑路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而那些往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权贵们,如今不是被安全委员会莫斯科局拘捕了,就是不知所踪了。据传,莫斯科局那边已经掌握了他大量的贪腐、滥用职权之类的罪证,只不过由于牵连太广,再加上阻挠的势力不少,因此上面还没有决定出最后的处理办法。   而在远东这边呢,如今雅科夫的大权也没有了,被人彻底掏空了,别说局里那些主要的负责人不再理会他了,就连此刻站在门外的那十几个保镖,都不是他的心腹,而是别人强行安排给他的。他现在就像是一只囚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要吃什么有什么,要喝什么有什么,要女人,有人给他换着样的安排,但就是有一点,他要想出门都得经过别人的同意,而这个“别人”,却是他曾经的一个下属——莎娜丽娃。   钱啊,一切都是因为钱啊!雅科夫从不否认自己爱钱,他对金钱的奢望可以说是达到了病态的地步,为了钱,他什么事都敢做,可到最后,他却忘了一点,那就是他爱钱,别人也一样。谁要收买他,或许要拿出个几百万的代价来,但是要收买他手下的那些人,也许有个几万块就够了。   莎娜丽娃,这个可恨而又可怕的女人,她出身安全委员会,对这里面的一切龌龊勾当可谓是摸得熟门熟路了,自从离开安全委员会之后,她几次陪着笑脸上门来求取合作,以便由安全委员会出面,替她的帮会扩展扫清道路。最初,雅科夫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看在郭守云的面上,当然,主要是看在钱的份上,他每每都应允的很痛快。可这一来二去之下,他猛然间发现,问题出了变化,总局各个部门越来越不听招呼,在很多事情上,那些分管秘密警察工作的负责人,竟然绕开他这个局长,直接去同莎娜丽娃合作了。不过他发现的太晚了,在那个时候,局里的十几个部门,包括内卫部队,已经全都被收买了,他这个局长大权旁落,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傀儡。   像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过去,雅科夫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现如今,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些了,反正这些权力早晚会被人夺走,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什么区别了。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赶紧出国,去日本,带上大笔的金钱,到这个发达的、四处灯红酒绿的国家去逍遥快活。对将来的生活,雅科夫做了很完美的远景规划,到日本逍遥一段时间,等风头过来,再去荷兰,去阿姆斯特丹,那是他向往已久的性都,只要有足够的钱,他后半生的幸福生活害怕没有着落吗?   “这两天,也就在这两天了,启程去日本,相信这些事情,郭守云肯定会安排好的,还有今天上午的这一次会面,手上那份东西,相信这个妹夫肯定舍得拿出一千五百万来购买的,更何况,老爷子还有一条大秘密握在我的手里,如果我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富得流油的妹夫,恐怕再让你掏个几千万,你也会舍得吧?”躺在床上,抚摸着下巴处有些扎手的胡渣子,雅科夫美美的想到,“不过这个秘密,我现在是不会告诉你的,我要等到你察觉出异常之后,再卖一个好价钱。”   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雅科夫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一挺身,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就那么赤身裸足的朝大床对面的保险柜走去。   “嗯……亲爱的,你干什么去?”原本死猪一般趴在床上赤裸女郎哼唧一声,转了个身,看着刚才还在她身上鞠躬尽瘁的男人,嗲声问道。   “别管那么多。”雅科夫站在保险柜前,小心翼翼的对着柜上的密码锁,头也不回地说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女郎撅撅嘴,貌似不屑一顾地说道,“就知道你这个人最无情无义了,昨晚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要带人家去日本,要带人家去东京,现在才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咔嗒!”一声轻响,保险柜那厚重的铁门轻轻开启。雅科夫弯腰从里面取出一个四四方方、做工精美的木匣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溜烟,又跑回到床边。   “宝贝,我说过要带你去日本,就一定会带你过去,”将盒子放在床上,雅科夫嘿嘿一笑,先是伸手在女人腹下掏了一把,继而指着盒子说道,“看到了吗,咱们去了日本之后,就要靠它过日子了,这里面可是我近十年来的积蓄啊。”   雅科夫这么说着,伸手掀开了盒子。   盒子里,满满的放着一摞信封,最上面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瑞士银行”这么一行字母,而在右下角,还用更小的字体标注了一串,“远东商业银行转具”。   雅科夫将这些信封拿在手里,一个个地看了一遍,然后又重新放回去,到最后的时候,他仅留下了一个黄色封面,信口处还加盖了血红色印章的文件袋。这个文件袋与其它的信封不同,因为袋皮上没有标注银行的名称,而是标注着一个安全委员会的会徽,在会徽的右侧,还有一段标注了图案的文字。文字很小,不细看看不清楚,但是那副图画却很清晰,上面画的是图案有些卡通,是一个手里拿着信封、头部溅血的小人,而在小人的对面,还有一把生动的AK步枪。   “看见没有,这就是一千五百万,美金!”将文件拿在手里晃了晃,雅科夫不无得意地说道,“可惜的是,咱们无法把它带出去,不然的话,相信不管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抑或是什么德国人、法国人的,都舍得出更多的价钱。” 第一六零章 达玛拉   郭守云口中所说的那个达玛拉酒吧,是哈巴罗夫斯克市内基辅大街上的一个规模不小的酒吧,和这条大街大街上所有形形色色的酒吧舞厅一样,达玛拉也是一家处在黑手党帮派势力控制下的娱乐场所。不过相对来说,这家酒吧的氛围稍稍上些档次,这里的音乐很有格调,环境也不错,尤为重要的是,这里绝对没有脱衣舞之类的艳情表演,当然,更没有躲在角落里兜售摇头丸的小贩。要说这黑手党控制的娱乐场所,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凡是他们要求正规经营的,那就绝没有任何乌七八糟的东西。在这里,任何一个客人都不用担心自己的钱包被偷,更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人骚扰。   郭守云并不怎么喜欢去酒吧、舞厅一类的场所,他之所以知道达玛拉这么个地方,还是从守成的嘴里听到的。守成当初经常和菲尔娜来这家酒吧坐坐,按他的说法,这家酒吧之所以名为“达玛拉”,就是因为原来的老板会调制一种枣椰酒,味道相当不错。不过现在守成也不来了,因为随着莎娜丽娃的帮会全面进入哈巴罗夫斯克,这家酒吧原来那个老板莫名其妙的出了一场车祸,一家人全都死翘翘了,没有了枣椰酒的诱惑,守成对这里再不感兴趣了。   这次来达玛拉酒吧,出了一个司机和两名保镖之外,郭守云没有带任何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将与雅科夫做一笔什么样的交易。在前往酒吧之前,郭守云去了一趟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商业银行,需要汇给维克托的五千万卢布资金,雅科夫所需要的一千五百万美元“跑路费”,他一次性办妥了,不过这两笔钱的性质可不一样。维克托的钱是必须要给的,至于雅科夫的这一笔——他有没有命去花,还要看看情况再说。   当郭守云的伏尔加轿车最终停靠在达玛拉酒吧门前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上午十点整,此时,连天的小雨还在下个不停,而整条基辅大街上,从街头到街尾,几乎看不到几个闲散的行人。不过在每个酒吧、舞厅店面的门前,却都站着三四个风衣裹怀的大汉,从他们腰间那鼓鼓的样子可以看出来,这些人的身上多半都藏着家伙呢。   如今,帮会内负责打理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各门生意的大头目名叫奥列格,绰号“丧蛇”,是个外高加索人,今天从安全委员会的人那里得知郭守云要来达玛拉酒吧“坐坐”的消息之后,这位在北奥赛梯背着六条人命官司的家伙,便急不可耐的赶了过来。现在帮会内真正了解内幕的人并不多,但是奥列格却是其中之一,当初郭守云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收拾黑帮的时候,他便是其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小喽啰,他后背上至今还留着三道触目惊心的长疤,那就是几个月前秘密警察用铁棘鞭抽出来的,所以说,从心底里,奥列格都对郭守云这个人有着一种深深的畏惧。亡命之徒并不等于不怕死,更何况如今的奥列格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整日刀头舔血的小喽啰了,作为整个哈巴罗夫斯克黑道帮会的总头目,他虽然没有身份,但是却很有地位,月前结婚的时候,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内务部的官员,都得悄悄的给他送上一份厚礼,这可是他当初想都不敢想的。而这一切,从表面上看是莎娜丽娃带给他的,可揪根朔源,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郭守云给他带来的,因此,今天“郭先生”要到他的地头上去坐坐,奥列格怎么敢不颠颠的跑过来。   看到郭守云的车停在酒吧门前,手里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的奥列格,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的窜到轿车门侧,先是伸手替郭守云把车门拉开,紧接着便将雨伞撑到了车门上方。   “郭先生,您来啦,我把这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护着车顶,奥列格将披着一件灰色毛料风衣的郭守云从车里迎出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哎,您小心,这雨下了一晚上了,路有点滑。”   眼前这个大汉,郭守云一点都不认识,话说当初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时候,安全委员会一次性抓了那么多人,连抽带打的,个个都是那么一副血渍潦滥的德性,他哪能记住谁对谁啊。   “嗯,”随意的瞟了奥列格一眼,郭守云抬头看了看眼前酒吧的招牌,又瞅了瞅行人奚落的大街,问道,“雅科夫呢,他来了吗?”   “来了,就在里面呢。”奥列格急忙回答道。   “就他自己?”郭守云随口问道。   “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四个秘密警察,”奥列格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过那四个秘密警察是咱们的人,都是拿帮会薪水的。”   郭守云会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莎娜丽娃在安全委员会里的所作所为他是知道的,在态度上,他是不理不问,谁也不帮,雅科夫说到底都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远东的安全委员会始终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去对面的舞厅坐一会,不用跟着我了。”扭头对站在车边的保镖、司机吩咐一声,郭守云迈步朝酒吧的正门走去。   奥列格赶紧跟上去,他紧随在郭守云的身后,将雨伞整个撑在对方头上,似乎唯恐有一滴雨点落在他的身上。   走进酒吧的正门,郭守云借着明亮的灯光,在酒吧的正场上扫了一眼。就在正对着门的方向上,穿了一袭休闲便装的雅科夫,正搂着一个女人坐在吧台前面喝酒,而在他的左右,还跟着四个穿了制服的秘密警察。   “你们不要跟进来了,让所有无关的人都出去。”放慢脚步,郭守云压低声音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奥列格说了一句,然后快步朝正看向他的雅科夫走去。   “老哥,不好意思,兄弟来晚了,”离着吧台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郭守云的脸上骤然浮现出笑容,他爽朗一笑,大声说道,“怎么样,没让你等太久吧?”   “只要能见到你一面,等再久也没关系啊,”雅科夫从吧台前站起来,笑了笑,不无深意地说道,“如今守云你可是大忙人了,要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啊。”   “嘿嘿,老哥你说笑了,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郭守云上前挽住雅科夫的胳膊,语气亲热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公司里琐碎的事的确不少,可要是老哥你带个话过来,我就是再忙,也要抽个时间去探望你呀。”   “那怎么敢劳动你啊。”雅科夫心里觉得颇不是滋味,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如今的远东,已经不再是当初莫斯科控制下的远东了,当然,也不是他这个安全委员会远东局局长的天下了。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地位调转了一下,什么时候该退让一步,这种觉悟,他雅科夫还是有的。   “其实我也知道兄弟你很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也不会去打扰你的,”微一沉吟,雅科夫开门见山地说道,“不过这次情况有些不同,老哥我就要离开这远东了,之前你要安排我……”   “啊,老哥,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不等雅科夫把话全说出来,郭守云已经打断了他。在郭守云看来,如今的雅科夫是真的有些颓废了,他似乎除了跑路之外已经什么都不考虑了。   “她?”雅科夫会意过来,他伸手指了指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郎,嘿嘿一笑说道,“她可是我现在最喜欢的一个女人,嗯,人漂亮不说,还聪明伶俐,我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这次去日本,我还想要带着她一起去呢。”   雅科夫说着,又伸手将女郎朝自己的怀里搂了搂,而后话锋突转,表情怪异地说了一句:“只是,不知道莎娜丽娃舍不舍的放手。”   “哦?”郭守云大为尴尬,他明白了,这个女人肯定是莎娜丽娃安排在雅科夫身边的内线,只不过雅科夫也不傻,他早就察觉到了,此前不过是在装傻充愣而已。   雅科夫的话,令艳美女郎脸上的表情一变,最初那种谄媚风骚的风情,顷刻间就被一片愕然与尴尬所取代。   “呵呵……”对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显然颇为满意,雅科夫低笑连连,看得出来,他笑的颇为爽快。   “全都给我滚出去,回去告诉莎娜丽娃,我过后再找她算账!”郭守云瞟了一眼雅科夫怀中女人,又看看身边的四个秘密警察,脸色一绷,沉声说道。   “是,先生。”包括那个女人在内,酒吧里的人顷刻间退了个干净。   “守云老弟啊,没有必要发火,老哥我是过来人了,这有些东西早就看透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等到酒吧里无关的人全都退出去之后,雅科夫端起面前的伏特加,饮了一大口,这才咂咂舌头,朗声笑道,“咱们之前合作了那么多次,彼此间的性格也都摸了个差不多了,谁还能不了解谁啊?更何况,如今老哥我是麻烦缠身,昨天晚上接到莫斯科传来的消息,总局那边已经暗中任命乔斯巴耶夫为新任的远东局局长,估计用不了两天,他就会悄悄赶来远东赴任了。巴卡京给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我秘密押解到莫斯科,因此,守云兄弟,你要不想有麻烦的话,就尽早送我去日本吧。” 第一六一章 克格勃密件   “乔斯巴耶夫?”这个名字对郭守云来说完全陌生,不过如今的他已经不在乎谁来出任安全委员会远东局局长这个职务了。此前莎娜丽娃对这个部门的渗透极其成功,毫不客气地说,从总局到远东各地方局,从部门负责人到一般的普通职员,他们都或多或少与帮会有了纠葛。因此,不管谁来出任这个局长,他要嘛老实听话,要嘛就趁早准备滚蛋吧。   “不过,乔斯巴耶夫,之前中亚分部的负责人。”雅科夫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绢,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表情怪异地说道,“一个好人啊,安全委员会中百年不遇的好人,嘿嘿,如果从为人上来说,称他是泼水不进都未尝不可啊。”   “哦?原来是一个清官,呵呵,那可是一件好事。”郭守云抿抿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好事?嘿嘿,或许吧,”雅科夫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那方手绢重新揣回到口袋里,紧接着,却又从里面夹出一张色面染黄的老旧黑白照片来。他将照片放在吧台上,轻轻推到郭守云的面前,继而说道,“看看这个,上面四个人里,有没有你认识的。”   郭守云将照片捻在手里,拿到眼前看了看。照片上的四个人很显然都是安全委员会的军官,他们身上穿着军服,照片的背景,则是莫斯科卢比杨卡大街上的安全委员会大楼。这四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估计年纪上最大的也不超过四十岁,他们并排着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态度上显得很亲密。   “这估计是几十年前的照片了吧,”将照片仔细看了看,郭守云摇头笑道,“我看这捷尔任斯基同志的雕像还没有经过修整,至少也是八二年以前的了,这些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右手数第二个你也不认识吗?”雅科夫微微一笑,说道。   “右数第二个?”郭守云低头又仔细的瞅了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费里科诺维奇你总该记得吧?”雅科夫说道。   “费里科诺维奇?”这个人郭守云自然记得,当初他刚来远东的时候,安全委员会远东局局长就是费里科诺维奇,只不过这个老小子后来被整掉了,“这是他吗?”   “嗯,”雅科夫点点头,将照片拿过来,“这是七二年的照片,上面四个人,从右数分别是柳京、费里科诺维奇、博伊斯以及乔斯巴耶夫,他们是列宁特别学校的同期,也是最要好的四个朋友。博伊斯七六年在哈瓦那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美国人干掉了,费里科诺维奇几个月前被咱们干掉了,现在照片上的四个人,只剩下了柳京和乔斯巴耶夫。如今,乔斯巴耶夫被任命为远东局新任局长,而柳京放着积极行动处处长的职位不坐,毛遂自荐的要求和乔斯巴耶夫一起来远东,嘿嘿,守云老弟,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啊。”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虽然心里知道这件事有点麻烦,但是郭守云嘴上仍然说的相当轻松,他淡然一笑,说道,“费里科诺维奇的案子,你们安全委员会早有定论,所以在这件事上,不管什么柳京也好,乔斯巴耶夫也罢,他们即便要追究,恐怕也追究不到我的头上来吧?”   “守云老弟,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斜瞄着郭守云,雅科夫沉默片刻之后,微笑道,“我想不太可能吧?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把乔斯巴耶夫与柳京放在眼里,无非就是依靠莎娜丽娃那个女人,她这段时间在局里到处撒钱,把能收买的人全都收买了。随意老弟你就想当然的认为,将来即便乔斯巴耶夫来了远东,你们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架空掉,让他什么事也办不成。老弟,我说的没错吧?”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心却提了起来,他知道,既然雅科夫把话说明了,那安全委员会就肯定还有什么问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嘿嘿,安全委员会从一七年十二月成立,到现在,前后近八十年的发展,它的系统之完整,体系之严谨,岂能像你们考虑的那么简单,”雅科夫伸手抚摸着面前的酒杯,玩味般地说道,“莎娜丽娃的确出身安全委员会,但是她的职位太低,有很多问题,并不是她那个级别所能接触到的。”   “噢?”郭守云来了兴致,他伸出两支手指,在吧台上轻轻的敲击着,眼皮也不撩地说道,“我听老哥这话里有话啊。”   “话里有话没话的都不重要,”雅科夫探手解开胸前的两个扣子,从怀里掏出一份密封的文件,随手放在吧台上,同时轻描淡写地说道,“重要的是,现在我就要走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乔斯巴耶夫和柳京,就要从莫斯科赶来哈巴罗夫斯克了。嗯,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远东,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罢了。按照安全委员会的内部条例,分部的负责人履任,第一件事就是接手地区密档,而在全部的密档文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一份。”   “这是……”郭守云瞟了一眼文件的封皮,封口处“绝密”两个字有些打眼。   “这是我的一千五百万啊,”雅科夫将右手按在文件上,笑眯眯地说道,“当初为了能把它拿到手,我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在局内搞了一次清洗。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而像我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我也很清楚,所以提前留一手,自然就非常必要了。看到这份文件了吗?按照规章,新任分部负责任人要想开启,必须走五道程序:莫斯科总局的委任令、A处的许可、安全委员会主席的批准、苏维埃部门代表会的通过、分部两位保密部门负责人在场。像这样一份文件,其价值究竟有多高,老弟你可以估算一下,老哥我要一千五百万不多吧?”   郭守云是真的砰然心动了,且不说这份文件与他有没有关系,单单是它涉及的秘密,就足以让人心头发痒了。更何况,一千五百万美元对如今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之前认为雅科夫敲诈自己,因此心声愤怒,可是而今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人家是要与他做交易。   “老哥你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了,你要一千五百万,兄弟我自然会给你,且不说咱们之前就是好兄弟,即使不看那个面子,不是还有妮娜在呢吗?”郭守云笑了笑,伸手从口袋里取出准备好的信封,沿着吧台的侧沿推到雅科夫面前,“你所需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至于说你去日本的事,今天下午就会安排妥当。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下午不妨就赶去符拉迪沃斯托克,莎娜丽娃的人会在那里送你出海,日本那边也有人接应你,你什么都无需操心。”   “和老弟合作,永远都是那么痛快,”雅科夫将信封拿起来,也不去查看里面的东西,就那么随手揣进怀里,而后,又那么将密封的文件推到郭守云面前,说道,“这东西老弟你收好,看过之后,该记得东西可以记,但是原件最好销毁,不然,一旦走漏了消息,嘿嘿,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什么东西这么诡秘。”郭守云伸手将密件拿起来,瞅了一眼上面撰写的条文和说明,随口说道。   “你自己看过之后就知道了,”雅科夫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来,笑道,“还是那句话,原件最好销毁,这是为了老弟你好。好啦,今天的目的达到了,我也不在这里多留了,一会儿我会去红十月区的别墅,如果老弟把行程安排好了,就让他们到那里去接我吧。”   “怎么,这就走了?”郭守云也不回头,他轻声笑道,“不打算陪我在这里多喝两杯?今后这样的机会恐怕没有了。”   “呵呵,”背对着郭守云,雅科夫低垂着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这样的机会今后恐怕都没有了,不过对我来说,这没什么好遗憾的。在这个国家里,我唯一牵挂的就是妮娜了,对这个妹妹,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照顾她,甚至从来都没有重视过她。我常常怨愤父亲,怨愤他的冷血,怨愤他的不顾念亲情,如今想来,其实我和他没什么区别。嘿嘿,算啦,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你回头告诉妮娜,就说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她。”   说完这一番话,雅科夫不再停留,他迈开大步,径直朝酒吧门口走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听着雅科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郭守云到最后都没有回头。他听得出来,雅科夫虽然早就想要离开这个国家,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这位无恶不作的小人,终究还是有些不舍。不过这不舍归不舍,他现在不走是不行了,且不说他以往的那些烂事会被有心人揪住不放,即便是没有这一层,恐怕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也多了去了。   摇头叹息一声,郭守云咗嘴吹了声口哨,同时不紧不慢的将那封文件拆开,从密不透风的文件袋里抽出一沓印纸,拿到眼前草草的浏览起来。   “该死!”手中的印纸,郭守云只看了头两张,脸色已经变成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来,先是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踹飞出去,紧接着,大跨步的朝门外走去。 第一六二章 灭口大行动   时近正午,细朦朦的小雨还在下个不停,在昏蒙的天光中,四辆纯黑色的波罗乃兹带着一澎水雾,缓缓地驶入位于哈巴罗夫斯克南郊的别墅区。   “夫人,这就是那个郭守云的别墅啊?好家伙,真阔气。”在前面数第二辆车里,一个身上穿着红色紧身皮夹克,留了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紧扒着车窗,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一栋栋别墅,不无羡慕地说了一句。   红衣少女身边坐着的,是刚刚从布拉戈维申斯克赶过来的莎娜丽娃,她今天看上去精神头好得很,尤其是身上那一袭贴身的黑色皮衣,将她整个人衬托的分外青春,而且还性感十足。   “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吗?”听了身边少女的话,莎娜丽娃细眉一皱,带着几分不快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先生,尤其是在人前的时候。”   “是,夫人。”感觉到莎娜丽娃的不快,少女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扭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莎拉,一会儿送我到楼下,你就不要上去了,”看着车窗外逐渐接近的一栋别墅,莎娜丽娃转口说道,“你先去分部那边,告诉奥列格,让他这两天把精神头鼓足了。先生轻易不会亲自联系我的,而今天他先后两次催我过来,估计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我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是,夫人,我知道了。”名叫莎拉的少女,显然是莎娜丽娃的亲信,她点点头,说道。   说话间,车队拐过最后一排别墅前的甬路,缓缓进入了郭守云别墅的院门。透过车窗,莎娜丽娃看到在别墅的正门前,两名穿着军装的保卫,正撑开雨伞朝停车场这边走过来。   当房门敲响的时候,郭守云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客厅里,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那一份份来自于安全委员会的机密文档,老实说,花费一千五百万美金从雅科夫手中把这份文件买下来,郭守云现在觉得相当值得,因为如果不是看到这份文件的话,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所控制的远东,还埋藏着多么危险的“地雷”。正如雅科夫所说的,安全委员会在苏联建立数十年,那里可能像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从结构体系上来说,它除了日常展现在人们面前的那一大坨机构之外,在暗中,还另一套遍布苏联全国各个行业、渗透到全国每个角落里的“线人网络”。   雅科夫高价卖给郭守云的这份绝密文件,正是安全委员会设在远东的“线人网络”的详细资料,文件中一一列出了安全委员会远东秘密情报站的所有“线人”状况,像姓名、职业、住址、家庭背景、情报涉猎区域等等。正是通过这份文件,郭守云才察觉到远东的问题有多么严重,在这些安全委员会的秘密情报人员中,有一些本身就是远东各州政府的官员,而且官位还不低,有的甚至还是他郭守云的座上宾。   从本身来讲,郭守云并不排斥安全委员会,他最希望看到的一种局面,是能够将这个部门有效的控制在自己手中,但是这些秘密的线人,尤其是那些潜藏在政府部门中的秘密线人,却是一个极为不安定的因素。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合伙人,这些家伙对郭氏集团收买贿赂政府官员的勾当了解太多,设想一下,一旦那个什么柳京、乔斯巴耶夫接任远东局局长,那通过这些潜藏着的情报网络,他们便能够轻而易举掌握郭氏集团部分罪证,到那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谁还能说得好?   目前,乔斯巴耶夫和柳京赴任在即,而对于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来说,与安全委员会抓破脸的时刻也为期不远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一个危机的临近。就像人们所说的,狗急了还能跳墙呢,更何况是郭守云这样的人了,不过他现在不是要跳墙,而是要直接把墙推倒。   听到敲门声响起,郭守云将桌上那几份密件的元件拿起来,随手放进右侧的抽屉里,这才说道:“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尼基塔探头进来说道:“先生,莎娜丽娃回来了。”   “让她一个人进来。”郭守云拿着自己刚刚誊抄出来的那一份名单,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尼基塔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短短几分钟后,穿着一身紧身皮衣的莎娜丽娃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站在门前,莎娜丽娃说道。   “嗯,过来坐,”郭守云抬起头,那张绷了数小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笑道,“怎么样,时间赶得是不是很急?这一路过来,还算顺当吧?”   “还算可以,伊万诺夫将军给安排的直升机很及时,”莎娜丽娃走过来,轻巧地坐在椅子上,她先是盯着郭守云看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先生这段时间看上去有些瘦了。”   “是吗?”郭守云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不过我看你倒是丰满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过的不错。”   听到“丰满”这个词,莎娜丽娃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红,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眼神里也闪过片刻的犹豫,看那样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啦,题外的话以后再说,”满腹心事的郭守云,并没有察觉到莎娜丽娃的异样,他转口说道,“知道我这次急着找你回来是为什么吗?”   “哦,是不是雅科夫的事情?”莎娜丽娃撩开额角的一缕碎发,稍一思索,回答道,“这件事先生尽管放心好了,今天早上尼基塔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做了安排,他要去日本很方便,现在帮会在那边有合作的日本本土组织,无论是偷渡还是别的,咱们都有接应。而且他到了日本之后,还有人可以负责监视他,以免将来出什么问题。”   “不过先生,”说到这里,莎娜丽娃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试探着说道,“雅科夫对咱们的事情了解太多了,依我看,最保险的办法,还是直接……”   这么说着,莎娜丽娃竖起手刀,做了个横劈的手势,其含义不言自明。   “这件事暂时不要去考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莎娜丽娃的提议,郭守云摆摆手说道,“雅科夫的生死说到底都是小事,但是咱们还要考虑维克托的想法,更何况,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对妮娜也不好交代。他去了日本之后,你安排人盯紧一点就可以了,没必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先生,我会照您的意思去做的。”尽管对郭守云的决定不以为然,但是莎娜丽娃却没有争辩,她点头说道。   “还有,这次急着找你回来,最主要的并不是为了雅科夫,我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需要你尽快处理,而且最好是在明天晚上之前就搞定。”郭守云拿起桌上的烟盒,一边晃动着一边说道。烟盒已经空了,晃动之下,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   “哦,什么事这么急?”莎娜丽娃细眉轻扬,随口问了一句,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支递到郭守云的面前。   “大事,”郭守云嘴里吐出一个单词,随手将烟卷叼进嘴里,“叮”的一声打燃火机,先给自己把烟点上,接着,又将火机递到莎娜丽娃的面前。   “哦,谢谢先生,我戒烟了。”莎娜丽娃将打火机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说道。   “怎么,怕得癌症啊?”郭守云一愣,随即笑道,“不过这东西不抽也好,女人抽烟总是不怎么成体统。”   莎娜丽娃浅浅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你看看这份东西。”吸了一口烟,郭守云用两根手指头戳着桌上的那份名单,将它推到莎娜丽娃的面前。   “哦?这些……布热津斯基、斯德罗夫……”莎娜丽娃拿起名单,草草地看了一遍,上面四五十个人名,倒有一大部分是她所认识的,而且其中还有几个是帮会内的骨干,“这不都是咱们的人吗?先生这份名单的意思是……”   “不错,都是咱们的人,”郭守云笑了,一缕青烟从他微微裂开的嘴唇中间飘出来,青岚雾霭的,将他脸上那份笑容衬托的带了几分狰狞,“可他们也是安全委员会的人。”   “什么?!”莎娜丽娃大吃一惊,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   也难怪莎娜丽娃如此吃惊了,毕竟她本身就出自安全委员会,而在前一阶段,远东局各个州、各个部门的人员名单,她已经搞到手了,可这些人绝对没有出现在那些名单之内。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同郭守云抑或是帮会联系比较密切的,说他们是安全委员会的成员,这实在有些耸人听闻。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郭守云浓眉一扬,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无踪。   郭守云当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一点,莎娜丽娃是非常清楚的,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过于吃惊下的条件反射罢了。   “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两排贝齿轻咬着下唇,莎娜丽娃看看手上的名单,再看看一脸严肃的郭守云,筹措片刻之后,吸口气说道。   “记住,事情要办的干净利落,这些人的办公地点,还有家里,都要给我仔细搜查,不能留下任何对咱们有所妨害的东西。”郭守云点点头,语气森冷地说道。 第一六三章 柳京眼中的远东   郭守云亲自交办的事情,莎娜丽娃丝毫不敢怠慢,更何况这件事对于她自己的将来也至关重要,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莫斯科新任命的远东局局长即将到任,柳京、乔斯巴耶夫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郭氏集团和睦相处的,今后一段时间,恐怕少不了同他们面对面交锋的机会。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郭氏一方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两个家伙把安全委员会远东局抓在手里,更不能给他们介入郭氏内部的机会。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除掉柳京与乔斯巴耶夫这两个家伙?在这一点上,郭守云并非没有考虑过,不过他更清楚一点,仅仅除掉柳京与乔斯巴耶夫这两个人是没有用的,没有了他们,莫斯科还会派另外的人过来。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这场斗争并不是他郭氏与柳京、乔斯巴耶夫之间的斗争,而是远东与莫斯科的斗争,是郭氏权力集团与莫斯科白宫之间的初次交锋。   从郭守云的别墅里出来,莎娜丽娃就直接赶到了帮会设在哈巴罗夫斯克的总部,她要抓紧时间布置一切。当前最紧要,就是马上安排雅科夫离境,其次,还要联系好了安全委员会的那些家伙,想办法给他们吃上定心丸,以免在新官上任之后,有人心思浮动。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要把名单上那些人通通灭口,尤其是那几个帮会内的家伙,绝对不能留着。莎娜丽娃在帮会内的作风相当冷血,对吃里爬外的人,她更是不留半点情面,在从郭守云别墅里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想好了,名单上的那几个帮会成员,她要亲自出手对付,她要让帮会内的人全都认识到,背叛者的下场将会是如何的凄惨。   莎娜丽娃的帮会,如今或许缺少有什么真才实料的高智商犯罪天才,但是那种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却是一点都不缺,更何况这段时间国内政局不稳,以往那些远东退役的特工、军人,有很多都加入了帮会,由他们出面杀个把人,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就在莎娜丽娃紧锣密鼓的安排灭口行动之时,就在哈巴罗夫斯克水兵区的原明托克水泥旧厂里,于前天夜里悄悄潜到远东的柳京,正蹲在一所报废仓库的角落里查看着一份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地图。而在仓库的周围,十几个穿着各异的大汉,则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郭守云这个人不好对付,远东的事情也相当棘手。在远东,郭氏兄弟两个是公众人物,方方面面的人都和他们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尤其是远东军区,你们应该知道军队的立场不是我们能够影响到的。所以说,这次你们到远东之后,要嘛别对郭氏兄弟动手,要动手,就必须掌握他切实的罪证,而且必须是足够置他于死地的罪证,否则的话,我们的局面将会非常被动。关于这次行动,你们务必记住一点,那就是白宫方面与此无关,换句话说,那就是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安全委员会私下的决定,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咱们要自己担负全部的责任……”   在潜来远东之前,巴卡京同志的那番话仍旧回荡在耳边,老实说,直到亲临远东之后,柳京才知道这番话的真正含义。   白宫想动郭守云,想要从他身上敲开一道方便之门,以便将政权中一大串的野心家如数成擒,可是呢,白宫又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担任何干系,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郭氏兄弟在远东的势力太大了,即便是白宫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柳京现在可以理解白宫的暧昧了,这是处于政治的考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昨天在同莫斯科秘密联系的时候,柳京获知了一条信息,外高加索的战争已经显露苗头了。刚刚从国家分裂出去不就得格鲁吉亚,竟然开始垂涎车臣-印古什共和国的领土,他们不仅出兵镇压了南奥塞梯的俄罗斯人独立暴动,而且陈兵边界,准备直接开向格罗兹尼。而与此同时呢,印古什那边也不太平,原北高加索空军少将杜达耶夫,现在一方面四处筹集资金,一方面大肆招兵买马,其叛乱之心昭然若揭。印古什共和国的情况与格鲁吉亚、哈萨克、乌克兰这些加盟共和国的情况完全不同,它不属于苏联宪法中的那些加盟共和国,而是俄罗斯的固有领土,因此,白宫可以坐视格鲁吉亚的独立,却不能坐视印古什的独立,因为那将意味着丧权辱国,这是谁都担负不起的责任。而在目前的俄罗斯境内,类似印古什这样的共和国还有很多,就在远东,雅库特共和国现在也存在问题,自从捷尔申科一周前遇刺身亡之后,雅库茨克就接连发生小规模的游行示威,各种要求独立的声音层出不穷。这种状况很危险,因此,白宫绝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挑动远东出现什么乱局。   再者,这个郭守云的身份也相当复杂,他是个中国人,目前,白宫方面正在通过外交途径,积极促成北京对俄联邦新政府的认可,同时呢,面对窘迫的经济状况,白宫也希望得到来自中国的经济援助,因此,从外交层面上讲,现在所有的涉华问题,莫斯科都希望低调处理。   钱啊,归根到底就是一个钱的问题。如果没有钱的诱惑,姓郭的不可能把远东弄成今天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受到资金匮乏的限制,白宫不可能像如今这般优柔寡断;如果不是因为军费短缺,外高加索的驻军不可能到现在都不对格鲁吉亚采取行动,就像别列科夫大将所说的,士兵连面包都要吃不上了,还怎么去对付格鲁吉亚人?   北高加索军区财政穷困潦倒,格鲁吉亚大兵压境,竟然还有下级军官私自向外敌出售武器的,白天双方的部队在边境一线对峙,天色一黑,警戒线就成了贸易场,枪械、弹药甚至是装甲车、坦克,都被穷疯了的士兵军官拿去资敌。像这些情况,莫斯科早就有所了解了,可是却一直不能采取行动,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担心哗变啊。   而同穷困到极点的北高加索军区相比,远东军区目前的生活那叫一个滋润,虽然才来远东一天多时间,可是柳京已经通过安全委员会的“线人”了解了一些情况。看看现在远东军区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人家抽的烟都是韩国日本的进口货,秋季军服刚刚下发,据说冬装的配备已经提上日程,昨天中午柳京还亲眼看见几辆装满蔬果罐头的卡车,缓缓进入远东军区指挥部的大门,那些卡车上喷刻的标签,全部都是“郭氏集团”的字样。   即便撇开远东军区的因素,只考虑远东的社会影响,柳京感觉现在郭氏的影响力也太大的,甚至大到了有些失控的地步。就拿哈巴罗夫斯克来说,目前郭氏集团正在兴建的大型工程就有三处:十六层的远东商业银行总部大楼、包含大小七栋高层建筑的郭氏集团总部、市北郊的郭氏集团职员福利住宅区。面对如今国内失业状况严重、经济极度不景气的局面,郭氏集团的基建投入,无疑能为哈巴罗夫斯克的民众解决很大的问题。更何况郭氏集团的用工标准也很有问题,他们吸纳底层员工的政策带有明显的排外性质,俄罗斯族人可以享受到更多的优惠。老实说,郭氏集团的这一手做法明显没按什么好心,这些政策势必在目前国内民族矛盾尖锐的问题上添柴加火。可是话说回来了,一般的民众他们不会考虑那么多问题,他们的思想倾向是很情绪化的,他们看待问题只看表面,而不会考虑更深一层的含义。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大张旗鼓的去找郭氏兄弟的麻烦,会在远东搞出什么样的局面?就像人们所了解的那样,要想对一个不法的商人采取行动,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查封他的企业,然后展开内部调查,这样的方式,最容易把握他的犯罪证据。可是对郭氏兄弟以及他们的郭氏集团,安全委员会能用这种方法吗?查封郭氏集团、查封远东商业银行、查封远东传媒?开什么玩笑,可以预见,这些企业集团前脚查封了,后脚远东的局面就会完全失控,如果再加上有心人的操纵,恐怕用不了几个小时,安全委员会就会遭到愤怒民众的围攻,再之后,就是军队叛乱,地区分离倾向加剧等一系列的连锁恶化反应。所以说,对郭氏兄弟的调查,只能从外部入手,而不能直接针对他们的企业集团开刀,否则的话,那种严重的后果别说安全委员会,即便是白宫也承担不起。   必须从外部调查着手,一举掌握郭氏兄弟的罪证——而且还必须是重罪,然后通过雷霆手段,迅雷不及掩耳的将他们的势力彻底铲除,同时呢,还不能影响到整个郭氏集团的正常运营,如果更谨慎一点的话,在逮捕郭氏兄弟的时候,还必须采用密捕的手段,保证短期内,相关方面的消息不会走漏出去。   在目前的远东,要想做到以上这几点容易吗?柳京觉得……或许不难吧,至少比单枪匹马的闯入白宫去刺杀美国总统容易多了,反正他这次来远东任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第一六四章 暗战开局   现如今,对远东郭守云的这一起案子,并不是只有柳京一个人觉得棘手,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莫斯科,仍旧没有启程的乔斯巴耶夫,同样对此次的远东之行充满了顾虑。   按照之前的安排,身为远东局新任局长的乔斯巴耶夫,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莫斯科,而后再偷偷摸摸潜入远东的,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而这些眼睛里所充满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有杀机、有幸灾乐祸,当然,还有更多的讥讽嘲笑。   自从远东局局长的这项任命公布之后,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乔斯巴耶夫已经先后接到十几个电话了,打电话的人身份各异,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莫斯科权力圈子里有着很高的地位。这些人在电话里以恭贺为名,旁敲侧击的说上一大堆废话,而话语中隐藏的真正用意,无非都是要求他在接任之后谨慎行事,“不该碰的事情尽量不要去碰”——远东这段时间平静的很,什么事情是可以“碰”的,什么事情又是不可以“碰”的?这内里的玄机实在经不起推敲。而最耐人寻味的是,维克托那个老家伙同样也从列宁格勒的疗养地打来了电话,只不过他的说法与所有人都不同,这老狐狸一针见血的指出,“远东问题很大,而最关键的,就是逆子雅科夫,”他甚至还在电话中直接点了郭守云的名字,说什么远东的问题必须查,彻底的查,“只要证据确凿,不管什么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对维克托的为人,乔斯巴耶夫了解的很透彻,这老家伙是典型的笑面狼,杀人从来都不用刀子,甚至连血腥味都不带,而且他看问题的眼光之准,几乎是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为了能够搞掉坐镇列宁格勒的索布恰克,激进派的势力策划了半年之久,前后设下紧密关联的十几个陷阱,网络了大大小小的二十几个证人,最终才与月前将一顶叛国罪的帽子扣到了索布恰克的头上。可随后,维克托去了一趟列宁格勒,短短不到一周时间,整个案子被他系数翻盘,激进派设下的圈套,被他一五一十的全都揭了出来。最后,为了保存颜面,激进派不得不与他们达成妥协,索布恰克不仅没被打倒,反而顺顺当当的坐上了列宁格勒市长的宝座。仅从这一起事件中,维克托的能力就已经展露无遗了。想想看,像这么一个人物,他如果对远东的一切没有把握的话,怎么可能显得如此慷慨大方?   “远东的水很深啊,深的足以淹死很多善泳的人,这次过去,或许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在莫斯科的家中,乔斯巴耶夫翻看完了莫斯科局目前所掌握的远东情报,不无感触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要想在远东顺利的拿下郭守云,那有一个关键人物必须拿到手,而这个人就是雅科夫。这段时间,安全委员会内部的调查工作只是初步展开,但是雅科夫的部分问题便已经暴露出来了,除了巨额资产来路不明之外,他的问题多的不可胜数,而单就资产一项,其中的绝大部分,便都是在其远东履任之后出现的。莫斯科局的专项调查组相信,这数额超过千万卢布的黑金,肯定都与横霸远东的郭氏集团有关。因此,只要拿下雅科夫,撬开他的嘴巴,就能顺藤摸瓜将郭守云兄弟俩揪出来,而在此之后,维克托也跑不了。   可话说回来,雅科夫真的那么容易拿下吗?对此,乔斯巴耶夫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而他这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来源于三个方面:其一,他接任远东局局长的消息封锁很严密,可以肯定的说,在今天之前,局外人绝对不会获知这方面的消息。因此,以有心算无备,在成功率上还是有一定加持的。其二,作为助手的柳京老成持重,他此前一天便已经带着一小队阿尔法行动组悄悄潜入了哈巴罗夫斯克,从目前的情况看,远东各方对这一点还毫不知情。其三,莫斯科局在远东并非没有根基,过去所建立起来的庞大线人网络,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撑起今后的行动。昨天与远东的通话中,柳京提到一个叫布热津斯基的人,此人便是安全委员会设在远东的密探,他现在成功的打入了远东一个最大的地下黑手党组织,并成为该组织中一个地位较高的头目。正是从他的口中,柳京得知这个黑手党组织与郭守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们现在正在策划着护送雅科夫离境的计划。   在昨天的通话中,柳京很谨慎的提出了一个密捕计划,他认为,目前郭氏兄弟在远东的势力过于庞大,因此,要想公开的抓捕雅科夫,显然危险系数太高,所以,从这个角度考虑,柳京打算再等一等布热津斯基的消息,最好是在雅科夫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后再动手。   乔斯巴耶夫赞同了柳京的这个计划,他觉得,既然雅科夫要出逃,那势必要赶在他这个新任局长履任之前离境,那也就是说,郭守云的行动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如果能将他庇护雅科夫的动作这个现行,那这远东战役的一仗,就算是来了个开门红。   不过,事情会这么简单吗?不知为什么,乔斯巴耶夫现在心里总有一种不太稳妥的感觉,隐隐约约中,他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只是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后面,乔斯巴耶夫叹息一声,这才将桌上的一大堆文件拿起来,放进了摆在桌边的一个行李箱中。   此时,书桌上那个小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的刻度,再过三个小时,到中午的时候,他就要登上前往远东哈巴罗夫斯克的专机了,而那里有什么样的局面在等着他,如今还是一个未知数。   能不能从远东活着回来,这个问题现在并不是乔斯巴耶夫所担心的,对于他来说,“生”与“死”只不过是两个迥然相对的概念而已,自从当初加入安全委员会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从二十四岁开始,到如今的六十六岁,乔斯巴耶夫感觉上帝已经很眷顾他了,三十二年的克格勃特工生涯,他都平平坦坦的走过来了。而今,他的夫人已经与六年前去世了,唯一的女儿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还成了国际刑警组织中颇有前途的一员,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乔斯巴耶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微微偏过头,朝桌面左侧的一个相架看过去。在那个七寸的相架里,是一位身穿深蓝色苏籍国际刑警制服的年轻女人,得体的制服、阳光的笑容、垂出船帽外的顺滑金发,将这个容貌秀美的女人装点的青春飒爽而且灵气十足。   “阿芙罗拉,我的天使,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祝福你。”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乔斯巴耶夫伸手拿过相架,将它也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几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当乔斯巴耶夫在二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一架前往哈巴罗夫斯克的专机时,淡淡的夜幕,已经降临了作为他此行目的地的远东。   正如柳京所期盼的那样,在静静的等候了将近三十六小时之后,作为安全委员会秘密线人的布热津斯基再次传来了消息——目标人物将会在当晚一个半小时之后,也就是六点三十分,准时离开哈巴罗夫斯克的别墅,沿哈巴罗夫斯克州际公路,经霍尔、比金、罗索扎沃茨克,连夜奔赴符拉迪沃斯托克。为了护送他南下,帮会做了细致的安排,一行两辆军车,随行的二十六个人都是帮会中的好手,他们配备了武器,而且做了伪装。按照布热津斯基的情报,帮会似乎接到了郭守云的命令,那就是绝不能让雅科夫落到别人的手里,如果路上发生问题,随行的人极有可能抢先干掉他,以彻底断绝后患。   在接到这个情报之后,柳京立刻召集人手,研究雅科夫的出行路线。哈巴罗夫斯克的州际公路是由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通往滨海边疆区的主要公路干线,东出哈巴罗夫斯克市之后,这条公路将绵延穿过布列亚山南麓山口,而在这一段山口前的图波列夫旧镇,显然是伏击的最佳位置。图波列夫旧镇,是曾经的一个集体农庄所在地,不过在六十年代的时候,随着中苏边境关系的紧张,远东边防军的一个摩托化旅进驻了这一地区,并将那里划为军事管辖区,集体农庄随后西迁。如今的图波列夫旧镇已经成了荒凉之地,虽然军事管辖区名义还在,但是边防军的巡逻队却早就撤除了。   情报中说的,护送雅科夫的人手有二十六个,而且他们还随时可能除掉目标,与此相对的,柳京身边只有十八名阿尔法特战队员,如果不存在顾虑的话,十八名特战队员对付二十几个乌合之众是绰绰有余了,可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柳京还要保障雅科夫的人身安全。处于这一点考虑,打伏击自然成为了唯一的选择。伏击必须采用雷霆手段,在对方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就要解决战斗,彻底控制局面,这是此次行动中柳京所必须贯彻的方针。 第一六五章 恶毒   进入九月份,地理位置偏北的远东夜晚来的比较早了,时近六点五十分,天空就已经彻底昏暗下来,而直到此时,稀稀拉拉的小雨还在下个不停,像这样的一个阴雨的夜晚,的确是做某些勾当的最佳时机。   在布列亚山南麓山口的图波列夫旧镇,柳京和他所带领的阿尔法特战小分队,已经沿着哈巴罗夫斯克州际公路布下了伏击阵线,他们选择的位置很好,恰恰位于公路沿线的一个小山包上,这里视线开阔,而且距离公路仅仅只有五十多米的距离,从柳京的位置看下去,可以将公路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这个小山包的对面,便是绵延上千公里的布列亚山山麓,公路劈山而过,因此横亘在对面的,便是数十米高的一段悬崖,山是秃山,而这段悬崖更是秃的寸草不生。为了能够有效遏制来自公路上的反击,柳京在悬崖的中段位置安排了两名狙击手,他们攀附在距离地面二十余米高的一段凹隙上,可以凭借精准的射击,有效杀伤公路上的匪徒。而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便使二十六名匪徒丧失抵抗力,山包的坡地草丛中,还潜伏了两名突击手,他们的责任并不是发起突击攻势,而是向卡车内发射闪光弹,打掉匪徒的视觉能力,从而为整场战斗赢得最宝贵的时间。   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雨衣,柳京站立在小山包上,时不时的看一眼自己手上的夜光腕表,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就要七点钟了,他的心里多少有些焦虑,他担心布热津斯基的情报不准确,雅科夫他们不会走这一条路线,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就在柳京心生烦躁的时候,挂在他耳边的微型通讯器有了声音,在一阵儿“嘶嘶”的杂音之后,安排在两千米外的观察哨发来消息:“来了,两辆挂蓬嘎斯军车,时速四十,车翼无岗哨。”   柳京的心思终于安定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这通讯器说了一声:“准备行动!”   随着柳京的一声令下,架设在悬崖与小山包之间的两道钢索上,传来一阵儿“沙沙”的细响,两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顺着钢索,从悬崖一侧悬滑过来,而就在滑行的过程中,一串串链式钢棘钉被撒落到公路路面上。这种像草蒺藜一样的东西,绝对是橡胶轮胎的克星,只要碾上它,这轮胎恐怕就要不得了。   四十的车速要想穿过两千米的距离实在太容易了,几乎就在两名“布雷”队员解开钢索挂钩的那一刻,公路的西向位置,两盏明亮的车灯已经闪过树丛,朝这边疾驰而来。   灯光由远及近,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亮,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二十米的挂蓬卡车,已经来到了山包下方。   柳京所带领的这个阿尔法特战小分队,都是极富作战经验的老手,其中的八个人,就曾经参加过年初立陶宛维尔纽斯行动,像这样的老手,来执行今天这场行动,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两辆卡车一前一后进入山谷前路的时候,隐藏在坡下草丛中的投弹手,已经展开了行动,四枚闪光弹先后发出,准确无误的射入了两辆疾驰的卡车车厢内,而与此同时,随着“呲呲”的几声气响,行驶在前面的那辆卡车已经碾上了钢棘钉。顷刻间,卡车车身失去平衡,在一连串刺耳的紧急刹车声中,它晃晃悠悠的撞向路边,一头磕在了悬崖崖壁上,这才算停了下来。而与此同时,那几枚射进车厢内的闪光弹,也最终爆响,青蓝色的刺眼光线一闪而逝,随后出现的,便是几声渗人的惨嚎。   看着两辆军车先后被阻拦在山包下,柳京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他知道,计划进行到这一步,算是基本成功了。   “哒哒哒……”   不过就在柳京的刚刚有所放松的那一刻,公路上的战况突然有了变故,在后一辆卡车上,一名穿着军服的士兵从车厢里跌跌撞撞的跳出来,一头栽倒在公路上,几乎就在栽倒的那一刻,他手中的AK突击也打响了。这名士兵显然被闪光弹打盲了眼睛,但是他凭着感觉寻找的射击点却准确的惊人,一梭子子弹以盲目撩枪的姿势打出去,竟然击中了一名刚刚冲上公路的特战队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出柳京的意料,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他一把抓起胸前的夜视镜,朝身下的公路上望去。只见就在这么工夫,那名冲出车外的匪徒又有了新的动作,他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停留下来,而是在公路上急速的滚动,看那意思,是要躲避随时可能打过来的子弹。   不过这家伙有些倒霉,他滚动的方向错了,在缺失了视觉的情况下,他径直滚向了刚刚顺着绳索攀下悬崖的一名特战队员,随后的一切就简单了,伴随着两声枪响,倒霉的家伙顷刻间变成了一具尸体。   就这么会工夫,公路上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两名卡车司机以及一名副手、一名持枪的军官被狙击手击倒在两辆卡车旁边,而两辆卡车的车厢里,原本的惨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不间断的枪声。其间,还有两颗手雷从车厢里抛出来,滚落在公路上,炸伤了一名特战队的士兵。   柳京的心悬起来了,他感觉到今天晚上的情况有些不对,这些在目盲之后还能迅速投入战斗的人,绝不可能是武装匪徒,他们的反应,他们的反击方式,更像是红军部队中的正规士兵,而且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士兵。   “难道中了圈套?!”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伴随着响成一片的枪声,骤然进入了柳京的脑海。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柳京如遭雷击般的浑身一颤,之前,他似乎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两辆军车里,真的只是一些士兵该怎么办?安全委员会的高官,带领阿尔法小分队袭击军车,而且还酿成了重大的伤亡,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他柳京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到时候别说什么巴卡京,即便是白宫、黑宫的也保不住他。更严重的是,如果军方将这件事抓住不放,全力追究下去,那刚刚接任安全委员会主席职务的巴卡京,恐怕也难辞其咎,最后落个引咎辞职的下场可能还是好的。   “停!终止行动!”激灵灵的出了一身冷汗,柳京一把抓起胸前的通讯器,大声喊道。   不过圈套就是圈套,别人精心策划的一个陷阱,一旦迈进去一只脚,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柳京明白的太晚了,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或许此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对手经会如此无法无天,用二十几名士兵的生命做诱饵,来引他这条大鱼上钩。   柳京的确明白的太晚了,就在他喊停的那一刻,两辆轮式步兵战车,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由西向的公路一方疾驰而来,而紧随着战车后面的,是一辆无不挂蓬的卡车,卡车上沾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从某种意义上说,布热津斯基递交给柳京的情报并没有错,“二十六”,今晚郭守云的计划中的确有一个“二十六”,不过这个二十六并不是二十六名帮会成员,而是远东军区的直属第二十六摩化旅。   今天下午,在送走了莎娜丽娃之后,郭守云再次同身在列宁格勒的维克托取得了联系,他将远东目前面临的危机,一五一十的向“老狐狸”做了通报,希望能够从他那里询问一点对策。   正如乔斯巴耶夫所担心的那样,老谋深算的维克托,并不是他和柳京所能对付的。这老狐狸对郭守云的担忧嗤之以鼻,他在老气横秋的将自己这位女婿贬低一番之后,不假思索的就拿出了一条极其阴损的计划——他判断,乔斯巴耶夫和柳京,绝不敢直接在远东对郭守云下手,因为他们要顾虑很多问题,要寻求郭守云的罪证。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便捷的一种方式,就是想方设法抓住雅科夫,以便从他身上撬开一扇窗户。而基于这些判断,维克托相信,出身特工部门的柳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远东,他肯定正通过部分“线人”,密切地关注着雅科夫的一举一动。柳京潜往远东,身边带的人肯定不多,他要动雅科夫,就不可能在哈巴罗夫斯克动手,而是会选在雅科夫离开哈巴罗夫斯克,准备潜逃出境的那一刻采取行动。按照维克托对柳京的认知,这个人很谨慎但是却对“自己人”过于新任。因此,只要把以上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巧加利用,不难让他载个大跟头。   同维克托相比,郭守云的确还有点嫩,像这种令柳京大栽跟头的毒辣计划,他现在还考虑不到。而从考虑问题最根本的思路上讲,郭守云所考虑的对策,现在还停留在治标上,而维克托的毒辣,就在于他根本不去考虑细节,不去考虑伤人,他要出手,就务必一击致命,让对手再难找到翻身的机会。 第一六六章 杀一串   有一个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老岳父在背后出谋划策,郭守云仅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便将整个圈套布置完毕。   下午两点时分,莎娜丽娃带着人手亲自登门,将潜藏在帮会内的安全委员会线人布热津斯基拿下,面对着顶在家人脑袋上的枪口,这位隐藏身份超过十年的情报员,被迫向柳京传递了假消息,声称晚六点三十分,雅科夫将乘车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而事实上,这两辆军车却是由远东军区指挥部出发的军资运输车,率队的是军区中校参谋巴特维,此人的真实身份和布热津斯基相同,都是安全委员会秘密情报员,郭守云选中他做“馅”,就是为了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在将大概的计划安排妥当之后,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猜测柳京可能选择的伏击点了,因为无法得到真实准确的情报,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郭守云只能用猜的了。好在的是,他手上可以利用的资源很多,远东军区内由席贾霍夫所领导参谋本部在那摆着呢,十几个作战参谋碰头研究一下,根据柳京所面临的情况以及东向的公路周边地形,要想推算出具体的伏击地点,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就这样,在柳京选中布列亚山口的图波列夫旧镇作为伏击点的时候,远东军区的参谋本部,已经将这一最大可能性呈现在了郭守云的面前。   此后的一切就再没有任何悬念了,当柳京的人手在图波列夫旧镇外围实行地形查探以及伏击准备工作的时候,第二十六摩化旅的一个侦查排,已经悄悄的摸到了他们后方的右翼位置,双方的实际距离,甚至只有短短的六百米。而到六点十五分,当夜幕正式降临的时候,第二十六摩化旅的一个加强排,随同两辆轮式装甲运兵车抵达了预设地点——一切准备就绪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尔法特战小队的确是苏联军中的精英部队,每一个特战队员都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尖兵,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绝不是一般的普通士兵可以比拟的。但是,这话说回来,特种兵他也是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们再神勇,也不可能凭着手中的突击步枪去对抗武装到牙齿的装甲战车,他们的枪法再准,也不可能在火力上,胜过那两挺架设在战车车顶上的三十毫米机关炮。   小规模的战事一接即止,知道中了圈套的柳京,在第一时间下令撤退,他带着幸存下来的六名阿尔法特战队员,沿布列亚山山麓北窜,狼狈不堪的逃入了茫茫的雨夜之中。   郭守云目睹了整场战斗,当柳京的特战小队与军区士兵交火的时候,他和席贾霍夫以及几名军区作战参谋,就身在数百米外的一小片林地里,摩化旅侦察排架设的夜视仪器,可以让他近距离观看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好戏。这玩意怎么说呢,反正郭守云觉得这种现场观摩,比看电视上的战争片刺激多了,尤其是那机炮开火时子弹划破夜空的景象,真叫一个精彩,那一道道的光线,“嗖嗖嗖”的不断溜,就跟激光似的。他也是直到今晚才知道,大口径的子弹打在人身上,真的能把胳膊、大腿活生生的炸飞出去。   “老弟,我真想不明白,咱们现在明明可以把这些老鼠全都灭掉,你为什么偏偏放走他们几个?”放下手里那个大号的夜视望远镜,披着一件黑色军用雨披的席贾霍夫,看了一眼正站在旁边吸烟的郭守云,不无牢骚地说道,“让这样的家伙活着,对咱们来说终究是个威胁。你也知道的,今天下午军区指挥部里的电话就不断,下面的人都在问这件事,现在大家身上都不干净,你要是失去了对安全委员会的控制,那今后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手上的烟卷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郭守云咗了半天也没抽到半点烟气。他有些懊恼的用两根手指将烟卷弹飞出去,这才瞟了一眼身边的席贾霍夫,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老大哥啊,这要说领兵打仗,动刀动枪的,兄弟我自然是不如你,可要说这玩心机、耍心眼,嘿嘿,你可就差了一截子了。”   他这么说着,还没把真事说出来呢,就又跑了题。他伸手掀开头上的雨帽,又将那顶有些沉重的钢盔摘下来,拿在手里敲了敲,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他妈的,绿帽子。”   “你说什么?”席贾霍夫显然没听到他嘟囔什么,随口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郭守云吃吃一笑,一手将自己钢盔递到席贾霍夫的面前,另一只手却去捋他头上的将军帽,这一边摸索着,还一边说道,“来,老大哥,给我换你那帽子带带,这铁皮玩意有点沉,我带着感觉不舒服。”   “我说老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席贾霍夫一愣,随即无奈的苦笑道。   “什么时候?现在当然应该是庆祝胜利的时候啦,”把席贾霍夫的将军帽扣在自己的头上,转手又将绿皮钢盔扣在人家头上,郭守云心满意足地笑道,“老大哥有没有听过中国的京戏,嘿嘿,我知道一段曲目,叫《挑滑车》,里面有一个唱段是这样的: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别说,郭守云这武生昆腔来的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不过很可惜,在席贾霍夫这老毛子武夫面前,他等同于“对牛唱戏”,人家是有听没有懂。   “哎,老大哥啊,有机会呢,你是在应该听听中国的京剧,那里面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啊,”哼唧了两句唱腔,郭守云停下来,他伸手在一脸茫然的席贾霍夫肩头拍了拍,笑道,“就拿我唱的这个《挑滑车》来说,它讲的是一个悍勇的武将,在与敌人作战的时候英勇无比,他在一场战役中大败敌军,而后乘胜追击,一连挑翻了敌人十一辆战车,结果呢,却因为力竭的缘故,被第十二辆战车压死了。嗯,这个英勇的武将名叫高宠,可在我看来,他实在是愚不可及。你想想看,敌人反正已经败了,他们现在军心涣散,一门心思的就是要逃跑,在这种情况下,他何不虚张声势的追赶一番,用一种心理战术来迫使敌人更加混乱?十几辆战车啊,这要拼命的逃起来,嘿嘿,那得碾死多少人啊?”   “哦?你的意思是……”这次席贾霍夫有些明白了,他愕然道。   “经过今晚这一场较量,柳京,嘿嘿,已经不再是此前那个理直气壮的安全委员会官员了,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咱们今晚当场毙了他都毫不为过,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在咱们眼里,他和死人又有多大的区别?”郭守云拍拍手,语气闲适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死透的柳京就远没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柳京有价值了。老大哥,你别忘了,柳京与乔斯巴耶夫关系匪浅啊,同时呢,他还是巴卡京的亲信。今晚咱们弄死他,那这一场胜利的意义,也就仅仅是除掉了一个对手,而回过头来,乔斯巴耶夫也好,巴卡京也罢,他们大可以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柳京这么个死人的身上,他们接下来,还可以堂而皇之找咱们的麻烦。而现在呢,咱们偏偏不弄死他,让他活着,让他舒舒服服地活着,不仅如此,今天晚上这事,咱们也先不要向军事法庭申诉,咱们要沉一沉,给他来个静观其变。”   “高!老弟这一手实在是用的老辣,”席贾霍夫显然彻底想通了,他巴掌一拍,兴奋地说道,“我想那样的话,柳京就成了一块烧红的石头,乔斯巴耶夫对他恐怕也只能是大义灭亲了。”   “大义灭亲?有这么简单吗?”郭守云笑了笑,淡然道,“咱们只要一天不向军事法庭提出申诉,他乔斯巴耶夫就根本没有什么大义灭亲的机会,他现在已经是身居虎背、进退两难了。我刚才之所以说暂时不要向军事法庭审书,为的就是把他乔斯巴耶夫拉下水,两天,咱们只需要沉上两天就足够了。在这两天时间里,如果乔斯巴耶夫不对柳京采取行动,那咱们就可以告他个同谋罪,别忘了,他可是安全委员会远东局的局长,柳京犯了这么大的事,他能毫不知情?那岂不是把军事法庭的提审官们当成白痴了?而若是他在这两天时间里,对柳京采取了行动,哈哈,那咱们就控他个渎职罪,毕竟咱们的申诉没法出去,他便知情了,这说明他对远东局还是具有完全控制力的。有控制力却不能及时制止部下的罪行,这不是渎职是什么?”   “有道理,”席贾霍夫眼前一亮,他点点头说道,“总而言之,咱们现在就是给他乔斯巴耶夫准备两条死路,他是选左要死,选右同样要死。”   “要死的可不仅仅是乔斯巴耶夫一个人,”郭守云摇头说道,“我那老岳父既然这次动手了,就不可能只看着远东这么一个地方,虽然说这计划是他老人家一手操扯的,可他真正的用心,我也多少能揣摩到一些。”   “哦?”席贾霍夫愕然道。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哼哼,现在莫斯科恐怕已经有人在给巴卡京下套了。”郭守云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幽幽地说了一句。 第一六七章 残酷的斗争   “给巴卡京设套?”席贾霍夫自然知道巴卡京是什么人,此人是标准的“激进派打手”,在过去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没少为叶氏冲锋陷阵,因此也倍受叶氏的新任。在白宫掌握主动权之后,叶氏想尽办法搞掉舍巴尔申,推举巴卡京出任安全委员会主席的职务,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定的问题。而今呢,维克托很显然是要借着搞掉柳京与乔斯巴耶夫的机会,将巴卡京也顺道收拾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维克托的全盘计划是什么,但是仅仅知道这些皮毛之后的席贾霍夫,已经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看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先是白宫方面希望借助安全委员会之手,从远东撬开一个突破口,拿雅科夫说事,继而整掉郭守云,随后再顺藤摸瓜,将维克托一干人扫落马下。而与此同时呢,维克托一干人也借此机会,设下一个大大的圈套,从柳京、乔斯巴耶夫开始算计,由他们牵扯到巴卡京,最终的打击目标,很显然就是叶氏领导的白宫。   目前苏联最具有实权的两伙政治力量,以远东为斗争的战场,彼此磨刀霍霍、枕戈待发,可使用的手段,却都是曲折迂回的,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老实说,在此次事件之前,席贾霍夫作为远东军区的参谋总长,本身是相当自负的,别看他对郭守云表面上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可在心里,他对这个毛都长全的中国年轻人着实有些看不上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钱吗?”可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席贾霍夫那颗“火热”的心算是凉透了,他意识到,郭守云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地方富豪,他在苏联国内也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势力,他的郭氏集团是苏联一个庞大利益集团内的一环,而且还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与他作对的人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心思缜密的阴谋家,也不是一个财大气粗的郭氏集团,而是一个在苏联政治圈内根深蒂固、触角密布的暗势力,这伙暗势力的能量之大,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整个安全委员会掀个天翻地覆。这话说起来或许有些凄凉,但很现实的情况是,席贾霍夫觉得自己这个远东军区的参谋总长,恐怕在人家眼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如吧?   “哦,老弟啊,”心里想明白了这些东西,席贾霍夫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维克托先生的用意,是要将白宫的势力从安全委员会中彻底清除出去喽?”   “彻底清除?”郭守云歪头想了想,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说道,“那种可能性倒是不大。政治这种东西,谁与谁都不是朋友,但是话说回来,到了我老岳父那个地位,他和对手之间恐怕也算不上是死敌了。大家你搞我一次,我算计你一局,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迫使对方在一个局部范围内做出某些让步罢了,难道谁还能奢望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吗?那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两败俱伤而已。所以,依我看呢,咱们这次搞掉了柳京与乔斯巴耶夫,莫斯科那边拿到了对巴卡京不利的把柄,那这件事恐怕也就到了终结的时候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谈判了,至于说巴卡京能在他位置上做多久,估计就要看白宫方面可以做出多大的让步了。”   “嗯,倒也是这么个理。”对郭守云的这番推测,席贾霍夫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好啦,我看柳京他们那些人此时应该跑远了,”伸手在席贾霍夫的雨披上拍了拍,郭守云说道,“走,咱们上去看看,那个巴特维中校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他的运气不要太好。”   “放心吧老弟,我亲自安排的,霍尼宾少校是我的人,由他动手,咱们的巴特维同志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幸运之神眷顾的。”与郭守云并肩走出树林,席贾霍夫正了正头上的钢盔,轻声笑道。   “呵呵,那今晚这一出戏就算是搞大了,”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笑道,“堂堂的安全委员会远东局高官,带着阿尔法特战小队袭击远东军区物资车辆,造成重大伤亡不说,还直接导致一名中校当场死亡。想想看,这样的事情如果通过媒体传扬出去,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至少国防监察委员会的人恐怕要坐不住了,”席贾霍夫说道,“自从阿富汗战争中期直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了吧,咱们国内的军队里还没有校级军官阵亡的例子呢,这可是军界的一大耻辱。更何况咱们军方同安全委员会历来关系不睦,这次安全委员会的公然挑衅,肯定会引来军方反弹的。嗯,如果咱们再动上一些手脚,把事情搞得更热闹一些,估计乐子就要大了。”   “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做多了反而成了画蛇添足。”摆摆手,郭守云说道。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的绕过一片灌木丛,走到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的公路上。看到两人过来,一名手里提着配枪的中年少校,从后一辆被打的四处都是枪眼的军车边跑过来,先是向席贾霍夫行了一个军礼,继而笑道:“将军,事情都办妥了,那些不开眼的家伙被放倒了十二个,剩下的沿山麓向北去了,按照您的命令,我们没有追击。”   “做的不错,霍尼宾,”席贾霍夫在少校的肩膀上用力一拍,笑道,“罪证收集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能表明这些家伙身份的东西?”   “将军,您看。”霍尼宾少校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右臂,将手中所拿的一串链牌送到了席贾霍夫的面前。   借着前面装甲运兵车上的灯光,郭守云朝那些链牌看了一眼,这种东西他也认识,是阿尔法特战队士兵所佩戴的军牌,与苏军普通士兵的军牌差别不大,这上面有士兵的编号、姓名以及隶属部队的番号,不过由于阿尔法的番号就是“A”,因此牌子上没有数字型的部队编号,仅有一个插剑的“A”字图标。   “很好,”席贾霍夫显然也知道这些牌子是什么,他赞了一声,说道,“抓紧时间把战场清理了,那些匪徒的尸体一定要保存好,回头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嗯,包括他们的装备,都要找可靠地人专门负责保管。”   “是,将军。”霍尼宾少校一挺身,大声回答道。   “霍尼宾少校是吧?”这时候郭守云开口了,他微微错开一步,躲过装甲车车灯直射的位置,用晶亮的一双眼睛,在霍尼宾身上上下打量两眼,这才笑着说道,“今天晚上你们这任务执行的不错,不过有一件事我还需要核实一下。就是关于巴特维中校,他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郭先生,”霍尼宾少校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说道,“巴特维中校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遇伏身亡了,他身中六枪,最致命的一枪击中了他的眉骨,贯穿脑颅。刚才我已经命令部属收敛了他的尸体,现在就安排在运兵车车厢里。”   “你看,老弟,我就说了嘛,霍尼宾办事你尽可以放心。”席贾霍夫微微一笑,说道。   “不错,不错,”郭守云彻底没了心思,他笑道,“霍尼宾少校很能干,难怪老大哥你如此看重他。依我看啊,现在巴特维中校遇难了,他的工作今后还需要有人来做,像霍尼宾少校这样的人才,总放在基层部队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嗯,如果老大哥你没意见的话,回头不妨同挈廖缅科将军提一提,让他到军区指挥部接任巴特维中校的职务吧。”   “我看老弟这个提议很不错,霍尼宾,你个人有什么意见吗?”席贾霍夫点头说道。   “我服从将军的安排,”霍尼宾少校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先是大声回答了一句,继而对面前的两个人说道,“谢谢先生,谢谢将军。”   “这些客套呢就免啦,个人的前途都是自己挣来的,少校……啊,不,应该说是中校同志也同样是如此。”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你只要记住一点,对那些诚心为我们办事的人,无论是我还是军区的几位将军,都不会有任何亏待的。今天晚上的事情呢,你做的不错,不过今后对外……”   “先生请放心,今晚参加行动的人,都是我专门挑选出来的,我们是在例行巡逻任务的时候,碰巧赶上了这场冲突。有不明身份的暴徒袭击军区的物资车辆,鉴于情况紧急,我命令部队投入战斗,事后经过勘察,才发现袭击者都持有‘A’小队的身份标牌,据我判断,这些人应系冒充。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不管由谁问题,我们都只有这一个回答。”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霍尼宾少校便抢着说道。   “好,好得很,”郭守云笑了,他与席贾霍夫交换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色,而后才说道,“霍尼宾中校,今晚大家冒雨执行任务,实在是辛苦的很,我和军区的几位将军,为你们准备了一些小奖品,就在那边的车上,你一会去取过来分一分吧。”   “谢谢先生,”霍尼宾自然知道那所谓的“小奖品”是什么。 第一六八章 灭门   时近凌晨,位于哈巴罗夫斯克市马克思大街七十六号的国立师范大学校建集体公寓内,仍旧是热闹非凡,在公寓区最东南角的一栋独立小楼的院落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而在人群的最内一层,有一圈黄色的隔离线,圈内大批全副武装的内务部警察与安全委员会秘密警察在执行着隔离任务,他们将小楼的正门入口封锁的严严实实的,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正当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时候,一身便装的乔斯巴耶夫从小楼的正门处走了出来,他面色铁青,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难以掩饰的愤怒。   眼前这个小院落的主人名叫斯德罗夫,现年刚满三十岁,其公开的身份,是哈巴洛夫斯克几家家艳舞酒吧的老板,而在暗地里,他的身份还有两重,一个原远东帮帮会头目,另一个,则是安全委员会秘密情报机构成员。   就在两个小时前,乔斯巴耶夫才乘坐专机抵达哈巴罗夫斯克,那个时候,捅了大漏子的柳京已经潜回了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两人碰面之后,乔斯巴耶夫三言两语便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他在安全委员会工作几十年,阴谋诡计之类东西接触不少,因此,要想察知对手的目的所在并不困难。在他看来,这很显然是郭守云所设下的一个环环相扣而又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选择的恶毒圈套。   老实说,从心底里,乔斯巴耶夫有些埋怨自己的老搭档,袭击军车,这固然是一条大罪,但既然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事发后,就不应该逃跑啊,如果不跑,将来还有机会向军方解释,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也可以推说是情报上的误差,导致了错误的袭击,这充其量是失职。可现在的问题是,柳京他跑了,这一跑有很多问题的性质就不同了,将来一旦上了军事法庭,那些军控官肯定会抓住这个问题不放的,柳京他无论怎么解释,恐怕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话说回来,乔斯巴耶夫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再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就毫无意义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想办法挽回,想办法坐实这是一场阴谋的证据,以便将问题的严重性减到最低。   而对于乔斯巴耶夫来说,现在的远东是陌生的,除了自己带来的卫队之外,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势力基础,远东局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因此,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安全委员会设在这里的那些地下情报组织了。   过去几十年间,安全委员会在远东设立了庞大的地下情报监控网络,就仅拿哈巴罗夫斯克市一地来说,有档可查的秘密情报员就有六十四人之多,他们分布在各行各业之中,密切监视着整个哈巴罗夫斯克的各个社会阶层。此次前来远东,乔斯巴耶夫唯一的信心就是基于这个情报监控网络之上的,但是布热津斯基的背叛,令他的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柳京之所以落入别人的圈套,就是因为布热津斯基的背叛,因此,要想把柳京择出来,就必须从布热津斯基以及他所隶属的那个地下帮会身上着手。说来有些凄凉,现在的乔斯巴耶夫已经顾不上对付郭守云了,当然,也更顾不上雅科夫了,更何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雅科夫肯定已经离境了,在揪着他不放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同柳京碰头之后,乔斯巴耶夫祝福自己的搭档暂时不要露面,随后,他自己便连夜赶往远东局就任,并当即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半个多小时前,大批的安全委员会秘密警察,在乔斯巴耶夫数名随从的带领下,分成几路同时行动,赶往各个街区联络那些秘密情报员,至于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个人去抄布热津斯基的家。   老实说,在行动之前,乔斯巴耶夫便没有对布热津斯基抱多大的希望,这个家伙出卖了柳京,自己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被人灭口的几率实在大得很,而即使他没有遇害,此刻恐怕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哈巴罗夫斯克了。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完美的证明了乔斯巴耶夫的推断,当他赶到布热津斯基家里的时候,唯一能够找到的,仅仅是一个座空荡荡的房子,偌大的五个房间里,竟然连一件最简单的家具乃至一张草纸都没有,咋一看上去,就好像这栋房子里从来都没有住过人一样。而更加诡异的是,四周的邻居竟然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没看见有人从这里搬东西。   布热津斯基被人间蒸发了,那么乔斯巴耶夫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就是另一个与帮会有联系的秘密情报员——斯德罗夫了,这个人之前并没有与柳京直接联系过,因此应该还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这样,乔斯巴耶夫急匆匆的带着人,又赶到了斯德罗夫位于马克思大街的寓所,而在这里等着他的,却是一群正在维持凶案现场的内务部警察。斯德罗夫被人干掉了,不仅是他,他的妻子以及一对刚满十岁的双胞胎女儿,全都未能幸免于难。   整个寓所内到处都凌乱不堪,明显是被人细致的搜查过了,而在寓所的客厅里,斯德罗夫的两个小女儿被人用绳子套住脖颈,赤条条的悬挂在客厅天花板的吊扇主轴上,两具娇小的尸体下体血渍密布,明显有被人施暴的痕迹。而斯德罗夫妻子的尸体,则是摆放在餐厅的餐桌上,死者眼眶爆裂,面色青紫肿胀、肌肉线条扭曲,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淤痕,很明显,她是被人轮暴以至于亢奋致死的。至于斯德罗夫的尸体,则是在浴室的浴缸中被发现的,老实说,如果不是那具尸体有明显的人形,人们恐怕认不出那是一具人的尸体了。浴室里汞气的味道很浓,而硕大的浴缸里还残留着浅浅的一层水银,斯德罗夫的尸体就躺在浴缸里,浑身上下的肌肤,透出黄、蓝、红、银等数种颜色,数条殷红的点滴导管连接在尸体上,它们一头扎在胳膊、大腿等几处动脉上,而另一头则连着四五个小塑料桶。像这种杀人的方法乔斯巴耶夫也知道,这是安全委员会内部处决叛徒的众多手法之一,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盛装舞会”,其具体的做法,就是将犯人置于液态水银之中,同时用几根导管刺穿他的动脉。水银是剧毒且易挥发的重金属,挥发的气态汞能够渗透人的肌肤,直接导致中毒,而水银中毒的人,会血液流速加快,导致头晕、出斑疹等等。就像斯德罗夫,他被人放在这样布满水银的浴缸里,随着汞气进入他的体内,他的血液就会源源不断从几根导管内流出来,而随着血液的流失,他体内的抗毒机能就会逐渐减弱,从而令汞气更容易发挥作用。像斯德罗夫尸体上的彩斑,这就是因为血液流失、体温下降,导致汞气在他体内重新凝结所造成的。   乔斯巴耶夫愤怒到了极点,他设想了一下,斯德罗夫从受刑到最后咽气,至少需要忍受将近一个小时的痛苦煎熬,而在这段时间里,他要一边忍受着非人痛苦的煎熬,一边还要听着自己妻女被人强暴时所发出的惨叫——那些凶手还他妈是人不是啦?!   不过,当乔斯巴耶夫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斯德罗夫是被人用安全委员会处理叛徒的手法处决的,那么毫无疑问,他的身份暴露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有些问题就值得思考了,斯德罗夫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虽然他与布热津斯基都是秘密情报员,但是按照规程,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这一重身份,因此,郭守云他们也就不可能从布热津斯基的身上得到这方面的情报。两个单线联系的秘密情报员,先后暴露了身份,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难道说,难道说郭守云已经得到了局里地下情报网络的……不,不,这不可能!”想到这种可能性,乔斯巴耶夫如坠冰窖,他知道,如果这种可能性成为现实的话,那他就彻底完了。   “乔斯巴耶夫同志,其实这也没什么,”当从凶案现场走出来的时候,那位一直陪在乔斯巴耶夫身边的内务部警察上尉别有深意的对他说了一句,“现在远东乱得很,死几个人是很正常的,这凶手也就是杀人的手法有所不同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倒是您,嘿嘿,您初来远东,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今后还是多加小心的好啊。”   “谢谢上尉的提醒,”乔斯巴耶夫一面迈下台阶,一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事情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们内务部,哼哼,希望你们能够早日破案,抓住凶手。”   “当然,当然,乔斯巴耶夫同志慢走,我不送了。”上尉站在台阶上,伸手弹掉肩头的一缕灰尘,笑眯眯地说道。   “嘿嘿,老东西,你以为远东是什么地方?”目送乔斯巴耶夫一干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上尉撇撇嘴,不屑一顾的嘟囔一句,而后一转身,重新走回门内。   “他们都走了?”在楼里,一个穿着警察制服、佩戴着下士徽标的警察凑到上尉身边,他朝外张望一眼,低声问道。   “走啦,”上尉关上门,那张原本正气凛然的脸上,露出一丝龌龊的笑容,他扫了一眼仍旧垂挂在客厅内的两具童尸,笑骂道,“你们几个,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别他妈只知道玩女人不知道擦屁股,这两个小崽子刚才谁上过了,自己去收拾,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心自己的狗头。” 第一六九章 权力,杀人不见血的刀   绵绵的细雨持续不断的下了整整两天,到第三天清晨的时候,才算是最终停了下来,而在这两天时间里,恰恰就是以郭守云为首的远东地方势力,同以乔斯巴耶夫为首的莫斯科中央势力斗争的两天。   怎么说呢,这一场序幕式的斗争从表面上看,并不怎么激烈,但是在背地里,那暗潮汹涌之剧烈,却是超乎人们想象之外的。   这两天,郭守云连门都没出,他就呆在别墅里,等候着从各个方面发来的消息,而从这些消息中,他看出了一点,白宫唆使安全委员会对他下手,只不过是一连串行动的首环而已。在列宁格勒、在基辅、在斯大林格勒,甚至是在西伯利亚的叶卡捷琳娜堡,安全委员会都有所行动,一大批地方高级官员因涉及贪腐案件先后被秘密拘捕,而这些人都是属于维克托他们一个派系的。   面对这一系列暴风骤雨般的攻势,维克托一伙人从一开始就采取了相应的反击措施,他们利用克里姆林宫召集苏维埃中央代表会的机会,将一份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调查报告呈递到了众多的中央委员面前。这份报告详细记录了过去十年间安全委员会内部的贪污舞弊、以权谋私状况的内幕,从安全委员会主席克留奇科夫本人的生活作风问题,到各个地方分部基层中普遍存在的一系列黑色状况,这份报告中都有详细的记载,而巴卡京以及乔斯巴耶夫、柳京等人,自然也身在其中。尤其令人吃惊的是,这份报告中甚至还专门提到了柳京曾向以色列摩萨德组织出卖机密的一条记录,正是因为他泄露的机密,才使得以色列与八七年在阿根廷成功的除掉了前纳粹成员冯·考科特。至于乔斯巴耶夫,他的问题也不小,他在蒙古任职期间,先后接受贿赂超过六十万卢布,他的女儿与七年前留学布鲁塞尔,那高额的费用就是来自于这些贿金。   安全委员会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极度独立的国家暴力机构,它直接对苏维埃中央委员会负责,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监察机关来督导它的日常工作,而它的触角,却涉及到了整个国家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久加诺夫在代表会所说的:“依靠一个彻底堕落腐化的机构,去审查国内的贪污腐败问题,这样的举措可行吗?”   尽管此时的布尔什维克党已经被打翻在地,可那毕竟只是在俄罗斯范围内,而如今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形式还存在,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的权威也还有所残留,更何况参加代表会的中央委员们,其本身都是在各加盟共和国担任要职的官员,有些甚至就是各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这一份秘密报告的披露,顿时在会议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对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也有人主张展开更为深入的调查,而还有一部分人,则力主马上停止安全委员会的日常工作,并对其进行彻底的改造。   如今的苏维埃中央委员会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布尔什维克党牢牢控制下的中央权力机构了,它现在更像是菜市场,这里有买东西的也有卖东西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一场,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达成某种交易。而在维克托等人的推动下,经过几个小时的争吵辩论,会议最终作出决定,成立一个由十二名中央委员组成的专项调查组,即日起对安全委员会实施全面调查。   专项调查组的人选,在会议上通过投票选举的方式做出认定,随后,便于前天夜里组织成立,并进驻安全委员会总部。   这个专项小组的成立,究竟有什么目的,是朝着什么人去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它从成立到进驻安全委员会,前后也只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此的高效率,岂是以往的类似调查组可以比拟的。更何况它在进驻安全委员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作为该部门主席的巴卡京给收审了。   苏维埃中央委员会代表会的召开,专项调查组的成立,巴卡京的被收审,显然触动了白宫那敏感的神经,就在当天夜里,作为白宫代表的哈斯布拉托夫、波尔托拉宁来到卢比杨卡大街的安全委员会总部,提出要求参与调查组的调查工作。出乎意料的是,作为调查组组长的久加诺夫,对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不仅没有拒绝,而且还随机邀请他们参与了对巴卡京的审查。   就这样,由远东发起一个阴谋,正式在莫斯科延续上演了。   当夜对巴卡京的审查持续了四个小时,直到天放亮的时候才宣告结束。在审查的过程中,调查组的成员很少涉及巴卡京自身的问题,他们旁敲侧击的对他进行试探,紧抓着他最近几天的一连串人事调动命令不放。按调查组成员的口气,就好像他这几天任命的部门负责人都有问题一样。   巴卡京是一个性子刚烈的人,他对自己最近所任命的人选,拥有绝对的信心,就像对乔斯巴耶夫和柳京,他就认为这两个人是对国家是绝对忠诚的,他们的品格和性情,都是可靠的,对于这两个人的行为,他巴卡京可以负全部责任。   此时巴卡京还不知道,他所信任的柳京同志已经在远东闯了大祸,谁敢对他的行为负责,那是要一并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巴卡京真正获知远东的情况,是在第二天清晨近五点钟的时候,当他乔斯巴耶夫说起柳京的问题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明白,昨天晚上的那一场审查,其实就是人家给自己设下的圈套。柳京袭击了远东军区的运输军车,当场打死包括一名中校军官在内的十六名军区士兵,这件事情一旦披露出去,就是军方的一大耻辱,其所能带来的轰动效果不言而喻。柳京作为主要当事人,他的责任固然无法推脱,乔斯巴耶夫自然也无法幸免,可是他呢?他这个安全委员会主席就能洗脱责任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他昨天晚上力保柳京与乔斯巴耶夫时所说的那一番话,也足以将他送入深渊了。而现在最糟糕的是,白宫昨晚有人过来了,哈斯布拉托夫、波尔托拉宁,他们两个将会面对什么样的麻烦?如果有人借这件事搞风搞雨,白宫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巴卡京是政客出身,他对政治问题上凶险有很深的认知,针鼻大小的一个漏洞只要被政客抓住,他们就能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更何况现在是柳京把天捅了一个窟窿,那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巴卡京已经不敢多想了,他觉得当前最紧要的,就是立刻把这件事报告白宫。目前远东军区还没有把军车遇袭的事情曝光出来,更没有人出面追究,那也就是说还有一定的挽回余地,也许在这种情况下,谈判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政坛上没有朋友,也没有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远东的较量说白了就是莫斯科两大权力层的较量,他们谁都不可能置对方于死地,因此,在搏上一个回合之后,谈判就成为了必然。   昨天是平静的一天,按照维克托指示,郭守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军区方面也没有把军车遇袭的案件上报国防监察委员会,而根据远东局内线传来的情报,昨天一天,乔斯巴耶夫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甚至连午餐都没吃。至于柳京,他现在还躲在北郊的革命农场里,这家伙以为那里是安全的,其实郭守云早就掌握了他的行踪,只是懒得去理回他罢了。   刚才,维克托再次从莫斯科打来电话,这老狐狸显得很开心,他甚至在电话中同郭守云这个得意女婿开了几句玩笑,而对过去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却是只字不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老家伙能沉得住气,郭守云可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在他几经追问之下,维克托才告诉他,目前同白宫的谈判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巴卡京不会受到这次事件的牵累,但是安全委员会将会在短时间内进行彻底的改组,原有的十几个总局,将会被裁撤掉一大部分,情报机构与秘密警察机构将会被分解,前者组成中央情报局,后者组成中央安全局,两个部门互相独立,再无任何瓜葛。改组后,巴卡京将出任中央情报局局长的职务,而此前被投入监狱的舍巴尔申将会被无罪释放,并接任中央安全局局长一职。   当然啦,远东军区军车遇袭的事情,是不可能全部瞒下去的,因此,必须有人对这一事件负责,而柳京无疑就是最佳人选。维克托告诉郭守云,目前巴卡京已经准备了一大堆证据,这些证据显示,柳京一直以来都具有双重间谍的身份,至于说他袭击军车是出于什么目的,也将随着柳京本人的“自杀”而成为一个迷。至于说乔斯巴耶夫,上面现在也有了决定,明天,远东局将会接到莫斯科总局的通知,作为刚刚上任两天的远东局局长,乔斯巴耶夫将会被召回莫斯科接受廉政调查。不过,现在莫斯科有很多人不希望看到他回去,因此,明天的新闻上,大概会有飞机失事的消息出现了。 第一七零章 红羽回国   “你最近的麻烦好像很多啊,”站在别墅区南侧的黑龙江江岸上,孙红羽手里捻着一片刚刚从书上飘落下来的白桦树枯叶,双眼打量着几步外那一艘静静停泊在岸边的双排炮巡江快艇,神态悠闲的对走在她身后的郭守云说道,“怎么样,应付得来吗?”   郭守云笑了笑,一抬脚,将身前岸堤上的一块小石子踢进江水里。他也不去回答孙红羽的问题,却盯着人家手上的那枚枯叶,说道:“红姐,其实我还是觉得你今天这身穿扮比较适合你,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噢,肤如凝脂,白衣胜雪,濯濯然如芙蓉出水,不染点尘。”   “你这个滑头,就这份顾左右而言它的本事,别人谁都比不上。”孙红羽脚踏着江岸上的一块石头,拧过身子瞟了郭守云一眼,面带浅笑的嗔怪道,“再过几分钟,我就要离开这里了,难不成你也不想对我说上半点实话吗?”   “红姐,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郭守云上前一步,和孙红羽并排着站在一起,他抽抽鼻子,嗅了一口红姐身上那如岚似麝的淡雅幽香,随口说道,“对你我又不说实话的时候吗?你说的不错,最近两天我手头上是有些麻烦事,不过谁这一辈子能顺顺当当的啊,要想活着,那就总免不了要时常面对一些这样抑或是那样的困难,而要想活的越好,这种麻烦就越多,因为总有人会对你的顺畅心怀嫉妒。呵呵,放心吧红姐,小弟我也算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了,自己的处境如何,我清楚的很,现在盼着我死的大有人在,可盼着我活下去的人同样不少,我知道如何去应付的。”   “哎,希望你能应付得来,”孙红羽的目光聚焦在郭守云那张稍具英俊的脸上,片刻之后,才扭过头去,叹息着说了一句,“这次回去,我会尽可能说服上面的人,让他们接受你的合作条件,至于事情能不能办成,我现在没有半点把握。你知道的,不是自己的生意,自己永远都做不开心。这几天我考虑了很多,我真希望能够回到当初的那种合作中去,就是你与我的合作,不参杂任何外部因素,我考虑着,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这头小狐狸总不会跟我如此斤斤计较吧?”   “呵呵,红姐,你可不像是一个喜欢空想的人啊,”郭守云笑了,尽管他把利益之外的事情看的很轻,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与红姐和或做生意的那段日子,的确还是充满温馨的。尽管他们两个彼此间也在不间断的勾心斗角,可是那种缠斗都是基于生意上的,不管谁胜谁负,都只是吃点小亏沾点小便宜的差别而已,两人每一次交手,都不可能涉及到生与死的较量。可是而今呢?而今郭守云与每一个对手的较量,可以说都是介于生死之间的,那场面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生与死的巨大反差,就在一胜一负的区别之间。   “红姐原来的确不是一个喜欢空想的人,可是现在不同了,”孙红羽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落寞,她悠悠的叹一口气,说道,“一个人终究是一个人,她无论如何的与众不同,无论如何的刚强独立,也不可能影响整个世界,而是要受到这个世界的钳制,去做一些她不愿意做但是却非做不可的事情。当自己的意愿一天天变的虚幻,变得渺茫而不可琢磨的时候,她除了空想还能做些什么?”   郭守云讶异的瞟了身边的女人一眼,他听出来了,孙红羽对现在中远的工作并不是那么满意,看起来,她出任中远总经理这一职务,恐怕并非是自愿的,而且在这个职务上,她肯定受到的钳制很多。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感受到了郭守云的目光,孙红羽偏过头来,嫣然一笑说道,“是不是觉得今天的红姐与过去那个红姐迥然不同了?”   “哦,还好吧。”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   “什么叫‘还好吧’?你个小狐狸,说话永远都是这么不尽不实的,”噗哧一笑,孙红羽伸手搭上了郭守云的肩膀,她凑过头来,伏在郭守云的耳边,低声说道,“小狐狸,你老实回答我,如果有一天红姐甩开所有的包袱,跑来远东投靠你,你会不会收留我?”   “哦?!”郭守云一愣。   “说实话啊,我可是很认真的。”孙红羽盯着他的眼睛,迫着问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而红姐你也真的甩开了所有的包袱,那我这里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着。在我这里,你至少可以放心一点,那就是绝不会有人逼迫你做你所不喜欢做的事情。”郭守云沉思片刻,而后迎着她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孙红羽看上去很开心,她用力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而后猛的一甩头,大声说道,“雨桐,上船!”   “哎,来啦。”原本站在十几步外的谢雨桐闻言跑过来,紧跟在孙红羽的身后跳上快艇。   “郭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开船了?”看到两个女人跳上快艇,那位不知道在岸边等了多久的边防军少尉走过来,对郭守云说道。   “嗯,去吧,把她们安全送到岛上的边检站。”郭守云点点头说道。   “是,郭先生。”少尉应了一声,反身跳到了快艇上。   片刻工夫,快艇上的马达隆隆发动,在掀起了一排水波之后,掉头朝大江下游的方向驶去。   “小狐狸,记住你说的话!”快艇在江面上越行越远,唯有孙红羽的一声高喊,夹杂着快艇马达的鸣响远远的飘过来。   妮娜从岸上走过来,并肩站在郭守云的身边,孙红羽这最后一句话,被她听了个正着。如今,“小狐狸”这个绰号,似乎成了孙红羽对郭守云的专称了,对此,包括尼基塔和拉丽萨,尤其是莎娜丽娃都颇为不满,每次听到这个中国女人如此称呼郭守云,她们都会情不自禁的攒起眉头,在她们看来,随便给“先生”起绰号是大不敬。不过妮娜倒是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中国人的风俗与苏联不同,他们口中的绰号,更多时候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云,你说红姐会来参加咱们的婚礼吗?”看着快艇在视线中逐渐变的模糊,妮娜伸手揽住郭守云的腰,轻声说道。   “怎么啦,红姐不来参加,你就不打算嫁给我了?那可不成。”郭守云抚摸着妮娜垂在耳边的一缕长发,笑嘻嘻地说道。   “你总也没个正经的时候。”妮娜嗔怪道。   其时,莎娜丽娃和拉丽萨都在岸边上站着,听了妮娜这一句话,二女交换了一个眼色,她们彼此都能看懂对方眼中无奈。妮娜的嗔怪似乎正是她们所期盼的东西,这男人“没个正经的时候”?而且还是“总也没个正经的时候”?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可真是上帝的恩赐了。她们感觉郭守云在自己的面前实在是太“正经”了,以至于“正经”到让人感觉害怕,对于她们来说,这个男人板起面孔的时候,总令人胆战心惊,而他偶尔的那一两次嬉皮笑脸,却又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因为谁也不知道他那嬉皮笑脸的背后,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杀机。   “放心吧,咱们的婚礼还有几天呢,这次红姐回去,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等到正日子的时候,她怎么也会赶过来的。”伸手挽住妮娜的纤腰,郭守云推着她,一边朝岸堤上走,一边说道,“而且不止是她,父亲他也会赶过来的,我已经警告他了,如果到时候他不来的话,我就带着你去莫斯科,把他的老窝给拆了。”   尽管之前一直与父亲的关系不睦,但是听到他将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妮娜的脸上还是展现出一丝欣慰,不过这一丝欣慰并没有保留多长时间,对她来说,父亲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那大哥也应该来的,可是现在……   “怎么啦,是不是又在为大哥的事情操心了?”郭守云是什么人啊,妮娜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一丝担忧,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嗯,”妮娜点点头,轻声说道,“大哥去日本已经两天了吧?也不知道他在那边习惯不习惯。他从来都没有去过日本,而且还不懂日语,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他……”   “夫人放心好了,雅科夫先生在日本过的舒心着呢,”莎娜丽娃闻言走过来,她伸手搀扶着妮娜的胳膊,微微一笑说道,“我听下面的人回报,他去大阪的第一天,就在鹤见买了一套价值二百万美元的豪华别墅,昨天,已经带着两个女人住进去了。我听说他现在保养的那两个女人,还是大阪大学的在校学生。我跟着雅科夫先生这么多年了,知道他只有两个喜好,一个是钱一个是色,而他在日本,似乎什么得到了,夫人还为他担心什么呀。”   “说的也是。”莎娜丽娃的话,把妮娜逗乐了,自己的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云,你今天上午还有什么安排吗?”偏过头,妮娜又对郭守云说道。“如果没有的话,那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正好今天人都全了,咱们也热闹热闹。”   “那恐怕不成了,”拉丽萨接口说道,“先生一会儿还要赶去三号储备库,那个穆拉利塔兰还在等他呢。” 第一七一章 莎娜丽娃的构想   “哦?那位穆拉利塔兰先生不是喜欢缠着守成的吗,怎么今天又找到你的头上来了?”想起那个个头矮矮的,面像多少有些滑稽的穆拉利塔兰先生,妮娜就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她认识守云兄弟两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喜欢纠缠守成的人出现,在她看来,守成的性子哪都不错,可就是为人有点木讷,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对什么话题也都不关心,因此和他聊天,本身就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可这几天呢,那位穆拉利塔兰先生似乎同守成有了什么共同的话题,这别墅区,他一天不跑上两次似乎就感觉不舒服,而且每次走的时候,看上去都那么恋恋不舍的。   “因为今天要谈正经的生意了,所以就得你老公亲自出马了。”郭守云嘿嘿一笑,伸手在妮娜滑腻的脸蛋上拧了一把,说道,“这几天那老猴子上蹿下跳的,无非就是在等今天这个机会了。守成这两天被他灌了不少迷汤,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当成什么忘年交了,今天再让这傻子去跟人家谈正事,我可不放心,回头没准就被人家捞个大便宜。”   “嗯,那晚上呢?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许是逃避,或许是本身性格如此,反正妮娜对郭守云生意上的事情一向都不关心,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身边这个男人能不能多抽出点时间来陪陪自己。这段时间,先是爷爷在权力场上的失势,紧接着就是就是几位叔伯的自杀,如今又是大哥潜逃出境,别看妮娜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她的心里感还是很重的,她希望郭守云能多在身边呆上一会儿,多跟自己说说话什么的。   “不用等到晚上,”郭守云明白妮娜的心思,他笑了笑,看看手上的腕表说道,“到三点钟,嗯,最多不超过三点半,事情应该就能办完了,到时候我就回来。这两天呢,我早就想好了,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能推开的我就尽量推开,咱们趁着婚礼前的这几天啊,好好玩玩,到处转一转。这段时间列宁大街上新开了不少店面,高丽棒子、日本鬼子那边过来的高档香水、时装什么的都有,噢,对啦,莎娜丽娃,你们弄得那些游艺中心在什么地方?我听说市里开了有几家了,怎么每天从基辅大街上过,却从来都没看见过?我还打算这两天带妮娜过去玩玩呢。”   “先生,您和夫人要去的话,在加马斯大街上有一家,是市里环境最好、规模最大的,前天才刚刚开张的,人还不多,但是那里的设备却是最好的,清一色都是任天堂的电子街机。”莎娜丽娃笑道。   这段时间,莎娜丽娃的帮会一直在同日本的几个帮会组织暗中合作,她的所谓业务,在日本拓展的很快。目前日本的黑社会正处在“战国时期”,六年前山口组发生内讧,“山广派”离家出走,组成现在的“一和会”,继而同山口组大打出手。这场“山一战争”从六年前开打,到现在双方还没有罢手的趋势,看样子是至死方休了。而与此同时呢,渡边芳与一年前出任山口组组长,其人嗜勇好狠,笃信武力,大力推行全国范围内的武力扩张政策,以恢复山口组“田冈时期”的辉煌。就这么地,像什么“中野会”、“二十日会”、“会津小铁会系”、“五者会”等一系列的帮会,全都先后加入了战局,大家伙撸膀子卷袖子的打成了一锅粥。   日本虽说黑社会泛滥,但是政府对枪支的管制却相当严格,因此,原本帮派互斗都是动片刀的,你来我往,寒光爆闪的那叫一个热闹,这节骨眼上,谁要整上把气手枪,估计就算重武器了。而前段时间,莎娜丽娃的帮会同日本的一些小组织建立了联系,这些人采用夹带的方式,向日本国内走运了一批枪械——AK-47,三百到五百美元一支,回头还附赠满弹夹若干,与明晃晃的大片刀相比,这玩意的性价比明显更高。   两周前,“一和会”的两名杀手血洗了山口组设在札幌的堂口,不仅担任“若头”职务的中村彦熊被打成了蜂窝煤,堂内的十四名组织成员也无一幸免,而当时这两名杀手所用的,就是没有任何标记的AK-47。这一事件不仅在日本造成了轰动,同时,也给莎娜丽娃的帮会带来了更多的商机,如今,她的帮会同日本大大小小十几个黑社会组织建立了初步联系,大家礼尚往来,各求所需,合作的倒也算是愉快。   老实说,从日本人那里,莎娜丽娃也学到了一些东西,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所谓的“黑社会的经营之道”。在莎娜丽娃看来,日本的黑手党就是精明,人家不称“党”不论“帮”,却叫这个“会”那个“社”的,而这些社团组构在一起,竟然成了一个“社会”。人家干的不光是打打杀杀的活,也不只是经营“黄赌毒”,人家不管是大的社团还是小的社团,都有一些正当的生意赚钱,而在这其中,娱乐则是最大的一个收入来源。   因此呢,这段时间莎娜丽娃也在构思这方面的事情,她也要让自己的帮会经营一些娱乐事业。小日本的帮会可以投资影视、音乐,现在苏联以及远东这边还没有那个基础,更没有那些资源,所以她只能从小地方做起,一点点的来,而投资电子娱乐项目,就是她所走出的第一步。   当然,莎娜丽娃在这方面动脑筋,除了牟利之外,还有一点更重要的考虑,那就是洗钱的问题。现在帮会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整个远东,帮会每月的各项资金收入,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而这些收入不是黑色的就是灰色的,反正没有一笔钱是干净的,因此,如何想办法将这些钱漂白,就成了她这个帮会头目所必须解决的问题了。眼下,帮会的收入都是直接打入远东商业银行的,并在那里经过一系列的进出转贷漂洗,莎娜丽娃知道,这种方式很不保险,说不定哪天就会把郭守云给害了,所以,她必须想一个办法尽早解决这个问题。而纵观时下所有流行的洗钱方式,娱乐性项目的投入,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目前,莎娜丽娃的这些想法还没有同郭守云提过,她是有些担心,担心这个男人会怀疑她的目的,毕竟帮会的资金走远东商业银行,也是他把握帮会的一个主要方式。在莎娜丽娃的眼里,郭守云别的地方都挺好,可就是疑心太重,他看人的眼光,似乎都是三七开的,三分认可,七分猜疑,如果说还有谁能得到他十分的信任,那恐怕就是守成了。而对妮娜……莎娜丽娃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更可怜,对她,郭守云是一分坦诚,九分欺瞒。一个女人,如果整天活在一堆堆的谎言里,就连自己最亲近的男人在想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   就在莎娜丽娃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四个人已经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别墅的院落,而在院内的小停车场上,郭守云专用的那辆伏尔加轿车静静的停靠在那里,任劳任怨的司机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水晶杯,正依靠在车身上无聊的仰望着天空发呆。   “好啦,你们都上去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在通往小停车场的甬路边站住脚,郭守云拉着妮娜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说道,“记住提前收拾一下,我三点半以前肯定回来,咱们到时候出去兜风。”   “你自己去?不带上拉丽萨了吗?”妮娜愕然道。   “不用,让她们在家陪着你说说话吧。”郭守云笑道,“这又不是去动物园看猴子,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几个女人相顾无言,自己男人这张嘴真是够损的。   和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又调笑了几句,郭守云这才上车,直奔哈巴罗夫斯克第三军需储备库而去。   哈巴罗夫斯克市的四个军火库,每个都有各自不同的功能,在此之前,郭守云对这方面的情况已经做了了解,按照军区的意见,穆拉利塔兰要参观军火库,只有一号库和三号库可以开放。至于其他两个,二号库是高技术库,而四号库是特种军需库,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两个库显然不合适开放。   三号库距离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很远,足有近四十公里的距离,是在去往共青城的半路上,那里有一个方圆十几平方千米的军事管辖区,远东军区下辖的一个战略火箭兵独立团就驻扎在那里,至于说负责当地警备的,则是两个独立步兵连以及一个特种直升机大队。   当郭守云赶到三号库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而穆拉利塔兰和尼古拉耶夫已经不知道来了多久了。作为导弹基地的军事管辖区,戒备森严,两米高的铁丝网围绕在基地的周围,写满警示的挂牌随处可见,而在紧紧闭合的铁丝网大门前,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拦住了穆拉利塔兰一行人的车子——军区的通知只说是郭守云要来,而没有提及别的什么,因此,门口上的警卫不给他们的放行。 第一七二章 三号库   “哎呀,郭先生,您可算是来了,”当看到郭守云的坐车缓缓停靠在储备库大门前的时候,小个子的穆拉利塔兰,便急不可耐的凑上来,他扶着车身,隔着车窗同坐在里面的郭守云说道,“我与尼古拉耶夫先生已经在这里等……”   “咳咳……”穆拉利塔兰这话还没说完呢,尼古拉耶夫已经凑了过来,他发出两声剧烈的干咳,打断了穆拉利塔兰的抱怨,而后笑容满面的对郭守云说道,“郭先生,您来啦。”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刚刚送走了两位重要的客人,所以过来的晚了点,两位早就到了?”郭守云也不下车,他坐在轿车后座上,笑道。尽管他嘴里说的是抱歉的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到一会儿,”尼古拉耶夫摇头笑道,“更何况郭先生公务繁忙,这早一点晚一点的来,我们可以理解。”   穆拉利塔兰在一边听着,心里感觉有些气闷:这个尼古拉耶夫睁着眼的说瞎话,两人明明在这喝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凉风,他现在竟然还说什么刚来一会儿。   “嗯,那就好。”郭守云并不关心车外两个人来了多长时间,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走。今天下午他可是同妮娜约好了,要在三点半之前赶回去的。   “来,两位上车吧,咱们赶紧进去,估计瓦列里上校该等的不耐烦了。”伸手拍拍车门,郭守云笑道。   郭守云口中的瓦列里上校,就是三号储备库的负责人,这个人并不常到军区去,郭守云同他也就见过两次面,说起来,倒是守成和他的关系不错,两人之间经常来往。在守成的众多收藏中,一门肩扛式反坦火箭弹发射器,以及一门五十毫米单兵迫击炮就是从这里搞到的。   “哦,好的。”听郭守云这么说了,穆拉利塔兰倒也不客气,他伸手拉开车门,一头钻进了车里。   看着穆拉利塔兰的举动,尼古拉耶夫险些没张口骂娘,这小子也太他妈不懂礼数了,上车能从这边上吗?多走两步,从另一边上车会死啊?这可倒好,他从这边钻进去,那不明摆着是让郭守云给他挪地吗。   其实也难怪尼古拉耶夫这么气恼,在苏联官场上,这可是一大禁忌,有很多颇具才华且得到上司认可的年轻人,就是因为不懂得这个礼数,不经意间触犯了上司的忌讳,最终落得个凄凉的下场。就象现在,郭守云在车里是靠右侧车门坐的,而穆拉利塔兰从右边上车,郭守云就势必朝左挪一挪,把位置给他让出来,一个“挪地”,一个“让座”,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如果郭守云是个世故的人,估计这一下就要翻脸了,至少心里会不高兴。   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虽然知道这方面的讲究,本人却并不在意。他看到穆拉利塔兰从自己这边上来了,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失笑一声,便朝里面挪了过去。与此相对的,倒是前面的司机不高兴了,他回头狠狠地瞪了穆拉利塔兰一眼,而后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什么。   司机是用高加索方音骂了一句“不懂礼数的死猴子”,这话郭守云听明白了,尼古拉耶夫也听明白了,就是穆拉利塔兰没听明白,这“死猴子”连正规的俄语都听不利索,哪能听懂高加索的方音啊。   “郭先生,你别介意,”尼古拉耶夫坐上了前座,他随手关上车门,就扭过头来对郭守云说道。“他……”   “没事,没事,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不等尼古拉耶夫把话解释清楚,郭守云已经笑道,他伸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骂道,“偏你那么话多,赶紧开车。”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径直朝军事管辖区的正门驶去。这会功夫,门前的卫兵已经将大门敞开,而原本停在门内的一辆军用吉普车也发动起来,它行驶在伏尔加轿车的前面,显然是带路的。   “穆拉利塔兰先生,”当车子行驶在军事管辖区内的水泥路上时,郭守云伸手在穆拉利塔兰的腿上拍了拍,笑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这里就是咱们远东军区的三号储备库。其实按照严格规定来讲呢,这里是绝对禁止外人进入的,因为它不仅是一个军需储备库,同时也是咱们国内设在远东的一个战略火箭兵基地,也就是国外常说的导弹基地。哎,替你向军区方面要这个通行证可着实费了我一番唇舌,现在呢,你也进来了,不过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还得提醒你一下。”   “先生请讲。”穆拉利塔兰看着车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此时,车子正驶过一片草地,在路面外的草坡上,并排设立着一行防空高炮,一根根颀长的炮管,透过伪装草网指向天空。那是100毫米的高射炮,穆拉利塔兰看的很清楚,而令他备感心疼的是,这些高射炮显然缺乏必要的维护保养,有些炮身已经被锈蚀了。   “一会儿呢,你可以去库区参观,这里分门别类的,有十六个库区,从а字号到и字号库区,你都可以随便参观,但是从й字库区到п库区,我们是不能允许你进入的,对于这一点,希望你能够谅解。”郭守云掏出一副地图,随意地看了一眼,说道。   “哦?郭先生,你拿的这可是储备库的地图吗?能不能借我过目一下?”穆拉利塔兰回过头来,瞟了一眼郭守云手上的地图,兴致勃勃地说道。   “很抱歉,穆拉利塔兰先生,”郭守云将地图重新折起来,随手揣进口袋里,笑道,“这并不是单纯的储备库地图,而是整个军事区的构造详图,所以是不能给你过目的。”   “太遗憾了。”穆拉利塔兰耸耸肩,不无惋惜地说道。   “呵呵,没什么好遗憾的,其实这次先生能带您进来,已经是打破常规了,”尼古拉耶夫扭过头来说道,“您要相信,军区的那些将军们可不像郭先生这么好说话,所以说,这次您可要好好的感谢一下郭先生的厚意了。”   “啊,对,对,”得到了尼古拉耶夫的暗示,穆拉利塔兰回过身来,他一边连声的应和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方一长的两个红色锦盒,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郭先生,上次说过了,为了您和妮娜小姐的婚事,我们特别准备了两份礼物。因为科隆伦坡那边的情势又有些紧张,因此时间上有些耽搁,东西昨天才送到,嗯,希望先生能够喜欢。”   “哦?穆拉利塔兰先生太客气了,一切都是为了生意而已,怎么好再劳动你破费。”郭守云也不推辞,他将两个锦盒接过来,随口说了一句,就看也不看的将盒子放进了口袋。   “应该的,应该的。”穆拉利塔兰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这中国人怎么这样啊?接了别人的礼物看也不看,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本来他计划的挺好的,这两份礼物很贵重,如果郭守云喜欢的话呢,他还可以进一步提出些要求之类的,可是现在……现在啥都不好说了。   说话间,车子驶到了一片密集的建筑区,这里显然是军事区的士兵营房区域,在一些房屋的前面,还有一群群的军容散乱的士兵围坐在一起打扑克,要不就是扎堆喝酒。   就在驶进应营房区的时候,前面的吉普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上尉军装的人从车上跳下来,一路朝郭守云的坐车跑过来。   “郭先生,”跑到郭守云的车前,上尉站在司机的窗口,朝里面说道,“您也要去库区吗?刚才上校同志吩咐过了,他说您要是不去库区的话,就到他那去,他准备了一些上等的酒菜,说是要和您好好喝两杯。”   “哦,我就不去库区了,”郭守云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们是怎么安排的?上校人在哪呢?”   “上校正在他的办公室呢,刚才他已经出去迎过两次了,可是先生还没到,”上尉说道,“如果先生不去库区的话,那我陪他们去就可以了,让他们坐我的车。”   “嗯,这样也好,”郭守云点点头,对身边的穆拉利塔兰说道,“那我看就这样办吧,穆拉利塔兰先生,你们两个换一下车,让上尉同志陪你们过去转转。到两点吧,两点之前,你们必须回来,中间几个小时的时间了,你们可以尽情的看,尽情的转。至于午餐,我一会儿安排人给你们送过去。”   “这午餐我看还是……”尼古拉耶夫犹豫了一下,他想说同郭守云一起用午餐的,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而在圈子里,进餐时间可是拉拢关系的最佳时机。   “这样好,这样好。”可是在这当口,穆拉利塔兰先表示了赞同。他对什么共进午餐之类的事情毫不关心,他只想多转转多看看,如果可能的话,午餐都省了才好呢。   “那就这样安排吧。”郭守云摆摆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而当他说这话的时候,穆拉利塔兰已经急不可耐的钻出车去,如今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他相信,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进入远东军区储备库的军火买家。   等到尼古拉耶夫和穆拉利塔兰先后钻出车之后,郭守云轻声一笑,将那两个锦盒拿到眼前。他掀开那个方形的盒子看了看,里面躺了一块炫黑色表壳、奶白色皮质表带的腕表——宝玑腕表89奢侈版。   对腕表这东西,尤其是奢侈版的,郭守云并不怎么喜欢,这东西抄起来几万、十几万美元,戴在手上太打眼了,而他现在真正喜欢的,是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那里,两块硕大的宝石,正静静地躺在猩红的绸缎上。 第一七三章 又一个色鬼   作为三号储备库的最高长官,瓦列里上校的办公、居住地点都不在营房区,而是在距离营房区将近有千多米的一栋独立小别墅内。别墅是单层建筑,因为这里是导弹基地,管辖区的内围还设有远东一个最大的雷达基站,所以这一带根本就不允许出现单层以上的建筑。   按照上尉的指示,瓦列里上校的别墅就在营区北侧,而在那个方向上,有两个高高耸立的雷达竖塔,顺着水泥路面北行,朝着雷达竖塔的方向走上一段,就能看到一动红色的小房子,而那就是郭守云的目的地了。   坐在车里,郭守云把玩着手上那支腕表,这东西他打算一会儿拿去送人了,就送给瓦列里上校。说起来,上校这个职务在军区里算不上什么,面面俱到一点总没有错,今后同几个军需库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的是,有很多时候说不得还需要人家的帮衬。这款手表价值几何郭守云并不十分清楚,但好在的是它是名牌,而且是奢侈品。别以为老毛子国家现在很穷,这些官员们就不识货了,他们在对待这种东西的时候,往往眼光都高明的很,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怕手上的东西打眼,也不怕有人在背后说三到四。   车子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继续行驶了几分钟时间,在绕过了一排混凝土隔离墙之后,一栋建立在草坪花圃中间的红色小房子,豁然出现在眼前,而在房子前面的木质回廊上,还站着一位身穿薄纱裙的性感褐发女郎。   “喝,这军营里怎么还有女人?而且还穿的这么火爆。”隔着车窗,郭守云朝那女郎瞄了一眼,随口笑道。   “先生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瓦列里上校可是典型的好色如命,”前面的司机转动方向盘,将车拐进岔路,一边踩下刹车,一边头也不回地笑道,“我前两天还听守成先生说起过,这位上校身边的女人现在是三天一换,过去他那点薪水估计都不够这上面用的。”   “嘿嘿,他倒是挺新鲜的。”郭守云乐了,他已经和瓦列里接触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这位上校活的这么潇洒。   “谁说不是啊,”司机将车停在岔路边,扭头说道,“不光这样,他还是基辅大街的常客呢,这不嘛,昨天晚上我还在芭芙拉舞场看到他呢,他……”   司机说到这听了下来,估计他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   “你这臭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郭守云拿着手里的表盒在司机后脑勺上敲了一记,笑骂道,“我每周开给你的薪水,你是不是也都用到那种地方去了?”   “哪有,”这司机是郭守云的专用司机,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因此这说话上也没有那么多的避讳。他钻出车,替郭守云拉开车门,同时讪笑道,“我到那只是去看看,根本也不需要多少消费,更何况,嘿嘿,更何况都是免费的。”   “小心哪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郭守云钻出车,顺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骂道,“滚蛋吧,爱去哪去哪,记得两点之前回来接我,晚一分钟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好嘞,先生尽管放心,两点之前我肯定回来。”司机嬉笑着应了一声。   同司机聊了这么两句的工夫,原本站在木质回廊上女人已经将瓦列里上校喊了出来,当看到郭守云的时候,这位身材修长但是却留了一脸络腮胡子的上校,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   “哎呀,郭先生,你可算是来了,我这一上午都出去迎你两次了。”好色归好色,瓦列里上校从性子上来说,还是有着那么一份军人特有的豪爽,他隔着很远便大声嚷嚷道。   “迎了我两次还让人家尼古拉耶夫同志在门口喝凉风。”郭守云迎上去,与上校握着手说道。   “尼古拉耶夫?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先生你的面子上,我这门口都不让他站,”瓦列里上校眨巴眨巴眼,哼了一声说道,“要说涉及到咱们军方的事情,我最感觉厌恶的,就是军贸局那些人,过去跟咱们它是什么态度?好家伙,一个个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现在好了,落难了,想起抱咱们的大腿来了,哪有那么容易?”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咱们两边是在合作,既然是合作嘛,那一些面子上的事情总要办的妥帖一点。”郭守云在上校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他知道一直以来军方同军贸局之间都有很深的矛盾,这里面无非就是涉及到一些利益分配上的问题,因为积弊已久,估计并不容易化解,更何况他作为中间人,也并不打算化解这种矛盾,相反,这种矛盾越深、越尖锐,对他来说才更好。   “哎,郭先生,你这个人啊,哪都好,就是这性子太随和了,还有守成兄弟也是这样。”瓦列里上校一边拥着郭守云朝房里走,一边念叨着,“或许你们中国人就是这么一种性子,不管对谁,办什么事,都讲究留三分情面,不直爽也不痛快。就那咱们的生意来说,这种事……”   “呵呵,生意的事一会儿再说,”郭守云大感头疼,毫无疑问,这位上校同志性格很直爽,很痛快,说什么话都直来直去的。对这样的人呢,往好里说,那就是没心机,可靠,而朝坏的方面考虑,那就是愚蠢,没大脑。“咱们的生意”是什么生意?那是军火生意,像这种事情,能当着一个不明来路的女人说起吗?   “我说瓦列里兄弟,我发现怎么每次见到你,你身边都有一个不同的女人啊?”郭守云岔开话题,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薄纱女郎。好家伙,这女郎穿的叫一个性感啊,刚才离得远还没看出来,如今走进了才看清楚,感情她那薄如无物的纱裙里什么都没穿,那一抹淡淡的黑纱下面,山山水水的什么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哦,你说她?”瓦列里扭头瞅了一眼黑纱女郎,嘻嘻笑道,“这是斯威特拉娜,我昨晚刚认识的,嘿嘿,长相不错吧?跟你说,这妞在床上的工夫更好,今天要不是你过来,我到现在估计还没起床呢。”   “嗯,不错,不错,”郭守云上前一步,在女人身上上下瞄了一眼,还煞有介事的伸手在人家胸前那挺硕的乳房上捏了捏,这才咂咂嘴,笑道,“不过这身行头穿着可有些寒碜,冷不冷?我说上校,不是我说你,人都领回来了,这秋装你多少得给人家置备一份吧?这大冷天的……”   面对郭守云的调笑,这女人倒也不介意,她殷红的嘴唇轻轻一抿,蓝白分明的大眼珠微微一挑,那动作,那表情,倒也有颇有几分烟视媚行的味道,不过她这种表情上的挑逗显然对郭守云完全无效,人家对她这种女人半点兴趣都欠奉了。   “咳咳……”瓦列里稍稍感觉有几分尴尬,他知道自己刚才险些说走嘴。郭守云做这种军火生意,可是给了军区很多好处的,别说是军区内的那些将军们了,就连他这个“库管”也得到了不少的实惠。可这话说回来了,这门生意绝不是那么好沾的,因此保密也就成了极为重要的一环。   “那个……斯威特拉娜,你去卧室里呆一会儿,我和郭先生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谈。”干咳一声,瓦列里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将她推搡着送进了房门。   “喏,这是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在房子里的客厅内,郭守云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先是老神在在的翘起二郎腿,继而将手上拎着的那块宝玑扔在茶几上,微笑道。   “哦,名款啊,这东西价格不菲吧?”瓦列里也不客气,他将手表拿起来,放在手腕上试了试,随口说道,“不过这表链我不太喜欢,嗯,应该……”   “不要?不要算了。”郭守云更不客气,他不等上校把话说完,便抢着说道。   “虽然表链我不太喜欢,不过应该还可以将就。”瓦列里嘿嘿一笑,改口说道。   “将就?”郭守云抬抬胳膊,露出自己手上那块腕表,说道,“看到没有,我自己现在戴的才是雷达,你这块是别人刚送我的,我还没捂热呢,你给我来个将就?”   “嘿嘿,我知道先生不会在乎这些的。”瓦列里也不当真,他笑道。   “你只要把我让你做的事情做好了,我就不在乎了。”郭守云瞟了上校一眼,说道。   “那还用说,先生交办的事,我怎么会耽搁。”瓦列里将腕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将胸脯一拍,大大咧咧地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拿东西去。”   一句话说完,瓦列里也不等郭守云的回应,便快步走进了客厅左侧的偏门。片刻工夫之后,他再一次走出来,手上却抱了厚厚的一摞账本。   “这是我昨天让下面人赶制出来的,十六个库区,一百四十九个库房,能核实的都核实了,至于那些报废后回收的,以及必要欠缺保养而造成损毁的,现在也都列在里面了,”将账本放在郭守云的面前,瓦列里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一边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腕表,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就按先生所说的,只要你需要拉走的东西,随时可以过来拉,能用的你取走,回头我把那些报废的再填进库里,三下五除二,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第一七四章 从业先要立牌坊   “哎,老兄,这世上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别去做。”郭守云随手从那些账本抽出来一个份,翻开紫红色的硬皮,同时说道,“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语,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可能也知道了,昨天从莫斯科来了一位上校,就是昨晚军区酒会上露过一面的那个人。”   “先生是说那个莫毕斯上校?”瓦列里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腕表上收回来,看着郭守云问道,“他不是来军区述职的吗?听说还是一个闲职,拿钱多却又不干活的那种。”   “是嘛,有那样的闲职我安排妮娜去做好了,还省的便宜了一个外人。”郭守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随意抽出一支,甩手扔到瓦列里的怀里,又给自己取了一支,叼进嘴里。   “哦,先生的意思是说……”瓦列里抢着拿了火机,凑到郭守云面前替他把烟点了,同时试探着问道。   “你所说的这位闲职上校,就是那边,”郭守云说着“那边”,用夹着烟卷的两个手指头朝西指了指,“那边打发过来盯着咱们的,什么样的生意可以做,什么样的生意不可做,都得通过人家的认可才行。”   “什么!通过他们的认可,那还有什么搞头啊?”瓦列里大为泄气。这几天听说郭守云要搞军火生意,远东十几个储备库的负责人心思都活泛了,现而今的情况就是这样,人家讲究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这部队是啥都不靠,带兵的将领们说的好听了是个官,说得不好听了,那狗屁都不是。军区财政穷的叮当响,有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使,这要想揩点油什么的根本就摸不着门了。而像瓦列里这样的军官,他们过去舒心的日子过惯了,这手头一少了进项,别提多别扭了。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军需储备库的负责人,瓦列里一干人难免就会把心思动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动心思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手底下出去的无非就是一些枪枪弹弹的东西,而且大宗的他们也做不来,所以到手的利润寒碜的很。尤其是瓦列里这个三号库,他这里是战略火箭兵的储备库,在苏联的军事建制中,炮兵与战略火箭兵是一个梯队的,常规炮兵就是所谓的短程、中程战略火箭兵,而导弹部队就是中远程战略火箭兵,顾名思义,他这储备库里基本都是大家伙,最次一级的,也是单兵反坦配备。话说这些东西私下卖给谁啊?黑手党再狠,恐怕也不至于开着自行火炮去厮杀吧?   因此,前段时间一听说郭守云要做军火生意,包括瓦列里在内,十几个储备库的负责人就全都坐不住了,目前各库里的那些东西都堆得满满的,不管是大家伙还是小玩意,都有很多由于缺乏必要的维修保养,已经开始变得老化锈蚀了。这些东西堆放着就是破铜烂铁,只有拿到战场或者是送上货架才有价值。更何况过去一年六次的储备库清查工作已经停了将近三年了,库管机制一片混乱,库存物资有多少可以用,有多少已经作废了,全都由他们这些负责人说了算,设想在这种情况下,谁的肠子能不变的花花绿绿了?   这做坏事和做好事不一样,好事有人挑头,后面不一定有人跟着,可这坏事一旦有人出头了,那家伙,绝对是人人望风景从啊。更何况瓦列里等人都很清楚,郭氏兄弟俩一向出手大方,人家是做大买卖的人,手指缝里流点好处,都够人潇洒一阵子的了。所以说,考虑到自己的“钱途”问题,瓦列里也希望郭守云能够赶紧把这大生意提上日程,甚至最好是今天定下来,明天就能出货,明天晚上就能分红。   可是而今……而今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妙,莫斯科知道这些事情了,他们要介入,这事还有什么搞头啊?莫斯科盯着做,那和以前军贸局自己做有什么分别?   眼巴巴的瞅着郭守云,瓦列里的表情有些滑稽,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身新衣服的小孩子,还没等着出来显摆呢就一头扎进了烂泥塘。   “所以说我也很难啊,”不也想也能猜到这位好色上校的心思,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你看看,这生意现在还没开始做呢,我就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利益了。军贸局的那一份不能少,毕竟咱们打着人家的旗号呢;军区的一份也不能少,没道理供货的到最后空手而回不是?那可不是经商之道啊;再者,你们几位负责储备库的兄弟也得有一份,我当初考虑着,大家都承担风险呢,做生意讲究一个高风险、高回报不是,所以你们那一份也不能少啊。哎,这左算右算的,本来我这边就所获不多了,可如今莫斯科有找上门来了,看样子,这生意要想做成,他们的一份也不能少啊。可这样所下来,你想想,我这操扯着忙了一番,到最后就落个空欢喜,我图什么啊?”   瓦列里听的有些明白了,感情莫斯科那边不是来监察的,而是来抢肉吃的,而郭守云今天这一通抱怨,也不是说他不想干这笔买卖了,而是他嫌忙活一番之后,所能得到收益太少了。   听着郭守云这话,瓦列里就在这估算,军区分的那一份估计少不了,至少武器采购的成本价,军区方面要收回去,不然将来库存亏空太大,而军区又拿不出相应的款子另行采购,那就要热闹了。成本价能占贸易份额的多少?百分之五十?这最低了吧?而在这个基础上再上调百分之十到十五,估计军区的需求才能得到满足。这也就是说,在折掉了军区的所需之后,整场贸易收入的百分之七十就没了,剩下的军贸局、郭氏兄弟、莫斯科,再加上他们这些在下面做小动作的,就只能分到百分之三十了。这其中莫斯科要多少?军贸局要多少?他们恐怕只拿到百分之十是不会满足的,至于说自己这些人还好说,能有个三四分的好处,那就不是小数目了,可是这七扣八扣的,郭氏兄弟最后也就只能落个零头了,像这样的生意他们还会感兴趣?   别看瓦列里表面上直爽的很,其实他的小心思也不少,肚子里那副算盘拨拉的响着呢。不过可惜的是,他对军火贸易这一行不摸门,人家懂行的,那肚子里的算盘都是分档的,可他这不分,整两颗“五”珠和五颗“一”珠放一起打,十成的利润怎么算都是七成,所以算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还有三成的利润被谁吃掉了。   而郭守云呢,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今天亲自到储备库来,不是为了来忽悠穆拉利塔兰的,而是为了忽悠这位好色上校的,俗话说“县官不如县管”,“县官”只管吃饭,至于说这粥里加多少放多少水,他们并不关心,而真正能涉足到这里面的,还是这些“县管”。不说别的,就拿弹药来说,卖出十箱改成五箱,高爆弹改成常规弹,这一里一外的很容易从他们这里动手脚,可是回头利润却是翻了倍的。   和这些个爱钱的老毛子军官打交道,郭守云有的是经验,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要打算做妓女,第一步不是浓妆艳抹,也不是装扮清凉,而是应该先把贞洁牌坊立起来,只有这牌坊立起来了,才有人会着慌,才会有人花大价钱、出血本。   三言两语把话点出来,郭守云咂咂嘴,不再多说了,他拿着那个账本,从头到尾的掀了一遍,貌似看的很认真、很投入,可实际上呢,他狗屁都没看懂,上面那些东西认识他,他却是谁也不认识。   “郭先生,嘶……这个,冒昧的问一句,莫斯科那帮混蛋究竟要多少?”在郭守云翻看账本的时候,瓦列里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来回的挪了几次屁股,就像身下坐了几颗钉子似的。好不容易等到郭守云翻完了,他才咗咗牙花子,试探着问道。   “多少?嘿嘿,你不会想知道的。”斜着眼瞟了上校一眼,郭守云摇摇头,叹息着说了一句。而后,他又伸手入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单据,递到瓦列里的面前。   “看看吧,这是我前天才打过去的一笔钱,就在中央银行里发出去的,目的地是莫斯科,你再看看几个收款人是谁。”拿着那份维克托所要的,总额五千万的汇款单据,郭守云一脸的心疼。   如果说瓦列里开始还有所怀疑的话,那这份单据的出现,已经让他彻底相信了郭守云的胡扯。央行的单据是不可能作假的,而那些收款人的身份也摆在那了,哪个抄起来都是莫斯科够分量的大人物,只不过,只不过这些人的胃口也太大了,生意还没做呢,五千万就勒索走了。   “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自己找来的麻烦。”将单据拿回来,重新揣进口袋,郭守云苦笑道,“而且这生意现在还没做呢,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下面会怎么那个,我真是无法想象啊。”   “那,那先生,你不会是打退堂鼓了吧?”瓦列里舔舔嘴唇,有些干涩地问道。   “退堂鼓现在再打已经有点晚了,”郭守云摇头叹息道,“我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怎么减少一些损失了。”   “这倒好办,如果先生不怕过于冒险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瓦列里上校咬咬牙,说道。 第一七五章 天才克拉拉   “哦?”郭守云来了兴致,他知道,自己刚才这一番话已经起作用了,身边这位英明神武且富有同情心的上校要大发慈悲了。当然,出于利益目的的考虑,这位上校肯定不会把他应得的那份让出来的,因此,他的心思只能动到储备库的身上。   “反正先生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像你说的,已经没有什么退堂鼓打了。”瓦列里显然下定了决心,他叼着烟卷,狠狠地吸了一口,而后说道,“既然如此,我觉得先生不妨把眼光放到小处,咱们尽量合计一下,怎么才能从这笔生意中捞到更多的好处。之前,先生只是把注意打在了库存清单账目上,而这方面可以动手脚的地方的确不少,可是那仅限于小部件的武器装备,可我这三号库原本就是战略火箭兵的储备库,十六个库区,随便淘出点东西来,都是上吨位的,因此我考虑着,先生恐怕还没有把注意打到这方面来呢吧?”   “你说的不错,大家伙毕竟太打眼了,”郭守云往前欠了欠身子,他听出来了,瓦列里所谓的新办法并不仅仅是在账目上动手脚,他很可能要涉及到一个自己所未知的领域,“咱们在生意达成之后,毕竟还是要起运的,那个莫毕斯上校,咱们可以在谈生意的过程中甩开他,但是出货的时候,他至少要简单查看一下的。在那种情况下,大家伙是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的。”   “那就是了,”瓦列里咧着嘴嘿嘿一笑,说道,“大个的家伙要想逃避眼线那是很困难的,不过郭先生有没有想过来一招瞒天过海呢?”   “瞒天过海?呵呵,上校还懂得三十六计?”郭守云心头一动,嘴上却失声笑道。   郭守云现在还有心情说笑,可是瓦列里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他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自己应得的那份好处,一笔生意捞个十几二十万的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他痛痛快快的挥霍一段时间了。   “先生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趟技术维护库?我可是为你导演一场颇具观赏性的魔术表演。”瓦列里伸手将那些账本推到一边,同时说道,“至于这些东西,我想先生现在已经没必要去看了,毕竟账目清单永远都是人做出来的,多一样东西和多十样东西根本没什么区别。”   郭守云心里乐了,他知道瓦列里这话包含着什么意思,储备库的账目清单成了没必要去看的东西,那意味着什么?很明显,其中的用意是不言自明的。   “魔术?呵呵,我的上校,那些外国人看重的可是咱们手上的真材实料,我想魔术这东西,他们恐怕不会感兴趣吧?”郭守云笑道。   “先生看过之后自然就明白了。”瓦列里将烟头狠狠的掐灭在桌前的烟缸里,一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而后一边朝客厅一角的电话桌走着,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技术维护库就在西边不远,五六百米的距离而已,我先去把人手找好,一会儿咱们步行过去。”   “怎么,还有魔术师?”郭守云调侃一句,跟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在他说这话的工夫,瓦列里已经拨通了电话。   “克拉拉中士吗?我是瓦列里,你马上召集你的人手,到技术维护库待命,顺便开一辆嘎斯66过去。”对着电话,瓦列里下达着命令。   “克拉拉中士?”郭守云听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些意外,因此,当瓦列里放下电话,簇拥着他朝外走的时候,他问道,“怎么,瓦列里,你这军营里还有女兵的吗?我记得储备库一个守则上好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配属女兵的。”   “哦,克拉拉是个特例,”瓦列里随口说道,“她这个中士的身份都是不在部队编制内的,至于说她这个军衔是如何配上去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在四年前来这里任职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嗯,怎么说呢,你就把她看成一个囚犯好了,她的身世背景有严重问题。”   “囚犯?!”郭守云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储备库里关着囚犯,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嗯,特殊的囚犯,在管辖区里,她有各种自由,甚至有自己的独立营房,还有薪水,可就是一点,她不能走出管辖区半步。”走在小别墅外的水泥路上,瓦列里耸耸肩说道。   “不过她可是个天才,”走出几步之后,瓦列里又说道,“MOH-50防步兵定向雷,她的拆解记录是二十七秒六,盲拆记录是四十九秒半,而国内在这方面的好手,即便是平拆也需要近四十秒的时间,盲拆……嘿嘿,还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去搏。而且最让人羡慕的是,她不仅能拆雷,凡是可以拆的东西,她都可以拆,无论大小,拆完之后还能再给你拼装回去,前后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差别。守成前段时间从这里取走了一门缩微版单兵迫击炮,那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口径五十毫米,备弹全重不足二十四千克,一个人可以背着两门到处跑,你说她算不算天才?”   “呵呵,这么说这个人还真有点意思,”郭守云对单兵迫击炮没什么概念,所以说,他对这个所谓的“天才”也并不感兴趣。   几百米的距离,走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和瓦列里上校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技术维护库。   老毛子所谓的技术维护库,其实就是修理车间,三个联成一体的大型仓库经过一部分改建,就成了所谓的技术维护库。这维护库看上去简单的很,但是周围所停靠的那些物件,却是令人头皮发麻。只见在这占地面积不过六七百平米的库房周边,零零散散的停靠着不下二十余辆各式战车、自行火炮,什么有履带的没履带;四轮的六轮的;单炮管的集联炮管的样样都有。不过这些东西看上去都很老化了,有些车体的身上,都被锈蚀出了一个个的孔洞,看了这些东西,郭守云心里只有想法,那就是“大锅饭”害死人啊。   而当郭守云两人到了维护库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了,十六名身材高大的士兵站成一排,静静的等候在维护库门口,而与这些士兵不同的是,在库门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郭守云琢磨着,这位大概就是那个被称作天才的克拉拉中士了。   这位克拉拉中士看上去……怎么说呢,很有个性吧。她留了一个小平头,淡金色的短发覆盖在她的头上,咋一看上去有些滑稽。此时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可是她身上就穿了一件黑色的挎带背心,下身却是一条米黄色的苏军制式短裤,而尤其令人不敢恭维的是,她的脚上却偏偏穿了一双高筒的制式冬季大军靴,这样的一身穿扮,真是要多另类有多另类。   “都过来,今天有活让你们干了。”同郭守云站在距离维护库门口大约十几米的地方,瓦列里拍拍手,大声说道。   郭守云看到,一直蹲在门角处的克拉拉中士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才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她的身材很高,足有一米七以上了,至于体型,虽然不能说是健壮,但是却绝对充满了力感。在紧身黑色挎带背心以及制式短裤的衬托下,她从胸到腰再到臀部,足够出两道近乎完美的S型曲线,阔胸、蛇腰、怒臀,没一处不能吸引人的眼球。尤其她那身肌肤,并不是普通白人的奶白色,而是明显的粟色,如果在中国看到这样的女人,郭守云更愿意相信她是南美人种——活脱脱一个古巴美人嘛。   一个这样的女人身在军营,而瓦列里本身又是一个好色如命的家伙,他却似乎对这个克拉拉中士毫无兴趣,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奇怪。   “克拉拉中士,这位是郭先生,你……”当克拉拉走到近前的时候,瓦列里笑着说道。   “废话少说,还是以前的规矩,什么活给什么报酬,少了我不干。”不等瓦列里把话说完,克拉拉中士已经不耐烦了,她瞟了一眼身穿笔挺西装的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这位郭先生,我没兴趣知道他是谁。”   “哦?”瓦列里碰了个硬钉子,似乎也并不介意,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未开封的香烟,递到克拉拉的面前,说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说吧,干什么?”克拉拉将烟接过去,随手塞进胸前那一道令人看着心跳的乳沟里,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   “现在是十点四十二份,给你八分钟准备时间,从十点五十开始,一个半个小时内,将……”瓦列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火箭炮炮车说道,“这辆BM-21改装成嘎斯66,记住,我不要剩余的器件留下。”   “嗯?!”郭守云一听就愣了,他瞅瞅那辆架满了集联炮管的火箭炮炮车,再看看维护库门口停放的那辆嘎斯66卡车,心说这不是闹呢吧?这玩意有可改性吗?   “这不公平,”出乎郭守云意料之外的是,克拉拉中士看了一眼那辆报废的炮车,稍加思索便说道,“这活我需要两包烟。”   “以前都是一包的。”瓦列里一句颇为不满的话,险些让郭守云一头栽倒在地上,感情这伙人家以前就干过,而技术性代价就是他娘的一包烟。 第一七六章 天才的拼图   “可这次你找了一个旁观者,”郭守云开始明白为什么没人打克拉拉中士的主意了,这家伙明显就是一个男人婆,而且还是非常不好惹的那种男人婆,对于这一点,从她的一言一行上就能看得出来。此刻,这女人已经把那包烟拆开了,她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同时顺手朝郭守云指了指,说道,“这个什么郭先生,我不管他是什么人,要想在这里呆着,就把他应给的那一份拿出来。”   “你……”瓦列里把眼一瞪,看那架势就要发火。   “好啦,好啦,”郭守云伸手挡在瓦列里的面前,同时一边将口袋里的烟掏出来,一边笑道,“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只不过我这包已经拆了,不过只抽了两支,克拉拉中士,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能不能先容我欠着,过后我自然会加倍奉还。”   克拉拉中士也不客气,她伸手将烟接过来,仔细的查看一眼,而后就像刚才一样,将烟塞进领口,一转身,大跨步的朝维护库里走去。   “还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一个半小时完不了任务,所有人下个月的福利全部取消!”等到克拉拉中士的身影消失在库门内之后,瓦列里似乎还没有从恼怒中恢复过来,他看了一眼那十几个杵在不远处的士兵,脖子一梗,大声吼道。   别看瓦列里的话在克拉拉中士那里不起作用,但是在这些普通的士兵那里,这一嗓子却立刻收到了实效,他们一哄而散,麻利的窜进了维护库,只是一会工夫,大量的器械就被他们从库里搬了出来。   “已经三分钟了!”看着克拉拉不紧不慢的拽着一条钢索维护库里走出来,瓦列里看了一眼手上那块崭新的腕表,冷冷地说道。   克拉拉也不理他,她将手中沉重的钢索拖拽着,挂到那辆炮车车尾的火炮制动盘上,而后停下来,将那十几个士兵召集到一起,碰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她又借了一个打火机,给自己把烟点上,美美地抽了将近五分钟。   “先生,要不咱们先回去喝两杯,等过上半个小时再来吧。”看到克拉拉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瓦列里显然也没什么办法,他耸耸肩,看了郭守云一眼,说道。   “不,不,不,我对这位克拉拉中士很感兴趣,嗯,有性格,”郭守云抱着双肩,饶有兴致地看着倚在炮车上抽烟的克拉拉,心不在焉地说道,“老实说,我刚才还对你布置的那个所谓任务颇有疑虑,如今我倒是有七分相信了。嗯,有意思,有意思。”   “那好吧,既然先生不觉得这个女人太过无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瓦列里抽抽嘴角,闷声说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克拉拉中士那边已经开始有了动作,这些大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工程机械手,就这么十七个人,还分两面开工,一伙人在对付那辆原装的嘎斯66,一伙人则在克拉拉的指导下,对那辆BM-动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得,没用十几分钟的时间,四十联的火箭炮炮架,就被整个端了下来,什么制动盘、后膛助推组构、旋转架托、脱火装置等等,一系列的火箭炮组构机件全都被拆了下来,零零散散的放了一地。而在拆掉了这些东西之后,那辆原本炮车,赫然就变成了一部有些畸形的嘎斯卡车,而与一般嘎斯卡车稍有不同的是,它没有后面那一串的拖车横板,咋一看上去,有点像没有配备集装箱的集装箱卡车。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那些对嘎斯66下手的士兵也有了“收获”,他们将卡车的整个后斗都拆了下来,而且把车斗全部切割,分成了四面挡板以及一块硕大的钢板底托。   在前面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郭守云还没看出什么门道,他猜不出这些大兵将用什么样的办法,将那四十联火箭弹发射器组装成卡车的配件,再者,那个足有一平米大小的旋转托架,以及那个平板的制动盘,他们将要安放在什么位置。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随着克拉拉中士那一群士兵在工作进度上的延伸,戏剧性的一幕逐渐呈现在郭守云的面前,而这一幕的出现,将会在今后近十年的时间里无数次的重现,它以大宗武器走私化作民用机械出口的形式,蒙骗过了国际刑警组织的无数干探、精英。   天才考虑问题的角度往往也是很简单的,而克拉拉中士在整个改装的过程中,其实就是玩了一个大型的拼图游戏。四十根颀长的火箭弹导向管,被她逐一的拆卸下来,其中十六根,用火箭弹发射器原有的两根固定金属条以平铺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固定成一个圆管构成的平板,而平板的下方,则是制动盘拧合成的底托,整个平板的外面,则包覆了一层薄薄的铁皮。随后,他们将被切割开的前、左、右三面车斗围框,简单的焊接在这个平板的外接铁皮上,就这样,一个全新但是却稍显简陋的车斗出现了。   到了这一步,郭守云的脑子里就已经豁然开朗了,他干走私好多年,“夹带”这个概念,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了,只不过他已经所做的,充其量就是夹带一些“毛毛雨”的违禁品,像眼前这种大家伙,他从来都没有转过夹带的念头,如今这咋一接触,还真有些不适应。   再之后的过程似乎就没有丝毫悬念了,旋转托架被潜藏在了备用轮胎的上方,成为了连接车体与备用胎之间的磨合物,四四方方的脱火装置,被伪装成备用邮箱,后膛助推机构体积小,随处可藏,而剩余的二十几根导向管,大部分被伪装成遮雨棚托架,少数的三四根,则被固定在车底下方,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大马力驱动牵引杆。   从头到尾,一小时十分钟不到,克拉拉中士带着她的十几个人,完成了这一项看似无法完成的任务,也许是为了逼真起见,他们在完成了基本的拼装工作之后,还重新对车体进行了简单的喷漆,而当这一项工作做完之后,再次出现在郭守云面前的,已经不是那部以火力凶猛著称的BM-21火箭炮炮车了,而是一辆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嘎斯66普通军用卡车。   “这玩意能开得起来吗?”当一切工作就绪之后,郭守云走到“新车”的旁边,他伸手在刚刚喷了一层墨绿色新漆的车身上摸了摸,不无怀疑地问道。   “呵呵,开是没问题的,但是不能持久,而且要想从海关验检站开出去,也根本不可能,”瓦列里跟过来,站在他身后,笑道,“知道这玩意多重吗?整整四十八吨,只要从海关验检站一过,那里的地秤马上就能发现问题。不过好在的是,咱们的生意不用过海关验检站那一关,只要能够蒙过那位莫毕斯上校的眼睛就万事大吉了。”   说到这里,瓦列里压低声音,他凑到郭守云的耳边说道:“先生你想想,一辆嘎斯66,军方订货价只有四万卢布,而一部BM-21,其订货价则高达一百七十万卢布。现在我这里的库存,一共是五十六部,其中近二十部因缺乏必要保养,已经处在了裁汰期。这也就是说,咱们仅仅在这一项上的回旋余地就有上千万卢布了,足以弥补先生的损失。更何况,你也应该清楚,火箭发射器这种东西,关键的技术在弹而不在发射器,按照这种改装的方法,咱们至少还可以夹带十六枚固体火箭弹。而像火箭弹这种东西,我这里有的是,虚假账目也好做,大不了报备一个实弹演习的消耗,这么一来,先生的损失又可以得到一部分弥补了。”   瓦列里的话不可能不令郭守云心动,只不过他听在耳朵里,也记在了心上,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的上校啊,你的想法很好啊,可是这玩意风险太大了,”装出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郭守云说道,“一旦暴露出去,那可是不小的罪名。你让我仔细考虑考虑,然后再给你个答复吧。”   “没风险哪来的高利润啊,”对郭守云的谨慎有些不以为然,瓦列里说道,“更何况先生现在有莫斯科做靠山,你想想,如果没有这个因素,我也不敢在这方面动脑筋吧?”   “你能这么想就好啦,”郭守云心中冷笑,嘴上却岔开了话题,他也不去回答瓦列里的话,自顾自地走到那个克拉拉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弯腿蹲在地上,微微一笑说道,“克拉拉中士是吧?回头我欠你的烟会补上的,不过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改装的这东西,能跑的动吗?”   克拉拉大大咧咧的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一个烟头,她也不在乎自己胸前已经严重走光了,只是爱答不理的瞟了郭守云一眼,随口说道:“要我拉着你跑上一圈吗?”   “呵呵,那倒不必了,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小,坐在一堆炮管上四处转的勇气,我实在欠奉。”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说的话我相信,你说它能跑它就能跑了,瓦列里上校说你是个天才,嘿嘿,如今看来,他没说错。”   “天才?哼哼,”克拉拉屈指一弹,将烟头抛飞出去,同时嘲弄般地说道,“郭先生是吧?我不知道你对天才是如何界定的,但是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如果让你从出生那一天开始,二十八年都守着这一片巴掌大的地方,半步都不能走出去的话,那你也会成为我这种天才的。” 第一七七章 麻烦回来了   正如郭守云所承诺的那样,当他从储备库赶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半,而在赶回来的路上,他都一直在考虑瓦列里上校所提出的那个建议——对一部分可以改装的中、大型武器装备,可以事先动上一些手脚,将它们改头换面一下,然后再进行走运。   老实说,在郭守云看来,这个办法大为可行,就像克拉拉中士那样,她带人改装一部四十联的BM-21火箭炮炮车只需要不到一小时三十分钟,而这种改装还是可以回朔的,也就是说他们还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将改装后的火箭炮炮车改换回去。加了这一道工序之后,武器运输过程中,他们大可以在货轮进入外海之后,再将经过改装的武器装备改装回来。这一道工序本身的成本微乎其微,但是所能带来的利润却是相当惊人的,郭守云不可能不动心。   由瓦列里上校的这个提议,郭守云也想到了那个克拉拉中士,这个有着迷人外表,但是却僵硬的如同铁板一样的男人婆,除了有着一种过人的“天才技术”之外,还有着令人百思不解的神秘身份。就像瓦列里所说的,这个女人从小就被软禁在军事管制区里,整整二十八年,她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步,毫不客气的说,她从出生那一天起,就已经失去了同外界联系的一切权力。   的确,以前的苏联政府真的相当专制,这里号称是世界上政治犯最多的一个国家,但是即便是一个再专制的地方,也不可能将政治犯的名头按在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身上,因此,可以肯定的说,克拉拉中士所遭受的软禁待遇,肯定来自于她的先辈。那这样一来,一个令人疑惑从而想要刨根问底的问题,就出现了,克拉拉的先辈是什么人?他们牵涉到了什么样的政治事件中,以至于苏联政府还将罪责专注到了他们的后人身上。   二十八年,如今是一九九一年了,而由此回朔二十八年,正好是六十年代初期,也就是赫鲁晓夫当政时期,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郭守云不可能从年代上推断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但是他却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苏联政府对克拉拉的软禁,应该不是简单的为了政治迫害那么简单,他们是有一个秘密想要掩盖下去。这个秘密会是什么?郭守云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像是揣了一只小老鼠,抓啊挠啊的,奇痒难耐。他琢磨着,应该找个机会从维克托那里探探口风,这老家伙知道的东西不少,他肯定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样的猫腻。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郭守云乘车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先生,这不是里尔克先生的车吗?他回来了?”在车子刚刚拐进别墅院落的时候,前面的司机“咦”了一声,说道。   “嗯?谁?”郭守云下意识的随口问了一句,随即朝前车窗望去。   可不是,就在院内的停车场上,几辆车静静的停靠在一起,这其中除了家中几个女人的坐车之外,还有守成的一辆黑色嘎斯吉普,以及一辆白色的伏尔加轿车,而这辆白色的伏尔加轿车,正是里尔克的坐车。   “里尔克先生啊,那不是他的车吗?”司机重复了一句。   “噢,是吧,”郭守云笑道,不过他这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他出去有一个多月了吧?算算也该回来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他这次去了那么长时间,有没有什么收获,”司机将车驶进停车场,一边踩下刹车,一边笑道,“嘿嘿,希望他能做成几笔大生意,到时候先生可应该给我封个大大的红包了。”   “封你个大大的红包,好让你再去那些女人身上挥霍吗?”郭守云暂时抛开心中那一份隐忧,他伸手在司机的后脑勺上屈指一弹,笑骂道。   “嘿嘿。”司机将车停到郭守云专用的车位上,嘿嘿的一阵儿鬼笑。   “就知道‘嘿嘿’,谁和你比大牙吗?”郭守云伸手又要去弹人家的后脑勺,却被司机抢先一步逃出车去。   “今天下午别再出去鬼混了,”从司机拉开的车门里钻出来,郭守云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说道,“一会儿我要和妮娜她们出去转转,你小子要会小情人,等晚上再说吧。”   “嗳,知道了先生,我中午就和她说好了,今天下午不过去了。”司机条件反射般地说道。   “嗯?真的有小情人了?”郭守云走出去两步,听到这话又停下来,他回过头来,瞅了自己的司机一眼,笑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嘿嘿,认识一周多了,她是咱们市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司机挠挠后脑勺说道。   “可以啊,”郭守云抬腿在司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随口说道,“哪天带来让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你们就找时间把事定下来吧,正好这里的房子还空的很,你们自己也挑上一套,就算是我送你们的礼物了。”   “哪有那么快,才刚刚认识的。”司机嘿嘿笑道,“不过先生要想见她的话,我就把她带过来。”   “嗯,就明天下午找个时间吧,不过先说好,要是我看不上的话,你小子瞧早就给我换一个。”郭守云把脸一板,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   “嗳,我听先生的。”司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别在这杵着了,中午没吃饭吧?自己去里面找些吃的。”郭守云最后说了一句,转身朝别墅正门走去。   “不了,我先把车洗洗。”司机在后面回了一声。   “哎。”迈步朝别墅走着,郭守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自己的司机都有小情人了,守成也老大不小了,他要想找个女朋友什么的,自己总不能拦着吧?可他和菲尔娜之间……这个事真让郭守云感觉头疼。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其他人,他都能板起面孔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是对守成,他还真不好那么做。   这个菲尔娜,现在已经成了郭守云的心病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上这个女人,他希望守成能够变的精明甚至奸猾,但是却不希望他给自己找一个精明奸猾的弟媳。这种心态出自何处?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郭守云对自己这个弟弟太重视了,他不希望有人参与其间,对他们兄弟间的那份感情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带着满腹的心事,郭守云走进别墅。此刻,别墅的大厅里很热闹,一家人全都在呢,妮娜揽着维克多,与莎娜丽娃以及拉丽萨、尼基塔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而穿了一身笔挺西装,看上去精神奕奕的里尔克,则正坐在酒柜边喝着一杯意大利葡萄酒。至于客厅左侧的那面更衣镜边上,守成正在试穿一件带毛领的黑色大衣,穿着一身白色女士西装的菲尔娜,则在给他抻扯着大衣下摆上的皱褶。   “呦呵,今天这人都到齐了啊,”郭守云站在入口的回廊转弯处,面带微笑地说道,“里尔克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生回来啦。”直到郭守云开口说道,客厅里的人才察觉到他的出现。尼基塔首先轻唤一声,而后习惯性站起身,就要过来给郭守云换鞋子、脱外套。不过才走出两步,她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妮娜也已经站起身来了。   “我一个小时前才下的飞机,”就在尼基塔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里尔克从酒柜边站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笑道,“守云,这才一个月不见,你好像胖了不少啊。”   “他整天能吃能睡的,还能瘦的了吗?”妮娜先是有意无意的瞟了尼基塔一眼,而后打趣似地说了一句,就又那么施施然的坐回到沙发上,重新将一脸傻笑的维克多揽进了怀里。   “我这还不是被你们惯出来的,”郭守云呵呵一笑,转而对里尔克说道,“怎么样,这次去中东呆了这么长时间,过的还习惯吗?”   “还可以,”里尔克走过来,和郭守云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笑容满面地说道,“不过我这次可是为了公事,呵呵,这过的习惯不习惯,总是次要的。”   “先生。”菲尔娜这时候也转过身来,她看着郭守云,轻声问候道。   “嗯,”郭守云朝菲尔娜望了一眼,脸上笑容显得如此真诚,“真看不出来,咱们的菲尔娜穿上这身行头,还真有那么一股子都市女性的味道了,嗯,不错,不错。我看啊,以后要让妮娜多跟你学学这方面的本事,省的她整天一出门,除了军装就是军装的。”   “呵呵,这次菲尔娜回来,还真是给嫂子带了不少的礼物,只不过嫂子看上去不怎么喜欢。”守成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随手递给菲尔娜,笑道。   “噢?为什么?”郭守云愕然道。   “太艳了,我穿不出去。”妮娜指着面前茶几上那堆放的满满腾腾的一堆东西,涩然笑道。   “要我说啊,姐姐这种思想该转变一下了,”趁着众人说话的工夫,尼基塔摆脱了尴尬,她走过来,踢郭守云取过拖鞋,又为他将外套脱下来,笑道,“咱们女人嘛,那青春无非也就是十年不到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咱们自然应该是什么好看穿什么,什么青春穿什么。”   “是啊,”拉丽萨也说道,“这次菲尔娜回来,不仅给姐姐和守成带了礼物,咱们每个人都有。先生,你看,这是你的,我看了看,这件大衣你穿上,肯定合身,你要不要试试?”   “哦?我也有份?”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先放着吧,我先和里尔克先生谈点正事。”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看也不看那件浅灰色的毛料大衣,伸手揽住里尔克的肩膀,簇拥着他朝酒柜的方向走去。   郭守云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至少没有表现出对菲尔娜的任何反感,因此,很难有人察觉到他的那一丝不快。但是对于莎娜丽娃来说,她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猛地将手从面前的一件紫色晚礼服上抽回来,莎娜丽娃先是困惑的朝郭守云看了一眼,继而微微侧过头,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沙发另一头的菲尔娜,在那一刻,一抹淡淡的杀机从她眼角一闪而逝。 第一七八章 里尔克的担忧   “怎么样,里尔克,这次去中东有什么收获?”拉着里尔克走到酒柜边的圆椅上重新坐下,郭守云顺手拿过那瓶看上去刚刚起开的意大利葡萄酒,为里尔克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鲜红的葡萄酒,同时笑道。   “哎,怎么说呢,”里尔克见郭守云为自己斟酒,慌忙伸手将杯子拿起来,双手托举着,同时说道,“这次过去,满以为那边的局势能够稳定下来了,可谁知远不是那么回事,大的战争是结束了,可是那里的小规模冲突却是持续不断。巴勒斯坦人的炸弹袭击,真主党的火箭弹轰炸,搞得以色列到处乌烟瘴气,尤其是东北部的几个主要城市,整天空袭警报响个不停,现在要同他们做大笔的生意,看样子还是困难重重啊。”   “呵呵,没关系,这毕竟只是暂时的,说实话,我很看好中东那片地方,所以近期没有收获,将来必定还是会有的。”郭守云直觉的认为里尔克这次是空手而回了,因此他宽慰道。   “不过这一次中东之行,也不是没有丝毫的收获,”里尔克端起酒杯,朝郭守云微一示意,“这次我通过一个中间人,与以色列的商贸部门达成一项采购合同,他们打算从咱们这里购入一批原木。合同分成三期来做,第一期的采购量为七十万立方,现在总数五亿美元的订金,随后就会拨付到咱们集团的帐面上,下一步,就看咱们能不能在年底之前交货了。”   “七十万立方?!”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放下手中刚刚端起来的酒杯,讶然道,“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好你个奸猾的老头,竟然在我的面前卖关子。”   “难道你在我面前卖关子的时候还少吗?”里尔克老神在在的端着酒杯,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笑道,“我这充其量算是小小的报复一下罢了。”   “有你的。”郭守云佯怒道。   “好啦,先不说笑了,”里尔克放下杯子,伸手揽住郭守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这一笔木材生意的确很大,以色列商务部那边开出的价码也不低,不过他们给出的期限却也相当仓促。按照合同,咱们的第一批原木,必须在圣诞节之前交付,如今已经到了九月份,再扣去半个月的运程,这也就是说,咱们还有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去筹集货源。守云,在这方面,你有把握吗?”   “这事简单的很,”郭守云抚摸着面前的吧台,信心十足地说道,“远东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这里别的或许谈不少多,但是这大片大片的丛林,却是比比皆是。回头呢,我再跟波克金还有毕瑟夫将军联系一下,让他们出人手去给咱们伐木,这佣金咱们按人头支付,他们现在闲的发慌,手里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就是没钱,所以,像这种合作,他们恐怕巴不得多来几回呢。”   “既然先生说没有问题,那我就放心了。”里尔克显然就担心一个能不能定期交货的问题,毕竟这是集团第一次同以色列官方做生意,能不能定期交货涉及到一个集团的信义度问题,他作为集团中东部门的负责人,不能不从长远的利益方面来考虑。   “守云,你和里尔克先生有事情能不能到晚上再谈?”在郭守云与里尔克的交谈告一段落的时候,坐在沙发前的妮娜开口说道,“现在就要四点了,咱们要出去的话,就该抓紧时间了。”   “好啦,好啦,你们先去换衣服,咱们马上就走。”郭守云随口应了一声。   “怎么,你和妮娜要出去?”里尔克看了一眼纷纷站起身,朝厅侧走廊行去的诸女,问道。   “嗯,妮娜这段时间总是闷在家里,而且你也知道的,前段时间莫斯科的形势很糟糕,谢苗老将军也受到了牵累,所以我打算今天带着她们出去转转,也好让妮娜散散心。”郭守云看着妮娜的身影消失在厅侧回廊,叹口气对里尔克说道。   “是啊,我也看出来了,妮娜这孩子今天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里尔克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不过这哈巴罗夫斯克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转的地方,依我看啊,你不妨抽时间带她出国去玩玩,也许暂时性的远离这个国家,效果会更好一点。”   “哥,你们出去我就不跟着了,我和菲尔娜去公司一趟。”守成这时候和菲尔娜一前一后地走到门口,他一边换着鞋子,一边招呼道。   “晚上记得过来吃饭,咱们人都起了,今晚正好聚一聚。”郭守云压抑住心中的不快,强自笑道。   “好嘞,我知道了。”守成应了一声,和菲尔娜有说有笑的走出门去。   “也最近也有带着妮娜出国转转的打算,不过集团最近的事情很多,还是往后推一推吧。”郭守云将桌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继续对里尔克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大概会选在同妮娜成婚之后,找时间出去转一转,散散心。”   里尔克一脸忧郁地盯着门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所以郭守云的话,他也没有听见。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郭守云伸手在走神的里尔克面前比划着,笑道。   “啊?哦,没什么。”里尔克回过神来,他看了郭守云一眼,似乎犹豫着有什么话是不是该说出来。   “怎么,有心事?不好对我说?”郭守云看出眼前这个犹太老头有着很大的心事,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瞒不过任何人。   “心事是有一点,也不是不好对你说,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里尔克苦笑一声,叹口气说道。   “那就从头说起,”郭守云笑了,他拿起酒瓶,替里尔克的杯子里斟了些酒,同时笑道,“在我眼里,你就是长辈,咱们之间就是一种叔侄关系,你老在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我就直说了,”里尔克瞟了郭守云一眼,犹豫片刻之后,试探着问道,“守云,你看菲尔娜和守成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哦,挺好的,”郭守云若无其事地笑道,“他们的关系发展的很快啊,我现在甚至考虑着,是不是找个什么时间给他们办喜事了。呵呵,当然,我这个弟弟有些不成气,你老不会觉得他和菲尔娜不般配吧?”   “你说到哪去了,”里尔克摇头苦笑,“守成这孩子怎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吗?说实话,我当初倒是盼着菲尔娜能嫁给他呢,我相信如果那样的话,菲尔娜这一辈子,也就算是找到真正的幸福归宿了。不过这次去中东的这段日子里,我反复考虑了几次……守云,我没拿你当外人,这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说的对与不对,你都别往心里去。”   “瞧你说的,我这心眼有那么小吗?”郭守云失笑道。   “这和心眼小不小的没什么关系,而是关乎大局的事情,我不得不慎重。”里尔克摇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我这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自认为看待问题的眼光还是比较独到的。说句实在话,如果菲尔娜的性子和守成相同,或者说守成的性子和你相同,抑或是你和守成的性子相同,我相信他们之间的结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菲尔娜个性好强,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而守成的性情又那么随和,如果他们结合在一起,我决不会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吃了什么亏。可问题是,守云你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可以放开手将让菲尔娜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能放开守成吗?所以考虑到这些,我现在很为难啊,我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影响到集团的发展大局。”   里尔克这一番话说的有点模棱两可,他既没有说反对菲尔娜与守成之间的交往,也没有提出赞成这个态度,但是从这一番话中,郭守云却听出来好几层意思。   里尔克这个犹太老头很精明,他显然看出了郭守云对自己的女儿并不认同,他今天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方面点明一点,那就是如若守成与菲尔娜的结合不可避免,那将来这小两口之间的关系上,肯定是后者居于支配地位,在这方面,老头希望郭守云能够认识清楚。而另一方面呢,老头也是在丢包袱,他很疼爱自己的女儿,而按照犹太人的风俗,子女的婚姻是他们自己做主的,所以他这个做父亲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不同意,也不好出面干涉,这言外之意,就是郭守云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尽快想办法掐断两人之间的关系,别让他们进一步发展下去了。至于说这最后一点,那就是里尔克在提醒郭守云,他对守成抓的太死了,守成性格上的最大缺点,就是过于随和,甚至有一点逆来顺受的意思,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郭守云的存在。人都是自主意识的,自主意识强的人,会有逆反的心态,而自主意识弱一点的,也同样会有泥菩萨发火的时候。而守成自小到大都跟在郭守云屁股后面跑,大哥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即便是本身不认同的事,他充其量也就是发发牢骚,最后还是按部就班的去做,长此以往的情况下,他上哪去找好强这一说啊?   诚然,里尔克这番看似开诚布公的话,也藏了一些小心眼,郭守云能感觉的出来,可是他却并不因此而感到气愤,与此相反,对于这个犹太老头能够如此坦诚与自己探讨这个问题,他感觉很舒心,至少,这个老头对集团的权力没有太大野心。   同时呢,郭守云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真的对守云抓的太死了?老实说,这种说法他不能接受。想想这段时间,守成干什么事情自己去过问了?没有吧?他去加拿大,和东婷联手干了一笔注定赔钱的买卖,自己不是什么都没说?他把别墅区当成军火囤积库,整天摆弄那些枪啊炮啊的,自己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他有事没事的跑去各个储备库,像鼹鼠似的翻箱倒柜,踢腾他喜欢的玩意,这事自己不是也从来都没过问?还有就是,他与菲尔娜之间的关系,自己明明不赞同,可是不也从来没有明确反对过?难道这样也叫对他抓得死?   郭守云在心里这么一条一条的罗列着,试图用最有力的证据,来推翻里尔克的论调,可是在罗列了一番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这样的罗列并不是在推翻人家的论调,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人家的看法——原来守成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事,做了什么事,他这个做大哥的竟然全都了如指掌。他认为守成可以做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干预,而若是他认为不可以做的,比如和菲尔娜发展关系这件事,他就要设法去阻止。如果说这样还不叫抓得死,那还需要如何?   “这段时间呢,我打算再去一趟中东,”在郭守云一脸思索的时候,里尔克保持了沉默,直到客厅回廊里再次传来妮娜等人说笑声的时候,他才说道,“如果守云你没有意见的话,我打算还是带着菲尔娜过去,今后,让她负责以色列那边的业务……”   “这件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郭守云想了想,笑道,“你放心吧,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开通,守成的事情他自己完全有权决定,更何况还是感情这种事,咱们无缘无故的插手,只能起到反效果,所以呢,我还是觉得顺其自然要好一点。”   里尔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老实说,他对郭守云的这种说法并不十分赞成,而且他也真的担心自己那个好强的女儿,她的好强遇上守成还没什么,但是遇上了疑心偏重而且对守成紧抓不放的郭守云,那将来极有可能是一种灾难。他决定有机会要旁敲侧击的给女儿一些提醒,以免将来真的发生不测。 第一七九章 守成选妃?   正如里尔克所说的,哈巴罗夫斯克市内的确没有什么好转的地方,这里的经济相对来说还比较落后,而且历来它还是一个重工业城市,市区内除了一些赌场和酒吧、艳舞歌厅可以算作娱乐之处外,像什么游乐场、公园之类的地方,可以说是一处都没有。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要带着自己的几个女人去转转,自然只能转市内最繁华的那几条大街了,而在这其中,列宁大街和加马斯大街,就算是他们的必去之处了。   “先生,您是不是对菲尔娜有些看法?”坐在郭守云那辆伏尔加轿车的前座上,莎娜丽娃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这一次出来,莎娜丽娃故意接口有事情与郭守云商谈,挤到了郭守云的这辆车上,而她的目的,就是询问一下自己刚才的那一点猜测。老实说,她和菲尔娜接触的机会不多,在她心目中,这个年轻漂亮的犹太姑娘还不错,识大体、会做人,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和守成之间的关系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来或许还会成为了郭氏兄弟的一家人。   可是刚才在别墅里的那一幕,令莎娜丽娃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她看得出来,郭守云对这个女人很不认同,至少也是怀着很深的戒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莎娜丽娃是一个冷血的女人,尤其是对那些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她更是冷血的透彻。她出身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机构,对过去那种受人操纵、任人摆布的生活,她是深恶痛绝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如今的生活备感珍惜,与此同时呢,她还知道,自己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郭守云带给她的,没有这个男人,她也将会变得一无所有。从这方面看,如今的莎娜丽娃就像是隐藏在郭守云背后的一头獒犬,她虎视眈眈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她就会竖起耳朵、展露出雪亮的獠牙,随时准备着窜出去,一口叼住敌人的脖子,并将对方撕个粉碎。   莎娜丽娃对菲尔娜有些好感是不错,可是这份好感影响不了什么,别说是她,即便是对拉丽萨和尼基塔,一旦有一天她们对郭守云的存在构成了威胁,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狠下杀手。因此,刚才在察觉到异常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应不应该想办法除掉菲尔娜。   “看法倒是没有,”郭守云逗弄着身边的维克多,随口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和守成之间的关系发展的有点快。”   “我看这倒没什么,”妮娜自然不会明白郭守云的顾虑,她拍开男人拧在维克多小脸蛋上的大手,笑道,“守成的年纪也不小了,转过年,眼看着就奔三十了吧?他和菲尔娜如果能够走到一起的话,那还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是感觉菲尔娜和守成不太合适,”郭守云缩回手,又朝盯着他嘻嘻直笑的维克多做了个鬼脸,这才说道,“你也知道的,守成就是个典型的慢性子,除了他那些铁皮块子,他什么都不关心,也什么都不在乎。而菲尔娜呢,她性子好强,什么事都想着过人一头,你想想,让他们两个处在一起,那将来的生活,守成还不知道要多吃亏呢。”   郭守云没有说出他的深一层顾虑,只是用这个接口来打发妮娜。   “这倒也是,”妮娜歪头想了想,认同道,“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在那摆着了,你这个做大哥的,恐怕不好直接说什么吧?再者,守成和你不一样,他感情专一,如果他真的对菲尔娜动了真心,那你这个做哥哥再出面反对,那对他可能会是造成打击的。”   “是啊,所以我才为这件事头疼啊。”郭守云揉了揉眼角,叹口气说道。   妮娜会相信郭守云的话,可莎娜丽娃却不会完全相信,她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反对菲尔娜和守成之间的交往,绝不可能仅仅是担心守成将来吃亏,他肯定还有更深的一层顾虑。   “先生,夫人,其实你们也没有必要对这件事过分担忧,”想了想,莎娜丽娃笑道,“依我看,现在守成和菲尔娜的关系的确进展很快,但是这种快,还没有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哦?你又有什么看法?”郭守云眉头一扬,随口问道。听郭守云这么问,妮娜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关注的神色。   “其实在我看来,守成和菲尔娜之间的关系,目前还仅仅是处在起步阶段,而他们之间关系的发展,完全是菲尔娜一手在把握着,说白了,就是她在刻意的接近守成。”莎娜丽娃说道,“这一方面呢,守成的性子随和,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面对菲尔娜的刻意接近,我想他更多的应该是无从拒绝,因此才会被动的接受这份感情。而另一方面呢,就像夫人所说的,守成的年纪也不小了,处在他这种情况下的男人,恐怕身边早就女人成群了,因此,虽然说他很懂得克制自己,可是面对菲尔娜那样一个女人的追求,他终究免不了会有些心动的。这两个方面一起发生作用,才会有了他与菲尔娜之间关系的突飞猛进,所以我觉得,他们这种关系虽然看似亲密,可实际上却没有牢固的基础,要想从中破坏也并不困难。”   “噢?看不出来,你还对感情这事有这么深的理解呢,”郭守云明显来了兴趣,他笑了笑,向前伏过身子,凑到莎娜丽娃的肩膀旁边问道,“不过对这东西,我可是不感兴趣,我只对你说的那个‘从中破坏’比较很好奇,你说说,有什么想法?”   “就知道你对感情这东西不感兴趣。”莎娜丽娃和妮娜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到。   “这个说来也很简单。”莎娜丽娃笑了笑,说道,“依我看啊,现在菲尔娜之所以能够和守成打得这么热络,完全是因为守成身边能够接触到女孩子的情况不多。先生想想看,现在守成出入都有保镖随从,集团里能够解除到他的人,或者说是他能够接触到的人,全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在这些人里,除了菲尔娜,哪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而在家里,那就更不必说了,整个偌大的别墅区,除了菲尔娜之外,同样没有一个适合他的女孩子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守成每日里能接触到的女人,除了菲尔娜还是菲尔娜,她在感情上没有竞争对手,再加上本人也很精明,这与守成关系的飞速发展,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嗯?!”莎娜丽娃这一番话,真是犹如醍醐灌顶,令郭守云的眼前豁然开朗。里尔克没说错,他自己是对守成抓的太死了,弟弟身边的随从是他安排的,集团里那些高层人员也是他安排的,可他当初在安排这些人手的时候,愣是没有考虑找一两个女人进来,因此,这问题说到底,还是出在他郭守云自己的身上。   “这话说得有道理,有道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用力在额头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瞅瞅莎娜丽娃,再瞅瞅自己身边的妮娜,连声笑道,“嗯,这个想法很好,好得很。我看这样,这件事啊,莎娜丽娃……不行,你不合适,你整个就是一匪徒,估计能让你看上的女人,也好不到哪去,我可不希望将来守成的身边,随时睡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我看这事还是交给尼基塔和拉丽萨去做吧,嗯,找几个漂亮点的女人,安排到守成的身边,我就不信了,远东地方这么大,还挑不出两个能吸引守成的女人来。”   “我是匪徒?”莎娜丽娃翻翻白眼,如今刚当面直斥她为“匪徒”的人,估计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只是他说这话也不经大脑,自己是个匪徒,可不也睡在他身边了?更何况自己挑选出来的女人才应该是最合适的,因为她们至少有一点符合标准,那就是听话。   “先生,其实我这身边就有个不错的女孩子。”莎娜丽娃想了想,终究还是想要出面去办这件事,毕竟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按照郭守云的说法,这明摆着就是打算给守成选妻子了,而选出来的这个女人,将来不仅是守成的妻子,还是郭守云的弟媳,这可是一个举重若轻的人物。莎娜丽娃考虑着,即使自己不做打算,尼基塔和拉丽萨未必就没有想法。   “你身边还有不错的女孩子?”郭守云显然对莎娜丽娃的说法不屑一顾,他撇撇嘴说道,“拉倒吧,守成可是个很传统的人,你别给我找两个整天没事叼着个烟卷,袒胸露乳,屁股后面还别一把匕首的荡妇过去。”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些无聊了?”妮娜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她笑道,“这事你们考虑过守成的想法吗?更何况,这样找出来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与咱们门当户对?”   “什么门当户对,”郭守云显然拿定了主意,他大手一挥,不以为然地说道,“我郭守云从来就没考虑过什么门当户对的事,况且我也有自知之明,咱说白了,就是一个走私贩,充其量就是个生意做大了的走私贩,所以咱也没那么多讲究。嗯,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头得赶紧安排……” 第一八零章 俄罗斯方块   且不论莎娜丽娃的提议最后能不能行得通,至少郭守云是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作为一个性情较为淡漠的人,他并不十分重视感情这个东西,因此,他也不了解感情问题,因此,在他看来,一个在容貌上胜过菲尔娜的女人,应该更容易获得守成的认同。   而对于妮娜来说呢,她虽然不认同郭守云的做法,但是也不打算给他泼凉水,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自从当初在哈尔滨回国之后,她还从来没有机会与郭守云一同出来逛过街呢,因此,她希望今天能够高高兴兴的,不要有任何的烦恼。   一行六辆车子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过谢列士娃大街,挺进到列宁大街的主干道,在这里,郭守云和几个女人下了车,沿着街边落满黄叶的便道一路走过去。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如今的列宁大街较之前繁华了许多,街边的商店鳞次栉比、五花八门,什么标注着日文字符的日本服饰专卖店、小家电商场;悬挂了韩式招牌的饰品店、菜馆;甚至还有一家意大利的披萨店和一家从美国来的麦当劳快餐店。不要以为这年头的苏联老百姓手里没有钱,在布尔什维克党党政时期,普通老百姓的手里存款还是很富裕的,这列宁大街上往来的车流如龙,络绎不绝,而街边的店面也生意兴旺,客流富足——当然啦,这样的景象还能够持续多久,现在已经不好说了。   从列宁大街南口开始逛,郭守云一行人显得兴致勃勃,他们几乎是遇店就进,有门就闯,这一遭走下来,收获最丰的应该算是维克多了,几个保镖手上的玩具、零食之类的东西,几乎全都是属于她的。最离谱的是,这小丫头眼里没有什么买东西付账的概念,什么东西她看上了,唯一的举动就是上手去抢,拿了就走,就像在麦当劳里出来的时候,她看上了人家门口的那个小丑招牌,伸手扯了就要抱走,这洋相出的,险些没让郭守云笑岔了气。   一行人在列宁大街上逛了将近一个小时,临近五点的时候,这才意犹未尽的罢了手,随后,妮娜兴致勃勃的提议再去莎娜丽娃所说的那个游艺场转转,然后等到六七点钟的时候再回去。   郭守云知道,妮娜这段时间是在家里憋闷坏了,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自己索性就由着她好了。   就这么的,一行人重新上了车,“杀气腾腾”的直接奔北而去。   妮娜今天算是玩的很高兴了,可她不知道的是,随着她们一行人从列宁大街离开,不知道有多少人松了一口气。就在她们沿着列宁大街四处乱转的时候,内务部出动了不下三十名精干便衣,他们混杂在人流之中,严密的监视着郭守云一行人周围的动静。而除此之外,莎娜丽娃的帮会则出动了更多的人手,他们唯恐有人趁这个机会捣乱。眼下郭守云身边的实力派人物几乎到场大半,这要是有谁趁机送来一枚炸弹,那远东就不止要来一场地震那么简单了,郭氏集团的核心没了、“喉舌”掉了、官僚机构失控了、杀人的利器也折戟了,单剩下里尔克和守成,他们哪能挑的起大梁啊。   幸好的是,哈巴罗夫斯克是郭氏集团的本部所在,郭氏兄弟两对这里的掌控最为坚实,不管什么人,要想跑到这里对他们下手,事后又不漏丝毫马脚,还真是有一定的难度。   帮会开设在加马斯大街上的游艺场是在大街偏南的位置,就像之前莎娜丽娃所说的,这家游艺场是帮会目前最大、最正规的一家游艺娱乐场所,游艺场为四层的临街建筑,门前还有一个偌大的停车场。   按照莎娜丽娃的介绍,游艺场的一层,是纯粹以街机为主的游乐场所,目前国际流行的七十二种日式街机游戏,这里全都有,数百平的大厅里,分十八排、十一列,摆放了数百台各式各样的电玩街机,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赌博专用的所谓老虎机。二楼目前规划的是台球室,只不过现在球桌和相应的用具还没有到位,因此基本还是空着的。三楼就是一个赌窝,不过这个赌窝并不对普通人开放,而从正面的楼梯,也到不了上面,从而言之,那是为有钱人准备的地方,他们要上楼,就必须走楼后的电梯。至于四楼,那就是贵宾休息室和监控室并存的地方。当然,现在这些大都还处在建设阶段,唯一正式对外营业的,就只有一楼了。   今天为了给郭守云他们腾地方,一楼的游艺厅没有营业,全场除了十几名身穿黑色坎肩、白西裤的服务生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人了,对于这一点,郭守云感觉有些失望,玩这东西就要热闹嘛,到处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他记得前世还上初中的时候,国内就有很多这样的游戏厅,一块钱十个币,可以玩好多游戏,说起来那时候他也算是此中高手了,和别人对打赌币,他可是输的时候很少——初中就开始赌博,这估计就是骗材天分的一种表现。不过与郭守云不同的是,几个女人显然对喧嚣的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包括莎娜丽娃在内,几个女人都是第一次出手玩这东西,几个人先是这摸索摸索,那倒腾倒腾的转了一会儿,而后就围在一台“疯狂摔跤战”的机子前面大呼小叫起来。   这款游戏郭守云以前也玩过,而且玩的很精,不过现在的他充其量算是个理论高手了,要说实战,估计还真就不怎么成了。当然啦,要想对付眼前几个“臭手”,他的技术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几个女人啥都不会,被摔倒在地都不会滚,就那么躺在地上挨剋,至于什么大招,那就更谈不上了。   和几个女人凑趣打了一会儿,郭守云便觉的索然无味了,他将位置让出来,自顾自地走到对面一台机子前面去玩俄罗斯方块了——说起来,还是这种经典的老游戏有玩头。在他背后,几个女人聚在一块,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儿尖叫,这场面,要是让远东各州的官员们看见,估计能把眼珠子崩出来。尤其是莎娜丽娃,她那好不淑女的形象最让人无法忍受,也许在现实中她杀人不眨眼,可是一旦上了这游戏,她那技术臭的令人无法忍受,四个人对打,她往往都是拖后腿的,而且每次被灭之后,都把机器砸的当当作响。   “变,再变,放这儿,放这……”郭守云正打到第七关上,一只小手从他背后伸过来,指着屏幕大声说道。“哎呀,你真笨。”郭守云现在的技术显然过于落伍了,第七关他终究是没能过去,随着一阵儿滴滴的音乐声响起,一个“game over”的大图标出现在屏幕上。   “敢说我笨,”回手在妮娜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又顺手将她揽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郭守云笑道,“怎么不跟她们玩了,跑我这来干什么?”   “让给维克多了。”妮娜捻起一枚硬币,重新开动游戏,一边熟练的操纵着一个方块落下,一边说道。   “是不是输给人家了?”郭守云取笑道。   “哪啊,是莎娜丽娃玩的太臭了,十几局,她连一次都没赢过。”看得出来,妮娜对俄罗斯方块这游戏相当熟悉,她玩的速度很快,按键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呀喝,可以啊。”郭守云伏在妮娜后背上,看着她打了一会儿,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这小女人已经过了第七关。   “那当然,”妮娜心不在焉地说道,“这里别的游戏我不敢说,就这Tetrs你们没人能玩的过我。你不知道吧,这款游戏从诞生那天起,我可是第六个接触到的。”   “呵呵,没想到我的妮娜也会吹牛了。”郭守云笑道。   “谁跟你吹牛了,”妮娜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第一次玩就是在莫斯科的计算机中心,那时候,帕基特诺夫叔叔才刚刚设计出来不久,你看你看,就这方块上用的颜色,还是听取了我的建议之后才弄上去的呢。”   “刚刚设计出来不久?”郭守云愕然,俄罗斯方块他玩的不少,不过迄今为止,他还真不知道这种方块游戏,为什么会叫俄罗斯方块,要按妮娜的说法,看来这款游戏还真就是俄罗斯开发的。帕基特诺夫,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不过既然能够设计出俄罗斯方块这种如此流行的游戏,那估计这小子也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与暴雪的十五精英比起来,他能算是第几流的游戏设计师。   要说到游戏,郭守云唯一知道的就是暴雪,因为他前世所钟爱的几款游戏,都是出自这个公司,什么暗黑破坏神,什么魔兽争霸,什么星际争霸。不过话说回来,目前的暴雪还在干啥呢?郭守云咂咂嘴,他们应该正四处哭着喊着的求人投资呢。   “有机会的话,把这个很有前途的暴雪买下来,也未尝不是个乐事。”看着屏幕上一块块飞速下落的方块,这么一个念头在郭守云的脑子里一闪而逝。 第一八一章 斯皮林格的心思   就在郭守云带着几个女人嬉戏游玩的时候,已经从科伦坡赶来远东将近一个星期之久的斯皮林格,正躲在自己下榻宾馆的房间里,谨慎的起草着一份全新的合作协议。   与兴业银行的谈判代表不同,作为摩根斯坦利银行的经理人,斯皮林格来远东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直接同郭氏兄弟展开接触,他在调查,调查郭氏兄弟在远东的势力影响,调查他们的商业规模,调查他们同远东政经两界的联系,调查他们的资产状况等等。   正如斯皮林格与两年前在摩根斯坦利股东常会上所说的那番话一般,作为国际性的金融资本,每一笔的投入不能仅仅考虑资金额度的大小,也不能仅仅考虑自己所期望的回报,银行方面还必须对自己的合伙人做最全面的了解,考虑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期望得到什么回报,只有这样,才能有的放矢,从而促成银行最大的收获。   这段时间里,斯皮林格就在做这件事,而通过这一类的调查,他惊讶的发现,在目前的远东,郭氏集团的势力之大,简直到了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就拿这哈巴罗夫斯克一地来说,郭氏集团贸易部门建立的四个采购站,几乎供应了全市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商品批发需求。换句话说,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内,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商铺,有一半以上是从郭氏集团的采购站取得的货源,他们都是在为郭氏兄弟“打工”。而在出口方面,哈巴罗夫斯克州的钢材、原木、铝矿石等物资的出口,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由郭氏集团在做。重型成品机械的出口,郭氏集团几乎是一手把持,别人短期内似乎没有任何介入的可能。原材料与重型机械,这两项一直以来都是苏联人出口创汇的主要经济命脉,郭氏集团把握了这两项,那就等于是控制了远东的经济命脉,而伴随其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此来远东之前,摩根斯坦利董事局所开出的合作条款,其实与兴业的大体相同,那就是他们看好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基础,因此,打算以融资入股的方式,以雄厚的资金为基础,换取郭氏集团的股份,以期借助郭氏集团的势力,在远东打通出路。但是如今,在经过自己的周密调查了解之后,斯皮林格可以肯定的说,像类似的合作意向,根本不可能从郭氏兄弟那里通过,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不缺乏资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的势力在远东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进来分一杯羹?看看郭氏兄弟现在对远东抓的多紧,就在两天前,远东各州的地方驻军突然采取行动,对各处的研究机构、科研院所实行了所谓的“短期军事管制”,随后,内务部与旅游管理部门、出入境验检机构联合行动,先后查封了数十家出境旅游代办机构。这两天,关于这件事情到处都吵的沸沸扬扬的,国际上的抨击、莫斯科官方的谴责、苏联国内一部分新闻媒体的批评,可谓是接踵而至。但是对这些,远东各州政府、地方驻军却置之不理、一片缄默,远东的各个新闻机构,则时不时对外界的批评反唇相讥。这么一个怪异的现象,不能不引起人的怀疑,而斯皮林格知道,这一事件的背后,肯定有郭氏集团的影子在发挥作用。   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董事局方面所制定出来的合作项目书已经不在切合实际了,而另一方面呢,郭氏集团又的确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合作伙伴,两厢一结合,修改合作项目书就成为了必然。   要说国际性的金融财团中,美国人的摩根斯坦利与法国的兴业在行事风格上有着迥然的不同,兴业作为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老牌投资银行,它的各项规章制度都异常严谨,行事自然也循规蹈矩。而摩根斯坦利呢,它是在二战后期才开始兴起的,作为一家新型的跨国投资银行,它的行事风格切中实效,一切为利是准,有时候为了达成一项合作妥协,他们也不在乎搞些暗箱操作。而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兴业真正看重的,是远东这片地方,而摩根斯坦利所看重的,则是远东商业银行所吸纳的巨额卢布存款,以及远东丰富的资源储备。   目前,美国的所谓经济顾问,以及国际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代表团,已经准备启程前往莫斯科了,而当他们正式抵达莫斯科的时候,一场规模庞大的瓜分行动,便要全面拉开帷幕了。在这种情况下,摩根斯坦利要想在这场瓜分活动中活的更多的利润,那就必须掌握更多的卢布资金,只有掌握了巨额的卢布资金,他们才能在不久的将来有更大的作为。从目前的情况看,郭氏兄弟所掌控的远东商业银行实在是他们所需要的一个最佳合作伙伴——在远东,苏联的央行体系内的各个银行无所作为,而以兴业为主的外资银行,又因为受到政策限制无法大规模吸纳卢布存款,只有远东商业银行势力迅速崛起,再加上之前的卢布兑美元风波,这家银行的信誉更是在远东有口皆碑,因此,它的发展之迅速足以令人侧目。摩根斯坦利需要远东商业银行的巨额卢布储备,为了拿到这些,他们不惜付出代价。   在这种情况下,斯皮林格向摩根斯坦利董事局提交的报告,很快就获得了认可,董事局给他的指示,是尽快起草一份切合实际的合作项目书,然后提交董事局审查,同时呢,还要尽快与郭氏兄弟建立联系,至少要让他们明白银行方面有了与他们合作的意向,顺便试探一下他们有什么条件。   就这样,斯皮林格开始着手策划新的合作项目书,在他重新起草的这份合作项目书中,摩根斯坦利以融资换取股份的条款被删除了,而银行方面开出来的条件也显得更加丰厚。就拿卢布资金的兑换项目来说,摩根斯坦利愿意以高出国际行情千分之五的比率,以美元资金兑换远东商业银行所吸纳的卢布存款,同时,摩根斯坦利愿意同远东商业银行共同担负吸纳存款所需要支出的储蓄利息。不仅如此,在这份项目书中,斯皮林格还做出一项承诺,那就是只要郭氏兄弟接受这份项目书,那么就可以与摩根斯坦利的金融信息中心共享国际金融信息,摩根斯坦利的金融咨询专家,还将为郭氏集团量身打造一份发展规划。总而言之,经过斯皮林格打造,这份项目书俨然就成了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合作协议,因为从表面上看,整份项目书,几乎没对郭氏集团提出任何要求,唯一的一项卢布货币交易,还是摩根斯坦利以高价买走的。   洋洋洒洒足有十几页的项目书,斯皮林格花费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做完,其后,他又反过来掉过去的验看了几遍,直到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交给助手科尔,嘱咐他抓紧时间将复件发往总部。   在忙完了这些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半夜时分了,斯皮林格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缓步踱到客厅的那扇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深浓的夜景,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在考虑后天即将与郭氏兄弟展开的正式接触。没错,那份项目书的确是优惠条款一大堆,可那背后毕竟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它或许不会对郭氏集团产生什么危害,但是从长远的利益角度来考虑,大量的卢布资金外流,却能对整个苏联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尽管斯皮林格之前没有和郭氏兄弟直接接触过,但是他相信,既然这对兄弟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建立起了如此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那么就足以说明他们不是简单人物。面对这样一份项目书,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摩根斯坦利的真实目的,那样一来,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两种结局:其一,他们会断然拒绝,而后再通过自己手中所控制的新闻媒体,对这一阴谋进行披露。其二,他们不会满足于这样的一份项目书,相反,他们会提出更多的要求,甚至会直接要求参与到这一场瓜分之中。   郭氏兄弟会选择第一个结局吗?斯皮林格个人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毕竟那种所谓“为国为民”的思想,是不大可能体现在一个商人身上的,长期的商场竞逐,足以抹杀掉任何一个人的良知,而往往的结局是,生意做得越大、商人做的越成功,那份基本的良知就越泯灭的彻底。更何况郭氏兄弟并不是苏联人,他们是中国人,他们有着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让他们这样的人去为苏联人谋福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斯皮林格现在更担心的,是郭氏兄弟野心太大,如果他们不满足于这份合作项目书,而是执意要获得更多,甚至是直接参与到这场瓜分之中,那应该如何去应对?总部那边可能接受他们入伙吗?   当然,从本身来讲,斯皮林格倒是希望郭氏兄弟野心大一点,更希望总部能够接受他们入伙,因为那直接关乎到他个人的利益——也许,也许这有些事情还需要审慎的操作一番。 第一八二章 金融颠覆之始   坐在别墅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郭守云一面享受着妮娜为他精心准备的早餐,一面竖着耳朵,听取尼基塔为他复读半个小时前刚刚收到的《生意人报》当日主题新闻。   说实在的,尼基塔不去做一名广播员真的有点可惜,她的嗓音很好听,清脆悦耳,而且读起东西来,发音准确到位不说,而声调抑扬顿挫,颇有一种明快的节奏感。   今天莫斯科出版发行的《生意人报》颇有几分热闹,原本的四开十六版,今天作为专版又增设了六个版面,里面满满堂堂的,除了评论员文章之外,就是外媒的报摘以及民意调查的综述。而所有这些内容几乎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内容,那就是白宫于前天向苏维埃中央委员会提交的“关于经济改革二十四点纲要性报告”的主体内容。   前两天,关于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普遍出现的经济萎靡、政府收支失衡、财政赤字猛增的现象,央行对策委员会向苏维埃中央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应对计划,在这份应对计划中,央行对策委员会的经济学专家们提出,目前国内卢布货币的流失情况相当严重。据央行调查数据显示,上个月份,卢布外流资金数量高达二十亿美元,而进入九月份之后,第一周时间内,就有总数不低于十六亿美元的等值卢布货币流到了国外,而从五月份到如今,卢布货币的流失量已经超过了三百亿。面对这一情况,央行对策委员会的经济学专家们提出,卢布短期内的大量外流,预示着一场危机正在无形中慢慢形成,作为应对,苏维埃中央委员会应该授权,允许央行采取紧急应对措施以防范危机。   而在应对措施方面,央行的对策委员会提出应该从两个角度出发应对这种卢布大量外流的危机:第一,有限度的增开卢布货币,以国家货币干预政策,粉碎危机的策源势力。第二,进一步加强金融监管,遏制卢布货币的对内、对外双向流通。   在最初看到央行对策委员会这份报告的时候,郭守云倒是对这些央行的经济学专家们大为赞赏,很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危机的存在,同时,也明白这场危机背后有人为推动的因素。从宏观经济学的角度来讲,一个国家货币流通量的多少,在一定时期内都是恒定的,这个系数的调整掌握在央行的手里,一旦国家经济中出现了通货膨胀的现象,央行就会出台政策,实行货币紧缩的办法,增持央行的储备金,提高银行存款利率,其目的,就是为了减少进入流通领域的货币数量。而现在呢,卢布大量的流逝,显然已经对苏联的金融领域造成了冲击,在这种情况下,央行对策委员会提交的两个可行性办法,可以说是应对危机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可以想见,这两个对策性的办法一旦实施,虽然说卢布流失危机不可能迎刃而解,至少也可以给那些策动阴谋的人以沉重打击:卢布货币的增开,可以有效的稳定国内货币市场,填补卢布流失所带来的货币短缺空间,同时也能够打沉国际货币上炒卖卢布货币行为的气焰。而进一步金融管制,遏制卢布货币的对内、对外双向流通,又能够将那些被囤积起来的卢比货币,变成一块块烫手的山芋,从而令那些阴谋的策动者进退维谷。   不过很可惜,央行提出来的这两点建议固然可行,可是此时克里姆林宫,却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甚至是丧失了为政者本身应该具有的责任感。谁都知道,像这种涉及国家金融领域最核心的问题,是必须给予严格保密的,而戈氏的所谓开明改革,却很彻底的将这一部分内容也“开明”出去了。央行对策委员会的报告提交上去,第二天就已经在国际上炒得沸沸扬扬了,官方、非官方,国内的、国外的媒体,都对央行的这一份报告大加指责。随后,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发表声明,一方面谴责苏联央行这份“不负责任”的报告,一方面宣称,目前苏联所需要的,是彻底的、纯粹的市场经济改革,而市场经济的最基本要素,就是自由的市场体系以及金融体系。市场经济的运行有其特定的规律,人为的政策性干预,“只能使情况变得更糟,而不是变得更好。”再之后,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复兴开发银行、经合组织在内的几家国际性金融机构,也明确表态,他们声称,目前苏联所出现的经济困难,并不是由于实行市场经济改革所出现的,而是由于其“拙劣的管理而产生的意外结果”,所以,面对这种情况,苏联需要的并不是增开货币以及加强金融管制,与此相反,“应该采取进一步的货币紧缩政策,包括减少政府开支、缩减公共投入、全面的私有制改革以期增加税收、向国外申请贷款等等”。几家国际性金融机构从经济学最基本的常识——“无条件的增开货币将导致通货膨胀”这一角度出发,非常“客观”的评价了苏联央行对策委员会所提出的报告,同时,又充满的“善意”的声明,如果苏联政府需要的话,他们可以在短期内,向苏联政府提供一部分他们所急需的计息贷款,以帮助苏联政府度过目前的难关。   面对在这个问题上产生的分歧,戈氏紧急召开了有各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参加的特别会议,以便“民主”的听取各方意见,当然,出席这场会议的除了各加盟共和国领导人之外,也少不了一部分西方的经济学顾问。这场会议于昨天上午结束,各加盟共和国领导人中,除了白俄罗斯苏维埃中央总书记卢卡申科支持央行的建议之外,再没有人对那两项对策持赞同意见。   随后,就在昨天下午,克里姆林宫颁布了对央行的改革初步计划,原有的对策委员会被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由西方经济学者、金融专家、政策顾问所组成的咨询机构,他们将会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制定出应对危机以及重振经济的“最有效”方案。   在各加盟共和国领导人会议结束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作为白俄罗斯现任领导人的卢卡申科,面对满场的记者“大放厥词”,他宣称:“毫无疑问,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阴谋,这是外部敌人以金融手段实现其军事政策的延续。可怜的是,我们目前脆弱的还不仅仅是经济,我们的心理相对于经济来说更加脆弱,我们正在经历着一场认同危机,自我鄙视的精神创伤与对西方的羡慕心理结合在一起,给敌人策划这场阴谋提供了最肥沃的土壤。”   卢卡申科这话是一点都没说错,随后国内各媒体展开的民意调查显示,央行对策委员会所出台的两项计划,根本得不到国内民众的支持,人们都在向往美国式的经济模式,都在向往美国人的生活方式,至于苏联的经济政策和以往的传统,全都是垃圾,全都应该予以毫不留情的摒弃。   郭守云一边听着尼基塔为他读报,一边不紧不慢的吃完早餐,当尼基塔读完最后一版专题的时候,他也正好放下刀叉。   “嗯,看起来这两天莫斯科还是没有消停下来啊。”拿起附在腿上的白巾,郭守云随意的抹了抹嘴,而后笑道。   “先生总是爱说笑,这两年莫斯科什么时候消停过了?”尼基塔发下手里的报纸,起身为郭守云倒了一杯水。   “那里永远都不要消停才好呢,”郭守云端过杯子,喝了一口水,而后抿抿嘴说道,“这柳京现在是死硬了,而乔斯巴耶夫也葬身空难,我还一直担心白宫有人会重新来找咱们的麻烦呢,而今看来,他们暂时又腾不出手来了。”   “那先生对这一次他们争论的话题有什么看法?”尼基塔凑到郭守云的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道。   “怎么,要给我做专访啊?”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如果是呢?”尼基塔凑趣说道。   “如果是专访的话呢,嘿嘿,那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在中国的时候,我也就算是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文革潮中的小混混,书没读过几本,唯一接触过的经济学知识,还是只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学,所以呢,对那些专家学者的话,咱哪有资格评判?”郭守云瞟了一眼不远处沙发的报纸,不屑一顾地说道。   “那如果不是专访,就是在背后胡乱一说呢?”尼基塔又给郭守云的杯子里添了点水,同时追问道。   “如果不是专访而仅仅是背后胡乱一说的话,这个问题就只能从两方面来考虑了,”郭守云乐了,他也不瞒着尼基塔,就那么直接说道,“站在我的角度,我自然是不希望央行的提案能够获得通过,知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增开卢布货币意味着什么吗?我告诉你,这就意味着国家要对咱们这样的富人动手,那部分增开出来的卢布货币,等于是变相的从咱们这种手里征税,然后拿去补贴那些低收入甚至是无收入的人群。同时呢,也是对国外那些大肆吸纳卢布货币的野心家动手,央行增开卢布货币,将会令他们之前所有努力化作泡影,不仅如此,有些实力较差的跟风者,说不定就要因此而赔个血本无归。” 第一八三章 要做就做老鸨   “哦?”听了郭守云的这一番话,尼基塔愕然道,“听先生这番话的意思,你是赞成央行对策委员会以及卢卡申科的主张喽?”   “赞成?我为什么要赞成他们?那岂不是摆明了和我自己过不去吗?”郭守云失笑道。   “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指的是如果站在国家的角度来考虑,您是不是更赞成他们的主张?”尼基塔急忙解释道,说实话,她对这些东西真的很好奇。作为原安全委员会的一名特工,她从小就接受了很深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而作为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原理以及资本论,她自然也有所涉猎。在她看来,无论是欧洲复兴银行还是国际复兴开发银行等一些国际性金融机构提出的观点,明显是符合经济学常识的,货币作为一个国家的经济调控工具,其发行有着严格的控制基准,像央行所说的,在目前情况下增开卢布货币,自然而然的就会引发通胀问题,难道这样有什么错误吗?   “呵呵,站在国家的角度去考虑?如果站在国家的角度,我同样也不会赞成央行的举措,因为在我看来,他们的动作搞得太小了,很有些畏首畏尾的意思。如果是我做决策的话,现在不仅要增开卢布发行量,加强金融管制,还要放低企业贷款的门槛,对轻工类行业实行政府补贴,降低税额,同时加大政府性基建投入。”郭守云淡然一笑,用手指敲击着大腿说道,“总而言之,就是那些外国人说不能做什么,我就偏偏去做什么,如果有可能话,我还会进一步打击走私,同时进一步提高进口关税税率。”   “先生在开玩笑吗?如今卢布的贬值已经出现了苗头,如果莫斯科再出台这样的决策,那岂不是会在更大的范围内引发通货膨胀,从而……”尼基塔的表情有些怪异,她觉得对比目前的形式,郭守云所说的这些举措似乎只能火上浇油,而根本做不到雪中送炭。   “从而?从而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稳定住目前国内的经济形势,从而避免一场灾难的发生,”不等尼基塔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你按照经济学原理所提到的货币问题并没有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限度的货币增开,只能引发灾难性的通货膨胀,这一点完全正确,而面对货币贬值的风头,实行货币紧缩政策也没有错,可你知道错在哪儿吗?那些国际金融机构提出那些观点的最大失误之处,就在于他们没有考察咱们国内目前的现实情况,更准确的说,是他们有意的将这个问题给忽视掉了。他们从经济学的常识出发,罗列出一大堆颇有说服力的主张,并将这些主张堂而皇之的摆到莫斯科那些高官的面前,促使那些梦想着将苏联变成美国的蠢材们,相信这一套饱藏着阴谋与野心的悖论,其目的,无非就是像卢卡申科所说的,这是他们‘以金融手段实现其军事策略的延续’。”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端起水杯,就着杯沿喝了一口水,而后又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烟盒。看到他伸手去拿烟盒,正听得入神的尼基塔急忙抢着将烟盒拿过来,抽出一支烟卷递过去,同时又抓过火机帮他把烟点燃。而后,就那么眼巴巴的瞅着郭守云,那意思,明显是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怎么,你今天没事做了吗?这么有兴致的想听我讲故事?”郭守云吸了一口烟,瞅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笑道。   “啊,是的,我今天没什么事,而且我也对先生谈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所以希望先生能够继续说下去。”尼基塔歪头笑道。   “想听我说下去啊,那成,来,给我揉揉肩,让我满意了,我今天就给你好好的上一堂课。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今天我无论说了什么,你都不许给我发到报纸上去,不然的话,小心我给你好看。”郭守云笑道。   “先生放心好了,我怎么会那么不知轻重呢。”尼基塔从沙发上跳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到郭守云身后,一边给他做着肩部按摩,一边嘻嘻笑道。   “其实呢,要认清央行决策的对错,那就必须要从目前国内的具体形势来分析。”享受着尼基塔的按摩,郭守云重新拉开了话题。像这些东西,他很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多谈一谈,让她们多接触一些,因为这对她们考虑问题的全面性有着很好的帮助。   “按照那些国际性金融机构的建议,目前国内最大的危机并不是货币的大量流失,相反,应该是卢布贬值所带来的通胀压力。可事实如何呢?你自己想一想,目前国内失业率是多少?社会福利政策如何?商品的市场供需情况怎样?”郭守云仰躺在沙发里,眯缝着眼睛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目前国内的失业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八点七四,这也就是说,一百个人中,就有近三十九个人处在失业状态。再看社会福利政策,在几个月前,我们的国民虽然处在布尔什维克党的高压统治之下,但是同时也享受着从出生到老死的一系列福利政策,十三年以上的免费教育、硬性分配的就业体制、政府近乎全额资助的住房制度、五花八门的医疗保障体系、老有所依的退休养老政策等等等等。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自然而然就会把钱这个东西看的很平淡,他们舍得大把的花钱,总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买不到,从而也对西方社会中那种商店遍布、商品令郎满目的景象垂涎三尺。可是而今呢?布尔什维克党垮台了,原有的社会福利制度,也随着它的垮台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同时呢,这种情况还伴随着失业率的激增,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你会把你的钱拿出来疯狂消费吗?”   “那肯定不会啦,我要把钱存起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嘛。”尼基塔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不就得了,”郭守云咂咂嘴,说道,“国人面对的都是一样的社会环境,催生出来自然也是一样消费心态,大家都牟足了力气储备应急存款,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货币紧缩,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通货膨胀问题呢?因此,我们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在国内不具备通胀环境的前提下,通货膨胀的贸然出现,注定是外部因素造成的,也就是说,国际上有一只黑手在耍弄阴谋,在打咱们这个国家的主意。因此,央行对策委员会出台这两项政策,就是为了防止这种阴谋得逞,同时,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国内消费市场。设想一下,央行增开卢布货币,势必要影响到储蓄的额度,因为人人都知道,货币的增开可能引发一定程度上的贬值,在那种情况下,把钱存在银行里,反倒不如拿出去消费来的保险。而一旦消费带动起来了,就能在出口严重不畅的情况下,救活国内的大批企业,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失业率激增的状况,并最终带动整个国家的经济朝良性循环的方向发展。而我刚才之所以说,还应该在两项政策的基础上,增大政府基建投入,降低企业贷款门槛,减低税率,限制进口,也是为了拯救国内的轻工行业,这一方面可以遏制失业率的膨胀,一方面也可以防止外来商品的倾销。现在咱们再回头看看那些西方控制下的国际性金融组织所开具的‘更科学、可信度更高’的举措,他们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货币紧缩政策,那也就是说,企业要想拿到贷款将会变的更加困难,同时呢,他们还要求缩减政府公共投入。那好啦,在目前失业率激增的情况下,政府出台这两项政策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毫无疑问,能够提供大量就业机会的公共性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将会被取消,这一方面增加了社会就业压力,一方面也给相关的种种行业造成沉重打击,从而进一步增大社会失业率。而贷款门槛的提高,又使的大量原本就面临困境的企业遭遇更严酷的寒冬,他们所面临的局面,只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与此同时呢,这些‘一心为苏联民众谋福利’的金融机构,还提议增大税收来解决政府财政赤字,毫无疑问,他们这是嫌国内的企业死的太慢,死的太不彻底。众所周知,增加税收对企业来说,就意味着增大成本开支,目前国内的情况是,轻工业萎缩,本土生活必需品市场面临外部倾销的压力,重工业滞后,出口产品没有竞争力。现在税收一增加,生产成本一上调,无论是在面向出口重工业,还是面向国内市场的轻工业,都将遭受他们所担负不起的最沉重一击。长此以往,国内轻工业恐怕将会面临死亡的危险,而重工业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至多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不过幸好的是,人家为咱们想好了出路,他们可以向咱们提供有息贷款,帮咱们度过难关,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当这些贷款送到莫斯科的时候,克里姆林宫的高官们恐怕又会发愁了,因为他们将会惊讶的发现,这一笔笔的贷款除了用来还债以及支付进口商品所需的资金之外,竟然就所生无几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应该怎么办呢?没关系,还有一个私有制在等着呢,国有的工矿企业一律私有制,虽然说咱们轻重工业都完蛋了,但是那埋藏在地下的资源还是很值钱的,把它们出口出去,肯定能够换来丰厚的外汇。就这样,随着一步步计划的顺利实施,一个曾经重工业发达的强国,就彻底沦为所谓第三世界的原材料出口国了。”   郭守云说到这里,坐直了身子,他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而后站起身来,说道:“而这最终的结果,却恰恰是那些克里姆林宫的外国经济顾问们所期盼着早一天能够看到的。”   郭守云这一番宏观经济的分析,说的是浅显易懂,尼基塔自然是一听就能明白了,不过她对这一番话并不是完全的认同,在她看来,国内如今的经济状况的确很糟糕,但是也没有糟糕的不堪一击的地步。尤其是重工业,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国内重工业体系完备,发展健全,这数万亿卢布的一整套工业体系,怎么可能说被人家击溃就被击溃了,而且还溃败的那么彻底,以至于沦落到靠出口原材料过日子。   可尼基塔不知道的是,郭守云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也许他前世对苏联解体时期的经济状况了解不是那么透彻,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生活,他却已经完全把握了一切内情——一个高智商的骗子不是那么好做的,而当一个高智商的骗子有了先见之明,并且掌握了宏观经济体系的理论要素以及微观经济的实践经验之后,这个骗子就更加不简单了。对这样一个骗子,从反面来说,他就是一个骗子,而换一个角度来看,他就是一个投机专家,而放到正面的角度来讲,他未尝不是一个很出色的经济学家。   当然,对于经济学家这个名头,郭守云是丝毫不感兴趣的,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即将到来的巨大商机。继铲除了布尔什维克党这件“防狼马甲”之后,那些虎视眈眈的西方阴谋家们,又随着央行对策委员会的解散,成功的除掉了苏联这个国家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毫无疑问,他们要通过私有制这件武器,彻底打碎这个国家的最后一丝贞洁观念,从而彻底将苏联变成一个任他们蹂躏的妓女。   郭守云对当妓女肯定没有兴趣,而他对维护女权同样缺乏责任感,在目前的局势下,他更想做一个老鸨…… 第一八四章 不做羊骨头   如果有人拿着一大堆的好处,上门找你合作,回头呢,却基本没有要求你为他们去做什么,相类似这样的合作条件,你敢接受吗?毫无疑问,不管是谁碰到这种情况,首先会想到的,便是对方有什么企图。就像郭守云,他目前就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   郭氏集团下属的远东商业银行,在列宁广场东侧开辟了一片总部建筑区,大大小小七栋建筑所构成的主体金融园区,成为哈巴罗夫斯克市内最具代表性的城市主题建筑群,为了打造这片远东商业银行的总部园区,郭氏集团投资二点七亿卢布,堪称有史以来哈巴罗夫斯克市最大的一笔单体建筑群投入。如今,这个建筑群的主题工程——二十七层的远东商业银行总部大楼还在紧张的建设施工之中,而在它的旁边,那栋楼高十二层的远东证券交易所已经完成了主体施工,目前正在进行最后阶段的内部装修。而郭守云的在远东商业银行的临时办公室,就设立在这栋大楼的顶层,今天,他与斯皮林格的会面,也是选在了这里。   此前,下属已经把斯皮林格提交过来的合作项目书递送给了郭守云,而他也已经看过了,今天的会面,将是他做出最后答复的时候,老实说,郭守云对同摩根斯坦利的合作相当重视,这不仅仅因为人家提出来的合作条款对他很有利,同时,也因为他知道摩根财团在美国的势力如何强大。   谁都知道,美国的太平洋舰队雄霸天下,可是有多少人知道,这支舰队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权力,是掌握在摩根财团手下的?摩根财团每年向太平洋舰队的注资,占到舰队本身经费的百分之三十强,一旦摩根断掉这笔投入,整个太平洋舰队将有近一半的舰艇无法开动。而作为美国的央行,美联储一向号称全球经济的风向标,它出台的每一项政策,不仅直接关系到美国经济的走向,而且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全球经济的发展走向。而在这家美国所谓的央行中,摩根财团则通过其旗下的摩根信托,掌握着全部股份中百分之九。不要小瞧这百分之九的股份,要知道,在美联储的六大股东中,实力最强的无非就是花旗银行,它实际控制着美联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而如今的花旗银行,本身就是原洛克菲勒与库恩雷波的纽约国家城市银行与摩根财团的第一国民银行合并所组成的。换句话说,那就是花旗银行的百分之十五中,也有一大部分是属于摩根的。因此,从本质上讲,摩根财团才是美联储的第一大股东,其他的像什么汉诺威、大通曼哈顿、汉化,都无法与它相比拟。而除了以上两点之外,摩根财团的触角还遍布美国政坛,涉及参议院选举的五十个州,以及涉及众议员选举的四百三十五个选区,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两党候选人,都在接受摩根财团的政治献金,而这些人不分党派,其一旦当选,注定就成为了摩根的利益代言人。   因此,从本质上说,郭氏与摩根是走的同一条路子,只不过与后者相比,目前的郭氏还只能算是“小兄弟”,毕竟它的影响力还仅限于苏联的远东地区,出了这片区域,郭氏兄弟俩就有朝不保夕的危险。所以说,郭守云可以对找上门来的兴业不屑一顾,但是对摩根,他却需要慎重考虑了——这谈不上一个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关乎到前景利益的利害关系,郭守云现在已经实质性的控制了整个远东,在这里,他并不畏惧摩根的影响力,可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并不局限于此,他还需要朝外走,朝更高更远的地方走,而在这种情况下,与摩根建立联系,显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斯皮林格先生,”站在办公室那面明镜而宽敞的落地窗前,郭守云脚踏着绵软的红地毯,指着窗外楼下正在施工一座钢铁悬桥说道,“你看到了吗,按照我的构想,这座悬桥将会由南向北,横跨占地六万平米的整个列宁广场,直接通到广场对面。而在那里,今后我打算建设一条整个远东最繁华,最具潜力的商业大街。嗯,在这边,州政府大楼我打算给它拆掉,驻地北迁,而在原址上,我要建一个大型的游乐园,呵呵,我还真希望你们美国的迪斯尼能来这里投资。当然啦,这些都只是远景计划,目前把它们提上日程为时尚早。现在对我,对远东各州的政府来说,迫切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原有城区的扩建与翻新,就拿哈巴罗夫斯克来说,州政府已经在协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今后五年间,以政府贷款的形式,从远东商业银行借贷二十亿卢布的建设资金。这笔资金,将被投入到城区扩建的工作中去,他们打算利用五年的时间,将哈巴罗夫斯克市区由现在的二环基建,扩展到将来的四环基建,也就是说,要让城区范围扩大一倍。目前呢,这项计划州政府方面正在紧急的制定,一旦形成系统的规划性文件,他们就会向莫斯科申报税免扶持,呵呵,我想这么大手笔的建设计划,又不需要莫斯科的资金投入,只需要他们出台一份相关的减免税收政策,这要通过应该并不困难吧?”   郭守云这一番听起来有些跑题的话,令第一次与他正面接触的斯皮林格大为惊讶。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有些话并不需要直接说出来,郭守云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番远景设计规划,在斯皮林格听来,俨然就包含了不下五种含义:第一,他这番话首先指明了一点,那就是远东和莫斯科是两回事,不要拿对待莫斯科的方法,来对待他郭氏集团所坐镇的远东,那是很愚蠢的;第二,他通过这番远景设计,一针见血的戳破了那些国际性金融机构的阴谋,货币紧缩政策,尤其是减少政府基建投入,绝不是挽救目前苏联国内经济困境的有效方法;第三,他明白的道出了一个立场,苏联其他地方如何,并不在郭氏集团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所关心的只是远东,而远东的平稳发展,才符合郭氏集团的利益,因此,不管摩根斯坦利的合作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远东兴风作浪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第四,他希望迪斯尼能来哈巴罗夫斯克建游乐场,这说明他很希望与美国人展开合作,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摩根斯坦利在内;第五,郭氏集团有实力也有能力操控远东的一切,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政府资源,在远东,摩根斯坦利要想找到合作伙伴,郭氏集团是唯一的选择。   “呵呵,郭先生真是大手笔,您的才敢令我万分佩服,”斯皮林格想了想,笑道,“常听人说起,这世界上最精明的生意人,除了犹太人之外,就是中国人,过去我对这种说法并不认同,如今从先生身上看,真是此言非虚。我想在虽然恬为摩根旗下的一流经纪人,但是从才能与魄力上看,同先生相比何止是差了百步之遥啊。可以负责任的说,如果先生加盟摩根,那担任一名董事局的股东也是绰绰有余了。”   斯皮林格的一番话,将郭守云说乐了。他听出来了,这老头明理是在夸赞他,实际上呢,他这番话却隐含着另一个意思:你郭守云说到底都是一个中国人,你现在在远东发展的再好,不也是一个外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你最好别做立地生根的打算,尽可能的赚钱才是硬道理。等钱赚够了,再离开这里,凭着你的头脑和雄厚的资金,即便要入股摩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斯皮林格先生过奖了,”郭守云从窗前侧过身子,面对着斯皮林格说道,“说句实话,我对出任贵集团的一名股东倒是很有兴趣,但若是为了这个,就放弃我在远东的这份基业,那未免太过不值。”   “这世界上的事永远都是那么复杂,任何一个决定究竟值或不值,恐怕不能只看表面的。”斯皮林格微微一笑,说道。   “呵呵,这个问题似乎没有好争辩的,”郭守云稍稍沉默片刻,随即释然笑道,“说到底,斯皮林格先生接受的是美国式教育,接受的也是西方价值观,在这一点上,咱们之间的理念根本就找不到契合点,所以呢,这种不具备契合点的问题,咱们就不要再深入下去了。”   “那先生认为您与摩根的合作,是否具有契合点呢?”斯皮林格追着问道。   “有,而且是非常有契合点,”郭守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只不过仅仅具有契合点,似乎还不足以促成一项长久的合作,我们还需要有一个更好的合作方法。而对于你们所提出的那些合作条款,虽然说回报丰厚,可是我仍然觉得有些地方需要进行一些修改。”   “先生请讲。”斯皮林格正色说道。   “对于这项合作,你们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我是一清二楚的。不错,高于国际市场价格千分之五的卢布认购价很合理,但是我却不打算占你们的这个便宜。”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走回到办公桌前,他拿起那份合作意向书,笑道,“如果斯皮林格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说说我的想法。”   “我洗耳恭听。”斯皮林格说道。   “如今,我的远东商业银行掌握着数百亿卢布的储蓄存款,而在扣除了银行的基本金、储备金后,可以动用的投资款项,也高达上百亿。这些储蓄存款我原本就是要拿来做投资的,毕竟我也承担不起如此庞大的空耗利息。而除此之外呢,我还可以在关键时刻,动用央行远东总行的一部分款项,当然,这在手续上可能有些瑕疵,根本无法做到完全合乎法规。”郭守云微垂着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现在考虑的是,既然贵集团对我手上掌握的卢布资金感兴趣,那么我可以把它们划拨给你们,但前提是,我不需要折兑成等同于废纸一张的美元,我需要用它们兑换贵集团的股份。”   “什么?!”斯皮林格吓了一跳,他琢磨着,这个年轻人的野心也太大了,像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这个经纪人可以决策的。   “当然啦,如果贵集团能够接受这项合作条款,那么相应的,我也会给你们创造一定的优惠条件。”毫不理会斯皮林格的惊讶,郭守云背负着双手,继续说道,“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也就是我的办公室所在的这栋十二层主体楼,它将是未来远东最大的一个证券交易中心。根据我在克里姆林宫得到的消息,私有制改革方案已经从昨天起开始秘密制定,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那些决策者们,将针对私有制改革权力悉归中央还是分配到地方的问题,进行一系列的辩论。呵呵,一百三十六个经济专家缠在一起打烂仗的场面我不感兴趣,我唯一感兴趣的是结果。而据我推断,对资产超过七千万卢布的大型企业,私有制的改革将会权归中央,而对中小企业的私有制改革,则会权落地方。而在目前的远东,呵呵,相信你们的调查也能够搞清楚一切。我现在能告诉先生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我这个证券交易中心,将会拧合远东绝大部分的上市企业,如果咱们之间的合作达成了,这里也会为你们预备一个席位。你们的摩根斯坦利不仅有机会成为进入远东的第一家可融资性国际投资银行,同时,也将有机会与我们郭氏集团分享私有制改革所带来的巨大商机。”   “斯皮林格先生,我知道,在这方面你是没有决定权的,”郭守云拿着合作意向书,重新走回到斯皮林格的身边,他将意向书交给对方,而后笑道,“不过这没有关系,你可以向贵集团的董事局申报。我希望你能向他们转达我的一句话,那就是我们郭氏只做公平环境下的合作伙伴,而绝不会充当一根任人榨取髓汁的羊骨头。” 第一八五章 小私有化改革   九月中旬的远东,天气显得愈发寒凉了,而对于刚刚推翻了布尔什维克党统治,正大跨步全面迈向民主自由新生活的苏联人来说,他们在获得西方式民主自由后第一个冬天,正在悄无声息的缓缓接近。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苏联上千万平方千米的广袤国土,进入九月份的头两个星期,全苏国民失业率,激增四个基点,一举突破了百分之四十的大关,而这也就意味着又有数百万人被一股脑的卷入了失业人群的大潮。   而与此同时呢,以白宫为首的一干激进派当权者,一方面加紧同西方国家的联系,一方面利用他们所掌握的新闻媒体,大肆鼓吹即将全面开展的私有制经济改革,他们宣称,目前国家的经济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熬过这个冬天,等到明年,西方民主国家的巨额贷款,便会一次性到位,而到那时,俄罗斯的民众都将从这种彻底的改革中,获取他们所需要的实惠——“今天的俄罗斯,将成为明天的另一个美国。”诸如此类的宣传,连篇累牍地出现在新闻媒体的版头上,同样也是这些宣传,为全体苏联人,营造了一个美妙但是却虚幻、超级不现实的未来。   身为普通人群中的一员有一个最可悲的地方,那就是永远看不透当政者的真实面目,而且在很多时候,他们的思想都受到上层一系列谎言的欺蒙,而处在所谓改革中的苏联人,恰恰在这方面陷得最深。他们看不到激增的失业率,看不到数百万失去住宅从而变得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当然,更看不到改革前景对他们来说是如何的暗淡无光。   就在九月中旬,苏联苏维埃中央委员会在激进派的强烈要求以及所谓专家的提倡之下,终于出台了小私有化改革方案,其具体的内容,就是从第二年,也就是92年一月一号开始,对全国范围内固定资产不超过一百万卢布,员工人数不超过二百人的小型企业,实行全面而彻底的私有化改革。的确,从微观上看,这中小型企业没有什么意思,改与不改或许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但是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这却是一个超大的手笔。在当前的苏联国内,固定资产不超过一百万卢布、员工人数不超过二百人的小型企业,大概有六万余家,它们的整体规模,占据了全苏商业、服务类行业总体比重的70%-90%;占轻工、食品和建材企业总体比重的54%-56%,占建筑业企业总体比重的43%,占运输业企业总体比重的45%。而在改革的方式上,则是采取赎买租赁和商业投标相结合的办法。   毫无疑问,稍具智慧的人就能从这一项改革的方式中看出问题来,赎买租赁?商业投标?像这样的私有化方式,一个普通的民众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一百万卢布的资产,全苏联范围内,有几个人能拿的出来?而拿不出一百万的资产,赎买又从何谈起?更何况它还要与商业投标相结合,投标会肯定是由政府官员主持的,什么都不是的一个老百姓,即便七拼八凑的拿出了一百万卢布,他就能在投标中胜出吗?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从根本上讲,这种形式的改革,对于那些身在小型企业中工作的普通人来说,就是他们的未来将会被国家低价卖给一小撮的有钱人,而这些有钱人,恰恰就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恨入骨髓的特权阶层、腐化贪官。   曾经的布尔什维克党统治黑暗啊,现在广大的苏联民众终于集合力量推翻了它的残暴统治,如今,终于到了他们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只不过这果实是算是苦是甜,他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无独有偶的是,就在小私有化政策制定出来的后三天,一份《俄罗斯联邦外国投资法》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背后交易与商榷,最终敲定下来,这份投资法涉及到什么内容,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但是一部分有识之士却能够从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同样是在过去的这两周时间里,莫斯科承认了波罗的海沿岸三国,即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的独立,与此同时,包括乌克兰、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在内的十几个加盟共和国,都呈现出更强的独立倾向,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的最终解体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各国的纷纷独立,给一部分野心家创造了最有利的时机,在格鲁吉亚的策动以及西方所谓民主基金会的支持下,南奥塞梯地区爆发武装冲突,以空军少将杜达耶夫为首的一伙独立势力,在九月六号公然发动叛乱,一举推翻了当地的苏维埃政权,单方面宣布车臣独立,并宣称随后将会成立一个所谓的车臣共和国。而面对这一股叛乱势力,穷困潦倒的高加索军区无能为力,只能坐视他们的一步步发展壮大。也许此刻的俄罗斯人都没有意识到,就是在这一片地区上,他们将在未来承受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   还是那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而面对这种形式的暴风雨,郭守云就如同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他恨不得能够跑到莫斯科去,站在克里姆林宫前的红场上高喊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面对即将展开的小私有化改革,郭守云的情绪只能用喜不自胜来形容,为这一天他等的好辛苦啊。   九月中旬,郭守云前往布拉戈维申斯克,在有各州政府主要官员以及远东军区主要指挥员出席的原“挈西诺俱乐部”,现如今的“远东权力秘密论坛”例会上,他提出了关于远东地区小私有化改革的五大要点性建议。而按照他的这五点建议,远东地区的小私有化改革还未正式推行,就已经有了基本的结果,毫无疑问,郭氏集团将成为这场改革中最大的赢家。   其实,郭守云的胃口也并不是很大,像商业、服务性行业、运输、建筑,这四大行业他并没有兴趣,他的目光盯在轻工、建材、食品三大行业上,这是基础支柱性行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而在相应的改革步骤上,郭守云要求各州政府的官员,首先对本地区的轻工、建材、食品类小型企业进行整合,说白了,就是清查他们的资产,尽可能将他们的固定资产核算压缩,以降低集团赎买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而为了有效的实现这个目的,郭守云所出的对策,就是从目前开始着手,压缩这些企业的生存空间——银行催贷、清查税收记录、原材料以及成品流通渠道的堵截,总而言之,就是尽可能在新年伊始之际,迫使一批资产相对雄厚、实力相对较强的企业陷入破产状态,以最大限度的压低赎买成本。   现在郭守云要对付的并不是一两个远东企业,而是几大行业,虽然这些行业中的企业都是资产百万卢布以下的小企业,但是他们拧合在一起的资产数量同样也是惊人的。对于一个即将走向行业性垄断的集团来说,要想在一定区域内组构出全面的行业垄断局面,并不是一年两年所能实现的,更何况是几个月的时间呢。但是如今的郭氏集团并不是一般的垄断性集团,他手中掌握着公权力,有这个权力在手,别说是小企业了,即便是一个立足上百年的跨国集团,也禁不起折腾。   啥叫公权力?对于手上无权的人来说,公权力就是公众所赋予的、为绝大多数人谋福利的一种具有强制性约束力的社会权力体系。而对于那些把握着公权力的人来说,公权力的来源同样是公众赋予,但它的作用,却是压榨公众、约束绝大多数人并为一小撮特权者谋福利的具有强制性约束力的社会压迫体系。在公权力的作用下,一切民主与自由都是悖论,因为公权力本身的存在就具有狭隘性,它天生只能掌握在一小撮人的手里,因而永远都只能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工具。可怜的苏联人看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觉得布尔什维克党掌握公权力很不公平,这个党的贪污腐败现象太严重,所以要推翻他们,换一个他们能说了算的天下。而这样的结果如何呢?毫无疑问,他们努力地唯一结果,就是将公权力从布尔什维克党的手上夺过来,转手又交给了另一撮更加穷凶极恶的暴徒——譬如郭守云这样的人。   现在,像郭守云这样的暴徒,已经把布尔什维克党连骨带肉的吃干嚼净了,那么接下来,他们自然要将手中刀叉,转向赋予他们权力的公众群体了,而这动手的第一步,就是小私有化改革。在公权力的作用下,仅在远东地区,郭守云所开创的郭氏集团绝对处在行业的支配地位,对于那些他所觊觎的企业,很负责任的说一句,那就是“今天让它破产,它就绝对维持不了两个月”。   就这样,在这个远东秋来的寒凉季节里,随着莫斯科小私有化改革方案的提出,虎踞远东的郭氏集团,悄悄然的伸出了一只大手,布尔什维克党经营数十年所结出来的一个经济果实,即将被这十几只类似的大手,无情的掠夺而去。 第一八六章 不负责任的媒婆   萧瑟的秋风拂过哈巴罗夫斯克市东郊的比尔詹斯基军用车站,半片从车站南侧丛林里飘过来的枯叶,随着这一席秋风,在几米高的天空中翻旋飞舞,晃晃悠悠的闪过那列正停靠在车站上的十二节军货列车,最后停落在身穿一袭黑色风衣的郭守云身上。   “哥,你说的那个天才就是这个女人?”伸手将那片落叶从大哥身上摘下去,穿了一件黄色夹克的守成,看着那个正站在不远处的丛林边上观望的女人,闷声说道。   “嗯,”郭守云瞅了一眼克拉拉中士,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样,还不错吧?呵呵,虽然性子野了点,可绝对是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的大美女,嘿嘿,成熟,性感,是男人就会为她着迷啊。”   “谁问你这个了,”守成手扶额头,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要胸有胸,要臀有臀,那十月农场的奶牛都是这幅模样的,难不成她们也算天才?”   “难道你会用成熟性感这样的词来形容奶牛吗?还是说你认为有哪个男人会为奶牛着迷?”郭守云揉揉鼻子,不屑一顾地说道。   “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耍嘴皮子,守成哪是郭守云的对手,面对大哥的反驳,他愕然片刻,之后才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关心的是,我那门单兵改装炮究竟是不是出自她的手。”   “嘿嘿,如假包换,”郭守云斜眼瞅着弟弟,嘿嘿笑道,“不仅如此,你看到了,咱们今天走运的这四辆嘎斯军车,也是出自她的手。啧啧,四十联火箭炮炮车,改装成嘎斯军车,竟然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能搞出这样的大手笔来,咱们的克拉拉中士不是天才还能是什么?”   “这不可能吧?”守成明显有些不相信,他皱皱眉头说道,“怎么以前我去三号库的时候,从来没听瓦列里说起过这么个人?”   “说起?说起她干什么?”郭守云抿抿嘴,说道,“这女人可是重犯,她之所以身在三号库,那是受软禁,而不是服兵役。就我所知,这女人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呆在库里了,二十八年的时间,她一步都没离开过那里。这次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的好处打了水漂,瓦列里恐怕还不会谈起这么个人。”   “哦?那现在瓦列里怎么敢把她放出来了?”守成愕然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郭守云随口说道,“为了钱和女人,我看他连上校这个职衔都该卖掉,更何况一个所谓的要犯了。现在这批军火武器就要起运了,这几辆嘎斯一出海,还需要马上改装回去,所以这克拉拉中士我必须借来用一用,这件事还轮不到他瓦列里站出来反对。”   “有意思,”守成瞅了瞅迎着秋风站在林底边的克拉拉,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说实话,瓦列里送我的那门单兵炮很不错,重量轻、后坐力小,我很喜欢,只是我从没想过,那玩意竟然是一个女人改装的。嗯,有机会真希望能和她聊聊,听听……”   “还有机会干什么呀?”不等守成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他抖抖风衣的袖子,大大咧咧地说道,“现在这机会不就挺好的?来,我给你把她叫过来,你们俩好好的聊聊。”   “哦?你怎么啦哥?没发烧吧?”守成一愣,随即失笑道,“我和人家又不认识,聊什么呀?”   “这聊过不就认识啦?”郭守云哪能认同弟弟的这种说法,他撇撇嘴说道,“一句话都不聊,你能认识谁啊?”   “哎,我说哥,你今儿有点不对啊,”守成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想把这个女人介绍给我啊?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我能打你什么鬼主意啊?”郭守云也知道自己有些性急了,他扭过头,假作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只是考虑着,你这次要随船去斯里兰卡,这一路上风打浪颠的不说,还要忍耐一路的寂寞。现在好啦,有这么个性感的克拉拉中士随你同行,等到寂寞无聊的时候,你们……”   “嘿,打住,打住啊,”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守成已经听不下去了,“我说哥,你这明天就要跟嫂子成亲了,怎么还这么……我说要跟人家聊聊,只是纯粹的聊天而已,又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扯着扯着就跑到那方面去了?难不成在你看来,这男人和女人之间,只要一聊就非得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才算正常啊?”   “嗯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郭守云大言不惭而且极其想当然地说道,“怎么,难道你认为这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除了以发生关系为最终目的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前途吗?柏拉图式的爱情?拜托,柏拉图活该拿一个性无能者终身成就奖,你可别给他学那些无聊的东西。”   “哥,你真是辩才无量,这没理的事都能被你说成字字珠玑的真言,”守成又一次被打败了,他无奈的搔着头皮,耸肩说道,“不过这话你有时间还是跟嫂子说去吧,不知道明天晚上她会不会让你上床。”   “臭小子!敢拿大哥的新婚取笑,我看你是皮痒了。”抬腿在守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郭守云笑骂道。   “好啦,不说这些了,”守成往旁边闪了一步,扭头笑道,“咱们说正事。哥,昨天小妹从加拿大打电话过来,说是她打算乘今天下午的班机赶过来,这样的话,中途要转机一次,所以最快恐怕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过来。从时间上推算,你这婚礼的首场,她恐怕是赶不上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郭守云对此倒是并不介意,他摆摆手说道,“一场婚礼而已,要按着我的意思,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大老远的飞过来,这再过上一周又到中秋了,我打算着到时候带着你们过去看看她呢。咱们这兄妹三个,就在渥太华团圆算了,呵呵,这顺便呢,也算是我和妮娜的新婚旅行了。”   “中秋是中秋,你和嫂子的新婚旅行是新婚旅行,这和明天的婚礼是两码事,怎么能一概而论?”守成有些不以为然,他说道,“大哥你从小拉扯着我们两个,现在你要结婚了,我们却不过来参加典礼,那成什么体统?”   郭守云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观念上是相当传统的,因此,他对礼教这个问题也看得很重,要是在这件事情上和他争辩,那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东婷明天中午到,莫斯科那边的客人,也是在中午赶过来,”郭守云想了想说道,“嗯,莫斯科那边是十二点四十的班机,也不知道东婷是几点的。”   “她还要转机嘛,现在说不好。”守成摇头说道。   “莫斯科那趟班机,我是一定要和妮娜亲自去接的,昨天我那老岳父打电话过来,他说不仅是他,妮娜的爷爷也要过来,老头现在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呢,你说他瞎折腾什么?”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嗯,除了他们之外,老头子还告诉我,久加诺夫同志来不了了,不过他有一个私人代表会随机过来,索布恰克会亲自过来。剩下的,还有几个白宫和克里姆林宫的官员、代表什么的,像这些人,我不亲自去接一下实在不合适。所以说,如果东婷的班机能在明天十二点四十之前赶到的话,我就和你一起过去接她,如果在这之前赶不到,那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嗯,放心吧哥,这些事情我理会的。”守成说道。   “还有,”郭守云考虑一下,继续说道,“明天各州过来的官员,还有军区二级部队的那些将军们,你也负责接待一下,咱们不可能把他们和莫斯科那些安排在一起招待。虽然说咱们与地方政府、远东军区之间的关系谁都知道,可这知道是一回事,摆在明面上的串通则是另一回事了,这能避讳的地方,咱们还是多避讳一点比较稳妥。之前我那老岳父专门提到了这件事,他说是白宫那边有意要打发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过来,虽然目前这个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很有可能就是哈斯布拉托夫。如果是他的话,那这里面的意味就有些深了,这老家伙可是叶氏的嫡系,他的一举一动,都明确代表了叶氏核心的意思,所以咱们得小心谨慎一点儿。”   “好的,我知道了。”守成慎重地点点头,说道。   “成啦,其他的就暂时没事了,走,咱们到前面看看,”伸手揽住守成的肩头,郭守云一边推着他朝前走,一边说道,“我看这段时间军区这些直属部队是好日子过惯了,一个个都懒散的可以,就这么十二节车厢的东西,忙了一上午还没装好,早知道不用他们了。”   “这些都是军火,你以为是草料啊,那是需要轻拿轻放、慎之又慎的,不说别的,就现在这个进度我还觉得有点快呢,毛毛躁躁的,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可就是大事故了。”守成看着正在不远处忙碌的一群士兵,不以为然地说道。   “就你懂。”郭守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兄弟俩勾肩搭背的,顺着铁路线一路向东,渐行渐远,而在他们身后的那片丛林边上,第一次走出牢笼的克拉拉中士,还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丛林出神,对她来说,军事区外的世界,到处都是那么的新奇,甚至新奇到令她不知所措。 第一八七章 务实   的确,对于克拉拉这样一个从出生之日起,就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军事管辖区,没有接触过现实社会生活的人来说,管辖区外面的这个世界绝对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在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她整天奢望着能够走出管辖区,到外面来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可是而今,她真的有机会出来了,外面这个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也真的呈现在她眼前了,她自己却又感到无所适从了。   就像现在,郭守云没有安排人盯着克拉拉,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如果想跑的话,她随时都可以潜入树林,跑到一个她所希望去的地方。可怜的是,她根本不能跑,因为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跑了之后应该怎样去开始新的生活。克拉拉过惯了军营里的日子,营房、操场、雷达站、维护库、食堂……这些军营里的东西才是她所熟悉的,在过去的二十八年里,她只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种生活方式,而对于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老实说,郭守云这次把克拉拉从三号库要出来,原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他的目的,一方面是希望这个多少有些变态的天才,在自己的军火生意上出一份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这个女人的出现,能将守成的注意力从菲尔娜的身上引开。在郭守云看来,克拉拉这个女人显然要比菲尔娜单纯的多,过了二十八年的幽禁生活,她不可能有什么野心,更不可能有什么心机,如果让这么一个女人呆在守成的身边,那他这个做大哥的就绝对放心了。当然,克拉拉的年纪相对于守成来说是有些大了,而且她的性子比较野,还带着几分倔强,另外呢,她的身份可能也存在一些问题,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本来嘛,守成的性子虽然比较随和,但是要犯起倔脾气来,那也能气死人,而野性方面呢,这可以慢慢调教,因此也算不上大问题。至于说身份,那更算不上什么了,如今布尔什维克党都倒台了,那些老掉牙的事谁还回去追究啊?更何况这里是远东,在这片地面上,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掩护不下来,那还是他郭守云吗?   在脑子里,郭守云那小算盘打的是叮当作响,他琢磨着,这克拉拉咋一离开储备库,肯定对各方面的生活都无法适应,而她呢,却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属于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假哑巴”,在这一点上,她和守云的性格俨然是如出一辙。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沉默寡言的人一般都很敏感,而且心思大多细腻,守成如此,克拉拉应该也是如此。同时呢,再加上两人兴趣上的不谋而合,郭守云琢磨着,如果给他们一定的相处时间,这一男一女,未尝不会产生一种暧昧的感情——哎,你说这当大哥的容易吗?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兄弟拉扯大了,这还不算,还要给他相媳妇找老婆。   当然,对郭守云看重一个不明来历的克拉拉,他身边的几个女人都颇有异议,自从前段时间他有心更换守成身边的近人之后,包括莎娜丽娃、尼基塔和拉丽萨在内,都各自有了一番忙碌。一周多时间里,守成身边的秘书、司机包括别墅里的佣人,全都换了个遍,尽管三个女人嘴上不说,可是这暗中较劲的氛围却相当浓烈——这人的家业一大,有些事情就没法说了,不管大面上的感情如何,背地里的勾心斗角总是避免不了的。三个女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内斗了一番,结果呢,郭守云自己淘换来一个“大柴火妞”,然后就那么不言不语的,一棍子把三个内耗的女人全打翻了。面对这样的结果,三个女人自然心有不甘,她们左挑右捡的从仅过一面的克拉拉身上,找出来一大堆的毛病,什么来历不明啦,什么性子太野没有女人味啦,什么皮肤太粗糙、不美观啦等等等等,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妮娜的缘故,克拉拉在军营长大这一点也会成为她们口中的瑕疵。   身边几个女人对克拉拉的看法,郭守云毫不关心,自从他打主意要把克拉拉填充到守成身边之后,他是越看这位女中士越顺眼,莎娜丽娃几个人越是说她和守成不般配,他就越是觉得般配,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守成和克拉拉不对眼,只要他们对上眼了,那不管什么人反对,这婚事他郭守云也要出面给定下来。   不得不承认,就像里尔克所说的,郭守云对守成的确抓的很紧,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如今的郭氏家大业大,各方面涉及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郭守云坐镇集团权力金字塔的最顶层,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谨慎小心的心态。在集团商业方面的核心人物,目前只有守成和里尔克,对里尔克,如果他出了问题,郭守云可以随时动手,毫不留情的把他除掉,可是对守成呢?他不能这么做,他可以对里尔克下手,甚至可以对莎娜丽娃几个女人下手,但是却狠不下心来对自己的弟弟动手。在这种情况下,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就成了他唯一能够采取的措施。   说起来,这明天就是郭守云新婚大喜的日子了,为了给他筹办婚礼,远东方方面面、沾边不沾边的人都在暗中行动,一个个忙都焦头烂额,而他呢,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考虑守成的婚事了。   不过怎么说,郭守云的婚事对整个远东、整个苏联,甚至是一些国外相关的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对于莫斯科为代表的苏联权力层来说,郭守云的婚事等同于旧有的布尔什维克党掌权派与新兴的地方性实力派之间的结合,这种结合的深层面含义颇为耐人寻味,因此,方方面面的人物都希望从中进行一番试探,而这也是白宫派遣哈斯布拉托夫前来远东的根本原因。而对于远东来讲,郭守云的婚事,则包含了更多的利益,不说别的,就为了庆祝这一场婚典,远东的地下帮会组织都全面收敛了日常的行动:此前莎娜丽娃已经在帮会内部下达了命令,各地分部一律停征九月份的保护费,同时,未来两周时间内,帮会不允许发生因高利贷而产生的纠纷,更不允许发生流血事件。随着帮会内这一条命令的下达,整个远东在九月中下旬的两周时间里,犯罪率锐减,人们甚至感觉这社会治安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   而除了苏联国内以及远东在为郭守云的婚事做着种种准备之外,仅有一河之隔的中国内地,也有一部分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着一份全新的合作意向书。   两天前,身为中远北方集团总经理的孙红羽,刚刚从北京赶回哈尔滨,对她来说,此次的北京之行可谓是恍如一梦。目前,上层正在全力筹备即将于十一月份开幕的十三届八中全会,按照之前的说法,此次全会的主要议题是农村经济改革的相关条款,但有意思的是,上面负责接待中远北方集团一行人的官员,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谈年前七中全会的主要精神,而对郭守云所提出的那些条件,北京方面根本没有给出任何直接的答复。   在随后的一天里,包括孙红羽在内,中远北方的十七个主要负责人,去了中央党校,接受了一堂全面的理论教育,整整四堂课,四位教授给他们翻过来掉过去的讲了三个改革开放的要点性问题:第一,改革需要正确处理各种利益关系。要从关键点出发,妥善处理全局与局部、长远与眼前、国家与集体以及个人之见的利息关系。要统筹兼顾、适当安排利益的分配问题,充分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激发各方面的创造精神;第二,要正确认识和处理治理整顿与深化改革之间的关系,治理整顿不仅要为深化改革和保证改革健康发展创造条件,同时其本身也需要贯彻改革的精神和在深化改革中进行。第三,要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继续扩大对外开放,加强与外界的经济技术合作和交流。要进一步办好已有的经济特区和沿海开放地区,同时,还要考虑有重点地选则一些边境城市,作为对外开放的窗口,促进边境贸易的发展。要努力学习和吸收外国包括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技术、科学管理经验和进步文化成果,同时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制度那些消极腐朽东西的侵蚀……   孙红羽是个聪明人,这简单的一天学习,足以让她做到“闻弦音而知雅意”了,很显然,上面在对与郭守云合作这件事情上,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务实”,而在随后的学习成果汇报论文上,她就在自己的答卷上写了这么两个字。   “务实”,这两个字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往深层里说,它所包含的意思却太广了,如果非要用一句很浅显的话来形容它,那就是“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但是你也必须给我我所想要的一切。”   孙红羽那仅仅写了两个字的论文,为她带来了全面的转机,随后几天时间里,中远北方集团在管理层面上做出了大幅改动,原董事局十七位董事有六人从名单中划除,而集团原董事长被调往云南任职,上面的意思是,此后一段时间,孙红羽将出任中远北方集团的董事长,同时代理总经理职务。 第一八八章 寡头聚会?   大婚之日相信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忙碌的一天,在这一点上,并不会因个人的身份地位而存在任何差异,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一天的忙碌也同样无法逃避。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这边没有什么老人,他们三兄妹父母早亡,国内也没有什么亲人存在,因此呢,这风俗习惯方面就可以简化一部分了。而作为新娘子的妮娜,她的家世背景虽然身后,但无论是最为父亲的维克托,还是作为爷爷的谢苗老爷子,都对这些走过场的东西不太关心,更何况他们那边的风俗,是订婚与结婚是相辅相成的一全套礼仪,说白了,那就是重订婚而轻最后这个结婚的过程。而此前呢,郭守云和妮娜的订婚礼已经办完了,所以如今这个过场就可以简单化了。   妮娜性情内敛,在自己婚事的问题上,她希望能够尽可能的简化,至少不要铺张浪费,出于这一点考虑,今天的婚庆她没有让郭守云去大肆操办。从早上起来,她除随同婚庆的车队,到红河大街上的教堂参加了正式的见礼之外,这一上午,基本上就呆在别墅里,没有出半步的门。至于那些前来道贺的宾朋,除了原独立十六师的一些故旧之外,她也没有见上几个。   当然,对于妮娜的情绪,郭守云多少能够理解一些,自己的女人不爱热闹,何况今天还是那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说起来今后两人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彼此间多体谅一些还是相当必要的。那些宾客大都是些油嘴滑舌、一肚子贪污腐化的赃官,妮娜本身就厌恶他们,她不想见就不见吧。   从清晨六点多钟,郭守云不是见这个就是见那个的,阿谀奉承的话听了一大堆,忙的可谓是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各方来的贺客都送到事先安排好的宾馆、酒店,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了。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弄出去。”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郭守云拖着略带几分沉重的双腿,走进妮娜的房间。一进门,他就指着堆放在客厅里的那些礼盒皱眉说道。   “是,先生。”几名佣人闻声忙碌起来,她们来来回回的折腾着,将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往走廊里收拾。   “客人都安排好了?”妮娜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在尼基塔和莎娜丽娃的陪伴下,从客厅内侧的卧室里走出来。   “嗯,安排好了,”郭守云走到刚刚清理出来的沙发前,一屁股坐倒下去,长长的嘘一口气之后说道,“哎,可累死我了,这一上午忙的我,真是脚后跟打腚垂,就连一刻都没消停过,早知道这样,我早先就安排人去操办一切了,也省的什么事情都要我自己出面去料理了。”   “本来也是嘛,”簇拥着妮娜走到沙发旁边,尼基塔说道,“身边有这么多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做不就行了,要我说啊,先生就是心太细了,不管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这样能不累吗?”   “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让尼基塔她们去做好了。”妮娜带着几分歉意地说道。今天上午,她这个新娘子实在有些不负责任,几乎成了大撒把了,不管男宾客还是女宾客,她都不出去见一见,这样的做法,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休息?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郭守云抬起胳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苦笑一声说道,“没看到嘛,这都十二点了,老爷子他们的班机也该到了。”   这么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两步,挽住妮娜带了白纱袖套胳膊,说道:“这别人来了,我是否亲自迎接还不甚重要,可是这老岳父大人驾到,我要是不去机场迎接,回头,他又要骂我没良心了。”   妮娜没有说什么,她笑了笑,伸手替郭守云扯平了衣摆处的皱褶。   “先生,还需要我们去吗?”莎娜丽娃犹豫着问道。   “你们不用去了,”郭守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嗯,尤其是你,莎娜丽娃,你尽量不要在这里和莫斯科过来的人照面,不然的话,回头说不定就惹上什么麻烦。”   “是,先生,我知道了。”莎娜丽娃松了一口气,回答道。说实话,她倒是不怕惹上什么麻烦,只是不愿意跟维克托见面,那个老狐狸实在太厉害了,他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   又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下,郭守云携着妮娜走出别墅,登上早就等候在停车场上的伏尔加轿车,随后,一排由十几辆轿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出别墅区,直奔市区的方向开去。   哈巴罗夫斯克市国际机场,当谢苗大将在维克托的搀扶下,从登机阶梯上走下来的时候,郭守云和妮娜已经在机场跑道上等候一段时间了。对于戎马一生的谢苗大将来说,这是过去近五十年来,他第一次踏上远东的土地,上一次他来远东的时候是为了战争,而这一次他来远东,则是为了参加孙女的婚礼。五十年的峥嵘岁月一晃而逝,回想起当初百万大军挺进关东时的情景,那段历历在目的回忆恍然如昨,可这现实中呢?一切的一切早已人物两非了。   在看到爷爷的那一刻,妮娜的情绪显然异常激动,她提着沉甸甸的婚纱下摆,一路小跑的奔过去,同谢苗大将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这一幕看的郭守云多少有些吃味——电视上演的不都是新娘一个飞扑,扎进英俊潇洒的新郎怀里吗?咋如今自己的新娘,却一头扎进老头的怀里了?   “傻丫头,都做新娘子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当郭守云走到这对爷孙身边的时候,谢苗老爷子正好将怀里的妮娜推开,同时一脸慈爱地笑道,“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爷爷,”不等妮娜说话,郭守云已经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这一路过来还算顺利吧?”   “嗯,还不错,除了有些吵之外。”谢苗老爷子伸手抚摸着妮娜的小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可不是,这一飞机的人能不吵吗?郭守云瞅了瞅,随即同行的人足有不下三十个,这些人中,有十几个是他以前有所接触的,比如说索布恰克、弗拉基米尔、哈斯布拉托夫、斯摩棱斯基等等,他们这些人,既有从政的也有经商的,既有隶属于传统派的也有隶属于激进派的,既有主张全面私有制改革的也有主张继续实行国有制的。把这些人凑在一起,搭乘一架班机,那这一路上要是没人吵嘴才会是怪事一件呢。   “呵呵,那一会儿回去,我给您安排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让妮娜也陪您好好聊聊,她这段时间总惦记着您。”郭守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收回来,这才笑着说道。   “我这个糟老头子怎么都好应付,”谢苗老爷子拍拍郭守云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道,“倒是后面这些人啊,如何应付他们,你恐怕要多花一些心思了。”   “爷爷,您放心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这个孙女婿,就不怕多花心思。”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掉以轻心,”谢苗老爷子淡然一笑,说道,“这次人家来的可是阵容强大,你这远东能不能保得住,还要看你的胆魄够不够大才行。”   “哦?爷爷是不是听到什么内部消息了?”郭守云愕然道,他听出来了,老爷子这话里有话。   “我一个糟老头子,手里要权没权要人没人的,能有什么内部消息啊,”谢苗老爷子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牵起妮娜的小手,说道,“好啦,你也别在这儿陪着我了,去跟他们见个面吧,我有妮娜陪着就好了。”   老爷子这一句话说完,也不等郭守云回答,便自顾自的拉着妮娜朝跑道一侧的车队走去。   “老爷子灰心了,他现在对一切都没兴趣了,”目送谢苗老爷子和妮娜走远,维克托叹口气,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说道,“走,我为你介绍几位新……嘿嘿,新朋友。”   “新朋友?”郭守云自然不会从正面去考虑这个耐人寻味的概念,毕竟“朋友”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勾心斗角的政坛,也不可能存在于漩涡处处的商场。他可以肯定在,这些出现在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上的人,没有哪怕一个是他郭守云的朋友,这里不是利益攸关的合作者,就是心怀鬼胎的竞争对手,朋友,切,朋友根本不能能用在这些人的身上。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维克托拉着郭守云,为他一一介绍了这次前来远东的各方代表,也正是通过这番介绍,郭守云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这些人此次前来远东,绝不仅仅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也不仅仅是为了进行一番试探,他们这次过来,恐怕还另有深意。   郭守云的这场婚礼,不但维克托来了,谢苗来了,索布恰克和弗拉基米尔也来了,而对与郭守云来说,这些人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事先都能够猜到。在这些不远万里赶来远东的人中,却也有几个是郭守云此前所万万想不到的,比如丘拜斯,再比如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以及斯摩棱斯基——未来将会操纵整个俄罗斯的七大寡头,这次一下来了五个,试想,郭守云能不有所警惕吗? 第一八九章 独木难撑   二十世纪的最后十个年头,俄罗斯的一切可以说是完全掌握在寡头们的手里,正如曾经担任俄罗斯副总理的盖达尔所说的:“最厉害的时候,俄罗斯政府被七到十个商人左右,他们甚至能够随心所欲的撤换总理。”   盖达尔口中的七到十个商人,实际上是一个概数,在郭守云的印象中,九十年代初期就崭露头角的,就是那七个人,他们在俄罗斯被称为“七大寡头”:联合银行总裁别列佐夫斯基、大桥银行总裁古辛斯基、国际商业银行总裁维诺格拉多夫、首都储蓄银行总裁斯摩棱斯基、阿尔法银行总裁弗里德曼、梅纳捷普银行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俄罗斯信贷商业银行总裁马尔金。   而今,在自己的婚礼上,七大寡头来了五个,而随同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堪称俄罗斯“私有制改革之父”的丘拜斯,仅从这一点上看,郭守云就知道,也许一场旨在瓜分利益的协商,即将在这一阶段上演了。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目前全苏范围内最具实力的五家商业性银行总裁来了远东,他们打算协商什么?为即将到来的小私有化改革划分利益范围?协同几家财团今后的对外立场?抑或是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对于这些,郭守云现在还不得而知,他所谓一知道的,就是远东必须处在郭氏集团的实质控制之下,不管什么人,要想向这里扩张势力,都等同于触犯郭氏集团的利益底线——五大寡头有什么了不起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郭守云才是苏联国内势力最大的一个寡头,月前他就敢堂而皇之的敲诈斯摩棱斯基,如今他自然更加无所畏惧了。   “守云啊,你这过得可真是腐败堕落的生活啊,”在郭守云别墅的客厅里,维克托坐在这两天刚刚更换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左手拿着一支古巴手工大雪茄,右手敲打着盛放雪茄的精致红木烟箱,不无感慨地说道,“这玩意多少钱一根?不会低于二百五十美元吧?”   “你老真是话多,”郭守云一伸手,将烟盒拖过去,给坐在自己对面的索布恰克与弗拉基米尔每人分上一支,这才笑道,“别忘了,我可是个生意人,我这生意人不过腐败堕落的日子,谁还能跟我做生意啊?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我用‘达莱’招呼客人不成?”   郭守云口中所说的“达莱”,是朝鲜出产的一种卷烟,这也是过去远东市面上最常见的一种走私烟,其售价一点七卢布一包,可谓是最便宜的一种卷烟了,不过这种烟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它的市场已经被郭氏集团丰富多样的卷烟走私生意挤垮了。   “这生活上腐化堕落一点无关紧要,关键是思想上不能腐化堕落啊,”就着郭守云手中的火机点燃了雪茄,索布恰克用力地吸了一口,而后笑道,“就像这盒雪茄,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斯皮林格送给你的吧?说吧,你和美国人那边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这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郭守云吓了一跳,斯皮林格和他会面这件事可没几个人知道,而这盒雪茄的来历知道人的则更少,可目前看来,索布恰克他们已经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了。   “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一句俗语,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维克托美滋滋的吸着雪茄,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这小狐狸可是我们手上最重要的一张王牌,我们能不盯紧点吗?”   “嗯,我明白了,你们这些老家伙在我身边派了卧底,”郭守云笑道,“老实交代,这卧底是谁?尼基塔还是拉丽萨?要嘛就是莎娜丽娃……”   “莎娜丽娃,你不说她我还想不起来,”听郭守云提到莎娜丽娃的名字,维克托皱了皱眉头,他说道,“这女人是个危险人物,你小子回头给我提醒她一下,凡事不要做得太离谱,心狠手辣固然是对付敌人的不二法则,但是这心狠也有一个限度,手辣也应该受一定的约束。”   “呵呵,维克托先生,你老又上了守云的当了,”弗拉基米尔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里的那根雪茄,笑眯眯的插口说道,“他在引着你老岔开话题呢,你没感觉出来吗?”   “哦?”维克托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伸手一指郭守云,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敢给我设套了?”   “你老说哪去了,”郭守云失声笑道,“你别听弗拉基米尔的,他这是在挑拨咱们的翁婿关系,用心险恶。”   “那你就把事实交代出来吧,”索布恰克笑道,“你老实告诉我们,斯皮林格究竟代表摩根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说实话,我们现在什么协议都没有达成,”郭守云耸耸肩说道,“现在,摩根斯坦利希望能够从我的远东商业银行汲取卢布存贷资金,而且需求量很大,最低预估恐怕不少于百亿卢布。而他们开出来的条件呢,是以高出国际货币市场价格千分之五的比率的美元兑换。”   “噢?听起来这条件很丰厚嘛。”维克托表情诡异地笑道。“怎么,这么丰厚的条件你小子都没有接受?”   “这条件也算丰厚?”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老可真会说笑。百亿卢布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些钱还不是我郭守云的,而是远东方方面面的储户存积在银行里的,我擅自把它们全数对换成美元,而又没有保持必备的准备金,那回头远东一旦发生什么难以预估的经济状况,我岂不是要死的很难看?所以这件事我要嘛不做,要做就是承担了巨大风险的,他们美国人没理由只拿点破美钞出来就把我打发了。”   “那守云兄弟提出来的条件是什么?”弗拉基米尔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他们能把算盘打得叮当响,我也能把计算器玩个通头转,”郭守云放着那盒高档的手工雪茄不去抽,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卷——俗人就是俗人,高档的东西他享受不了,“我给斯皮林格的回复很简单,我不要他们的美钞,那东西现在已经摆脱了金本位,什么时候升值什么时候贬值,全都是美联储说了算,所以它看上去挺实惠的,实际上却是废纸一张,我对它不感兴趣。如果他们摩根想与我合作,那就把股份拿出来,他们打算从我这里借贷多少卢布资金,就得相应的拿出多少股份作抵押,大家公平交易,谁都不吃亏。”   听了郭守云的话,维克托和索布恰克交换了一个彼此间心领神会的眼色,他们此前一直担心郭守云会与摩根之间达成什么对国内政局影响不利的协议,而今看来,这方面的可能性并不存在。   “守云兄弟,你想过没有,现在卢布已经出现了很强的贬值趋势,而在这种情况下,摩根斯坦利却不顾风险,大规模的吸纳卢布币种,其用意在哪里,这一点值得考虑啊。”弗拉基米尔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还用考虑吗?”郭守云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说道,“咱们的央行现在已经算是折戟了,一个失去了宏观经济、金融统筹规划能力的国家,势必只能充当外来资金鲸吞蚕食的大块肉排。而恰恰是在节骨眼上,咱们英明神武的白宫领导者,又出台了小私有化改革方案,打算以赎买和商业竞标的方式,将占据国民经济一半以上的小型国有企业全面私有,试想,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大肆储备卢布现金,其用意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嗯,你小子想得不错,这与我们的推测大体吻合,”维克托点头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摩根能够接受你的条件,那你要怎么办?真的与他们合作?”   “如果能那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拒绝?”郭守云耸耸肩说道,“能够与摩根这样的国际性金融财团合作,本身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更何况这项合作还对我大为有利呢。的确,如果把远东商业银行所储备的卢布存款交给他们,势必会对目前国内的金融形势雪上加霜,不过相信你们也清楚,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郭守云抑或是我的郭氏集团能够力撑大局的了。现在无数黑手都在倾力狙击卢布,而莫斯科那边也在往里面添油加碳,如果我们不在这种情况下随波逐流,那暴风雨一旦袭来,第一个倒下去的,就会是我的郭氏集团。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二老也应该有所体会。”   郭守云的话,等到了维克托和索布恰克的认同,而对于弗拉基米尔来说,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从本心来讲,他能够预见到未来的灾难将会如何愈演愈烈,在这种情况下,他希望郭守云这样的人,能够站出来,表现出一番作为,毕竟一直以来郭守云给他的印象都是很不错的。可这话说回来了,郭守云说的也是事实,他这番话,说出了一个“大势所趋”与“独木难撑”的残酷现实,面对当前的局势走向,标新立异固然能够令人钦佩,可是从根本上说,那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第一九零章 弗拉基米尔的顿悟   事有所为而不为,那是懦夫,事无可为而偏为,那是莽夫,郭守云既不是懦夫也不是莽夫,他是“渔夫”,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势必不会莽莽撞撞的同那些外来资本硬撼,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而对于维克托他们来说呢,郭守云是他们在远东打下的一颗钉子,一颗大号的钉子,这颗钉子在,他们在远东的既得利益才不会被人侵占,而若是郭守云倒了,远东局势不管怎么发展,都不可能走到更有利的那一方面。因此,从最根本的利益为出发点去考虑,维克托他们也不希望郭守云逆势而行,当然,他们也不希望郭氏跟摩根财团走的太近,毕竟那同样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至于说现在,现在维克托他们最担心的,是郭守云会不会因为与摩根方面的接触,而出让其在远东的部分利益,这是一个最敏感的话题。小私有化改革眼看就要颁行,而那些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外资机构,正摩拳擦掌的打算抢进来大肆饕餮一番,而摩根斯坦利显然也是其中之一。如果郭守云因为与摩根之间的合作,便在小私有化改革的过程中,利用其手上所掌握的资源,与对方达成某种程度上的交易,那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守云,”索布恰克叼着圆鼓鼓的大雪茄,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要与美国人合作,这我们不会强加干涉,不过从我们的立场出发,也希望你在这件事情上行事慎重一些。现在莫斯科的局势已经开始趋向缓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上个把月的时间,戈氏就将会彻底离开克里姆林宫,苏维埃中央委员会也会宣布解散,今后,我们在莫斯科所能控制的东西将会变得越来越少,因此呢,地方上的走向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白宫最近一直在提倡政治的全方位民主改革,他们要将美式的全民选举尽快提上日程,他们要用一个由民选产生的议会机构,来取代现有苏维埃代表会议,并全面解散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代之以一个松散的、不具备多大约束力的独立国家联合体。”紧跟着索布恰克,维克托继续说道,“不得不承认,叶氏为了全面权力,已经变得彻底不择手段了,他们根本不考虑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的解散,对于几个加盟共和国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可以预见,只要我们的国家走到那一步,今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间,我们所处的地区将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中东,各式各样的冲突,将会成为这一地区的主旋律。哎,当然啦,这些问题现在已经不是应该去考虑的了,就像守云你所说的,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便没得选择了,如今我们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保佑记得政治地盘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发展壮大自己。”   “美国式的选举,势必将以州为单位,划分议会机构中的席位,”索布恰克与维克托就像是两个循循善诱的讲师,前者说一部分,后者再来补充另一部分,“而你所在远东,包含大大小小近十个政治区划,将来一旦全民的选举制正式推行,那么远东势必会在议会下院中占据近百分之二十七的席位,而这一笔政治资源是谁都不敢小觑的。”   “二老说的不错,”弗拉基米尔插口说道,“就拿着一次来说,白宫默许莫斯科五大商业银行的总裁齐奔远东,依我们来看,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要向远东进行渗透,以便利用迂回的方法,打破郭氏集团独占远东的局面。前一次白宫利用巴卡京为打手,试图在远东翻局,结果落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随后我们同他们展开谈判,一举瓦解了他们刚刚操控起来的安全委员会。不过远东虽然距离莫斯科地副遥远,但是这里的能量全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所以虽然有了前一次的打击,白宫还是不会罢手,只不过他们换了一种方式罢了。”   “以经济和商业手段为渗透前导,利用市场为基础,冲击你们郭氏在远东的影响力,不得不说,他们这次所采取的手段虽然不可能在短期能收到成效,但是其前景却是相当有威胁性的。”维克托说道。“只要他们能够利用商业手段在远东站住脚,那么接下来,你郭守云在这里所能做的事情,他们也就同样能做了,到那时,远东要想保持铁板一块的局面,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呵呵,怎么,你们老几位是不是担心我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退堂鼓?”郭守云精明的很,他听出了面前三个人这一番说教的深层次含义。很明显,他们是在担心郭氏集团面对即将到来的小私有化改革,会产生立场上的摇摆不定。不可否认,在目前郭氏集团独霸远东的情况下,方方面面的势力要想朝这边渗透,首先绕不开的就是郭氏集团的影响力,因此,不管是谁,只要想在这边获得生存空间,就首先要同郭氏集团达成一定的妥协,甚至是出让很大的利益。利益这个东西是诱人的,面对它的诱惑,谁敢保证郭守云不会私下里允许一部分心怀叵测的人进入远东?而维克托他们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仅从这一点上看,郭守云在远东崛起的原因,也就一目了然了,他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赶上了好机遇,苏联各政治势力之间的缠斗,令他获得了最大的生存空间。换句话说,郭氏集团独霸远东这个结果,并不是郭守云独自经营得来的,而是以维克托等人为首的一派政治力量拱手送给他的,他独霸远东的野心,正好迎合了维克托等人的需要,从某种角度来考虑,如果他没有这份野心,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就大可以放心了,”郭守云从鼻孔里喷出两道青岚,笑眯眯地说道,“如今的远东,不是什么人说要进来就能进来的,对于老几位来说,它是一个最后方的政治基础,而对我来说呢,它却是家之所在啊,生意场上的谈判,我可以把所有都拱手让出去,可我怎么也不会把家让给别人吧?至于说那‘五块货’,他们要想来远东投资,我欢迎啊,要想来远东做贸易,我也举双手赞成。当然,他们能不能找到投资的地方,能不能找到生意来做,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香浓的清茶,润了润嗓子,而后才继续说道:“目前远东的行事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天高皇帝远,轻工业一竭不振、重工业死气沉沉,市场上外来商品云集,走私状况严重。面对这样一个市场,除了公共性的建设投资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投资的地方。至于说生意,呵呵,不是我小瞧他们,在远东这片地面上,所有关卡口岸,他们这些外来者都别想走通了,若是说他们从莫斯科方向朝这边调集商品,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考虑别的,就单单是这运输的费用,他们再大的银行也不可能承担的起。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远东的情况与莫斯科不同,他们在那里可以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但是在远东……他们说了不算。”   “臭小子,有自信是好的,可是过度的自信,那就成自负了,”维克托皱眉说道,“你别忘了,现在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小私有化改革,这是莫斯科的一记重锤,通过五花八门的私有化改革,人家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资金渗透进来,难道说你还有什么能力阻止吗?”   “呵呵,你老显然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啊,”郭守云笑了,他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如果照你说的那样,凭借这场小私有化改革,他们的资金就能随心所欲的流入远东,那他们还来找我干什么?多此一举嘛。这权力场上,政客与政客之间的争斗有你们的手段,而在生意场上,像我们这些商人之间的争斗,同样也有我们自己的手段。就拿我来说,以如今的远东商业银行为支撑,几十亿卢布的资金,我能够轻而易举的调动起来,可即便如此,如果我想要进军莫斯科,首先就要去拜莫斯科那些大佬们的码头,没有他们的许可,我即便是实力再雄厚,也无法在那里立足。而换一个位置来考虑,这一条规则,对莫斯科的大佬们同样适用,他们要来远东投资也好,做生意也罢,如果没有我的许可,他们同样也没有什么出路。生意人要想顺顺当当的做买卖,脚踏实地的求发展,那就不仅要学好书本上那些经济学的知识,还是学好书本以外的隐形规则,市场这个东西很负责,有很多事情不是单单依靠资金就能解决问题的,莫斯科的几位大佬不是白饶的吃货,他们如果搞不清楚这一点,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郭守云的这一番话,一方面打消了维克托和索布恰克的隐忧,而另一方面呢,也给了弗拉基米尔很大的触动,从这个中国商人的身上,他发现了一种自己现在还极为欠缺的东西——霸气。霸气这东西其实就代表着自信,是一种只有到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时候,才可能出现的精神状态,无论政坛还是商界,都可以说是一个隐形的战场,在这个战场上,只有霸气十足,才是制胜之道。 第一九一章 豪赌开局   对于现在的弗拉基米尔来说,郭守云的处事风格,以及考虑问题的方式,就是他所需要学习的,目前,维克托和索布恰克这些人,正在寻找年轻一代中事业接班人,他们都上年纪了,即便是最年轻的久加诺夫,也已经五十出头了,因此为了权力的顺利交接以及派系内部的新旧两代平稳交替,接班人的问题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作为索布恰克的学生,弗拉基米尔目前在派系年轻一代中并不是最被人看好的,像现年四十一岁、生于远东的列宁格勒工会主席格雷兹洛夫,再比如现年方才三十六岁便已经出任俄联邦建设委员会副主席的绍伊古,他们这些人相应的都要比弗拉基米尔有实力、有基础。   一个政权派系内部的问题往往都相当复杂,什么人能够在什么时候走到一个什么样的权力层次上,往往都是通过一系列的协商与交易达成的,在这其中,个人政治魅力固然重要,但是却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对于这一点,弗拉基米尔相当清楚。现在,格雷兹洛夫的背后,不但有列宁格勒大批的官员支持,同时还有包括基辅、西伯利亚的一些地方势力在拥护他,而绍伊古呢,他本身就属于派系内的莫斯科组群,包括卢日科夫、久加诺夫在内的一大批实力派人物,都鼎力支持他的发展。相比这两个人来说,弗拉基米尔什么都没有,没错,他的确是索布恰克的学生,可是索布恰克的学生多了去了,而且一直以来,这位老师更多的是把他看成一个助手,而不是一个可以独立出来挑大梁的人物。   这话怎么说呢,是人就有野心,对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不满足,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通病,弗拉基米尔也是人,因此,他同样也有这方面的弊病,而涉及到权力方面,他的表现就是期望能够登的更高、走的更远。这样一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谁能够给他一把推力,将他送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格雷兹洛夫有地方势力的推举,绍伊古有莫斯科实力派的鼎力支持,那他弗拉基米尔要与这两个人竞争,他能去哪儿寻找支持者?毫无疑问,在目前的情况下,身在远东的郭守云成为了他最佳的选择。   在整个派系内,郭守云的处境很尴尬,也很微妙,从现实来看,他目前所取得成就、所具备的实力,无疑在派系中占据着很大的分量,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俄罗斯人,那么接班人的候选名单中,他注定将会排在第一位,别的不说,索布恰克、久加诺夫以及维克托这三大元老,决定会不遗余力的将他送上位。可现实是,这个很有作为的年轻人不是俄罗斯人,他是纯正的中国人,而这一先天因素便注定了他在政治权力架构中,无法得到充分的发展空间,同时呢,在目前派系内的年轻一辈中,他也能独享超然的地位——有可能出头的年轻人都内斗的相当厉害,可是就没有人去理会他,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小子只可能是潜在的支持者,而永远都成不了有力的竞争者。既然不存在竞争关系,谁会傻到去得罪这么一个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远东霸主啊?   目前,局势的发展相当快,对于弗拉基米尔来说,他能不能在将来有一番大作为,就要看这一段时间的了。这一次郭守云成婚,派系内两大元老亲自赶来远东,说白了,他们并不是单纯来给郭守云庆贺的,他们还有另外一项目的,那就是筹集资金——很大一笔建党经费,派系内需要从郭守云这里筹措。只要这一笔资金到位,两个全新的正当将会在几个月内筹建起来,即格雷兹洛夫的“祖国运动”党以及绍伊古的“团结党”,这两党中,前者在地方,后者在中央,他们凝合起来,将成为随后派系冲击国家政权的最强有力武器。弗拉基米尔琢磨着,这两个党派一旦成立,那么接下来,郭守云所代表的远东,将会成为了他们双方争取的首要目标。远东幅员辽阔,近十个州级行政区,那意味着下议院百分之三十的席位,而按照维克托等人的预估,再结合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影响力,一旦上议院选举全面展开,他能够凭借地区优势,将至少十八个候选人送上国会议员的宝座。当然,相对于上议院的四百五十个席位来说,十八个席位从表面上看分量不大,可在实际上呢?这十八个席位不管朝哪边站,都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毫无疑问,现在格雷兹洛夫和绍伊古作为派系内年轻一代的候选人,他们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上位发起冲刺了,在这种情况下,弗拉基米尔真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了,只有短期内获得郭守云的支持,才能够有一线出头的机会。   可话说回来,在目前的情况下,郭守云这个老于世故、不见兔子从不撒鹰的主,会公然冒着与派系内两大势力翻脸的危机,铤而走险的支持他吗?这件事真是殊难预料,虽然说机会不大,但是弗拉基米尔还是决定要尝试一下。人生难得几回搏嘛,这有些事不去尝试一下,谁知道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命运这东西真是有意思的很,而它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不走过那一道山梁,谁都不知道山梁的后面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还是怒潮汹涌的大海。曾几何时,郭守云一直都把弗拉基米尔看成是自己前途中最凶险的一道石栏,为了避免这道石栏将来会砸死自己,他一直在努力的向弗拉基米尔靠拢。可是此前呢,弗拉基米尔一直都在列宁格勒,而他则在远东,两人可以接触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而现在,这命运的车轮转啊转的,最终近乎离奇的将两人转到了一起:一个权力欲望高的惊人,被成为“新时代沙皇”的政客,遇上了一个利欲熏心、为窜取钱财不择手段的奸商,说起来,这一点颇具戏剧性,更是颇具偶然性。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一事件的出现,又是那么必然,那么的顺理成章。   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新思维”,彻底冲击了苏联延续近一个世纪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体系,国家体制的崩溃、精神世界的迷茫、经济环境的败坏等等等等因素交错在一起,从根本上冲散了这个国家实行全方位民主的可能性。从一个集权专制国家直接向所谓民主国家的一夕式转变是行不通的,这个过程中势必需要一个过度——一个披着民主外衣,里子内却高度集权的政权必须出现。布尔什维克党延续其一党专政的政权形式,是遍布全国的党组机构,几千万党员的存在,使他们能够有效的把握一切。而布尔什维克党被打倒了,新兴的政权要想实行集权化统治,那就势必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支撑,而能够提供这种支撑的,只能而且必须是把握国家经济命脉的金融寡头、行业性垄断集团。弗拉基米尔与郭守云的出现,从这方面看,只不过是一个偶然中的必然:像他们这样的角色必然要出现,但是这个角色由谁来充当,却只是一个偶然。   话说倘若弗拉基米尔与郭守云真的结成了联盟,那么将来一旦他们失败了,那这场权力斗争中的胜出者,将会给弗拉基米尔扣上一个阴谋家的大帽子,将他从政治圈子里彻底的赶出去。而郭守云呢,他将作为一个牺牲品,“垄断”、“操控国家经济”、“非法侵吞国家资产”等一系列的罪名将会如同脏水一般泼洒在他的身上,打倒他,将成为新政权上台后打击经济寡头的一个伟大政绩。与此相反,若是弗拉基米尔与郭守云的联盟取得了成功,那么弗拉基米尔将主宰一切,他的政治对手将会遭受残酷的打击,而他们背后那些类似于郭守云的支持者,也会享受到同等的待遇,而对这些与郭守云类似的寡头们的打击,同样也会成为了弗拉基米尔的政绩,从而为他赢得更广泛的民意支持。   随着国内局势的一步步变换,一场豪赌再一次摆在了郭守云的面前,面对这场豪赌,他无法选择下不下注,更无法选择入不入局,他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如何入局,把唯一的筹码下在谁的身上。这是一锤子买卖,锤落局定,要嘛把自己砸死,要嘛把对手砸死,除此之外,再无他选。   弗拉基米尔是一个性格果敢的人,要说他行事雷厉风行,也并不过分,他既然打算联合郭守云,并从他这里获得自己所急需的支持,那就不会再犹豫不决,也不会藏头夹尾的耍弄那些反复试探的小心眼。   就在郭守云与维克托、索布恰克谈话结束之后,他接着送郭守云出门的机会,直接了当的向对方提出了一个要求——再过几个月,列宁格勒市将会进行市政府机构官员的新一届人事任命,其中几个较为关键性的职位将会空缺出来,有新人补充。而在这个关头,弗拉基米尔想把副市长的职位拿到手,他希望郭守云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第一九二章 洞房花烛   布置豪华中不失典雅的卧室,旖旎的粉红色灯光,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卧床,两具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胴体,嘶嘶地娇喘、低低的呻吟,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郭守云洞房花烛夜的胜景。   双手用力捏住妮娜丰满肥硕的翘臀,令她无法伏在床上无法作出任何逃避的动作,郭守云畅快至极的律动着自己的腰部,在身前女人稚嫩的体内飞快的进出着,一面感受着她体内那种灼热的紧窄,一面着意的克制着自己逐渐升腾起来的高潮。   对于初经房事的妮娜来说,今天这一晚似乎不太好过,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郭守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碰过她,而今晚一切的束缚都没有了,所谓老账新帐一起算,郭守云要在这个新婚之夜,全力收割自己的“庄稼”了。   为了迎接这个晚上,妮娜也从莎娜丽娃几女那里讨教了一些经验,她知道这几个女人都和自己的丈夫有一腿,此前她一直没说并非不了解内情,只不过是懒得去干涉罢了。只不过妮娜没想明白的是,自己拿洞房中的事去向这几个女人讨教,那和自寻虎口根本没啥区别,想想看,她作为郭守云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去向自己丈夫的情妇询问洞房经验,这岂不是自己找别扭嘛。幸好的是,莎娜丽娃几个女人对郭守云有着很深的畏惧,她们也不敢在这方面做的太过分了,因此,她们只是告诉妮娜,洞房的时候尽量别出声,因为郭守云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最不喜欢女人哼哼唧唧的了。   别看妮娜年纪不小了,而且也在军营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可是鉴于她那身份的关系,平时根本没人敢在她面前说那些荤话,因此,她对男女间的性爱问题所知有限,可谓是单纯的很。莎娜丽娃几个女人告诉她的话,她就当了真了,从被郭守云弄上床之后,不管怎么折腾,这女人都咬紧牙关,憋着气的不出一声。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历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出于男人征服的本能,他自然希望身下的女人能够呻吟不绝,最好是表现出一副被自己弄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妮娜越是不出声,他就越是火大,他越火大这动作难免就越是粗暴,两人的洞房之夜变成了一场“战争”,一对小夫妻卯上劲了。   幸亏的是,妮娜属于那种高潮来得快的女人,面对郭守云这个高手的摆弄,她的沉默连十分钟都没维持下来,随着男人一次次深入的贯穿,随着那一波接一波的高潮,莎娜丽娃等人不怀好意的忠告,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带着几分胡言乱语的呻吟声响彻卧室的时候,她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成为了郭守云胯下的又一道祭品。   “嗯!”   伴随着一声闷哼,郭守云腰部快速的律动噶然而止,他用力拖住妮娜的纤腰,耻骨紧紧顶在她丰满的翘臀上,将自己的茁壮刺在她体内的最深处,酣畅淋漓的喷发出了自己的全部欲望……   “大哥今天连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云收雨毕,妮娜蜷缩着精赤的身子,紧紧的依靠在郭守云的怀里,轻声说道,“东婷从加拿大都能赶回来,他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给?哎,云,你说大哥他会不会是在日本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女人刚刚经历了欢好的胴体曼妙而性感,往日里白皙、不带一丝瑕疵的肌肤,此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而对于自己能够凭借一“J”之力,将这个被誉为十六师军花的上校由少女变成妇人,郭守云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左手夹着烟卷,右手在妮娜光洁细腻的后背上轻轻的抚摸着,说道:“他能出什么问题啊,你就放心好了,日本那边有专人在照顾他。同听莎娜丽娃说,这两天他身边的女人又换了,换成了一个叫什么泽田信子的小演员,咱们的婚礼他没打电话过来,估计是已经乐昏头了。”   “哦,是吗?”妮娜用两根青笋似的手指,在郭守云健壮的胸脯上轻轻的画着圈圈,嘴里颇带着几分失望地说道。   “宝贝儿,你是不是又自己瞎琢磨呢?”郭守云歪过头,用腮帮子在妮娜光滑的额头上蹭了蹭,笑道,“你想想啊,咱们婚事办的这么大,这方方面面的人都聚到远东来了,大哥他作为一个叛逃出境的人,自然要考虑避开这个敏感的时期,所以他没有给咱们打电话道贺,也是为了咱们考虑嘛。”   “这我知道,”妮娜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次爷爷也来了,父亲也到了,这一家人,就缺了大哥他一个,所以,这心里总感觉有些遗憾。”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啦,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啊?”郭守云偷偷的曲起膝盖,在妮娜稚嫩的腹下磨蹭着,同时笑道。   “别动,疼着呢,”妮娜双腿一并,紧紧夹住他那条作怪的大腿,晕红着脸嗔怪道,“刚才那么粗鲁,也不知道温柔一点,你看看现在都肿了。”   “这能全怪我吗?谁让你相信莎娜丽娃她们那些无聊的话,”郭守云失笑道,“你疼也不说话,舒服也不说话,我还以为自己没做到位呢,这自然就要更加努力了。”   “谁知道她们在骗我啊,”妮娜的脸更红了,她伸手在郭守云的胸前拧了一把,咬牙说道,“莎娜丽娃她们几个也是,亏我那么信任她们,她们还要合起伙来捉弄我,回头看我怎么报复她们。”   “要不要我帮忙?咱们来个肉债肉偿……”郭守云也不避讳这个话题,他知道自己与莎娜丽娃几个女人的关系妮娜早就知道,因此刻意隐瞒只能显得虚伪。   狠狠白了自己的男人一眼,妮娜没有说话,但是一副莎娜丽娃被郭守云压在身下肆意蹂躏的画面,却不经意的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这种淫靡的幻想,令妮娜在微感醋意的同时,也感觉到几分别样的刺激。   “哎,云,”那种突如其来的幻想,让妮娜大为羞涩,为了摆脱这种窘迫,她转开话题,问道,“你今天晚上和弗拉基米尔说了些什么?我看你们凑在走廊里窃窃私语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什么叫打鬼主意啊,”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用力掐灭在烟灰缸里,一翻身,一把握住了妮娜胸前硕大而充满弹性的乳房,随后一边缓缓地揉捏着,一边说道,“他这次是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   “哦,帮他什么忙?”面对郭守云的亵玩,妮娜没有躲避,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乳房在男人手掌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同时随口问道。   “你也知道,现在国内各州、市的主要负责人改选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看着怀中女人那副羞怯的样子,郭守云感觉一股熟悉的热流再次从体内升起,“列宁格勒那边作为环中央第一行政区,他们的改选工作肯定会提前一步开始。从目前的情况看,列宁格勒市市长的职位,应该还是逃不出索布恰克的手心,而在他之下,副市长的人选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你是说弗拉基米尔对副市长这个职位感兴趣?”妮娜试探着问道。   “嗯,”郭守云肯定地回答道,“他希望我能在这件事情上助他一臂之力。”   “那他应该去和索布恰克商议啊,这件事的决定权应该在他的手上吧?”妮娜说道。   “索布恰克的确有决定权,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没有帮一把手,弗拉基米尔拿个这个职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郭守云笑道,“毕竟现在盯着那个职位的人很多,索布恰克也要考虑各方面的协调因素,他不可能说是想让谁上去就让谁上去的。现在弗拉基米尔有他的优势,那就是他在列宁格勒工作已经有一年多了,此前先后即担任过列宁格勒对外联络处的负责人,也担任过市长顾问,因此,他有资历出任这个职务。如今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班底,以及一个强有力的外部支持者,资历、班底、权力支撑,对于一个想要展露锋芒的为政者来说,这三点要素缺一不可啊。这次弗拉基米尔找上我,目的就是先组构起自己的权力支撑框架来。”   郭守云这话说的有点不尽不详,同他合作,弗拉基米尔所能得到的,决不仅仅是一个权力支撑框架那么简单,他还能在短期内,迅速组建起自己的政治班底。在如今的苏联政坛上,观风骑墙的人有的是,卯足力气准备攀附大树的人更多,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如果挑明了他要支持谁,那相信一批望风景从的人马上就会出现,而这些人,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合出一套完整的政治班子。   “那你怎么答复他的?同意还是不同意?”妮娜对弗拉基米尔的印象一直不错,而她同柳德米拉的私交也摆在那里,因此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她倒还真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帮人家一把。   “嘿嘿,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所谓‘春宵苦短’,咱们无缘无故的谈这些干什么,”郭守云嘿嘿一笑,拨开妮娜的双腿,一翻身,再次压在了她的娇躯上,“来,咱们继续……” 第一九三章 来了个大少爷   春宵一宿,旖旎万端,上阵“杀敌”、攻城掠寨固然来的爽快,但这毕竟是个体力活,如果说哪个男人能旦旦而伐却精力不减,那他绝对是活神仙,至不济也是大猩猩转世、金刚再生。   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郭守云是感觉到春宵苦短了,而他这“日高起”也算是彻底做到了。当清晨郭守云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时间便已经到了上午将近十点钟,整个新婚卧房里空荡荡的,原本应该睡在他身边的新娘妮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揉揉因为睡眠不足而颇感酸涩的眼睛,郭守云从床上爬起来,斜倚着身子靠在床头,正习惯性伸手去床头立柜上拿烟的时候,才赫然发现那里摆放着盛满了小点心的餐盘,餐盘朝着床的一面,还竖了一块小纸牌,上面写着:“起床,不许吸烟!知名不具。”   这一块小纸牌把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郭守云逗乐了,不用问,这玩意肯定是妮娜弄得,这小女人才刚刚完成从少女到妇人的转变,就心急火燎的想做管家婆了。   随手将纸牌扣倒在桌面上,郭守云将餐盘端起来,放到身边的背面上,而后就去寻摸他的烟盒与火机,不过看样子妮娜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没有了餐盒的立柜上空空如也,郭守云昨晚准备的香烟和打火机早就不翼而飞了。   “哎,都说结了婚的男人就像坐了牢的可怜虫,看来这话是一点都没说错啊,不过我郭某人也不是白饶的,咱家连大鳄鱼都斗过了,还能在个小媳妇身上翻了船?”耸耸肩,郭守云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而后就那么一伸手,撩起了床边的被单子,微一用力,便将一个作为暗格设置的小抽屉从床帮上扯了出来。   小抽屉里的空间不大,却满满堂堂的填了整整四条烟,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带着精美包装的ZIPPO火机。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门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嘴里哼唧着戏文,郭守云拆装打火,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这才刚吸了一口,就听见卧室房门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娇小身影“嗖”的一下窜了进来,而且径直朝床铺的方向扑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竖起胳膊,让开那道即将扑到他身上的影子,而就这么会工夫,那道身影已经合身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想砸死我啊。”郭守云即便不去考虑,也知道这皮猴子一样窜进来的人是谁了,在这个家里,除了小维克多之外,估计还没有谁会这么疯。   扎擦着胳膊,郭守云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打滚的维克多,愁眉苦脸地说道。   “嘻嘻……”在郭守云腿上滚了两圈,维克多坐起来,一边嘻嘻的傻笑,一边还不停的摇晃着小屁股,看那样子,是有点兴奋的过头。   这在过去,小家伙先是腻着郭守云,随后一段时间,又整天跟在妮娜的身边形影不离,如今,郭守云和妮娜结婚了,人家小两口睡一个屋,谁也不带她玩了。昨晚,她第一次和尼基塔同睡,各方面难免有些不适应,因此这一早才会这么粘人。   “先生醒啦,”尼基塔显然是追着维克多进屋来的,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郭守云笑道,“我刚才还担心维克多会吵到您呢,幸好……”   “幸好你个大头鬼,”不等尼基塔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还不赶紧给我把这小祖宗抱开,我这腿都要让她晃断了。”   尼基塔慌忙跑过来,手忙脚乱的就去抱一手抓住餐盘不放的维克多,像哄孩子似的将她从床上抱了下来。如今的维克多虽然比当初成熟不少,但是她还有一毛病改不了,那就是好吃,抱着原本属于郭守云的早餐,她立刻老实了很多,从尼基塔的怀里挣出来,她就那么出溜在床边的地毯上,自顾自的闷头饕餮去了。   “妮娜呢?”眼瞅着今天这根“起床烟”是抽不成了,郭守云将手中才抽了两口的烟卷递给尼基塔,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同时问道。   “夫人一大早就陪着老将军出去了,”尼基塔从衣架上取了衣服,一边服侍郭守云起床穿衣,一边说道,“老将军说几十年没来远东了,他想四处转转,所以夫人就陪着他一起去了。”   “哦,为什么不叫我起来?”郭守云登上裤子,坐在床边问道。   “夫人不让我们打扰您,”尼基塔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闷声说道,“估计是担心您过于劳累,所以想让您多休息一会儿吧。”   “多嘴!”郭守云顺手在尼基塔丰满的胸脯上拧了一把,笑骂道,“昨天你们捉弄妮娜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回头看我不找机会把这场子找回来。”   “呵呵,那可没我什么事,都是莎娜丽娃自己出的主意,先生要算账的话,就找她自己好了。”尼基塔也不躲闪,相反,还刻意将自己丰硕的胸脯凑上前去,任由郭守云揩油。   “我就知道这事肯定是莎娜丽娃出的鬼主意,她人呢?”郭守云提上裤子,一边束着皮带,一边说道。   “她一小时前出去了,”尼基塔回答道,“我听她说是韩国那边有一批重要的货运过来了,她要亲自过去验收一下。”   “什么货?”郭守云随口说道,“这家伙不是在和高丽棒子做毒品生意吧?”   “先生说哪去了,”尼基塔将手中的西装披在郭守云的身上,同时笑道,“像那种生意他们一直在做,不过莎娜丽娃可不会亲自出面去接洽。这次从韩国那边过来的货是计算机,我听莎娜丽娃说挺先进的,是什么486,还说什么五十兆之类东西。这些东西我也不懂,不过好像倒卖出去利润很高。”   “486?她的手伸的倒是挺远的。”尽管对于郭守云来说,486的机子只能算是老掉牙,但是在这个年头里,这东西还是绝对的新鲜货,更何况莎娜丽娃搞到的应该是五十兆的,也就是几个月前老美子才整出来的玩意,苏联国内市场上,绝对不可能出现。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这笔生意中所蕴藏的利润还真是不小。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集团和帮会走的是两条路子,莎娜丽娃能看中的利润,郭守云不一定看得上,就像这种倒腾走私货的生意,他如今就已经不屑于去做了,没别的,还是利润太低。帮会是帮会,帮会的盈利只要能养活帮内的成员就够了,而且那些人胃口小,一月几百上千卢布就能打发了,而郭守云这边不同,他这里养的人都是大胃口的,几百上千卢布扔出去,人家都不带弯腰的。   “那拉丽萨呢,她人跑哪去了?”郭守云转而又问道。   “先生还说呢,”尼基塔轻笑道,“别忘了,今天才是您新婚的第二天,那各地来的贺客们还在等着向您这新郎官贺喜呢,您可倒好,一上午都不露面。从早上八点开始,咱们这别墅区里就没消停过,一拨人接一拨人的过来,送走了一批还有一批。现在容易打发的,我们打发走了,可还有几个不好打发的,现在拉丽萨和守成先生正在下面陪着呢。”   “不好打发的?谁?”郭守云穿好西装外套,随口问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您那位中国的老朋友啦。”尼基塔撇撇嘴,不无酸气地回答道。   “红姐?!”郭守云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就过来了,”尼基塔伸手替他沉了沉西装下摆,说道,“听她说,是搭乘第一班渡船过来的。”   “就她一个人?”郭守云追问道。   “不是,还有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看上去牛气哄哄的,话虽然说得不多,但是架子十足,官腔打的也很到位,嗯,和咱们的雅科夫大少爷有一拼。”尼基塔笑道。   “看来是正主到了,”郭守云不知道孙红羽这次回去有了什么结果,他一听到尼基塔的描述,直接就认为这个随同前来的年轻人,应该比红姐更有发言权,因此,他稍加考虑,便微一扬眉说道,“牛气哄哄,架子十足,还官腔打的很到位,呵呵,尼基塔啊,知道你家先生最喜欢什么人吗?咱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会打官腔的大少爷。”   郭守云稍加思索,带着一脸的坏笑说道,“他们现在在哪呢?”   “在一楼的客厅。”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郭守云脸上这种笑容,尼基塔便觉得手心痒痒的。   “嗯,咱们这样,我先洗漱一下,”郭守云说道,“你呢,找个接口,下去让红姐到外面客厅等我。还有,找个机会让拉丽萨和守成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至于那个和雅科夫有一拼的大少爷,让他在楼下自个等着吧。”   “这,这不太合适吧?”尼基塔一愣,随即失声笑道。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郭守云摆摆手说道,“你不是说他很会打官腔吗?那我就给他凉一凉再说。也不看看自己到哪了,隔我这儿打官腔,我这是随便让人打官腔的地方吗?” 第一九四章 郭孙会   不得不说,郭守云对中国国内官场的印象极其不好,尤其是对其中的一部分现象,更是可以说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九零年代,那时候中国改革开放的步伐刚刚迈出,体制上的不完善,导致官场一撮人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一个是扯皮现象严重,凡是讲一个“研究”,屁大点事,也不管好的坏的,都得开会“研究”一下,而且这一研究就是几个月半年的过去了,到最后要想把事办成,不好好的“烟酒烟酒”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而另一极端呢,就体现在招商引资上,一部分人为了政绩考虑,舔着脸的崇洋媚外,就好像凡是外国人整来的东西就全都是宝贝一样。那段年月,中国可吃亏不少,花大价钱进口成堆垃圾的事绝对没少出。   郭守云不是什么善鸟,面对高高在上的权贵,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戒急用忍,什么时候可以不用低三下四的谄媚人。如果他是在国内发展的,那好,对那些会打官腔的公子哥,他很乐意上前巴结奉承一番,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立足远东,这里是老毛子的地盘,是他郭守云的地盘,在这片地面上,还轮不到别人来给他打官腔。   正是带着这种固有的偏见,郭守云一听尼基塔的描述,立马就下了决定,他要把那个“官气十足”的年轻人凉一凉,臭小子老实的话就罢了,不老实午餐都不给他预备,自个从哪儿来的,就紧巴回哪去吧。   在楼上做了一番简单的洗漱,当郭守云把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尼基塔也正好带着孙红羽走进客厅。   “小狐狸,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这次回来,孙红羽显得踌躇满志。她今天穿了一身茶灰色的职业女式西装,原本半长的一头黑发,也在发型上做了一些改动,发梢处明显烫过了——这是九十年国内女性最流行、最时尚的一种发型。   “我从上午八点四十到了你这住处,到现在,嗯,十点半,足足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孙红羽在郭守云的面前也不客气,她自顾自地走到客厅沙发前,将手中的一本文件夹往茶几上一扔,而后就那么一屁股坐在了松软舒适的真皮沙发上。   “呵呵,这怪我,怪我,今天早上起的有点晚了,”郭守云在孙红羽的对面坐下,他先是瞟了一眼那份文件夹,继而笑道,“怎么样,来点红酒还是咖啡、茶什么的?”   “你昨天的新婚大喜,想来应该准备了不少好酒吧?给我来点红酒吧,我可要上点档次的。”孙红羽笑道。   “OK,”郭守云笑了,他打个响指,对站在一旁的尼基塔说道,“去,把那瓶八二年的Pontet Canet拿过来。”   “是,先生。”尼基塔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郭守云这真正的好酒,都在地下酒窖放着呢。   “红姐这次过来,听说还带了两个年轻人?”等到尼基塔出门之后,郭守云才问道,“而且我听尼基塔说,其中一个还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   “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孙红羽微微一愣,随机恍然大悟,她失声笑道,“你偷偷摸摸的让尼基塔把叫到楼上来,是不是打算给那所谓的公子哥坐坐冷板凳啊?”   “嘿嘿,我知道这事瞒不过红姐,”郭守云笑道,“不错,我听尼基塔说这人官腔打得不错,所以打算让他多冷静冷静,免得到时候见了面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尼基塔说的应该是李继豪,他……呵呵,怎么说呢,你们不用去理会他,中远和你的谈判中,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孙红羽比划了一个谁都看不明白的手势,同时说道,“国内对这次合作相当重视,所以呢,自然会有人对其中潜在的好处盯着不放。这第二次谈判呢,原本我们只有两名谈判代表的,一个是作为中远代表方的我,另一个则是代表官方的孙长石。你前次不是说有人要通过这次合作建立官方联系吗?长石就是负责这方面事务的人了。至于小豪,呵呵,他只是来捞取个人资本的,谈判的具体过程他并不直接参与,对于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好了。”   “哦,孙长石?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郭守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他多大年纪?我听尼基塔说是个年轻人。红姐,不是我提醒你,这次来远东准备与你们谈判的,可都是老滑头了,国内弄个年轻人过来,一旦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任。”   “呵呵,出了任何问题都不用你付责任,更何况,你恐怕也没想过要负什么责任吧?”孙红羽笑了,她白了郭守云一眼,说道,“你别用自己的老思路、老眼光去衡量国内的情况,这次上面之所以动用两个年轻人,自然有上面的打算,我作为中远利益方的谈判代表,不好过多的说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长石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而是纯粹依靠自己的天分,从西北农村考出来的,中青政国际关系学院84级顶尖高材生,国内最年轻的苏联问题研究专家。”   “噢,我想起来了,”一丝灵光从郭守云的脑子里一闪而逝,他拍手说道,“孙长石,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前段时间我在莫斯科看过他的一篇论文,好像是什么‘新思维改革,苏政权动乱十二点隐患’。”   “那是长石硕士生毕业论文,国内并没有予以公开发表,你是怎么看到的?”孙红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过她很快醒悟过来。像这种敏感性的东西,苏联人总有办法可以搞到的,毕竟这篇论文的完成是在八七年,而那时候苏联安全委员会号称全球谍海四强之首,天底下的秘密还有他们搞不到手的吗?   “所以我说,对于长石他们的谈判,咱们没有必要去考虑,你回头只要安排他和对方见面就可以了,咱们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就是你的郭氏与中远之间的合作问题。”孙红羽笑了笑,继续说道。   “呵呵,红姐,看样子这次你是信心十足啊,不用说,有备而来的吧?”郭守云也不着急去谈合作的问题,他取出一支烟卷给自己点上,而后笑道,“怎么,这次拿到全权谈判的权力了?”   “见笑,见笑,”孙红羽这次过来,显然在情绪上相当舒畅,她一边说笑,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郭守云,“来,小狐狸,看看红姐的新名片,做的还可以吧?”   郭守云笑嘻嘻地接过名片,瞅了一眼。名片做的相当简单,粉红色卡纸,带着一抹如岚似麝的素雅幽香,上面没有加印多么复杂的东西,只有几行楷书字体:“孙红羽,中远北方国际贸易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剩下的是一个传真号一个电话号码。   “哎呀,红姐,你这就不对了,我昨天小登科,没想到你提前有了个大登科,这么大好的消息,为啥提前不通知一声啊?”郭守云拿着名片,朗声笑道,“好家伙,董事长兼总经理,看来上面是彻底放权了,我说你这次过来怎么显得这么兴奋呢。”   “呵呵,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这个小狐狸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啊。”孙红羽的目光盯在郭守云脸上,嘴里由衷感激地说道。   “红姐你说哪去了,我可没帮你什么,嗯,充其量,也就是个歪打正着吧。”不知为什么,郭守云感觉红姐那目光里带着点什么别的东西,这东西令他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意思。   “先生,酒我拿来了,现在开吗?”正在这个时候,尼基塔托着一瓶打了绿色标签的红酒走进来,她走到沙发前说道。   “嗯,开,开了它,正好,我就以此向红姐表示祝贺了。”郭守云摆摆手,连声说道。   “仅仅是祝贺还不够啊,”孙红羽接口说道,“我说小狐狸,这次上面不仅放开了权限,而且还做出了新的利益分配调整。前段时间,上面重申了七中全会的指示精神,面对日益加大的改革开放步伐,调整好个人、集体、国家三重利益的整体分配问题至关重要。按照这一指示精神,中远在利益结构上也做出了新的规划,作为集团的首要负责人,今后红姐的利益也和集团的利益直接挂钩了。”   “噢?怎么挂钩方式,分成还是别的什么?”郭守云愕然道。   “净利润分成。”孙红羽笑道。   “这可是个好事。”郭守云显得有些吃惊,中远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国有企业,而在国有企业实行净利润分成的利益分配方式,这年头国内是不可能实行的。不过这份吃惊他又很快打消了,毕竟如今已经到了九一年下半年,而国内大跨步改革开放的九二年,马上就要到了,带来改革开放新契机的南巡讲话,将会在几个月后登陆长、珠江三角洲,而中远的一系列调整,未尝不是这一事件的预期征兆。   “分成比例是怎么安排的?”郭守云问道。   孙红羽没有说话,而是摊开手,竖起了五根手指。   “百分之五?!”郭守云一愣,讶然道。   “嗯,百分之五,”孙红羽点点头,说道,“怎么样,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这小狐狸是不是应该多支持红姐一下?” 第一九五章 再商合作   “支持,能让红姐获利的事,小弟我说什么也要支持啊,”郭守云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上次所谈的那些条件,不知道国内那边有什么样的答复啊?那些可是我的最低要求了,如果这样的条件都无法满足,咱们这合作还是有些问题啊。”   “就知道你这小狐狸会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孙红羽一手按在桌面那份文件上,就那么将它往郭守云面前一推,同时说道,“你看看吧,这是重新草拟出来的一份合作意向书,我想这次应该能够满足你的要求了。”   “噢,这才一周多时间,新的意向书就整理出来了?”郭守云没有伸手去拿文件,他知道,既然这次孙红羽再次回来,而且正式升任了中远集团的董事长,那么毫无疑问,国内是在与郭氏的合作项目上做出了让步,那么他此前所提出来的那些苛刻条件,应该也会被接受了。   “真想不到,这次你们的效率蛮高的嘛。”笑了笑,郭守云说道。   “先生,”这当口上,尼基塔端着三杯红酒走过来,她先在郭守云的面前放了一杯,而后又在孙红羽的面前放了一杯,“红姐,您的酒。”   “谢谢,尼基塔小姐。”孙红羽也不介意尼基塔这种捎带失礼的举动,她微微一笑说道。   本来嘛,这上酒哪有先给主人的,仅从这一点上看,孙红羽便知道这个俄罗斯女人对自己怀有部分敌意。   郭守云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狠狠地瞪了尼基塔一眼,而后对孙红羽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一伸手,将那份文件拿到身前,细细的浏览起来。   “国内现在的情况也有些复杂,”趁着郭守云看文件的工夫,孙红羽叹口气说道,“苏联这边的改革结局,对国内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中国也会因改革而走上苏联人的老路,而支持更大范围内实行对外开放的人,还是一少部分。而这一现实涉及到中远本身,就是很多合作项目上的试探性比较重。虽然说目前我在中远内部掌握了主要的发言权,但今后能否将这一主导优势延续下去,还要看第一步的合作成效。小狐狸,你也看到了,这份意向书上我们做出的牺牲很大,你一张嘴,就套走了我们集团的一大笔注资款项,同时呢,又限制我们在远东的自由发展。此前,国内几个设立在远东的旅行社,也被这边的相关部门查封了,这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造成了损失。苛刻的合作条件,再加上此前不太友好的往来态度,这令国内一部分原本就反对这种合作的人有了更多的口实,所以说,如果中远的第一笔合作项目做不好,那我今后的发展肯定会前景黯淡。”   孙红羽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看郭守云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这才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份合作意向完全是按照你之前所提出来的要求修改的,毫不客气的说,我已经把自己能做到一切都做到了,接下来,这合作就只能看你的态度了。我知道,你现在仍旧对当初贸易公司被查封的事情耿耿于怀,而在这一点上,我们也作出了补救措施,原来负责侦办这一系列案件的相关人,现在都已经被撤换掉了,国内对你和守成也做了重新的定性。当然,亡羊补牢的事情即便做了,终究还是会留下遗憾,不过作为老朋友,我衷心希望过去的事情不要影响到咱们今后的合作,嗯,即便不是为了生意着想,你也可以看做是红姐对你的恳求。说实话,我可是看着你们兄妹三人一步步发展起来的,难道这份交情,还不足以让你网开一面吗?”   孙红羽说话的工夫,郭守云已经把文件看完了,而对方所说的这一番话,他也都听进去了,对于他来说,目前的形势是好处拿到手了,中远也不会在今后的合作中力图涉足远东,从而威胁到郭氏集团的利益。两项一综合,再加上孙红羽这番恳切的话,他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的确没有理由再额外提出什么异议了。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事情他郭守云私下做决定是不可行的,就像与中远的合作,这背后还牵涉到莫斯科权力层的考虑,换句话说,今后与中远如何合作,合作到什么程度,这还需要看维克托他们的意思,这些高层大佬目前才是真正可以下定论的人。   “尼基塔,你去把那个孙……孙长石先生请上来,”放下手里的文件,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孙红羽的话,他扭头看了一眼正端着酒杯自饮自乐的尼基塔一眼,说道,“还有,去告诉咱那两位老爷子,就说南边的朋友过来了,问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接触一下。”   “好的先生。”尼基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朝外走去。   “红姐,”等到尼基塔出门之后,郭守云说道,“就像你说的,国内目前情势复杂,可你也应该知道,老毛子这边的情势要比国内复杂百倍。目前,我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主导远东的大局,但是,这权力不是凭空落下来的,更不是仅靠我和守成的努力就能拿到手的,我们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说白了,还是老毛子中央权力各方博弈所促成的结果。不瞒你说,小弟我贪财,可我为什么贪财?因为对于我来说,资财不仅仅是生活的必需品,而且还是保命的必需品,有雄厚的资金实力作为后盾,远东的官员才会听话,那些在背后操控着整个俄罗斯大局走向的人才会处处护着我,给我开绿灯,保驾护航。如果没有了雄厚的资金,可以肯定一点,我将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简简单单的人间蒸发掉。同样的,那些大人物对我的支持,他们给我开启的绿灯,也是有限度的,在他们默许的范围内,我做什么都无所谓,甚至是杀人放火他们都能找个借口替我掩饰过去。为什么?因为这些都威胁不到他们的利益,而威胁不到他们利益的事情,永远都是小事,他们不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抹杀像我这么一个极富价值的资金支持者。那相比之下,对他们来说什么才是大事呢?就像与中远的合作,这就是大事。莫斯科的权力争夺,不管打的多么激烈,说到底,都是老毛子自己人在内斗,大家流血流在骨子里,从外面看,即便是鲜血淋漓、满目疮痍,那也只是他们自己的事,与外人无干。倘若是在这个时候,我明目张胆的与中远进行全面合作,那性质就不同了,别的不敢说,至少到时候我会尽可能的提前跑路。”   “所以说,这次咱们的合作,还需要看长石接下来的谈判?”孙红羽能够理解这一点,她点点头说道。   “不错,”郭守云笑道,“这份合同呢,是我所需要的,而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摆平莫斯科那些人。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只要他们那边没有了意见,那么咱们的合作就可以正式开始了,比的我不敢说,就看在红姐你的面子上,今后的合作中我也会考虑让你们捞到实惠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孙红羽吁了口气,对郭守云抱怨道,“说真的,这次过来之前,上面的人专门找我叹了几次话,按照他们的预估,同莫斯科方面达成妥协并不困难,因为他们现在在很多涉外问题上,都需要国内那方面的支持。当然,这种外交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更不会去关心,但是看上面的意思,他们对此倒是很有信心。对于中远与远东的合作,上面更担心的是你这个小狐狸的因素,你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实在让人难以捉摸,不瞒你说,这段时间上面专门有人在对你的过去进行详实的调查,你们三兄妹以前的邻居、朋友,甚至是相识的人,他们都走访过了,可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对你们没什么印象。”   “哈哈,我有这么重要吗?”郭守云失声笑道。   “你说呢?”孙红羽撩撩眼皮,白了郭守云一眼说道,“前段时间远东发生的事情可瞒不过国内的眼线,就在这哈巴罗夫斯克市郊发生的一起军车袭击要案,险些没引起莫斯科政局的新一轮动荡。国内当时紧盯着这边,听说苏联军方十几个高层将领都攒着一把劲,要趁机向安全委员会发难。可这随后的一切又不了了之了,两个远东新任的安全委员会地区级负责人,一个自杀一个空难,舍巴尔申获释出狱,并开始着手安全委员会的重组工作。这里面涉及到了多少的交易,涉及到了多少方面的利益调解,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对此一定知情,甚至还曾经亲身参与其中,这话,我没说错吧?”   “别胡说,这事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对这种事,郭守云是绝对不会开口承认的,“咱们关系好归好,可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下套子,我也要告红姐你诽谤的。”   “是不是诽谤你自己心里清楚。”孙红羽嫣然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先生,孙先生请上来了。”两人正在这嬉笑着,尼基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她站在门前,轻声说道。   “噢,请他进来。”郭守云收回脸上的笑意,将目光投向门口,同时说道。 第一九六章 这玩意值多少钱?   孙长石,一个年不过三十,书生味十足的年轻人,任何人再见他第一面的时候,都会产生一个直觉性的印象,那就是这个人的气质很儒雅,一挥手一投足,甚至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微笑,都能带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而对于第一次同他见面的郭守云来说,他却觉得这个中青政走出来高材生极其不简单,他的气质以及那种彰显无遗的亲近感,只是一种很好的伪装而已,而从本质上,他绝对是一个行事犀利、目的性很强的人。   这一点郭守云从哪里看出来的?很简单,他和孙红羽所处的这间客厅可谓装饰豪华,各种各样的摆设虽不能说琳琅满目,但任何一件抄起来绝对都是精品,想想看,常人咋一走进这样的一个客厅,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四处扫看一眼——这一点与虚荣之类的东西没有关联,而是人的一种本能。而这个孙长石呢,他很显然已经摒弃了这种本能,从进入客厅正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交汇到了房间主人的身上,至于说周围的那些摆设,对他就如同无物一般。   “孙长石先生,”在孙长石走进客厅之后,郭守云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他身上打量一番,而后站起身来,抢先伸出手去,笑道,“呵呵,早先看到过你的论文,对苏联的问题见解深刻,当时虽然知道你很年轻,但是没想到,嘿嘿,你本人可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郭守云先生,”孙长石快步迎过来,握着郭守云的手,笑道,“我可以把你这番话当成是赞誉吧?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要小我三年零两个月呢,因此你夸赞我的年轻,是不是有些以小卖老的嫌疑啊?”   “哦?”郭守云一窒,心说这大哥不是接受过专业的谈判培训吧?咋一见面就打算着先声夺人啊?   “那还真是兄弟我失礼了,”调整一下心态,郭守云呵呵一笑说道,“三年零两个月,呵呵,看样子,孙先生来之前,没少做准备工作啊。来,坐,咱们坐下说话。”   孙长石也不推辞,他就着身边的沙发坐了下去。   “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等到三个人重新落了座,尼基塔才轻声问道。   “噢,没有啦,你到前面的别墅跑一趟,把我刚才交代的事情办了。”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是,先生。”尼基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刚才我还在楼下考虑,不知道郭先生把我和继豪凉上多长时间呢,直到刚才尼基塔小姐引我上来,我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听到身后房门关闭的轻响,孙长石说道,“我真担心这一趟远东跑过来,不但谈判的事情没办成,到最后连顿午餐都没混上,这么个结果带回去,我还真是不好向领导们交代。”   “呵呵,我这可不是针对孙先生,所以也希望你不要介意,”郭守云毫不掩饰的直接说道,“就像红姐刚才说的,中远目前是希望到远东来寻求合作,而作为既定的合作利益攸关方,我们郭氏与中远在地位上是平等的,因此呢,我不希望在谈判过程中,人为的造成一些不愉快。不瞒孙先生说,我这个最恨别人在眼前打官腔,什么‘这个嘛’、‘那个呀’的没完没了。咱们商业性的谈判就是谈判,嗓门高、声调长不意味着别人就会做出让步,所以这无关紧要的人,他该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吧。”   “郭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孙长石显然对那个李继豪也没有什么好感,他说道,“继豪这小伙子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因为家世背景的关系,染上了一些让人感觉不太舒服习性。嗯,凉凉他也好,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孙先生,题外的话咱们就不多说了,”郭守云微微一笑,将话题直接引到主题上,“刚才,就中远集团与郭氏集团合作的协约事宜,我和红姐已经简单的谈过了,单就利益分配的方式来看,暂时我还没有什么异议,当然,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至于今后如何,咱们可以暂时放一放。目前来说,最紧要的一点,就是看你们能不能说服莫斯科,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赋予我权限。这次国内派孙先生过来,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握拿下这一关?”   “像这种涉外的隐性经贸谈判,谁也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拿下,”孙长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尤其是目前的苏联,各种政治力量错综复杂,他们各自又有其截然不同的外交导向。具体来看,无外三大派别,一方是以白宫为首的政治势力,他们趋向于融入西方,以西式政、经体制为核心思路,主导苏联社会的未来。而相对的,就是以郭先生所支持的地方性实力派为中心的政治力量,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全程经历了整个冷战时期的人物,因此,在看待西方问题的时候,大都带着怀疑甚至是戒惧的目光。至于这第三方,那应该就是以先生岳父为首的务实派了,不过他们的政治力量还比较小,暂时可以不做考虑。诚然,作为过去几十年间的竞争对手,这两派无论哪一方,都对我们存在很大的戒心,毕竟这涉及到地缘政治以及地区性主导权等复杂的国际问题。不过幸好的是,我们的谈判对手不是‘西派’,从这一点上说,我们还是占据着有利因素的,因为他们作为苏联国内割据一方的政治力量,肯定也明白一点,那就是一个强大苏联的存在,对中国是一个威胁,而一个过分孱弱的苏联,同样也会使中国的外部环境趋向恶化。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有着紧迫的合作背景,也有着很合理的合作项目,还有着广阔的合作前景,用一句最简单的话,那就是目前的中苏关系,不再是以往的一山难容二虎,而是更加现实的唇亡齿寒。我想,像索布恰克抑或是久加诺夫那样的政客,他们应该能够认识到这一点。”   孙长石这一番话,令郭守云听过之后是既有钦佩亦有惊讶,钦佩的是,国内显然对今后十几年间的中俄关系有了很准确的把握,同时呢,也可以看出来,国内在探听苏联权力层争斗方面,也没少花力气。至于说郭守云所惊讶的,那就是国内显然在对苏联政治派别的把握上出了问题,苏联现在还有务实派吗?他那老岳父明明就是反“西派”政治力量的核心人物,索布恰克也好,久加诺夫也罢,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是一条船上的野心家,难道说国内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搞清楚?尤为重要的是,前次孙红羽来商谈合作意向的时候,郭守云明明记得自己在这方面透露过口风了,为什么如今还会出现问题?   其实郭守云的这一点惊讶相当没有必要,他自己处在苏联政治权力斗争的核心之中,因此对里面的情况自然知之甚清,而对于国内来说,要想获知他所知道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困难了。而在维克托他们的权力体系中,处在核心的几个人始终都是掩藏很深的,而且他们分工相当明确,具体来讲,久加诺夫就是一个言辞犀利的反对派,他处在莫斯科权力斗争的风眼里,不遗余力的抨击白宫,抨击激进派的改革。而以索布恰克列宁格勒政治团伙,他们的表现就远没有久加诺夫的莫斯科集团来的激烈,他们主张改革,主张实行市场经济,但是却反对在政治上全盘西化,彻底否定苏维埃的执政成果。至于维克托这一伙所谓的务实派,他们充当的就是一个和事老的角色,每到激进派与反对派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就会跳出来调解一番,然后主导部分利益的重新分配。就像前段时间的远东军车袭击事件,他们就是走了这一套程序同白宫实现最终妥协的。   因此呢,郭守云知道维克托他们这一伙人是怎么回事,白宫也知道,但是国外的研究机构,包括中国外交部门却不可能了解那么详细,像这些东西,大都是专家在通过对各种信息的归纳分析之后得出来的。所以说,在一些方面出现偏差也在所难免,否则的话,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什么所谓的政治谜团啊。   “孙先生,必须承认,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郭守云做了一个他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手势,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知道这次你所需要面对的谈判对手是谁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索布恰克先生吧?”孙长石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听出来了,郭守云这话里有话,而且极有可能的是,国内的情报机构出现了纰漏,索布恰克的确人在远东,但他不是主导这次谈判的关键性人物。   “嘿嘿,嘿嘿。”郭守云乐了,他琢磨着,如果不是这场谈判已经迫在眉睫的话,自己回头向国内出卖个消息,估计也能卖到个很可观的价钱了。自己那个老岳父真不是简单的角啊,说他是个老狐狸绝对是低估他了,更准的说,他应该是个地猴子——老东西藏得蛮深的嘛。   “孙先生,我手头有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原本可以待价而沽的,不过这次看在红姐的份上,我免费奉送了,”自顾自地笑了一番,郭守云看着一脸大惑不解的孙长石与孙红羽,笑眯眯地说道,“我想你们此前的推算和调查工作可能出了错了,因为这次来和你们谈判的,除了索布恰克先生之外,还有一位久加诺夫先生的代表,当然,这最重要的,也是起着主导作用的,还不是他们,而是我那位老奸巨猾的岳父,维克托同志。” 第一九七章 重大发现   郭守云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仔细查看着孙长石表情上的反应,多少令他感觉有些钦佩的是,这个家伙显然定力过人,在听到谈判的苏方代表是维克托之后,他的嘴角有一个微微抽搐的动作,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反应了。   “郭先生的意思是说,此前这项加增官方代表谈判的提议,也是有维克托先生提出来的?”脸上没有什么震惊的表现,并不意味着内心不曾感到震撼,老实说,孙长石在听了郭守云的这番话之后,心里出现的不仅仅是震惊,甚至堪称是波涛翻涌了。为了进一步确认这个消息,他毫不犹豫的追问道。   “不错,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维克托老爷子在背后推动的,”郭守云端起面前的酒杯,竖起一只手指,在杯沿上轻轻的搓弄着,同时笑道,“所以你们要想把这项合作谈成的话,还需要多在他的身上下工夫啊。”   “那么……”孙长石从进入客厅以来,第一次有了犹豫,他沉吟着,问道,“问一个很冒昧的问题,郭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维克托先生、索布恰克先生以及久加诺夫先生,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   孙长石之所以问这样的话,是因为郭守云的话题始终集中在这次的合作项目上,在这个合作项目中,维克托处在苏方的主导地位,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苏联两派势力中也处于主导地位。至于说这两派势力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郭守云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的关键,就是他想不想说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嘛,呵呵,孙先生,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无可奉告。”郭守云回答的也很痛快,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明白了。”孙长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获得进一步的肯定回答,这家伙就是个典型的利益至上主义者,有好处的事他才会去做,而没有好处的事,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真话,也别想从他嘴里得到。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代表国内方面,对郭先生这一番提醒表示由衷的感激,先生尽管放心,你今天所表现出的友好,将来必定能够得到我们的回报。”孙长石表情严肃地说道。   郭守云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现在有些喜欢这个孙长石了,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把他郭守云放在一个平等的角度来对待的,得了好处就讲究付出回报,大家礼尚往来,这才是商业谈判之道。   “郭先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孙长石继续说道,“因为此前的谈判预估出现了变故,所以我必须尽快同国内取得联系,嗯,不知道先生能不能为我暂时提供一个安静一点的房间?”   “这有什么,”郭守云笑了,他说道,“就一层走廊最左侧倒数第二个房间,那里是我的书房,孙先生尽可以放心的使用,那里绝不会有任何监听装置。”   郭守云知道,孙长石作为国内官方的谈判谈判代表,他这次过来一定带了高频加密联系电话,而他现在就是要与国内马上取得联系,以便请示进一步的谈判要点。   “谢谢。”孙长石也不客气,他闻言站起身来,同兀自坐在沙发上的郭守云握了握手,而后一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的确,在孙长石看来,郭守云今天所透漏的这一点消息实在太重要了,这不仅仅涉及到此次的合作项目谈判,而且还涉及到了国家对苏关系的大政方针制定。目前看来,不管维克托所代表的务实派与索布恰克、久加诺夫所代表的反对派之间是不是存在隶属关系,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两派走的很近,他们彼此间甚至还有了一定的合作协议。国内目前的分析是,苏联的政坛局势微妙,争斗中有平衡,平衡中有波澜,激进派控制着如今的苏联大部分中央权力,而反对派的势力则主要集中在地方,至于说以维克托为首的务实派,他们的力量虽然比较小,但是却也有着自己把守牢固的阵地。而由此,外交部政策规划司得出一个结论,即以维克托为首的务实派,现在是处在一个待价而沽的位置上,一旦激进派真正把握了苏联的中央权力,或者说是苏联走向了全面解体,那么务实派极有可能处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向激进派方向靠拢。那么到时候,激进派虽不能说完全把握苏联或者是俄罗斯的政坛全局,至少他们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反对派的攻势,然后再徐图后策,一步步的蚕食反对派生存空间。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这种地方实力派的存在,无疑就成了鸡肋——他站的位置太靠前了,激进派一旦掌握了主动权,第一个下手开刀,肯定就是他这样的人。而此前所发生的远东军车袭击事件,显然已经表现出了这种征兆,只不过郭守云长袖善舞,而且胆大心细,他策动的一场阴谋取得了成功,才最终得以逃脱大难。不过这种牵涉到了政治的斗争,是不可能一拨过去就完事的,政治势力的迫害目的性极强,而且一旦发起,那就是一波连这一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能够在远东屹立多久,实在是容不得乐观。   孙长石作为政策规划司对苏关系问题研究专家,此前也抱着这样的观点,他甚至认为,从长远的利益角度出发,国内现在仍旧不应该与郭氏兄弟进行太多的接触,以免将来会出现外交方面的被动局面。   但是如今,随着维克托在这次谈判中浮出水面,孙长石作为富有经验的苏联问题研究专家,他立刻从中察觉到了极其不寻常的意味。对维克托这个在原苏联政治体系中经历了数度沉浮的人物,他曾经做过深入的分析,在他看来,这个在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时代飞速崛起的改革派领军人物,绝对是极富智慧与远见的卓越政治家,他在十余年前所提出的“苏联体制性改革三十六点纲要”,首开先例的提出了政治改革与经济改革应前者“慎”后者“速”的论断。他的改革提案曾经受到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两任苏联领导人的重视,只不过后来又被戈尔巴乔夫全面否定了。而目前看来,维克托在十几年前所提出的改革举措是正确的,目前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在很多举措上都与他当年的提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试想,像维克托这样一个富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所作出的每一步决定,怎么可能是无的放矢的?而他撇开激进派所主导的白宫,大张旗鼓的前来远东参加这场谈判,其本身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用意?如果说他有深一层的用意,那究竟会是什么?   这是苏联政权反对派势力向外界释放信号!综合目前所获不多的信息,孙长石更加倾向于这一可能性。   以索布恰克、久加诺夫为首的反对派与维克托为首的务实派走到一起了,这绝对是一个具有震撼力的消息,它意味着苏联激进派势力主导政局的可能性成为了泡影;意味着以西方价值观、亲向西方的苏联政治力量受到了来自传统力量的强大挑战;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苏联国内政局的动荡将不会趋向缓和,相反,还会愈演愈烈;意味着主导莫斯科中央政权的激进派,将会面临地方政治力量的全面反扑……这简简单单的一个信息,能够引申出来的情报因素太多了,即便作为苏联问题研究专家,孙长石一个人也不可能考虑的太全面,这种分析工作必须交给专门的对策智囊团去集思广益。   不过话说回来,孙长石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继不久前的调整之后,国内有必要对郭守云这个人的价值,再次做出新的预估了,而对他所采取的政策,也要做出大幅度的调整。   毫无疑问,如果维克托的务实派真的与反对派走到了一起,那么未来苏联政局最可能出现的局面,就是中央与地方的进一步割裂,按照俄罗斯联邦的政改体系来说,就是总统权威将会面临国会上下两院的全面挑战。一旦这种情况出现,郭守云作为最早挺身而出的反对派地方性代表人物,便会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地位上——为维护中央权威,打击反对派的势力扩张,激进派铁定不会放过郭守云这么一个人物,他们后续的打击措施肯定会愈演愈烈,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反过来呢,反对派则会不遗余力的扶持郭守云,力求保住他这么个“标志性”的存在,保住远东这么个远离中央权威的政治地盘。这样一来,郭守云作为处在斗争漩涡核心中的人物,反而可能借这个机会大展泳技,左右逢源了。   一个苏联激进派眼中的“大钉子”、反对派眼中的“黄金叶”,郭守云存在的价值显得异乎寻常,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呢?仅仅把他看成一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抑或是引进苏联技术的通关捷径吗?这显然有些主次不分了。按照孙长石的看法,现在应该做出决定,以进一步同郭守云展开全方面接触的时候了。   一个亲向西方的苏联抑或是俄罗斯,绝对不是国内所期盼着看到的,如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才是国内现一阶段乃至今后若干年中所必须着重对待的重点性问题。 第一九八章 风雨再来   无论是国家利益还是外交远景的战略规划,这些东西说到底,都距离郭守云太遥远了,他不关心,也不屑于去关心,在与国内合作问题上,他就只有一个基准:在不妨碍自己基本利益的前提下,拿好处办事,而且是给多少好处办多少事,没有好处?那不好意思,没空侍候了。   在孙长石通过高频加密电话与国内相关方面取得联系的侍候,郭守云在自己的私人客厅里同孙红羽闲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现在对于中远和郭氏的合作来说,就要等维克托他们与孙长石的最后协商了。像这种涉及到涉外关系问题的交涉,一般来说都是极其复杂的,郭守云琢磨着,没有几周甚至上月的工夫,他们那边不一定能达成什么最终的协议,因此,无论他还是孙红羽,目前都只能等。   “先生,”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即将临近十一点半钟的时候,尼基塔回到了客厅,她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附在他耳旁低语道,“维克托先生的意思,是把这次会面安排到晚上,他说也许那位孙先生还有些事情需要重新安排一下,如此仓促的会面并不能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什么都想到了,”郭守云心里想着,嘴上浑不介意地说道,“我知道了,那就安排到晚上吧。”   等到了郭守云的答复之后,尼基塔并没有离开,她仍旧半伏在沙发上,看样子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还有事?”郭守云瞟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嗯,”尼基塔点点头,仍旧是耳语道,“莫斯科来的另外几个客人想要见您,他们现在就在维克托先生那等着呢,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先生叮嘱我,意思是让您现在过去和他们见个面。”   “哦,这么急?没看我这有客人吗?”郭守云知道所谓的“另外几个客人”是谁,那无非就是古辛斯基一伙人。在如今这个即将实行小私有化改革的关头,五个目前俄罗斯联邦内最具财力的金融家齐聚远东,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郭守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夜猫子进宅。”他们那小脑袋里估计想不出什么好事来,所以说,郭守云并不打算与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先生,”尼基塔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弗拉基米尔先生说,您最好去见一见他们,有些事情刻意回避是起不到最佳效果的,更何况这些人目前势力越来越大,大家彼此间留上几分情面总没有坏处。”   “这是弗拉基米尔说的?”郭守云微微攒起眉头,问道。   “是的先生。”尼基塔回答道。   “怎么啦守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孙红羽说道,“如果是的话你就去忙好了,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无需那么见外。”   “呵呵,这次让红姐你猜着了,”郭守云笑着站起身来,说道,“这不是吗,有几个重要的客人在等着我呢,我得去见一见。嗯,我看这样吧,让尼基塔在这里陪你说说话,我暂时失陪一会儿。”   “去吧,”孙红羽起身笑道,“哎,对啦,妮娜呢?她这个新娘子我还没有见到呢,怎么,被你雪藏起来了?”   “呵呵,一个大活人我怎么雪藏啊,”郭守云笑了,他说道,“她一早就陪着老将军出去了。老爷子虽然上岁数了,可是心气还很盛,估计他们不转上一整天恐怕回不来,你要见妮娜的话,估计要等到晚上了。”   “晚上就晚上,只要能让我见到人就成,”孙红羽说道,“我这次过来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两件小礼物呢。”   “那成,晚上吧,晚上我和妮娜在这里设宴,好好地招待一下你这位老大姐。”郭守云呵呵一笑,随口说着,迈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从客厅里走出来,郭守云直奔楼下,他没有走前门,而是从后门饶了出去。维克托他们这次过来,被郭守云安排在了紧邻的那栋别墅里,一路过去并不算多么远,也就是四五分钟的路程。而就在这四五分钟里,他却考虑了很多东西。   毫无疑问,从昨天晚上的那一番谈话来看,维克托他们并不希望五家商业银行的势力进入远东,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果仅从财力上看,如今郭氏集团与这五家起步较早的金融巨头还有一定差距,就拿起家最早的斯摩棱斯基来说,他的首都储蓄银行发展相当迅速,据郭守云的估计,目前“老斯”同志的商业资产不低于八千亿卢布,而首都储蓄银行的储蓄款,则高达三点三万亿卢布。而与此相对应的,维诺格拉多夫的莫斯科国际商业银行,则掌握了二十三万储户的储蓄资金,虽说这些钱不是他的,但是他却能够充分的调动使用。如果说远东的央行资金被郭守云掏空了,那么全苏大部分央行分部的资金,就是被这两个家伙掏空的。   可以想见,面对这样的五个金融强人,郭守云据守远东,他可以不在乎人家,而维克托这些人却不能不对他们提起重视,至少来说,在尽可能的情况,不愿去开罪他们——自由民主的社会好啊,在这样的国家里,有钱人谁也不愿意去开罪,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政客也同样如此。   维克托等人一方面不愿意去得罪这些财大气粗的家伙,一方面又不愿意他们的势力介入远东,那么怎么办呢?郭守云琢磨着,这次自己又得跳出去唱个黑脸了。   其实唱黑脸唱红脸郭守云倒是不在乎,维克托他们不愿意得罪这些财大气粗的家伙,他郭守云可不在乎,说白了,大家都是有钱人,古辛斯基五个人的财团虽然强大,但如果跑来远东玩什么“猛龙过江”,那他这条浑江蛇至不济也能咬下他们几块鳞来。对于郭守云来说,他现在真正纳闷的是,这些和他本性相同的家伙们到底想干什么,在他的记忆中,七大寡头在俄罗斯横行的若干年里,这些人都一直视远东为鸡肋,除了后起的阿布在远东做了点铝业生意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朝这边发展过。现在这些家伙冒冒失失的跑来远东,难道真的是打算给莫斯科的叶氏充当打手?难不成随着自己的离奇转世,这些无恶不作的野心家也离奇的转性了?   带着这一脑门子想法,郭守云穿过秋风吹拂下的别墅区甬路,施施然的走进了维克托他们所下榻的护卫森严的小别墅。   这才一进别墅院门,郭守云就看到了披着一件灰色风衣的弗拉基米尔,此时,他正站在两名警卫的身边,不知道低声的吩咐着什么。   “守云,你来啦。”弗拉基米尔显然也看到了郭守云,他撇下那两名警卫,快步朝郭守云迎了过来,同时招呼道。   “嗯,我刚听尼基塔跟我说……”郭守云笑了笑,刚把话说出口,便被弗拉基米尔打断了。   “是我让她去催你一下的,”弗拉基米尔伸手拉住郭守云的胳膊,将他引到甬路一边的苗圃前面,“我们此前都低估了斯模棱斯基他们的野心,这些人现在是老虎,他们撩起力爪准备咬人了。”   “噢?”郭守云一愣,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斯模棱斯基牵头过来,已经对维克托先生挑明了他们的意图,”弗拉基米尔皱眉说道,“原本我们的估算是,这一次他们来远东的目的,应该是在小私有化改革方面,最近斯模棱斯基雄心勃勃的打算要进军建筑业,此前,他不仅拿下了莫斯科改建工程的全部招标,而且还通过灰色手段挤垮了斯大林格勒的十二号工程联合。因此我们认为,这一次他们几个人齐来远东,可能也是打算以这方面的动作为突破口,打入远东市场。可是就在半小时前,他们联袂来见维克托先生,开口就明言,要你把远东传媒集团交出去,而作为回报,古辛斯基的大桥银行,会向远东商业银行转注一笔资金,其资金总数不低于……”   “他们这是做梦!”不等弗拉基米尔把话说完,郭守云就上火了,他大声说道,“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他们把我郭守云当什么,一块牛排吗?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要我的传媒集团,一句话,门都没有。”   郭守云知道,古辛斯基这个传媒大亨是要正式开始向苏联传媒业发起攻势了,但是他的首选目标显然是错误的,尼基塔控制下的远东传媒集团是什么?那是郭守云的命根子,是郭氏集团对远东实施有效控制的强有力武器,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仗着有钱,一开门就要拿走郭氏集团的命根子,这不是明摆着要骑到他郭守云的脖子上拉屎吗?   听到郭守云的口气强硬,弗拉基米尔似乎松了一口气。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现在这五个财大气粗的家伙联合在一起,维克托他们这一股政治力量也不敢轻易开罪,而且按照维克托的猜测,这肯定是白宫方面在背后挑唆的结果,这是他们为整垮郭守云而采取的第二步计划。现在,面对来势汹汹的五大新兴财团,维克托他们无法为郭守云提供更多的帮助,这是富豪之间的战争,是金钱对金钱的博弈,受金钱支配的政治因素,在这样的博弈中,只能退避三舍。 第一九九章 火药味十足的开局   泥菩萨尚且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像郭守云这种拥有了身份和地位的人呢,当然,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五个野心家的要求直接触犯了他的利益底线,他,更准确的说是郭氏集团,不能没有远东传媒这个喉舌,输了个武器,郭守云将会输掉一切。   “守云,我们也知道远东传媒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弗拉基米尔表情严肃,他说道,“不过维克托先生的意思,是如果在你和斯模棱斯基他们之间发生冲突的情况下,我们能够给与你的帮助将会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他们五个人中,斯摩棱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态度还不明确,尤其是别列佐夫斯基,他同古辛斯基有着商业利益上的直接矛盾。所以,维克托先生专门让我叮嘱你,一会儿与他们见了面,即便是撕破脸也要注意态度,态度强硬不等于态度恶劣,如果能够抓住他们之间所存在的矛盾,然后逐个瓦解,那就最好了。”   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有商业利益上的直接矛盾?这一点郭守云还真是不知道。他现在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天真,以远东为自己的立足之本,并不意味着要将自己圈死在这个地方,那并不是最稳妥的发展策略,相反,这更等同于固步自封,等同于坐井观天。如果当初自己对多远东以外的地方投注一些目光的话,那凭借着手下的资源,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察觉到其它五大商业银行的发展动向,察觉到他们是不是有联合起来排斥自己的意向,那样的话,自己现在怎么会落得这么被动?被人家直接欺上门来了还茫然不觉。   “我知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懊悔的这一点心思,很快被郭守云抛诸脑后,对他来说,做大事的人是不能后悔的,也没有时间去后悔,事到临头了,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去面对。   “现在他们在哪儿?”郭守云握住弗拉基米尔的手,轻声问道。   “就在里面客厅。”弗拉基米尔回答道。   “我岳父他们呢?”郭守云接着问道,“和他们在一起?”   “嗯,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维克托先生正在同他们谈一项借款的事情。”弗拉基米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   “哦?”郭守云一愣,随即感激地看了弗拉基米尔一眼,说道,“原来是这样,好的,我知道了。”   “你现在进去吗?”站在郭守云的对面,弗拉基米尔说道。   “嗯,我去会会他们,这五个人里,我只和斯模棱斯基有个几次接触,其它老几位我还真没见过,今天我就去开开眼,看看谁要从我手里把远东传媒拿走。”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那自己多注意,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弗拉基米尔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祝你好运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郭守云笑道,“老大哥,这次的战争看来是无可避免了,不过你尽可以放心,只要我郭守云能够挺过这一关,那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你把列宁格勒副市长的位子搞到手。”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出人意料的是,弗拉基米尔回以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他说道,“这个副市长的人选,也许在今天的会面之后就能决定下来了,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给老师提供了一个人选,我想在这一点上,老师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郭守云看到了弗拉基米尔苦笑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怒,他预感到,这位未来俄罗斯铁腕总统与石油大亨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矛盾,或许从现在起就已经埋下了种子。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弗拉基米尔真是够能忍的,他直到二十年后才对霍多尔科夫斯基正式动手,那也就是说,这一丝因利益矛盾而产生的仇隙,他足足忍了二十年。   “老大哥,凡事要对自己有信心,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没资格妄论胜负。”带着一丝新的感悟,郭守云最后说了一句,而后迈开步子,径直朝别墅正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郭守云修长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别墅的正门内,弗拉基米尔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真是由衷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顺利度过这个关头,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利益从这次远东之行开始,已经和这个年轻人的利益产生了直接的联系。   作为曾经的度假地,郭守云这个别墅区的大多数别墅在构造上基本相同,最底层的一个大客厅,都是处在进门的回廊尽头处。   郭守云不紧不慢的走进别墅正门,穿过回廊,也不换鞋子,就那么径直走进了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此刻满满堂堂的呆了十好几个人,而除了那些站在周围、一看就是保镖的壮汉之外,客厅中央围成一圈的四条沙发上,还做了七个人,而在这七个人中,郭守云认识并且打过交道的,就只有维克托、索布恰克、丘拜斯以及斯模棱斯基,至于说那个正对着门口方向而坐、身材短小且满脸横肉的家伙,郭守云虽然是第一次见,可也知道他就是脚踩俄罗斯黑白两道的别列佐夫斯基。   “呦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郭守云一进客厅,就一面快步朝沙发的方向走,一面语气稍带夸张地笑道,“有几个客人过来谈了点重要的事情,让各位久等了。”   “郭先生,”背对着郭守云而坐的斯摩棱斯基,闻声首先站起来,他拧过身来,满脸笑容的对郭守云说道,“你太客气了,今天应该说是我们几个来的有些冒昧才对,毕竟这短时间是你大喜的日子。”   斯摩棱斯基这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坐着的几个人中,只有自己起身了,而在他边上,脾气向来暴躁的古辛斯基,正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目光打量自己呢。   其实说起来,这也怨不得斯摩棱斯基,他这个本身就性格矛盾,哗啦起钱来,他的胆子比谁都大,可要在这刀来枪往的真事上,他的胆子又小的出奇,再加上前段时间他在郭守云的手里吃了大亏,所以说本能的就对这个年轻人有了畏惧心理——当然,他所畏惧的也并不是郭守云本人,而是他背后的那些政治势力。老实说,这一次五大商行的头头齐来远东,向郭守云施加压力,其中最没底的就是斯摩棱斯基,他是既不敢得罪古辛斯基一干人,又不想得罪郭守云,因此,他在这件事情上观望的态度要更浓一些。   “久等一会儿没关系,我们都知道郭先生是大忙人,”一个年轻的声音不阴不阳地说道,“昨天先生新婚大喜,我们前来拜会,结果却无缘得见,今天总算不错,多少我们总算是有机会与先生见上一面了。”   不用问郭守云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在五条金融大鳄鱼中,年方二十八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无疑是最年轻的一个,这个靠卖假酒出身的伪共青团员,起家的过程太顺利了,所以就有些忘乎所以了,这谈话还没开始呢,他说话就已经带上刺了。   “怎么着?这就要开打?”郭守云走到客厅中央,捡了一个空位坐下,把二郎腿一瞧,目光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一圈,而后心里琢磨着,嘴上却学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口吻说道,“大忙人还不敢当,只不过郭某在远东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总不可能什么人来了,我都要见上一见吧?比如说那些贩卖假货的,和他们接触了,那岂不是有失身份?”   郭守云本身就是带着气进来的,而霍多尔科夫斯基这开门见山的讥讽,更等于是给他火上浇油,因此,他在言语上的反击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就指着和尚骂秃子,把霍多尔科夫斯基讽刺了一番。   “你……”霍多尔科夫斯基哪能听不出来郭守云话中有话,他那张看似斯文的小白脸,顷刻间涨的通红。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小霍原本就对自己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耿耿于怀,而在坐的大都瞧不起他,原因也在于此,此刻郭守云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捡了最难听地说出来了,小霍自然感觉无法忍受。   “咳!”一声深沉的轻咳在客厅里响起,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别列佐夫斯基开口了,这位敢于雇佣克格勃少将刺杀弗拉基米尔的强人,绝对有一定的威严,因此,面对他的这一声咳嗽,年轻气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早就听说郭先生年轻有为,如今初次见面我才发现,原来先生比外面传扬的还要年轻。”嘴里说着这么一番话,别列佐夫斯基微笑着欠起身来,朝郭守云伸过了一只大手。   “鲍里先生过奖了,”郭守云同他握了握手,笑道,“同你相比,我郭守云只能算是一个晚辈,这年轻是真,有为,呵呵,还愧不敢当。”   “呵呵,郭先生太谦虚了,”别列佐夫斯基抽回手,微笑着说了一句,而后突然转过头,对坐在右侧的维克托两人说道,“维克托先生,你们所提的那件事,我没有意见,等回到莫斯科之后,我会马上着手办理的。不过现在……嗯,不知道两位先生能不能暂时回避一下?给我们行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维克托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正好,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有一盘棋没有杀完,你们几个年轻人聊吧,我们到楼上去。”   维克托说着,绕过沙发,在经过郭守云身边的时候,他伸出手来,在后者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而后扬长而去。 第二零零章 全都想得美   “看起来咱们的维克托老爷子对先生你很是器重啊。”维克托临走时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别列佐夫斯基的眼睛,他等到两个老头的身影都消失在厅侧走廊之后,这才摆弄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笑眯眯地说道。   “呵呵,器重谈不上,他毕竟也是我的岳父,”郭守云在沙发上欠着身子,同其他几位身价不菲的豪客们一一握了握手,而后仰身躺倒在沙发里,语气轻巧地说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里里外外的总会有些差别,有翁婿这一层关系在,老爷子一直以来也都对我颇为照顾。”   “那这么说起来,郭先生与维克托老爷子的关系,应该是相当不错了。”维诺格拉多夫也是第一次同郭守云见面,说实话,此前他对这个盘踞远东的中国小子并不怎么关注,毕竟他们彼此间没有利益攸关的交集。   “维诺格拉多夫先生是吧?”郭守云看着眼前这个带了点秃顶的中年人,笑道,“对于你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是不好回答。关系相当不错?呵呵,这要分什么时候了,难道维诺格拉多夫先生还相信什么永不褪色的交情吗?”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五个巨头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在远东迅速崛起,主要还是依靠维克托在背后所给予的支持,因此,维克托这个政坛老狐狸,显然就是他最坚强的后盾。从这一点上看,这一次如果想要顺利逼迫郭守云交出远东传媒,那就必须首先打破他在这方面的幻想,从而正确认识他所面对的局面。   可是而今呢,他郭守云还不等几个人说什么呢,自己就先把这个最坚强的后盾给扔了,这是什么逻辑啊?都说这个中国小子从不按正规的牌理出牌,如今在这一点上,五个巨头算是真的认识到了。   既然郭守云上来就放弃了自己的头号阵地,那接下来没说的,直接介入正题的谈判显然是明智的选择。几个人交换了一下颜色,由古辛斯基自己出面说道:“看得出来,郭先生是个聪明人,跟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我们也就不兜圈子了。这一次,我们几个来远东的目的,相信郭先生也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看法?”   “这位就是古辛斯基先生吧?”郭守云取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而后微微垂着头,看着桌面上一个精致的茶杯,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听说几位这次来远东,是为我的远东传媒而来的?”   “是这样的郭先生,”斯摩棱斯基这时候笑道,“古辛斯基他目前正在调整桥财联的主营方向,并打算向传统的新闻媒介机构转型。郭先生想必也知道,现在国内的传媒机构一片散沙,要想在短期内迅速而有效的占领一片市场并不容易,所以呢,所以这个……这个……”   斯摩棱斯基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郭守云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冷,甚至冷的渗人,出于胆小怕事的本能,再加上之前对郭守云的畏惧,斯摩棱斯基有些肝颤。   “所以古辛斯基就打算同郭先生你打个商量,斥巨资收购你名下的远东传媒,并以此作为他转向经营的第一步。”皱眉瞟了斯摩棱斯基一眼,维诺格拉多夫接着替他说道。   “妙哉,妙哉,这个借鸡生蛋的办法的确不错,”郭守云嘿嘿一笑,不无嘲讽地说道,“不过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古辛斯基先生要与我做这笔交易,那你们其余四位老大哥跟来做什么?难道说我与古辛斯基先生之间的交易,能给各位带来什么好处吗?”   “郭先生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霍多尔科夫斯基仍旧是那一副不阴不阳的腔调,“如今我们五家商行已经占据了国内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金融资源,彼此间的利益可谓是休戚相关,对古辛斯基有利益的事情虽然未必对我们全都有利,但是他的大桥要转向经营,却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毫无疑问,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是在向郭守云施加压力,他们五家利益休戚相关,那也就意味着郭守云的郭氏集团将会处在更加不利的地位上。   “噢,是吗?”郭守云失声笑道,“那这么说,要拿走我的远东传媒,也是在座各位的一致看法喽?”   郭守云说着,用淡漠的目光逐一扫过面前的五大巨头,并将最后注意力,停留在了斯摩棱斯基的身上——在他看来,这五个人中,手里掌握着首都储蓄银行的斯摩棱斯基,显然是最好的一个突破口。这家伙胆子最小,他虽然财力雄厚,但是对政权这个东西一方面没有野心,一方面充满畏惧,如果从政治权力的角度出发,斯摩棱斯基显然是最听话的“乖宝宝”。   果不其然,面对郭守云的目光,斯摩棱斯基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瞅瞅坐在对面的别列佐夫斯基,又瞅瞅坐在左侧的古辛斯基,脸上那份忐忑,真是让人感觉他颇为可怜。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圈子原本就是胆大心狠的人才能混的,斯摩棱斯基固然有一些商业头脑,可是他的性情却决定了他那暗淡的前景。   “守云,我好歹也痴长几岁,这么称呼你不过分吧?”维诺格拉多夫看来并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僵,他笑道,“其实咱们大家都是生意人,所以最为看重的无非就是利益。你手里握着远东传媒,这对莫斯科的一部分人来说,始终是令他们寝食不安的最大威胁,现在有个机会把它扔出去,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我们也知道你在这一片领域里花费了不少心思,那是你的心血,你不想舍弃它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一次我们过来,提前就想好了折中的办法,只要你把远东传媒交出来,那你不仅能够得到古辛斯基在资金方面的超额回报,还能够得到新西伯利亚地区的大笔好处。”   “不错,相信守云你也知道了,白宫如今已经出台了小私有化改革的具体政策,最迟不晚于明年二月份,这份改革措施就会全面颁行,”别列佐夫斯基接着说道,“如今,只要你交出远东传媒,那么我可以用自己的信誉保证,整个新西伯利亚地区小私有化改革的潜在利润,将会全部交给你们郭氏,到时候有任何一方插手,都是与我们六家财团作对。”   “好大的手笔。”郭守云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要说起来,如果不是远东传媒过于重要,这份交易还真是令人难以推拒,别列佐夫斯基说的很简单,但是其深一层的含义,却是再告诉他郭守云,只要交出传媒,那么他们六家财团,今后就走进同一个利益圈子了。这可能是白宫方面在拉拢他,也可能是五家巨头自己的意思,但是最可惜的是,郭守云不会接受这份好意,因为失去了传媒,他就等于是失去了一个生存下去的保障。   “谢谢几位老哥的好意了,”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不过我郭某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一贯的方针,就是立足远东,而后向外扩展贸易。至于什么新西伯利亚,呵呵,我没有兴趣,那里的好处,你们谁想要谁要,千万不要拿它来和我做什么交易。至于说古辛斯基想要我的远东传媒,那可以,我可以把它原封不动、全息全影的交出去……”   听郭守云说到这里,五家巨头脸上的表情各异:霍多尔科夫斯基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早就盯上新西伯利亚这片地方了,他此前与郭守云针锋相对,就是出于一种嫉恨的心理,因为郭守云一旦接受这份条件,那么他就成了这场交易中的利益牺牲者;而斯摩棱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则是一脸的诧异,他们没想到郭守云竟然会这么好说话;古辛斯基精神一振,他感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就要拿到手了;别列佐夫斯基则是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郭守云肯定还有后话。   “不过作为交换,”果然,郭守云口风一转,继续说道,“我也不需要古辛斯基先生的巨额资金转注,因为在我看来,远东传媒是无价的,任何人想用金钱把它买走,对我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交易。此前你们也说了,古辛斯基先生要转向经营,那好啊,你看中了我的远东传媒,那你尽管拿走,相对的,你也把现有的桥财联交给我,咱们以物易物,两不亏欠,皆大欢喜……”   “你想得美,想要我的桥财联,我怕你一口吃下去会撑死。”古辛斯基这个来气啊,如果说远东传媒是郭守云的命根子,那桥财联就是他古辛斯基的全部了,没有了桥财联的古辛斯基,那和一只流浪狗没什么区别。   “你比我想的更美,想要我的远东传媒,我还怕你吃下去会反胃呢!”郭守云也不客气,他叼着烟卷,针尖对麦芒的回击道。   “唉,大家都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有话好好商量,咱们……”看着瞬间升腾而起的火药味,斯摩棱斯基连连搓动着大胖手,讪笑着打圆场。   “没什么好商量的,”“嗖”的一下将手中的烟头抛进烟灰缸里,郭守云斩钉截铁地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无意向远东以外的地区扩充势力,但是在远东,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搞风搞雨,在这里,别说是我的远东传媒,即便是一块最不值钱的地皮,你们也别想拿走!” 第二零一章 彻底谈崩   在拿走远东传媒的问题上,五位巨头知道郭守云不会那么痛快的应承下来,他们提前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先后准备了三条应对措施:资金购买、新西伯利亚利益的出让、联手的威压,在他们看来,将这三点有效结合起来,就不愁郭守云不认头了。   可是而今呢,郭守云这种强硬的态度,显然超出了五位巨头的料想,他已经把所有可能性的条件全都堵死了,瞧瞧他那话说的,别说是传媒集团,即便是最不值钱的一块地皮,他都不会拿出来做交易,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可谈的?   斯摩棱斯基眨巴着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呢,他现在倒显得老神在在了,本来嘛,郭守云不接受条件,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他对新西伯利亚觊觎已久,那里的几大油田让他垂涎三尺。维诺格拉多夫摆弄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完全是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从莫斯科买了一戏票,然后不远万里跑到远东看戏来了。   要说在五个人中,有着最多利害关系的,就是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月前,两人同时挥军杀入莫斯科第六电视台,别列佐夫斯基率先拿到了这家电视台百分之十二的股权,而古辛斯基却后来居上,一举夺走了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从而在这一场“古别之争”中暂时占据了上风。   别列佐夫斯基可不是个善人,别看他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可是这高级知识分子要是为起恶来,那更是流氓都挡不住,更何况这家伙起身就带着黑道的色彩,他能吃这亏吗?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别列佐夫斯基直接找上了古辛斯基,要将他手中的第六电视台股份买走,可惜,古辛斯基同样是有钱有势,人家不鸟他,于是双方开始大打出手。先是别列佐夫斯基命人暗杀了古辛斯基的一个亲信,随后又把这个亲信大卸八块送到了古辛斯基的家里,以此作为警告。而老古也不示弱,他让人绑架了别列佐夫斯基刚刚看中的一个女人,然后又把这个女人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送还回去,以此作为报复。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打起来,打了个不亦乐乎。   作为借助苏联乱局起家的几大寡头,尤其是最早起家的五个人,他们说白了,都是金融痞子,他们在商场上的竞争根本不按正常的手段走,那种利用股市进行收购、兼并的策略他们不屑于去用,而且也没有用的条件,因此“古别之争”完全是黑道做派,上不了台面的。   两大豪商之间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争斗,最终引起了白宫的注意,拿这些人,白宫也没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因为他们唆使杀人就把他们法办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正常的司法法规对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这样的人来说,就等同于一张废纸,根本不具备任何强制效率。因此,为了解决他们之间的争端,唯一能够采取的方法就是调停。   就这样,居心叵测的白宫,在几天前将莫斯科五大商行首脑召集到一起,一方面全面调解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将这两摊祸水,引向远东的郭守云。按照白宫的调解建议,有心全力挺进传媒行业的古辛斯基,可以想办法拿下远东传媒集团这个大肉饼,相对于一个小小的莫斯科第六电视台来说,这个大肉饼绝对更有价值,而作为交换呢,别列佐夫斯基应该在这个过程中出一份力,以换得古辛斯基手中的股权。   当然,在古辛斯基看来,郭守云手里的远东传媒集团,的确比电视六台有价值的多,他早就对这个控制了远东近十个州的传媒网络垂涎三尺了,只不过他也知道,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这块肉饼从郭守云的手里抢过来——那小子的财力虽然不算多么雄厚,但是他在远东的势力根深蒂固,自己巴巴的跑去那边找不自在,估计只能惹上一身骚。而若是有了别列佐夫斯基的帮忙,再加上白宫的暗中协助以及另外三家巨头的鼎力加盟,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他郭守云在远东实力再强,也不敢跟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硬撼吧?   就这么地,五个巨头一起来了远东,可是一个很关键的,那就是这五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其中三家与郭守云没有任何冲突,人家巴不得这黄皮肤的小子在远东玩他自己的呢,尤其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还琢磨着怎么在这场谈判中打破水呢,谁还能指望着他出多大力啊?   “守云,你可要考虑好啊,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别列佐夫斯基有些上火,他感觉郭守云过于嚣张了,要说在如今的苏联,面对他们这五个人,还有谁敢不多少卖些面子啊?郭守云作为一个外来人,竟然在初步的协商中就一口把话说死了,这岂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鲍里斯,你真认为我这是意气用事吗?”郭守云洒然一笑,不屑一顾地说道,“抑或是说你认为我郭守云软弱可欺?你们几个看中我什么东西,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从我这拿走?”   “你的东西?什么是你的东西?”古辛斯基绷着脸说道,“远东传媒集团你是怎么拿到手的?你花了多少资金?说白了,你那是巧取豪夺、空手套白狼骗过来的,如今……”   “如今什么?!”不等古辛斯基把话说完,郭守云挺身而起,他将手中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直言不讳地说道,“不错,远东传媒的确是我骗到手的,那又怎么样?我身上有多干净我自己知道,可你这头肥鹅恐怕比我要黑的多吧?拜托,嘲笑别人的麻子之前,请先看清楚自己那张凹凸不平的鬼脸。”   “大家都冷静,都冷静……”郭守云摔打火机的那一声脆响,把斯摩棱斯基吓了一跳,他噌的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满脸堆笑的连声劝解道。   “我已经很冷静了,”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还是那句话,我的郭氏集团,只立足远东,绝不向远东之外的地方扩充,至于说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不在乎也不关心。但是谁要想打我这远东的主意,那也请提前思量一下值不值得,要伸手可以,要动刀也成,不过这一手一刀的最好能直接把我郭守云置于死地,否则的话,我这个人眼里可不揉沙子,有一手我还一手,有一刀我就还一刀,各位自己看着办吧。对不起,今天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各位这里我就恕不奉陪了。”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茶几,大跨步的朝门口走去。   “站住!”古辛斯基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瞪着郭守云的背影喊道。   “先生请留步!”站在客厅左侧的一个壮汉,显然是古辛斯基的保镖,他一伸手,拦在了郭守云的面前,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好强壮的胳膊,”被拦住去路的郭守云不怒反笑,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大汉的胳膊上捏了捏,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想要了是吗?”   同眼前这个大汉比起来,郭守云的身材实在有些相形见绌,这要打起来,估计人家一只手就能把他捏死,可惜的是,这里是远东,而且还是郭守云居住的老巢,要是在这地方他被人家一个保镖收拾了,那这人也做得太窝囊了。   随着郭守云这笑眯眯的两句话,原本站在大厅门口处的两名士兵,已经把背上的突击步枪摘了下来,在两声“咔嚓”脆响中,那黑洞洞的森冷枪口,齐刷刷的瞄向了大汉的后脑勺。看那样子,再有个一言不和,他们就真敢开枪打人了——这些当兵的才不管谁对谁呢,他们只知道上面的命令是保护别墅区的安全、保护郭守云的安全,其他的,一律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滚开!”沉默了良久的维诺格拉多夫终于开口了,他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嗓子。   他这一嗓子也不知道是喊给谁听得,反正听到这一嗓子之后,那个大汉讪讪的退到了一边,将郭守云的去路让开了。   “这才对嘛,”郭守云仍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上前一步,替大汉弹了弹肩头上的一丝尘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没错,可也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的小命赔上,你说呢?”   “是……是,先生。”郭守云处在如今的地位上,说话自然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威严,他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带给大汉很大的精神压力。   “明白就好,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立刻离开远东,有多远跑多远,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玩的地方。”伸手在大汉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与他错身而过,大跨步朝门口继续走去。   “郭先生,希望你将来不要为自己今天的固执而后悔。”当郭守云走到回廊前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悠然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郭守云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鲍里斯如果不满的话,那不仿做一下尝试,我郭守云全都接下了。”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回廊内。   “这是怎么说的啊,这是怎么说的啊……”斯摩棱斯基一脸的沮丧,他摩搓着双手,嘟嘟囔囔地说道。   “嘿嘿,有性格啊,有性格,”霍多尔科夫斯基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口说道,“各位,我莫斯科那边还有些急事,两小时后的班机,嗯,开来还赶得上。”   “呵呵,那咱们就做个伴吧,”维诺格拉多夫将郭守云摔在桌上的打火机拿起来,随手揣进口袋,同时笑呵呵地说道,“哎,幸好,这次不用空手而回啊。”   “啊,哈哈……”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失笑出声,他一面跟在维诺格拉多夫的身后朝外走,一面还哼唱起来……“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第二零二章 纵身一跃   一场持续不到半个小时的谈判,最终以彻底破裂的方式收尾了,郭守云知道,当那五个家伙离开远东,正式返回莫斯科之后,一场有名有暗、金钱对金钱的战争,就要拉开帷幕了。他那强硬的态度,至少会把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得罪个彻底,这两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在达不到目的时候,甚至不惜采用极端的手段。   还是那句话,生意人嘛,任何事情都以生意为重,商人求财不求气,如果可能的话,郭守云也愿意和这些大佬们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求合作,社会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还可以求同存异呢,何况几个金钱至上的商人?可话说回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根本没有什么退路,和五大巨头心平气和的谈,谈成了,他郭守云是一个死,谈不成,态度强硬与否根本没有差别,事情发展到最后,他还是免不了要拼力一搏。既然这条路注定了是进退维谷,那他还不如纵身一跃呢,没准这后面等着他的,就是一片海阔天空。   五个巨头在郭守云面前吃了一个憋,之后没过两小时就全都乘飞机离开了远东,对他们来说,这里毕竟是郭守云的地盘,他们本身的能量再大,财力再雄厚,也不敢在这里久待,如果郭小子真犯起浑来,那要收拾他们几个就和捏死几只小鸡子一样容易。   五个家伙走的时候,郭守云没有去送,他甚至都没有去理会这件事,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颜面可讲了,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各自做好准备,然后厮杀个鱼死网破了。   喧嚣了一天的哈巴罗夫斯克,随着夜幕的降临,再一次沉寂下来,而对于坐落在市区南郊的“郭氏庄园”来说,今天晚上注定要与往日不同,时近七点半钟,这里的喧嚣还没有沉寂下来。从别墅区的门前看过去,可以看到一辆辆载满士兵的卡车,正缓缓地驶入别墅区。这些士兵属于远东军区直属的内卫连队,从今天起,他们将会常驻别墅区,以加强这里的安全保卫工作。按照军区方面的指示,从明天开始,别墅区的外围墙体将会加高到三米,而在墙体上,除了要架设电网之外,还将会安装军用的三角定位探测装置。老实说,如果按照这样的改造方式,等工程完工之后,这里将成为远东防守最严密的一处……监狱。   对别墅区进行严密改建的要求,并不是郭守云提出来的,与此相反,他本人对这种如临大敌的做法,实在有些不以为然,像这些举措,都是由索布恰克提出来,并且直接由维克托向军区方面交代的。他们实在是太了解别列佐夫斯基那些人了,他们这些家伙说好听了是商人,是的难听且现实一点,就是无恶不作的亡命徒,他们要对付自己的敌人,往往会采取最简单而且又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干掉了事。因此,既然和他们之间的冲突无法避免,那么郭守云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别墅区的防卫工作要做好是很容易的,远东军区别的没有,经验丰富的士兵到处都是,上百号人往别墅区一屯,有谁想在这里搞出点事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一个关键问题在于,郭守云不可能整天呆在别墅区里,那可就真成了蹲监狱了,他得出门,得去处理公务,而当他出门在外的时候,也就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时候了。为了将安全系数增加到尽可能高的程度,维克托的建议是,一方面,让正在改组中的安全委员会与内务部警察机构还有莎娜丽娃的帮会提高警惕,另一方面,则要加强郭守云以及他身边几个重要人物的随行保卫力量。至于这后者,似乎也并不怎么困难,目前安全委员会改组,大批原来的精英特工被遣散,只要舍得花钱,什么样的人都能请的到,而郭守云现在就不缺钱,他穷的身边就剩下钱了,手底下养十几二十个全能型的杀手保镖毫无问题。   就这样,随着与五巨头谈判陷入僵局,整个郭氏集团内部,进入了全面的戒备时期,郭守云现在要等,等某些人率先出手,而后,他便会展开全面的报复,不择手段的报复。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像黑帮火并,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剑的,到处都血腥味十足,可苏联这一阶段的现实就是如此,这里没有体制完备的市场竞争制度,包括郭守云和五大巨头在内,他们目前的财团状况,完全就是家族式的,而不是上市类的股份集团。像这样的企业集团,彼此间要想击溃对手,实在是困难重重,除非谁能一次性出手,打断对方的所有商业链条,而要做到这一点,出手的人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正是因为如此,郭守云以及五大巨头,他们的背后全都有着黑色的背景,尤其是别列佐夫斯基,他本身就是莫斯科周围地区最大的地下帮会头子,另外,还与苏联境内无数个帮会组织有着密切的联系。   不站在郭守云的角度,设身处地的考虑这一场冲突,任谁也难以想象这即将到来的斗争会有多么激烈,至少从得到郭守云与五大巨头将要发生冲突的消息之后,莎娜丽娃已经通过电话与帮会内的主要头目取得了联系:从即日起,帮会必须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尤其是濒临新西伯利亚的雅库特共和国内各个分部,因为仅仅一州之隔的新西伯利亚,就是“自由俄罗斯”的地盘,而这个帮会的头目别列亚科夫,恰恰是别列佐夫斯基的“打手”。   别列亚科夫的“自由俄罗斯”,是盘聚在新西伯利亚的最大地下帮会,帮会内仅正式成员就有数万之众,这要是一旦与莎娜丽娃的帮会发生冲突,那就不是好玩的了。不过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了,他们这种深藏在地下的帮会战争,现在的苏联政府是干涉不了的,不说别的,就在警察局里,都有很多人穿上制服是警察,脱下制服就成了帮会成员,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除了一刀一枪的凭实力火并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不过对于此时的郭守云来说,有一点他是比较放心的,那就是他现在所要面对的,不太可能是五大巨头的联合反扑,通过今天上午那场谈判他看出来了,这五个家伙表面上联合一致,可实际上他们也是貌合神离。而从现实的情况来分析呢,郭守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首先,他郭氏集团的利益集中在远东,而五巨头的利益,则集中在远东以外的苏联其它地区,从这一点上考虑,他与这五个家伙并不存在实际的利益冲突,如果这次不是古辛斯基觊觎他的远东传媒集团,他郭守云与这五个家伙可能长期内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其次,正因为五巨头的利益基础,都集中在远东之外的其它地区,而且中心都位于莫斯科,因此,从最根本的角度来讲,这五个家伙之间才应该真正存在矛盾。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五头老虎蹲在一起,如果说他们之间没有猜忌,没有矛盾的话,那可真是见了鬼了;最后一点,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他郭守云虽然起步晚,但是发展的速度却很快,与五巨头相比,他的实力虽然相对较弱,但是却也不容小觑。这兔子急了还能蹬死鹰呢,更何况是一个基础扎实、实力雄厚的郭氏集团呢,五大财联联起手来,自然能够把他郭氏置于死地,可是郭氏临死前的一记反击,肯定也能让对方付出沉重的代价。   把这三点列出来,然后再逐个分析五巨头:斯摩棱斯基那个胆小鬼敢对郭守云下手吗?不说别的,送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从他那份秉性来看,郭守云可以断定,只要自己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这家伙估计连摇旗呐喊的动作都不敢做;下来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从今天谈话时这两人的前后态度来看,郭守云觉得他们或许会在一定的时候对自己下手,但却绝对不会站出来打头阵,他们心里想的更多的,应该是坐山观虎斗,并随时准备着收拾残局、抄底捞好处;再之后是别列佐夫斯基,这家伙是肯定要对自己下手的,不过他在前期估计也不会搞出太大的动作来,因为他目前在五巨头中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他要将这种优势保持下去,那就不能在这场争斗中折损太多,以免为其余四人所乘,导致最后得不偿失。考虑清楚这些,郭守云琢磨着,这交手的第一回合,多半是由古辛斯基做出头鸟,而这一回合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郭氏今后所要面对的形势,所以说,这第一回合至关重要——古辛斯基不动手则以,动手就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让剩下的人心生忌惮,从而产生进一步的内部裂痕。   人这一辈子不管做什么,总会遇到这样抑或是那样的危机,而在这些危机面前,认孙服软是没用的,自己必须迎头而上,在这方面,郭守云认识的很清楚,而且这一次的危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机遇。五巨头为什么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来欺负他郭守云?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还没有将郭氏看做一个对等的力量,他们认为郭氏力量小,是一个软柿子,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既然如此,那好,大家来打一场吧,人人打个满脸花,那这些家伙就会明白一个道理——这个姓郭的中国人虽然个子小,身材也很单薄,但是下手却很黑。只有让他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如今的“五巨头”,才会变成“六巨头”,他郭守云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高处,底气十足的大喊一声:“这是远东,你们谁敢来?!” 第二零三章 务实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如今的郭守云恰恰就是如此,他就是在擦拭猎枪,时刻准备着在豺狼上前的时候,狠狠给他们来上一下子。不过话说会来,准备开战是准备开战的,日常的生意却不能不做下去,“若是听了剌剌沟叫唤老百姓就不种地,那天下人早就死光了。”   和五大巨头的谈判彻底谈崩了,但是反过来,郭守云与中远的谈判,却进行的相当顺利。至于说孙长石同维克托等人的接触,郭守云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但是他却知道,在自己婚后的几天时间里,国内陆陆续续的又过来三批人,这些人是以商贸考察的名义过来,却闪电般的同维克托等人进行了若干次的会面。   就这样,在郭守云大婚后一周之后,维克托正式转告郭守云,他与中远的合作项目可以展开了,至于说合作的底线,也就是中远所需要的东西,郭氏集团可以秉着不危害苏联国家利益、不涉及高精尖技术终端、不出让转移科研项目专属等若干项原则,在更广阔、更有前景的诸多方面,与中远拓展贸易。   这三项限制咋一听说得很全面,实际上,却是相当的笼统,如果仅仅按照这三项限制去做,郭守云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意可以碰,什么样的生意不可以碰。当然啦,他也知道,维克托说是把贸易的全部决定权都交给他,实际却只是口头上一说罢了,今后每次同中远进行大项目的合作,自己势必还要提前向几个老家伙请示,而他们之所以敢给自己这么大权力,其根本原因,就是自己足够聪明,能够明白这里面的深层次含义。   九月二十三号,中远北方集团全权代表孙红羽,与远东郭氏集团当家人郭守云,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南郊的别墅区正式签订了双方的长期贸易协作项目书,同时签署的,还有一份中远北方集团程控轧钢机的采购草案。按照这份草案,中远北方集团将会斥资八点七亿人民币,从郭氏集团手中购买由阿穆尔机械制造厂、雅库茨克工程机械局、萨哈林重工所生产的二十六套程控轧钢机设备。这二十六套轧钢机机组,将有中远北方集团转售给中国宝钢钢铁集团,用以替换此前他们所使用的索尼重工设备。按照草案中所规定的日期,十月初的时候,中远、郭氏双方,将会就这一草案签署一份正式的购买合同。在正式的合同中,中远希望加上一些内容,其中最终的,就是他们希望郭氏在提供设备的同时,派遣相关的专家组前往国内提供技术性指导,而就这个问题,郭氏坚持设备的购买与技术性指导应区分对待,基于成本方面的考虑,中远应将支付的购买资金提高到九亿四千万。   至此,在购买轧钢机组这首批合作项目上,郭氏与中远以及初步达成了议案,双方现在所唯一存在的分歧,就是价格上的因素了。而像中远和郭氏这样的大型企业集团,他们为了几千万的资金纠葛不清,本身并不是为了钱的因素,类似的这种分歧,只不过是双方希望拖延一下,以预留充分的时间做好正适合做的前期准备。   作为背后力促这场合作走向成功的关键性人物,维克托等人也参加了中远与郭氏的签约仪式,郭守云颇为好奇的是,国内究竟和维克托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妥协,以至于这些老家伙竟然会如此爽快,满口答应将苏联一直保持国际领先地位的轧钢、锻钢设备制造技术与中远分享。为了解开这一丝好奇,事后郭守云也曾询问过维克托,不过这个老家伙就给了一句话:“问那么多干什么?”   就在中远与郭氏签订协议的当天下午,一艘名为“图拉莫夫”的货轮,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四号军港码头鸣笛起航,在两艘太平洋舰队护卫舰的护送下,这艘吨位达一千四百吨,且载满价值一亿七千万美元军火武器的货轮,将会经由日本的津轻海峡,进入太平洋,而后取道向南,经马六甲如印度洋,最后直抵南亚的斯里兰卡,并在亭可马里港口靠岸。在那里,等候着“图拉莫夫”的,是斯里兰卡最大的反政府游击队——猛虎,这是郭氏集团所做的第一笔军火交易。   作为这次军火贸易的郭氏一方代表,守成也在“图拉莫夫”号货轮上,为期近两周的远洋航行,能够陪伴着他的除了那位克拉拉中士之外,就是一揽子船员以及百十号苏军士兵了。   前脚送弟弟登上飞机,后脚又送孙红羽渡江回国,维克托他们也在当天晚上乘飞机返回了莫斯科,由于谢苗老爷子留在了远东,所以妮娜这个孝顺的孙女还在陪着他。莎娜丽娃去了雅库茨克,不出她的预料,新西伯利亚那边的“自由俄罗斯”真的坐不住了,他们这段时间频频向雅库特渗透,已经先后与帮会发生了十几次冲突,只不过目前这些冲突规模还不大,双方有人受伤却没有出现丢命的。   这一时间该走的人走了,不该走的人也没留下,偌大的别墅里,郭守云感觉空落落的,一种久违的寂寞心情,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这人有钱有势的也终归是人,病了会痛苦,寂寞了会无聊,谁都是如此。   郭守云此刻感觉寂寞无聊,但是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是如此,就拿刚刚回到哈尔滨的孙红羽来说,她的身边就热闹非常。   哈尔滨市委招待所大会议室,孙红羽和孙长石并肩坐在会议室中央的两把椅子上,前者首先发言,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此次前往远东所发生的一切,而在他们的对面,呈半圆形的坐着一圈人,坐在最中央位置的,是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面红须白的老人,至于她的大伯,却只能敬陪末座。   的确,这一次孙长石在远东所得到的消息,对于国内来说至关重要,此前一段时间,上面召集全体苏联问题专家,紧急磋商研究,最终得出结论:从目前的情况看,苏联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其十几个加盟共和国的分裂独立估计只在朝夕了。而伴随这苏联的解体,今后与国内有着直接地缘接触的,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俄罗斯。目前,俄罗斯的政治环境,是苏联所有加盟共和国中最为复杂的,白宫表面上掌握着政治主导权,可是实际上,他们的控制力极其有限。此前,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不仅割裂了苏联中央与地方的整体关系,也割裂了俄罗斯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因此,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十几个地方性的加盟共和国造克里姆林宫的反,而回过头来呢,各加盟共和国内的地方势力,又纠集起来造他们的反。这一环扣这一环的,最终造成了如今苏联的大规模乱局。俄罗斯独立之后,叶氏为首的中央政权,将会受到来自反对势力的强大挑战,原来,国内认为叶氏有可能联合维克托的务实派,从而在实力上胜过久加诺夫等人的反对派。可是而今呢,维克托已经和久加诺夫等人走到了一起,这最终导致的结果,必然是地方势力强大,而中央政权萎缩的局面,那对于郭守云这样的人来说,未来的俄罗斯将会是由他们一手主导的。   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国内在对待郭守云的态度问题上,分歧更加大了,尤其是在郭守云与俄罗斯五巨头闹翻之后,双方的主张更加趋向矛盾。主张同郭守云进一步接触的人认为,郭氏与古辛斯基五大势力之间的冲突,可以看作是一次契机。郭守云这个人是绝对的实利主义者,对这样的人,要想实施有效的控制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只有根本性的利益结合,尤其是让他认识到中远的重要性,才能让他真心实意地坐到棋盘上来。为此,这些人主张,面对郭守云与俄罗斯五大巨头的冲突,国内应以中远为桥梁,在背后给郭守云以坚定且有效的支持,从而为将来郭氏、中远的进一步合作,打下更为坚定的基础。而反对的一方,则认为中远在这个时候必须行事谨慎,因为它作为实际上的国有企业集团,本身的动向就在一定程度上标明了国内的政治信号,而五家财团现在是在充当俄政府的打手,如果中远在这个时候仍旧要与郭氏进一步接触的话,那可能会对将来的中俄关系造成一定影响。   这双方的争论持续不断,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就这样,直到孙红羽回来之前的头两天,国内在是否与郭氏集团继续扩大关系的问题上,还没有拿出最终的决定。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真正有权威的人发话了,两天前,一个电话打到了政策规划司,至此,在如何对待郭氏集团的问题上,持续了几个月的争论噶然而止,随后,一个由二十四名专家组成的顾问团,由北京进驻到了哈尔滨的中远总部——他们不仅带来了孙红羽所需要的最坚定支持,同时也为她带来了北京方面的最高指示。   “……表态,我们就是要表态,我们要让北边的人听到我们的声音,明确我们的态度,这才是最符合我们利益的。你们什么都怕,怕个球球。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搞什么外交嘛。我们一直在说,务实,务实,什么是务实?总想着从别人口袋里掏东西,却不想付出回报,这是务实吗?不是,这是损人利己,是务虚……”   在大会议厅里,听完了孙红羽的介绍,坐在首位的老人说了这么一番话,也正是这番话,令孙红羽彻底洗去了一直以来残存在精神上的阴霾,她知道,自己与郭守云之间的合作,从今晚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第二零四章 国际刑警   又是一个清晨,金红色的朝阳刚刚由东方升起的时候,六辆吉普车从别墅区加固加高的围墙大院里驶出来,沿着僻静的郊区公路,径直朝哈巴罗夫斯克市区的方向驶去。这六辆吉普车黑色的嘎斯吉普车,明显是经过改装的,与普通的嘎斯吉普车相比,它们在外型上显得壮硕不少,尤其是宽厚的车体与粗硕的车轮之间,那雪亮雪亮的大号减震簧,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后装上去的。   这六辆吉普车是郭守云刚刚买回来的,六辆车子都出自于共青城机械设计院的专项设计改造,车体的防护装甲,采用仿克拉斯克的复合防弹装甲,防弹标准达到Ⅲ级,即可以抵抗AK-47的扫射以及榴弹弹片的冲击;窗体结构,采用两英寸Ⅳ型防弹玻璃,足以抗击枪弹的直接冲射;装配了中央泄压调控装置的特种轮胎,即便遭遇高爆袭击,也能正常行驶;内置的烟雾发生装置,可以造遭遇袭击后人为启动,只须短短三点六秒,六个烟雾排放孔就可以在车体周围散布大量浓厚的催泪烟雾。尤其是在对油箱的设计上,机械设计院采用了流性橡胶内充技术与自动灭火扼爆系统相结合的办法,来保证这一车体核心位置的安全。一般情况下,一旦油箱遭到攻击,并被枪弹击穿,填充在油箱箱体内的流性橡胶,会在瞬间膨胀,从而堵住枪弹造成的漏洞。若是油箱遭遇高温的冲击,从而导致爆炸风险的出现,那么自动灭火扼爆系统,会在几毫秒内启动,瞬间耗尽箱体内的氧气,从而遏制爆炸的发生。除此之外,车身配备四轮驱动,八气缸,五百二十马力,八点一升排量,从本身来讲,它就是一个可以高速移动的豪华装甲车。   这一款嘎斯防弹车体设计方案,三年前高尔基汽车厂就在和共青城机械设计院合作搞开发,其目的原本是为了和伏尔加汽车厂争夺政府订单的,但是后来因为经费的问题以及政局的动荡,这项设计虽然出来了却没有投入批量生产,仅有的十二辆样车被封存入库。   这段时间,郭守云面对外部随时可能到来的刺杀风险,因此,他有意对外订购几辆防弹坐骑,而正面临着经费枯竭问题的共青城机械设计院,便抓住这个机会找上门来,打算以五千七百万卢布的价格,将十二辆样车一股脑的卖给郭守云这个大财主。   面对这个送上门来的大便宜,郭守云不可能不沾,在看了样车,尤其是在经过了试车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把这项交易敲定下来。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这车太酷了”,黑亮的车身、棱角分明的线条、充满金属力感的造型、不亚于装甲车的防护性能等等,这些都是他所钟爱的元素。如果说这种车还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开起来声音太大了,好家伙,一踩油门,车子“嗡嗡”直响,靠近了甚至会感觉地面都在打颤。   这年头有钱就是好办事,这一笔交易在短短几天内就完成了,共青城机械设计院通过清理库存,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经费,而郭守云呢,则在付出了一大堆纸钞之后,得到了他今后数度赖以逃过危机的坐骑。   “这天气是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的凉了,”坐在松软舒适的吉普车后座上,郭守云一脚蹬着对面的软椅,眯缝着眼睛说道,“我说臭小子,过后这段时间可能比较清闲,放你半个月的假,带上你那个什么什么的小妞子,找个地方消遣消遣吧,怎么样?”   车里就坐两个人,除了郭守云,就是他那个司机,因此,他说话的对象是谁,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嘿嘿,那敢情好,”司机朝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嘿嘿笑道,“不过先生,这半个月的假可得是带着薪水的,不然我宁可不去。”   “啧,嘿,你个小子,”郭守云一嘬牙花,笑骂道,“你瞧瞧,给你两分颜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给你放假你还跟我讲条件,我看你小子这段时间是不是过的太滋润了?”   “那是,给先生做司机要是不滋润,那岂不是让先生您太没面子了。”这司机和郭守云相处这么长时间,早就摸透了这位大人物的性情,他知道郭守云大多数时候还是性情随和的,因此,偶尔的谈笑也无伤大雅。   “成,我看你小子这别的本事不见长,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越来越拿手了,”郭守云坐直了身子,一记脑夯敲在司机的后脑勺上,同时笑道,“行啊,带薪就带薪,看在你这段时间这么辛苦的份上,嗯,我不但给你带薪,你和你那个什么什么的休假费用我也给你包了。回头去之前你打声招呼,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下,不管去哪,你们就尽情的玩好了。”   “那敢情好,”司机笑道,“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还是算了,到圣诞节之后再说吧。我虽然知道不多,但是也知道先生这段时间可能有危险,给您做司机时间长了,在这个时候把工作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司机这番心不在焉的话,令郭守云心底流过一丝暖热。这人心里都有一根称,斤斤计较固然要不得,但是饮水思源却也是必须。他郭守云从头到脚都坏透,这不错,可是人就有两面性,对于大多数人来,他或许就是一个单纯的坏人,可是对于那些依附与他的人来说,他郭守云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存在——就像他的这位司机。   就在郭守云带着心底那一丝暖流,打算伸手在司机肩膀上拍上一拍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一丝警惕从郭守云的心头升起。   此时车队才刚刚抵达近郊,哈巴罗夫斯基市区刚刚出现在视线之中,前面的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问问前面怎么回事。”郭守云透过车窗朝前面张望了两眼,什么也没有看到,前面四辆体积庞大的吉普车,堵住了他的视线。而且在这个时候,有几辆车上的保镖已经下来了,他们拿着枪站在路上警戒,更是让人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不用郭守云吩咐,司机已经拿起了车上的车载电台通话器,随着一阵儿嘶嘶啦啦的噪音想过之后,一个声音从通话器里传出来:“郭先生,是几位国际刑警的警官,他们的车停在路上,说是如果您不见他们,就别想过去。”   “国际刑警?”郭守云一愣,随即皱眉自语道,“我他奶奶的什么时候招惹他们了,跑到这里来见我干什么?”   “身份查对过了吗?”司机显得很谨慎,他问道。   “查对过了,没有问题,”通话器中的声音说道,“里面有两个是老熟人,原来与我在安全委员会共事过。”   “先生,您的意思……”司机知道,通话器那边的保镖,是不久前才加入进来的,他们都是维克托亲自介绍的,原来的身份就是安全委员会特别工作人员。   “让他们过来一个人,到我的车上来,至于其他人,让他们给我让开,”郭守云想了想,说道,“我可没时间在路上和他们空耗。”   “是,先生。”通话器中的声音应了一句,而后切断了联系。   “先生,会不会是守成先生那边出什么问题了?不然国际刑警怎么会找上门来?”司机放下通话器,扭头说道。   “这可能性不大,”郭守云想了想,摇头说道,“守成他们带着军贸局的批文呢,那是官方贸易的通行证,他们国际刑警算什么东西,这方面的贸易他们无权干涉。”   “那,那会不会是莎娜丽娃夫人那边出了状况?”司机又猜测道。   “呵呵,那更不可能了,”郭守云不假思索地笑道,“她那边的事情,莫斯科都不管,哪轮得到国际刑警说三道四的?更何况咱们的生意和莎娜丽娃又没有什么关联,他们即便要找,也只能找到帮会,找我干什么?”   司机想了想,也觉得郭守云说的很有道理。像这种事情,胡乱猜测是没有用处的,反正人一会就到了,他们有什么目的很快就能知道。   不到两分钟时间,一伙人从车队前面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郭守云刚刚雇佣的两名保镖,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位身穿深蓝色制服,赤手空拳的国际刑警。   “呼……”看着这个出现在车外的警官,前面的司机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国际刑警的警官,竟然一位如此年轻而又貌美的大姑娘,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女人脸上的表情过于冷漠了,甚至可以说是冷得彻骨。   “臭小子,耍什么流氓,”挥手在司机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赶紧给人家开门,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吗?”   “OK,”司机嘿嘿笑了一声,随手按下了车前的闭锁。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车上的内控闭锁开启了。   “郭先生,我是国际刑警组织苏联分部的负责人阿芙罗拉,今天能够见到你,我真是倍感荣幸。”在郭守云保镖的指示下,女警官上了车,她还没等自己在前座上坐稳,便嘲弄般的一笑,淡然说道。 第二零五章 拦路?撞你的车   很显然,这位国际刑警的女警官是来者不善啊,从她那张挂满了虚伪笑容的脸上,郭守云体会到一种仇恨的意味,他琢磨着:这个女人自己不认识啊,自个做的坏事的确不少,可是这其中和国际刑警沾边的貌似还真不多,难不成自己这张脸就那么招人嫉恨?   话说,眼前这个女人仅从容貌上讲,的确足以打动任何生理健全、心理正常的男人,怎么形容呢,英姿勃发?青春可人?朝气蓬勃?那些都只是形容词而已,说不出什么实际的问题,现在对于郭守云来说,最实际的一点问题,就是这个女人胆子很大,她竟然敢跑到远东来拦自己的车,而且一见面就给来个出言不逊,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是国际刑警就没人敢动她了?   和漂亮的女人面对面谈话,应该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可是此时的郭守云却没有那种感觉,他淡淡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警官,好半晌之后,才微微一笑,说道:“阿芙罗拉警官是吗?说实话,看到我感觉很荣幸的人太多了,所以加你一个不多,缺你一个不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客套的东西就免了。”   “郭先生真是个痛快人,”阿芙罗拉取下头上的帽子,顺手夹在左臂腋下,而后曲起两根嫩笋般的手指头,在车头的玻璃上敲了敲,说道,“我今天才来到远东,听说郭先生是这里的地头蛇,所以才第一时间上门来拜会一下,顺便也看看你这位远东传奇人物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正在发动车子的司机听到这话,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那一份怒容清晰可辨。   毫无疑问,这位女警官是来找茬的。敢当着郭守云面称呼他是地头蛇,这女人估计是想死了。   与司机的恼怒不同,郭守云的心里倒是很平静,他虽然不敢说多么有涵养,但是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忍耐的功夫却是寻常人比不了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地头蛇,既然事情做了,他害怕别人站出来褒贬吗?   “原来如此,那警官现在看到我了,应该没有别的什么事了吧?”郭守云装模作样地看看手表,而后心平气和地说道,“如果那样的话就请下车吧,我还有很多公事等着处理。”   “啧啧啧,Ⅳ型防弹窗,”没有理会郭守云的话,阿芙罗拉打量着车里的空间,啧啧有声地说道,“轻瓷防弹装甲,先生这车估计给总统配备都够规格了吧?我听说国外的豪华防弹车型,最低售价也要超过数百万美元,不知先生这车花多少钱买的?”   “怎么,阿芙罗拉警官对这车感兴趣吗?”郭守云笑了笑,说道,“要不要我送你一辆?”   “好啊,”阿芙罗拉先是很痛快的答应一声,继而犹豫了一下,又摇头说道,“不,还是算了吧,这种东西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是对我来说却不实用,它只适合那种为富不仁、仇家遍地的奸商,嗯,就像郭先生这样的。”   “呵呵,有道理,”郭守云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觉得阿芙罗拉警官还是配一辆的好,因为我感觉你就要用上它了。”   阿芙罗拉自然听得出郭守云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不害怕,自从父亲莫名其妙的死于飞机失事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怕了,而且她也知道,眼前这个面对冷嘲热讽还能谈笑风生的男人,肯定就是那一起坠机事件的背后主谋。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畜生,一场坠机事故,三十余人丧生,可他现在却还能在远东逍遥自在,如果不让他那件事付出应有的代价,那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公道天理。   “嘿嘿,也许吧,”回头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郭守云,阿芙罗拉银牙暗咬,如果可能的话,她恨不得现在就一把将这个男人掐死,然后剥皮拆骨、碎尸万段,可很遗憾的,她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那样太便宜他了,“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先生的提醒,以后呢,我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   “有趣,那请问阿芙罗拉警官,到时候你会先考虑睁哪只眼睛呢,还是先考虑选哪根树叉栖身?”郭守云歪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噗嗤!”刚把车子发动起来的司机,一听郭守云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老板也太损了,这么会工夫,拐弯抹角的就把人家这么个花不溜丢的女警官整成猫头鹰了。   可司机不知道的是,郭守云这话可不是说来逗闷子的,他是在变着相的警告阿芙罗拉,如果把他惹急了,那即便是警惕性再高,也总有被整死的时候。   郭守云话中的意思,阿芙罗拉听出来了,她冷哼一声,拢了拢短穗的金发,而后将警帽重新戴回去,这才盯着郭守云说道:“我的事情就不劳郭先生费心了,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依我看,先生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听说最近有很多人正在筹措着要拿你开刀呢,嘿嘿,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对吧?哎,我真希望先生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关,因为……”   阿芙罗拉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用一种怨毒的口吻,继续说道:“你是我的,要栽跟头,你也只能栽在我的手里。郭守云,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我会把你盯得死死的,你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我的手里,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郭守云做出反应,就那么一推车门,噌的一下跳了出去。   “先生,这臭婊子……”司机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郭守云,愤愤地说道。   “哎,怎么说话呢?”打断了司机的话,郭守云嗔道,“人家只是一个还不太明白事理的小姑娘罢了,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   “可是……哎,先生,您这性子真是太……”司机仍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太什么?”郭守云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脾气太好了?哼哼,那也未必,我只是懒得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罢了,难道别人骂我两句,我还非得要张口骂回去?那除了浪费口舌之外还能起到什么更好的效果,难道我能把她骂死?”   郭守云说这里,车子正好试过一辆蓝白相间的“拉达”警车,这警车仅从外观上看,就与苏联内务部的警车不同,它的车身前门上,还涂着国际刑警组织的标志。   隔着车窗,郭守云朝外瞅着,他看到警车的边上还站了三个人,他们都穿着国际刑警的制服,而且每人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我告诉后面的人,把他们这车给我撞到河里去。”看看路边的支河,再看看那辆几乎是横在路中心的警车,郭守云冷冷一笑,伸手拍拍司机的肩膀,说道,“告诉他们,尽量不要伤人。”   “好嘞,先生。”司机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过通讯器,调好对讲序列之后,将郭守云刚才的吩咐交代了下去。   纯黑色的车队开始在公路上缓缓加速,一辆接着一辆的驶过那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就在最后一嘎斯吉普车即将通过的时候,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这辆吉普车在公路上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前轮不动,后轮充足马力飞速旋转,在嗡嗡的轰鸣声与腾空而起的烟雾中,车子在公路上打了半个旋,车头直接面向那辆警车。随后,吉普车骤然加速,发疯一样的朝警车撞过去。   “呯!”一声巨响过后,吉普车的车头,结结实实的顶在了警车的前后门之间,强大的冲击力,将警车整个掀起来,在公路上滚了两滚,摇摇晃晃的栽进了路边的河沟里。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了,警车边上的三名国际刑警,只来得及打滚躲避,根本就顾不上做出别的反应,而当他们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之后,警车已经落到了水里,正咕嘟咕嘟的往下沉。   再看那辆肇事的嘎斯吉普,它倒是一点事都没有,车上的司机一脸笑容,还朝刚刚爬起来的一位警官招了招手,而后轻轻松松的倒车,转向,不紧不慢的朝前方车队追去。   “不要开枪!”此时的阿芙罗拉正好走过来,她一把按住一名警官刚刚举起来的手枪,大声说道。她知道,郭守云这是在向自己示威,他要激怒自己,今天这枪如果打出去,自己这几个人估计就要倒霉。自己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苏联部负责人,郭守云虽然在远东势力很大,但他也不可能轻易对自己下手,因为他也要考虑国际影响。可如果今天自己的人率先开枪,那就等于是送给他一个痛脚抓,回头自己也不好向总部交代。至于说袭击警车一事,根本不可能对这个家伙构成威胁,他大可以轻松的把事情摆平。   冷静,一定要冷静,对付郭守云这种人,如果意气用事,那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尽管在心里不停地如是告诫自己,但是阿芙罗拉还是忍不住紧咬下唇,从嗓子里蹦出一句脏话——“王八蛋!” 第二零六章 暴风骤雨来咧   静静地坐在松软的沙发里,郭守云眉头紧皱地盯着眼前那份报纸,报纸上的两则消息,引起了他心中的怒火。话说这段时间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不好,焦躁甚至是暴躁。他自己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而且他也知道这份暴躁从何而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那五个家伙还没有任何动作,明刀明枪的动手厮杀他郭守云不怕,可最难忍耐的,是这份暴风雨前的宁静。   如今好了,对手的攻势终于来了,而且一来就是黑白两手,看样子今后的局势,又要变得热闹起来了。   报纸上位于头版头条的消息,是白宫下令组建商业银行资产专项调查委员会,这个新成立的机构,将会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对俄罗斯加盟共和国内的大大小小上百家商业银行,展开严格的资产以及抗风险能力专项调查。这一条消息看似很正常,毕竟如今国内的各家商业银行经营体制都很不完善,有很大一部分,一方面吸纳储蓄存款,一方面却没有自己的储备金,说白了,他们就是空壳的非法融资机构。白宫目前即将展开小私有化改革进程,那么在此之前,对这些非法的融资机构进行清理整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一条命令的出台,却将对他的远东商业银行造成直接的冲击。这年头哪还有什么合法经营的商业银行啊?他的远东商业银行,从建立之日起,就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储备金,而银行在吸纳储蓄方面下的力度很大,持续的储蓄额增长,已经将银行本身的资产额度抬高到了近两千亿卢布。这些钱郭守云可没放着,放着单是付利息他就受不了。他一方面利用这钱在国际货币市场上炒汇,一方面转充郭氏集团的资金实力,同时,还在远东各地大搞投资。就想前段时间与摩根斯坦利代表斯皮林格谈判时所说的一样,现在远商行真正能够拿出手的储蓄款,仅存不过两百多亿。   毫无疑问,五巨头他们背后也在做这些事情,因此,他们以己度人,便可以猜测到郭守云的远东商业银行实际上是一个空架子,储备金严重不足,使得它根本禁不起任何调查,尤其是经受不起储户的大规模挤兑。郭守云上辈子就是玩骗术起家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弱点在什么地方,也知道如果别人对他的弱点动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一步步展开。   在此之前,如果说没有莫斯科上层以及五巨头的针锋相对,郭守云并不担心远商行会发生什么纰漏,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说,即便是商行出了纰漏,他也不怕——有什么了不起的,储户的储蓄款清偿不了,撑死了也就是远商行公布资不抵债的现实,然后宣报破产了事。至于说储户的损失谁来担负,那不是还有央行吗?到时候将宣报破产的远东商业银行全数转抵给央行,那远商行名下现有的二百来亿存款以及上千亿的负资产,就全都由央行接手了,他郭守云以及郭氏集团大可以轻轻松松的从中抽身。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郭守云也可以凭借手上的政治资源,设法从央行申报政策性的贷款,以央行的资金来填补远商行的亏空。   像这样的伎俩,真正有钱有势的都在这么玩,加他郭守云一个不多,缺了他一个也不少,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游戏,谁还能把它当回真事啊?各国都有经济罪案的专门调查单位,可话说回来,这些部门经常调查涉案百十来万、撑死不过一两亿的经济案件,可谁见他们调查数以千亿的经济案件了?别说他们查得到查不到,即便是查到了恐怕也不敢深入调查,不说别的,就那数以千亿的钞票,扔下来都能砸死他们了。   过去,郭守云吃准了这一点,因此他无所畏惧,但是现在不成了,现在摆明了是自己对手要来整垮他,在这种情况下,上面的政治资源用不上,下面的储户情况不好把握,一旦远东商业银行的账面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打击,估计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头在远东基建上的钱,目前肯定是不可能收回来的,而转注到郭氏集团内部的资金,有一大部分正滞留在贸易流通领域中,能够短期内收回来的也不多。而占用资金比例最大的,就是郭守云扔到国际炒汇市场的那一部分,那才真是一笔大钱,可现实的情况是,如果这笔钱仓促间收回来,那就意味着巨额的损失,这笔损失可不是一块两块的,也不是一万两万的,而是一笔他郭守云以及他整个郭氏集团都承担不起的损失。   或许有人会说,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在经营上太不正轨了,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的确,在这一点上,郭守云根本就无法回避。他从起家那一天起,就一直靠钻漏洞甚至是公然的非法聚敛来积聚财富,设想,这样一个从骨子里就不走正道的企业集团,他在经营上又怎么可能合乎规矩?   而在报纸上,另外一条让郭守云感觉头疼的消息,就是有人在拿远东说事了。这则据称是由“知情人士”透露的消息,声称远东军区正在暗中与境外势力勾结,大肆走运军火武器,而他们的第一个买家,就是正在进行内战,并接受国际禁运制裁的斯里兰卡反政府武装游击队。目前,国际刑警组织已经获悉了这一事件的大概内幕,他们将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展开全面而彻底的调查。   好小子们,看来五巨头他们这是两手一起抓,而且两手都很硬啊,无怪乎那个披着蓝皮的女人,敢于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了,看来这丫头不但自恃有着国际刑警的身份,而且在她的背后,还有一大堆势力给他撑腰呢。   面对如今的时局,自己该如何应付?郭守云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国际刑警对自己贩卖军火武器的调查并不重要,说白了,他们就是五巨头唆使下的一群疯狗而已,只要自己能够顶住来自远东商业银行方面的打击,那么这群疯狗吓死他们也不敢对自己下口。   就这样,所有的问题在转了一大圈之后,重新又回到了一个字上——“钱”。这真是一个金钱至上的世界啊,所有的争斗,所有的厮杀,都可以用一个“钱”字来衡量。   郭守云现在又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他猛然间发现,自己除了维克托他们的政治性资源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商业上可以借用的臂助,一旦集团出现了危机,自己就只能独自面对。不过话说回来,像郭守云以及五巨头这种动辄操控一个国家经济的人,没到他们出现了危机的时候,又真正有几个人能出的上力啊?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郭守云的思绪。   “进来。”放下手中的报纸,郭守云伸手揉搓着自己的额头,随口说道。   “先生,你找我?”穿了一身紧身黑色皮夹克的莎娜丽娃走进来,她走到郭守云的面前,问道。   “嗯,坐,我有些事情要问你。”郭守云随手指了指面前的沙发,说道。   “什么事?”莎娜丽娃轻巧的落座,而后问道。   “你们帮会这段时间在雅库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郭守云问道。   “先生是说和‘自由俄罗斯’那边的冲突?”莎娜丽娃扬扬眉头,回答道,“情况不太好,他们的实力也很强大,从过去一个星期的情况来看,他们这次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夺下雅库特。前天,上柳伊斯克那边又打起来了,他们开了枪,我们死伤十几个人,不过随后我们也报复了,提卡罗带人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摸过去,把他们设在卡拉坎的分部给端掉了。他们那个分部的负责人叫……好像叫什么叶赛若夫的,被提卡罗塞进了面包烤箱。”   莎娜丽娃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这些充满血腥味的冲突,能够让她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愉悦一般。   “嗯,很好,”郭守云点点头,说道,“这边的事情不能放松,你可以放手去干,不要再有任何忌讳。新西伯利亚那边不是挑衅吗?不是要打过来吗?那好,你就给我先一步打过去,别被过去那种固守地缘的思想捆住手脚,那样我们只能一直被动下去。”   “先生的意思是说……”莎娜丽娃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嗜血的信号。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郭守云摆摆手,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回头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自己去和军区方面联系,我回头叮嘱那边一声,让他们给你尽可能多的配合。”   “是,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莎娜丽娃点点头,她现在是真的明白了,先生这边是发生危机了,因此,他需要从别的方面挑起大乱子,以便能够干扰外界的视线。   “还有,找一些生面孔,最重要是手上有些真本事的人,”郭守云继续说道,“两天内,让他们给我赶到莫斯科了,具体需要他们做什么,我随后会给你通知的。” 第二零七章 牢不可破的联盟   精赤着上身,展露着微微隆起的小肚腩以及胸口肩头的大块肥肉,斯摩棱斯基叼着一根大雪茄,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那把红乔木躺椅上,那双平日里时时刻刻都透着一股子精明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录像。   通过电视旁边的扬声器,时不时都有一两点枪声以及某个人在濒死之前所发出的痛苦惨叫声,只要每次有这种声音传出来,斯摩棱斯基就会下意识的打一个冷颤。   身价巨亿的首都储蓄银行总裁斯摩棱斯基先生,难道还有闲心看什么恐怖片?或许吧,不过如今他所看的绝不是什么虚构出来的恐怖片,而是真实反映一场黑帮火并的录像带。这盘录像带是他那个还在上中学的宝贝儿子带回来的,据说是两个很“和蔼的叔叔”让他拿给父亲看看的。在接到这盘录像带的时候,斯摩棱斯基就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的儿子可是有大批保镖跟随的,现在有人莫名其妙的摸到他身边,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啦,这些意味着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因为此刻的斯摩棱斯基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很明显,远东那个姓郭的小子,面对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的联手打压,已经开始发疯了,他是真的疯了,不是假的。   这两天,从东边传过来消息,不管哪一条,都令斯摩棱斯基感觉心惊肉跳,在新西伯利亚,从上柳伊斯克到日甘斯克再到奥列尼奥克,从奥廖克明斯克到伯尔尼加琼再到斯卡耶,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八个城市先后发生大规模的帮派冲突。用报纸上的话来说,那就是“新西伯利亚爆发了战争”,无恶不作的黑手党帮会,已经把那里当作了渔猎的胜地,以上柳伊斯克为例,这个城市白天有着接连不断的示威游行,参与游行示威的民众,要求政府下大力度整饬治安,打击黑手党帮会的嚣张气焰。而一到入夜时分,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就把市区当成了战场,短短三天时间里,在黑手党帮会火并中丧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人,至于说伤者,那更是不计其数。   千万不要把俄罗斯黑手党的火并和电视中香港古惑仔的厮杀联系起来,与俄罗斯的黑手党相比,香港的古惑仔绝对小儿科,他们的冲突充其量就用用大片刀,偶尔出现一把点三八,或者是AK,也会被警察视为重武器。而在俄罗斯的黑帮互斗中,警察根本不会出面干预,因为那些帮派成员用的武器,比他们要先进的多,杀伤力也大得多,因此俄罗斯人对付黑手党,往往就是直接出动军队。   在郭守云默许甚至是纵容下,做事一向无所顾忌的莎娜丽娃算是开开心心的玩了一把,以新西伯利亚为根据地的“自由俄罗斯”,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对手敢于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因此在过去的两三天时间里,他们损失惨重,帮会中四个重要头目被暗杀,一时间处处风声鹤唳,人人惶恐不安。   斯摩棱斯基原本就对郭守云的心黑手辣心存畏惧,而今,一个疯了的、行事更加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郭守云,自然更是让他怕的要死,他感觉着,也许前段时间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一起前往远东就是个错误。那些家伙背后都养着几个黑手党组织,一旦出了类似的冲突,他们可以毫不畏惧,可是自己呢?自己什么也没有,一个搞不好就会把命搁在里面,你说自己这是图什么啊?自己招谁惹谁啦?   今天,郭守云的人将这么一盘血腥的录像带送过来,其中用意自然是不言自明,他这是在逼迫自己明确表态啊。   郭守云这个人,斯摩棱斯基不愿意去招惹,可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那样的人呢?他同样也不愿意去招惹,现在这两边起了冲突,他这个可怜人夹在当中,这日子能好过的了吗?不说别的,就从远东回来之后,斯摩棱斯基就没有一天晚上能够睡得踏实,他能预感到情况的不妙,也知道自己今后一段时间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日子竟然来的这么快。当然,他还有一件事没想到,或者说是没有看清,那就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胆小怕事的人是没有生存空间的,“软弱”永远连接着“可欺”,这两个东西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亲兄弟。郭守云看清楚了这一点,因此面对五巨头的联手欺压,他宁可命不要了也要搏上一搏,而斯摩棱斯基没有看清这一点,所以他注定只能做一个软柿子,像这么一个软柿子,郭守云不先捏他还能捏谁啊?   老实说,斯摩棱斯基也曾经考虑过,彻底加入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的阵营,然后结合他们的力量,一举将郭守云彻底荡平,让他再没有翻身威胁自己的机会,可是很遗憾,这四个人现在在如何处理郭守云的问题上,也没有达成最终的统一意见。按古辛斯基的意思,郭守云必须死,而且要死彻底,以彻底断绝后患;可是对他的这个意见,别列佐夫斯基不同意,因为他知道,古辛斯基不仅觊觎远东传媒,而且还想将他的势力向远东扩展。彻底打垮一个对自己不存在威胁性的对手,以扶持另一个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对手,像这样的蠢事,别列佐夫斯基绝对不会做。至于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这两个人纯粹就是猴子,他们高高的蹲在树上,兴高采烈的看狮子与恶狼之间的搏斗,根本就没有插手帮谁的意思。尤其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一会到莫斯科就找不到人了,听说是去了奥地利,可斯摩棱斯基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个一直以来都觊觎着西伯利亚石油工业的家伙,肯定又悄悄的回到了远东。如果说现在还有谁希望郭守云活的长久一点,那第一个要数的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远景利益和别列佐夫斯基有着很大的冲突,因此,他需要一个对西伯利亚石油工业没有野心,同时又能帮他对抗别列佐夫斯基的人存在。   五大势力明里联合着打压郭守云,可是在背后呢,五大势力内部却又始终达不成统一的意见,而且彼此间矛盾重重,勾心斗角的猫腻层出不穷,设想,在这种情况下,斯摩棱斯基怎么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一边?   难啊,自己是真难啊。对面的电视上出现了雪花,斯摩棱斯基舒了一口气,而后仰身躺倒在椅子里,带着一脸愁眉不展的表情,愣愣地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也许,也许自己可以选择两面下注。   就那么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斯摩棱斯基闷闷的想着。他知道古辛斯基现在正在做什么,这老家伙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建议白宫弄了一个什么商业银行资产调查委员会,他在这一点上的意图瞒不了任何人,那就是冲着郭守云去的。这个资产调查委员会成立起来会去调查谁?估计也就郭守云的远东商业银行一家,如果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办,全苏联所有的私人商业银行全都得关门,这其中也包括他古辛斯基的大桥银行在内。   这是一招狠棋啊,他这是要把郭守云往死里整啊,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伸手拉上姓郭的小子一把,那……斯摩棱斯基琢磨着,这姓郭的小子虽然心狠手辣,但至少不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从这一点上说,帮他要比帮古辛斯基来的靠谱一点。   “等等,还是等等再说,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呢,没准,没准古辛斯基这只死鸭子,还真能凭一己之力,还真能郭小子这头黄皮狼给摆平了。”斯摩棱斯基如是想到。   就在斯摩棱斯基犹豫不决的时候,五巨头中另外一个,也就是维诺格拉多夫,也正在考虑古辛斯基与郭守云之间的争斗,而同斯摩棱斯基相比,他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心态更冷静,因此考虑的也更全面。   在维诺格拉多夫看来,郭守云还是稍显年轻了,他处理问题有些不太冷静,就拿这段时间新西伯利亚的骚乱来说,只要是精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信息。毫无疑问,古辛斯基的一招棋打到郭守云要害了,他如此疯狂反扑,等于是告诉自己的对手:“你别往这动,这是我最大的弱点。”   使用暴力转移视线,这样的手段在有些时候有用,可在有些时候就没什么效果了,现在情况很明显,白宫和古辛斯基就是要置他郭守云于死地,在这种情况下,区区百十来号人的伤亡,一个地区的骚乱,就能引开他们的视线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尽管如此,维诺格拉多夫还是感觉郭守云这个人很有趣,至少他的胆子很大,现在在苏联国内,敢于公开和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叫板的人太少了,他们所主导的这个圈子,也许只有加进这么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才会出现一波死水的微澜。   除此之外,维诺格拉多夫还知道,狡猾似狐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悄悄跑去了符拉迪沃斯托克,这家伙心里做什么打算,瞒不了任何人,他早就看别列佐夫斯基不爽了,如果有机会灭一灭对手的威风,这个家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如果郭守云能够显示出部分实力,抗住古辛斯基的第一波攻势,那么霍多尔科夫斯基肯定会迫不及待找上门去,与那个郭小子结成一伙,到那时……维诺格拉多夫心中冷笑,鲍里斯,古辛斯基,这两个家伙在老大的位置上坐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也该到了给别人更多发言权的时候了。 第二零八章 刀来剑往   “这回大战是真的开局了。”看着眼前这一堆七零八落的废墟,郭守云长长的嘘一口气,语气平和的自语道。   九月二十八,恰好是中国阴历的八月十五,也就是传统的中秋节,按道理来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虽然说东婷在加拿大,而守成去了斯里兰卡还没回来,但是为了让郭守云高兴,妮娜一早就开始张罗着给老公过这个属于中国人的节日,但是而今看来,今天郭守云是高兴不起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八点钟,正在建设中的远东商业银行总部大楼,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堆废墟,因为当时负责施工的工程队已经在准备上工了,因此这一事故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这不是什么施工事故,也不是因质量问题而造成的楼体坍塌,而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炸弹袭击,随后赶到现场的内务部专家也证实了,楼体有四面承重建基,被人安放了定时炸弹,从而造成了整栋建筑的整体坍塌。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郭守云立刻就带着人赶到了现场,老实说,当看到那覆满了尘土的废墟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对手在给他制造麻烦,也是在实施他们的整套计划。   偌大的施工工地,此时已经被警察严密封锁起来了,一大批头戴安全盔的工人,正在紧急抢救被埋在废墟下的施工工人,按照施工工程单位的说法,从目前来看,除了已经发现的六具尸体之外,这片废墟下面至少还埋着十二个人呢。   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的主要官员都来了,州政府的几个头头也到场了,剩下的像什么内务部警察总局,还没有正式组建起来的安全局首脑,也全都来了,但是他们都离郭守云远远地,谁也不敢靠近他,因为大家都能感受到,这位郭先生现在很生气,他要杀人……   郭守云的确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很愤怒,但是这一丝愤怒并没有困扰他多久,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回来的,对手轰塌了这栋还没有建成的大楼,总比轰塌了他的别墅强。更何况这场游戏就应该这么玩,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剑,看看到时候谁先把谁血放完了,那个最后还站着的,无疑就是胜出者了。   裹了裹披在背上的黑色呢料风衣,郭守云转过身,踩着脚下的碎石乱砖,一路走到聚在警方黄色封锁线近前的那些官员身边。   “郭先生,您看着……”当郭守云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官员快步迎上来,其中一个魁梧高大但却大腹便便的家伙,首先说道,“这应该怎么处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下戒严,然后搜捕……”   “搜捕什么?”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工程事故,责任我会担负,工难的死伤者需要多少赔偿,你们列一个清单,回头我会把款子拨过来。”   郭守云这番话,令在场的众多官员一脸愕然。这场爆炸案动静可不小,而听郭守云这意思,他是要把一切都遮掩过去,可这光天化日的,看见真相的人着实不少,这事能好办的了吗?   “郭先生,这事要想遮掩过去,恐怕实在有些困难,你也看到了,现在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围观者,他们……”一个官员站出来,颇觉为难地说道。   “这是你们的事,具体的办法你们自己去想,”郭守云把手一挥,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要是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们还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干什么?总之,我今天就一个意思,这是一起工程事故,其他的,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老板”发脾气了,拿薪水的“员工”谁还敢多说话,一时间,在场的官员们也不言难诉苦了,一个个眉头紧锁的,估计是在琢磨怎么把这么大的事遮掩过去。   “先生,您有什么打算?”陪着郭守云从黄色隔离线内钻出来,尼基塔示意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司机,将车开过来,而后压低声音,凑到郭守云的身边说道,“很明显,这种事情应该别列佐夫斯基抑或是古辛斯基找人干的,他们这是要跟咱们商业银行下绊子了。”   “什么打算?”郭守云搓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冷冷一笑说道,“当然是有样学样的给他们把帐还回去。新西伯利亚那边拿的这么热闹,白宫那些人都能忍着不出动静,那这次我看看他们是不是还能坐的下去。”   “莎娜丽娃现在是不是还在雅库茨克?”说了这么一番话,郭守云转口问道。   “是的,”尼基塔点点头,说道,“怎么,先生要她赶回来吗?”   “不用,”郭守云看着驶到自己面前黑色嘎斯吉普车,随口说道,“你替我通知她,莫斯科那些人应该动一动了。别列佐夫斯基现在先不要去动他,跟我盯好了古辛斯基,我听说他在莫斯科有十四套别墅?还养了七八个情妇?对他这么大年纪的来说,这些东西太多了,告诉莎娜丽娃,明天早上,我要他别墅、情妇各减一半。”   “是,先生,我回去就办。”尼基塔应声说道。   “对啦,我听说咱们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来了位‘好朋友’?”郭守云扶着司机为他拉开的车门,刚钻进去半个身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就那么半钻在车里,扭头说道。   “是的先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尼基塔笑了笑,说道,“他四天前带了几个人,住进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滨酒店,这些天都没有出过酒店大门。莎娜丽娃的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在他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不过遗憾的是,这些天他没有与外界联系过,也没有透露他潜来远东的目的是什么。”   “嗯,把他给我盯紧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郭守云上了车,说道。   郭守云估摸着,霍多尔科夫斯基悄悄潜回远东,肯定不是为了过来旅游的,时下的远东可不是个旅游度假的好地方。这段时间,郭守云因为与五巨头发生了直接的冲突,因此,他也着重搜集了一些关于这五个家伙的情报资料,再结合前世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他现在已经对五巨头之间的利益纠葛有了一个深入的把握。   在这五巨头中,斯摩棱斯基是起家最早的一个,仅从财力上来说,他的实力也最雄厚,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家伙胆子太小,办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的,因此同稍后崛起的别列佐夫斯基相比,他的能量要小得多。而继斯摩棱斯基之后,便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这两个人可谓是有钱有势,他们自称“莫斯科帮”,白宫的权力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许正是因为有权有势的缘故,这两人的野心也更大,他们都想着操控媒体,以进一步掌握属于自己的话语权,进而直接主导国家政权。在这一点上,两人之间是存在利益冲突的,而且还是不可调和的黎以冲突。在这两人之后,无疑才是维诺格拉多夫与新近崛起不久、年轻气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前者老谋深算,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不急不缓的,而且他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野心,所做的生意也局限在银行信贷这一块,似乎没有向其他领域扩张的势头。而后者就不同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别看年轻,他的野心很大,只要能够赚钱的生意,他似乎没有不想做的,更加要命的是,他对权力的欲望也大得惊人,前段时间,他还因为卡累利阿共和国的领导人选问题,而与别列佐夫斯基之间闹得很不愉快,这一转头,他又瞄上了列宁格勒副市长的位子。因此,他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之间的矛盾,也是不可调和的直接利益冲突。   将这些情况综合起来,郭守云可以很简单的得出一个结论,五巨头之间,绝对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板,他们内部存在太多利益纠葛,因此,只要自己能够挺过一定时期,让他们认识到,即便是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联手,也不可能轻易收拾掉自己,那么,一场新一轮的谈判,估计就要到来了。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这个时候悄悄返回远东,估计他的目的,就是打算趁机与郭氏联合,以提高其在五巨头中的地位。   对与郭守云来说,挺过未来的一个阶段至关重要啊,他能挺过去吗?在这一点上,他自己都没有多大信心。   黑色的嘎斯吉普车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发动起来,贴心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郭守云,说道:“先生,是不是现在的形势对咱们郭氏很不利?有没有我能做的?”   回过神来,郭守云瞅了自己的司机一眼,沉默半晌,面色凝重地说道:“是啊,现在的形势对咱们来说是很棘手,至于你,嗯,有一件事倒是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先生尽管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好歹还有一条命。”司机扶着方向盘,毅然决然地说道。   “没有这么严重,”郭守云失笑道,“我就是想啊,你那个什么什么的小情人,还没带来让我过过目呢,怎么着,这件事你不会是忘了吧?”   司机:“……” 第二零九章 再尝牢饭   目前自己所面临的局面的确很困难,但是在郭守云看来,这份困难没有必要时刻挂在脸上,那除了给自己身边的人制造压力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更何况……男人嘛,仅仅拿得起放得下还不行,还得扛得起掂得住。   司机也能听的出来,郭守云与自己的这番说笑,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的,他回头瞅了自己的老板一眼,也不再说什么,麻利的发动车子,一打转向,将嘎斯吉普车驶上了工难隔离区外的便道。   从便道到市区的干道之间,大约有近两百米的距离,原本按照郭守云的规划,当商业银行大楼施工完成以后,这条便道也要拓宽的,近二百米长的一片地带上,还要移植草坪,建一个像模像样的楼前绿化带。这项工程原本开春就要动工了,可是而今看来,必须向后拖一拖了。   嘎斯吉普车行驶在便道上,就在即将怪上干道的时候,一排由十几辆蓝白色警车组成的车队,由干道上自西向东疾驶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一辆,与郭守云的座车擦肩而过,而后就那么在公路上猛地一个旋身,不偏不倚的挡在了道路正中,截住了嘎斯吉普的去路。   郭守云的司机车技相当不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拦路虎,他先是猛的一打方向盘,让车子在公路上划出一道近乎“Z”字形的弯线,而后一打倒档,将车子由公路右侧笔直的退到了左侧,从而轻轻松松的绕出了这些警车的包围圈。   就在这个工夫里,紧随其后的几辆吉普车也跟了上来,在一阵儿吱吱乱响的刹车声中,十几个保镖从各自的车里钻出来,他们拿着武器,在公路上同那些国际刑警对峙起来。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啊,”看着从一辆警车内钻出来的阿芙罗拉警官,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咱们这位正义的阿芙罗拉警官现在是拦路拦上瘾了。”   “要不要撞过去,先生?”司机对自己的新车很有信心,他扭头看着郭守云问道。   “不用,看看她这次又来干什么。”郭守云隔窗看着争吵自己这边走来的阿芙罗拉,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芙罗拉显然知道郭守云坐在那辆车里,她径直走到车前,伸手在茶色的车窗上敲了敲。   “阿芙罗拉警官,怎么,你们国际刑警的薪水发的不够吗?”放下车窗,郭守云瞅着车外的阿芙罗拉,笑眯眯地说道,“不然的话,为什么最近总是来抢路政工程局的饭碗?”   “郭先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吧?”面对郭守云的挖苦,阿芙罗拉一点也不在意,她淡然一笑,说道,“不过这次我来可不是为了与先生你逗闷子的,下来吧,跟我们走一趟。”   “你说让我跟你走一趟我就要下车吗?呵呵,我有那么听话啊?”郭守云笑了,他轻蔑的瞟了一眼面前的警官,不屑一顾地说道。   “怎么回事?”两人正说到这里,后面车上的尼基塔已经走了过来,她皱眉看着一身警服的阿芙罗拉,问道。   “尼基塔小姐是吧?远东的名人啊,”阿芙罗拉仍旧盯着车内的郭守云,嘴上却说道,“你来的正好,看样子,你的媒体明天将会有重大的新闻可以播报了: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先生,因为涉嫌大宗的军火走私以及被怀疑操纵数起大规模暴力事件,被国际刑警组织带回,以协助调查。怎么样,这样的新闻很有震撼效果吧?”   “你是什么人?!”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女警官是何许人,但是尼基塔仍旧如此问道。   “国际刑警组织苏联部负责人阿芙罗拉。”阿芙罗拉拿出自己的证件,在尼基塔的面前的晃了晃。   “阿芙罗拉警官,我警告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尼基塔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证件,而后表情严肃地说道,“据我所知,国际刑警组织在其成员国的行动,应首先获得该国政府及相关安全部门的许可……”   “当然,当然。”不等尼基塔说完,阿芙罗拉便抢着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两张摺叠起来的纸片,展开之后,递给尼基塔。   “尼基塔小姐,这一份是莫斯科内务部总部批发的许可文件,这一份是外事委员会签发的授权文件,”阿芙罗拉笑眯眯地说道,“你看,有这两份东西,我是不是有权在远东采取行动呢?”   “嚯,好大的权力,拿来我看看,”郭守云从车里伸出一只手,将两份文件从尼基塔的手里接过来,心不在焉的瞅了一眼,而后就那么一用劲,“呲”的一声将两份文件撕扯了两半,“阿芙罗拉警官,你以为凭这两份东西,就能把我郭守云带走吗?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两份东西谁开给你的?是别列佐夫斯基还是古辛斯基?不管是谁,你去告诉他,我们之间的较量是有规矩的,不守规矩的事,有些人是不喜欢看到的,让他小心作茧自缚。”   “早听说郭先生胆大包天,如今看来,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不假,”看到郭守云将自己的授权文件撕成两半,阿芙罗拉也不生气,她双臂抱胸,口气冷淡地说道,“也罢,既然郭先生不想协助我们的调查,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就想大家都知道的那样,远东是先生你的地盘,我们这些人自然不会被你放在眼里。不过……”   阿芙罗拉说到这里沉了沉,她的口吻听上去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先生一句,你不协助我们调查没有关系,关于涉嫌军火走私一事,能协助我们调查的人有的是,”阿芙罗拉说道,“不妨透露一个消息给你,我们的人昨天正好在南印度洋水域发现了一艘军火走私船,船上的人目前已经被我们扣留,我听说其中有一个人与先生关系很密切啊。”   阿芙罗拉的话,令郭守云心头一震,毫无疑问,她所说的人是守成。   “哎呀,现在我们的人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我很怀疑,如果过上一段时间,那些该死的军火走私犯还能不能活着从我们的监护点里走出来。”阿芙罗拉看都不看郭守云,就那么老神在在地说道。   “阿芙罗拉警官,你知道吗,你在玩火,”脸色变得一片铁青,郭守云语气森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乔斯巴耶夫的女儿,你要为你老子报仇,这一点我也可以理解,之前我之所以容忍你,就是看在这一点上,因为你老子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充当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但是你今天的举动,让我很恼火,你很危险知道吗?”   “我危不危险不用你来告诉我!”阿芙罗拉的眼圈骤然变红,她那张娟美的小脸顷刻间变得有些狰狞,伸手指着郭守云,她厉声说道,“你给我下来!跟我回局里协助调查,不然我也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好,好!”郭守云一把推开车门,噌的一声从车里钻出来,而后就那么挺身站在阿芙罗拉的面前,说道,“我今天就陪你玩一玩,我倒要看看,你们国际刑警的衙门是不是龙潭虎穴!”   “先生?!”郭守云的话,把尼基塔吓了一跳,她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面色紧张地说道,“您要冷静,这女人说的话不尽不实,守成先生那边……”   “不要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郭守云一把手,打断了尼基塔的话,而后说道,“你去给我办两件事,第一,告诉莫斯科那边,咱们的对手破坏规矩了,他们是不是还打算继续旁观下去,如果那样的话,我郭守云可要翻脸了!第二,给我通知席贾霍夫和挈廖缅科两位将军,告诉他们,有人对咱们的军火贸易看不过眼,具体该怎么做,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可是,先生……”尼基塔似乎还想说服郭守云改变主意,她拧着双手说道。   “好啦,就这么办吧,”郭守云的语气缓和下来,他伸手在尼基塔的脸上摸了摸,笑道,“放心好了,先生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说别的,当初妮娜还拿我填过一周的黑牢呢,我不是也过来了?如今这么个国际刑警的分局,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看到尼基塔还有些犹豫,郭守云继续说道:“去吧,注意这符拉迪沃斯托克那一边,如果集团有什么困境,记住第一时间去联系藏在那里的那个家伙,不妨告诉他,我郭守云对远东之外的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因此在这一点上,只有我才是他最有价值、最能令他后顾无忧的合作者。有郭氏才有他在西伯利亚的利益,没有了郭氏,他今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我知道了先生。”知道无法说服郭守云了,尼基塔只得点头答应道。   “走吧,阿芙罗拉警官,”扭过头,郭守云对站在身边的阿芙罗拉说道。“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地盘吧。”   “哼。”阿芙罗拉也不说话,她冷哼一声,当先朝自己的警车走去。   一两分钟之后,十几辆警车组成的车队重新开动起来,一溜烟的朝市区西侧驶去。 第二一零章 风云多变   “阿芙罗拉,你想把他扣上多长时间?”审讯室的房间里,作为阿芙罗拉助手的桑切斯,隔着透明的隔音玻璃窗,看对面房间里正在享用午餐的郭守云,好半晌之后,才叹口气说道。   “至少也要再扣上他二十四小时。”紧咬着牙,阿芙罗拉盯着隔壁的那个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现在心里的痛恨几乎膨胀了到了极点,里面这个家伙太嚣张了,进了这里他竟然还要带着保镖,带着专门服侍他的人,这哪里是坐牢?分明就是来度假了。   “哎,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的做法很危险,”桑切斯满脸忧虑地说道,“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咱们的职权范围,昨天晚上里昂那边就开始询问此事了,牵涉分驻国内务,这历来都是咱们的大忌。而且你想过没有,那个古辛斯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他摆明了是在利用你,一旦他把里面这个男人解决掉,那么接下来,他便会将所有的事情推个一干二净,这件事的责任,将全部由你来背负。”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阿芙罗拉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把里面这个畜生置于死地,我阿芙罗拉哪怕是把命赔上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背些责任。”   “那……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桑切斯耸耸肩,无奈地说道。他知道,阿芙罗拉已经被仇恨烧昏头脑了,她不顾组织上的纪律条令,甘于充当古辛斯基那个野心家打击对手的工具,而且还要一条路走到黑,她的前途如何现在已经不用考虑了,唯一可以考虑的是,这次自己一伙人,还有几个能够活着离开远东。   “嚓,嚓……”随着两下爆闪,房间里的白炽灯灯管骤然熄灭,黄昏时分的昏暗光线,顷刻间从窗口闯了进来。   “哎,六点一刻,真准时。”桑切斯抬头看了看屋顶的灯管,再借着屋外的光线看看自己手上的腕表,而后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自嘲般地说道。   老实说,在来远东之前,桑切斯也知道郭守云在这里的势力很大,但究竟大到什么程度,他的心里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感念,但是随着他的被捕,这个概念变得明朗化了。自从昨天将他扣押之后,且不说那些来探望他的人如何高贵,就说他们自己这一伙警员,就完全被这个城市给孤立起来了。就这一所分局里,从昨天下午三点开始,全线停水,晚上六点一刻开始停电,一直停到天光放亮,这还不算,原本常驻这边的警员,现在都不来上班了,用他们的话说,那就是“我们都有老婆孩子,而且还要在这边生活下去呢”。现在,偌大的一个分局里,总共只有十几个警员,这些都是阿芙罗拉从莫斯科带来的,他们面对的困难不仅是缺水断电,还缺少食物和其他的生活必需品——每次只有有警员出去购物,后面就会跟上几个满脸横肉的陌生人,只要看到这些家伙,不管是酒店还是普通商铺,都一律不做生意,哪怕是一块面包、一瓶淡水,他们都不卖。从警二十余年,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也有八年了,桑切斯就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而从这个角度,他也能看出来,郭氏集团俨然就是一个集商业、政治权力与大型犯罪团伙于一身的地区性黑恶势力。凭着以往的经验,桑切斯知道,不管是谁,和这样的势力作对,下场往往都会很凄凉。   与自己一伙人的凄凉相比,再看看隔壁那个房间里,郭守云这个蹲监狱的,房间里要什么有什么,六盏节能灯将他的房间照的灯火通明,饭桌上只能用一个奢华的丰盛来形容,他要洗澡、洗漱了,不用两分钟就能来水,局里谁要用水,还得趁这段时间去沾他的光。像这么一个嚣张到极点的人物,那绝对是招人嫉恨的,别说是阿芙罗拉了,即便是自认为性情稳重的桑切斯,也很有一种掏枪崩了他的冲动。不过冲动归冲动,能不能将这种冲动转化为现实的行动却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局里满打满算十几个警员,而负责保护郭守云的却有二十几个,更何况除了这些富有经验的保镖之外,这里还住着一位远东军区的少将参谋。郭守云进来一天有余,这位少将同志也在这里呆了一天有余,有这么个东西在这横着,局里还能做什么事啊?   “听天由命吧。”如今的桑切斯,似乎也只能用这么一句话来安慰自己了。   就在桑切斯一脸无奈的时候,远在数千公里之外莫斯科,也在经历着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潮冲袭。   别列佐夫斯基作为五巨头实质上的大当头,他今天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其实这种预感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而是从郭守云被捕的时候就出了。   按照他与古辛斯基的计划,三个步骤应该可以将郭守云远东商业银行乃至他的整个郭氏集团送入深渊。首先是商业银行资产核查委员会的成立,正如郭守云所想的那样,这个委员会的成立就是照着他去的。作为一家私人性质的商业银行,郭守云一直以来在利用远东巨额储蓄款做什么,瞒不了类似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些人,因此,资产核查委员会的成立,从一开始就针对了郭守云的致命弱点——他的银行没有充足的储备金,一旦郭氏集团出现了非利好的消息,那么一定程度上的储户挤兑,就能把他的商行拖垮。所以,根据古辛斯基的计划,委员会成立之后,将会在适当的时间,公布一项资产调查声明,揭破郭守云利用远东商业银行储蓄款炒汇的现实。其次,就是在远东制造乱像,尤其是针对远东商业银行的乱像,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储户对远商行的信心。最后,就是利用有国际刑警身份的阿芙罗拉,给她足够的授权,让这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去远东搅搅局,尤其重要的一点,是授意她在关键时刻扣押郭守云,隔离他一段时间,使他无法有效的采取措施应对危机。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整套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而从远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随着郭守云与昨日被捕,今天上午远东商业银行一开门,便已经出现了古辛斯基所预估的那种挤兑场面。普通民众永远是可以随意愚弄的,他们看不到一切事件背后的阴谋,却只能从他们那点所谓的经济学常识出发,任由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肆意摆弄。   按理说,局面走到了这一步,别列佐夫斯基应该感到兴奋才对,可他为什么会有不好预感呢?不为别的,就因为郭守云的被捕来的太顺利了,细琢磨一下,他就像是心甘情愿的去坐监狱一样。开玩笑,远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他郭氏集团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别说是几个国际刑警,即便是安全局特种部队,估计也很难顺顺当当的把他带走。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问题吗?别列佐夫斯基感觉有点悬,可是他又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在自己的卧室里,别列佐夫斯基叼着一支雪茄,盘腿坐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将整件事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的来回想了几遍,可终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铃铃铃……”   就在别列佐夫斯基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的时候,床边立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这是他的私人电话,一般人很少能够打的进来。   “喂。”别列佐夫斯基暂时放下心思,他伸开腿,朝床头的方向挪了挪,而后就那么倚在床帮上,伸手抓起了电话。   “鲍里斯吗?我维克托。”一个苍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正是郭守云的老岳父维克托。   “哦?”别列佐夫斯基一愣,那种不好的预感随着维克托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   “维克托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拿着电话,别列佐夫斯基试探着问道。   “我有件事情要通知你,”电话中维克托的声音显得异常冷漠,他说道,“从明天早上八点开始,商务部、外事委员会以及央行的调查组,将会进驻古辛斯基的大桥银行,清查他的集团资金账目,因为根据我们得到的情况,他的合作伙伴,也就是美国的波尔特公司,涉嫌向杜达耶夫的非法武装提供资金援助。这是一种极不友好的行为,是对苏联国家利益的公然出卖,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我们不会坐视的。作为老朋友,我希望你能在这个关头端正立场,千万不要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谎言,这都是谎言!”别列佐夫斯基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维克托在态度上的骤然转变,肯定是远东的情况出现变化,更准确的说,是古辛斯基与郭守云的交手已经出现了变局,前者落到了下风,因此维克托他们才会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维克托,请你明确的告诉我,远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到了这个关头,别列佐夫斯基已经顾不上掩饰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将近两分钟,维克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也许还不知道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到了哈巴罗夫斯克,他将会在今晚与郭守云见面,商谈梅纳捷普银行与远东商业银行实行远景合作的具体事宜。而半个小时前,维诺格拉多夫刚刚坐上前往远东的专机,他此次远东之行的目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相同。”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两个怎么敢……”别列佐夫斯基愕然片刻,愤怒地喊道。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可能,”维克托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的不带感情色彩,他说道,“你不看电视的吗?多看看吧,相信你会明白一切的。” 第二一一章 利好消息   “面对近期出现的财务危机,远东商业银行今日在即将建成的远东证券交易中心召开记者招待会并对外宣布,从即日起,远东商业银行将出台新的调息举措:一年期储蓄利率,在原有基础上,上调五十个基点,即增息百分之零点五。同时,该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层人士宣称,近期,远东商业银行正在与中国方面洽商一项重大合作的议案。据该人士介绍,目前中国国内正在筹备即将于十一月份召开的十三届八中全会,而在此次的全会之后,一个国有的政策性银行,即中国进出口银行的筹建工作将被提上日程。日前,中国进出口银行筹委会,已经向远东商业银行发出预期合作邀请,今后一段时间,双方将就能否达成代理行协作等诸多项目展开进一步的谈判……”   “据中国政府方面介绍,即将投入筹建工作的中国进出口银行,将作为该国外经贸支持体系的重要力量和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主要职能,包括为中机电产品、成套设备和高新技术产品进出口和对外承包工程及各类境外投资提供政策性融资主渠道,同时,它也将成为他国政府贷款的主要转贷行以及对外优惠贷款的承贷行,其国际信用评级将于中国国家主权评级保持一致……”   “梅纳捷普银行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今日抵达哈巴罗夫斯克,据可靠消息透露,霍氏此次远东之行,旨在与郭氏集团总裁郭守云洽商总额度为两百亿卢布的转贷款合作事宜。而就此前郭氏被拘捕一事,霍多尔科夫斯基公开表示:国际刑警组织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所采取的这一举动,不仅存在越权的嫌疑,而且严重违背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宗旨,影响了远东地区的政治、经济稳定。他呼吁有关方面尽快展开全面而有力的调查,以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今日早些时候,大桥银行总裁古辛斯基接受央行调查部门的传唤,由央行、外事委员会、商务部组成的联合专项调查组,也随后进驻大桥银行莫斯科总部,并宣布暂时停止大桥银行的一切对外业务……有关部门还没有就这一事件做出进一步的解释,不过据消息灵通人士的透露,目前,央行怀疑古辛斯基涉嫌参与了一桩大宗洗钱弊案……”   全新的一天。   远东各大报刊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经济性刊物,他们连篇累牍的刊载着远东商业银行的利好消息,大有不将这些消息送到每一个眼中便誓不罢休的趋势,而随着这些利好消息的发布,局势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连日来拥堵在远东商业银行各家分部门前挤兑的人减少了,与此相对的,跑来存钱的人数却慢慢迅速攀升——说起来,普通人就是这么可怜,自己存钱的银行出现财务危机,他们就想着拼了命也要把自己的钱取出来,至于说定期变活期所扣除的那些利息,他们也不去考虑了。而一旦危及过去,银行出现了哪怕仅仅是虚假的利好消息,他们便又一拥而回,把自己刚刚赔掉利息取出来的存款,再那么一股脑的存进去,隐约间,他们甚至还觉的自己占了大便宜。当然啦,至于说这利好消息与风险消息背后存在着什么样的阴谋勾当,他们就更加不关心了。   对于远东的平民百姓来说,这几天他们只是经历了一场虚惊:先是有消息称远东商业银行快倒闭了,银行的总裁也被国际刑警抓起来了,这存起来的钱要是再不取出来就没有了。可这随后呢,这些消息被证明是虚假的,远东商业银行有的是信誉,看看,人家不但和莫斯科的梅纳捷普有了新的合作,还同越来越富的中国人有了进一步的联系,现在,他们又提升存款利率,这要有钱不存那去还能存哪啊?可这些平头老百姓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利好消息的背后,真正掩藏的是一个即将走到山穷水尽的空壳银行,只要他们的疯狂挤兑再维持一天,这家被报纸电视称为“利好”的商业银行,就将因无法偿清储户存款而正式宣告破产了。   郭守云转世了,可这一番转世没有淘汰掉他骨子里的劣根,前世他是个小骗子,而这一世他脱胎做了“巨骗子”,而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世界对待小骗子和巨骗子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小骗子,揪出来杀。巨骗子,大家伙帮他隐瞒骗局。   远东商业银行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对着利好与破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而这两个可能性之间,就只隔了那么一层窗户纸,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郭守云非法利用公共储蓄炒卖外汇、非法转移资金的真相,将会大白于天下。可就在这层窗户纸即将被捅破的时候,从四面八方伸来的一只只大手,将这层危如累卵的窗户纸护住了,就这样,空壳的远东商业银行活了下来,它仍旧是远东数百万民众最值得信赖的金融机构。   其实,早在郭守云得到商业银行资产核查委员会成立的消息后不久,孙红羽便通过远东的中国领事部门与他取得了秘密联系,古辛斯基的计策瞒不过郭守云,同样也瞒不过中远的专家咨询团队。按照孙红羽的说法,国内可以考虑这个特殊时期,向郭守云提供一笔巨额贷款,以帮他渡过目前的难关。但是在这个问题上,郭守云有自己的考虑,他那个小脑袋算计的很多,他知道,这一笔钱不是那么好借的,借了要还不说,还会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而这笔人情将来是要用更多让利去归还的。因此,在经过了一番思量之后,他给孙红羽的答复是,不需要巨额的贷款,只需要关键时刻的一个利好消息,他决定要冒一个风险,制作一个天大的骗局,一个针对苏联国内政治、经济两方势力的超大骗局,同时也是一个针对远东十余万储户的超大骗局。   很显然,这个骗局要想顺利布成,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给古辛斯基太多的准备时间,必须想尽办法促成他尽快对远东商业银行下手。众所周知,要想通过舆论散布风险性的恐慌消息,是需要充裕的时间去布置的,其先期的准备工作也至关重要。郭守云可以肯定,在古辛斯基酝酿这个计划之前,肯定对自己手头所能动用的资金做了调查和预估,而后,他在根据这项数据,去具体安排攻击的发起时间和发起形式,并随时做出相关的调整。与此同时呢,维克托他们这些上位者,肯定也有相关的预估,他们不可能看着自己去死,因为自己死彻底了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此,可以肯定的说,这场争斗持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维克托他们肯定会出面干预,其具体办法,无非就是让他郭守云让出一部分利益,以求得和解罢了。   像郭守云这种人,既然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他就不得不时刻谨慎提防,无论生意场上还是政治场上,谁都没有永远的朋友,维克托他们的确是支持自己,可是这并不意味他们会时时刻刻支持自己,或者说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看到自己在远东一步步发展壮大。像偶尔挑一个时间,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打击一下自己,削弱一下自己的力量,相信这种事情维克托他们很愿意去做,当然啦,他们会做得很隐蔽,就像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古辛斯基要置自己于死地;维克托不想让自己死,却想要削弱一下自己的实力;五巨头内部存在矛盾,随时能出现分裂的局面;国内可以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利好消息。这些因素合起来——就像拼图一样,只要拼的位置合适,未尝不能组构出一副好图。结合这些因素,郭守云觉得,自己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如何促使古辛斯基在没有准备停当的情况下,便对自己下手;如何干扰维克托等人的思维,迫使他们在自己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的时候,便采取雷霆手段进行干预;挑选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与五巨头中野心家取得联络,并将利好消息放出去,以实现博弈后利益的最大化。   就这样,随着一步步细化深入的考虑,郭守云所布置安排的计划随着莎娜丽娃的疯狂而正式展开了。   从本身来讲,莎娜丽娃的疯狂是一个信号,它等于是告诉所有人,远东商业银行是郭守云的最大弱点,这里禁不起过分的打击,这个隐藏着示弱成分的信号,将带来古辛斯基与维克托两方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向。前者将会加快进攻的速度,以图在外部干预没有到来之前,便将郭守云置于死地,而后者,则会重新评估郭守云的抗打击能力,考虑提前介入干预,甚至是加大干预的力度。而实际上,郭守云的这一目的的确达到了,维克托此前两度示意古辛斯基,让他在一定限度上保持克制。但是自以为掌握了大局,并能够一举将远东地盘夺过来的古辛斯基,却在这个时候和维克托翻脸了,因为他知道,只要打掉了郭守云在远东的势力,那么维克托一伙人就更需要倚重自己,所以这个时侯听不听这个老家伙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就这样,随着博弈的一步步演进,尤其是郭守云的被捕入狱,来自于古辛斯基的进攻全面发起了,而恰在此时,维克托也通过外交渠道获知了中国方面的坚决立场,面对一个不受控制的古辛斯基、一个陷入危局却又有了外部支持的郭守云,维克托也坐不住了,他的干预随即而至。早就打算着获得更多发言权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并不知道,他同维克托之间的电话联系,已经被郭守云的人窃听了,维克托要求他马上向郭氏集团提供贷款,以帮助郭守云渡过难关——而此时的郭守云还在吃牢饭,这牢饭他吃的很香。 第二一二章 要玩就玩到底   抱上一条大腿的确很安全,但是居安要思危,如果不时时谨慎提防,这条大腿也没准会抽冷子踹自己一脚,郭守云深谙其中三味,再加上他本身疑心重,喜欢算计,又对权力场上的制衡之道颇有感悟,因此知道应该时刻多加提防。   一场骤然而来又骤然而去的风暴,很难说谁从中得到了最后的胜利,因为它本身就参杂了太多的内幕,纠缠了太多的势力冲突。当大局落定,郭守云在自己专属的那间华丽班房里细细思索,将整件事结合自己前世的认知,再从头到尾的通盘思索一遍,他便隐隐约约间察觉到,这看似来的有些偶然的冲突,其实却是一场历史的必然。   在这场冲突中,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这样实力雄厚的老牌财团,他们要追逐自己的政治利益,要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同时,也要打击新兴的经济实体,以减少自己的竞争对手;而无论是白宫也好,维克托一伙人也罢,他们能够感受到来自于经济层面过多干政的威胁,因此他们一方面挑唆这场争斗,一方面坐山观虎斗,试图以经济实体抗击经济实体,并以此削弱新老两代经济实体干政的能力;而作为新兴经济实体一方,无论是为生存而战的郭守云也好,抑或是驻足观望以图趁隙而上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也罢,他们一方面不满于老牌经济实体的压迫,一方面也觊觎更多的政治权力。因此,总的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来得早与来得晚的问题。   而在这一场冲突中,国际刑警组织的介入,以及国内方面悄无声息到来的支持,也预示了一点,那就是随着苏联国内局势的一步步明朗化,来自国外的势力已经全面介入这个纷乱不断的国家。而从这一点上看,这一场冲突又是一幕爆发在苏联国内的东西方力量之争。至于说东西方力量的抗争,在这个国家未来十几年的走向中占了多大比重,郭守云现在还说不准,但他清晰记得一点,那就是在前世的时候,中俄关系以及俄罗斯的政坛变化中,存在一个很大的谜团,在这个谜团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他现在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一类的冲突将会愈演愈烈。   新老两届寡头之间的抗争、经济实体与政治力量之间的抗争、来自东西方的外部力量抗衡,这桩桩件件的矛盾与冲突,将会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主导这个国家的政治走向。   通过这样的全盘考虑,郭守云觉得自己作为新兴经济实体,也就是所谓的新生寡头,在刚刚过去的这场斗争中,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古辛斯基没有能够把自己打垮,那就意味着他和别列佐夫斯基失去了随意操纵自己这个新生力量的能力。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毫无疑问,早就在等待着机会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将会在最短时间内找上门来,他们需要联合自己这个新生力量,一方面同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抗衡,一方面也需要联合他们,在政治权力这个餐桌上,掠取更多的食物。   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并不是人性贪婪的个案,而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如果说在贪婪这一点上,人与人之间还有差别的话,那就是有的人能够看到锅的存在,而有的人则连筷子都摸不着。   现在,郭守云看到锅了,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摸到锅了,通过这一次交手,他彻底认识到自己手中所把握的能量,也彻底明白了在俄罗斯的历史上,那些疯狂聚敛财富、疯狂向海外转移资产的人,为什么就没人敢碰他们。就拿郭守云自己来说,在莫斯科权力核心中,谁不知道他的远东商业银行只是个空架子?谁不知道他在利用上千亿的卢布存款炒卖外汇?谁不知道他犯得罪有多大?可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一看到他即将垮台,马上就有人跑出来支持他?不为别的,就因为谁也承担不起远东商业银行倒闭所带来的严重后果。那不是一个不起眼的倒闭个案,在目前国家财政严重赤字、央行储备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远东上千万储蓄存款不翼而飞的消息一旦曝光出去,那就是一场灾难,十余万家庭毕生的积蓄一夜之间化为泡影,那是会出大乱子的,是将引发一场国家生存危机的。换句话说,只要这个国家的经济状况不得到改善,国家财政预算摆脱不了赤字,那么,像郭守云这种掌握着民众储蓄款的人,就没有人敢去动,没有人敢看着他们死。   一方面是国家财政穷的叮当响,一方面是大笔的财富被少数几个人转移到了海外,而且这些财富,还大都是民众的储蓄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少数几个人联合起来,那这个国家的政局……   没有一丝心动吗?嘿嘿,若说一丝心动都没有,那是假的,在彻底认清了利害关系以及经历刚刚过去的这一场争斗之后,郭守云确实心动了,他很想利用这个机会,彻底站到五位寡头那边去,而后理直气壮的对维克托说一声:“走吧您老哎,爷不伺候了。”但是这一丝悸动,很快被郭守云压了下去,这倒不是说他还在被前世的认知所左右,而是他作为一个“精明的恶人”,知道“恶”这种东西固然能够普遍存在,但是却决不能毫无顾忌拿出来示人。   有野心不是错,野心大小也没有什么区别,可关键一点在于一个度,不管多么强悍的人物,要想舒舒服服的活下去并活的尽可能长一点,那就不能过分嚣张了,而在这一点上,郭守云的原则就是:“说我该说的,做我该做的,拿我该拿的。”   两天半以前,走进国际刑警分局的时候,郭守云是一堆随从,而两天半以后,当他再次从那道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则是随从一堆,但是与两天半之前相比,有些人的心境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就拿阿芙罗拉来说,如果不是身上配枪被缴走了,她现在真有心一枪打死眼前这个施施然走过来的男人。古辛斯基的计划失败了,而这对于她来说,不仅失去了一个出掉仇人的机会,还意味着她将会永远失去此前的那份工作。里昂总部那边已经有消息传过来了,而且莫斯科内务部也作出了决定,她这个原国际刑警苏联部负责人,将会被取消原有职务,理由是“擅权”。   擅权?这个罪名来的有些可笑,自己之前的举动或许真的越权了,超出了组织上的基本行事准则,可是从根本上来说,自己的权力是谁给的?难道说那两份授权是假的?而此前里昂总部的沉默,难道不是一种默许?毫无疑问,正如桑切斯所说的,自己在这场华贵们的争斗中,可悲的充当了一个牺牲者的角色。莫斯科惹不起郭守云这个恶人,里昂总部惹不起莫斯科,现在,他们两方都需要拿一个人出来平息郭守云的恼怒,于是乎,她阿芙罗拉就成为了替罪羊的最佳选择。“阿芙罗拉警官,”走到阿芙罗拉的面前,郭守云停住脚步,他示意横在两人之间的保镖错开一步,而后面对面的同这位女警官说道,“记得两天前我就告诉过你,你在玩火,而且我还告诉过你,你父亲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在一个不适当的时机,闯进了一个他不该涉足的角斗场,因此很可悲的成为了一件牺牲品。和你的父亲,我没有过多的接触,要说到仇隙,那更是谈不上,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去夺走他的性命,他的死要嘛是出于意外,要嘛就是有人想要隐瞒一些东西。”   “是谁?想要隐瞒什么?”阿芙罗拉下意识地问道。   “呵呵,阿芙罗拉警官,你这话问的是不是有些晚了?”郭守云笑了,他说道,“两天前我给过你机会了,如果那时候你能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话,我或许会和你做一笔交易,但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郭守云恩怨分明,有一报就势必会还上一报。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时间去纠缠你父亲的死因了,你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把你这十几个人活着带出远东。怎么说呢,我玩的游戏不是你应该参与进来的,现在既然你一头撞进来了,那就要把游戏玩到底。你说我郭守云是禽兽也好,是畜生也罢,但我至少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重信重诺,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反悔的时候。带着你的人走吧,不要去机场,也不要去车站,那是浪费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我可以保证,在今晚六点之前,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而在那之后,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迈步朝停车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之后,一句轻飘飘的话才从他的嘴里传过来:“祝你们一路顺风。”   郭守云的一番话,令站在阿芙罗拉身边的桑切斯顷刻间面色苍白,虽然不是苏联人,但他也知道西伯利亚盛行的这种“猎狐游戏”是何等的残酷,他可不想充当这种被人猎杀的目标。   “郭先生,郭先生,您听我解释,”因为被人拦着,桑切斯无法追向郭守云,他隔着保镖的身影,大声喊道,“阿芙罗拉之前对您的威胁只是虚言恫吓,我们没有扣……”   “我知道,”不等桑切斯把话喊完,郭守云那冷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正因为如此,我才给你们一个逃生的机会。好好珍惜吧,只要你们能安全的离开,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第二一三章 这个世界啊   “云,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车上,妮娜坐在后座的右侧,她看到郭守云钻进车,先是伸手替他拢了拢额前的一缕散发,而后看了一眼车外那些面色苍白的人,轻声说道。   “啪。”车门在郭守云身后闭合。   “夫人,您考虑的太多了,像这些家伙,早就该消失了,既然铁了心的要充当别人的工具,那就要随时做好被人收归回炉的准备,”莎娜丽娃坐在前座上,闻言回过头来,面带微笑地说道,“更何况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先生作何反应呢,从这一点上看,他也必须做出铁血的报复,不然的话,今后还不知有多少人打算骑到他头上去呢。”   “呐,你也听到了,”郭守云坐在妮娜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笑道,“不是你老公我心狠手辣,而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啊。好啦,好啦,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咱们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我问你,这两天我没回去,晚上有没有想我?”   “嘿嘿。”妮娜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前面的司机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开你的车。”一巴掌糊在司机后脑勺上,莎娜丽娃笑骂道。   “鬼才想你。”就着车子发动时的轰鸣声,妮娜白了郭守云一眼,嗔道。   “那怎么舍得丢开爷爷跑来这里接我?”郭守云嘿嘿笑道。   “爷爷今天总是犯困,一早就补睡了,”妮娜轻笑道,“还有,那个霍多尔科夫斯基几个人呆在咱们家里,满口大谈什么经济改革方略之类的东西,我又听不懂,只觉得气闷,所以才趁机出来透透气。”   “哦?维诺格拉多夫他们也到了?”郭守云一愣,随口问道。   “是的先生,他和丘拜斯半个小时前刚到的,”莎娜丽娃扭过头来说到,“我听拉里萨说,他们是打算在别列佐夫斯基与斯摩棱斯基他们赶过来之前,先和你商量一些事情,所以才会连休息也顾不上就过来了。”   郭守云不用费脑子去考虑,也知道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想什么,他们无非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联合自己,并在最大程度上削弱古辛斯基的实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古辛斯基是郭守云的仇人,对自己的仇人痛下杀手,固然是一件相当爽快的事情,可话说回来,对这个老东西的过度打击,并不符合郭守云的利益。就像没有永远朋友一样,在发展的道路上,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做人做到郭守云这份上,那就必须分清恩怨与利益孰轻孰重,若是一门心思的图爽快,过分追求他所说的恩怨分明,那他也走到不今天这一步了。看重恩怨,在必要的时候还必须超脱其中,这才是上位者真正应该秉承的心态。   在郭守云看来,随着远东商业银行摆脱困境,以及维克托与古辛斯基的翻脸,过去一段时间的恩怨就算是揭过去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也没必要再抓住那一丝仇隙不放。尤为重要的是,现在的五大巨头也已经产生了割裂,作为背叛者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他们两个要想避免遭受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报复,那就必须联合自己这一股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对古辛斯基过分削弱,将有可能打破这种微妙的均衡,这并不符合他郭守云的远景利益。制衡之道永远是权谋术算领域内的顶级法宝,无论是克敌制胜还是据守维存,这个法宝都是维系一切的不二法门,只有把握住五巨头之间的力量均衡,郭守云才能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位置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任你风云变幻,我自了然于胸。”   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来意不难推测,对与郭守云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丘拜斯这个家伙又跑回来干什么。前段时间自己大婚的时候,郭守云与丘拜斯这位俄罗斯“私有制改革之父”有过一些接触,不过接触的并不多,只不过交谈了十几句话而已。其实说真心话,郭守云对这位“全世界最顶级的改革专家”一直都是崇拜的五体投地,而这个家伙最令人崇拜的地方,就是他的那套“强盗改革理论”——“无论把财产分给谁,哪怕是分给强盗,只要把财产从国家手里夺过来就好。如果强盗变成了自己资本的有效主人,他也就不会再做强盗了。”听听,啥叫最富有真知灼见的改革家?啥叫眼光最独到的政客?啥样的才是对人性把握最深刻的社会学专家?毫无疑问,仅仅凭借着这一套改革理论,丘大爷就应该当之无愧的得一个诺贝尔奖。仅仅让他主导国家改革显然是屈才了,他还应该被任命为内务部长,因为按照他的逻辑,对付强奸犯的最有效方法不是坐监,也不是押赴刑场,而是应该给他们说个媳妇,毕竟“如果强奸犯有了自己的媳妇,他们也就不会再做强奸犯了”。   当然啦,丘拜斯的“强盗改革理论”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也好,是荒谬绝伦的悖论也罢,这些都不是郭守云所关心的,他真正的关心的,是丘拜斯什么时候能正式主导俄罗斯的国家改革大计,以及他这次重回远东的真实目的。   骗子的小脑袋一刻也闲不住,有人说思考是一个很累人的活,而勾心斗角则可算作是累人累到登峰造极的一项工作,可对与郭守云来说,这些事却是一种乐趣,是枯燥人生中最富有色彩的调剂品。   车子在哈巴罗夫斯克市中心快速的穿行,在经过远东商业银行总部的时候,郭守云朝外面打量了一眼,只见此时进出银行的人络绎不绝,可以想见,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恐怕都是前来存款的,连续的利好消息以及增息的新举措,对于远东的储户来说是极富诱惑力的。现在国家经济不景气,大肆消费并不符合民众的心里,相对来说,他们更愿意把钱存起来,存到一个可以百分之百信任的地方,以应对将来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而此时的远东商业银行就像是一条血口大张的纸鳄鱼,它一方面贪婪的吞噬着眼前可以吞噬的一切东西,另一方面却无法承受即将到来的涨潮。郭守云琢磨着,这次与古辛斯基的交手,在某种程度上说对自己还是有利的,至少现在远东人对远东商业银行的信心更足了,要不了多久,银行的储蓄款将会再次充裕起来,而这些资金又能让他做出更大的投资了。   圣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圣人就等同于穷人,他们那点出息,全都集中在不现实的高谈阔论之中了。“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世人爱说啥说啥去吧。”这才是郭守云的致富逻辑,同时,也是这个时代里所有富人一直秉承的逻辑。   看看这些进出银行大门的人们,他们俨然就是郭守云这一小撮人所圈养的羔羊,他们拼死拼活的挣下的一点积蓄就如同他们身上长附的羊毛,从春到夏,从夏到秋,羔羊们辛苦积攒的一层羊毛,就为了过冬的那一捧干草,转瞬间便被收割的干干净净。可悲的是,这样的收割,还不是偶尔一次的骤现,而是延续世代的恒久轮回——羔羊是羔羊,羔羊的儿子也是羔羊……没有一瞬间的基因突变,准确的说,羊不想法子去做狼,那就永远摆脱不了被人收割的命运。   经过离奇的一世轮回,郭守云已经彻底从那个披着狼皮的羊,彻底蜕变成真正的狼了,而从这一点上看,阿芙罗拉作为一头羊,冒冒失失冲出来郭守云的游戏圈子里来,的确是自寻死路。她看不透,狼有狼的圈子,羊有羊的圈场,一头鲜鲜嫩嫩的小羔羊,非得去狼的游戏里转一圈,那会有什么结果?   阿芙罗拉一伙人对于郭守云来说也好,对于古辛斯基他们来说也罢,只不过是一个白驹过隙般的存在罢了,除了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利用一下之外,她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乔斯巴耶夫作为阿芙罗拉的父亲,他充当了一回莫斯科打击郭守云的工具,那场计划失败了,郭守云放他离开远东,可是他终究没能活着回到莫斯科,他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所以有人不希望他活着回去。而这次也是一样,阿芙罗拉走上了她父亲的老路,很可悲的成为了别人手上的斗争工具,因此,即便郭守云放他们离开远东,他们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因为他们同样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一场开始于郭守云与五巨头之间的战争,短短一两周的时间,伤亡惨重:远东与新西伯利亚两大帮会的火并;远东商业银行新主体楼的坍塌;莫斯科七处别墅的爆炸案以及莫斯科河中一夜出现的四具艳美裸尸。当然,这还不包括那些为平息这些案件而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好啦,现在一场隐性的战争告一段落了,战争中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家庭走向破碎,有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这些都不是郭守云以及五巨头这类罪魁祸首所需要关心的,他们现在需要关心的,就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合作,反正大家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大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第二一四章 桑拿房“三兄弟”   豪华而宽敞的桑拿房里,仅在腰间为了一条白浴巾的维诺格拉多夫,半躺半倚的栽倒在木质长凳上,而在他的身边,一位赤身裸体、身材曼妙的女郎,正半跪在地上为他做着精心的腿部按摩。   在桑拿房的左侧角落里,光屁股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正与郭守云凑在一起玩扑克,那精致的纸牌此时早已湿透,但是这两个无聊的男人仍旧是玩了津津有味,就好像那印着半裸女郎的扑克牌,比他们身边的两位赤裸佳人更有诱惑力一般。   “哧!”   随着一瓢清水泼入炭炉,一股灼热的水雾再次弥漫开来,桑拿房里的温度,也在顷刻间攀升上去。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水瓢扔回到身侧的水池里,丘拜斯扭扭他那因为肥胖而挂满皱褶的大屁股,以考拉爬树样的动作,一步一挪的蹭回到桑拿房内那张唯一的软床上。   “哎呀,累死了。”一头栽倒在床上,老丘同志四仰八叉地躺在那,深深的叹一口气,说道,“我说你们三个够了没有?差不多的话咱们就走人吧,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谈谈正事了?”   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玩的是梭哈,不知道是吃牢饭吃的,还是本身就比较晦气,十几把的牌局,郭守云就愣是一把都没赢过,幸好他们玩的赌注不大,几十万的输赢,这两个年轻的财爷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要谈正事哪里都能谈,”作为赢家,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不打算现在就结束赌局,他拿着自己的两张牌,一边示意身边的女郎继续分牌,一边扭头说道,“只要大家有心达成一个共识,那就什么都好办。而且啊,照我看,在这种地方大家更容易坦诚相待……你们说……哎,干什么呢?!”   最后这一句话,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对郭守云说的。这小子很不地道,趁着对家说话走神的工夫,他晃晃悠悠的将小脑袋探过来,试图偷窥霍多尔科夫斯基手上那两张牌,没想到却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嗯,米哈伊尔这话说得不错,”一直在那里闭目养神的维诺格拉多夫闻言睁开眼,他挥手示意身边的女郎退到一边,而后翻了个身,趴在长椅上,瞅着对面的郭守云说道,“其实这次过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鲍里斯和古辛斯基他们两个做老大的时间也不短了,即便是论资历,他们也该把权力让出一部分来了吧?难得这次适逢其会,古辛斯基这只大头鹅彻底开罪了维克托,咱们要是不趁此时机翻了他的底,那以后再想找这种机会,恐怕就很难啦。”   “嘿嘿,终于轮到我郭某人翻盘啦,”好像一点都没听到维诺格拉多夫在说什么,郭守云将分牌女郎刚刚掀到他面前的那张黑桃Q抓在手里,眉开眼笑的哼哼道,“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他这智取威虎山是用中国话哼出来的,在场的老几位谁都听不懂,可有一点大家都明白,那就是郭守云不傻,他现在打的主意,就是不对古辛斯基痛打落水狗。   “到你啦,我的米哈伊尔老哥,你跟不跟?”哼唧了两句,郭守云撩撩眼皮,瞅了身边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嘿嘿笑道。   “跟你一万。”霍多尔科夫斯基想都想就说道。   现在想来有些好笑,曾经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如今却光着屁股在同一间桑拿房里玩“过家家”——一万两万的对于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俨然就是零花钱,它们跟一枚硬币其实没什么区别,像这样的“豪赌”不是过家家还能是什么?   “好,这才像个男人,我加你一万,”郭守云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而后又伸手在发牌女郎饱满的胸脯上摸了一把,调笑道,“来,美人,发牌,一会赢了给你吃红。”   没有得到郭守云的回应,维诺格拉多夫同回过头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继续说道:“守云啊,其实我们也想过,如果搬倒了古辛斯基,他的大桥咱们不好碰,毕竟那后面有美国人的影子,可是你想过没有,这老东西手里还有电视六台的股份呢,而且现在莫斯科,包括莫斯科周边的几家大报,也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嗯,我们是这么想的,先把古辛斯基这个老家伙挤出去,让后咱们再联合斯摩棱斯基那个懦夫,这样的话,有咱们四家出手,把丘拜斯送上改委会主席这个位子,应该没有任何困难。到那时,有丘拜斯在上面活动,再加上我们几个的支持,你老弟要想拿下电视六台以及现在属于古辛斯基的那几家报媒,那还不简单的很?”   “哎呦,我说美人,你是不是不想吃红啊?”郭守云看着分到自己面前的方片小三,皱眉说道。   “好啦,”一把将郭守云手上的纸牌夺过来,随手扔在一边,霍多尔科夫斯基不耐烦地说道,“算你赢啦,这总行了吧?赶紧的吧,咱们谈正事。”   “谈正事?嘿嘿,那成啊,”郭守云知道继续装傻充愣已经没意思了,他抬起双手,在感觉紧巴巴的脸皮上使劲揉了揉,而后笑道,“莫斯科电视六台,嗯,很有诱惑力,不过我听说台里最出色的那个花旦,叫什么来着?”   “托卡丽娜。”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啊,对,就是她,她已经成了古辛斯基的床头娇娃了吧?一块破烂货,我不感兴趣。”郭守云不无调侃地说道,“别列佐夫斯基不是对这旧鞋很敢兴趣吗?他既然喜欢,那就由他拿去好了,我犯不着为了这些点东西去招惹他。这肥田沃土的,谁都稀罕,可惜我郭某人却无意染指,在我看来啊,这田再肥,如果不是自己开出来的,那也种不出好粮食来。”   郭守云这话说的几近下作,但是里面隐藏的意思却相当明确,那就是古辛斯基的利益,他无心去抢,远东以外的利益,他也无意去夺,他就看上远东了,这块田是他开出来的,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种出好粮食来。   对与郭守云的固步自封,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方面感觉有些遗憾,另一方面也感觉相当舒心,不能趁着这个有力的机会,彻底掀翻了古辛斯基固然是有点可惜,可是找到一个没有利益冲突同时又颇具势力的合作者,这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补偿。   “守云兄弟,难道你真的能咽下这口气?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古辛斯基那个大头鹅?”霍多尔科夫斯基微微垂着头,摆弄着面前的几张纸牌,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嘿嘿,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古辛斯基之间,充其量就是因为一些小误会而吵了两句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不正想着呢吗,打算跟我那位老岳父打个商量,过去的事能放手就放手吧,总揪着不放未必就是一个好办法。”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守云老弟的肚量令人钦佩,不过却并不可取,”一直趴在床上的丘拜斯,这时候开口说道,“我听说你们中国人还有一句成语,叫做‘养虎遗患’,你就不怕‘大头鹅’不领你的情,转头回来还会找你的麻烦?”   “呵呵,我郭守云什么都怕,可就是不怕麻烦,”郭守云笑道,“我既然能抗住他古辛斯基这一回的攻势,就有信心能抗住他的第二波进攻,更何况经此一局,他今后也不敢轻易对我下手了吧?别忘了,你们老几位可是跟我走到一起了,今后呢,这局势已经变了,他古辛斯基要对付,恐怕也不会先找到我的头上,嘿嘿,说句不太仁义的话,对于他和别列佐夫斯基来说,你们老几位的威胁似乎更大一些。”   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窒,险些为止气结,眼前这个家伙实在太他妈没人性了,他自个刚从一堆滥仗里抽身出来,这一转眼,就打算上墙看戏了,让他这么一整,合着自己跟维诺格拉多夫倒里外不是人了。而同霍多尔科夫斯基相比,维诺格拉多夫就冷静多了,他知道郭守云不是个好对付的善主,不说别的,就在目前的苏联,有谁敢在五巨头面前狂言嚣张?有谁能面对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联手打压还活的欢蹦乱跳的?这两件事,郭守云他做到了,仅从这一点上看,他的存在就无法令人小觑。   “呵呵,守云兄弟说的不错,我们也知道,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事做起来痛快,可过后总要付出些代价的,这就像是你们玩的梭哈,开局压注,谁都免不了要承担风险。这一次,我和米哈伊尔可是把赌注都压在你身上了,老弟你总不会见好就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吧?”维诺格拉多夫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   “真他妈老狐狸,就你们这样的,也会路见不平,还挺身而出?瞧早拉倒吧你。”郭守云心里大为不屑,不过却在嘴上说道,“那是当然,不仁义的话,咱也就是嘴上说说,真去做却是万万不能的。其实在我看来呢,这古辛斯基家大业大的,要搞掉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我那位老岳父恐怕也不乐于看见古辛斯基真的轰然倒下去。” 第二一五章 一样一样一样的   “怎么,守云兄弟还真打算一直在你那位老岳父的面前俯首帖耳?”郭守云的话,似乎让霍多尔科夫斯基感觉到很惊奇,他眨巴两下眼睛之后,说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彻底摆脱他的控制,甚至是反过来牵制他?我说老弟,现在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次固然是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开罪了你那位老岳父,可反过来看,未尝不是后者开罪了前者。总而言之,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很深的裂痕,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几个人的立场,将有可能左右大局,兄弟你面对这样一个机会,何必还要理会你那位老岳父的看法。”   “不错,要我看啊,你就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什么样的做法是你喜欢的,什么样的做法是你不喜欢的,什么样的事情你会支持,什么样的事情你会反对,有理由相信,只要我们三个站在一起,你那位老岳父不管心里如何不满,也绝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维诺格拉多夫也笑眯眯地说道。   “牛,你们牛。”郭守云对他们这番话是极度的不认可,很明显,他们就像古辛斯基一样,已经猖狂的忘了遵守本分了。牛固然是痛快,可是牛过千山死于滩,过分嚣张早晚有一天是要遭雷劈的。   心里这么想着,郭守云淡然一笑,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一手搭着身边女郎削俏的裸肩,晃晃悠悠地走到炭炉前面,学着丘拜斯刚才的样子,拿着水瓢朝炉内的石头上泼了些水。   一瞬间,浓浓的水汽再次升腾起来,而在这段时间里,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直都将目光投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他们在等着郭守云做出答复。   “守云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眼下这么个有利的机会,难道你真打算让它白白流失掉?”等了约摸一分钟,霍多尔科夫斯基见郭守云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   “呵呵,两位老大哥,怎么说呢,”郭守云将水瓢拿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掂耍着,同时笑道,“我郭守云胆子小,没有你们那大的魄力,现在呢,能把远东抓在手里,我就已经感觉很满意了,至于说莫斯科的大局,我没打算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操控。在我看来,那实在是玩火,随时都有自焚的危险。当然啦,咱们三个现在可以说是一家人了,两位这次对兄弟的支持,我郭守云是没齿难忘,所以呢,今后两位老大哥有什么动作,兄弟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支持。”   说到这里,郭守云顿了顿,他扭过头去,瞟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两位巨头,森冷一笑,说道:“不过呢,这有一句话我需要重申,我不关切远东之外的利益,也无心过去染指,而在远东,这里的任何利益都与我休戚相关,所以,我不希望也坚决反对任何一方将势力朝这边渗透,我的原则是,不管是谁,敢伸手我就砍手,敢涉足我就剁足,即便是兄弟都没得商量。”   “那是,那是,”郭守云这话刚落地,维诺格拉多夫便呵呵笑道,“守云老弟就放心好了,就像你说的,今后咱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了,对于兄弟的利益底线,我和米哈伊尔自然也会帮你竭力维护,别说我们两个不会过来染指,即便是有人作此打算,我们也会坚定站在兄弟一边的。”   “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说道。老实说,他和维诺格拉多夫从根本上就对远东不感兴趣,这里虽然也蕴藏着巨大的利益潜在,但是俄罗斯境内的其他地方想必,这边却是最落后的。地广人稀不说,经济还大大落后于俄罗斯的西部地区,这里有什么好的?估计也就郭守云把这里当块宝贝。拿这么一块他们本就不感兴趣的地方换来郭守云这样一个实力派的加盟,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是维诺格拉多夫,都觉得是一桩好买卖。   “那就这么说定了,嘿嘿,两位老大哥,今后兄弟可要仰仗你们多多提携了。”郭守云看似兴致勃勃的把玩着身边女郎的玉乳,同时嘴里多少带着点嘲弄意味地说道。   看着郭守云三人在眼下的桑拿房里达成交易,一直躺在床上丘拜斯心有所叹,他看得出来,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年轻人,是个极其耗油的灯。很明显,今天这一番谈话所潜藏的交易中,郭守云是最大的赢家,他拒绝给予古辛斯基灭顶性的打击,就是为了能够在五巨头中营造出一种均衡的局面,只有五巨头中两方势均力敌了,他郭守云才有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而这个人更不简单的是,他在贪欲上似乎很懂得节制,而这一点对于他们这种财大气粗的人来说,尤为难得。顾名思义,难得的东西一般都是好的,都是弥足珍贵的,丘拜斯作为老成持重的政客,他知道,像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嚣张,任何东西都想碰一碰并且占为己有的计划,处在乱世中或许可以翻云覆雨、肆无忌惮,可是一旦局势平和下来,乱的因素让位于静的因素时,他这种人就注定要死无葬身之地——这不是正义必定战胜邪恶的荒谬悖论,而是一种自古至今就普遍存在的历史规律。   “三位,你们的事情谈完了吧?”带着嘴角的一抹冷笑,丘拜斯从床上翻了个身,他将双肘拄在水枕上,看着房间里的三个男人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咱们之间的事了?”   “咱们之间的事?”郭守云首先反应过来,他就知道这次丘拜斯的出现不是那么简单的。   “哦,这件事提前没有告知守云兄弟,”霍多尔科夫斯基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将坐在屁股下面的白浴巾拿起来,胡乱的缠在腰间,而后伸腿在身边女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   几个陪浴的女郎不敢多说什么,她们迅速起身,而后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桑拿房。   “守云兄弟,我想这白宫出台的小私有化改革方案,你肯定是有了想法了吧?怎么样,有没有做好大捞一票的准备?”等到几个女郎全都退出去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才继续说道。   “噢,你说这个啊,”郭守云也不隐瞒,他笑道,“嘿嘿,几位老大哥,咱们彼此是什么人,大家伙的谁不清楚啊?小私有化改革,这可是白宫的一大进步举措,在态度上呢,我郭守云鼎力支持,当然啦,我也正筹划着以实际行动来支持这一举措,呵呵,构建自由市场嘛,大家有一份力就需要出一份力,你们说呢?”   “老弟……高见,”维诺格拉多夫失声笑道,“不过这些高调子,咱们私下里没必要挂在口上,多说些实际的东西才是正途。老弟或许还不知道呢,目前为了这个小私有化改革举措,白宫内部也出现了新的分歧,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开始对这场改革产生了微词,他们认为这样的步子迈的太大了,可能会产生难以预测的后果。”   “哦?”郭守云心说来了,看看权力这个东西的腐蚀性有多大吧,刚刚掌握权力的叶氏,还没等到苏联的全面瓦解呢,他的权力核心就已经出现了裂痕,他的两大臂助现在要造他的反,要和他分家了。   “步子小同样都是要迈出去的,既然要‘卖’,那早‘卖’晚‘卖’有什么差别?”趴在床上,颇有远见卓识的丘拜斯,不屑一顾地说道,“说到底,他们的反对更多还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此前在白宫,哈斯布拉托夫多次提出,要求给予小企业现有法人以自主托管的权力,说白了,就是把现在那些份数国有的小型企业,一股脑的推给它们现有的领导者。”   “现有的领导者?他们拿得出那么多资金来吗?”郭守云皱眉说道。   “守云不要低估他们的能力,这些家伙手头多少都有些资金,如果再亏空一下原有企业的账目,稍稍转移一部分资产,在经过一些渠道的筹集,这些家伙未必就拿不出必要的资金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冷笑道。   “很明显了,哈斯布拉托夫和鲁茨科伊是打算通过这一步小私有化改革,打造出一批中层私有者,而作为这一部分的利益代理人,他们就有可能在将来夺取更多的政治利益。”丘拜斯接着说道,“不管他们嘴上说的如何冠冕堂皇,骨子里的目的,就只有这么一个。”   “那白宫那边的意思呢?”郭守云问道。   “白宫那边的意思……”丘拜斯看了郭守云一眼,语气飘忽地说道,“怎么说呢,这个国家已经很乱了,各种各样的政治派别,把个莫斯科搞得乌烟瘴气,就像之前你与古辛斯基所发生的冲突一样,我们政治圈子里,也不希望再出现一股全新的力量,因为那势必将目前的局面搞得更加复杂。白宫与维克托他们的争端已经延续数年了,大家都彼此熟悉,也默认了对方的存在,因此这斗争归斗争,说到底都是一种历史延续。可是这新力量一旦冒了头,接下来的会发生些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风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第二一六章 政金交易   明白,郭守云一听就明白丘拜斯的意思了,这就是个轮回,是个残酷的现实,新人难,新人干什么都难,虽然说这个世界讲究发展,但是对于那些故有的势力来说,他们却不希望看到变数,至少他们不希望这些变数游离与他们的控制之外。   自己作为远东新近崛起的一名实力派,之前同样受到了五大巨头的打击,幸好是,自己挺过来了,而这也使的自己获得了认可,成为了可以与五巨头比肩而坐的一个存在。而与自己相同,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要组构政治力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新人,他们要想站到与叶氏或是维克托等人等高的地位上,那就要做好被人打压的思想准备。   说来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几分无奈,就像一个鲤鱼跃龙门的过程,跃过去海阔天空、位尊极赫,而倘若跃不过去,那结果也很简单,不是重新回到水里做他的鱼,就是落在岸上变成干尸。   过分的打击古辛斯基,并不符合郭守云的利益,因为那是“变”,而鲁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要想足够新的政治力量,那也是“变”,同样也不符合郭守云的利益。再进一步说,如果这个时侯又有一个类似于郭氏集团的新经济实体出现,他郭守云也会不遗余力的给予打击——尽管他自己才刚刚从那份被人欺压的命运中脱离出来。   正是像这样一环套一环的压迫与抗争,窜起与转变,新老势力之间的无数次交锋,才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发展变化,才构成了苏俄过去、未来十余年间政治经济层面的巨幅动荡。郭守云前世对这一切的理解或许还仅仅停留在新闻播报上,那时候的他,也很单纯的认为,苏联政体的失败以及俄罗斯经济的崩溃,就是因为布尔什维克党统治的腐败以及俄罗斯后续改革过程中的疏漏。但是现在的他绝不会那样想了,那是被外表假象所蒙蔽的人才会相信的谎言,而在骨子里,这一切发生的最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苏联老百姓生活不下去了,而是因为极少数手握大权、手抓大钱的人,对旧有的利益分配方式感觉不满了。他们要拿到更多,享受的更好,所以他们就要运用一切手段去争取他们所期望的更多东西。在这条路上,有人阻挡他们就杀人,有体制阻碍他们就解构体制,有政权设障他们就推翻这个政权,用一句最贴切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么在这种现实的面前,郭守云作为跃上龙门的一条金鳞,他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毫无疑问,他将会坚定之坚定地站在少数人一边,因为“真理”永远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而世人所熟知的“公理”则一文不值,如果谁要打定主意始终站在多数人一边,那他注定只能做一辈子的懵懂猪。   桑拿房里的雾气依旧蒸腾,郭守云沉默了良久,而后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依次从房间内的三个人脸上扫过,最后才沉声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说吧,有什么计划?只要不妨害我的利益,我就坚决支持。”   “好,守云兄弟真是个痛快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欣然的眼色,而后,拍手说道,“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绝对不会损害到你丝毫的利益,与此相反,你还能从中大获收益。”   “呵呵,恐怕应该是咱们大家一起大获收益吧?”郭守云微微一笑,抓了一把椅子坐下,同时说道。   “没错,没错,是咱们一起大获收益。”维诺格拉多夫插进来,笑着说道,“行啦,这些题外话想不要说了,阿纳托利,说说白宫那边的意思吧,看看守云兄弟有没有异议。”   “嗯,”丘拜斯裹着白色的小浴巾,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桑拿房的中间位置,略一沉吟之后,说道,“守云应该知道,如今哈斯布拉托夫和鲁茨科伊掌握着苏维埃最高主席团(俄罗斯的,不是苏联的),此前,我们所制定的小私有化改革方案,已经先后两次被主席团否决了。对于这一点,白宫方面虽然颇为不满而且极为警惕,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按照如今的宪法议程,我们的改革方案必须要经过最高主席团的核准,随后还要到联盟院去报批。因此,目前我们要想把对国有资产改革的主动权完全把握住,那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原属联盟的国有资产,全部夺过来,收归联邦所有,从而彻底打掉苏维埃主席团以及联盟院对我们的控制。”   来啦,来啦!   郭守云心头一阵兴奋,白宫这是要一箭双雕啊,一方面打击以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为首的新兴政治野心家,一方面在分裂苏联的道路上再跨出一大步。此前,白宫已经收缴了布尔什维克党的党产,而今,他们又要收缴属于苏联的国有资产,如果这两步白宫都走到了位,那苏联还有什么啊?毫无疑问,什么都没有了,它就只剩下一个空头的名字了。   巨变将至,而这巨变对于郭守云来说,就是期盼已久的最大机遇。   “要想将这些权力拿到手,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我们需要更多来自地方的声音,来自民间的声音,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民心可用’,现在要把我们的计划一步步推衍下去,就必须抓住这一点。”丘拜斯半裸着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说道,“目前,白宫方面有心向最高主席团发起冲击,一举将那些原本就应该属于俄罗斯的财产,全盘夺过来,现在几份待发的总统令,就是针对与此的。而这些总统令要想得到通过,是不可能依靠一份通文来解决的,我们必须克服最高主席团这个障碍,最好是能堵住他们的嘴巴。为此,我们考虑针对小私有化改革这件事,召开一次包括全俄各州、共和国、边疆区代表在内的苏维埃扩大会议,以自由普遍的民意,来逼迫主席团让步。”   “我明白了,”郭守云听到这里,点点头说道,“你们是想以讨论小私有化改革这个小范围内的问题为借口,召集此次的扩大会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此次会议上提出收回俄属资产的问题,从而不给最高主席团采取应对措施的时间。”   “守云是个聪明人,你的猜测虽未全中,但也相去不远了,”丘拜斯笑了笑,说道,“大家现在已经算是自己人了,所以有些事情守云也有必要提前了解。这次的扩大会议,我们不仅要收回份属于我们的国有资产,还要就俄罗斯的未来,展开深入的讨论,因为目前不仅是白宫,包括维克托他们的列宁格勒主流政治力量,也在考虑克里姆林宫的主导权问题。我们的戈尔巴乔夫总统已经在那里住的太久了,他所扮演的角色或许也该到了谢幕退场的时候了。”   “你是说,我那位老岳父已经同白宫达成妥协了?”郭守云问道。   “呵呵,这谈不上妥协不妥协,只不过是为了大家的利益考虑罢了。”丘拜斯笑道,“新鲜的鱼子酱只有这么一罐,伸两把勺子总比伸三把来得好。”   “有道理。”郭守云漠然一笑。这就是现实,正如丘拜斯所说的,戈氏已经扮演完了他的角色,该背的罪过他背上,该挨的骂名他也挨了,那么现在他的那一股政治力量也到了被人彻底铲除的时候了。国家只有这么一个,两股政治力量掌权,自然要比三股力量纠缠其中来的舒服。   “说吧,需要做什么?”明白了这个现实,郭守云站起身来,语气轻松地说道。   “苏维埃扩大会议,全俄八十九个政治区划,我们目前能够有效控制的,只有不足十个,”丘拜斯毫不犹豫的坦言道,“而维克托的列宁格勒政治力量,他们手上有不到三十个,这些加起来,还不能形成最为坚强可靠的后盾。至于说剩下的掌握在谁手里,你们几位应该很清楚了。之前,我已经同米哈伊尔他们达成了共识,他们已经决定加入这场游戏,现在要看的,就是守云你了,在即将到来的苏维埃扩大会议上,我们需要来自远东的代表,坚定不移地站在我们这一边。”   郭守云抬起头,看看丘拜斯,再看看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良久之后,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似乎不难,但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我这样做了,会有什么好处?”   “做自己该做的,拿自己该拿的,”郭守云在坚定不移的贯彻自己的行事方针。像这种外人不可能获知的“室内协商”,谁都无须顾忌什么颜面,所有肮脏的交易在这里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谈,文雅只能属于公众场合,毕竟谁也不会穿着西装礼服去钻媳妇的热被窝。   “只要守云加入这场游戏,在远东,你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东西。当然,现在具体的还不好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小私有化改革,我会给你充足的回报。就拿这哈巴罗夫斯克州的十四家国有木材厂来说,只要扩大会议成功结束,守云再向我们提供五百万卢布的赎买资金,那他们就全都是你的了。”丘拜斯弯腰拿起水瓢,同时面带微笑地说道。从他的语气上听,就好像是要向郭守云转手一根香烟那般的轻松。   “哎,这样的条件我有理由拒绝吗?”郭守云“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说道。 第二一七章 达成共识   夜幕下的红河大街宁静安详,平静的黑龙江沿街而走,缓缓地流淌向东,隔着开阔的江面与处在河中心的黑瞎子岛,可以看到对面中国境内抚远的万家灯火。   在明亮的路灯下,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三人并肩而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咋一看上去,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在几天前还是一场杀戮中彼此对立的敌人。当然,那些踯躅在大街上、路灯下的人们,更想不到,就在今晚,就在这条红河大街上,四个比肩而行的人,将会是主导未来全俄罗斯所有人命运的关键性人物。   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是维诺格拉多夫,抑或是郭守云,他们无疑都是心狠手辣、良性泯灭的恶人,可这恶人也终归是人,是人就有随和可亲的时候,至少在目前的郭守云看来,身边三个风云人物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年轻气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位身价巨亿的大富豪,竟然也会对那些走过身畔的美女评头论足,而且还乐此不疲。当然,郭守云还知道,身边三人的随和不是那么好得的,要想让他们在自己的面前谈笑风生,那就得有拿得出手的分量,否则的话,自己连和他们说话的机会恐怕都不会有。   “哎,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轻松不是一件好事,它总能让人回想起很多不太现实的东西。”三个大富豪,外加一个改革家,四个无业游民一样的家伙,从红河大街的街头一直走到街尾,在一间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面包店门前,丘拜斯停下脚步。他隔着明净的橱窗,看着里面那一方方新鲜的黑面包,不无感慨地说道,“你们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志向是什么吗?说来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小时候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像列昂诺夫那样的英雄飞行员,驾驶着自己的座机,翱翔蓝天,保卫我们的国家,保卫苏联。”   “列昂诺夫?有这么个人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打量着橱窗里的面包,头也不回地说道。   问了这么一句话,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也没想要什么答案,他拍拍橱窗,指着里面说道,“哎,你们谁带着钱呢,给我把这个……啊,还有这个,喏,还有那个买下来。”   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要求,维诺格拉多夫耸耸肩,而后又拿眼去瞅郭守云,那意思很明确,他身无分文,付账这事还得找东道。   郭守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零钱,隔着小窗口递进店里。面包店里是一位脸上带着几枚雀斑的俄罗斯小姑娘,她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要求,将三块面包装了纸袋,隔窗递出来。邻了,还免费赠送他一枚大白眼:看着穿扮人五人六的,却连买几块面包的钱都没有,穷鬼加吝啬鬼一个。   “是啊,列昂诺夫是谁,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人都是健忘的,自己过去的事情尚且既不清楚,又怎么可能记得别人?”丘拜斯笑了笑,从霍多尔科夫斯基递过来的纸袋里捏了一块面包,同时说道,“对啦,守云,我只知道你和守成是兄妹三个,也知道你们小时候的日子很不好过,至于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今天无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是闲聊,说来听听吧。嗯,大家都说说,就当是……中国人说的‘忆苦思甜’了。”   “呵呵,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郭守云摇头笑道。   “嗯……‘忆苦思甜’有趣,那可以,我先说说我自己,”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刚才丘拜斯说了,他小时候想做那个什么列昂诺夫式的飞行员,而我呢,我小时候唯一的志向,就是做我父亲那家皮厂的经理,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不用饿肚子,才能得到更多的必需品分配票,才能不用为了买上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而起早去商店门前排队。嘿嘿,这个志向现在看起来真是荒谬绝伦,但是……我现在至少也算是实现了这个志向。”   “呵呵,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维诺格拉多夫接着笑道,“记得我小时候唯一的志向,就是有钱,有很多很多钱,至少,要多到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个女孩子能够偶尔多看我一眼。嘶,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都把她的名字忘记了,只记得她后来嫁给了镇子上的一个什么人,好像家里条件挺好的。现在说起来,我不仅忘了她的名字,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牢牢的记住了一点,那就是要有钱,要有很多很多钱,因为只有那样,别人才会给我更多的关注。”   “两个从小注定的势利小人。”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的话,丘拜斯他用抓着面包的手,指着两人笑道。   “随便你怎么说,”维诺格拉多夫走开两步,晃到路边的一棵树干前,倚在树身上,说道,“到你啦守云,说说,你小时候有这么什么样的志向。”   郭守云将手中不大的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去,而后淡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才是最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从我懂事那天开始,唯一可以算得上志向的,就是想办法活下去,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活着,就是最大的志向,而且也是最值得拼搏的志向。几位老哥所经历过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恐怕应该算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很单纯,就为了活着,我什么事情都做过,如今想来,过去的那些生活就像是做梦一样,回头去看看,我甚至感觉自己是在旁观另一个人的生活。妮娜曾经讽刺我,她说我天生就是恶人的坯子,上帝在锻造我的时候,用的全是下脚料,所以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其实下脚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它取材真实。我这副脑子,或许最合适做恶人,可我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做恶人而去做恶人,我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这一个最基本的志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三个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番闲谈,对于像郭守云他们的这样的人来说,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闲谈的机会,他们对外闲暇时刻的一言一行,要嘛是在伪装做戏,要嘛是在迂回试探。   从丘拜斯说起他童年的时候,郭守云便已经推测出了他的目的,这老小子那看似感慨的一番话,其实就道出了他的心声:他不为财不为权,只想落一个实干的好名声。但与此同时呢,他又担心自己的实干没有人会去关注,他这号名只能落在人后,却不能展露人前——列昂诺夫是什么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知道,可郭守云知道,这位列昂诺夫是二战中苏联空军的英雄,也是人类战争史上,唯一一位截肢后还带残升空作战的飞行员。可就这么一位人物,却连一枚勋章都没捞上,二战一结束,他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成为了被历史掩埋的国家英雄。丘拜斯在自己童年的志向中提到这么个人,那他的用意岂不是太明显了?   再看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志向是什么?要做一家皮厂的经理,不用饿肚子,那需要钱;拿到更多的必需品分配票,那需要权;不用排队购物,那需要势。钱权势一样不落,他全想要,这小子的野心何等之大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至于说维诺格拉多夫,他倒是很“单纯”,他要钱,要很多很多钱,同时呢,还需要别人多“看看”他,给他更多的关注,那也就是说他需要更多的话语权,更大的操控力。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交易——他连自己初恋小情人的名字和相貌都能忘个一干二净,那除了权和钱之外,谁还能奢望他关注些什么啊?   就这么地,以一种看似漫无边际的闲谈,三个人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欲求,这份欲求,将是四方今后合作中所需要考虑的最根本利益点——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利益上的冲突没关系,咱们闲聊着说出来,然后再慢慢的调和,即便是调和不了也没关系,反正都是闲谈,谁也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对资金、权力、扩张势力都有野心,这自然会与维诺格拉多夫产生冲突,而后者显然听出这个意思来了,所以他的话才隐含了一个意思:可以做交易,什么交易都成。   而相对来说,郭守云给出的答复更加简单了,但是却也更加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要生存,要活着,而现在远东的一切,就是他生存和活着的基础,谁来动他的基础,就等于是不让他生存,不给他活着,那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好商量的,你死我活的打一场吧,就像对古辛斯基所做的那样的。更重要的是,郭守云坦言自己是个恶人,恶人嘛,什么不敢做啊?狗急跳墙,恶人急了可不会跳墙,他会炸墙,把一切都炸个支离破碎。   “哎,看来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要真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丘拜斯首先醒觉过来,他叹息一声,上前拍拍郭守云的肩膀,说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如果今后不团结协作的话,那可真对不起今晚这一番交心了。”   “嘿嘿,丘拜斯说的有理,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拿着面包袋,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咱们是不是先把这块面包分了?你们不饿吗?” 第二一八章 远东是我们的了   “不是想做恶人,只是为了生存。”郭守云简简单单的一番话,道出了那同样作用于这个人类社会的“丛林法则”,而就在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带着十几个人辗转于逃生和死亡边缘的阿芙罗拉,也正在了最后的那一线生机而做着努力。   今晚的夜空在阿芙罗拉一干人的眼里似乎充满了血色,郭守云是守信诺的,在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后,直到入夜之前,他们这一行人在由哈巴罗夫斯克通往比罗比詹的路上,都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麻烦,在他们的车队后方,甚至没有什么人跟随。   但是就在天色彻底昏暗下来之后,也就是郭守云给出的最后期限到来的时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它令阿芙罗拉这个从警近八年的老资格国际刑警警员,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残酷,什么叫做一手遮天,什么样的黑手党帮会,才是势倾一方的黑恶势力。   卡托维耶夫,距离比罗比詹不到六十公里的一个小城,阿芙罗拉一行人在这里做了短暂的停留,她们需要补充一些必需品,毕竟人可以不吃不喝,可是车子却需要加油。出于慎重考虑,阿芙罗拉提议先于当地的警察部门取得联系,在她看来,郭守云在远东势力再大,再根深蒂固,也不可能散布到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城里来。但是作为她的副手,非苏联籍的桑切斯,却极力反对这种做法,他是知道黑手党如何可怕的,作为从警十余年的老警员,他同不少的黑手党打过交道,而在他看来,即便是盘踞西西里岛的意大利“黑鸦”,也没有郭守云在远东的势力庞大。处在这么一个地方,他们这些人到哪里都不安全,于任何人接触都是不理智的。   阿芙罗拉犯了一个错误,她太理想化了,尽管从警时间不短了,但她作为依靠关系升任的苏联部负责人,还远远有没有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性,老实说,她的经验和资历,还不足以支持她升任这个职务,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带着人来远东了。   没有遵循副手给出的意见,阿芙罗拉最终带人找上了卡托维耶夫当地的警察局,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小城的警察局民风醇厚,担任局长的,是一个名叫布托卡金的和蔼中年人。面对她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局里给了她们最好的待遇,免费提供伙食不说,还为她们提供浴室,以便她们能够洗去这一路上的风尘。   好,很好,好得很,这么一个小小的警察局,真是让人倍感温暖。可是在想用丰盛晚餐的时候,阿芙罗拉没有看到,那位陪着她一起用餐的老好人布托卡金,正时不时用那种近乎猥琐的情欲眼光上下打量她。阿芙罗拉也没有想到,这位小城的警察局长一个月的薪水充其量两三百卢布,他怎么可能戴的起价值不低于七千卢布的腕表,他的警察局,怎么可能还配有华丽的休息间和宽敞的浴室。当然啦,阿芙罗拉也许会想,远东这边的警察局不都是这样吗?可缺乏经验的她却没有仔细考虑过,“都是这样”又意味着什么。   肚子填饱了,一路的风尘也洗去了,和蔼忠厚的布托卡金,才开口询问阿芙罗拉一行人准备去哪儿。面对这样的问题,阿芙罗拉倒是留了一份小心,她说自己这一行人正准备前往布拉戈维申斯克,而后从那里乘火车返回莫斯科。此时的布托卡金还是笑的那么温和,他不紧不慢的告诉阿芙罗拉,布拉戈维申斯克没必要去了,反正死在哪都是死,与其把这个大便宜让给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的组织,还不如拱手送给他这个至少还比较热情的“朋友”。   直到此时,阿芙罗拉才明白,小城的这个警察局对自己一行人来说,并不是可以躲避风雨的保护地,相反,这里只是一个烈焰高涨的火坑,自己不顾桑切斯的反对,一头扎进来,那就再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去了。   布托卡金把话说的很清楚,大家原本无冤无仇的,他也不想做的太过分,但是没办法,在远东这片地面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就只有一个死,他作为卡托维耶夫的警察局长,也没得选择。现在的形势摆在那里,他要养家糊口,他要在局长这个位置上坐下去甚至得到进一步高升的机会,那就必须听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今天比罗比詹帮会总部的命令早就到了他这里,作为帮会在小城的头目,他布托卡金没得选择,阿芙罗拉一行不人来则已,来了他就要全数拿下,然后等上面过来提人。   虽然卡托维耶夫是一个小城,可是堂堂一任警察局长,却做了黑手党帮会的成员,这说起来或许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但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就像郭守云所说的,没有谁天生想做恶人,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国际刑警被小镇警局缴了械,而后一转头,又交给了黑社会帮派,过来提人的,是一个年轻貌美、名叫莎拉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的很纯真,一脸和蔼的笑容就像是邻家小妹。莎拉很照顾阿芙罗拉,按照她的说法,她从小就很崇拜警察,尤其是国际刑警,对阿芙罗拉,她更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异常亲热。同样也是这个叫莎拉的天真小姑娘,她指挥着人将两个面色如土的警员绑在车前的保险杠上,再给他们身上浇上汽油,一把火点燃,而后一面开车一面兴致勃勃地听着车外传来的惨叫。   阿芙罗拉一行人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趁着天黑,莎拉还要把他们弄回去,这一路上她可以玩的很开心,因为莎娜丽娃交代了,除了阿芙罗拉这个女人之外,其余的一个都不留……   阿芙罗拉他们是注定要消失的,就像郭守云所说的,他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即便他们不死在远东,也会死在别的某个地方,至少,古辛斯基不会让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活着。   郭守云说的不错,当古辛斯基从央行的调查科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给身边人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严密监视阿芙罗拉一行人的动向,找机会把他们除掉,而且还要做的干净利落。   对于郭守云抑或是古辛斯基这样的人来说,阿芙罗拉他们只不过是小人物,是无关紧要的调剂品。而对于国际刑警组织来说,这么一行人只是小职员,他们死了还是活着无关大局,充其量了,呈递一份因公殉职的报告文件什么的,这事也就过去了。而对于更多的民众来说,这些人的死,可能也就是某份报纸在不起眼角落里刊载的一条“小豆腐块”,其内容无非就是“某地某处惊险焦尸,死者疑为某某警员”,报道的内容再深入一点,可能会说他们的死可能出于某个黑恶势力之手。至于其它的,谁也不可能知道的更多了,而且估计也没有人回去给与更多的关注。   随着阿芙罗拉一行人的消失,古辛斯基脱出牢笼,尤其是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丘拜斯的合谋,一场暗地里怒潮汹涌、波澜起伏的权贵之争正式告一段落。通过这一战,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正式在即将分崩离析的苏联,获得了自己所应得的那一席之地,他这个地方性的霸主,通过与古辛斯基这样的老牌财阀针锋相对的硬撼,正式确立起了全苏第六大经济实体的明确地位。   随后的几天,也就是在郭守云与丘拜斯等人达成共识之后,白宫以进一步促进未来改革、大范围内接受公众意愿的名义,宣布在莫斯科成立“全俄经济改革论坛”,该论坛将在十一月初召开首次论坛会议,邀请俄罗斯境内大大小小的一百二余名实业家参与未来改革方针的大讨论。作为远东第一号经济实体,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以及郭氏商贸的代表郭守成、里尔克,都接到了与会的邀请。   这一份邀请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它很明确的透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郭守云所要面临政治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过去那种:白宫打压、列宁格勒政治力量鼎力支持的局面已经真正成为了过去。在先后两次打击之后没有获得成功的白宫,目前已经转变了对待郭守云的态度,他们将从以往那种一味打压的做法,改变为竭尽全力的拉拢。   白宫之所以在政策上做出这样的调整,一方面是因为郭守云自身的强悍,作为一个新兴的政治力量,白宫现在与他这样的地方性经济实体一味对抗,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此政策的调整属于必然。而另一方面呢,白宫也感受到了来自政治层面的新威胁,有一股觊觎大权的政治力量正在冒头,这迫使白宫不得不调整政策,以便腾出手来打压这股更大的威胁。   十月六日,俄罗斯改革方案制定委员会再次向苏维埃最高主席团提交小私有化改革方案,与之前的方案相比,这次他们在内容上作出更加倾向于现有大经济实体的改动,对小企业的赎买、竞标办法,他们设置了更多的关卡。诸如:限制融资性赎买、参与竞标的事业必须具备足够规模的资金基础、进入私有化改造的企业原法人不得参与竞标等等。很明显,诸如此类的规定,就是为了排挤那些中层的资产者,使他们无法从这场小私有化改革中得到任何实惠。   毫无疑问,新的改革方案根本无法在代表中层资产者利益的最高主席团获得通过,于是,随后白宫提出要求,要举行苏维埃扩大代表会,以便就小私有化改革这一问题展开深入的探讨和研究。   针对白宫的这一提议,俄罗斯几家媒体做了民意调查,调查显示,民众对这种“相当民主”的做法极为赞同,本来嘛,凭什么国家大事只能由最高主席团那些人来做决定?国家应该在这个时候多听听民间的声音,多听听来自公众的利益要求。   就这样,苏维埃扩大代表会的召开很快通过,并被提上日程,“这是民主的又一次伟大胜利。”各界民众对此感觉欢欣鼓舞,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欢庆胜利,准备迎来保障他们利益的小私有化改革的时候,全俄八十九个州、共和国的代表,正分列阵营的聚合在一起,接受他们各自背后主使者的训诫。就在远东,十几个州、共和国的苏维埃代表,与十月十五日齐聚哈巴罗夫斯克,这些代表是由远东民众选出来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代表民众的利益,他们要去莫斯科,要想在远东继续舒舒服服生活下去,那就要听郭守云的。他们手中的每一票如何投、投给谁,甚至是怎么投,他们都没有权力自主作出决定,而是要听郭守云的暗中遥控。   如此,随着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俄罗斯苏维埃扩大代表会的筹划与召开,原本纠集在地方的政商勾结弊政,开始脱离地方的权力,迅速向莫斯科这个俄罗斯的政治中心蔓延,金钱与权力的结合,由此迈向全面的鼎盛时期,而这两者结合所产生的伟力,将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榨干苏联仅存不多那一点骨血,从而将它彻底送入死亡的深渊。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召集了郭氏集团商贸、传媒、政府关系、地下帮会各个层面的当家人,在他位于远东证券交易所的办公室里,举行了一次庆祝会。   “如今的远东,真的是我们的了。”在庆祝会上,郭守云端着一杯红酒,透过办公室内那个明净落地窗,俯瞰着窗外的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一九章 朝鲜来的柴火妞   今年远东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早,这才刚进十一月份,这小雪就已经飘飘悠悠的下起来了,细碎的雪花像是一颗颗小冰珠,像这种雪,国内有两种叫法,北方人称之为“饭吧辣子”,而南方人则称之为“地皮甲”。顾名思义,这样的雪其实就是下的冰,雪花附着在地上,并不容易融化,而是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面,一脚踏上去,直打滑。   在哈巴罗夫斯克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刚从车里下来的郭守成,一个不提防,险些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他身边的保镖反应灵敏,一把搀住了他,否则他这个腚蹲就要坐实了。   “我恨这该死的天气,”将缠在脖子上的围巾裹了裹,守成搓着手,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对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郭守成说道,“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下上饭吧辣子了。”   郭守云这段时间得了重感冒,连着三天了,吃药打针带点滴,可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过来,这一说话瓮声瓮气的,而且极其不舒服——看样子人就是人,生老病死几大因素,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发生任何改变。   “下个雪而已,很正常事情,你有什么好恨的?”将手里拿着的一块素色手绢捂在鼻子上,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还不都是你,”守成脖子一横,反唇驳斥道,“有好好的飞机不坐,偏来坐这个该死的火车,现在好了,一天的路程被你变成了一周,连累的我也要跟你来受这个活罪。不然的话,我今天大可以呆在家里,嗯,跟克拉拉下下棋也好,她这段时间棋艺长的很快,我都要对付不了她了。”   “切,你也配谈什么棋艺?”郭守云大为不屑,他翻个白眼,说道,“除了什么马走日象走田的,你还知道什么啊?连个拌马腿都不知道,估计也就能蒙蒙克拉拉那种臭手了,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棋艺棋艺的。”   “你能比我强到哪去?”守成看了大哥一眼,撇撇嘴说道,“你啊,还是先把那清鼻涕抽干净再来挖苦我吧。”   “好啦,好啦,你们兄弟两个别再吵了,”里尔克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伸手搭着兄弟俩的肩膀,说道,“赶紧进去吧,小心一会儿连车也赶不上了。”   有了里尔克的加入,郭氏兄弟两个这才停止了无意义的拌嘴,一行人前呼后拥的,朝车站进站口走去。   说起来郭守云这个人也蛮可怜的,有富贵的心,也有富贵的现实,可就是没有那份安享富贵的命。人家大富豪们都有自己的专机,可他呢?看见飞机就头疼,他那晕机的毛病使他彻底丧失了拥有私人飞机的命禄,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宁可拥有一列私人的火车。   就像这一次,前往莫斯科参加即将于十一号召开的全俄经济改革论坛,郭守云就宁可提前一周上路,然后坐火车一路赶过去,也不去搭乘方便快捷的飞机,他享受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作为他的兄弟,守成也知道大哥那份晕机的毛病,因此他和里尔克才会一起陪着这位老大来受罪。   俄罗斯,尤其是远东的火车站,千万不能和国内的火车站联系到一起,国内的火车站什么样国人都知道,那家伙叫一个热闹,虽不能说人山人海,但也相去不远了。而在远东这个哈巴罗夫斯克火车站上,往来的旅人并不是很多,而在这为数不多的旅人中,还有一部分黄皮肤黑眼睛、手里提着大货物袋的中国人。   以金钱为表现形式的利润,总是能给人们带来最大的驱动力,尽管如今苏联的社会治安状况不好,但是随着冬季的到来,尤其是东北沿线三大口岸的重新开放,仍旧是有大批的国内倒爷蜂拥进入远东,他们所带来的货物虽然称不上物美,但却绝对价廉,因此深受远东俄罗斯人的喜爱。当然啦,如今的倒爷和郭守云那一时期的倒爷们已经不在一个档次上了,随着郭氏集团在远东的迅速崛起,这种以走私贩私为主要形式的边境倒贸,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惊人的利润。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时的倒爷更像是背包客,他们所谓的货物往往能够肩扛手提的带走,而这其中的利润自然也小了很多。   郭守云一行人进了站,并没有在宽敞的候车室里停留,站上的两个负责人在门口迎上他们,直接把他们带向了军用通道,他们将从那里直接进入月台,然后登上那趟开往莫斯科的列车。   可就在郭守云他们即将进入军用通道前门的时候,守成突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他一脸愕然地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与站内管理人员争执的女孩儿,微微张开的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就那么突地一伸手,将刚刚迈前两步的郭守云拽了回来。   “干什么?”郭守云正跟拼命巴结自己的车站负责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谈天呢,被弟弟拉住,他转过头来,眉头微皱地说道。   “你看。”守成指了指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女孩儿,说道。   “东婷?!”顺着守成手指的方向,郭守云瞅了一眼,随后讶然道。   “你再看看,看清楚点。”守成显然料想到了大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映,他笑道。   其实不用弟弟说,郭守云也已经看出来了,十几步外的那个黑发女孩,虽然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上看,都和东婷有着惊人的相似,但可以肯定的说,她绝不会是东婷。这女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防寒服,脑后还打了两条“革命的”麻花辫,整个人无论从气质还是从穿扮上,都没法跟现在的东婷相比,怎么说呢,太老土了。更何况此前东婷才回的加拿大,即便她此刻还在远东,凭两个火车站上的安检员,也没机会去找她的麻烦。   “真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相貌如此相像的人,”里尔克这时候也凑过来,他站在郭守云的身边,惊叹一声说道。“我可以肯定,如果这位姑娘稍稍装扮一下,那真的与东婷小姐一般无二了。”   “东婷就是东婷,怎么可能有人与她一般无二?”郭守云已经从最初的那一丝惊讶中恢复过来,他淡然一笑,说道。   也许无论是里尔克还是郭守成,他们都想不到,郭守云在这一瞬间,竟然对对面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孩起了杀机,而这分杀机从何而来,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   “嘿嘿,不知道东婷看到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守成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颇感兴趣,他随口说了一句,而后扭过头,对跟随在后面的一名保镖说道,“去给我问问,看那女孩子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有,嗯,最好能问到她的详……嗯,详细情况。”   对于守成的举动,郭守云并没有阻止,他微微一笑,朝女孩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而后就那么一转身,施施然的走进了军用通道。   如今的郭守云,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尤其是在俄罗斯政坛中势力的进一步巩固,他的心态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而最为具体的表现,就是他的疑心更大了,行事更加谨慎、更加难以捉摸了。想想,一个酷似东婷的陌生女孩,都能引来他的杀机,他的心理防范意识有多重,自然也就不用多说了。   而相对来说,守成的谨慎思想还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他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只是觉得有意思,甚至还对这个不知姓名来历的女孩,顷刻间产生了一种亲近感,如果不是天性内敛,他估计现在已经主动上前去结识人家了。   保镖的办事效率很高,就在郭守云一行人登上火车的时候,他已经把郭守成想知道的东西都打探到了。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酷似东婷的女孩竟然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朝鲜人。据打探消息的保镖说,他接着替女孩解决麻烦的机会,了解到对方名叫李圣研,朝鲜平壤人,是朝鲜公派的留学生,目前还在莫斯科大学哲学系就读,她这次也是来搭乘火车的。至于说她与车站上的纠纷,是因为免票的问题。此前朝鲜与苏联一直有着留学深造学生的委派合作项目,朝鲜每年向苏联委派的留学生多达上千人,他们在苏联深造的费用,都是由朝鲜以及苏联两国政府承担的,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从朝鲜前往莫斯科所需要担负的路费。   但是如今呢,布尔什维克党垮台了,两国政府间的教育合作目前已经陷入停顿,这个叫李圣研的小姑娘,这次从朝鲜回来,打算返回莫斯科,而车站上的人就让她买票。好家伙,从哈巴罗夫斯克到莫斯科,这一路的车票可不便宜,尤其是在这几个月里,铁路营运部门失去了来自苏联政府的紧贴,为了维系生存,他们先后对车票价格做了六次浮动,原来二百卢布不到的票价,现在已经涨到了七百多卢布,这样的价格别说是从朝鲜过来的李圣研,即便是一般的俄罗斯人都承担不起。   而这个叫李圣研的小姑娘也很有性格,她不说是去想办法筹钱,而是黏在车站上跟人家讲道理,讲苏朝两国从六七年开始的教育领域合作,讲朝鲜公派留学生在苏所应享受的基础保障,讲……总而言之,都是一些大的不能在大的大套话,而郭守云他们所看到那一幕争执,就是这个。 第二二零章 利益点与影响力   听了保镖的介绍,郭守云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个什么李圣研也不用留学深造了,直接回平壤老家养病得了,脑壳都坏了还学什么学啊?本身就那么迂腐,再接受一种更加迂腐的教育,那人还能好得了?如今苏联的情况摆在那,大家都为一个钱字而拼搏,整那些大道理出来谁会听啊?要是这事让他郭守云摊上,很好的一个办法,也别买票了,也别说大道理了,拿出五十卢布来,随手塞给站上的人,那车不就上去了?要不说这笨蛋她就是笨蛋,棒子就是棒子,她能棒出花来,可就学不会哪怕一丝一毫的变通。   而与郭守云不同的是,守成似乎对这个女孩儿颇感兴趣,虽然说他掩饰的很好,但当大哥的郭守云还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弟弟在得知那个什么李圣研也在这趟列车上之后,着实开心了一阵子。他甚至还详细打听了人家女孩子所在的车厢,看那意思,是打算找机会过去搭搭讪了。   当然啦,对弟弟这一丝心盛,郭守云也懒得去理会,毕竟在他看来,这个相貌酷似东婷的朝鲜女孩,充其量不过是他们兄弟俩生命中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他们彼此之间不会产生任何交集。但是在这一刻,郭守云似乎忘了他所看重的那一条哲学理论: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偶然,也没有纯粹的必然,而这个偶然间跳入兄弟俩视线的迂腐女孩,不但没有一直迂腐下去,而且还在未来成为了郭氏集团的一个局内人。   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响,由远东哈巴罗夫斯克开往莫斯科的列车缓缓开动了,在专门为自己一行人所准备的卧铺车厢里,郭守云惬意的依靠在卧铺上,眯缝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守成和里尔克。   守成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哥在笑什么,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才一脸困惑地问道:“怎么啦哥,你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郭守云用手绢揉了揉酸涩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在想啊,咱们三个这次一起去莫斯科,你们说说,要是白宫那边突出奇招,一下把咱们三个都给扣了,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还能有什么结果,大不了咱们三个做伴蹲大牢呗,”守成笑道,“哎,哥,这说起来你前前后后的顿了几次大牢了?这要在国内,怎么也算是‘三进宫’、‘四进宫’的了吧?”   “几进宫都不要紧,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咱们这趟莫斯科之行肯定是安全的,”里尔克毕竟老成持重,他接口说道,“至少来说,白宫方面不可能为难咱们,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想尽办法保证咱们在莫斯科的安全。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郭氏集团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独居远东一地的郭氏集团了,就单凭守云此前同莫斯科两位巨头之间建立起来的联系,白宫方面也不可能希望咱们出现问题。呵呵,设想一下,倘若咱们三个都被扣在了莫斯科,那随后会发生些什么?郭氏集团瓦解成为必然,莎娜丽娃夫人的帮会将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远东各州的政客会因为失去傍身的大树而变得无所适从,经济崩坏、社会治安陷入混乱、十几个州的政局重新组构,这一系列的严重后果,都是白宫承担不起的重大责任。与此同时呢,莫斯科也会出现混乱,不说别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将会变得焦虑,他们面对那种局面,第一个考虑就是白宫和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一个鼻孔出气,而拿掉咱们,只不过是白宫的第一步棋,这第二步,就是要拿他们两个开刀了。因此,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维诺格拉多夫也罢,他们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还保持沉着冷静的,他们会反扑,歇斯底里式的反扑。外有远东的动荡,中有两大财团的进攻,内有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的野心勃勃,再加上维克托一伙人的虎视眈眈,这一连串的反应加在一起,别说是立足不稳的白宫,即便是克里姆林宫也会被掀翻了。因此,在这个时候,如果白宫拿咱们开刀,那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他们那是打算与咱们同归于尽了。”   不得不承认,里尔克这个老家伙还是很有一套的,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很全面,至少比守成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郭守云此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说笑罢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去莫斯科参加“经济改革论坛”,绝对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否则的话,凭他那点心机,即便是只存在一分的危险,他也不会去参加这个什么狗屁论坛了——有什么好论的?有什么好谈的?该论该谈的大家背后早谈好了,走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过场有必要吗?   “嘿嘿,老爷子的确是见识过人,”郭守云笑了笑,又把身子往床里凑了凑,而后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在膝盖上敲打着,一边说道,“其实这次去莫斯科,咱们不过是去露露脸而已,我这段时间察觉到过去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咱们的决策太保守了。”   “保守?怎么说?”里尔克随口问道。   守成没有开口,因为他对自己这位大哥是直接无语了。郭氏集团的动作还算保守?在远东这片地面上,还是郭氏没做过的坏事吗?这要放在国内,他们兄弟两个被枪毙一百回都绰绰有余了,难道说这也叫保守?   “我是想啊,咱们以前一直都把目光局限在远东,”郭守云说道,“咱们的利益点与影响力都落在这个圈子里,啧,这一点做得很不明智,必须检讨,这是我的错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小农思想。”   对于大哥这番话,守成没有明白过来,他考虑不清楚,这个利益点和影响力有什么区别吗?而相对的,里尔克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赞赏和期待的目光,他知道,郭守云是要有新的举措出台了。   “利益点和影响力这两样东西,咱们必须区别对待。”郭守云没有理会对面两人的反应,其实今天所谈的这件事,他真的已经考虑很久了,尤其是在五巨头来远东向他施压的那一天,让他由衷的体会到了郭氏集团对利益点与影响力未加区分的严重后果。   怎么说呢,利益点这个东西是很实在的,无论是一家工厂还是一片市场,它就摆在那里,一目了然,谁都可以看得见。郭氏集团将其利益点放在远东,这放面做得很到位,除了古比雪夫的那家空壳医院之外,集团在远东之外没有任何一处投资,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没有什么可以争论的。同样也是因为如此,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对郭守云很放心,他们衷心希望这位中国年轻人,能把这一点“优势”保持下去,并加以发扬光大。而相对来看呢,影响力这个东西就虚的很啦,它无形无影,可以说是一个相当空泛的概念,具体到它值多少钱,具有多大的交换价值,恐怕世界上最强悍的估价师也没办法给它估个价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种东西又是昂贵的,甚至可以说是无价的。就拿现在在苏联这个地方来说,郭氏集团摆在远东,郭守云坐镇哈巴罗夫斯克,那么好啦,远东的老百姓很放心,他们可以把自己积蓄存进远东商业银行,不管莫斯科的形式怎么变,哪怕是白宫被人炸掉了,克里姆林宫跑进了恐龙,都影响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而反过来讲,一旦郭氏集团破产,郭守云出逃,那会是一种局面?毫无疑问,那远东会出现恐慌,很多人要担心自己明天会不会失业,更多的人则要忙着去银行提款。这说明什么?很简单,这就说明莫斯科对远东的影响力已经被郭氏集团在无形中侵蚀掉了,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才能对远东政坛保持强大的影响力,无论谁出来竞选一州之长,也不管他的竞选纲领如何到位,只要郭氏集团发布一份声明,公开指责这个家伙“不可靠”,那对于远东的民众来说,这个人就不可靠,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声泪俱下,那也是不可靠。也许有人会说这有些夸张了,可事实上就是这样,尽管它无法从社会学、心理学的角度给出一个很正规的解释,但是却可以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美联储,或者说是格林斯潘要是跳出来指责纽约市长执政不可靠,说他的执政可能对纽约经济的发展产生负面作用,那结果会怎么样?估计这可怜的市长在得票率上要跌三十个百分比以上吧?   某个人,或者是某个组织的某种决定,能够在多大范围内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就是影响力的一种体现。郭氏集团现在固守远东,受“小农思想”的左右,郭守云没有对外扩张影响力,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踏出远东的面,尤其是到了莫斯科,谁管他的死活啊?   这一点很危险,郭守云意识到了,所以他要改变,他要在固守远东利益基点的同时,向外扩充集团的影响力,至少要让大部分苏联人都知道郭氏集团的存在,而且也要让他们知道,郭氏集团的安危与他们的利益休戚相关。 第二二一章 车厢会议   郭守云将自己的考虑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番,对于他来说,身边的守成和里尔克,都是集团内的一线主要人物,虽然说集团的大事、要事基本上都由他一个人拍板定案,但是更多情况下的内部协商同样也是很重要的。   守成历来对这方面的事务不是很关心,因此他也不愿意花更多的脑筋去考虑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集团的未来由大哥拿主意就够了,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多做事少说话。而对于郭守云所提出的关于扩大影响力的问题,里尔克本人倒是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他认为,郭守云这次能够看到扩大集团影响力的重要性,这是好的,是一个摆脱旧有思维从而进一步巩固集团安全系数的进步,但是换一个角度说,他觉得郭守云还是没有真正放开视野,他想迈的步子还是有些小——既然要扩大影响力,同时又不能将集团的利益点向远东以外的苏联国土扩张,那为什么不放眼国外呢?   中国在大搞改革开放,里尔克向来很关注这方面的问题,在他看来,改革开放这一项政策,不仅仅是处于经济层面的战术思量,同样也是出于外交层面的战略考虑。开放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个走出去的过程,而对与国际社会来说,这则是一个融进来的过程。冷战几十年,东西方的对抗持续悠远,而最终,为什么以东方为主的社会主义阵营崩离瓦解,西方的资本主义阵营却有了进一步联合的趋势?在里尔克看来,无它,一个自由且密不可分的国际大市场在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西方倡导自由市场经济,无论是美国也好欧洲国家也罢,他们在倡导自由市场联合的问题上不遗余力,因此,经过几十年的冷战期,整个西方的经济体系凝合成了一块铁板,美国不可能离开它的盟友而单独生存,同样的,它的盟友也不可能在摒弃了美国之后过得更好。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在政治上有着同样考虑,在经济上也有了更加紧密的联系,政治经济两大因素共同作用,将这个西方阵营牢牢地拧合在了一起。而与此相对的,东方的社会主义阵营却是另一番景致,这里不提倡开放国门的自由市场,各国都在以偏概全的构建自己的小生活圈子,整个东欧阵营与苏联的关系,无非就是生活必需品的出口国与重工业产品提供国之间的简单关系,以及在这种关系作用下,所形成的实质上的政治主从国关系。毫无疑问,在缺乏经济必要联系的情况下,单纯依靠政治束缚力所构成的联盟,是不可能维系长久的,长此以往,处在从属国地位上的东欧各国,势必会出现政治独立的诉求以及自主发展重工业的强烈愿望,而随着这种诉求与愿望的一步步深化,东方阵营的解体自然也就成了历史的必然。   作为犹太人的里尔克,他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却极为推崇马克思的一句话,那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再说白一点,那就是经济决定政治,而从这一点上考虑,无论是苏联就有体制下的掌权者,还是东欧那些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者,他们全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充其量了,他们就是披着马克思主义外衣的独裁者,片面强调政治公束力的作用,而忽视经济作用的伟力,这使他们的政权走向失败成为必然。   当然,以上这些扯得有些远,角度说的也太大,但是只要将这一历史的演进缩微起来看待,那么作为郭氏集团这样一个经济实体的存在,它就能从中学到很重要的一点——一个有着强大经济能量的经济实体,如何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开本国政治公束力的压榨,一个实业家,如何才能不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在本国政客的面前?毫无疑问,在以史为鉴的情况下,郭氏集团必须有一个“走出去”、“融进去”的过程。什么是走出去?如何走出去?走去哪?按里尔克的说法,那就是走入国际市场,以大型投资为手段,在更为广阔的范围内,同苏联以外的国际社会,建立起足以决定一切的经济联系。而当“走出去”的这一步做到了,“融进去”的过程也就等于是具备了初步的形态。设想一下,倘若郭氏集团投资美国国内市场,建立起了庞大的实业集团,吸纳了五万就业份额,那么这五万的就业人员,将会为郭氏集团带来一个庞大的利益攸关体系,这些人的家庭、亲人甚至是所生活的社区,都将被纳入集团的利益范畴。一旦郭氏集团发生问题,那么美国的一系列媒体,都会对面临失业险境的五万劳动力投以关切,这份关切反应到政治层面上,就是俄罗斯方面将会遭遇来自美国的外交压力。而这份压力的大小,就取决于郭氏集团海外投资的大小——五万就业机会与十万、五十万是不同的,小的可以影响一两位州议员的决策,大的甚至能够撼动整个国会。   正是基于以上考虑,里尔克一直看重郭氏集团的海外市场开拓,他此前也一直都忙碌这件事,不过个人的能量毕竟有限的,更何况他还不是集团的最高决策者,郭守云把大权抓的很死,没有他的点头,集团旗下的资金根本就调动不起来。更何况这位大老板似乎过分沉迷于国际炒汇,集团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调度资金,现在都扔在炒汇市场上,而对于这样的做法,里尔克极其不以为然。   大份额国际炒汇有什么作用?充其量了就是圈钱,可这钱再多,它也终归只是一个数字,数字的大小只能引来别人贪婪的目光,却带不来足够保证自己安全的威慑力。目前,集团旗下掌控着远东商业银行上千亿的卢布储蓄款,这笔钱应该用来做什么?科威特正在四处募集重建资金、秘鲁的塔拉拉油田正在开展六块油区的大型投标、沙特国家石油公司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投资伙伴、几乎被战火摧毁的伊拉克正在为重建而出卖他们的油井、年收益超过三十亿美元的美国电脑业巨头王安公司陷入资金匮乏的险境,他们正在四处募集资金……这一幢幢一件件的,都是需要拥有雄厚资金实力的企业集团才能插手的,而目前的郭氏集团拥有这份实力,只要郭守云舍得出手,那么集团的海外投资市场将有望在最短时间内构建起来。   当然啦,对与郭守云将资金投入相对短期的国际炒汇市场,而不投放到真正的海外实业方面,里尔克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与理解,毕竟这些钱不是集团的,而是银行的储蓄款。拿一个空壳银行的储蓄款去做远景型的实业投资,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郭守云不打算去冒这个风险,因此,他无暇考虑经济的海外扩张。但那毕竟是过去了,如今的郭氏集团已经列为苏联六大经济实体之一,可以预见,在随后的一系列合作中,他们将会迎来其它五位巨头以及白宫方面在最大程度上的认同——至少表面会是如此。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国内政治环境,里尔克认为,目前已经到了集团向外发展空间的时候了。   不得不承认,里尔克作为郭氏集团起步阶段便加入行列的一名决策者,他那个犹太人的精明头脑为郭氏集团的发展立下了无可磨灭的汗马功劳,在郭氏兄弟眼中,他是一位长者,智虑深远的长着,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让郭守云发自内心的给予尊重的话,那这个人非里尔克莫属。   十一月初,一辆由哈巴罗夫斯克发往莫斯科的毫不起眼的普通列车上,郭氏集团三位巨头之间的一次私下会谈,长者里尔克的一番深入分析以及敦诚提议,最终为郭氏集团带来了一次商业领域上的跨越。   郭守云、郭守成、里尔克,三个人俨然就是一个最佳的商业组合,年轻的郭守云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决策者,除了吃亏的事,这个世界上就没他不敢做的事情,什么破产倒闭、什么金融风险,他都不关心,以一搏十、空手套白狼是他的拿手绝活;同样年轻的郭守成则是一个最坚定的决策执行者,正想那些对郭氏集团心存阴谋的人所说,这位性格内敛甚至看上去有几分羞涩的年轻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超人”,要想利诱他站到郭守云敌对的方向上去,那无异于说服上帝去给撒旦洗裤头。这个人才干称不上多么出众,但有一点却是别人无法比拟的,那就是忠实笃行;里尔克,一个老成持重、眼光独到的商业决策制定者,他在郭氏集团的地位超然,而在未来,他则被国际众多商家视为魔鬼,他对某一家企业集团的关注,立刻就能引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因为那对该企业集团的领导者来说,一场无所不用其极的收购,极有可能会在短期内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第二二二章 王安公司   列车在广袤的平原上急速行驶,厚实的车窗上,因为内外温度的差异,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雾水。   郭守云依靠在床头上,用刚刚熄灭的烟头,在车窗上画了画,写出一行字:“走出去,融进去。”当写完这一段话之后,他沉默片刻,又写了一行:“王安公司。”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也许大家都知道IBM,但是却不知道在六七十年代的世界计算机市场上,曾经有一个中国人创造的公司,一度向当时的IBM发起过冲击,而这家公司,就是上海人王安所打造的王安公司。八六年,该家公司以年收入超过三十亿美元的势力,挺进了全美大型企业一百五十强,作为计算机博士的王安本人,也以二十亿美元的身价,跻身全美十大富豪之列。除此之外,王安本人还荣获过里根亲自颁发的“自由奖章”,他的名字还被列入美国发明家名人堂,而这个创立于1901年的名人堂,只收纳了包括爱迪生在内的六十八个人。   老实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郭守云都对这个王安公司没有丝毫的了解,在他的脑子里,甚至没有半点对这个公司的认知,而作为深具眼光的里尔克,却建议他在迈出的第一步上,就选择这个濒临绝境的企业。   里尔克现在事先就有了这方面的打算,他对王安公司目前的状况做了很深入的了解,按他的说法,郭氏集团选择王安公司作为进军美国的第一步棋,有着至少六个方面的优势:第一,王安公司目前正在遭受来自美国同类行业的联合打压,他们资金状况陷入了真正的窘境,而郭氏集团现在没别的,就是有钱,有炒汇市场上的上千亿卢布做后盾,即便是用钱砸也能把王安公司砸胖一圈了;第二,王安公司的财务危机,直接影响到了它在股市上的市值,说白了,股民已经把这家公司的股票看做垃圾股了,而郭氏集团在这个时候选择入场,一方面容易和王安公司方面达成妥协,另一方面也能在最大程度上打开郭氏集团的知名度。本来嘛,股市的是经济消息流传最快的一个地方,王安公司在面临破产倒闭的关头,突然有一笔强大的外来资金注入,那么股市首先做出的反应,就是调查这笔资金的来路背景。在那种情况下,郭氏集团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美国人的视线。从这方面考虑,即便王安公司是扶不起的阿斗,那郭氏集团也能通过这一步,实现进入美国市场的首要目的;第三,任何一个国家的市场都具有排外的性质,而王安公司作为一家立足美国的大型企业,其本身肯定具备雄厚的社会资源,以它为跳板,郭氏集团将以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方式,获得进入美国市场的现实机会;第四,王安公司作为一家老牌的计算机生产开发企业,其本身在这一领域内有着很完备的从业体系,该公司的技术研发机构,也就是王安实验室,容扩了计算机领域内软体、硬体技术专家数百人,同时,企业手上还握有计算机领域内的三十余项专利。目前,美国几家实力雄厚的计算机企业,正虎视眈眈的静候王安破产,以便在最后时刻将他们所觊觎的东西搞到手。从这一点上看,王安公司的问题主要出在售后、发展思路、高层决策几个方面,与真正的公司技术没有任何联系。里尔克认为,收购这样的一家企业,对郭氏集团的未来盈利必将大有助益;第五,计算机领域这几年发展的速度相当快,而苏联本身也有一大批相关方面的专家,但是目前呢,国内因为政局的动荡以及市场的萎缩,计算机行业并没有形成任何规模,不说别的,就连莫斯科的国家计算机中心都在大幅裁员。而国内各方巨头,都对这方面的东西不感兴趣,因此,郭氏集团大可以趁此时机两面出手,一方面搜罗本国的相关人才,一方面收购王安,并最终将两方面的因素统合一体。到那时,东西结合起来的技术力量,未必不能在国际计算机市场上抢夺一席之地;第六点,也就是最后一点,在里尔克看来,王安公司是一家华人公司,郭氏集团从本质上讲,也是一家华人公司,所以,从这方面看,两家实业更具备先天上的并购条件。   里尔克的分析很全面,也很到位,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还不动心,那他就是棒槌了。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郭守云知道,未来的计算机市场有多大,其中参杂的利润有多高,不说别的,就单是前世所看的那些小说里,世人就几乎把美国的几大相关集团意淫了个遍。当然啦,那些东西只是无稽之谈,什么收购微软、IBM的股份,纯粹扯淡,要是有钱就能收购的话,那以中国的外汇储备,什么空客、微软之类的,不早就改名换姓了?像这种美国的大型技术类企业集团,别说收购他们半数的股票,谁要能收购百分之一二,估计来自美国政府的干预马上就追过来了。另外,你有个收购股份,人家还有稀释股票、多渠道增持这一说呢,一股外国的资本,如果和企业上层达不成妥协,没有企业所在国政府的默许,就贸贸然跑过来大肆收购,那纯粹是钱多了烧手,自己上门送死来了。   但是现在郭守云所面临的局面不同,里尔克的分析很具体,王安公司破产在即,同时还面临国内同行业的压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急需外来资本的注入,如果没有来自美国政府方面的干预,这一笔生意大有可为。如今要是说还有什么困难,那就是如何避开美国政府的干预,让他们给郭氏集团的资本让出一条路来。   避开?郭守云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可以避开的干预,只有可以通过交易达成的妥协,这笔交易和谁做?在哪方面取得妥协?太不幸了,郭守云这个奸人现在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摩根斯坦利在与他寻求合作,这是一个足以利用的因素,但是郭守云现在不想去碰。而除了这方面的考虑之外,他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古辛斯基,这个犹太老鬼的背后,密密麻麻都是美国人的影子,鼻子稍稍敏感一点的人,甚至能从他身上嗅到美联储的味道。老小子前段时间炸了远东商业银行的新主体大楼,还险些把他郭守云置于死地,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原来的下家说话了,怎么地,在收购王安公司的事上帮点小忙还做不到?   看着郭守云在车窗上写下的那两行字,里尔克心中暗喜,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也许从莫斯科回来之后,收购王安公司的计划,就会立刻提上日程了。   无怪乎里尔克对集团的事如此上心,虽然说他不是集团的一把手,但是对于一个多半生都郁郁不得志的犹太人来说,里尔克这段时间的生活,可以说是他之前从来都不敢想像的。他从未觉得自己精力如此充沛过,也从未觉的自己如此年轻过,就像他时常告诫女儿的那番话一样——“这个世界上,只有有了郭氏集团之后,才有了真正的里尔克,而我的心血,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在集团的事业上。”   巨人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相当缓慢的,但是当脚步落地的那一刻,往往也能带来剧烈的震颤,如今的郭氏集团还算不上真正的商业巨人,它充其量是一个体积庞大、充满脓水的腐败联合体。但幸好的是,作为集团的创始人,同时也是集团的第一代领导人,郭守云以及他的幕僚们,都深刻认识到了“骨架”的重要性:以腐败的血液侵蚀为先导,以侵蚀后收获的地方势力、雄厚资本为肉体,以鲜活而正面的舆论宣传为皮肤,再加以实业性的骨架作支撑,只有当这一切都做到位之后,一个拼装起来的巨人,才算是真正地站起来了。到那时,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将不再是一个腐败的团体,也不再是一个以投机倒把发家的黑色团伙,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令人感觉实力雄厚,同时又与世人利益息息相关的商业联合。   既然决定要大举进军美国市场,决定要收购濒临破产的王安公司,那么郭守云认为,这次的莫斯科之行就有必要调整一下计划了。原本他的打算,只是在莫斯科停留一天,参加完经济改革论坛的主要会议之后,就打道回府,但是现在看样子需要多停留两天了。一方面,他要与古辛斯基达成一个妥协,让这个老东西替他安排好进军美国市场的路子,另一方面呢,他还要与经费紧缺的国家计算机中心联系一下,那里不是裁员吗?没关系,裁的越多越好,郭氏集团需要这些人,你裁我收,大家是皆大欢喜。   哎呀,郭守云这个愁啊,目前集团是越做越大了,可是他手上可以用的人,却还是那么几个,也许……也许从莫斯科回来之后,是到了出去转一转的时候了。 第二二三章 李圣研   因为重感冒还没有痊愈的缘故,郭守云在结束了与里尔克的商谈之后,躲在自己的车厢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列车正好变道,听那“吭噔、吭噔”的声音,显然是正在准备着进站呢。   从床上爬起来,郭守云揉了揉兀自酸涩不堪的鼻子,在捶打两下偏痛的小脑袋,而后取了床边小桌上的一块毛巾,在布满水痕的窗户上擦了擦,放眼朝外面看去。   郭守云猜得没错,此时他所乘坐的列车的确正在进站,车窗外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城市,正在迅速朝眼前移动着——马格达加奇,郭守云记得这个地方,前一次他坐火车同样经过这里。他知道,过了这个城市之后,列车就要进入外兴安岭的地域了,而过了山区,也就到了广袤西伯利亚平原。   “嗯,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郭守云从床上挣扎着趴下来,而后瞅瞅自己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钟,他这一觉足足睡了将近六个钟头。   “先生,要吃点东西吗?”看到郭守云从床上爬起来,一直静静守在车厢里的两名保镖挺直了身子,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问道。   “我就不用啦,”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们中午也还没吃饭呢吧?换换班,都去吃饭休息吧。”   “谢谢先生。”两位保镖已经在这儿站了六七个小时,要说不累那是假的,按照郭守云的规矩,他身边的保镖都是四小时一岗的,比安全委员会的内卫正常值岗标准要短了一小时。不过今天情况有些特殊,郭守云在睡觉,两个保镖担心换岗会惊动他,因此一直没动地方。   现在郭守云身边常带的保镖是十二个,四女八男,他们以前都是安全委员会的特工精英,只不过前一阶段都退了下来,随后经由维克托安排,他们才到的远东。老实说,从待遇上来看,这些人现在的生活与原来根本不能放在一起作比较,郭守云或许心狠手辣,但是有一点,他对自己身边的照顾相当到位,别说是紧身的保镖,即便是别墅区的门卫,郭守云也一直是笑脸相对,从不让对方感受到自己高高在上的那一种姿态——这或许就是他为人处世最精明的地方了。   按照郭守云的吩咐,两名保镖退出车厢,不到片刻工夫,又有两个身穿黑色夹克的大汉走进来,悄无声息的站到了门口。   “老爷子呢?睡下了?”郭守云从对面的床上取了自己的外套,随手披在身上,而后拿出一包烟,给门口的两个保镖每人分上一根,这才叼着一支烟卷问道。   “是的先生,里尔克先生两点钟睡下的,您需要叫他过来吗?”一个保镖回答道。   摇摇头,郭守云说道:“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事。嗯,守成呢?他也睡下了?”   “没有,守成先生去了前面的四号车厢,”保镖回答道,“一点二十分过去的,到现在已经近三个小时了。”   “哦,他去那干什么?”郭守云皱皱眉头,随口问了一句,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自己那位宝贝弟弟,多半是去找那个相貌酷似东婷的朝鲜柴火妞了。   “嗯,这个……”两个保镖对脸瞅了瞅,而后不约而同的耸耸肩,谁也没给出个具体的答案。说什么啊?他们总不能说二老板隔那跟人家小姑娘搭讪去了吧?   “好啦,好啦,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郭守云笑了,他披着外套在车厢里走了一圈,心里可劲的琢磨:这个守成,第一次看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难不成……难不成这个傻小子有恋妹情结?哎呀,郭守云一想到这个,身上就感觉非常不舒服。   不过转头想想,这段时间守成和克拉拉的关系好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两个“变态”只要凑在一起,就是摆弄那些枪啊炮啊的东西,从这两个家伙的身上,郭守云只能看到一种朋友的氛围,却丝毫看不到侄子诞生的希望,这令他这个做哥哥的很苦恼。   这个突然出现的柴火妞李圣研,虽然郭守云对她了解不多,但是却有了一个“榆木疙瘩”式的印象,两个大榆木疙瘩凑到一切,没准也能出个小榆木疙瘩,嘿嘿,谁说不是呢?   想到这里,郭守云忽然又开心了,他在车厢里转了两圈,感觉有点心血来潮。   “你说他们是在几号车厢?”将外套的前襟系上,郭守云扭头朝自己的保镖问道。   “四号。”保镖回答的言简意赅。   “嗯,我得去看看。”郭守云走到保镖的身边,伸手在两人的肩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   “那我们先去准备一下。”保镖点头说道。   “准备什么呀?”郭守云失笑道,“守成都在那呆几个消失了,还能有什么事?再说啦,你以为自己比他身边那些人强多少啊?真是的。”   “嘿嘿,那先生说怎么好就怎么做啦。”保镖揉揉脑袋,嘿嘿笑道。   郭守云的车厢是加车,没有牌号的,从他们的这厢里出来,首先经过的是列车乘务员的休息车厢,而后才是两节次的软卧车厢,再向后,是两节次硬卧车厢,随后就是硬座车厢了。不得不承认,劳动人民吃苦的能力是超乎想象的,李圣研要去莫斯科,这一路是将近一周的行程,虽然有了守成那位保镖的帮助,可这榆木疙瘩脑袋的小姑娘,愣是不知道要一个软卧,就傻气呵呵的要了个硬座。郭守云琢磨着,要是自己挨上这一路……上辈子大概没问题,现在嘛,就要另说了。   从前到后的几节车厢,几乎没有多少乘客,走廊上空荡荡,郭守云一行人很容易的就来到了四号车厢,咋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儿银铃般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守成那内敛的声音。   “呵,还说的挺热闹。”郭守云嘟囔一句,跨步迈进车厢。   四号车厢里人也不多,疏疏散散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而在一进入车厢的头两排座椅上,坐着两个身穿灰色夹克、手里拿份报纸装模作样的大汉,而在车厢的另一头,也坐着两个同样装扮的大汉,不过那两个看起来可舒服多了,人家正隔那面对面的喝小酒呢。   毫无疑问,这四个人都是守成身边的保镖,尤其是坐在车厢头前的这个,他那敞怀的夹克里,都露出了一根黑洞洞的枪管。   “你们坐着吧。”郭守云走进车厢,看了看坐在车厢中间位置的守成,而后对自己身后的人低声说道。   “是,先生。”保镖闻言应了一声,然后各自一转身,就在车厢头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等到自己身后的保镖都坐下了,郭守云又一伸手,在那位“漏了陷”的大汉肩膀上拍了拍,还替他扯了扯胸前的衣襟,将那露出来的枪管重新遮起来,这才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朝守成他们的座位走去。   “大哥,”当郭守云即将走到身边的时候,守成才发现异常,他慌忙站起身来招呼道,“你怎么来啦?”   “呵呵,我睡醒了一看,自个弟弟找不着了,这不就出来寻摸寻摸嘛。”郭守云也不客气,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在守成身边的车座上,同时笑呵呵地说道,“幸好,你跑的不远,找起来还不怎么费事。”   郭守云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对面的李圣研,他在观察这小姑娘看到自己之后的反应。不出所料,在看到自己之后,对面的小姑娘忽的攒起了眉头,而后又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前段时间郭守云在莫斯科闹得动静不小,他冒着生命危险步行穿越莫斯科,那件事很多莫斯科媒体都给与了现场播报,而身在莫斯科大学的李圣研,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怎么,守成,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老实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郭守云伸手扯着弟弟,将他拉坐在自己身边,笑眯眯地说道。   “哦,这个……”守成终究是脸皮嫩,大哥的突然出现,令他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小孩子偷糖吃,却被严厉的父亲抓个正着一样。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您应该就是郭守云先生吧?”李圣研将垂在胸前的大辫子甩到身后,一边伸出一支素白的小手,一边说道,“真没想到,能在这辆车上看到您这样的风云人物,呵呵……我是李圣研,自我介绍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守成大哥。”   李圣研的俄语说的相当地道,而且说话的语气,也透着那么一股子倔强,看样子,她对郭守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并没有感到任何受宠若惊的意思。这一点相当不错,至少郭守云很满意。   “李圣研,嗯,很好听的名字,”同小姑娘握握手,郭守云笑道,“至少比我那个‘风云人物’的名字听着顺耳多了。”   郭守云的话令李圣研微微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她知道,郭守云是对这个词感觉不满,而且说真的,她用一个风云人物来形容眼前这位“大资本家”,也的确有着一份讽刺的意思。当然啦,这并不是说李圣研对郭守云含有什么敌意,从根本上讲,她对郭守云的抵触,只不过是在国家政体性思想教育的作用下,而形成的一种固有观念——资本家嘛,资本家哪有好人啊。 第二二四章 红旗下的蛋   当然啦,尽管对郭守云这个实质上的大资本家很不感冒,但李圣研终究是一个学生,是学生她就摆脱不了那一份固有的书卷气,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或许可以在开始的时候恶言相向,但若是人家态度如郭守云这般的随和,她便又会为自己的一时失态所羞愧。   “郭守云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被郭守云一句不软不硬的话弄了个粉面微红,李圣研解释道。   “李小姐是说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会来坐火车是吗?”郭守云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多计较什么,更何况他还真有点喜欢像李圣研这种榆木脑子、过分憨直的人,这种人没有什么心机,留在身边让人感觉放心。   “啊,是。”李圣研暗自嘘一口气,心里面第一次对郭守云这个名声在外的大资本家有了好感,毕竟他的脾气很好,不像自己想象中的资本家那样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呵呵,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外面怎么形容,我终究也是个人嘛,是人就脱离不开衣食住行,而坐火车……”郭守云笑着说了两句,就被身边守成的一阵儿咳嗽给打断了。   “咳咳……”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守成伸出腿来,在椅子下面用力的踩了大哥一脚,随后又说道,“大哥,你这是刚睡醒吗?午餐吃了吗?吃药了吗?”   “嘿,怎么着?这就要把我支开啊?”郭守云心里感觉好笑,他琢磨着,守成这傻小子不是真的玩什么一见钟情吧?这李圣研明显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嫩雏,而且还是个高丽棒子,他要给自己找这个么弟媳妇,那以后家里可有地看了:自己是个“唯财是用”的典型资本家,守成的良心正在被一步步腐化蚕食,妮娜是个失意的马克思主义者,这又来了一个“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唯公论”死硬分子。得,以后这东西方的冷战就挪到郭家饭桌上来了。   不过在转头一想,郭守云又释然了,什么身份地位啊、意识形态啊,这些对自己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守成未来的媳妇不要太有野心就好,女人嘛,相夫教子、恪守本分,做到这一点也就成了,其它的都无关紧要,只要守成喜欢,哪怕是一个乞丐,他郭守云也绝不说什么二话。   可这话说回来了,面对眼前这个机会,郭守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离开的,他得和这个高丽雏多接触接触,看看这个女人的秉性如何,然后再考虑是不是给她与守成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在守成婚事问题上,如今的郭守云已经魔怔了,只要弟弟和哪个女人一接触,他那双眼睛就带上色了,一门心思的琢磨人家够不够资格做自己的弟媳妇,却从不考虑人家愿不愿意的问题。从这一点上看,大资本家就是大资本家,无论掩饰的多么好,那份可以随意操纵别人命运的理念,郭守云也终究还是有的。   “睡醒有一会了,肚子也不饿,”摆摆手,郭守云毫不理会弟弟的暗示,他随口说了一句,而后就上下打量着李圣研说道,“圣研,哦,我这么称呼你不唐突吧?”   不知为什么,被郭守云的目光盯着,李圣研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觉得那种眼神极富穿透力,甚至能够贯穿自己心肺。   带着那么一丝忐忑,李圣研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呵呵,那就好,不瞒圣研你说,你长得和我那个远在国外的妹妹,实在是太像了,我一看见你,就有一种亲近感,”郭守云在说谎,真话是,他一看见人家就起了杀机,“所以呢,我……噢,还有守成,都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嗯,真正的朋友。”   说着这么一句“真正的朋友”,郭守云还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一眼守成,他发现在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之后,这位傻弟弟明显有了一丝局促,嘿嘿,这小子有企图,他心虚了。   现在郭守云不怕弟弟有企图,就怕他没企图,对于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来说,弟弟看上什么样的女人都没关系,只要别是菲尔娜,这个菲尔娜过于强势,为人不安分,有这样一个弟媳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郭守云先生,你说的刚才我已经听守成谈起了,”对于李圣研来说,她时下的心情有些矛盾,一方面呢,她觉得像郭守云这样的人,并不是自己应该去接触的,他们是资本家,彻头彻尾的资本家,这要在朝鲜国内,那是要被揪出来打倒的。可另一方面呢,她又有着几分欣喜,事实摆在眼前,她还需要在苏联学习一年呢,而在这段时间里,有郭氏兄弟这么两位朋友,至少自己能多上一份照应。当然啦,李圣研不知道的是,她所认为的这两位资本家,即便是在朝鲜国内也不可能被打倒,因为郭守云在起家的时候,就已经同朝鲜北部的军方要员有了接触,那些满口喊着“无产阶级大团结万岁”的将军们,在为郭氏兄弟的走私贸易提供便利的同时,也着实的得了不少“大团结”。而李圣研同样不知道的是,有郭氏兄弟这么两个朋友,她在苏联的学习阶段,绝不是得到一份照应那么简单,她将在今后彻底体验到资本家手中的无尽能量。   怎么说呢,李圣研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势利女人,但是作为一个人,她就摆脱不了趋吉避凶的本性,一份天大的好处就那么活生生的摆在面前,又不用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谁会平白无故的绕开它?   郭守云对人性的把握已经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程度,他之所以知道自己会被李圣研认出来,还这么公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本身就是一种试探。话说,如果对方上来就着力巴结他,低三下四的恭维他,那这个人要不得,她没人格。换一个角度看,如果她一味的抵触自己,甚至不依不饶的恶言相向,那这人同样要不得,太虚伪,超脱与人性本能反应之外的娇揉造作绝不是什么个性,那都是大虚伪的表现,而且是越个性越虚伪。   “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令妹很相像,但是,我很愿意跟你们做朋友。”李圣研笑道。   小姑娘笑的很自然,这一点令郭守云非常满意,虽然这小姑娘有着很倔强的榆木脑袋,但是她至少不虚伪,不虚伪的人,郭守云喜欢——虽然他自己就很虚伪。   “既然大家是朋友,那圣研就不要满口‘先生先生’的了,”郭守云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叫我守云,叫郭大哥也行啊,总是称呼什么先生,显得太见外了。”   “郭大哥。”李圣研也不推辞,她笑道。   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大家的交谈自然也就变得热络起来,通过随后的接触,郭守云了解到,李圣研家在平壤,她的父亲名叫李昌益,母亲叫金顺恩,两人在朝鲜从事的职业,是一个对大部分人来讲,都相当新潮的行业——动漫。在朝鲜,普通人要想进入平壤居住,那是很不容易的,由于朝鲜实行完全免费的居民住房制度,因此作为首都的平壤,只有那些被认为对国家有卓越贡献,或者是同政府走的很近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平壤居住。而李圣研的父母,作为朝鲜SEK国有动画公司的两位高级手绘师,自然也就获得了在平壤定居的权力。总的来说呢,李圣研一家在朝鲜的生活还是蛮高档的,她父母的月薪都不低,两人合起来月收入近四千朝币,虽然折合人民币只有不到四十块钱,但这在朝鲜已经算是高收入人群了。   不过李圣研的父母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却有着更高的期望,他们希望李圣研能够进入仕途,在宦场上谋个一官半职,哪怕仅仅是做一个普通的公务人员也好,因为那意味着他们李家能够为国家做更多、更大的贡献。   老实说,同李圣研交谈,郭守云感觉很吃力,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之间存在很深很深的代沟,这小姑娘的思想,还停留在“我能为国家做些什么”的水平上呢,而他郭守云呢,则早就超脱了“国家能为我做些什么”的阶段,并一举跨越到“我能从国家手里夺走些什么”的水平段上了。   更为重要的是,一谈起朝鲜这个在郭守云眼里一钱不值的地方,李圣研就充满自豪,在她的嘴里,那个普遍贫困的国家,俨然就成了世上难寻的人间天堂:没有国民税收;医疗完全免费,大病小病都不花钱;上学不仅不用交学费,而且从入托到大学毕业,学校还负责分发书包、文具乃至校服之类的东西;年轻人只要一结婚,就能从政府手中领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住房,面积不小于七十平米,而且一旦有了孩子,住房面积还会增加……   作为郭守云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和李圣研说到一块去吗?两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一个崇尚个人利益高于一切,一个却还停留在“一大二公”的超现实阶段;一个看尽了人世间的肮脏与龌龊,一个还懵懵懂懂的活在虚幻的公平世界里;一个是对利益追逐永无止尽的大资本家,一个是“普遍贫穷也是共产主义”的红色好青年。这么两个人坐在一起交流,那真是有乐子了。   “这小姑娘是不错,和守成搭对未尝不可,但是还得好好的调教调教。”一番交流之后,郭守云在头疼的同时,有了这么一个观点。 第二二五章 灰姑娘改造计划   对于能不能把李圣研这个小姑娘调教好,郭守云没有丝毫的担心,毕竟“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侵蚀能力是强大的,对此,他有超强的信心,因为历史上所发生的一切,早就证实了这一点。   就拿国内的情况来说,五六十年代的人,谁要有一个国外的亲戚,那都不敢认,谁要是认了,那要遭人鄙视的;而到了七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兴起,过去那种思想在发生着急剧的转变,七零、八零时代的年轻人,普遍经历过的一种思潮,就是近乎极端的崇洋媚外,最实行的一种说法,那就是“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而到了九十年代,“日流”、“韩流”交替出现,那一代的年轻人从崇尚日本的动漫、崇尚韩国的影视剧,发展到崇尚日韩的生活方式与思想结构;而到了九零年代中后期,尤其是进入两千年之后,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思想才开始出现大范围回潮,随着九六年一本《中国人可以说不》的热销,“愤青”一代开始崭露头角,崇洋媚外再次遭人鄙视,哈日哈韩沦入低俗,“小日本、高丽棒子、美国佬、老毛子”之类的贬称再次出现在年轻人的口中。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没有什么联系也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可是郭守云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却能一眼从中看出经济对思想所能造成的深远影响。很显然,贯穿中国近半个世纪的国民思想转变,一个经济的问题在里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五六十年代,中国几乎是闭关锁国,因此人们对外界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再加上国内政治大环境的影响、东西方对抗所产生的先导性作用,抵触西方的情绪自然就会出现;而到了七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兴起,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跃然出现在国民面前,一边是经济还处于落后起步状态的祖国,一边是经济发达、物质生活富足的资本主义世界,在这种情况下,年轻人的思想遭受冲击,残酷的现实令他们的民族自尊心遭受沉重打击,而相对的,崇洋媚外的情绪自然会悄然催生;进入九十年代,亚洲四小龙、四小虎的概念开始出现在国人耳朵里,尽管这个概念已经有些落伍,但是人们还是一下将目光投向了毗邻的日韩,“自己国家经济不行,那就看邻居的吧,好歹都是亚洲人。”而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尤其是香港、澳门的回归、九八抗洪、亚洲经济危机等一系列事端的出现,国人猛然发现:“我考,外国佬也没啥了不起的,至少比咱强不了多少。”同时呢,再加上苏联解体后,西方一面倒的将压力全部转移到中国的身上,因此,国内青年一代在民族自尊心、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情况下,对国外说“不”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高涨。   郭守云前世是个骗子,但是他的经济和社会问题的认识本身就有很强的基础,而在这一世上,随着政治联系的进一步加深,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再停留与表象,而是更多的深入到了本质,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能从经济学的角度给出解释。经济的作用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坚不摧,攻无不克,它不仅能左右政局的发展,而且能影响人的思想思维方式,转化一个人品性,蚕食一个人的心灵。一个经济学家,他的作用与能量,不应该仅仅局限在经济领域,他还可以作为一个政治家存在,也可以作为一个思想家存在,甚至还可以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存在。郭守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了,尽管他没有什么专著发表,也没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论句面世。但他站在那,一挥手一投足,就能让整个远东经济陷入崩溃抑或是走向繁荣;一个眼神,一声咳嗽,就可以左右一大批政治家的倾向;一两句脱口而出的谎言,就可以玩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的思想。而他所知道的一些内幕,将被后世的历史学家称为谜团,他经手隐瞒下的东西,可以让一大批历史学精英想破脑袋都想不清楚。   从这个角度来讲,什么叫经济学家?什么叫历史学家?什么又叫思想家?统统都是狗屁,而且最淡然无味的那一缕“狗肛之气”,就是所谓的政治家——在经济的面前,所有的政治都是傀儡式的衍生物。   现在,郭守云要转变这个李圣研的思想,要让她真实的看清这个世界,真实地认识到所谓的资本家是什么样的,要扭转她的天真,要剔除她的愚昧,要改造一下她的那个榆木脑袋,这对于李圣研来说,到底是福还是霍,恐怕现在还很难说清。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这一场游戏里,李圣研肯定玩不转,郭守云一拨小指头,估计能把她从嘉峪关玩到山海关,绵绵几千里,一瞬既至,超级快速的说。   不过话说回来,从这个小姑娘的身上,郭守云也感受到了久违的一种纯真,很纯很纯,纯的像是一瓢清水,清澈透底,不染点尘。如果抛开他的那些杂念,和这样的小姑娘谈话,那未尝不是一种享受,不用担心人家会算计自己什么,也不用担心人家期盼着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如果说有,那唯一的一点,就是李圣研希望能够得到郭氏兄弟的帮助,以后从远东到莫斯科不用买票了,几百卢布的车资她付不起,不用软卧,硬座就好……   正是因为李圣研的这份纯真,令郭守云第一次不带任何情绪的喜欢上了她,当然,这份喜欢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欣赏,他很期望看到这个女孩和守成之间有进一步的发展。郭守云知道,守成的秉性并非极恶,他与自己不同,而像他那样的人,一直接触黑暗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会令他性情走向抑郁,一个搞不好,兴许会换上抑郁症。极恶的人不是那么好做的,这需要极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设想一下,一个人在接触陌生人的时候,首先一眼就要去看对方的内心,要查探对方会不会给自己造成威胁,总想着有没有必要把人家除掉,这样的日子能好过吗?郭守云是习惯了,他能把这当做乐趣,当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元素,而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总是这样算计过来算计过去的,看人看事一眼就能看到核心里去,一眼就能看到所有肮脏的东西,那长期下去是会发疯的。   而现在一个纯真的李圣研出现了,让她与守成凑做堆,作为阴暗面的一种调剂,这或许会产生更好的效果。   人生有时候就是充满了这么多的怪诞奇迹,一个出生红旗下、成长革命中的纯真小姑娘,怀揣马列主义教本,高举无产阶级大旗,登上了一列由远东发往莫斯科的火车。而后遇上了两位起身投机倒把大业,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资产阶级典型的代表式人物,随即彼此间还产生了不可隔断的联系。这个……这个……怎么形容呢?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的浪漫传说?这好像不太贴切,毕竟郭守成算不上白马王子,他充其量是一个无头骑士,至于郭守云,嘿嘿,他更不是白马王子了,他更像是手持哭丧棒的招魂丧星,他是到哪儿哪倒霉,说他“身居一地,为祸一方”也毫不夸张。面对这么两个超现实主义的人物,来自春泉之中、一污不染的灰姑娘,到底是会变成白雪公主,还是会演化为令人噩梦连连的老巫婆,这似乎很值的期待。   郭氏兄弟俩与李圣研的交谈持续了很久,而在他们的交谈中,轰鸣的列车穿行于一条条隧道,在夜色降临的时候,进入了漫漫的外兴安岭山区。晚餐,郭氏兄弟俩是在他们的卧车车厢里用的,作为受邀请的对象,李圣研第一次认识到所谓的资本家能够享受到什么样的特权:丰盛的晚餐,材料是郭守云他们自带的,制作是人家专门的厨师,保镖负责把饭菜端上来,至于说满脸殷切笑容的列车长,则只能在车厢门口远远的问候一声,面无表情的保镖,连门都没让人家进。   “资本家的腐朽生活方式,真是让人……”享用着丰盛的晚餐,品尝着自己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外国红酒,颇感局促的李圣研给出这么半截的评价。   真是让人什么?李圣研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当别人把刀叉餐牒一一摆放在自己面前,而后还很恭敬的问一声“李小姐还什么需要吗”的时候,她感觉到一种被人尊敬、看重的快感,这份快感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却异常明显,而且更加可以肯定的是,这份尊敬是来自于身边的两个资本家,如果不是这两个资本家,她这个崇信“全世界无产阶级是一家”的女人,恐怕连这趟列车都上不来。   面对一脸惴惴的李圣研,郭守云心花乐开,他知道,通过这一路上的实质性接触,他这个资本家,就能让眼前这位“无产阶级姐妹”彻底陷入对原有信仰的迷茫——改造从这一刻开始。 第二二六章 六个大匹夫   有了李圣研的加入,将近一周的行程显得不再寂寞,从最初与她交谈就头疼,到后来的兴致勃勃,郭守云的思维方式也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无形的转变,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尽管李圣研的思维方式在郭守云眼里显得幼稚可笑、超脱于现实,但是她身上也有不少可以学习的东西,比如说这小姑娘对马列主义的研究,那就很有水平。   这一路上,郭守云与李圣研在闲谈中涉及到很多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前者是亚当·斯密的追随者,而后者,则是马列主义的信仰者,东西方延续一个世纪之久的意识冲突,可以缩微化的反映到这两个人身上。当然啦,仅从辩论的角度看,李圣研哪里会是郭守云的对手,一个的理念基于现实,一个信仰出于憧憬,现实与憧憬的对撞结果如何,自然是不问可知了。   或许这一刻的郭守云和李圣研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彼此的交谈,都将对各自今后的命运产生连锁式的深远影响:从李圣研的身上,郭守云汲取到了最纯正的马列主义经济学构析,这种宏观性的东西,催发了他在考虑问题方面的开阔角度。而从郭守云的身上,李圣研则获得更多,她第一次脱离开教条式的本框,接触到了一些现实的、不容辩驳的真髓,而这些真髓性的东西,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摧垮了她原有的那套完整观念,使她设身处地地认识到,除了空泛的理论和虚幻的教条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更值得关注的东西,它的名字叫“真实”。   滚滚向西的列车,在经过将近一周奔行之后开进了莫斯科,并以下科特雷站为终点停靠下来。   这两天的莫斯科,正在遭受北冰洋冷湿空气的侵袭,低气压的冲击为整个城市带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莫斯科大学是在莫扎伊斯科路上吧?嗯,好像和市中心的北侧环路比较接近。”披着一件带翻毛领的呢子大衣,郭守云在保镖的扶持下,从车厢的门内跳下来,而后头也不回的对紧随身后的李圣研说道。   “是的,郭大哥。”李圣研紧跟着从车上跳下来,没等着身子站稳,便回答道。   “我看这样吧,”郭守云四处环顾一眼,正从对面走过来的几个人,令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一会儿呢,让守成送你过去,本来想和你晚上一起吃顿饭的,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   他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那几个正快步朝这边走过来的家伙。   “不用,我乘地铁过去就可以了,很方便的。”李圣研慌忙推辞道,对面那几个人有她认识的,当然,这个认识只是她单方面的,人家可不认识她。   “守云老弟!”李圣研这话刚说完,对面的来人已经嚷嚷开了。   “不要客气啦,反正守成也没什么事。”郭守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而后面带笑容,大跨步的朝来人迎上去。   “我说你从哈巴罗夫斯克那么远过来,怎么坐这东西啊?”老实不客气的给了郭守云一个热情的拥抱,霍多尔科夫斯基瞅了一眼对面的火车,皱眉说道,“慢慢腾腾的,要多不方便有多不方便。”   “是啊,”紧随霍多尔科夫斯基之后,维诺格拉多夫依样画葫芦的给了郭守云一个拥抱,而后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们六天前接到通知,说是你已经过来了,本来还想着能和你早点见面呢,嘿,没想到,你是坐火车过来的。”   “嘿嘿,不瞒两位老大哥,兄弟我……”郭守云笔画一个手势,说道,“兄弟我怕高,飞机那种现代化的代步工具,咱享受不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二人一愣,随即失笑出声。   “守云,一段时间不见,看起来显得是愈发精神了。”穿了一身裘皮大衣的别列佐夫斯基,直到这个时侯才开口,他展开双臂,做出一个搂抱的动作,同时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位脚踩黑白两道的大亨,身材短小,站在郭守云的面前,他还矮了将近一个头,因此呢,要和他做这种热情的拥抱动作,郭守云就不得不弯弯腰。而此刻呢,紧随在别列佐夫斯基身侧的,就是同样满脸笑容的古辛斯基,这老家伙的笑容相当真诚,说实话,如果不知内情的人,绝对想不到之前他曾经与郭守云有过一番生死搏斗。   “鲍里斯老大哥啊,我可当你这是奉承我了啊,”郭守云笑的同样很真诚,他上前一步,与别列佐夫斯基抱了抱,而后又主动同古辛斯基做了一个结实的拥抱,这才拽着后者的胳膊,笑道,“这一路上的颠簸,可把我整的苍白憔悴了,让咱们的‘鹅大掌柜’说说,兄弟脸上哪还有一分精神的样子?”   古辛斯基这名字与俄语中的“鹅”是同根词,因此就有人用“鹅掌柜”来称呼他,这么一个绰号有两种理解方式,一个是朋友间的昵称,一个未尝不带有讽刺的意味。至于说郭守云在这个时候如此称呼他,那具体的用意,就得古辛斯基自己去领会了。   “我看鲍里斯这不是奉承,”古辛斯基显然对郭守云称呼自己为“鹅大掌柜”不以为忤,他接口笑道,“守云老弟明显是精神的很,这一点我可以证明。嗯,年轻就是好啊,有精力,如今看来,我是不服老也不行了。斯摩棱斯基,你说呢?”   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斯摩棱斯基,这时候才站出来,他嘿嘿一笑,同郭守云来了个拥抱,而后说道:“是啊,是啊,依我看,守云兄弟何止是精神了许多,他现在更像是年轻了几岁,同他相比,咱们真的老了,嗯,真的老了。”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古辛斯基这一番话,等于是向自己低头认输了,他和别列佐夫斯基今天联袂来车站迎接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求和的表现。至于说斯摩棱斯基,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大头鱼罢了,没有自己应有的底气,那永远都会被人当豆腐来捏。   和就和吧,毕竟继续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至于说之前你死了几个情妇、毁掉了几栋别墅,我塌了几栋大楼,死了多少人,这都是次要的,大家都是做大事的人,过分的斤斤计较没有什么意思,过去的种种,有见面时的这一个热情拥抱,也就全都揭过去了。当然啦,今后大家有合作,可能也还会有发生冲突的时候,这不要紧,到时候大家再来打过,打完再合作,合作了再打……利益场上的兄弟嘛,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这位就是守成吧?”等到郭守云与古辛斯基的客套告一段落,霍多尔科夫斯基首先将注意力转移到守成的身上,不过这次他没有做出拥抱的动作,只是与人家握了握手。在他看来,郭氏集团的当家人只有一个,而从自己的身份地位出发,能够接受他这种拥抱礼节的人,也只有郭守云一个,大家的立场摆在那里,这种礼节上优劣必须分清楚。   “是啊,上次老哥几个去远东的时候,他正出外办事,所以没赶上和诸位见面,这不,我这次把他带过来,一则呢,让他与几位老哥见个面,二来呢,也希望让他长长见识。”将身子有些僵硬的守成拖过来,郭守云笑道,“我这个兄弟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要是今后有失礼的地方,老哥几个可要多担待一点了。”   “呵呵,守云老弟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古辛斯基这次抢着上前,他拉着守成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老弟你的兄弟,那不就是我们的兄弟吗?这要再说什么担待之类的话,我们可不爱听。”   被眼前的老家伙拉着手,守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于古辛斯基与大哥之间的恩怨,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而在结下了那么深的仇隙之后,这一帮子人一见面,还能说的这么亲热,这也未免太虚伪了。   当然啦,守成的年轻也就年轻在这一点上,他还不能像郭守云那样“笑看风云淡”,什么叫恩怨啊?对与郭守云和古辛斯基来说,他们之间存在恩怨吗?根本不存在,他们之间只有利益。这就像一个买苹果的和一个买苹果的,买苹果的希望压压价,于是他可以胡乱指责人家的苹果如何不好,有了虫子啦,施了农药啦之类的,而买苹果的呢,自然是没脸子的夸自己的货好,反正就是不把价格压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买苹果还是买苹果的,他们诋毁也只是诋毁苹果,夸赞也还是夸赞苹果,真正名誉利益受损的,只是那不会说话的苹果,至于说买卖双方,他们有什么恩怨啊?谈得拢买卖成了,谈不拢买卖崩了,这归根结底,买卖双方都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恩怨从何而来?至于说那苹果,切,谁管它死活啊。   郭守云能够认识到这一点,五巨头也能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们能够相逢一笑泯恩仇,他们能够站到一起,成为真正翻云覆雨的大人物,而守成认识不到这一点,这使得他只能居于二线。   将自己的弟弟介绍给五巨头之后,郭守云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里尔克和结实不久的李圣研。说实话,对李圣研的身份,五巨头并不关心,倒是里尔克的出现,令他们提起了关注。对于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五巨头所给与的关注甚至比守成还要多,因为他们知道,这老头等同于郭守云身边的一个智囊,守成的决定不可能对郭守云产生影响,而这个老头却可以。   说实在的,对于五巨头这些人来说,他们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注定不同,守成固然是郭守云的亲弟弟,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很亲密,但是要动郭守云的话,五巨头都不会先从守成的身上着手,因为那是得不偿失的。动了守成,那意味着和郭守云的死仇就算结下了,大家之间再没有和解的余地,这显然不符合“留一条后路”的原则。同时呢,守成又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只要搞掉了郭守云,他这个弟弟也就随之而倒了,因此,对这样一个人,先去碰他难道还会明智吗?   与此相对的,里尔克作为一个智囊式的人物,他并不属于郭守云的血亲,搞掉了他,大家未必不能重新和解,同时呢,在这样一个人物的鼎力协助下,没有了郭守云的郭氏集团,说不定还会有反戈一击的能力。为此,提高对里尔克的关注,自然是五巨头都会考虑的。   当然啦,五巨头现在这么考虑,并不意味着他们又打算同郭守云翻脸了,这只不过是有备无患的一种举措——敌对的关系是暂时的,朋友的关系也未必就能长久,一手举酒杯,一手拿匕首,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这便是利益场上的相处之道。   至于说五巨头如何能够看出里尔克是郭守云的智囊,这一点很简单,直觉与细致的观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令他们作出判断。一个智谋深远的人和一个经验了了的人,在待人接物上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对于那些整日在阴谋圈子里打滚的人来说,肚子里没货的人即便是再夸夸其谈,也能被一眼看穿,而这种眼光,就来自于个人的经验。   五巨头联袂冒着风雪来接站,可以说是给足了郭守云面子,不说别的,即便是维克托从列宁格勒前来莫斯科,这五个人也未必就会前来迎接。现在他们联袂而来,那就说名六家巨头鼎足而立的局面已经形成了,大家谁也吃不掉谁,与其继续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协商合作——蛋糕的份额很大,足够大家分的,在利益均沾的前提下,有什么不能谈的?   莫斯科的雪下的真的很大,而下科特雷火车站上,六大巨头的新一次会晤,势必将从另一个方面,将更大的一场风雪带到整个俄罗斯的大地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现在六个“大匹夫”的聚首,意味着他们要为这场灾难性的兴亡交替……添油加火了。 第二二七章 美人鱼   在古辛斯基位于莫斯科河畔的斯特罗吉诺别墅里,随着郭守云的到来,一场规模不算很大的晚宴开了局,整场宴会上的主要人物,除了作为东道的古辛斯基之外,就只有与他臭味相投的五位金融巨头了。也许是作为达成谅解的一种表示吧,郭守云这次到莫斯科,招待晚宴是由别列佐夫斯基出钱办理的,至于说这住处和今后几天的行至,则由古辛斯基负责安排。   说实话,为了安排这一场接风晚宴,别列佐夫斯基可是没少花心思,酒宴的菜肴、酒品极致上乘不说,他还专门找来了原国家花样游泳队的几位姑娘作陪,在苏联素有“美人鱼”之称的谢尼维金娜,则被选为郭守云身边的陪酒女郎。虽然说目前五巨头都需要郭守云合作,大家在一定程度上要摒弃前嫌,但是偶尔无伤大雅的报复机会,别列佐夫斯基也绝不会错过,他私下里给谢尼维金娜开出的条件是:能在酒桌上把郭守云灌醉,三十万卢布;能把他弄上床,并让他第二天午餐之前起不来,五十万卢布;能让他一天打不起精神,一百万卢布;能让他在接下来的四个合作意向中点头,一项通过就是一个二百万。   “鲍里斯很无聊,无聊透顶,他的无聊系数和他的身高成反比,”如果郭守云知道背后这种交易,他肯定会这么说。而对于谢尼维金娜来说,这可不是无聊,这是她一生中可一不可再的绝佳机会。作为国家级的运动员,沦落到要靠出卖肉体去换取金钱,这说起来似乎来有些可悲,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得罪了别列佐夫斯基,得不到钱是小事,她谢尼维金娜明年恐怕连奥运会都参加不了。别说这次“大佬”还有丰厚的报酬支付,即便是一分钱都不给,她们也要来,因为特训队的训练资金以及明年巴塞罗那之旅的全额经费能不能拿到,还要看今天出席晚宴的这些人舍不舍的掏腰包。   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在经费上的短缺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去年开始直到现在,委员会下拨到各个运动项目分管委的资金,总额才只有不到二十八万卢布,而出席这么一场晚宴,谢尼维金娜她们就能拿到不低于二十万卢布的报酬,只要灌醉了一个人,还能另外拿到三十万卢布,这相当于目前整个体运委两年的资金投入。再有不到十个月,也就是明年的七月份,四年一度的奥运会就要在巴塞罗那召开了,可直到现在,体运委的相关资金还没有到位,堂堂一国的体育部门,掏翻了口袋拿不出区区的两三百万资金,而人家六个人的晚宴,就能一次花掉近二十万卢布。面对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状况,自尊这种东西,还能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对郭守云这个人,谢尼维金娜此前也有所了解,虽然她们这些搞体育的对政治接触不深,但是却能很敏感地察觉到国内一些富豪的崛起,而时下全苏境内堪称巨富的,除了原有的五位巨头之外,就只有这个一直以来都很少跨出远东大门的郭守云了。之前呢,也有一些人在打他那边的主意,不过由于“上面”的风头有些不对,所以终究没人敢向远东伸手,不过如今呢,情况显然发生了显著的变换,郭守云敢于理直气壮的前来莫斯科,这就是一个最明显的表现了。所以说,谢尼维金娜这次来出席宴会,也是打算看看郭守云这个人怎么样,能不能从他那里搞到一笔经费。   郭守云并不知道酒宴上这位打扮的花枝招展、身材婀娜多姿的性感女郎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却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怎么强,尤其是喝老毛子所谓的精品伏特加,那股冲劲他就受不了。因此,在谢尼维金娜劝下两杯之后,郭守云就说什么都不喝了,他还有正事要跟古辛斯基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谈呢。   布置几近奢华的客厅里,郭守云胸前扎着一方雪白的小巾,手里的刀叉随意的在面前餐盘里的牛扒上割划着,两只竖起的耳朵,却在听着别列佐夫斯基同古辛斯基之间的交谈。   目前,别列佐夫斯基还是在打古辛斯基手中那部分电视六台股份的主意,看得出来,老别同志对这部分股份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因为古辛斯基未能得到远东传媒这份补偿,所以他现在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打算松口。有些微妙的是,别列佐夫斯基明白现在的局势,他不可能强压古辛斯基,因为两人之间在这个时候走向对立很不明智,彼此间的结合,才能更有效的抵挡来自于三个新近势力的威压。一方面是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攥在别人手里,一方面是迫于来自于外部的压力,使他不能采取过分的手段去强夺,这两相作用之下,别列佐夫斯基的确也很难。   宴会到现在进行了将近四十分钟,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别列佐夫斯基是能给的好处都给出来了,他甚至提出要用自己控制的整个斯大林格勒公共电视台作为交换,而古辛斯基呢,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撒手。两人之间说的很僵,如果不是因为彼此都有身份有地位,估计这会早动起手来了。   而郭守云与剩下的三位巨头呢,他们谁也不插嘴,大家就那么旁听看热闹,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最过分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一早就搂着身边的女人亲热起来了,好家伙,上下其手的真是不亦乐乎。   这一桌晚宴上坐了六个明白人,有什么好装的啊?不论是郭守云还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抑或是斯摩棱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他们全都明白,两位过去的老大这是在演戏呢。毫不客气的说,在如何解决彼此间的利益冲突问题上,这两位肯定早有构想了,只不过这种构想他们两个独自做不来,还需要大家伙的给凑份子帮忙。需要大家伙的帮忙,又不好直接开口,怎么办呢?这两块货就做伴演这么一出双簧,只要在座的有谁看不过眼开了口,他们立马就打蛇随滚上,把要求大家帮忙的事说出来,这样呢,一切水到渠成,做的干净利落。   可这话说回来,别、古两人精明,郭守云四个人也不傻——你们要演戏?好啊,演吧,今儿这晚宴算是来着了,吃你的,喝你的,玩你的,回头还能看你们演戏,一举四得,何乐不为?就这么地,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吵了近四十分钟,郭守云他们就囫囵个的瞅了四十分钟,其间愣是谁也没开口劝过。   “郭先生,这次您来莫斯科,将会停留几天啊?”一直惦记着自己那三十万酬劳,谢尼维金娜一抓住机会,就要朝郭守云举杯。此刻,她看到身边这位年轻富豪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便急不可耐的凑上来,说道。   郭守云闻言扭过头来,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位艳名远播的“美人鱼”。从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来看,谢尼维金娜绝对堪称是一位尤物,怎么说呢,她也不用扭捏作态,更不用故弄风骚,只要往那一坐,两条修长圆润的大腿上下一叠,任何一个看到的男人,首先会联想到的,就是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尤其是今晚,她穿了一身低开胸的、侧翼高开叉的黑色晚裙,郭守云只要稍稍侧过头去,就能看到她那镶嵌在白嫩胸脯上的深深乳沟,视线略微下移,就能看到那两条裸露在裙摆外、包裹在褐色网格丝袜内的修长大腿。这是诱惑啊,近乎赤裸裸的诱惑,尤其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女人摆明就是送上门来的餐点,尽管如今的郭守云已经摆脱了对女色的迷恋,但是一想到这女人的身份,他还是有一种心痒的感觉,从对方的身上,他总是能够联想到不久之后将会出现在体坛上的一位女星,那可是他前世就痴迷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女人。   “大概两三天吧,”尽管心里邪念丛生,但是郭守云还是很能克制,他淡然一笑说道,“具体的还要看情况而定,也许早一天,也许晚一天的,说不准。”   “哦,时间这么短?”谢尼维金娜端着酒杯,朝郭守云示意一下,而后一仰修长细嫩的脖子,将杯中的红酒饮进两片粉红的润唇中,“那真是太遗憾了。”   “噢?遗憾,这话怎么说?”郭守云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而后笑道。   “您说呢?”谢尼维金娜不答反问,她眨巴着那对淡蓝色的眸子,笑意盎然地看着郭守云,同时呢,还伸出手,在桌下轻轻的附上了男人的大腿。   “有意思。”郭守云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他看出来了,这女人在勾引自己,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还在这方面的技巧还很生涩,至少绝不是行家里手——本来嘛,勾引男人哪有摸人家膝盖的,这能起到勾引的作用吗?这要手里再拿个小榔头,做个应激反应测试倒挺合适。   一个不怎么会勾引男人的女人,突然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种做作的勾引动作,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自己魅力无穷,以至于令一个刚见面的女人,顷刻间春情勃发、不可遏止?这显然不可能。郭守云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那副相貌虽然不算难看,可也同英俊潇洒没有任何联系,而要说到身材魁梧高大,身后那些保镖哪个都比他自己强。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既没有过多的思想交流,又不可能看中自己的外表,那么她来勾引自己这一现实的背后,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她看中了自己的身价,第二,她和别列佐夫斯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第二二八章 群虎谋皮   奉承的话好听,鲜嫩可口的“小菠菜”也很诱人,但是有一点,要是为了两句奉承话,抑或是为了一根“出水小菠菜”,就把关乎自己的利益给卖了,那这奉承话以及“小菠菜”可就成了糖衣炮弹了。   糖衣炮弹的危害性是很大的,伟人早在七届二中全会上就提出来:要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进攻。这著名的论断郭守云记着呢,虽然说他也跻身资产阶级行列了,但是资产阶级也分阵营的嘛,他得提防敌对阵营的算计啊。   “维娜小姐这番话是真心的吗?”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戏谑,他将谢尼维金娜的下嫩手攒在手心里,俯身过去,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嗯,如果小姐你愿意为我表演一场水上独舞的话,那我说不定就可以在莫斯科多停留几天。”   “我说的自然是真心话,倒是先生你啊,不知道刚才这一番话里,有几分是真的。”谢尼维金娜素白的小脸上一红,她能察觉到郭守云的视线正毫不掩饰的朝自己衣领里钻,不过她也没有躲闪,自己今天到这来是干什么的啊,床都准备上了,还怕被人家看看吗?   “嘿嘿,真,句句都真,而且真的很。”郭守云笑得很龌龊,他细细的把玩着谢尼维金娜的小手,一面体会着人家柔嫩肌肤的光滑质感,一面却在琢磨着从人家嘴里套套话。   郭守云这边搞的小动作,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全都瞧在眼里,别看他一直在调戏着身边的女郎,可是真正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女人身上,他和郭守云是一类人,心眼不少还喜欢插科打诨、装傻充愣,典型扮猪吃老虎式的人物。   趁着郭守云抬头的机会,霍多尔科夫斯基朝他眨眨眼、努努嘴,做了一个很怪异的表情,那意思是,是让他提议撤宴,毕竟他郭守云是今天的主宾,人家东主不开口,他这个主宾也不开口,那这晚宴的进行到什么时候啊?   郭守云看见了对面递过来的眼色,不过他借着调戏谢尼维金娜的工夫避了过去,他这个人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像这种摆明得罪人的事,谁爱干谁干,反正他是不会不干的。别列佐夫斯基两个爱演戏,那就让他们演好了,反正总有感觉没意思的时候,等他们感觉演不下去了,这戏自然也就到散场的时候了。   “不过维娜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嗜好,”别过头,不去理会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暗示,郭守云将自己的椅子拽了拽,而后紧挨着谢尼维金娜坐下来,几乎是咬着她的小耳朵说道,“我呢,对女人从来就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你要跟我走得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郭守云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森冷,而同时呢,他的一只大手也悄无声息的伸到了谢尼维金娜的裙下,毫不遮掩的探到了女人的两腿之间,在这一刻,他明显感觉到,那极富弹性的大腿猛然一僵,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甚至可以感受到一番轻微的抽搐。   很明显啦,这女人绝对是在刻意的接近自己,而在她的背后,绝对就是别列佐夫斯基的授意。拿这么一个女人做礼物,“别老头”倒是挺有创意的,不过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要从自己的远东夺走一些东西?这显然不可能,“古老头”刚刚撞落了大门牙,他别老头不可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次。既然不是在打自己远东的主意,那么肯定就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有关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别老头的打算,如果没有自己的支持,就不可能从霍、维两人那里通过。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抛出这么一个风韵十足的女人——当然,这女人只是“甜品”,走到自己与别列佐夫斯基这一步的人,一个女人绝不可能成为他们彼此间妥协的筹码。如果别列佐夫斯基打算通过送出一个女人,便从自己这里捞到实惠的话,那不仅是侮辱他郭守云,同时也是侮辱他“别老头”自己。   郭守云的脑子动的非常之快,上面这么多,他只是在一瞬间便考虑清楚了,而在他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身边的谢尼维金娜,还没有从那一股刺肺的彻寒中恢复过来。   怎么说呢,现在如果论到动心机,郭守云不畏惧任何人,有了前世今生的离奇演绎,有了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连番境遇,他已经活的相当通透了,智力上的角逐,他从进入这个时代以来,唯一感觉钦佩的就是维克托,除他之外,再无别人可以入眼。   “怎么,害怕了?”将手摸索着探进女人窄小的底裤内,郭守云体味着那稚嫩处传来的一丝温热,仍旧附在谢尼维金娜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呵呵,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怕我,对乖巧的女人,我还是很温柔的,至少比鲍里斯强多了。我现在感觉很好奇的是,你与鲍里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一会儿你应该不会介意与我详谈的吧?”   听了这番话,谢尼维金娜下意识的想要扭头去看右侧的别列佐夫斯基,但是郭守云早就防着这一步了。他探在女人背后的右手用力一扳,在谢尼维金娜扭过头去的同时,一把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而后就那么一探头,便结结实实的吻到了她那两片柔软的小嘴唇上。   郭守云这边弄出来的动静,但是便惊动了酒宴上的几位巨头,正演戏演的口干舌燥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几乎同时扭过头来,而他们所看到的一幕,便是郭守云将谢尼维金娜搂在怀里热吻的镜头。   悄然相视一笑,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知道,人家给他们递来了下台的梯子。他们自然不会相信郭守云因为年轻气盛而好色无度,像他们这种人固然也免不了好色,但绝不会放纵到这种程度,人家这一番举动是在作出暗示:这晚宴该收场了,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谈吧。   “呵呵,守成老弟,我们这位维娜小姐还和你的胃口吧?”一直等到郭守云抬起头来,别列佐夫斯基才笑眯眯地说道。   “还不错,”郭守云一手探在女人的裙底,一手按在人家胸前,老实不客气地说道,“真没想到鲍里斯老哥如此客气,你是唯恐兄弟我在莫斯科的这段时间寂寞,所以专门为咱准备了这么一位妙人吧?嘿嘿,这份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啊,哈哈……”   “唉,老弟满意就好,其它的客套话就不必再说了。”古辛斯基明显就是站在别列佐夫斯基一边的,他插嘴笑道,“维娜,难得守成老弟这么看重你,你今后几天可要好好表现表现啊,千万不要丢了咱们莫斯科人的颜面。”   谢尼维金娜自然知道古辛斯基这话中的含义,她从郭守云的怀里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收拾稍嫌凌乱的晚裙,便挤出一丝笑容作为回答。   “好啦,既然守云老弟满意,那就没什么说的了,”别列佐夫斯基拍拍手,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他晃悠着那颗硕大的脑袋,笑意盎然地说道,“我看今天的时间也不早了,守云老弟坐了几天的火车,这身子想来也乏了。老几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看咱们就散了吧。”   “呵呵,守云老弟尽可以放心在这儿住着,”古辛斯基接着说道,“我这套房子虽然远离市中心,但是安全保卫工作,却做的绝对……”   古辛斯基是想说他这的安全保卫工作做的相当到位,可这话直说半句便说不下去了,毕竟面前这“新宿主”,前段时间才命人一夜端了他七处老窝,在人家的面前夸赞别墅的安保,那不等同于自个打自个的脸嘛。   对于古辛斯基的尴尬,郭守云自然能够体会到,毕竟那坏事就是他下令做出来的,不过呢,有体会归有体会,得个机会让这老小子难堪一下的事,他更乐意去做一做。   “那是,那是,对这斯特罗吉诺庄园的安全问题,我是一点的都不担心,”郭守云呵呵笑道,“我真正担心的,是这卧室里可千万别装了什么窃听器之类东西,要是哪天维娜小姐娇喘求饶的声音传到妮娜的耳朵里,嘿嘿,老哥,兄弟我可是会翻脸的。”   “嘿嘿,那也太卑鄙了,别说是守云你了,到时候,我也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有偷牛的就有拔撅的,有埋地雷的,自然也会有附草皮的。郭守云时刻惦记着给古辛斯基上点尴尬油,霍多尔科夫斯基当然也要来凑凑趣。   一丝恼怒的神色,从古辛斯基的眼角一闪而逝,但是那份过人的涵养,令他在一个呼吸间就冷静下来。   “守云老弟说到哪去了,这可是我古辛斯基最常来住的园子,你想想,我能在自己的卧室里装那些东西吗?”呵呵一笑,古辛斯基说道。   “玩笑话,绝对是玩笑话,‘鹅大掌柜’可千万别当真。”郭守云心里乐不可支,他的观念就是从不吃亏,前段时间古辛斯基在远东给他闷下的那一股子气,他终究要一点一点的找回来。   “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把兄弟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呢,”古辛斯基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真诚,“别忘了,咱们六个人,现在可都在一条船上了,大家都要同舟共济嘛,啊,哈哈……”   “同舟共济?”这可是个绝佳的词,郭守云几个人自然是赞成的一塌糊涂。 第二二九章 拜金主义狂潮   鸠占鹊巢的郭守云,在晚宴结束、送走了古辛斯基等人之后,又对里尔克和守成交代了一些这几天在莫斯科所需要的事项,比如说尽量少出门什么的,毕竟这里不是远东,很难说有没有人在打他们的主意。   等到三人聊完之后,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想起自己的睡房里还有一个佳人在静候,郭守云也不再跟这两个大老爷们纠缠,他将里尔克与守成打发回房间,自己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主卧室。   正如古辛斯基所说的,这套庄园是他经常来住的,因此呢,从室内装修上来说,这里的配备相当奢华,乌克兰饭店的总统套房,与这里的相比俨然就是猪窝了。   “郭先生。”郭守云的卧室里,谢尼维金娜正呆呆地坐在床前,她身上还穿着那一套黑色的晚裙,上楼后的这半个多小时里,估计她就是这么坐着愣神了。当听到卧室外传来房门轻响的时候,她慌不迭地站起身,手提着裙裾,快步迎了出去。   “嗯。”郭守云随口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他解下外套,拿在手上舞了一圈,而后就那么一甩胳膊,将外套扔到了沙发上。   谢尼维金娜就没有伺候过人,自然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她就那么站在旁边,瞅着郭守云脱鞋子,换鞋子。   老实说,这段时间郭守云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远东,他只要一进门,立刻就有人过来打点,给他脱外套、换鞋子,而后等他坐到沙发的时候呢,或者是清茶或者是咖啡,要嘛就是一杯香醇的红酒,便不失时机的端上来了。而现在呢,他身边也有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显然不太懂事,也不会伺候男人——离开将近一周了,说实话,郭守云还挺想念自己那几个女人的。   要说起来,尽管郭守云嘴上不说,行动上也没有太多的表现,但是他对莎娜丽娃几个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如果说几个女人中有谁出了状况,他绝对会“吃人”。而对眼前这个谢尼维金娜,他没有丝毫的感情,尽管他觊觎着人家的肉体。在郭守云看来,人的精神和肉体是两层的,是应该区分开来对待的,肉体很现实,精神过于虚妄,前者得到容易,后者要想得到则需要花费一番力气。而从这个角度来看,眼前这位送上门的“美人鱼”,充其量就是他郭守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是他今后几天拿到床上暖被窝的“有机物玩具”。至于其它的,郭守云懒得去想,也没那闲工夫去想。   “过来,”换上一双暖暖厚实的毛拖鞋,郭守云仰巴拉叉的依靠在沙发上,他斜眼瞄着厅中一脸局促的谢尼维金娜,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说道,“我有话要问你。”   谢尼维金娜略一犹豫,便迈步走到沙发前,而后在距离郭守云将近半米的地方坐了下来。   “坐那么远干什么?我会吃人吗?”郭守云瞅着这个女人,失笑道。   谢尼维金娜听到“吃人”两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一手扶着沙发椅背,身躯轻抬,丰满的翘臀在沙发上一点点的蹭着,挪到了郭守云的身边。   “哎,这就对了嘛,坐近一点才好说话嘛。”看到身边这个性感媚人的女人对自己如此畏惧,郭守云的心里竟然有着很强的快感。他撩起谢尼维金娜晚裙的下摆,伸手在两条附着了黑色网格丝袜的丰满大腿上轻轻的抚摸着,说道,“说吧,鲍里斯那个老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千万不要骗我,我这个人脾气时好时坏,而一般被人骗了之后,我还能保持好脾气的情况少的可怜。”   谢尼维金娜知道自己的分量,别列佐夫斯基她惹不起,甚至连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在她们这类女孩的眼里,别列佐夫斯基就是“教父”,就是掌控着一切生杀大权的主宰。他说一句话,甚至只需要一个暗示,自己就会死的很凄惨,别说前途啦,能把命留下就是好事。而眼前这个郭守云呢,尽管她之前了解不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别列佐夫斯基有求于他,仅从这方面看,这个年轻的男人也是惹不起的了。   现在对她来说最为难的是,郭守云要打听别列佐夫斯基与自己之间的交易,而自己呢,一方面不敢得罪他,一方面又不敢把幕后真相说出来,更何况,别列佐夫斯基只是说让自己灌这个男人喝酒,陪他上床,然后设法迷住他,让他同意一些交易。至于说别列佐夫斯基这么做的目的,以及那些交易的具体内容,她谢尼维金娜压根就毫不知情,说,从何说起啊?   其实呢,谢尼维金娜倒是误会身边男人的意思了,郭守云只是需要打听她与别列佐夫斯基之间的交易,至于说更深一层的信息,他也从没指望着能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别列佐夫斯基是什么人啊?她谢尼维金娜又是什么人啊?说白了,她充其量也就是人家手底下的一个高档妓女而已,人家在商业上的要密,怎么可能让她这样一个女人知道。   “郭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尼维金娜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我不偏您,我们这次过来,只是为了钱而已。”   谢尼维金娜被郭守云的气势所压,最终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倒了出来。   “别列佐夫斯基先生,现在是我们体运委最大的资金赞助人,我们的训练场地在经费投入上,需要他的帮助,而且明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我们也需要他的资金支持。”谢尼维金娜说道,“这次,他答应给我们,只要来出席晚宴,就给我们三十万,而……”   女人丝袜下的肌肤细腻光滑,温热有度,也许是长期从事体育运动的关系,圆润的大腿上,肌肉弹性十足,摸上去很有触感。郭守云一向对腿美的女人很有偏好,而作为花泳的运动员,谢尼维金娜在这方面显然更加突出。不过来自女人肉体的诱惑固然很大,但是郭守云还没有到色欲熏心的程度,他想知道的东西还没有问出来呢。   “而什么?”谢尼维金娜的话刚一出现停顿,郭守云便迫着厉声问道。讯问嘛,千万不能给对方考虑的机会,人的脑子太复杂了,只要有哪怕几秒钟的思索机会,那谎话脱口就能编出来。   “而若是能在晚宴上把先生灌醉,那就能多拿到三十万,”谢尼维金娜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说道,“如果能和先生上了床……”   就这样,在郭守云的逼迫下,谢尼维金娜一个字没瞒住,她将别列佐夫斯基开出的价码,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嘿嘿,看来咱们的鲍里斯先生最近很无聊啊,”听完了谢尼维金娜的交代,郭守云笑了,他将摸索到女人两腿尽头处的大手抽回来,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维娜小姐,我真替你们感到惋惜,如果这番话,你之前在晚宴上就告诉我的话,那我会很乐意与你配合一下的,反正这笔钱又不用我来出,慷他人之慨的事情,我最喜欢做了。”   谢尼维金娜一愣,她没明白郭守云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这很简单,既然别列佐夫斯基乐于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郭守云也很乐意借此机会让他着实破费一下。不就是醉个酒吗?不真喝醉装个样子总是没有问题的,小小的演上一出戏,就能让别列佐夫斯基破费三十万,这种好事上哪找去啊?估计在目前的苏联,他郭守云可能是出场费最高的演员了。可惜,真是可惜,这么一个那高额出场费的表演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了。   像这种做坏事的念头,在脑子里转转就行了,郭守云是不会说出来的。而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以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暂时放在一边吧。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便知道苏联处在解体前夕的时候,以及随后的俄罗斯十年,老毛子在体育界上,一直都有黑手党的背后介入,老实说,对这方面的东西他当初并不十分关心,也并不十分了解。按他原来的想法,黑手党就是为了谋利,他们和商人没什么不同,哪里有利润的存在,他们就会在哪里出现,他这一股实力进入体育界,显然也是出于利益的打算。但是当他进入这个时代之后,尤其是在经历了此前的种种遭遇之后,他明白到,黑手党插手体育界,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他们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扩大影响力的目的。而现在呢,他的郭氏集团也面临一个扩大影响力的问题,那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应该在这方面伸伸手呢?   这年头的苏联思想混乱到极点了,在这里,金钱就意味着一切,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办得成,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以及后续的激进派民主倡导,将整个国家都引向了拜金主义的深渊。为了区区的几十万,一个国家级的女运动员就能沦落为妓女,而面对来自金钱的压力,操控全国体育界的体运委,也能对此保持漠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郭守云现在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就有钱了。百十来万在他的眼里,根本两个零花钱的概念都够不上了,只要有利益存在,他随时都可以拿出一笔惊人的资金,投入到他所想投入的地方。 第二三零章 人生的快感   摆弄着兀自带有女人体香的手指头,郭守云依靠在沙发上,心里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   之前呢,他在打造集团影响力这件事情上,是想两条路一起走。首要一条路没什么可说的,就像里尔克所建议的那样,集团要拓展海外市场,增大对外投资,让郭氏集团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地,以跨国性实业集团的“门牌”抵消来自国内政治层面的干扰;至于这另一条路,那就是立足俄罗斯,通过种种可以利用的舆论手段,在俄罗斯国内将郭氏集团打造成为一个类似于“品牌”的存在,让“郭氏集团”这个名字,深入人心,至少普通民众提起来,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企业集团村子啊。   很明显,要走好这第二条路,那就是一个烧钱的过程,和做广告没什么区别。众所周知,在广告的投入上,任何商家都不可能直接看到实打实的回报,这种东西很虚,但是所能带来的东西又往往颇为丰厚。如何走好这第二条路,郭守云的心里,现在还没有一个切实的概念,产品广告是肯定的没得打,郭氏集团手底下现在根本就没有一线的生产企业:远东商业银行是一家金融机构,它以吸纳存款、外向投资为主要经营手段;远东传媒是一个新闻媒体机构,它的产品就是舆论,这东西怎么做广告啊?远东商贸呢,就是一家进出口贸易集团,小里说就是一个二道贩子,它与普通民众的联系更小。当然,有联系大的,郭守云的远东帮会,那个和远东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可它能做一个品牌推出去吗?郭守云要把它拿到正面来宣传,估计维克托得跳脚骂娘了。   因此,综合起一切来看,郭守云要把自己的郭氏集团推出来,那就得来个捆绑式的宣传,将整个郭氏集团合为一体来宣传,让人们一谈到郭守云这个名字,就直接联想到一个规模庞大、融合了实业与商业两大门类的跨国性集团,至于说集团背后分有多少部门,各个部门都以经营什么为主,这一类的事情,普通民众没必要知道那么清楚,他们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此前呢,郭守云在这一条路上想过很多,他想过投资影视剧,但是又觉得那东西虽然可以盈利,但是宣传效果却很慢。他想过要搞慈善,但是面对苏联如今的局面,做这种伪善的活还有点早,估计即便是捐出几百万,恐怕也收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尽管几百万他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也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扔到水里。他甚至还想过利用集团推行一系列的返利活动,但是这玩意影响的范围太小,他有些看不上。   而今呢,一个生嫩白羊般的谢尼维金娜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作为一个国家级的花样游泳运动员,能为区区几十万跑出来卖身,这令郭守云的小脑袋里出现了一丝灵光。   的确,苏联的解体已经成为了必然,而这一番解体,将会令继之而后的俄罗斯,彻底失去大国地位,并从现实意义上沦为一个三流国家。毫无疑问,这种现实上的巨变,将会给大国沙文主义意识形态浓厚的俄罗斯人,带来心理上的长期失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势必需要一种心灵的寄托,并在所有的犄角旮旯里,翻找一切可以为他们带来哪怕一丝自尊心的东西。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自己还稍稍能够保留的强项——体育,于是一时间俄罗斯人仿佛全都成了“体迷”,而且是只要他们能够拿到奖牌的项目,他们便全都喜欢。这是一种自卑条件下的自我满足,是人之常态,是无可避免的同时也是可以大加利用的。   “可以大加利用?”没错,就是可以大加利用,至少在郭守云眼里是如此。设想一下,当大部分俄罗斯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们的体育强人身上时,这些强人却口口声声的念叨郭氏集团的好处,那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此时的郭守云甚至已经开始构想,他那小脑子里浮现出一副感人的画面:大批手持鲜花、颈束金牌的奥运英雄,当着热切群众以及众多媒体的面,声泪俱下,开口的第一番话,就是一连串的感谢,而第一个感谢的,便是为他们提供巨额资金资助的、慷慨无私的郭氏集团。   “嘿嘿,有意思,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心里想着这一切,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憧憬的笑容。   这些体育健儿们需要多少的投资,五百万?一千万?这些钱对郭守云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而且眼下这个小私有化改革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的郭氏集团能够从中谋取的利益,估计要以几十甚至是上百亿来计算,把这些钱拿出来扔给体运委,估计他们能用上十几年了。   投资嘛,什么叫投资啊?投资就是用尽可能少的钱,去愚弄尽可能多的人,而后谋求尽可能大的收益。举世皆知的“好人”是有口皆碑的,声名远播的“坏蛋”也是众口皆唾的,无论好人坏人,都要经过一个“口”才能把名声坐死,而这个“口”,则是可以通过投资收买的。百八千万对与郭守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钱,而他现在,却决定要用这一笔钱,去迈开郭氏集团打造国内影响力的第一步,去收买一些“口”,然后给集团带来一个有口皆碑的名声。   郭守云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谢尼维金娜坐在旁边一声不出,她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的太重,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但在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男人所想的事情,肯定与自己有关。   “好啦,你也不用害怕了,”收回自己的思绪,郭守云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忐忑不安的俏佳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好了,看在你这么乖巧的份上,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嗯,不仅不会对你怎么样,我甚至还可以考虑给你帮帮忙。”   “哦。”谢尼维金娜心头稍安,她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郭守云,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国家体运委方面在负责资金项目的,还是马科诺列夫吧?”郭守云将手伸到谢尼维金娜的胸前,顺着她低胸的领口探下去,推开那束裹在丰满乳房上的丝质胸罩,一边在那柔软且充满弹性的肉峰上揉搓着,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是的,先生。”郭守云的动作有些粗暴,谢尼维金娜感觉到了一丝痛楚。不过她并没有回避,反而是微微挺起胸,为男人手上的动作提供着便利。   “嗯,很好,”郭守云手上尽情的亵玩着女人的美胸,嘴上说道,“明天……啊,不,后天吧,后天我会去见见他,对于你们现在所面临的资金困难,我们郭氏集团很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帮助。”   “真的?!”谢尼维金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失声说道。   “你看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郭守云手上用力一捏,在女人一声痛呼中,冷笑道。   “那,那郭先生首先应该建一个基金会之类的,不然,不然……”忍住胸前的痛楚,谢尼维金娜不无担忧地说道。   “不然什么?不然我投进去的钱,就会被人瓜分干净是吗?”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你们的钱有人敢瓜分,我的钱……嘿嘿,我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动。”   谢尼维金娜一想也是,现在上面那些蚂蝗几乎是没有不敢叮的地方,可是像别列佐夫斯基投过来的资金,历来都没有人去碰,他说用在哪那就是用哪,没有半点含糊的时候。而郭守云呢,他与别列佐夫斯基是一类人,他投进去的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敢贪墨了。想明白这些,谢尼维金娜的心里有了一丝迷茫,她搞不清楚这个世道是怎么啦,为什么国家那些干干净净的钱,一到地方就会被分干吃净,而这些恶人们手里的“黑钱”,却愣是没人敢去碰——这真是一个怪圈。   在谢尼维金娜的心里,郭守云就是一个恶人,可是她口上却不敢这么说,毕竟他们这些人今后还要靠“恶人”养活着。   “那,那我谢谢先生了。”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杂念一股脑抛出去,谢尼维金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谢就不用了,”郭守云做了个很明显的示意动作,笑眯眯地说道,“把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够了。”   谢尼维金娜自然明白身边男人是什么意思,她这次来,早就做好这方面的打算了。   “就,就在这里吗?”犹豫了一下,谢尼维金娜小声说道。   “当然是在这里,”郭守云伸手抚摸着女人薄软的红唇,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没服侍过男人吗?不知道应该首先做点什么?”   谢尼维金娜恍然,她颤抖着伸出小手,替郭守云松开腰带,轻柔的为他除去裤子,当那充满男性阳刚的物事出现在眼前后,她稍一犹豫,便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看着自己那坚挺的象征在胯间女人的两片红唇内时隐时现,体味着女人小口吸吮间所带来的快感,郭守云的心里充满了征服的快感——以后,这张小口还要在公众的面前为自己歌功颂德,而现在,她却首先要为自己做好服务。自己这再世人生的快感何在?或许也就在于此吧? 第二三一章 人是会变的   郭守云变了,彻底的变了,在这一点上,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初临远东时的那个郭守云,虽然乏善可陈,但是他的心里至少还有那么一丝明亮的地方,对苏联政权一步步走向瓦解、普通民众一步步迈向深渊,他的心里多少也曾有过不忍,甚至还动过恻隐之心。但是随着后来的一步步发展,尤其是在孙红羽遇袭、维克多出现之后,他的内心世界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震撼,从而也导致了他在性格、为人上的一次巨大转变。孙红羽的遇袭,是郭守云明白了一件事,他在苏联是一个外来者,面对苏联国内的排外情绪,他这个外来者要想立足,那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赢得别人的尊敬,一条是赚取别人的畏惧。要想赢得别人的尊敬,实在是太困难了,这并不是说自己做多少好事、为人多么严于律己就能得到的,郭守云不想也没有时间去走这条路,所以,他只能做一个让别人害怕的恶人。而维克多的出现,则令郭守云彻底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可怕——人也是有兽性的,人类社会的法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种隐化了的丛林法则,达尔文的进化论绝不是一通轻松幽默的教课读物,而是一片充满血腥的弱肉强食史。在这种情况下,死过一次的郭守云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前世之所以会一败涂地,并不是自己的骗术不够精妙,也不是自己的智慧有多么浅淡,他之所以会败,就是因为他不够强,下手不够狠,心肠不够毒。现在天可怜见,他有了重新来过的一次机会,因此他不要再做可怜虫了,他要做食物链上层的肉食者。   就这样,郭守云在不经意间,有了内心世界的第一次转变,他的心肠变硬了,手段变狠了,胆子变大了,视线变得开阔了,心智变得成熟了。自己的黑色财产不再显得刺眼,而因此给别人造成的苦难,也再难进入他的视线。   而在完成了心性的第一次转变之后,郭守云的手上有了权力,有了别人所无法企及的巨额财富,有了远东这个地幅辽阔的基地,有了自己可以随意操纵的势力。这一切的一切,使他切身的体会到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而且无比加以认真的贯彻下去。及至古辛斯基五人前往远东施压,郭守云挺身迎战并获得胜利之后,他的心性正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进一步的转变,他已经算是跻身到苏联国家内部这条食物链的顶层了,因此他所扮演的角色,也要发生转变了。曾经那头披着狼皮的羊羔,在经过了由羊到狼的转变之后,又要摇身一变成为披着羊皮的狼了。心肠彻底黑头的商人,现在要做出一副伪善的唯恐,去愚弄世人了。而那个曾经对苏联的崩溃给予少量同情的野心家,如今也正式成了为颠覆这个国家、掐断这个国家最后一丝命脉的刽子手。   但是回过头来仔细的看一遍,人们或许不难发现,郭守云的一层层转变,并不是他自己在起着主导作用,而是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民众,给予了催发他心底那种恶性的力量,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苏联人通过自己手,自己的力量,为他们自己调配出了一汪祸水。其实何止是郭守云一个人啊,剩余的五大寡头,有哪个不是这么来的?   一夜的癫狂很快过去,由于连续乘坐了将近一周的火车,昨晚又充分享受了一番“美人鱼”的温柔,过分劳累的郭守云,算是彻底让别列佐夫斯基破了财,他直到接近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才从酣畅淋漓的睡梦中骤然惊醒过来。   他做了一个恶梦,在梦里,不知怎么搞的,经营的好好的郭氏集团,突然在一瞬间就破产倒闭了,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原因,反正这个资产上百亿的集团,就那么轰轰然的倒下去了。其时,他站在破败不堪的远东郭氏集团大厦主楼前面,在他面前的街道上,四处都是飘飞的枯叶与碎纸片,就那么恍恍惚惚中,一辆警车开到了他的面前,车上走下来的警察,赫然竟是死去多时的柳京与乔斯巴耶夫。他恍恍惚惚的被带上车,而后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一座容纳了上千人的大法庭上。被告席的位置是属于他的,而检控官的位置上,竟然坐着面无表情的维克托,主审的法官则是深居白宫的叶氏,陪审的听证是弗拉基米尔,至于说人民陪审员的席位上,则坦然坐着五位高矮胖瘦不一的家伙,那不是别列佐夫斯基五人还会是谁?随着法官的一记重锤,听证开始做开庭宣讲,随后,在维克托的指证下,一个个的证人被带上庭来,守成、莎娜丽娃、妮娜……他们一个个像走过场一样出现在法庭上,一脸冷漠的指责着他这个亲人的罪行。梦里的情况是那么真实,郭守云出了一身冷汗,他四处寻找自己的律师,希望律师能够为他进行辩护,可是整个法庭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这边的。他想要做自我辩护,可是临张口了,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拼命的挣扎,想要从被告席上逃出去,逃离这个对自己绝对不利的法庭。而就在这个时候,梦醒了,他重新回到了现实,梦中那个茕茕孑立、孤独无援的郭守云,一下子消失不见,眼前剩下的,唯有一方华丽的天花板,以及一个温暖而又充满旖旎的房间。   梦里的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郭守云不仅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也狂跳不止,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的那么困难,就像是胸口上被人压了几十斤重的大麻袋一样。   转头看看,昨晚那个任自己予取予求的女人还躺在那里,从她那频频抖动的长长睫毛上看,这女人显然早就醒了,她现在只是在装睡而已。   深深的嘘一口气,郭守云自嘲般的咧嘴一笑,而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随手取了一支香烟放进嘴里。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郭守云琢磨着,自己每天想的事情太多了,对这个抱有疑心,对那个也不敢信任,一会担心这个背叛自己,一个提防那个搞什么小动作,整日价这样的寻思提防,那不做噩梦才怪了。嗯,一切都要以科学为依据,噩梦就是噩梦,和他奶奶的现实没有任何关系,周公解梦就是痴人诳语,没有丝毫借鉴的价值。   心里这么想着,郭守云喷出了一口烟,在青烟缭绕中,他又想,不行,梦里的一切太可怕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一幕真实出现,看来,看来这个扩大集团影响力的事情,必须抓紧去办,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这人要是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到鬼,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心里头就有鬼,境由心生,心里有鬼那还能不见鬼啊?而郭守云呢,他心里的鬼实在太多了,多的不可计数,多的令人胆寒,因此做几个噩梦,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别装睡了,知道你早醒了。快起来,去给我倒杯水,我有点渴了。”烟抽了两口,郭守云扭过头,看了一眼兀自躺在旁边装睡的女人,而后伸伸腿,在她小腿肚上踢了一脚,语气不满地说道。   瞅瞅这眼力劲,谁他娘说家花不如野花香的?真是无稽之谈,这要在家里,自己一睁眼,那温热的牛奶早就摆在床头上了,如今可好,想喝杯水还得开口去交代。   被郭守云说的打了个激灵,谢尼维金娜也不装睡了,她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就那么精赤着身子、光着小脚丫,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去。昨晚的谢尼维金娜才第一次经历男人,而郭守云的动作又不是那么温柔,因此,这小女人着实受创不轻。   当谢尼维金娜端着一杯水从卧室外面重新走回来的时候,郭守云已经把手上刚抽了一般的烟卷熄灭了,他正拿着自己的内衣往身上套呢。   “先生,您要的水。”谢尼维金娜小心翼翼的蹭到床边,将手中的水杯放到床头立柜上,同时期期艾艾的小声说道。   “嗯。”郭守云的声音从衣服领口里传出来。   “我帮您。”谢尼维金娜显然变聪明了,她上前一步,帮郭守云扯住内衣的套头,就像扒皮似的帮他把内衣套下来。   “昨晚是第一次?”身边这个女人显然不会伺候人,她帮着穿上的衣服很不得劲。不过郭守云也懒得理会了,他套上袖子,将桌上那杯水一饮而尽,而后瞟了一眼女人胯间那干涩的血迹,随口问道。   “是。”谢尼维金娜垂着头,小声说道。   “我说呢,”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有男朋友了吗?”   “有一个,还在谈。”谢尼维金娜的犹豫了一下,而后回答道。   “谈什么谈?回头散了,如果他敢纠缠的话,你可以告诉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会帮你处理的。”郭守云随口说道。   谢尼维金娜没敢开口,她就那么垂着头站在那听着。   “我以后来莫斯科的机会可能会多一点,嗯,每次来了,总要有一个住的地方,”郭守云自己穿着衣服,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我看‘鹅大掌柜’这套园子不错,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过到你的名下,下次我来了就到这来歇脚。你以后呢,要想比赛就比赛,要想工作就工作,我也不拦着你。至于说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莫斯科的银行多得是,到哪儿也穷不了你。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说在前面,千万别让我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明白啦?”   “是,先生,我明白了。”谢尼维金娜抖动着嘴唇,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第二三二章 有目共睹的交情   穿了内衣,外面披上一件古辛斯基给预备下的崭新睡衣,郭守云满意的伸出手去,在听话的谢尼维金娜胸前掏了一把,而后轻轻巧巧的一转身,迈步朝卧室门外走去。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想到什么般的回头问道。   “先生替我做主吧,我吃点什么都可以。”反正自己注定要做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了,谢尼维金娜也看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一会我让人给你送上来,你今天哪也不要去了,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郭守云说了那么一句,而后走出门去。   古辛斯基的这套园子很有特点,他的卧室内间外面,是一个左侧墙壁挂了十四副油画的小厅,老实说,这些油画在郭守云的眼里实在是糟粕一堆,可它们的价值,合算起来恐怕不低于千万卢布。而在小厅的右侧墙壁上,则是一面宽大的屏幕,屏幕被分为二十四个框格,每个框格都是一个小屏幕,而每个小屏幕里播放的镜头,则都是园子里抑或是楼体走廊内的状况,说白了,这就是一个监控中枢。从小厅出来,才是昨晚郭守云与谢尼维金娜谈话的客厅,而连接着小厅与客厅的那扇门,是正儿八经的钢甲门,门体上的钢板厚度,足足超过十厘米,这门要是一关上,外面的人还真不容易进去。由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古辛斯基的防范意识很强,他也怕有人跑进来刺杀他。   郭守云穿过小厅,步出大厅,一路走出了整个卧房。   “先生,早。”在门外的走廊里,郭守云的四个保镖正守在那里,他们看到郭守云从门里出来,不约而同地笑道。   “早你们个头,”郭守云失笑道,“这都几点了?还早,恭维人也不是这样恭维的吧?”   “嘿嘿。”离郭守云最近的大汉,屁股上挨了一脚,他搔搔头皮,发出一阵憨笑。   “嘿嘿什么呀?又没人跟你比大牙,”郭守云笑骂道,“赶紧的,让人给我送份早……嗯,午餐上来,我这肚子早就造反了。”   郭守云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往回走,可是那个傻笑的保镖出声拦住了他。   “先生,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两位先生来了,他们说要见您,这回,他们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保镖说道。   “哦?”郭守云一脚踏在门内,愕然道,“他们可是来的够快的,这就耐不住性子了?”   几位保镖哪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他们愿意去关心的。   “嗯,这样也好,我也正要找他们商量点事呢,”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坏笑,他将迈进门内的脚收回来,随口问道,“他们现在在哪?楼下客厅?”   “是的先生。”保镖回答道。   “那这样,我现在去见见他们,你们一会让人把午餐给我送到楼下客厅去,嗯,顺便给维娜小姐送一份上来。”郭守云略一考虑,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说了这么一番话,而后转了个方向,也不换衣服,就穿着睡衣朝楼下的方向走去。   四个保镖紧跟着他,一起朝楼下走去。他们的责任就是随护郭守云的,至于说房间里那个女人,他们不关心,也轮不到他们去关心。   当郭守云一路走到一层客厅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两个人,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说话,从表情上看,这两位似乎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就好像他们在这里等待的两个小时,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一样。   “哎呀,两位老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上去叫我?”郭守云从走廊一出来,离着有个十几米远的时候,便开口朗声说道,“哎,真是罪过罪过,兄弟我这起的有点晚了,让两位老大哥枯等,这话怎么说的。”   “呵呵,守成兄弟不用在意,我们两个都是过来人了,能理解,能理解,”别列佐夫斯基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年轻人嘛,风花雪月,沉醉温柔,这很正常,很正常。”   “是啊,”古辛斯基随声附和道,“别说是守成兄弟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即便是我‘老鹅’,嘿嘿,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瞒两位说,我前两天刚看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妞,这两天正琢磨着怎么把她搞到手呢。”   “噢?‘鹅大掌柜’看上的女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郭守云走到沙发旁边,拿出主人的派头,示意两位“老大哥”落座,而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二郎腿一翘,嘿嘿淫笑道。   “那可不好说啊,”古辛斯基弯腰坐进沙发里,砸吧咂嘴,不无遗憾地说道,“说来也许你们不相信,这世界上,还就有不被金钱所左右的女人,我派去的人已经碰了四次钉子了。”   说到这儿,古辛斯基的表情一转,用无所谓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就不信在这个国家里,还有咱们对付不了的人。那小妮子在市演艺团工作呢,这两天我就交代下去,嘿嘿,我要赶得她无路可走,乖乖爬到我的床上去求我。”   “哪用那么麻烦,”别列佐夫斯基大是不以为然,他摇摇头,不屑一顾地说道,“一个女人而已,回头让人把她捋了去不就得了,这年头整天都有人失踪,谁会去关注这个啊。”   “唉,鲍里斯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对女人哪能用强呢?”郭守云收抚下巴,笑眯眯地说道,“那多没有情调啊?这男女之间的事嘛,还的说是双方你情我愿的才有味道,你说是吧,鹅大掌柜?”   “可不是,”古辛斯基笑道,“要不说鲍里斯是个粗人呢,一点情调也没有。”   “嘿,你那就叫情调了?”别列佐夫斯基乐了,他失笑道,“我看不出你的办法和我的办法之间有什么区别。”   “所以才说你是粗人嘛,要是看得出区别,你还算什么粗人啊?”郭守云调侃道。   别列佐夫斯基无言以对,他是知道郭守云嘴皮子上那份功夫的,天马行空般的跳跃性思维,能让他从各个角度抓住自己言辞上的纰漏。   “行啦,行啦,别再说那个老鹅还没到手的臭丫头了,”摆摆手,别列佐夫斯基转开话题,说道,“怎么样,守云老弟,昨晚,嘿嘿,维娜还不错吧?”   “嗯,相当不错,”郭守云一脸淫笑地说道,“不瞒两位老大哥,昨晚我可真是着实的疯癫了一回,嘿嘿,这小妮子皮嫩肉紧不说,就连叫起来都那么让人骨头发酥。我喜欢,哈哈,这不嘛,我正考虑着是不是在这莫斯科给她安排一套宅子,回头有机会过来的时候,我也能多找点乐趣。”   “嗨,这还找什么啊?我这园子不是现成的吗?”古辛斯基接口说道,“回头我让律师过来办一下,把园子改到老弟你的名下不就成了?哦,当然啦,如果老弟嫌弃的话,那就另说了。”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啊,”郭守云装模作样四处扫了一眼,而后笑道,“我看鹅老大这园子恐怕价格不菲,嗯,要不这样,回头你让律师过来,把户口挪到维娜的名下,至于园子也估一下价,我把款子拨给你。”   “守云老弟这是瞧不起我啊?还是说你压根没拿我古辛斯基当朋友?”古辛斯基板着脸,语气不满地说道,“一套园子而已,又值不了几个钱,即便是它在昂贵,难道还能与咱们兄弟之间的情意相比?”   “情意?嘿嘿,咱们哥几个的情意如何,那可真是有目共睹的。”郭守云心头冷笑,脸上却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   “古辛斯基说的没错,”别列佐夫斯基也开口说道,“守云老弟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了。回头等古辛斯基把园子户口转过来以后,你让人去我的车行提几辆车过来,嗯,我手头上还有几辆刚走过来的bentley,今年最新款的ContinentalR,相当不错。我让他们给你留着,守云有机会可以带维娜过去看看。”   “这话怎么说的,”郭守云搓着双手,虚情假意地说道,“兄弟我来莫斯科,双手空空的,却让两位老大哥如此破费,这真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既然两位老大哥如此的盛意拳拳,我也不好推辞,嗯,这样吧,下次,下次两位老大哥有机会去远东,兄弟我一定有所回报。”   行啦,一个开场白,郭守云就把一套富丽堂皇的庄园拿到手了,不仅如此,还连带着拿到几部宾利车。当然啦,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辛苦劳作一辈子,即便不吃不喝也挣不到手的,可是对于眼前这两位大亨来讲,这些东西根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要是他们撸起袖子来打拼一番,恐怕说话这会工夫,几栋园子都出来了。   东西没有白送的,交情也没有白套的,这送宅子送车,以及此前的一番女人经,只不过是开场白而已,要说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枯等两个小时,就为了和郭守云谈谈女人,然后送送宅子送送车,那估计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有更大的目的,更多的野心,更多的地方需要郭守云帮忙。而在进入正题之前呢,他们需要一个引子,顺风顺水的把话题引到正路上去,而今,这个机会来了。 第二三三章 共谋大业   “守云老弟啊,”和古辛斯基交换了一个眼色,别列佐夫斯基开口笑道,“园子和车都是小事,你根本不用把它放在心上,这要说起来呢,我们两个今天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求,希望老弟你能伸伸手,帮帮忙。”   “呵呵,怎么,两位老大哥对远东的哪位姑娘感兴趣?”郭守云像个老鸨,他嘿嘿笑道,“没关系,尽管开口,只要你们看上的,回头我保证把她们洗干净送到两位床上去。嗯,我在远东的宅子也不少,嘿嘿,顺便还可以帮两位建个温柔窟什么的。”   郭守云这话说得,听似调侃,其实却另有深意。无论是别列佐夫斯基抑或是古辛斯基都明白,他这是在暗示,送宅子也好送女人也罢,这都是小事,对三人之间的大利益问题,构不成任何影响。   “呵呵,守成老弟说笑了,女人嘛,只是无聊之时的调剂品,我们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时时刻刻挂在心上,”古辛斯基笑道,“我们这次需要老弟帮忙的,是一件大事,当然啦,只要老弟肯出手帮这个忙,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噢,说来听听,什么大事?”郭守云依靠在沙发里,好整以暇地说道。   “是这样的,”别列佐夫斯基接过话头,说道,“老弟你是知道的,我和古辛斯基这老家伙之间,一直都有着一项利益冲突,那就是我要收购莫斯科电视六台的多数股份,而现在呢,他这个老家伙却手上却拿着那部分股份当宝贝,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呵呵,这我当然知道,前段时间,咱们之间的冲……呵呵,鲍里斯老哥继续说,过去的事情,咱们不提了。那句话怎么说的,‘立足利益,放眼未来’嘛,哈哈。”郭守云打个哈哈,说道。   “‘立足利益,放眼未来?’呵呵,守云老弟这句话说得好,”别列佐夫斯基说道,“其实呢,我和古辛斯基也考虑过了,目前咱们既有的六家,也就是我们两个,守云老弟你,还有斯摩棱斯基、维诺格拉多夫、霍多尔科夫斯基,咱们六家应该精诚协作,真正的携起手来打天下。”   “是啊,国家很大,未开发的领域也很多,可以赚取利益的地方多得是,在这种情况下,咱们没有必要死盯着彼此手上那些东西不放,整日价勾心斗角的瞎算计,斤斤计较一寸一厘的得失。”古辛斯基接口说道,“那样的内斗,对咱们六个都没有好处,完全是捡了芝麻丢西瓜的傻事。”   “嗯,鹅老大的这句话我爱听,”郭守云伸手指着古辛斯基,扭头对别列佐夫斯基说道,“咱们早就应该这样了嘛,这么大一个国家,一家两家的怎么可能把所有利益全吃下去?那会撑死的嘛。所以咱们六家应该真正的团结起来,达成一个长远的,具有一定约束力的合作框架,嘿嘿,大家利益均沾嘛,你们说是不是?”   “守云老弟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别列佐夫斯基拍拍手,说道,“当然,如果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也能这么想,那就更好了,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哎,他们还是有很强的抵触情绪啊。”   “噢,怎么说?”郭守云知道谈话已经进入关键部分了,他从口袋里取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根,而后不急不缓地说道。   “是这样的,”古辛斯基说道,“对于我和别列佐夫斯基之间的矛盾,现在有了一个转圜的机会。我呢,可以考虑把自己手上六台股份转让鲍里斯,但前提是,我要把‘莫斯科之声’电台拿到手。守云老弟应该知道,现在这家电台还在国家的手里,没有人涉足,维诺格拉多夫也好,霍多尔科夫斯基也罢,他们都对此没有兴趣,因此,我要拿的这个东西,应该侵害不到别人的利益吧?”   “是,你是侵害不到咱们几个人的利益罢了。”郭守云也不说话,却在心里闷闷的想着。   “要想拿下‘莫斯科之声’电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电台的影响力很大,范围涵盖了莫斯科周围的六个州,目前呢,无论是白宫也好,克里姆林宫也罢,都没有意向把它转为私有。”别列佐夫斯基说道,“我之前呢,也试探了一下白宫方面的口风,他们无意将电台拿出来转制啊。”   “没有一定的压力,那些人什么也不会拿出来的。”古辛斯基冷笑一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进一步的压力,让他们明白,现在这个国家,应该由谁说了算。”   说这番话的时候,古辛斯基的气势很强,俨然就有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味道,不过他一转脸,看到了郭守云脸上那淡淡的笑容,随即,整个人就像鼓胀的气球被刺了一个洞,骤然间垮了下去。   “哎,话说回来,要想给白宫足够的压力,单靠我和鲍里斯已经不够了,”塌下刚刚挺起的胸脯,古辛斯基意兴阑珊地说道,“之前呢,白宫方面在资金上对我们依赖度很高,而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敢单方面贷款给他们。可是现在不同了,老弟或许不知道,就在昨天上午,白宫刚刚从霍多尔科夫斯基那里得到了四千五百万卢布的政治金,所以白宫那些人已经不用看我和别列佐夫斯基的眼色行事了,要让他们在‘莫斯科之声’电台的问题上作出妥协,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呵呵,问题的根源终于倒出来了。”郭守云心里乐开了花,他终于知道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现在所面临的麻烦了。总的来说,他们之前之所以能够从白宫不断的套取利益,其根本原因,就是白宫在经费上对他们依赖性很大,因此呢,在很多问题上,白宫不得不对他们低头。可是现在呢,由于自己的加入,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不再看这两位“老大”的脸色了,他们可以自主的同白宫联系,而白宫呢,在经费的来源问题上,也多了很多选择,因此,这底气也足了。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有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的拆台,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的日子,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好过了。   毫无疑问,通盘来看,在这种“挖墙脚、互拆台”的闹剧中,真正捞到实惠的还是白宫,他们可以选择的路子多了,这态度上就要强硬起来了,可以不买单独一方的帐了。   面对这种局面,郭守云有两个选择,第一,他可以不插手,就看着古别与霍维两方干下去,然后呢,让白宫从中渔利。第二,他可以选择插手,协调一下四大巨头之间的矛盾,真正统合起六大巨头的利益,让白宫彻底沦为傀儡,变成他们六家巨头手中的玩具。   选择?这还有什么可选择的?如今的郭守云已经演化为五巨头一样的人物了,什么良知、善心之类的东西,早就与他彻底脱钩了,面对这两个选择,他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一个玩物般的白宫,才是真正符合他的利益的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自己的选择并不意味着必须马上表现出来,这是可以待价而沽的啊,沉一沉,装腔作势一番,那说不定就有大笔的利益可捞呢。   “两位老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听古辛斯基把话说完之后,郭守云摆摆手,说道,“你们是想让我和你们凑在一起,然后对白宫施压?让他们接受这个、莫斯科之声’电台的改制方案……”   “不不不,”别列佐夫斯基说道,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别列佐夫斯基便说道,“守云兄弟没有明白我们的意思。其实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咱们六家人内部的事,设想,白宫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那里得不到支持,咱们之前所面临的局面怎么可能发生丝毫的变化?因此,从根本上来说,目前咱们所面对的唯一问题,就是内部的不团结,这才给了外人可趁之机。”   “哦?老哥的意思是说,让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郭守云比划一个大家都明白的手势,说道。   “不错,”古辛斯基点点头,说道,“守云老弟,咱们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之前的那些冲突,无非也就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反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继续追究根本没有必要。而现在的局势就摆在这,咱们六家合起伙来,那至少在这国内大有可为,但是如果彼此间像现在这般互相拆台,那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大家的利益共同受损。斯摩棱斯基那边不用说了,他这个胆小如鼠,做什么事都前后思量,畏畏缩缩,而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原来可不敢像现在这般嚣张,至于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咱们彼此心照不宣。而在目前的微妙局势下,老弟你的决定至关重要。我和鲍里斯没有别的意见,只是想要与大家精诚团结,共谋利益,因此,我们希望老弟能劝说一下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两个,不要再打各自的小算盘了,让他们回到正轨上来。”   “呵呵,看样子,两位老大哥是在他们那里吃过憋了吧?”郭守云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思,他笑道。 第二三四章 你想要什么?   郭守云这么一句话,让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有些摸不着头脑,“吃过憋了?”这不是废话吗?没吃过憋还来找你郭守云干什么啊?   “其实呢,两位老大哥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你们的提议呢,无论如何也是为了咱们大家的利益考虑,”郭守云也不去理会两人的反应,他叹口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恐怕帮不了什么忙。首先说呢,我没那么大的影响力,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他们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我无法去干预,也没有能力干预。其次呢,嘿嘿,说句老实话,两位老大哥在这个关头上是需要我们几个人的帮助,所以才说出这一番所谓精诚团结的话来,如果不是‘鹅大掌柜’有心染指莫斯科之声电台,而鲍里斯老大哥有心要拿下电视六台的话,咱们这‘精诚合作’将何去何从,恐怕就会有另一个可能性了。”   “守云兄弟,你这是不相信我与鲍里斯的为人啊。”古辛斯基语气不快地说道。   “为人?”瞅瞅这词用的,在坐几位,包括霍多尔科夫斯基三个人,有哪一个配谈什么为人的——这简直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   “呵呵,‘鹅大掌柜’言重了,”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这和为人不为人没什么关系。说真的,我或许可以劝服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让他们取消打算放给白宫的那一笔款子,甚至可以劝说他们在莫斯科之声电台这件事上,多少的出一份力。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知道两位考虑过没有,那就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守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一个保镖从走廊一侧转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银质托盘,看样子,是把午餐给他送过来了。   因为局外人的出现,客厅里顷刻间安静下来,古辛斯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雪茄烟烟盒,分给别列佐夫斯基一支,而后又往郭守云的面前递过来一支。   “我不抽这东西,”郭守云摆摆手,随口说了一句,而后指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对走到身边的保镖说道,“就放这吧,楼上的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先生。”保镖点头说道。   “嗯,那就好,这儿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郭守云说道。   保镖很绅士的躬了躬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两位老大哥,你们看,我这刚起来,连午餐还没吃过呢,”郭守云一手掀开托盘上的盖子,同时对身边两位巨头说道,“那什么,我失礼一下两位不介意吧?”   “守云兄弟不用见外,你边吃边谈就可以了。”别列佐夫斯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   “其实,利益这种东西是交互,我想在这一点上,守云兄弟应该没有异议吧?”看着郭守云闷头享用他的午餐,古辛斯基不经意的皱皱眉,而后说道。   “唔,没有,当然没有。”嘴里咀嚼着食物,郭守云闷声说道。   “那不就对了,”古辛斯基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为了照顾我和鲍里斯的利益,但这只是开始而已,在此之后,我想总有大家进一步合作的机会。而且目前最为关键的是,白宫那些家伙正在一步步分化咱们,他们的这种企图实在是太明显了。也许老弟你还不知道,此前你我两家之间的冲突,就是因为我和鲍里斯受了白宫的挑唆,所以局面才一度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对于白宫的那些野心家来说,我们六个如若内斗不断,那充其量就是六个有钱人,六个他们可以随时下手对付的提款机,而一旦我们团结起来,抱成一团,那就是他们想动也无从下手的钢蒺藜。现在,要做钢蒺藜还是要做提款机,就在我们一时的决定,守云老弟,难道你能说这关系不到你的利益吗?”   不得不承认,作为犹太人的古辛斯基也是很有见识的,他到央行调查组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就认清了局面,他知道,那些政客们并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他手上的钱,当然,人家怕的也不是他一个古辛斯基,而是怕他们抱成一团的几大巨头。五大巨头加上远东的郭氏集团,六家旗下的银行,掌握着全国近百分之七十的储蓄款,这等于是说全国百分之七十的人命,都被六家巨头攥在了手心里。毫不客气的说,六大巨头随便出来一个,白宫都能对付,两个抱在一起,动起来就有些麻烦,而若是六个凝成一团,那就不是麻烦的事了,而是根本不能去动,无论是白宫也好,维克托一伙人也罢,谁动这一股财阀势力,谁就是自己找死。这六家合起伙来跺跺脚,整个苏联的经济都得翻个跟头,他们打个喷嚏,全苏经济就得来上一次重感冒。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老成持重,而且对政治抱有野心,他们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目前是真的想要与其余四家联成一体,从这方面看,他们的心很诚,前所未有的诚。   但很无奈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年轻气盛,斯摩棱斯基胆小怯懦,维诺格拉多夫对政治没有多少幻想,这三个家伙谁都指望不上,所以呢,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才一心想要拉郭守云入局。很明显,只要他加入了,那斯摩棱斯基就没的跑,而霍氏与维氏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跳出去单干,因此呢,目前首要的一点,就是做通郭守云的工作。   真正能够把握大局的,并不是只有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郭守云也能把目前的局势看个通透,前世的记忆告诉他,俄罗斯疯狂的十年里,古辛斯基一伙人的确是抱成团的,正因为如此,白宫才一直受制与他们。几个寡头联合起来,可以把民意支持率不到百分之五的叶氏,送上总统连任的宝座,被称为“克里姆林宫教父”的别列佐夫斯基,可以让国务总理像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霍多尔科夫斯基可以让不听话的一州之长暴死街头,可以用不到原有价值百分之二十的资金,一举拿下西伯利亚大油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联系太密切了,谁要动他们,不仅投鼠忌器,而且生命得不到任何保障。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有不测风云”,随着一场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危机到来,斯摩棱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先后玩完了,再之后呢,几个寡头逃的逃、坐牢的坐牢,他们的地位先后被几个新兴的权贵所取代,从而让俄罗斯的政坛与经界,走上了另一个轮回。   至于说资产数百亿、吸纳存款上万亿的斯摩棱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为什么会在一场经济危机的面前,轻而易举的倾家荡产,郭守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明白,这其中肯定有阴谋或者是阳谋之类的东西。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复兴过程中的十几年,这片大地上就是一个阴谋丛生的地方,政治场上有新老权力阶层交替所引发的冲突,以及伴随其中的阴谋,而经济场上,自然也会有新兴权贵与老牌寡头之间的冲突。虽然目前郭守云还弄不清楚具体的详情,但是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人性的存在,决定了几大寡头之间的团结是不可能持之以恒的,而一旦他们的团结出现了裂痕,那么有心人大可以对此加以利用,从而达到分而化之、分而破之的目的。至于说为什么斯摩棱斯基这个胆小鬼与维诺格拉多夫这个没有多大野心人首先倒了霉,嘿嘿,那也简单得很,挑柿子谁不捡着软的挑啊?棋局之上,率先死掉的难道不都是威胁性小的棋子吗?   当然啦,这些事情都是后话,郭守云现在还不用去关心这个。几位巨头如果真的能够精诚团结,那他很乐意参与其中,如果这份精诚团结能够一直保持下去,那弗拉基米尔算什么?他个人就算是再铁血、再强悍,那面对抱成一团的几大巨头,他也只能是一头纸老虎。巨头联合可以把他轻而易举的推上台,也可以轻轻松松的把他一脚踹下来。换句话说,如果这个巨头的联合除了裂痕,那郭守云就会换一种思维方式了。   至于说现在郭守云考虑的东西,那也很简单,他愿意做这个和事老,愿意把几位巨头重新捆和在一起,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鹅大掌柜啊,必须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郭守云感觉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了,他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雪白的巾花摸了一把油腻的嘴角,而后笑道,“咱们要做白宫的提款机,那可以,但是咱们这提款机呢,也得有棱有角的,至不济了,也得挂上几根刺。对于我个人而言,我还是那句话,对远东之外的利益,我从不做什么考虑,也从未抱有野心,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之所以如此信任我,也是基于这一点。所以说呢,促成你们之间的团结,对我虽然有好处,但是远不如你们的收益大啊,在这一点上,鲍里斯老大哥,鹅大掌柜,你们都得承认吧?”   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交换一个眼色,前者开口说道:“不错,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守云老弟,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二三五章 我要移军海外   “其实很简单,”谈话既然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郭守云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他摆弄着自己的两根手指说道,“我早就说过,远东之外的国内利益,我不会去考虑,不过国外的利益,我的郭氏还是不会放过的。最近呢,我有一项新的投资计划,我打算收购目前陷入资金困难的王安公司。”   “王安公司?”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不约而同的一愣,而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由后者开口问道,“守云老弟,你是说美国的那家王安公司?那家以计算机领域为主要开拓方向的公司?”   “不错。”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像古辛斯基他们这些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王安公司的,怎么说呢,这就像是某光裕不可能不知道某盖茨一样。   “怎么,守云兄弟还对计算机这么行当感兴趣?”古辛斯基愕然问道,“就我所知,这个行当的前景可是不怎么被人看好,看看现在的行情就知道了,美国人弄得那些大型计算机企业,现在多多少少都面临一些经营上的困难。这东西投资大,回报率低,回报周期漫长,风险性高,依我看啊,守云兄弟还是不要去动它的好。”   “切,你知道个屁,你说的那是大型机,即将飞黄腾达的微型机你了解吗?”郭守云心里对古辛斯基的说法自然是不屑一顾,但是他嘴上却淡然一笑,说道,“‘鹅大掌柜’说的不错,我也知道这个行当不好做,但是无奈啊,兄弟我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你说说,像咱们现在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需要的东西耍耍手段就可以搞到手,唉,分明是没有了拼搏的乐趣了。所以呢,我现在就要找一个刺激点的事做做。”   “嗯,守云老弟说的有道理,”别列佐夫斯基笑了,他伸手指着郭守云,扭头对古辛斯基说道,“看吧,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闯劲,咱们这些老家伙,实在是落后太多啦。”   “不错,”古辛斯基先是笑着迎合了一句,而后说道,“守云兄弟要收购王安,这与我们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嗯,可是手头上的资金有些问题?那没关系,多了不好说,几个亿的优惠性贷款,我还是能够拿得出手的。”   “呵呵,鹅大掌柜的慷慨,兄弟名感于心了,不过我的问题不在资金上,这些钱我自己还拿的出来,”郭守云笑道,“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王安公司是一家涉及高科技领域的美控公司,我要向出手收购它,肯定会受到来自美国政府方面的阻挠。说来惭愧啊,兄弟以前的目光短浅,从未想过要与美国人打什么交道,如今事到临头了,才感觉到自己的难处。此前,我听说鹅大掌柜和美国人那边的联系比较密切,你的桥银行,不就有美国的大人物参股吗?所以呢,我希望在我们郭氏收购王安这件事上,鹅大掌柜能伸伸手,帮帮忙,代为疏通疏通,嘿嘿,两位意下如何啊?”   “这个……”古辛斯基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老实说,他的桥银行的确与美国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在他的背后,还有大批美国的上层人物在为他出谋划策,提供支持。但是这些美国佬也不是大白菜仔,他们都是有野心有目的的,要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分好处,自己就得拿出三分的回报,因此呢,古辛斯基也不想和他们发生太多的纠缠。而今,郭守云要收购王安,正如他所说的,这家企业是一个高科技企业,美国人虽然一直倡导所谓的自由市场经济,可是他们的政府却对这一类的公司实行着严格的监管。这些公司的外向型出口,要受到政府的监控;他们的融资计划,要受到政府的监察;他们吸纳什么样的合伙人,也要经过政府的批准。这一系列的条条框框,便将这些公司给栓的死死的了,现在,郭守云要去收购一家这样的公司,而且还让他古辛斯基却代为疏通,这……这件事且不说办得成办不成,若是办成了,他估计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可现在有一个问题,古辛斯基又不能不去考虑,那就是郭守云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么个要求,那他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这事给他办成了,什么都好说,这事要是办不成,那什么合作,精诚团结啊之类的,就得另行考虑了。所以呢,从更加长远的利益来考虑,这件事古辛斯基还真是不好拒绝。   而对于别列佐夫斯基来说呢,他和古辛斯基也有着同样的考虑,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一些别的,那就是这件事办好了,对他们也大有裨益。郭守云要收购王安,这件事本身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郭氏要出兵海外了,他郭守云要到国外去搞风搞雨了,那他的投在国内的注意力,显然就会被分散,而他“立足远东,不奢求远东以外国内利益”的承诺,也就有了百分之九十的可信度。这对剩余的五家巨头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是真正值得开香槟庆祝的,毕竟这国家虽大、利益虽多,也还是参与瓜分的人越少越好嘛。   “怎么?有困难?”看到古辛斯基一脸的为难,而别列佐夫斯基那里一脸的沉思,郭守云笑了笑,轻声问道。   “有困难没关系,这件事我也就只是说说罢了,两位老大哥如果真有困难的话,完全可以当成一番笑谈嘛。”郭守云说着,又把刚刚收起来的白色巾布拿起来,轻轻巧巧的铺在腿上,随后,又伸手去拿刀叉——他要继续享用午餐了。   一看郭守云这架势,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就明白了,要是他们不帮郭氏把收购王安的事搞定,那这所谓的合作就没得谈了。   “守云老弟,这个,收购王安,你认为可行吗?”不等郭守云拿起刀叉,古辛斯基便开口说道,“我听说王安现任的决策者,嗯,那个王烈,他可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而且王安公司实行的是很传统的家族制管理方式,换句话说,如果他不打算将公司转手,那即便是没有来自美国政府方面的阻力,你恐怕也不容易得手吧?”   郭守云呵呵一笑,他把伸向刀叉的两只手缩回来,看似有几分心不在焉地说道:“对于这一点嘛,两位老大哥就不用操心了。不瞒你们二位,这次我把莫斯科的事情办完之后,很有可能会马上去一趟美国。在我看来,目前王安公司的经营状况,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没有巨额资金的注入,他们一方面没有能力进行新的科技研发,另一方面,也无法应对日益严重的市场萎缩。在这种情况下,王烈他即便是再刚愎自用,再没有眼光头脑,恐怕也不会认不清形势。更何况王安公司虽然是搞得家族制管理,可也不是一言堂,他们的董事局还是握有大权的。现在,他们资金匮乏,企业面临破产倒闭的危机,而我呢,我都手上有的是资金,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董事局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是追随无所作为的旧主,并最终赔掉自己全部的股金,还是另择明主,保住他们的利益?”   是啊,郭守云说的没错,面对利益和情谊,这人的选择是很容易做出来的,商人嘛,毕竟都是以利益为行事准绳的,他们考虑问题,首先考虑的是“值多少钱”,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是否复合情谊”。郭守云携巨额资金进入王安,仅从商业性角度来考虑,王安公司的董事局都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   “嗯,”听了郭守云这番话,古辛斯基沉吟片刻,而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守云兄弟执意要收购王安,那说不得,老大哥我也得尽力帮帮忙忙了。不过和美国人打交道不是那么容易的,兄弟你也应该知道,拿破烂都当宝是美国人的通病,所以能不能说服他们,现在还很难说,但是老大哥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我会尽力去操作。现在有利的一点是,美国人对老大哥我也有所求,因此在这件事上,虽不能说百分之百的能成,但是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还是能拿到手的,只要守云兄弟给我足够的时间便可以了。”   “嘿嘿,鹅大掌柜办事,兄弟我自然放心。”郭守云知道这事基本上能成了,古辛斯基在美国那边有多大能量,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这个犹太老鬼在犹太人的圈子里很有知名度,他的背后有美国犹太裔人团体的支持,还有以色列政府的暗中扶持,如果说他尽力去办这件事还办不成的话,那郭守云第一个就不信。   “我看这样吧,”郭守云佯作思考,沉默了片刻,而后笑眯眯地说道,“这两天有些仓促,过上一段时间,等到鹅大掌柜那边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兄弟我就在这大摆筵席,咱们把斯摩棱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都叫上,一方面呢,庆祝兄弟我移军海外,一方面也商谈一下今后精诚合作的问题。两位老大哥,你们意下如何?”   “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小混蛋!”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第二三六章 有钱就是好   永远不做吃亏的事,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就是郭守云的为人之本,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似乎还不算太晚。   利用这样一个见面的机会,郭守云将自己的意图透露给了两位能量巨大的巨头,他不担心这件事办不成,只担心古辛斯基不会用心去办,而要想让他尽心尽力的去办事,那就必须给他加上点压力。老家伙狡猾着呢,没有利益攸关的东西存在,他怎么舍得下一把子力气?   和两位巨头达成了一个口头上的协定,郭守云心里算是有了一个底,在送走了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之后,他又仔细的考虑了一下细节方面的问题。就像此前古辛斯基所说的,王安公司是家族式产业,要收购它,就必须闯过王氏家族那一关。由于本身对王安公司的情况不太了解,郭守云觉得,在这方面应该和里尔克多做交流,并尽可能早一点动手,在美国那边做一些必要的工作。   没有了两巨头的客厅,显得有些冷清了,郭守云独自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儿,随后又把已经嫌凉的午餐吃了,这才伸手招来一直站在客厅角落里的一名保镖,问道:“老爷子呢?怎么我起来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到他?”   “老爷子”就是郭氏兄弟俩对里尔克的敬称,集团的众多保镖都知道,因此这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回答道:“老爷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拜会一下身在莫斯科的几位老朋友,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他留了一个地址,说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到那去找他。怎么,先生需要我们……”   “不,不,不用了,我只是随口问问。”郭守云知道,里尔克有自己的犹太人圈子,他从远东来到莫斯科,去拜会一下那些朋友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嗯,守成呢?他去哪了?”郭守云随口又问了一句。   “守成先生也是一早出去的,他留了口信,说是去莫斯科大学了,他昨天和那位李圣研小姐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吃午饭的。”保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嘿,这小子,”郭守云笑了,他揉了揉鼻子,笑眯眯地说道,“感情这关系蛮快的嘛,这才几天啊,就有了小约会了。”   “呵呵,先生要不要去看看,我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保镖凑趣地说道。   “看你个头,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郭守云笑骂道。   骂完了这一句,郭守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瞅了身边的大汉一眼,问道:“噢,我想起来了,你们几个好像都是莫斯科人吧?怎么,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没有什么需要探望的人啊?”   “谢谢先生记挂,您说的没错,”大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和可列夫他们几个都是莫斯科人,在这里亲人是谈不上了,却也有几个朋友,我们合计着,等到这两天先生把事忙完了,我们再请个假过去看看。”   “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伸手在保镖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后一边朝回廊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来,跟我上楼。”   大汉点点头,跟在郭守云的身后走向了回廊。   从一楼的客厅一路攀到楼上,郭守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睡房,因为知道房间里有女人的缘故,保镖没有跟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   郭守云没有进入卧室,他进门后,径直走向睡房客厅内的衣架,从挂在上面的外套里,取出一本票夹,而后走到沙发前坐下,朝兀自站在门口的大汉招招手,说道:“过来,杵那干什么?”   大汉略一犹豫,迈步走进了房间,他目不斜视地走到郭守云面前,然后像个电线杆似的一立,一动也不动了。   “依我看啊,也不用过了这两天了,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你们把工作交代一下,该探亲的探亲,该访友的访友,全都给我滚蛋吧。”郭守云低着头,用桌上的蘸水笔在票夹的票据上勾画一番,而后“嘶”的一声扯下一张单据,递给站在面前的大汉,说道,“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明天中午之前,全都给我滚回来,谁回来晚了我拔谁的皮,记住没有?”   “记住了,谢谢先生。”大汉看着面前的票据,并不直接伸手去拿,而是一脸感激地说道。   “拿着,”将手中的票据塞到大汉手里,郭守云说道,“到央行那边把款子兑了,给大伙分一分,来一趟莫斯科不容易,有探亲访友的就买些礼物过去,在这边没有亲友的,也可以出去转转。首都嘛,花花世界,来一次不好好转转岂不是太亏了。”   “是,我明白了先生。”大汉也不推辞,他将票据折了折,塞进夹克上面的口袋里。保镖就是跟着雇主吃饭的,雇主性子好,那保镖就卖命,雇主性子不好,拿人不当人,那情况就很难说了。对于眼下这个大汉来说,他接受了郭守云的好意,口头上称谢那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一个人心,作为保镖,守着郭守云这么一个人物,他相信自己将来有表现、回报的机会。   “明白了就去吧,”郭守云将票夹随手扔在桌上,而后站起身来,朝通往内间卧室的门上看了一眼,低声笑道,“嘿嘿,把房门给我带上,我要去好好的……嗯,休息休息。”   看郭守云那淫荡的表情,谁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汉嘴角扯过一丝笑意,而后就那么一转身,目不斜视的走向门外。   说起来这段时间的郭守云,已经难得有个清闲的时候了,集团的事、政治圈子里的事、商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一条条一件件的堆在他面前,令他想要喘口气都困难的很。   而这次来莫斯科参加所谓的“全俄经济改革论坛”,说白了就是一次度假的好机会,“论坛,论坛”,有什么好论的,有什么好谈的,大家无非就是坐到一块切割一下地盘,瓜分一下利益罢了。而出于郭守云的远东政策考虑,这样的瓜分和他基本上没什么关系——谁分远东他都不会同意,而远东之外,他又不会去插手,因此呢,他现在清闲的很,大可以趁此时机好好玩玩乐乐。   “穿林海,跨雪原……”哑着嗓子,郭守云哼唧着小调,晃晃悠悠的从客厅里一路走进卧室。   “先生。”卧室里,裹着一条洁白浴毯的谢尼维金娜,正坐在那张原主人不知道是谁的梳妆台前,梳理着那一头湿漉漉的金色长发。看见郭守云走进来,她放下手中梳子,站起身来说道。   “嗯,吃过午餐了?”郭守云瞅了她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先是一屁股坐到床上,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卷叼进嘴里。   “叮。”就在他准备伸手去抓火机的时候,一阵儿如岚似麝的幽香,随着一阵清风吹过来,紧接着,一声轻响之后,一抹大小适中的火苗出现在他的眼前。   抬头看了看手持火机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尼维金娜,郭守云笑了,他向前探了探头,将嘴上的烟卷凑在火苗上点燃了,而后美美地吸了一口,一边嘴里喷着烟雾,一边说道:“不错,有进步,知道吗?只有会伺候男人的女人,才会得到更多的宠爱,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是,先生,我知道了。”谢尼维金娜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媚笑。她踢掉脚上的印花小拖鞋,翻身爬到床上,而后跪立在郭守云的身后,一边为他按摩着肩膀,一边说道。   “说吧,你那小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郭守云叼着烟卷,伸手解开睡衣的束带,随口说道。   “没,没有。”谢尼维金娜的小手一哆嗦,语气慌乱地说道。   “没有?”郭守云将睡衣从肩头掀下去,赤裸着身子,嗤笑一声说道,“哈,你跟我说没有?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是专门跟人动心机、耍手段的,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女人,也在我面前耍小心眼了?那好,没有是吧,没有就别说了。”   “啊,不,不是,是有一点小事。”要论到耍心机,十个谢尼维金娜恐怕也不是郭守云的对手,被眼前这个吃心思饭的男人一诈,她这个思想单纯的小女人,立马就一败涂地了。   “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的。”郭守云一反手,将跪立在身后的谢尼维金娜扯进怀里,一边将手顺着她身上的浴毯摸索到饱满的胸脯上,一边颇为不耐烦地说道。   “我,啊,我是想问问先生,您,您什么时候能把资金拨到,拨到我们……”蜷缩在郭守云的怀里,谢尼维金娜任由那支粗暴的大手在自己胸前肆虐,同时喘吁吁地问道。   “该拨的时候,我自然会拨,这种事情也是你该过问的吗?”不等谢尼维金娜把话说完,郭守云便语气不快地说道。   “是,我知道不该过问。”谢尼维金娜一脸的委屈,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难道纯粹就是一个性玩具?   “知道不该过问就好,”郭守云淡然道,“不过呢,如果你能令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尽早把这件事办了,我甚至可以考虑在远东投资兴建一两个综合性的训练场馆……”   郭守云的话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怀中的女人已经滑到了地上,她那娇小的脑袋,已经凑到了男人的胯间。 第二三七章 迈向深渊的一步   郭守云把这次的莫斯科之旅称之为“收获之旅”,而对收获的定义,则有很多种,收获利益、收获外援、收获名誉……收获女人。而对于这样的收获,郭守云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如今的他看来,这些都是他应得的,没有理由,更不用讲什么道理,应得就是应得……   将谢尼维金娜这么个国家花样游泳队的金牌花旦收做自己的金窟禁脔之后,郭守云着实逍遥了两天,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风情,细细体味,总能找到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郭守云逍遥的这两天里,白宫私有制改革筹备委员会所召集的“全俄经济改革论坛”会议,在白宫草草召开,又草草闭幕。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这样的经济论坛,根本没有召开的必要,这完全就是一场利益瓜分的会议,是六巨头主持下,削夺俄罗斯国有资产的协商性会议。当然,参加会议的也有一些来自全俄各地的中下层级富豪,不过他们的利益要嘛同几位巨头挂钩,要嘛就被完全排斥在局外。正如来自乌拉尔区的阿瓦尔族木材巨商乔瓦克斯金所说的:“我们有说话的权力,但是却没有表决的权力,一个中国人外加五个犹太人和俄罗斯人,他们把持了一切,我们不是来参加会议的,而是来卖血的……我要向民族院提出抗诉……”   乔瓦克斯金说的没错,就在这场协商会议上,他的六家木材厂将被夺走百分之四十的年出口份额,私有化改革筹备委员会给出的理由是:必须给更多人创造盈利的机会。作为在乌拉尔区叶卡捷琳娜堡一带颇有势力的豪商,乔瓦克斯金自然不甘被人如此欺压,于是在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他说出了上面那番愤愤不平的话。不过很可惜,莫斯科不是叶卡捷琳娜堡,民族院也不可能接到他的抗诉,因为就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不到两个小时,他的座车就在花园环路上发生了意外,一辆违章行驶的集装箱卡车,将他的座车结结实实的撞下了立交桥。而就在乔瓦克斯金发生车祸之后,保护自然和合理利用自然资源委员会与森林、制浆、造纸和木材加工工业部两部委,宣布将于近期成立专项调查组,审查乌拉尔州的森林过度开采问题。   “让你拿出百分之四十你不愿意,那就一点也别想要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句话,道出了全部实情。   西方所谓民主社会的资产阶级兴起,经过了百余年的资本原始积累过程,毫无疑问,无论是所谓充满自由与平等的“圈地运动”,还是光芒四射的“工业化革命”,其全过程都是充满暴力的血腥之路。而现在,俄罗斯要从原有的社会主义体制向资本主义体制过度,那也有要有一个大资本的积累过程,西方世界用上百年时间完成的资本原始积累过程,在俄罗斯要浓缩到一两年内来做,那掩藏其中的血腥与暴力将会浓烈到何种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从更大意义上来讲,这已经不再是资本的积累了,而是资本的掠夺,赤裸裸的掠夺。   乔瓦克斯金的死,没有引来任何震撼性的效果,面对这样一个疑点处处的暗自,内务部甚至都没有介入调查,这不为别人,就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商业上的厮杀,同时也是政治场上的角逐。处在六巨头支持下的白宫,需要打击代表中小资产阶级利益的新兴政治力量,因此,他们默许了这一案件的发生,并在事后迅速的扫平了一切影响,乔瓦克斯金面对记者所发的那一番评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任何报刊、电视上。而在公众的眼里,发生在花园环路北线上的那一场惨烈车祸,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意外,车祸年年有,只不过是今年多了点罢了,或许,或许交通部门应该进行内部检讨了。   经济改革论坛的会议,整整持续了两天,其间,分门别类的研讨协商会,总共召开了不少于十六场,在这一类的会议里,郭守云只参加了头一场,而且只出席了不到五分钟便退场了。不过就是在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郭守云用极其简单的一番话,向在场的百余位实业家证明了郭氏集团的存在与强势。   “你们的事可以随便谈,但请不要涉及远东,谢谢。”   从进场与其他五位巨头以及主持会议的丘拜斯等人打招呼,到悄无声息的退场,郭守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两天的会议中,别说是远东,就连毗邻远东的两州问题,都没有涉及。除此之外,尽管随后的十几场会议,郭氏集团仅仅只有两个代表列席,但是郭守云的座位还是一直预留着。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位中国人是与真正操控所有会议的五巨头,达成了真正的妥协,而毗邻远东的两个州,之所以也没有被列入商讨的范围,那是因为五巨头对坐镇远东的郭氏集团有一种顾忌,他们需要人为的制造一个经济缓冲区域。   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这话有时候不信都不行。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其它什么民族、种族、国籍之类的,全都是废话:藤森能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出任秘鲁的总统,二十几年之后,一个黑人能当选为美国的总统……这些都太无稽?那来个最现实的,就在大国沙文主义与大俄罗斯民族主义风行的俄罗斯,不也出了一个来自格鲁吉亚的斯大林。时光回退几十年,整个俄罗斯,有谁敢跑到红场高喊一声:格鲁吉亚猪猡滚出俄罗斯!嗯哈,伟大的托洛茨基同志敢,所以他即便逃到墨西哥也未得善终,事实证明,他的脑壳终究不如“钢铁”坚硬。   如果说郭守云的强势,向所有参加“经济改革论坛”会议的商人们昭示了郭氏集团的存在,那么乔瓦克斯金的死,就等于是为俄罗斯中层资产阶级的兴起与壮大敲响了丧钟。这些在苏联走向解体过程中富裕起来的人们,忽然间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就有国家体制的解体,并不能让他们真正捞取到实惠,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生物链条上,他们很不幸的处在了“小鱼”的地位上。作为“大鱼”的几位寡头,是不可能看上“虾米”的,吃那种小东西很难填饱肚子。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危机,与会的百余名中层富豪感受到了悬挂在他们头上的铡刀。怎么办?等死?那显然不成。有些心思的,就找一方豪强依附,没有本事的,就赶紧向海外转移资产。   正是以这一次经济改革论坛会议为分水岭,随后的俄罗斯国家经济陷入了更加恶化的泥潭,受到几大经济寡头排斥挤压的大批中层富豪,开始蜂拥外套,大笔的卢布财富,被一股脑的转移到海外。而这一局面的出现,又催发了国家经济的进一步恶化,国家税收的大幅削减,造成政府财政赤字的进一步增加,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生存延续下去,代表着公权力的政府,就不得不进一步向几大寡头屈服。而反过来呢,几大寡头就会利用政府的公权力,进一步压榨中层资产阶级的财富……外逃、依赖、压榨,三道程序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俄罗斯经济的恶化,由此开始。   不过,在这个时候,白宫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落进了几位寡头的圈套,他们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在经济改革中给了这些家伙好处,那么他们就会一门心思的支持自己执政,而一旦自己在国家大权的位子上坐稳了屁股,就可以一步步清除这些经济毒瘤了。瘤子好生但是不好除,更何况是毒瘤呢?如果谈到玩弄政治,几个寡头兴许不是白宫那些人的对手,但是要说到搞经济,白宫的对策专家恐怕也不如这些实干家。对策专家的理论,只是从书本上得来的,而这些寡头的理念,却是在商场上一步步打拼得来的,一种理论与一种理念,谁更贴合实际?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白宫在政治上有自己的考虑,他们要巩固政权,要打击新兴的政治派系,而经济改革论坛会议的召开,一方面是为了拉拢几位巨头,从而得到他们的支持,一方面也是为了从根本上打击新兴政治派系的力量来源,摧毁他们的政治基础。从某种程度上说,白宫的决策是正确的,他们这把“刀”挥舞的很好,玩的很漂亮,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耍的不是“刀”,而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剑”,而剑与刀最大的异同之处,就在于刀是单刃,而剑则是双刃的。   这两天里,郭守云一方面栈恋与“美人鱼”的床地之欢,一方面也在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他知道,这次经济论坛会议的召开,意味着一个时代到来,这是一个属于他以及几位巨头老大哥的时代,是一个疯狂聚敛财富的时代,是一个邪恶蹂躏公理的时代。他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苏维埃全会的召开了,只要这场会议一结束,这个国家就真正迈开步伐——走向深渊了。   就像叶氏在推翻布尔什维克党统治之后所说过的一句话:“多年来,在布尔什维克的统治下,我们的国家一直处在悬崖的边缘。现在,我终于可以自豪的宣布,打倒了布尔什维克党,我们的祖国终于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如今,这步向深渊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第二三八章 苏维埃扩大会议   今天对于整个俄罗斯,乃至于整个苏联来说,都是具有着决定性意义的一天,从全俄各地选举出来的、完全代表着“俄罗斯民众利益”的苏维埃民选代表齐聚莫斯科,他们当然不是来旅游的,而是来开会的。   苏维埃扩大会议,也就相当于中国的全代会了,代表们的权限很大,而且还享有一定的赦免权,他们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可以拿到会议上去讨论,大家投票以示赞成或反对,而后遵循着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对会议涉及的问题做出最后的决定。   前面两天的经济改革论坛会议,郭守云没有去参加,因为他那样的会议不感兴趣,但是今天这头一场扩大会议,他却是必须要去参见的,就像其余的五位巨头一样,郭守云也给自己弄了个苏维埃代表的名头。别问他这个名头是怎么搞到的,那实在简单的很,且不说别的途径,单单是莎娜丽娃的帮会就能很简单的搞到一两个名额。   扩大会议的议程、议题,提前都有一份清单列出来,这种清单各地区的代表人手一份,毕竟他们要商讨的是国家大事,而像这一类的事情,是不可能到了会场上再现做决定的,他们必须有一个思考、斟酌的时间,而后再到会场上表决。当然啦,这里面也有另一层隐含的用意,那就是各方代表可以拿着这些清单,提前与自己背后的支持者进行沟通,什么要的问题可以赞成,什么样的问题必须否决,这都是要提前商量好的。   从远东来的各地区代表,是在会议召开的前一天,乘坐郭氏集团包租的客机抵达莫斯科的,为了贯彻一个让各位代表“吃好、玩好、表决好”的方针,郭守云花费重金,订下了俄罗斯饭店整个顶层的全部四十六间豪华套房,然后把远东的代表们一股脑的塞去了那里。住的问题毕竟是小事,玩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让各位地区代表享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郭守云还从古辛斯基名下的“柴斯诺模特沙龙”一次性包下了近八十位所谓的“鸳鸯鸟”,这些登得T台上得宽床的女人,有的是手段让这些男人了解什么叫乐不思蜀。   成啦,大家是有吃有住、有玩有乐,要美食有美食,要美女有美女,要红包还有红包,这些小钱,郭守云都不放在眼里,可正如他对几十位代表所说的那样,怎么吃怎么玩怎么大把花钱都是次要的,这会议上的表决必须做好,谁要是躲在下面玩猫腻,那也成,回头莫斯科河见。   就这样,在昨天晚上,郭守云将几十位代表召集起来,在俄罗斯饭店的小宴会厅开了一次秘密会议,通过这次会议,远东一方敲定了今后几天内所要表决的各个问题。由于是扩大会议,所以难免会有什么突发性的问题被人提出来,面对这样的状况,会议有时候会中途宣布暂停,以便给各方代表一个思考的时间,而有的时候呢,主席团会要求代表们当场表决。面对这样的突发问题怎么办呢?很简单,郭守云的办法是让大家看他的手势:他用左手去按表决器,那就是反对,用右手去按表决器,那就是赞成,大家跟风就行了,不用考虑太多。不要小瞧苏维埃全会的代表,他们权力很大的,他们不仅可以在媒体面前胡说一气且不用担负任何责任,而且还可以通过手中的表决器引到国家政策走向。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这些权力已经透支了,作为一支潜力股,他们已经提前把这份权力变现了。   今天,也就是十一月十号,这对于郭守云几位巨头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而对于苏联乃至全体俄罗斯人来说,这个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却是历史上阴云最浓、寒风最为凛冽的日子。   会议的开幕被安排在上午十点,郭守云九点一刻从谢尼维金娜的庄园里出来,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拉达轿车,也没有叫上保镖跟随,就那么晃晃悠悠的进了莫斯科市区,而后直奔莫斯科红场。这次的扩大会议是被安排在克里姆林宫召开的,而会场则设在大克里姆林宫,这样的会场安排,向所有人昭示一个现实:白宫对克里姆林宫权力挑战进入了最后阶段。   郭守云乘坐的那辆挂了“M166KM”牌照的小拉达,由克里姆林宫西侧大街进入红场,今天的红场看起来分外热闹,聚集在红场上的游行群众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他们举着色彩各异的条幅,以那些充满民族情绪的语言,表达着他们对白宫的支持。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尤其是在经过无名烈士墓前的时候,郭守云看到有不少人正围聚在那里,他们用鲜花这种方式,表达着他们无声的抗议。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郭守云知道那无名烈士墓上所篆刻的这一段话,在他看来,这句话实在太具有讽刺意味了,名字都无人知晓了,那功绩还有个屁用啊?说句不好听的,天知道里面埋得是谁,没准还是老希同志的遗骸呢。   郭守云的车子,在红场人群的外围兜了一个圈,而后由百货商场正门所对的位置,驶进了有警卫负责把守的预留通道,而后直接进入了克里姆林宫的东侧大门。   这说起来或许过于讽刺,一个上辈子因为诈骗且涉案巨大而被枪决的人,到了这辈子却因为诈骗涉及金额更加巨大,而成为了所谓的苏维埃代表,不仅如此,这个超级的诈骗犯,还堂而皇之地进入了苏联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克里姆林宫。这样一个事实如果透露出去,不知道莫斯科红场,会不会再次上演十九世纪初拿破仑东征时的那一幕。   在克里姆林宫内的大停车场下了车,郭守云跟着一名面无表情的警卫,直接来到了大克里姆林宫外的休息厅。在时间上,他这个远东的代表显然来晚了,当他进入休息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沸沸腾腾的坐满了人,这些人中有他认识的,也更多不认识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认识的,几乎都是真正能做主的人,而那些他不认识,则全都是傀儡。   “哈哈,守云兄弟,你来晚了。”在休息厅里,坐在靠门一方圆桌前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首先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郭守云,这位近期来青云得势的年轻人,立马撇开身边那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大跨步的朝郭守云迎过来。   “是吗?”郭守云同这位热情的“兄弟”握了握手,目光在休息室里逡巡着,随口说道,“怎么我没看出来?这会议不是还没开始嘛,没开始我来的就不晚。”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凑过来,伏在郭守云耳边说道,“像这样的会议,还是早来一点的好,不然的话,没准就被人卖了。你找的那些人就那么可靠啊,你就不担心他们会和别人勾搭到一起?”   “呵呵,勾搭?这词用的可不怎么动听,”郭守云笑了笑,伸手搭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肩膀,而后小声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个,我还真的考虑考虑,回头我查查,看看有没有谁跟老哥你勾搭到一起了。”   “那还用说,自然是老弟你啦,这个不用去查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伸出大手,在郭守云背上啪啪地拍了两下,嘿嘿笑道。   “那,这可是你说的,”郭守云一回手,扯住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袖子,而后拉着他朝门边走了两步,小声说道,“那看在勾搭的情分上,兄弟我有件事要求你,你说说肯不肯帮忙吧。”   “什么事?”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脸愕然地问道,“还搞的这么神秘兮兮的,咱们的事什么时候说不行,偏要挑到现在吗?”   “你这两天是大忙人啊,上蹿下跳的,我要找你都不容易,不挑到这个时侯还能怎么着?”郭守云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介意,他知道自己这几天的确很忙,忙到没时间去拜会眼前这位“兄弟”了。老实说,通过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和维诺格拉多夫选择与郭守云合作,是完全正确的,面对他们的三强联合,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老实了很多,在很多利益点上,这两个家伙都选择了退让。正因为如此,这两天霍多尔科夫斯基都在忙着收拾地盘,他要抓,他要捞,能抓能捞的好处,他都要设法搞到手。   “说吧,什么事,一家人没什么客套的,只要我能办,绝不会拂了兄弟你的面子。”心里美滋滋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很大度地说道。   “我听说你正在往列宁格勒副市长的职位上安排人手?”郭守云也不兜圈子,他直接说道。   “啊,是啊,怎么啦?”霍多尔科夫斯基回答的也很干脆。   “这个位子我要了,你别再安排了。”郭守云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嗯?怎么,兄弟对列宁格勒……”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皱眉,他担心郭守云要从远东朝外蹦,那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别胡思乱想,”郭守云自然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他随口说道,“我就要那么一个副市长的位子,你替我安排给弗拉基米尔,就是现在列宁格勒的对外联络部主任。哎,他和他们家那位,与妮娜的关系很好,前段时间我大婚的时候,他们去了,也不知道和妮娜说了什么,反正……你明白的。” 第二三九章 欺天瞒海   “明白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他曲起两根手指头,戳了戳郭守云的心口,表情猥琐地笑道,“我说老弟,合着你这强悍就强悍在外边了,回了家,还是病猫一头。”   “没办法,女人嘛,咱怎么能跟她们一般见识。”郭守云一巴掌拍掉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指头,笑嘻嘻地说道。   “那成啊,为了以后见了妮娜夫人好说话,这个忙我也得帮,而且是当仁不让。”霍多尔科夫斯基倒真不在乎那个什么副市长的位子,他所关心的是郭守云是不是要朝远东以外发展。不过在说话的这么个工夫,他也琢磨了一下,区区一个副市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啊,那东西说白了就是个闲差,拿薪水却没有多少活可作的官职。如果郭守云真打算朝外面跳,那他也不可能要这么个玩意做跳板啊。   要说起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两天可是春风得意,他不愿意在这个当口上拂了郭守云的面子,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个狗屁倒灶的副市长,郭守云说的那番话是真也好假也罢,都没啥关系,他要这个职位就给他好了,反正那里是索布恰克他们的大本营,和他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关系也不密切。   “老弟刚才说的是谁?弗拉基米尔?列宁格勒市对外联络部主任是吧?”揽着郭守云的肩膀,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行啦,这事我记着了,今儿下午我就让人安排,你回头告诉他一声,准备好上任吧。”   “嘿嘿,那你可给我盯紧点,不然这次从莫斯科回去,我他妈说不定连热被窝都没的钻了。”郭守云笑道。   “放心好了,别的事我记不住,老弟你亲口交代的事情,那还能忘了吗?”霍多尔科夫斯基嗤笑道,“更何况老弟你还愁没有热被窝可钻吗?怎么着,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个有档次的?”   三言两语搞定了弗拉基米尔的提升问题,郭守云算是放下了一个心病,他任由霍多尔科夫斯基拉着自己朝不远处的桌子边走,同时打趣道:“你还有那上档次的?我早就听维诺格拉多夫说过了,你选女人的档次和你的生意一样,都是走私过来的次级货。”   “嘿,你别听他瞎说,他都七老八十了,性功能严重退化,那还懂得什么叫女人啊,”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脸龌龊的笑容,他拽着郭守云的手腕,压低声音说道,“看到坐我旁边那个女人没有,怎么样?够档次吧?”   顺着霍多尔科夫斯基打眼色的方向,郭守云瞅了一眼,别说,坐在那的那个女人的确很上档次,怎么说呢,就是两个字:风骚,那副烟视媚行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如果放在前世,郭守云会很乐意同这种女人接触一下,不过现在他却对这种女人有了一种厌烦的情绪,尤为重要的是,这女人还设身政坛,在目前的国内局势下,她这么个年轻的女人也能做到这个大厅里,其背后的门道估计会令人感觉反胃。   “马马虎虎吧。”尽管对那个初次见面的女人感觉厌恶,但是郭守云却没有表示出来,他淡然一笑说道。   “怎么,不感兴趣?”霍多尔科夫斯基听出了郭守云语气中的清淡,他笑道,“那太可惜了,咱们这位东西伯利亚的交际花,斯吉诺娃女士的目的,恐怕要落空喽。”   “哦,什么目的?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啊,”郭守云一愣,随即失笑道,“这位女士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吧?”   “你猜着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人家的确是在打你的主意。”   “笑话,”郭守云乐了,他说道,“怎么着,鹅大掌柜刚从我那吃了瘪,这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你想哪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摇摇头,笑道,“人家并不是在打你远东的主意,而是想从你那边借条路出来,嘿嘿,当然,还顺便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怎么说?”郭守云愕然道。   “嗯,怎么说呢,是这样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知道从人家那里得了什么便宜,反正他对斯吉诺娃的事情很上心,“诺娃是乌兰乌德人,乌兰乌德你总该知道吧?”   “废话。”郭守云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乌兰乌德说起来距离远东很近,这个位于后贝加尔色楞格河谷地上的城市,是布里亚特共和国的首府,而从布里亚特向东,就是赤塔州,赤塔再往东,便是远东的阿穆尔州。   “嘿嘿,说笑,说笑而已,”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笑,而后继续说道,“诺娃的家族在布里亚特很有势力,她是哥萨克人后裔,之前在布里亚特那边主要从事渔业、肉食生意。”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郭守云皱眉说道,“我这个人再霸道,也不可能不让人家从远东地面上过了吧?她要做渔业出口,那去和铁路运输部门打交道就可以了,找我干什么?”   “你看看,你看看,你有点耐心好不好?”霍多尔科夫斯基嗔怪道,“我这话不是还没说完呢嘛。”   “那好,你说,我听着。”郭守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霍多尔科夫斯基重新笑眯眯的凑过来,而后附在郭守云的耳朵边上,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也不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说了一句话什么,郭守云就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一样,惊呼失声。   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预想到了郭守云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因此,他在把话说完之后,抢着一步就要去掩住对方的嘴巴。可惜的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郭守云这一声惊呼没有丝毫阻碍的发了出去。   此时这个休息厅里虽然满满堂堂地坐了八九十号人,但是氛围却相当安静,因此,郭守云这一声惊呼,可算是把所有人都惊动了,不过幸好的是,这些人中除了远东的代表之外,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人。面对郭守云的这一声惊呼,大家齐刷刷的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又那么齐刷刷的扭过头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斯吉诺娃那一桌上的几个人,他们看着郭守云,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郭守云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他耳边说的那一番话,实在是太有震撼效果了,别说是他了,即便是像维克托那样的人听了,恐怕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郭守云朝那位瞪着一双美目,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女人示意了一下,而后一把揪住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胳膊,扯着他走出了休息厅。   休息厅外的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什么闲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卫兵,正在远处的回廊口上站着。   “我说老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国家矿管委那边没有半点消息?”站在休息厅的门口上,郭守云面色严肃地说道。   “六天前才发现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维季姆斯克矿业联合会已经把这件事压下来了,他们正考虑着要不要向矿管委发出通报。你也知道的,维季姆斯克那边一直都是主产铁矿的,此前虽有铅、锌、铬之类的伴生矿,但是却没发现过这玩意。这几天,维季姆斯克矿业联合会已经组织过四次勘查,他们得出的数据是,这不是伴生矿,而是一条长七百米、宽十六米、下深十二米的小型矿带,预估可供开采的矿石量不低于三千七百吨。”   “那他们有什么打算?隐瞒下去?老哥,这要是放在前两年,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郭守云嘴上不无担忧地说道,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放着一种名为冒险的光彩。   “是大罪不错,可还有句话不是说富贵险中求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郭守云,而后自己却拿出一支雪茄点上了。他知道郭守云不抽雪茄,而此次准备了一包烟卷,那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这东西瞒是不好瞒的,从开采到熔炼,再到漂白,这一整套的过程,任何一处出了纰漏,那大家都要捆着个的玩完了。”郭守云吸着烟,眯缝着眼睛,说道。   “所以我们才来找老弟你商量啊,”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老弟你在远东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只要你加入进来,那咱们就大有可为。矿脉不大,只要有人手,有设备,几个月就能弄出来。咱们可以利用铁路运输瞒天过海,把矿石拉到你的地面上熔炼,而在老弟你的地面上,要想给这些东西漂白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吧?至于说知情的矿工……嘿嘿,一场矿难就能解决了。事后,咱们利润三分,你我兄弟一人四成,维季姆斯克那边拿两成,大家利益均沾,谁都无话可说。至于说事后会不会走漏消息,呵呵,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不被抓住现行,谁能把咱们兄弟怎么样?”   郭守云心里有些犹豫,这玩意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别的还好说,比如说铁矿,走私再多都没关系,但眼下,霍多尔科夫斯基要隐瞒下来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第二四零章 树倒猢狲散   胆子很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胆子的确很大,在这一点上,郭守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他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是真的猖狂到一定程度了,他不仅要动石油这种国有资源,还要动黄金,动金矿,而且这个“动”,还不是说在国家政策允许下的开采,而是要私自开采。   郭守云虽然不是学地质的,但是却也对金矿这种东西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这个小矿脉,其实就是一个小规模的岩金矿床,而按照苏联宪法中的规定,这类经济价值极高的自然矿藏,全部归于国家所有,私人开采将受到极其严厉的处罚。这个所谓“极其严厉的处罚”并不是说罚多少款,判多年监刑,而是枪毙。   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要去动这个刚刚发现、还没有向中央申报的小岩金矿床,他这等于是明目张胆的向国家宪法发起挑战了——虽然这部宪法已经据作废之日不远了。   至于说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为什么找自己出来合作,郭守云也非常清楚。不管怎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东西伯利亚地区没有什么势力,而刚刚结束的经济改革论坛会议,也已经将赤塔、布里亚特两个地区,化作了某一种程度上经济缓冲区域,这是郭守云与五巨头之间达成的妥协。而现在呢,霍多尔科夫斯基要向布里亚特渗透,那么他首先就要活得远东的认可。   除此之外,私开金矿不是那么简单的,从矿岩的开采到熔炼,再到成品的漂白,这一系列的过程,必须严格封锁消息,那么这里面就涉及到很多问题了,比如说:工人从何而来;相关的设备从那里搞到;在什么地方熔炼矿石;成品黄金通过什么渠道漂白,从而得以顺利进入市场等等等等,这些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毫不客气的说,他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临近远东的地方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而相比之下呢,郭守云却更容易把这些事办成,因此,老霍才会巴巴的找上门来,老老实实的分给郭氏集团四成利润。   郭守云动心不?哼哼,说不动心那是假的,黄金啊,而且还不是一盎司两盎司的,而是以吨来计算的,这东西放在家里,那就是一种永不贬值的货币,经济学上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黄金天生就是货币”。目前,远东商业银行还是一家壳银行,银行内部缺乏资金储备,至于说黄金储备,那就更谈不上了,而今呢,一大笔黄金骤然间堆到了眼前,如果把这笔黄金搞到手,那对郭守云来说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那就意味着他放到国际货币市场上炒汇的那一笔巨款,有了来自黄金储备的强力支撑。而到了那个时候,他的远东商业银行,也将不再是一家空壳银行了,他大可以把银行打到国际上去,和国外那些储备充足的商业性银行分庭抗礼。   但是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太冒险了,黄金可是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交给私人开采的,因为它是关乎国运的战略性经济资源,私采黄金的内幕一旦披露出去,别说是维克托,即便是维克托加白宫,也保不住他这条小命了。   “怎么样,老弟,有没有兴趣?”霍多尔科夫斯基看着郭守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倒是也不着急。将手中的雪茄抽了小半截之后,他才上前一步,搂住郭守云的肩膀说道。   “老哥啊,你这是再给我出难题啊。”郭守云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半晌,手中的烟卷抽的还剩一个烟屁,这主意也没拿定。这可不是儿戏,仓促间拿主意是会死人的,更何况,他现在还摸不准霍多尔科夫斯基这里面有没有阴谋存在,要是对方设个坑给他,他这一跳下去,那就再也上不来了。   “这不是小事啊,”将手中的烟屁甩手扔到地上,郭守云嘘口气,皱眉说道,“我看这样吧,你容我考虑考虑,回头考虑清楚了,我再给你个答复。”   “那你可抓紧点,我这边也不好控制,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遮掩不了多久,咱们不上,维季姆斯克那边就得抓紧时间把发现报上来,他们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语气异常轻松,那口吻,听着就像在说二斤鸡蛋似的,而这也让郭守云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家伙的胆大妄为。   “嘿嘿,说起来,这玩意炼出来谁都想要,可这真发现了矿,却又都把它看成了烫手的石头,扔了舍不得,拿着又胆小,何苦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一转头,却发现郭守云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因此愕然道,“怎么啦?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说老大哥,我感觉你这语气有点不对啊,”郭守云用右手的食指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腋下捅了捅,笑眯眯地说道,“老实告诉我,你这是不是刨了坑,准备把兄弟我连骨头带肉的一窝埋了啊?”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一愣,他没明白郭守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事,你都说的这么轻松,我怀疑你是不是准备害我呢。”郭守云仍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他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却是血淋淋的。   “哦……嗨,你想哪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我要害你也不会选这么件事啊,那不等于是把真金白银的往水里扔吗?你要是不信任我,那有个办法,等莫斯科这摊子事办完了,咱们一起去一趟维季姆斯克,然后在矿顶上来个合影,嗯,那不一切都搞定了?出事了,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大家都得闷到一个鱼子酱罐瓶里。至于你说这么大的事我为什么语气这么轻松,那也简单的很,这有什么啊?咱们兄弟之前所干的那些事,和这有什么区别啊?嘿嘿,那是克里姆林宫把金矿采出来,提炼好了,然后咱们去夺,现在呢,咱们直接去夺矿,那还剩了克里姆林宫的一笔投入了。要从这个角度讲,咱们这不是为政府节省了开支嘛。”   “嗯,有道理。”郭守云乐了,他从没想到过,眼前这位贪心不足的年轻巨头,竟然还有这么一套科学的强盗理论,同天才的丘拜斯相比,他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不过仔细想想,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人才是真正顺应这个时代而生的天之骄子,人家胆大心细,该明白的时候明白,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该伸手的时候伸手,而且从不落于人后。十几年后,曾经叱咤风云的几大寡头先后破产的破产、出逃的出逃,为啥就人家能挺到最后,这恐怕与他的性格不无关系吧?   郭守云琢磨着,自己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就拿几位巨头来说,维诺格拉多夫的老成持重、喜怒不行诸于色;别列佐夫斯基的沉稳老辣、心狠手毒;古辛斯基的雷厉风行、谋定后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胆大心细、眼疾手快;乃至于斯摩棱斯基的保守谨慎。这种种性格上的“优点”,都是应该学上一学的,在这一个年代里,他们的性格上的特点,就是他们走向成功的因素。就拿今天这事来说,人家霍多尔科夫斯基可以轻松面对,甚至压根没把私采金矿当做什么大不了的勾当,这固然可以说是他的胆大妄为,可从另一个角度说,未尝不是人家对这个时代看的更清楚。   就在两人相对而立,各有所思的工夫,一阵儿嘈杂的脚步声从走廊右侧传来。郭守云收回满腹的心事,扭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在走廊右侧的拐角处,一群人正簇拥着一个微带着几分谢顶、身材矮胖的人快步朝这边走来。这个谢顶的老头郭守云认识,而且相信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大部分关心国际政治的人都认识他,因为他便是现任,当然,也是最后一任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联盟的总统戈尔巴乔夫。   从走廊的拐弯处到郭守云这个休息厅的门口,足足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而戈尔巴乔夫在转过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看样子是要过来打招呼。   “嘿嘿,咱们进去。”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扯住了郭守云的胳膊,因为他在身材上比后者魁梧不少,再加上郭守云也没想和这位有名无实的总统套近乎,因此,两人就那么一先一后地避开戈尔巴乔夫一行人,毫无礼貌可言的回到了休息室。   苏联总统?苏联总统算什么啊?现在在俄罗斯的地面上,大家只知道有白宫,谁还知道有个苏联总统啊?更何况眼前这两个家伙,连白宫都未必放在眼里。   “走,咱们坐到后面去,”进了休息室,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是扯住郭守云不放,他笑眯眯地说道,“老家伙现在还是不死心啊,他这两天四处游说,希望能够借着这次全代会的机会,翻了白宫的盘,嘿嘿,他也不看看,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他能够做主的那一天早就过去了。”   郭守云笑了笑,没说什么,跟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后,施施然地走到了休息厅的最后面——现在白宫当权,谁跟老戈套近乎,那就是找不自在。都说树倒猢狲散嘛,这是人之常情,要是这树倒了猢狲还不散,那出了人命可就是猢狲的错了。 第二四一章 失控的危机   面对白宫方面一波连着一波的攻势,老戈头就算是再懵懂也明白自己养大的老虎已经开始吃人了,此前,叶氏通过一系列的行动,先后夺取了数项重要岗位的人事任命权,而今,他又瞄向了国家政治生活中最为基础,同时也是最为关键的财政权,如果这一块阵地再丢失了,那克里姆林宫就真的要变天了。   老戈头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知道坐以待毙绝不是什么明智的办法,但是作为苏联这个国家的总统,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做出反击了。长期以来,老戈头都有一个很基本的观点,那就是布尔什维克党那种时刻谨记阶级区分的理念是落后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则目张”的传统,是这个国家陷入困顿的最根本原因。所以他倡导新思维,感觉应该给这个国家制造更多、更鲜活的民主因素,要打倒包括布尔什维克党以及团结在它周围的那些特权阶层在内的政治力量,只有那样,这个国家的前途才有希望,才有光明。但是而今,在布尔什维克党被彻底打倒了的今天,老戈头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国家旧有的一切,包括自己手中权威,都是他所致力打倒的布尔什维克党所赋予的,亡党不仅仅等于亡国,还等于葬送了他手中的苏联总统权威。在这一场争夺国家权力的游戏中,他很可悲的充当了一次冤大头,成了别人手中一把杀人枪,一面承担骂名的虎皮大旗。   霍多尔科夫斯基说的不错,目前,老戈头并不甘心就那么简简单单的退出政治舞台,他要反扑,他要绝地反击,可话说回来了,这事有这么容易吗?布尔什维克党的旧有官僚派系,将他这个总统视为叛徒,必欲除之而后快;白宫将他视为前进道路上的最后障碍,恨不得扔上一颗炸弹把他送上西天;而经济界的几大巨头,则把他看成一个货真价实的乞丐,乞丐嘛,偶尔给上两枚硬币就可以了,谁还会给他上心的置田置地呢?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老戈头作为名誉上的总统,他已经在布尔什维克党垮台之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政权基础,一个没有基础的空中楼阁还能存活多长时间啊?   在郭守云他们这个消息厅里,戈尔巴乔夫做了一番讲话,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在座的各位代表以国家利益为重,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利益为重,以千千万万的苏联人民利益为重,审慎的投出他们手中所掌握的一票。“如今的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也禁不起任何的马虎懈怠了。”   怎么说呢,对牛弹琴?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因为对牛弹琴还没有这么离谱。   一番简单的演说之后,戈尔巴乔夫走下台,象征性的要与各方代表握握手,这在过去,是国家领袖关心民意代表的一种体现,说白了,也是关心民意的一种体现。曾几何时,像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一干人,在每次全代会之前,也会有这样一种仪式,而面对这一时刻,从地方选上来的苏维埃代表们,会一窝蜂的涌上前去,打破头的与领袖握手、交谈。他们恨不得这种握手、交谈能够多延续一会,以便给记者们留下充足的拍照时间。但是而今呢,同样是一任领袖、同样是一干苏维埃代表,这个握手的场面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不管是从哪个州过来的代表,仿佛都把老戈头看成了洪水猛兽,谁同他握手都小心翼翼的,要嘛一触即松,要嘛就干脆板起面孔回避过去,总而言之,这样的镜头不能被老戈头身后的那些记者拍走,不然少不得一番麻烦。   而对于这样的场面,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然也懂的回避,这两个家伙做得更绝,老戈头进门之前,他们溜进了休息厅,而人家到厅里之后,他们却又悄悄的溜了出去,总而言之,那就是连个照面的机会都不留。   当戈尔巴乔夫结束了在小休息厅内的表演,凄凄惨惨的走出门来的时候,郭守云正和霍多尔科夫斯基倚在走廊的立柱上有说有笑,看到老戈头从门里出来,两人谁都没动地方,彼此该说什么说什么,该笑什么还笑什么,浑然没拿这位国家领袖当盘菜。   老戈头心里能不恨吗?这要说不恨,那是假的,但是恨归恨,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他总不能气势汹汹的冲上前去,狠狠地裹人家两记耳光吧?那是不明智的。不说别的,他要是真来上那么一出,其唯一的结果,就是将来卸任之后,连命都别想留下了。   戈尔巴乔夫的会前拉票之行,只是一个波澜不惊的小插曲,尽管他的演说很感人,甚至有一种催人泪下的感觉,但是那也改变不了什么,感动嘛,充其量就是一次心灵的震撼,是一种短时间内的良性回归,可是这种震撼,这种良性回归,并不能影响到各方代表的实际行动,毕竟在震撼与良性的对面,还有一个更加现实的生存问题。   苏维埃扩大会议的揭幕式会议与上午十点准时召开,整个大克里姆林宫主会场上,满满堂堂的都是人:一百四十余名各加盟共和国的列席代表,他们没有投票权,但是可以做会议记录;六百余名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的苏维埃代表及其随行人员;一百二十余名来自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联盟院、民族院、部长联席会议的列席代表。这些人比较有意思,尤其是部长联席会议的代表,他们将在接下来几天的会议中,当面接受苏维埃民选代表的质询,其实就是炮轰;六十余名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各部委代表;一百七十余名来自工商联合会、农商联合会、地方驻军以及边防部队、各科研院所的代表。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什么书记、勤务、司杂、媒体记者之类的人,洋洋洒洒的也有那么上百号人。当然,像这样的规模在苏联苏维埃扩大会议的历史上,还不是阵容最为强大的,当年赫鲁晓夫夺权的时候,曾经一次性召集了近六千人参加的扩大会议,那场面才叫一个热闹呢。   整个会场的布置,是一个半圆形的结构,处在核心位置的主席台安排了六十多个座位,那座位在过去都是大家打破脑袋去争抢的,而今呢,座位的上面都放了钉板,只有倒霉鬼才有资格去那里安坐。   在主席台的对面,便是来自方方面面的代表席了,席位以弧形安排,对主席台构成了半包围的形状——这在以往,象征着地方紧密的团结在中央周围,接受中央的领导。而今,它似乎有了另一层的含义:地方紧密团结在一起,合起伙来围攻中央。   郭守云的座位被安排在代表席最右手边的第三排第四个位置上,说实话,他对着这个座位的安排很不满意,角度这么偏,怎么看戏啊?!要知道,有机会亲眼看到这么大场面的闹剧,那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上千人参加演出,各个部委的一把手来充当演员,而且还是演大反角,多有意思啊。   而在郭守云座位的附近,安排的都是来自远东的代表,他们这才是一个真正团结的整体,一个超脱于大中央之外的小中央,大中央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接受炮轰,而小中央将会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基础,这一趋势,怎是一个风起云涌能够形容的来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会议安排,这全会的第一场会议应该完全是过渡性的,谈不到任何实际的问题,无非就是这个做做揭幕词,那个来个开场白什么的,如果持续时间长的话,还有一个此前一阶段国内经济、政治形势的总结性分析报告。而后两个小时的会议时间也就过去了,各方代表就用午餐,然后大家有秩序的参观一下克里姆林宫,游览一下莫斯科的主要景点。这就是第一天的会议安排。   但是这一次的全会不一样了,随着身为苏联总统的戈尔巴乔夫致完开幕词,随后作为白宫发言人的丘拜斯还没有来得及上台呢,来自卡累利阿共和国的十几个代表便挺身而出,就前一阶段卡累利阿共和国境内的武装骚乱事件,向国防部展开了直接的炮轰。   这一顿没头没脸的炮轰,显然大出两院以及部长联系会议代表们的意料。此时的国防部长是谁?那是沙波什尼科夫,他是白宫叶氏的人,是叶氏的嫡系,而卡累利阿那一方的代表,则是受到霍多尔科夫斯基控制的。这精彩一幕的出现,令原本意兴阑珊、正抬头数着天花板上灯盏的郭守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看出来了,这次的全会要失控,白宫要失算了。   作为叶氏的嫡系,身为国防部长的沙波什尼科夫,此前一点都没有准备,他万万想不到,一直同白宫保持着良好关系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反水了。而与他的毫无防备相比,卡累利阿的地方代表显然准备充分,他们提出来的相当尖锐,直指军界核心国防部的内在问题,而面对这些问题,仓促应战的沙波什尼科夫根本无法做出从容准确的回答。   为什么说地方代表的权力很大?的确,如果没有全会的召开,这些人什么都不是,他们充其量就是一些有发言权但是没有决定权的小人物,但现在的问题是,全会召开了,这些人聚合到一起了,那局面下一步会朝那个方面发展,就由不得作为会议召集方的中央来决定了。 第二四二章 炮轰牛鬼蛇神   如果是卡累利阿共和国的代表炮轰国防部,是整场会议热烈揭幕的开端,那么接下来达吉斯坦共和国代表向内务部发起的炮击,就成为两个小时会议中的高潮了。   达吉斯坦共和国位于俄罗斯东部,毗邻格鲁吉亚和车臣印古什,这段时间,犹豫车臣的叛乱一直得不到镇压,大批的流民涌入了达吉斯坦,给这里的治安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在那里,犯罪率持续攀升,就拿马哈奇卡拉来说,杀人、抢劫、强奸等暴力罪行几乎每天都要发生数起。当然啦,将这样的事态归咎于内务部,是非常没有道理的,因为如今的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内务部这么一个部门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达吉斯坦的代表们显然不关心这个,他们揪住这一个问题,对巴兰尼科夫所领导的内务部发起一波波的攻讦,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中,巴兰尼科夫俨然就成了饭桶,尸位素餐的恶劣坏分子。看那架势,这家伙不下台,不滚蛋,达吉斯坦就要造反了。   郭守云在会场上做着,看着这一幕幕的精彩表演,时不时的做一些抓耳挠腮的动作,尤其是当那些代表们将桌子砸的“砰砰”作响的时候,他那表情看上去,就更是乐不可支了。   精彩啊,啥叫民主,这就叫民主,白宫不是要民主吗?好嘞,民主来了,来的虽然有点晚,但是却来得很疾,各位部长们坐稳喽,千万别趴下。   沙波什尼科夫可是军中的老牌将领了,他在主席台的质询席位上坐了近四十分钟,被下面一群人七口八舌的一番指责,而且连个还口的机会都没有,想想也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了。而巴兰尼科夫看上去还好一点,他在坐了四十几分钟之后,好歹还能彬彬有礼的走下台,不过即便如此,他那脸色也青的吓人。   整场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其间,除了戈尔巴乔夫的开场之外,这会俨然就开成了批斗会,两个白宫嫡系的部长,被当成“牛鬼蛇神”狠狠批斗一番,搞的是颜面全无、威信无存。而在主席台上,坐在这两人旁边的,是巴卡京与担任俄罗斯国事委员会主席的卢金,这两人显然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头了,因此,在巴兰尼科夫挨批斗的时候,两人不时的抹一把汗,唯恐众代表批判巴兰尼科夫的时间太短了。   两个被揪出来批斗的家伙,都是白宫的嫡系,而发起批斗的,则都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人,在此前,这小子可没在这方面透半点口风,郭守云觉得这里面有一丝不寻常。会议期间,郭守云曾经几次回头打量这个小子,但是他始终笑眯眯地坐在位子上,从他的身上,没有半点不寻常的气息可寻。郭守云也抓住机会和坐在远处的维诺格拉多夫交换了一些眼色,但是对方回报给他的是一脸迷茫与无奈,很显然,他对此也毫不知情。   小霍同志的野心太大了,他这是要出头、要标新立异啊,他要在六巨头中抢坐第一把交椅啊,郭守云心里如是猜测。   “批斗会”进行到十二点整,随着伊凡大钟楼处传来的十二声钟鸣,主席台上的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对于丘拜斯来说,他那颗悬着心总算是落了地。他知道,今天这会议的气氛实在是不同寻常,如果这会照这么开下去,那白宫的权威也别想要了,回头散伙改选得了,当然啦,他想到更多的是,无论白宫也好,维克托他们也罢,大家都低估了几位巨头的野心,这次的苏维埃扩大会议,白宫等于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按照会议安排,中午有一小时的用餐时间,而后呢,与会代表还要休息一个小时,下午的会议,将在两点钟正式开始,并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历时三个小时。   无疑,中午这两个小时,白宫必须抓紧行动了,会议照这样开下去可不行,这上午才只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一个人动手,白宫所操控的两大部门就被打沉了,这剩下的还有五位大爷没动静呢,天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丘拜斯觉得,自己必须约见一下六方巨头,看看他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现在白宫面对的局势是,能妥协的必须妥协,不能妥协的也必须商量着妥协,不然,这次苏维埃扩大会议不仅不能实现白宫的目的,甚至还会将局势进一步恶化。   夹在诸多代表的人群里,郭守云不紧不慢的从大克里姆林宫会场走出来,在走廊里,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貌似悠闲的踱着步子,心里却在“噼里啪啦”的拨动着小算盘。他相信,随着今天上午这戏剧性的一幕,中午这顿饭是肯定吃不好了,白宫的人估计一会儿就会找上门来,而古辛斯基他们,肯定也会过来同自己会面——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做法,就连维诺格拉多夫都不清楚,更何况古、别两人了。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呢,他也必须过来做个解释,不然的话,郭守云决定下午就给他搅局。他不是揪住白宫狠命的打吗?那成,远东的代表就的跳出来指责哈斯布拉托夫抑或是戈尔巴乔夫一方,如果他霍多尔科夫斯基转换了目标,该成打击哈斯布拉托夫,那也成,远东的代表就去攻讦白宫。反正大家就是打对台戏,你想怎么样,我就偏不让你如愿。嘴里说着利益均沾,可背地里却搞这种小动作,那郭守云还能干啊?而从上午的情况来看,郭守云也笃定一点,那就是只要他出面和霍多尔科夫斯基打上了对台戏,那维诺格拉多夫不好说,至少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会立马站到他这边来,那这一场烂仗就有的打了。   “守云老弟,你倒是很悠闲啊。”郭守云这根烟才刚抽了两口,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便一前一后的寻了过来,前者打个哈哈,首先开口说道。   “呵呵,有人忙碌自然就要有人悠闲啊,”郭守云单手抱肩,叼着个烟卷,笑眯眯地说道,“我看两位老大哥不也是挺悠闲的嘛。”   聪明人说话就是那么痛快,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一听这话,就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所作所为,郭守云并不知情了。   “哦,怎么?老弟也不知道咱们的大忙人在忙什么?”别列佐夫斯基扬扬眉毛,似笑非笑地说道。   “嘿,我要说知道的话,那岂不是自欺欺人了,”郭守云吐了一飘忽的烟圈,老神在在地说道,“不瞒两位,我今天早些时候才和大忙人有过一次交流,可惜啊,人家忙什么根本没跟咱透露,我这儿还是一脑袋浆糊呢。”   “这么看来,咱们这位大忙人的野心不小啊,他是想要上位了,”古辛斯基淡然一笑,说道,“怎么样老弟,现在还想帮他一把?”   “还没拿定主意,下午看看再说吧,”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卷竖起来,“噗”的一声吹掉烟头上的烟灰,而后心不在焉地说道。   “嗯,这样也好,那老弟你就拿主意吧,只要我们看到你这边有人动了,我们就动,我们支持你。”别列佐夫斯基咂咂嘴,说道。   “嘿嘿,那敢情好,不过我怎么有种做大头蒜的感觉啊?”郭守云嗤笑一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说鹅大掌柜,我那事你给办的怎么样了?我这儿可还等你的答复呢。”   “那我还能怠慢了老弟你的事吗?”古辛斯基走上前来,他拉着郭守云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尽管去和王安那边接触吧,只要谈妥了,收购就可以进行。美国国会那边肯定是有反对的声音,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里会有更多的人为你说话的。”   “那敢情好,这件事办成了,我可得好好地回报你鹅大掌柜一回。”郭守云笑道。   “回报的话就不用说了,老弟你只要明白咱们应该紧密合作的关系就够了。”古辛斯基笑了笑说道,“而目前呢,咱们必须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大忙人的目的何在,他今天上午玩的这一手有些过火,如果弄不明白他的意图,咱们没准都被他给算计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给他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解释,如果中午这段时间还没信,那下午咱们就唱他的反调,让他什么事都办不成。”郭守云说道。   “嗯,这个办法总的来说还是最稳妥的,”别列佐夫斯基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咱们看情况走。”   三人说话的工夫,大克里姆林宫内的代表们已经陆续离开了,人影一闪间,斯摩棱斯基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他一眼看见了站在走廊角落里的三个人,而后带着那副惯常的笑容,快步走过来。   “哎,三位都在这儿呢,怎么样,中午有什么安排?”来到三人的身边,斯摩棱斯基笑道,“我在对面的百货商场顶楼定了房间,如果几位不嫌弃的话,咱们一块去那坐坐?”   “咱们那位大忙人呢?怎么还不见他出来?”古辛斯基阴沉着脸,问道。   “哦?”斯摩棱斯基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他的心眼可不少,古辛斯基这一句话,他便知道那“大忙人”指的是谁了。   “呵呵,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我也约好了,他们现在正在里面……那个有些争执,”斯摩棱斯基陪笑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先过去吧,他们估计一会就到。”   郭守云同古辛斯基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大家都明白,霍、维两人的争执因何而来,小霍同志这是在玩火,今天中午如果他不把问题说清楚,那接下来五个巨头估计就要联合剿除了他。 第二四三章 春天的真相   莫斯科国立百货商场,又名古姆百货,这家建立于十九世纪末的国有百货,就坐落在莫斯科红场的东侧,与克里姆林宫比邻而居,就是这么一座三层的国立大百货,是全欧洲规模最大的十座商场之一。   由于苏维埃扩大会议的召开,今天国立百货商场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下午五点到晚七点之间处于修业状态,以便为各地前来莫斯科的代表们,提供一个购物、休闲的安静空间。   斯摩棱斯基在商场订的作为,是处在三楼的休闲餐座,其准确的位置,正好是在商场悬空的梁桥上,在这地方,一抬头就是豪华壮观的玻璃天顶,一低头则是位于两层之下的中央大喷泉。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就越是胆小。”尽管整个百货商场已经被克里姆林宫与白宫卫队层层封锁,进出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查,但是到这里就餐,斯摩棱斯基一干人还是带着大队的保镖随从。相比之下呢,仅仅带了一个书记、一个司机的郭守云,就多少显得有些寒酸了,当然,这只是外行人的看法,真正懂行的人才能想到,在这种场合里,带保镖越少的人,才是越有发言权的。   一行人在早就安排还的餐桌前就坐,郭守云瞅着站在十几米外的司机和书记,揉了揉下巴,而后伸手扯了扯斯摩棱斯基的衣摆,笑眯眯地说道:“哎,我说,你这午餐请的可不那么讲究啊。”   “哦?怎么啦,守云老弟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斯摩棱斯基一直都对郭守云有一种畏惧的心里,他听了这话,直觉性的陪笑道。   “那都是跟着兄弟混饭吃的,让人家这么站着不合适吧?”郭守云伸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两个人,笑道,“要不这样,你把经理找来,兄弟我自己掏茶资,让他们再给安排个桌子?”   斯摩棱斯基这个汗劲啊,他心说自个请客请你一个还不行,还得连那些无足轻重的人都算上。当然,他倒不是在乎多掏那几个钱,而是郭守云这话说的太伤人了,这不是当面抽人嘴巴子嘛。   “呵呵,这倒是我的疏忽了。”虽然心里颇觉尴尬,但是斯摩棱斯基可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他知道现在几位巨头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郭守云成为了两股势力之间争先拉拢的筹码,而这几位大爷,他一个都惹不起。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黑色马甲、白色内衬,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红色蝴蝶领结的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她手上捧着一个雪茄箱盒,看样子就知道是来送雪茄的。   斯摩棱斯基趁着这个机会,在女服务生的耳边低语几句,看样子是在吩咐加桌的事了。   “嗯,好烟,正宗的古巴手工货,”从女服务生送来的箱子里取了一根雪茄,别列佐夫斯基先是横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而后淡然一笑,说道,“斯摩棱斯基,听说你最近这两天很是赚了一笔啊,南边那点地方的农工行被你掏空了吧?老实说,敛了多少?”   别列佐夫斯基说的这事,郭守云也有所耳闻,他听说这段时间斯摩棱斯基的首都储蓄正在南高加索一带大肆活动,以联合投资为名,从当地的农工行套贷巨资,而他所投资的项目呢,却是不大的几个小农场。斯摩棱斯基的胆子很小,他平素也就敢玩这一类欺诈贷款的“小把戏”,虽然说榨取的钱财不少,但是实业项目他不干涉及。   “哪有,也就是小打小闹,小打小闹而已。”斯摩棱斯基取了一支雪茄,一边说着,一边欠起身子朝对面的郭守云递过去。   “小打小闹也能敛上二点四个亿,那以后有这样小打小闹的机会,你可别忘了我们啊。”古辛斯基手里拿着服务生递过来的钳子,钳去雪茄烟身上的束装,同时冷笑道。   软弱就要被人欺,这事亘古不变的真理,斯摩棱斯基手上有钱,他可以说是几大巨头中资金实力最强的一个,但是他的胆小懦弱,却成了他最致命的要害,这些不良的家伙,谁都忘不了时时刻刻来捏捏软柿子。可这软柿子可怜吗?那倒不一定,虽然说斯摩棱斯基在眼前这三个人的眼里软弱可欺,但是对那些普通人,他却是一个难以企及的存在。就拿桌边这个女服务生来说,她今天该着倒霉,可以肯定,今天晚上,她就会以某种方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斯摩棱斯基绝对不会允许她活下去。   “我说老兄,你笑话我老土是不是?不知道这东西我吸不惯吗?”面对斯摩棱斯基递过来的雪茄,郭守云没有伸手去接,他朝远处的书记和司机扬扬下巴,说道,“给他们送过去吧,我记得这两个小子都喜欢这玩意的。可惜啊,兄弟我财寡,没那份财力供他们吸这个,今儿就来个借花献佛吧。”   “噢,你不介意吧?”一番话说完,郭守云又瞅着斯摩棱斯基笑眯眯的补充道。   “不介意,不介意,这有什么啊。”斯摩棱斯基吁了一口气,尽管郭守云这一番话让他感觉难堪,可这毕竟也让他躲过了另一边的话头,要不然,古辛斯基的那两句话,他更难应付。   其实呢,郭守云也好,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也罢,他们倒不是说就那么喜欢欺负人,他们之所以要时不时的将斯摩棱斯基捏一捏,那就是为了更好的震住这个家伙。人性就是这么回事,再胆小的人,三天不打他也敢上房揭瓦,所以对斯摩棱斯基这么个财力雄厚的胆小鬼,几位巨头就不得不时时的敲打敲打他,以免他真的跑去上房揭瓦,那事就真麻烦了。   “哎,我说老几位,”等到把斯摩棱斯基折磨够了,郭守云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一边给自己上火,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对今天上这会有什么看法?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到底搞什么鬼?”   “不好说,”古辛斯基吐了一口烟,也许是没过肺的缘故,这烟飘得有点浓,他往一侧躲了躲,而后眯缝着眼睛说道,“依我看,他这是不甘寂寞,要做咱们的领头人啊。他上午搞得这一出戏,看似是在给白宫下绊子,可这实际上,未尝没有对咱们示威的意思。”   “的确啊,”别列佐夫斯基讪讪一笑,说道,“他现在连白宫都不放在眼里,那克里姆林宫更是不在话下,更别说咱们了。”   听这两个大头蒜一口一个“咱们、咱们的”,郭守云这心里就觉得有些好笑,大家什么时候关系走得这么近了?毫无疑问,这一个个的“咱们”就透着一股子离间的味道。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没有他郭守云和维诺格拉多夫,霍多尔科夫斯基绝不敢这么嚣张,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两人合起来,能把他撵狗熊似的撵到北冰洋里去,虽然费点力气但是却绝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因此,郭守云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今天上午搞了这么一出戏,或许有那么点示威的意思,但是却绝不是对着他和维诺格拉多夫来的。至于说他之前为什么没打招呼,那可能就是在玩一手先斩后奏,因为他郭守云尤其是维诺格拉多夫,在性情上都趋向保守,办事不那么嚣横,所以老霍估计是怕他的做法得不到认同,因此才没打招呼。   刚才从大克里姆林宫会场出来的时候,郭守云带着一股气呢,他当时没有多考虑,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他就把其中的缘故猜出了那么几分,所以说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挑拨,并不能在他这得到什么收获。总的来说,联合两弱抵制两强,以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六巨头合作,这一既定的方针,郭守云是短期内不会考虑更改的,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野心大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大过了头那就不太好了,”郭守云叼着烟,目光看着楼下往来逡巡的卫队士兵,嘴里说道,“我考虑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可能想着要通过上午那一番举动,给白宫那些人敲敲钟,告诉他们,时代不同了,他们单方面拿主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做法虽然有些过,但对咱们来说,还是有利无弊的。我现在对他最为不满的,就是这件事提前没有对咱们透过任何口风,这一点很不好,不利于咱们今后的合作。所以说呢,我考虑着,如果他今天中午这两个小时里,不给咱们来个当面的解释,那下午的会议,咱们别想开好了,大家摔盘子扯后腿吧。”   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交换一个眼色,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满意的答复。说实话,之前他们还巴望着霍多尔科夫斯基来做个解释,现在,他们又盼着小家伙不要来了,因为只要那样,下午这一出戏才能唱的出来,现在,他们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期望那种盛况出现了。   就在三个无良的巨头,策划着进一步操控扩大会议的时候,商场外的红场上,上万名云集的群众,正在喊出一阵阵儿齐刷刷的口号,他们在给各地赶来的苏维埃民选代表们助威。今天上午会议中出现的那一幕,已经通过媒体传播开了,而各方代表对两位部长级人物的攻讦,令大部分莫斯科民众欢欣鼓舞,他们感觉到民主的春天真的到来了。而就在这一阵阵的欢呼中,春风得意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笑容满面的维诺格拉多夫,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国立百货商场的正门。 第二四四章 一鼻子烂账   因为位置的关系,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走进商场正门的时候,郭守云第一个看到了他们。   “看,咱们的大忙人这不是到了吗?”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郭守云笑道。   尽管现在不愿意看到的这两个人的出现,但是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还是做出一副“谨慎”欢迎的态度。   “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古辛斯基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句,同时竖起胳膊,朝楼下正在望过来的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你们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大约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相携上楼,前者在距离众人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便大声嚷嚷着说道,“我和维诺格拉多夫还以为你们会在宫门那等着呢,可没想到,你们竟然直接跑到这来了。”   见古辛斯基两人都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郭守云也不言语,他微微一笑,顺手端起桌前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怎么样,上午我安排的那一出戏精彩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对古辛斯基两人的反应毫不介意,他径直走到郭守云右手边的座位上坐下来,而后倾斜着身子,凑到小郭同志的耳朵边上,笑嘻嘻地说道,“你猜猜看,白宫那些大佬们现在是不是在忙着抹汗呢?”   “他们擦不擦汗我不知道,可我这倒是真的抹了一把汗,”郭守云放下手中的杯子,而后瞟了一眼身边这位胆大妄为的家伙,轻笑道,“你没发现吗?这有两位老大哥可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呢。”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然知道郭守云说的是谁,他扭头瞅了瞅古辛斯基,又瞅了瞅另一侧的别列佐夫斯基,随即哧的一声轻笑,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发火的?我这不过是给白宫提个醒吧了,他们这段时间要钱要的有点凶了,那次伸出手来都不是小数目。嘿嘿,虽然说对那些钱我并不在乎,可是这吃亏也要吃到明处,我的告诉他们,要钱,咱们有,但是这钱不是白拿的,而且也不是他们想拿就能拿的,如果拿了钱不办事的话,那我的钱也能把他们的手烧了。哎,我说老几位,我这么做可也是为了大家好啊,这总不能说我自私自利吧?”   “他们要钱你可以不给。”古辛斯基哼了一声,随口说道。   “为什么不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不无讥讽地说道,“我不给总会有人给的,这份好处与其便宜了别人,为什么我就不能把它吃下来?噢,难不成这种事就只能交给你们桥银行来做,而我们伸伸手都不行?”   “现在的问题是,你前一阶段连续三次向白宫提供贷款,这已经破坏咱们之间的规矩。”别列佐夫斯基语气阴沉地说道。   “规矩?什么规矩?谁定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洒然一笑,而后伸出一个手指头,瞄着桌上的几个人,依次点到,“你?你?还是你……”   郭守云看他那手指头挨个人头的点过来,这好不好的就要戳到自己脑门上了,因此一伸手,将那雪茄钳子从斯摩棱斯基面前抓了过来,拿在手里钳的嘎嘎作响,那意思就是警告霍多尔科夫斯基,他要是敢把手指头戳过来,那就等着挨钳吧。   不过郭守云显然考虑太多了,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手指只点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中,自然不包括与他同一阵营的维诺格拉多夫和郭守云。   “所谓规矩,无非也就是人定的,而且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这规矩自然就得改,你们说是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明显猜到了郭守云的意图,他说了这么一番话,随后扭过头来,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雪茄钳子,笑咪咪地说道,“我说守云兄弟,别摆弄这个,怪吓人的。”   “知道吓人就好,你老小子嚣张没关系,可千万别嚣张到我的头上来,否则别怪俺不客气。”郭守云脸上笑意盎然,心中却想到。   “那照你的意思,今后咱们六个人里,就要由你来做主喽?”古辛斯基不怒反笑,他说道。   “怎么,你这算是提议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来了个针锋相对。   “如果是我提议的话,那这辈子你也别想轮上了。”古辛斯基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呵呵,这东西能靠轮的吗?应该是靠抢的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嗤笑道,“当初你和鲍里斯不就是那么抢的吗?”   这饭局还没开呢,仗先打起来了,一桌上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是那火药味,却浓烈的吓人。   作为东道的斯摩棱斯基坐在一边,心中暗暗叫苦,他瞅了瞅一直坐在旁边笑而不语的郭守云,心里琢磨道:这个黄小子真是个灾星,以前没他的时候,五个人到哪都和和气气的,而今他一来可好,每次会面就没有不打的时候。   虽然心里这么说,但是斯摩棱斯基也知道,六人之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那不为别的,就因为由于郭守云,原有的势力组构情况发生了变化,强者不再强,弱者不再弱,在这种情况下,新一轮的利益分配结构,势必要重新进行整合。而既然涉及到了利益的分配整合,那就少不了争斗,这是显而易见的。   郭守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把弄着雪亮的钳子,耳朵里听着两方巨头唇枪舌剑的互斗,这心里别提多滋润了。就在他这滋润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脚底下有人在踢自己的鞋子,他想也没想,顺腿就一脚踹了回去,而后才抬头朝面前的众人看去。   不用说,这倒霉的就是斯摩棱斯基了,今天他可是东道,大家伙坐着快四十分钟了,光顾着吵嘴了,这酒宴都还没点呢,眼看着再有一个多小时,下午的会议就要揭幕了,如果继续吵下去,那午餐都别吃了。   在这个当口上,斯摩棱斯基是不敢说话的,而他对面的维诺格拉多夫,又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因此,他只得求助于郭守云,希望这位远东霸主能够站出来说句话,劝劝三个吵嘴的大爷。可话说回来,在桌面上斯摩棱斯基又不敢说,他只好在桌子下面搞些小动作,于是乎,就挨了郭守云这么一脚。   郭守云踢了人,一抬头,正好看见斯摩棱斯基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分明带着几分央求。   老实说,郭守云对这位巨富真是有这几分的同情,他手底下钱那么多,这胆子哪怕是大上那么一点,眼前这几个人恐怕也都不敢去动他,好家伙,上万亿的储蓄款,那要扔出可以砸死一片人的。可惜,人的命天注定,他斯摩棱斯基就是这么个性格,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的胆子,并不单纯取决于财产的多少。   “咳!”一声干咳,郭守云将手中的雪茄钳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而后看也不看正在吵嘴的三个人,自顾自的嚷嚷道,“肚子饿了,吃饭!”   “啊对,点餐,点餐,人呢,人都死哪去了?!”就着郭守云这句话,斯摩棱斯基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蹿起来,扭头朝躲在远处的服务生们喊道。   “守云兄弟,”古辛斯基一脸愤愤地说道,“你认为咱们六个人之间的合作,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有,当然有。”知道今天这一场争端自己是无法置身事外的,更何况郭守云也知道,这个霍多尔科夫斯基是该挨挨敲打了,不然他的野心将会日趋的无法控制,将来说不定就威胁到自己的利益。   “咱们刚不是说好了嘛,如果大忙人不给个合适的解释,那几天下午咱们就给他看场戏,让他知道什么叫糊涂烂账没法算。”郭守云伸手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   霍多尔科夫斯基虽然年轻,但是他的心思却很密实,他一定就知道郭守云对自己不满了,如果说这事摆不平,他今后的日子注定不好过。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嚣张,是自傲,可是他并不自大,他明白自己今天所能倚重的是什么,如果郭守云倒向古辛斯基他们,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守云老弟,咱们之间有什么糊涂烂账啊?”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支递给郭守云,而后又亲自拿了火机给他点上,这才笑道,“我知道,今天上午这事我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兄弟你也想想,如果我提前跟你与维诺格拉多夫打了招呼的话,你们能让我这么做吗?可这事要是不做,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抬起头来面对白宫呢。说句最诚的话,我这绝对不是单为自己考虑,如果不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我犯得着冒这么大风险吗?”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无疑证实了郭守云此前的猜测,这小子是在玩一手“先斩后奏”啊。   “当然,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思和苦衷,”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可是有一点老哥你得记住啊,咱们六个人可是一条船上的,这不管离开谁,剩下五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次你撇开大家伙的,自己强谋出头,这不过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反正事实是摆在这了,你不能否认吧?” 第二四五章 没辣味不行   “不否认,不否认,”霍多尔科夫斯基知道,郭守云这明里是在替古辛斯基他们说话,可是这背地里,等于是要把他上午所做的那事抹过去,“抹过去”等于什么?毫无疑问,那等于是造成了“既定事实”,而现在他霍多尔科夫斯基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既定事实,有了它,他就等于是六人中某种程度上的领头人了。   “哼哼,不否认就好。”郭守云淡淡地哼了一声,而后也不说话,就那么将服务生刚刚拿过来的杯子抓起来,放在面前晃了晃。   “来,把酒给我,”霍多尔科夫斯基心领神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刚刚打开红酒酒塞的服务生说道,“今天这午餐呢,倒酒的事就是我的啦,嗯,权当是我霍多尔科夫斯基给大家赔罪吧。”   他这么说着,将酒瓶接过来,先是斟满了郭守云面前的杯子,而后绕过另一侧的维诺格拉多夫,径直走到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中间,一面给两人倒酒,一面笑道:“今天上午的事呢,是我做的不对啦,没有考虑大家的想法。不过呢,过去的事情毕竟是过去了,咱们喝了这杯酒,就把上午的事情揭过去,两位意下如何?”   “就这么简单?”古辛斯基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语气冷淡地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正在给斯摩棱斯基倒酒,他闻言之后,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你要怎么样?”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郭守云一看,这还要继续吵下去,忍不住皱眉插口说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这都吵了快一个小时了,老几位就不觉得烦?”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等几个人做出反应,就那么端着杯子站起身来,比划一个手势说道:“来,咱们先喝了这杯酒,这可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亲自给倒得,今天不喝以后机会就少了。至于说鹅大掌柜和鲍里斯,你们放心,咱们这事不算完,一会儿呢,咱们心平气和的谈,我相信总有一个办法能让两位老大哥消气的。”   听了郭守云的话,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脸色稍缓,大家都是聪明人,谁说句什么话,对方基本上都能猜到用意。两人明白,郭守云挑在这个时候说这么一番话,那多半就是要帮他们解决一个问题了——“莫斯科之声”电台的问题。   “好吧,既然守云老弟这么说了,我没什么意见。”古辛斯基端起面前的酒杯,随口说道。   “喝酒!”别列佐夫斯基说得更简单,就那么一个单词。   这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为维诺格拉多夫斟满了酒,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鲜红的酒汁,而后单手举起来,笑眯眯地说道:“来,为了咱们今后的合作更加顺利,干杯!”   这开头就不顺利,那“更加”从何而来啊?   郭守云心中暗笑,却也跟着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开席酒算是喝下去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正宴”了。郭守云看着服务生们往来穿梭,将大大小小的餐盘送上来,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有件事我这段时间一直想跟各位说一说,只不过就是没抓到机会。”   “什么事?”霍多尔科夫斯基端着一个小瓷碗,用银色的汤匙在桌上那份红菜汤里舀了两勺,而后将一块切成片状的黑面包扯成小块,一块一块的泡进汤里。这人的喜好,是不因身份地位以及财力的变化而彻底改变的,就像郭守云,他不抽雪茄却抽很大众化的卷烟,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呢,他有一个很特殊的习惯,那就是钟爱普通的红菜汤和黑面包,而且最喜欢泡着吃。   “我要向美国那边投资,准备收购他们的王安公司。”郭守云用叉子挑了一片俄式小煎饼,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随口说道。   这件事情,在六个人里只有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知道,其他人对此一概不知。   “哦,那可是需要不少的资金啊,”维诺格拉多夫讶然道,“而且美国人奸猾似鬼,他们只想那别人的好处,却一点血都不打算放,守云老弟要收购王安,美国那边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吗?”   “只能说是差不多了吧,”郭守云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瞟了古辛斯基一眼,笑道,“有那么个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缺资金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凑点,多了不敢说,帮你全资收购王安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说美国人那边,我也有些门路,上院的路子不好走,但是咱们可以走下院,毕竟美国人的两院不分家嘛。”   “嗯,这倒是,如果守云兄弟真的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也可以帮些忙,”斯摩棱斯基也说道,“我的首都商业银行,和华尔街那边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大忙不敢帮得上,帮些小忙还是不成问题的。”   瞅瞅,瞅瞅,什么叫人多好办事啊?郭守云琢磨着,如果大家真这么给面子,那他收购王安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美国政府那边的意见再不一致,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硬驳了在场这几个人的面子吧?那他们以后在俄罗斯搞风搞雨还指望谁啊?   “几位老哥的好意我心领啦。”郭守云知道,如果他要向外投资,那在座几位肯定都会帮忙的,这倒不是说他郭守云有多大面子,而是出于大家的利益考虑。话说,现在谁不盼着他这汪祸水赶紧流到别人田里去啊。   “如果将来有需要各位帮忙的地方,我是不会客气的,”郭守云笑道,“而老几位也别嘴上说的痛快,到时候甩手不管啊。”   郭守云的话,引来几个人一阵儿哄笑。而对于古辛斯基来说呢,他知道郭守云选在这个时候挑明收购王安的事情是为了给自己上个缰绳,那意思“你得抓紧点,不然有些事情不好谈了。”   “其实呢,我收购王安公司,与在座几位都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啦,与咱们今后的合作,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牵扯。我今天要拿出来说的一件事,是关于咱们鹅大掌柜和鲍里斯老哥的,他们有些事情,需要咱们搭搭手、帮帮忙。”   “哦?”一听郭守云这话,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了,他看了看郭守云,心里猜测这位老弟是不是在态度上有了什么转变了,不然他为什么要给古辛斯基两人帮忙啊?   “什么事?说来听听。”维诺格拉多夫面带微笑,看似毫不经意地问道。   “是这样的,”郭守云看都看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笑道,“咱们都知道,鹅大掌柜与鲍里斯老哥在电视六台的事情上有些纠葛,而前两天呢,两位老哥达成了妥协,鹅大掌柜打算拿下目前的‘莫斯科之声’电台,同时抛出电视六台的股份。毫无疑问,这样一来,咱们六人之间所各自存在的矛盾,就能够得到进一步化解了……”   “好啦,我明白守云老弟的意思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抢着说道,“就我所知,白宫现在还没有将‘莫斯科之声’电台转向私有化的意向,而咱们要想帮上这个忙,那就必须向白宫施加压力。这个压力怎么施加呢?毫无疑问,那就要冻结他们的贷款。所以呢,你们的意思应该是针对着我来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被霍多尔科夫斯基打断话头的郭守云,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快,他把脸一沉,也不说话了,就那么低下头去咬自己面前的小煎饼。   “呵呵,我看你有些误会了,”维诺格拉多夫感觉到了这一瞬间气氛的变化,他打个哈哈,说道,“守云的意思应该是让咱们联合起来,一起去与白宫进行协商,看能不能把这个‘莫斯科之声’电台的私有化事项,尽早的提上日程。至于说你向白宫提供的贷款,守云老弟并没有打算去干涉。是吧,守云老弟?”   “嗯,今天这小煎饼的味道不错,”郭守云在圆圆的小煎饼上咬了一口,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放上点姜末、葱泥之类的就更好了。这煎饼嘛,就得上点辣味,不辣就不开胃了,吃多了容易顶。”   郭守云这抽冷子岔开了话题,桌上几个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五花八门。斯摩棱斯基脸上那种局促不安的表情再次出现,估计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跟这几位大爷同桌吃饭了,不然的话,非得了心脏不可。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倒是一脸的坦然,从他们的眼睛里,甚至能看到一些幸灾乐祸的神采。霍多尔科夫斯基呢,一脸的阴晴不定,很显然,他的心里也不平静,瞎子都看出来,郭守云对他很不满,而旁边的维诺格拉多夫似乎也是如此。   “呵呵,不就是‘莫斯科之声’电台嘛,”避开维诺格拉多夫狠狠瞪来的眼神,霍多尔科夫斯基揉揉鼻子,颇有几分尴尬地说道,“咱们大家毕竟是合作的关系,那守云兄弟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了。我给白宫的三批贷款,现在头批已经拨过去了,剩下两批的拨付工作,我马上停下来,咱们……”   “可别,”郭守云三口两口将小煎饼咽进肚子,而后将围在胸前的餐巾一扯,挺身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哥你自己的生意,自己拿主意就好了,千万别理会我们的意见,自己的路嘛还要自己走,当然,责任也要自己背。”   这一番话说完,郭守云将餐巾朝桌上一扔,连句告辞的话也不说,就那么施施然地走了。 第二四六章 你们都是疯子   宴会上的隐性谈判又一次谈崩了,六巨头在一切的时候,根本就达不成任何形式的合作,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把所谓的“精诚合作”时时挂在嘴边上。   郭守云在餐桌上就吃了一个俄式小煎饼,那玩意根本就挡不了什么饥饿,当然啦,在表面上看,他是负气离席的,但是实际上呢,他这肚子里虽有一丝的不悦,却绝对到不了摔桌子走人的程度,他有自己的考虑。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家伙太嚣张了,虽然说与他还有维诺格拉多夫之间的联盟需要维持下去,但是郭守云觉得,自己也应该给他上点颜色了,不然的话,以后他没准就要发疯。   从国立百货商场三楼一路下来,郭守云的心里就做好了打算,今天下午这场会上,他就要给霍多尔科夫斯基下下料子,反正远东那些代表们一上午都没找到发言的机会,今天下午说不得就要露露脸了。郭守云是这么想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次要不服软,那接下来的几天就有事干了,什么狗屁的苏维埃扩大会议,大家什么事也别想坦诚,凑到一起打罗圈架吧,反正郭氏集团的利益点就在远东,会议成功不成功,都没有多大影响。   “你们吃饱了吗?”下到一层楼梯拐角的时候,郭守云停下脚步,对跟在身后的司机与书记说道。   “哪吃的饱啊,我们那边的东西才刚端上来,就看着好看,可惜,连尝都没尝着。”司机就是郭守云在远东的专用司机,有他在身边习惯了,郭守云不想换人,所以这次来莫斯科,就把这小子带上了。   “别说的那么没出息,”郭守云笑了,他做了个要伸手打人的动作,笑骂道,“这样吧,波拉尼诺夫,你在商场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填肚子的东西,多少带上点,我这顿饭也没吃好,没准下午不到散会就饿了。”   “别啦,还是我去吧,先生身边不跟个有用的人可不行。”司机倒是很懂事,他知道这个波拉尼诺夫不仅仅是个出色的速记官,而且还是原安全委员会第二总局的内卫精英,那一手枪法虽不敢说百发百中,但百发九十种估计不成问题。   “嗯,快去快回。”郭守云也不说给人家钱,就那么腆着脸地说道,“我们在门口等着你。”   做为郭守云的司机,自然不会在乎那点买零嘴的小钱,毕竟一个月上万块的收入,他也算得上是全苏联天字第一号的司机了。   “波拉尼诺夫,上午的会议记录做得怎么样?”等到司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郭守云一边迈步朝楼外走,一边随口问道。   “扯皮,没重点,省略了。波拉尼诺夫这个人……怎么说呢,很酷,人长得很帅,整天一脸的冷漠,最要命的是,惜字如金,俄语差一点的人,估计都听不明白他说什么。”   “嗯,那我看你这两天恐怕要无事可做了。”郭守云也不介意,他淡然一笑说道。   “那就回远东,很无聊。”波拉尼诺夫跟在郭守云身后,耸耸肩说道。   “回远东?哪有那么便宜的,”郭守云笑道,“再者说了,以后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这个专职的书记官,也要早一点学会适应才行。”   说话间,两人来到商场的正门门口,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蓝色的代表证,随手别在胸前,正准备推门出去呢,却发现明镜的玻璃旋门外,面色铁青的丘拜斯,正在几个人的护卫下大跨步的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你们的聚餐这么快就结束了。”丘拜斯显然也看到了郭守云,他脚下不停,快步来到旋门门边,一伸手,推着玻璃门就转了进来,而后一见郭守云的面,就哑着嗓子说道。   “是啊,你来的有些晚了,不过或许还能捡上一点残羹冷炙。”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笑。”丘拜斯的表情非常严肃,想想这也很自然,一直以来,这老头都是白宫方面负责与几位巨头联络的专人,如今,巨头这边出了问题,估计他在刚才的一个小时里,也没少挨训。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想要什么?”站在郭守云的面前,丘拜斯语气不善地说道,“这么闹下去的目的又是什么?都说出来,咱们能谈就谈,不能谈就各自想办法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   “我说,你好像搞错了吧?”面对暴怒的丘拜斯,郭守云一点都不紧张,他很轻松地笑了笑,说道,“现在不是我们想要干什么,也不是我们想要什么,而是有极少数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不瞒你说,刚才我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很遗憾,谈崩了。”   郭守云说到这里,还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郭守云不是善人,能有机会挑拨一下白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关系,他是很乐意做一下尝试的。   “你是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丘拜斯显然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脸上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   “千真万确,”郭守云说道,“不过那只是上午而已,现在的情况变了,饭桌上谈不拢的东西,我们现在就要拿到会议上去办了。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提醒你老哥一句,今天下午的会议,最好别让重量级的人物出席了,否则的话,那结果就很那说了。”   “你们想干什么?”丘拜斯的眉头攒的跟麻花似的。   “很简单,今天下午他批谁,我们就挑另一方来批一批,如果按照上午的趋势,你就有福了,但是如果他转了风向,嘿嘿,后果你应该知道了。”郭守云说的很轻松,但是丘拜斯这听的,却感觉眼皮发跳。他忽然意识到,白宫这次召集苏维埃扩大会议的决定是错误的,他们这些高居中央的政客,被几个操纵经济的巨头当枪使了。现在白宫所面临的局面,那就是一个骑虎难下,如果六大巨头借此机会大肆抨击白宫各部委的领导人,那么势必造成的结果,就是以叶氏为首的白宫将会丧失大批的民意支持,而这将直接影响到后续的全国大选。   几匹性烈的骏马带上辔头,那才能成为千里良驹,而要是摘掉了辔头,那就是害群之马,如今这一场苏维埃扩大会议,等于是人为的解掉了几匹烈马身上的辔头,那么结果将会如何?丘拜斯这心里是哇凉哇凉的啊。   “没有一个和解的办法?非要闹得不可……”丘拜斯感觉很头疼,他还试图做一些劝解工作。不过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得商场大厅里“呯”的一声脆响,仔细一开,感情是一个瓷盘从楼上跌落下来,在一楼喷泉的混凝土石台上摔了个粉碎。   这瓷盘从何而来,那自然不用说了,因为泳池顶上的那条走道,便是郭守云刚才用餐的地方。   “你也看到了,要不要上去劝说一下?”郭守云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耸耸肩膀说道。   丘拜斯看看那一地的碎瓷片,再抬头看看楼上那条走道,最后又瞅瞅一脸怪异表情的郭守云,好半晌,才一跺脚,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你们全他妈是疯子!”   骂完了这句话,丘拜斯也不上楼了,也不理会郭守云了,自个就那么一转身,怎么进来的怎么走了出去。   郭守云被骂的一愣,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扭头看了看波拉尼诺夫,而后揉着鼻子讪笑道:“这人……真没礼貌。看到没,这就是咱们走民主道路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政府官员的个人素质亟待提高啊。”   “是,先生有理。”波拉尼诺夫嘴角抽搐着,却仍旧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有了门口的这一番耽搁,进去买东西的司机也提着一个大袋子走回来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从商场里走出来,沿着密布警卫的通道朝克里姆林宫的方向走去。   此时,莫斯科红场上游行集会的人仍旧没有散去,看到郭守云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些游行的群众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至少没有上次郭守云来莫斯科时的那种喧嚣咒骂了,很显然,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郭守云的形象在前一阶段远东商业银行的坚挺中得到了公众的部分认可。   郭守云三人沿着走道一路穿过红场,在即将进入克里姆林宫东侧大门的时候,一个窈窕的女人身影,突然冲过专门为场外记者准备的黄色警戒区域,大跨步的朝郭守云冲过来。   这一突发性的事件,把遭遇过两次刺杀的郭守云吓了一跳,而跟在他身后的波拉尼诺夫显然反应相当敏捷,他在女人跨过安全线第一步的时候,已经迈步窜到了郭守云的身前,而一把不知从那里掏出来的手枪,也悄无声息的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对与郭守云和波拉尼诺夫来说,他们的反应显然是多余的,那些守卫在走道边上的克里姆林宫内卫可不是吃素的,那女人才冲出来两步,就被一名内卫士兵拦住了。生硬的步枪枪托,一下子砸在女人的后腰上,将她结结实实的撞翻在地,随后,又是一名穿着军大衣的卫兵上前,像抓小鸡子似的将女人从地上提起来,扯着就往安全线后面推。   “郭先生,你还欠我一次专访呢!”那女人也够“凶悍”的,被两个卫兵揪着她还不老实,兀自一边挣扎一边嚷嚷道。 第二四七章 霍尔尼科娃   “唉,放开她!”听到女人的喊声,郭守云的脑子里灵光一下,他想到这个作风冒失的女人是谁了。   话说他前一次来莫斯科的时候,那次的目的就是为了向白宫示威,同时呢,也是为了迎娶妮娜回远东。为了给他的莫斯科之行造势,维克托专门在莫斯科找了一个很出名的记者,原本的打算,是给郭守云做个专访的,扩大一下的他的知名度,但是后来因为出了变局,郭守云匆忙潜离莫斯科,那场许下的专访也不了了之了。   从上次前往莫斯科到现在,时间相隔的并不算久,郭守云也还记得这些事呢,而这个突然跳出来冲击警戒线的女人,毫无疑问,肯定就是当初那个漂亮妩媚的记者小姐了。   想起这些,郭守云感觉有些好笑,他琢磨着这女人胆子还真是不小,当初自己受千夫所指,她敢跳出来给自己说话,而今呢,自己地位高高在上,出入都有大批随从,而她呢,竟然跑出来冲击克里姆林宫卫队的警戒线。这女人还真是有点意思——可她叫什么来着?郭守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这女人好像是塔斯社的,而且当初也帮了自己不小的忙,可是这名字……   心里想着这些,郭守云推开挡在身前的波拉尼诺夫,而后快步走到前面,制止了两名正将女人朝警戒线外拖拽的卫队士兵。   “一场误会,这位是我的朋友。”站在两名卫队士兵的面前,郭守云伸手扶住女人的胳膊,笑道。   两名士兵回头看了看郭守云,而后犹豫了一下。老实说,别管是谁的朋友,硬闯这个卫队警戒线也是一款罪行,重罚谈不上,可至少要交给安全部门,以便对其身份做出严格的调查。但是话说回来,郭守云的身份不是一个“谁”字就能解决的,作为克里姆林宫的卫队士兵,眼前两人都知道出席会议的代表中,什么人是最不能招惹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事往小里说,那就要打铺盖卷走人,往大里说,那这小命都很难保得住。   两名士兵犹豫了六七秒钟的时间,随后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就那么把身子一挺,给郭守云行了一个礼,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   “远东代表郭守云先生关切新闻自由,注重民权意识的彰显,”就在士兵退到一边的同时,刚刚整理好身上衣物的女人,轻声笑道,“这可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宣传素材,嗯,而且还贴近时下的舆论引导方向。”   “哦?”女人三言两语将郭守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这算是演的哪出啊?”   “郭先生难道不知道用‘你’来称呼女士是很不绅士的吗?”女人一伸手,老实不客气的挽住郭守云的胳膊,同时语气亲密地说道,“怎么,是不是忘记我的名字了?”   “呵呵,这个……”郭守云揉揉鼻子,不无尴尬地说道,“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咱们不妨重新认识一下。”   “当然不介意,那是我的荣幸,”女人用左臂紧握着郭守云的胳膊,同时伸出白皙纤细的右手,笑眯眯地说道,“原塔斯社一线记者,如今的‘进步日报’独立撰稿,霍尔尼科娃,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米沙。”   “噢,米沙小姐。”郭守云这才记起来,人家的名字叫霍尔尼科娃。   “先生,这里谈话不方便,进去吧。”这时候,站在后面的波拉尼诺夫上前一步,凑到郭守云的耳边说道。   对于波拉尼诺夫所说的,郭守云自然也能意识到,从刚才霍尔尼科娃站到自己身边那一刻起,这四周“嘁哩喀喳”的相机抓拍声就络绎不绝,像他这么个公众人物,丝毫的绯闻,都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当然啦,对于这些东西,郭守云并不介意,如今的俄罗斯正在大谈性解放,年轻一代把这东西同西方民主直接挂钩,因此绯闻之类的东西对于他这种年轻的商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绯闻就接连不断,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年轻人群体中获得的支持率很高——好色乱交固然要不得,但是偶尔无伤大雅的绯闻,却是一种亲和力的体现,因为人们能够从中直接感受到这一类公众人物的人性,他们会发现这一类高高在上的人,其实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米沙小姐,如果你觉得风头出够了,不介意换一个地方聊一聊吧?”郭守云在身材上,比这个身材修长的霍尔尼科娃还矮了一点,因此他不得不凑到人家身边去说话。   老实说,这段时间霍尔尼科娃过的有些凄惨,《进步日报》是什么玩意啊?三流的小报,而且还是刚刚开办的,总发行量不到五万份。这次苏维埃扩大会议,《进步日报》连个现场采访的入场券都没拿到。而这次霍尔尼科娃之所以玩了如此冒险的一手,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报社的股东们给了她一个承诺,如果能够拿到第一手的消息,哪怕是一条,董事会也会划给她百分之十的报社股份。报纸是小报,但是能拿到百分之十的股份,也足以解决霍尔尼科娃目前生活上的困难了,更何况她本来就要借此机会同郭守云建立进一步关系的。这年头全俄经济凋敝,普通人要想谋个出路可谓难于上青天,对于身材容貌出众的霍尔尼科娃来说,她要是想过上舒心的日子倒也不难,毕竟她的身体就是最佳的竞争武器。可是这女人从小就很有野心,她的愿望是做一个世界知名的记者,而不是一个整天躺在床上供男人玩乐工具。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霍尔尼科娃都在打郭守云的主意,她在被塔斯社除名之后,就去过一次远东,一方面想要见见郭守云,一方面呢,也想加入他的远东传媒。但是这玩意怎么说呢,女人长得漂亮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远东有莎娜丽娃和尼基塔、拉丽萨坐着,她这个狐媚的女人,就别想凑到郭守云身边去,尼基塔用一张十万卢布的票据,就把她打发了。而那张票据呢,却被霍尔尼科娃撕了个粉碎,毕竟她志不在钱,而且她还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这次好了,郭守云来了莫斯科,而那几个该死的女人都没跟过来,霍尔尼科娃找到了机会,她要不择手段的扒上这棵“大树”。   “当然不介意,”霍尔尼科娃紧紧挽住郭守云的胳膊,好像唯恐一松手这大活人就会飞了似的,“不过我希望那地方是大克里姆林宫的会场,而且我还有两个助手在外面。”   霍尔尼科娃说着,又伸手指了指警戒线外围的两个中年人。   “呵呵,那两位是你的助手?”顺着霍尔尼科娃手指的方向,郭守云朝两个因激动而面色涨红的中年人看了一眼。老实说,虽然这两个人穿了记者常备的多功能采访马甲,但是郭守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绝不是干记者这个行当的,他们更像是小财主。   “至少今后几天是,”霍尔尼科娃性子倒是很开朗,她凑到郭守云的耳边,吹气如兰地说道,“其实,那是我的老板,郭先生帮帮忙吧。”   说实话,郭守云现在倒是没对身边这个狐媚女人动什么歪念头,他很乐意给人家帮帮忙,毕竟人家曾经也帮过他。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郭守云笑着说了一句,而后扭头对波拉尼诺夫吩咐了两句。   要随便带几个人进克里姆林宫,那是不可能的,郭守云本事再大,也必须按规程来。霍尔尼科娃和她的两名“助手”,由于没有宫内办法的出入证以及扩大会议筹委会所下发的采访证,因此要想进入宫内,就必须接受防卫官的一系列审查,这里面包括身份的核对、验审以及随身携带物的盘查。   幸好的是,郭守云并不急着去大克里姆林宫,因为他要等,等到会议正式开幕之后再过去,不给霍多尔科夫斯基预留求和的时间,在他看来,这场烂仗必须打,不打老霍就记不住教训,他今后会更加嚣张。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郭守云亲自陪着霍尔尼科娃做了入宫的验审,有不少能够简化的手续,也就统统简化掉了,不然的话,这三个人恐怕只能赶上明天的会议了。   而郭守云的这一做法呢,显然让两位《进步日报》的股东产生了误会,作为传媒人,他们虽然没干过记者的行当,但却知道郭守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家伙,远东实际意义上的霸主啊,前阶段,声名显赫、家资百亿的古辛斯基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之前,大家都知道霍尔尼科娃与郭守云有些联系,毕竟这女人之所以被塔斯社除名,并封杀了一段时间,其根本原因就是她做了倾向于郭守云一方立场的报道,可大家不知道的是,这女人竟然和郭大贵人走得这么近,这个……这个问题看来值得董事会慎重研究一下了。   媒体嘛,什么叫媒体?媒体靠什么生存?毫无疑问,媒体的生存,就要靠准确及时的新闻播报。而一个第一手的、独家的报道,可以让一个原本不起眼的新闻机构名气大增,那随之而来的,就是销售量的大增,影响力的扩散,大批广告商的资金投入。第一手的、独家的报道从何而来?毫无疑问,要靠大牌的记者,而记者又如何成为大牌?毋庸置疑,靠关系。一个没有关系的霍尔尼科娃,充其量就是长的漂亮,可以让男人眼前发亮的女人,说她是记者她也算是,可要说她不是,那也未尝不可。但是现在……她显然是了。 第二四八章 全会上的民主复兴   有了郭守云的帮忙,霍尔尼科娃拿不拿采访证已经无关紧要了,她与报社的两位股东,很如愿的在会场后方的记者席上得到一个宽敞的位置,而他们带来的采访机,也堂而皇之的放到了主席台的发言席上。   不得不承认,霍尔尼科娃是一个很有眼光的女人,她从前一次郭守云来莫斯科的时候,便盯上了这个男人,而如今她的这一番举动,又将自己朝成功的道路上推进了一步。世界上越是黑暗的地方,越具有舆论报道的价值,而跻身在一个操纵黑暗的人身边,那无论是多么不具备新闻敏感度的媒体人,都可能成为享誉世界的“名记”。也许对于如今霍尔尼科娃来说,她自己都想不到这一步走的有多么关键,但是当半年后,她以第一位深入报道朝鲜现状的国际记者身份,登上普利策国际报道奖获奖名单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明智。   有美女陪在身边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那么一晃眼的过去了。   在霍尔尼科娃的陪同下,郭守云与两点整的时候,步入了大克里姆林宫会场,而此时,主席台上的与会官员已经系数就坐了,各方代表也都准备好了新一轮的战役。   在走进大会议厅的那一刻,郭守云一眼就看到了使劲朝他打眼色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不过他没有理会,全当什么都没看见,就那么和霍尔尼科娃说了两句话,而后自顾自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下午会场的气氛显然与上午不同了,这会场其实就是一个圈子,圈子内呢,消息流通的很快,而圈子外面,则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变化。中午六巨头谈崩的消息,瞒不住在场这些各州的苏维埃代表,他们虽然知道的不太相信,但也听说郭守云负气离席,别列佐夫斯基大怒掀桌的小道消息。这种消息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是风向,风向变了,如果态度立场再不分清楚,那是要被大风卷走的。受这一“利好消息”的影响,今天下午的会场上异常安静,各方代表坐的是泾渭分明,而且谁不跟另一阵营的人交谈,甚至连基本礼节性的微笑都免了。   主持会议的,仍旧是丘拜斯,尽管白宫有两三个部长以种种理由为借口缺席了,但是他是躲不过去的,谁不来他也得来,不然这会没法开了。但是丘拜斯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这个会议主持是来了,可这会照样开不下去。   在丘拜斯长达三分钟的序辞讲完之后,按照会议的规程,是由央行方面的主要负责人上台,一方面阐述央行近一段时间的大政方针以及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工作方向,另一方面呢,也要接受苏维埃代表们的质询。   央行负责人的讲话持续了二十五分钟,随后,也就到了苏维埃代表们质询的时候,极其怪异的一幕出现了。   冷场!彻底的、赤裸裸的冷场!   整整十三分钟的时间,上千人的大会场上,除了记者们“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咳嗽声之外,别说是来自苏维埃代表们的质询了,连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没有。   央行的负责人,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发言台上,眼巴巴的瞅着台下那些始终保持缄默的代表们,那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一点,有时候被人群起而攻也是幸福的。   面对十三分钟的会场静默,到场的记者们疯狂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纷至沓来,而其中最可靠、最受公认的一种,就是:苏维埃代表们在用静默的方式,同克里姆林宫权力层对抗,这是一种虽然无声,但是却最为激烈的对抗,是民主自由与腐朽专制之间的对抗。   随着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流逝,红场上云集的示威者也越来越多,为了体现民主思维,这场扩大会议是安排了现场直播的,那些关心时政的人,能够第一时间得到媒体从会场发来的消息。当然,这些消息都经过人为加工的,那些新闻播报员显然在猜测方面加了太多水分,他们将苏维埃代表们抗议的矛头,直接导向了岌岌可危的克里姆林宫,至于说上午白宫遭受代表们谴责的事,却是没有人会再提了。   静默三分钟,会场的记者沸腾,静默十三分钟,那就是整个莫斯科的沸腾。无数的人流,从莫斯科的各个角落涌向红场,原本一两万人的示威人群,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飞速膨胀,一直扩到了六七万人。他们高举着各种各样的条幅,高呼着各式各样的口号,给静默中的苏维埃代表们打气,支持他们在这条抗争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俄罗斯独立万岁!”   “民主自由万岁!”   “坚持,我们在你身后!”   ……   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支持苏维埃代表就是支持他们自己,这一场无声的抗争,就是他们自己的抗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通过对这些代表的支持,他们这些普通人也算是参政议政了。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站在这些代表身后的,并不是他们这些人,他们起不了任何作用,真正站在这些代表身后的,是六个贪心不足的巨头。   霍多尔科夫斯基很聪明,他知道今天中午得罪了郭守云,这事没解决,下午的会上他就捞不到任何便宜,可以预见,只要他的人一冒头,会场上马上就会热闹起来。因此呢,他想了一个办法:你们不是照我来吗?OK,下午我的人一语不发,让你们找不着打击的靶子。等下午这会结束了,那有一晚上的时间呢,他霍多尔科夫斯基大可以趁这个时候忙碌一番,给郭守云认个错,让他泄了气,大家达成一个共识,有什么大事明天会上也可以继续谈嘛。   就这么地,霍多尔科夫斯基以及他所控制的苏维埃代表保持了缄默,今天下午对他们来说,唯一的事情就看戏,绝不上台表演。   结果他这一个决定引来一连串的反应,郭守云这边等着他冒头然后下锤子呢,古辛斯基他们则在等郭守云的反应,然后跟风拾漏。就这样,一个怪圈出来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动,郭守云也不动,郭守云不动,古辛斯基几个人也不动,当然,白宫和克里姆林宫在会场上也有自己的人,但是他们躲还来不及呢,哪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啊?那好不好的就会惹来大麻烦。   苏维埃扩大会议的冷场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那意味着很多国家大事解决不了;意味着一系列亟待解决的政治问题得不到商讨;还意味着会议时间要向后拖延,而这对白宫来说,就是每天几十万卢布的负担。数万名莫斯科市民在支持苏维埃代表的静默抗争,却不说他们的支持角度如何,单说这一事件本身,那也是毫无道理的,因为会议每天几十万的费用,都是需要用从他们身上得到的税收支付的。会议多开一天,莫斯科政府就要多掏几十万出来,目前严冬已经到来,莫斯科的城市居民取暖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呢,资金上还存在着近二百卢布的缺口,这也就是说,会议少开两三天,这笔资金就省出来了。但是现在没人考虑那个,大家都很热情,甚至比会场内真正控制全局的几位巨头还要热情几十倍。   坐在会场后方记者席的第一排座椅上,霍尔尼科娃的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因为她身边那两位报社董事已经给了她新的承诺,只要今后两年内她不跳槽走人,那么报社方面会给她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除此之外,报社的年盈利,她还能另外得到百分之三的抽成。   霍尔尼科娃固然很势利,但是她却很有眼光,她进到,有了今天在红场上的那一番表演,也许等不到明天早上,各个媒体机构的邀请函就会送到她的面前,这其中肯定也包括不久前炒她鱿鱼的塔斯社。在这样一个关头,她会怎么选择?离开毫无名气可言的《进步日报》?不,她不会,她要留下来,她要做给所有人看,她霍尔尼科娃绝不是一个只有外在的花瓶。   会场上的静默,令这个新闻敏感度极高的女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作为一个曾经颇有知名度的记者,霍尔尼科娃当然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苏维埃代表在以静默的抵制克里姆林宫,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而有猫腻的地方就有新闻线索——不管这个新闻线索是真抑或是假,都能吸引住公众的视线。   带着这样一种想法,霍尔尼科娃密切关注着会场上的每一丝异常。经过这样的观察,她发现一个奇妙的地方,那就是主席台上的人,一缕面色紧张、焦躁甚至还带了几分无可奈何。而在代表席上,那些保持缄默的代表们,也不是很轻松,他们几乎每隔几十秒钟,就会扭头朝一个固定的方向张望一眼,而在他们所看的方向上,都会有一个显赫人物的存在——郭守云便是这显赫人物中的一个。   “六巨头操控苏维埃扩大会议,全体代表成傀儡。”几乎是在发现这一规律的同时,霍尔尼科娃的脑子里便出现了这么一个新闻标题,而这个新闻标题的出现,令她既觉得兴奋又觉得不寒而栗。   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她用笔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写了一段话,而后将这一页撕下来,折叠整齐之后,又在纸背写下郭守云的名字,随后,才将纸条悄无声息的递给了场边负责警戒的安全人员。 第二四九章 抓住遮羞布   六位巨头之间的抗衡,造成苏维埃扩大会议上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大冷场,面对这样的冷场,郭守云不着急,其它几位巨头同样也不着急,说白了,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小游戏,大家交一下手,试探一下对方的立场有多坚定,而后该让步的让步,该妥协的妥协,大家为的就是一个面子,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利益损失。至于说除他们之外,别人会不会遭遇什么损失,那就不是郭守云他们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会议冷场超过十三分钟,没有人站出来发言提问,没有人跳出来指责,甚至没有人大声的打哈欠,这会开到这份上,还开什么啊?作为主持的丘拜斯明白,在六巨头之间的分歧得到解决之前,这个扩大会议是别想开了。万般无奈之下,丘拜斯作为白宫的代表,先后与联盟院、民族院、苏维埃最高主席团进行了紧急磋商,大家一致决定,暂时休会,把今天会议的议程,改到明天去谈。   就这样,原定三个小时的会议,只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如同闹剧一般的结束了,随着丘拜斯宣布暂时休会的决定,各方代表先后退席,在克里姆林宫外,这些傀儡将会接到民众英雄般的欢呼和拥护,但是面对媒体,他们除了“无可奉告”之外,一个单词都不会多说,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头”的命令还没下来呢。   会议结束后,郭守云并没有跟着退场的代表一起离开,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上那张带有淡淡香气的便条。便条是霍尔尼科娃传给他的,上面只有短短一个问句:“先生的车上是否还有空余的座位?”   这个女人很有意思,郭守云最初看到纸条的时候,便如是想到,她倒是不怕自己吃了她,或许,她根本就是送上门让自己吃的。   相信在任何男人的眼里,像霍尔尼科娃这样一个气质高雅、相貌狐媚而身材又高挑适度的女人,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而郭守云也有同样的感觉,如果时机恰当,他绝不介意和这个女人有更亲密一点的接触。不过很可惜,眼下的形势摆在那,今天散会之后,他那辆拉达小轿上,或许会有很多空位,但是他自己却不一定有机会坐上去。   郭守云将看过的纸条铺在桌上,拿了一支专门为会议代表准备的蘸水笔,而后稍一考虑,顺手在那句话的下面加了一句:“不仅车上有空位,而且卧室里有空床。”   写下这句话之后,郭守云扯扯嘴角,淡然一笑,而后将纸条折起来,递给身边的波拉尼诺夫,随口说道:“把这个交给米沙小姐,如果她有什么别的要求,你们照做就好了。”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还是那么一副酷酷的死样子,他接过纸条,又将手里的记录簿放到郭守云面前,说道,“会议记录,您看吧。”   “很好,这说明咱们今天节省了一点七四卢布的开支。”郭守云翻了翻记录簿,上面一个字没有,白刷刷的很整齐。他将记录簿合起来,甩手扔到波拉尼诺夫的怀里,表情严肃地说道。   “但是你们浪费了国家财政三十五万卢布的会议筹备金!”不知什么时候,丘拜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郭守云身后排椅处,他显然听到了郭大贵人刚才所说的话,因此懊恼的接口说道。   “是吗?为什么我不觉的是浪费?”对丘拜斯的突然出现,郭守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懒懒散散地说道。   “因为这些钱不用从你们几个人的帐面上拨付。”郭守云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就打掉了丘拜斯的恼怒,他沉吟片刻,才强辩般地说道。   “呵呵,不要跟我玩什么偷换概念啦。”郭守云转过身,看了看几乎空荡荡的会场。   此时的会场上就还剩下七八个人,除了他们几位巨头以及各自的随从之外,就还有几个克里姆林宫的内卫还在。   “难道说今天下午这一个大冷场,还不够你们白宫拿去爆料的吗?”郭守云退出座椅,一边朝外走,一边飒然说道,“就我所知,现在的克里姆林宫可是连个媒体都控制不住了,失去了喉舌那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今天下午的大冷场,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丘拜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可天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几个人设下的圈套,今天的内幕若是曝光出去,那可不是一场政坛更迭就能解决的。”   “曝光出去?哈,我们为什么要曝光出去?”郭守云从自己那一行排椅内转出来,站在墙边的台阶上笑道,“至少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不会对外面乱说什么的,因为那并不符合我的利益,你说呢,难道不是吗?”   在丘拜斯的眼里,无论此时的郭守云也好,剩余的五大巨头也罢,他们都是无赖,彻头彻尾的无赖。今天下午这一场会议静默,与其说是六巨头之间斗争的结果,倒不如说是他们团结协作的征象。全场苏维埃代表长达十几分钟的静默,将白宫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上——要嘛,陪着克里姆林宫一起死,要嘛,利用手中掌握的媒体向公众编造谎言,以此来打击克里姆林宫并撇清自己。毫无疑问,前一条路是谁也不会选的,而后一条路呢?一个谎言的诞生,本身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谎言是谁说的,普通人撒个谎没关系,而一届民选政府若是撒了谎,而且被人曝光出去,那就是大事件了。   今天,白宫面对六大巨头造成的危局,对全苏联的人民撒了谎,他们人为的掩盖事情的真相,将六大巨头操控的苏维埃代表们,塑造成了捍卫民主自由,同克里姆林宫誓死抗争的英雄,这件事要是被人捅出去,那……公众或许是很好愚弄的,但是既然愚弄了他们,那就必须让他们一直睡在谎言里,千万别给他们醒过来的机会,否则的话,那就要死人,而且不是死上一个半个就能完事的。   从古至今,政治圈子之所以具有权威,从很大程度上讲,就是因为他们的外面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这层面纱的遮掩,圈子里的肮脏与浑浊,才能不被外人所知,那些满脸正气、挺胸昂头的政客,才能在公众面前慷慨陈词。一旦这层面纱被人揭下去,那就什么都完了,政治圈子这个用来为少数人统治多数人所准备的工具,就维系不下去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足以淹没一切。而现在呢,通过这么一场不经意的游戏,通过白宫撒下的这个弥天大谎,六位巨头不仅成功的揭去了所谓当权者的神秘面纱,而且还抽走了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那么今后,在这政治与经济的对抗中,谁将处在主导地位?答案似乎不言自明。   原本呢,郭守云并没有想到这方面去,他单纯的就是为了打压霍多尔科夫斯基,打压他的嚣张气焰。但是随着时局的发展,尤其是那十几分钟静默的出现,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对头,这鸦雀无声的会场所带来的冲击波是强大的,它不仅能冲击克里姆林宫,还会冲击白宫,尤其是在经过了上午那一场生动的表演之后,白宫更是会首当其冲的受到影响。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掌握着自己媒体力量的白宫,绝对不会保持沉默,他们要引导舆论朝对自己有利的那个方向发展,而这个引导的过程,就是一个撒谎的过程。谎撒出去是收不回来的,面对熟知内情的六大巨头,白宫今后所面临的局面,将会相当被动。   这种情况的出现,是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有意为之所造成的呢?郭守云不敢肯定,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如果说这一局面的出现,原本就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料想之中,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他等于是用一根弱不禁风的小木棍,将几大巨头与白宫、克里姆林宫三方势力拨了个滴流转。   当然啦,现在对于郭守云,首要考虑的并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问题,而是接下来巩固、扩大阵地的问题,白宫撒了谎,他们现在心里肯定不平静,要想让六位巨头保守秘密,那他们就要拿出足够利益来购买“遮羞布”。好啦,六位巨头只要攥好了这块遮羞布,那么白宫的领导班子一日不换,他们就能一直操控着大局,将所谓的国家政治玩弄于鼓掌之间。   “今天晚上,你们几个谁都别走了。”知道和郭守云他们闲扯这些东西没用,毕竟一切都成为了定局,丘拜斯阴沉着脸,说道。   “干什么?要吃人啊?”郭守云失笑道。   “国家剧院,十四号间,我要和你们几个好好谈谈。”丘拜斯懊恼地说道。   “有女人吗?”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时侯走过来,他凑到丘拜斯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我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没有女人的体香味,我一过九点就提不起精神了。”   “有没有精神我不管,今天晚上你们的事情解决不了,谁也别想回去了!”丘拜斯大吼一声,而后谁也不理,就那么一转身走了。   “哈,还是那么没礼貌。”郭守云站在对面墙边,耸肩笑道。 第二五零章 民主的高效率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别人召集起来的小碰头会,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猪下水参杂其中,对于这一点,郭守云知道的非常清楚,但是今天丘拜斯搞得这一手倒是很新鲜——请六位巨头看芭蕾舞。   这几天莫斯科大剧院正在上演的,是俄罗斯传统芭蕾舞剧《天鹅湖》,而今天演出的则是舞剧中的第二、三两幕,也就是齐格弗里德王子错认魔王之女欧戴尔为自己心上人奥杰塔,并接受订婚信物,从而与美丽的白天鹅们产生误解的那一段。   作为“很高雅”的知名人士,郭守云对《天鹅湖》的剧情有所了解,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这幕芭蕾舞剧很有看头,而其中最大的看点,就是可以品味到同性恋艺术家谱写出来的虚幻且又无稽爱情故事,嗯,很好,很强大。   在正对着舞台的二楼十四号包厢内,包括丘拜斯在内的七个人中,除了郭守云偶尔看看舞台上的高雅艺术表演之外,其他几个人显然没把心思花费在这方面,在那优美而纯净的音乐旋律中,这些达成了一笔又一笔的肮脏交易。舞台上演出的主旋律,是爱情至上,正义终究能够战胜邪恶的空想,而舞台下,则是私欲轮暴公理的血淋淋现实。去过莫斯科大剧院的人都知道,剧院那宽大的三角形脊梁上,耸立着象征光明与正义的太阳神阿波罗的铜像,它昭示着这一处所在是纯净的,点尘不染的,任何黑暗与邪恶都要对此退避三舍。但是……这个昭示似乎不起作用了,因为代表着黑暗与邪恶的人可以随意进出此处,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不是什么神灵的惩罚,而是简简单单的几张门票——每张门票售价十五卢布。   为了能够让六大巨头休兵罢战,白宫这次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协,总资产超过一千六百万卢布、覆盖面囊括了莫斯科及其周边四个州的“莫斯科之声”电台,就会被纳入小私有化改革的范畴,而按照小私有化改革的规定,只有资产处于百万卢布以下的企业才是整改对象,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古辛斯基将以不到总资产百分之十的代价,将他觊觎已久的“莫斯科之声”电台拿到手。至于说整个过程如何操作,如何让这一笔肮脏的交易瞒过世人之眼,那就无需别人操心了,六位巨头的脑袋碰一起,全世界最高明的经济学家也能被他们玩死,更何况是毫无所觉的普通人了。   同样是在这一次碰头会上,古辛斯基向别列佐夫斯基作出承诺,只要他完成了对“莫斯科之声”电台的收购事项,那么他就会以五百万卢布的价格,将他所持有的莫斯科电视六台股份,转售给别列佐夫斯基。随后呢,他的桥银行,将会以联合注资的方式,向别列佐夫斯基名下的联合银行转注资金一千万卢布。换句话说,古辛斯基等于是把电视六台的股份白送给了别列佐夫斯基,不仅如此,他还倒贴出五百万的资金。有这一笔交易也可看出来,“莫斯科之声”电台对古辛斯基有多么重要了。   “莫斯科之声”电台被纳入小私有化改革名单,最终解决了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之间存在的利益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六巨头内部存在短期冲突全部解决了。犹豫今天中午那顿午餐所引发的纠葛,郭守云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意见很大,这个问题也必须解决掉,不然郭大贵人搞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大场面。   而为了平息郭守云的怒火,收获颇丰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方面好话说尽,一方面还大把甩钱,他向郭守云做出承诺,今后几天内,梅娜捷普银行,将会向郭氏集团提供为期五年的五千万无息贷款,以“帮助”郭氏集团完成收购王安公司的投资项目。说到底,钱,霍多尔科夫斯基并不在乎,商人嘛,就要让钱活起来,怎么活?那自然是花啦,只有关键时刻舍得大把花钱,那才能挣到更多的钱。霍多尔科夫斯基知道郭守云对自己的重要性,因此,在这个同盟者的身上,他舍得做大笔投入。   有了这样的交易,六位巨头重新回到了“合作”的正途上,几个老家伙、小家伙向丘拜斯做出保证,今后几天的苏维埃扩大会议肯定能够顺利进行,白宫的头头脑脑们可以放心的与会,不用担心有人找他们麻烦了。至于说明天一天的会议上征讨谁,六位巨头也在这次碰头会上敲定了统一的行动计划:明天上午两个小时的会议,先打能源委员会,再打工业委员会,至于明天下午,那就轮到农工综合体委员会、法案委员会与卫生和社会赡养委员会了。后天上午,扩大会议的代表要提出中央各部委领导班子的更换问题,克里姆林宫现在所掌握着的几大要害部门,必须全数推翻,打掉不听话的“好汉”,换上卑躬屈膝的“奴才”。至于说后天下午如何,那要看最高主席团的决定,他们换人,万事皆休,不换,代表们就要到红场示威,联合群众举行抗议……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次的七天苏维埃代表扩大会议,不仅要把国有资产夺过来,还要把克里姆林宫仅剩的那一点权威悉数打掉,要把他们身上的权力全部夺过来,连裤衩也不给他们留。   一个小小的碰头会,决定了整个苏维埃扩大会议的议程,原本需要上千人利用七天时间决定的问题,七个人用不到两个小时就搞定了,从这一点上看,民主政体的效率性的确是高啊。   碰头会结束的时候,舞台上的芭蕾舞剧正好进入高潮部分:齐格弗里德王子正跪在白天鹅奥杰塔的面前,苦苦哀求她的谅解,一群扮演着白天鹅的女演员,围着这两个主角往来飘转,做着各种花哨的动作。   “这也是王子?”郭守云站在小厅的桌前,一边朝身上穿着外套,一边不屑一顾地说道,“几只白鸭子而已嘛,叫上卫兵,一个大网兜不就全都解决了?”   他的话引来几个无聊人士的连番窃笑,倒是高雅的丘拜斯笑不出来,他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守云老弟,走吧,今天我送你回去。”霍多尔科夫斯基手臂上挽着自己的黑色裘皮大衣,笑眯眯地走到郭守云身边,先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继而笑道。   来的时候,郭守云是坐别列佐夫斯基的大奔驰来的,他那辆小拉达实在拿不出手,因此早早的打发司机与波拉尼诺夫回别墅了。   郭守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钟。   “怎么,今晚没有别的活动了?”郭守云放下胳膊,斜眼瞅着丘拜斯,笑道,“我还以为丘拜斯老哥除了约我们开会之外,还会有点娱乐项目安排安排呢,这……真是,失望,失望。”   丘拜斯翻翻白眼,没理他。这老头心想:你们几个人动辄花费几十万去消遣,我那点薪水,存二十年都不够你们一晚上造的。   “怎么,老弟还有这份闲情雅趣?”古辛斯基今天晚上心情出奇的愉快,也是,他奢望已久的东西终于拿到手了,这要心情再不好可就说不过去了,“那好,如果不嫌弃的话,大伙都到我那齐格尔豪俱乐部去坐坐?”   古辛斯基在莫斯科开了不下七家俱乐部,这些俱乐部就类似于小日本弄得那种私人会所,从本质上讲,无非就是为权贵们提供淫靡奢逸享受的地方,而在这其中,齐格尔豪俱乐部堪称其中翘楚,一句话形容,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而没有你享受不到的”。当然啦,像这样的地方,一般二般的人是进不去的,不说别的,俱乐部刚成立那会,就连雅科夫想进去见识见识都被挡了架。   “我就不去了,”丘拜斯摇摇头说道,“白宫那边还在等着我的回复呢,我的马上赶过去。”   丘拜斯今天的心情很郁闷,他没心思去玩那些“花活”了,更何况,他这个虽然鼎力支持巨头们瓜分国财,可是自己却相当廉洁自律,要不西方媒体怎么说他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呢。   “我也不去了,”维诺格拉多夫笑道,“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说的也是。”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其实他刚才也只是凑趣一说而已,这真要有什么安排,他恐怕是第一个推却的,毕竟,毕竟别墅里说不定还有一个洗干净了的女人在等着呢。   “那就这么散了吧,”郭守云拍拍手,从桌上拿起自己那副白皮手套,随口说道,“我说鲍里斯老哥,这样吧,你找个人送我一下,别再麻烦霍多尔科夫斯基了,人家说不定还有什么……啊,是吧,说不定还有情人等着呢。”   “嗯,这样好,我马上安排。”别列佐夫斯基答应的很痛快,毕竟这事正中他的下怀。老实说,他现在是被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整怕了,这两人凑到一起走一路,那说不定又出了“幺蛾子”。   几个人说着,就从包厢里向外走。霍多尔科夫斯基走在最后,他嘟嘟囔囔地说道:“搞什么啊?古辛斯基好不容易放回血,你们还都不给面子,哎,我说老鹅,我自己去行不行……”   “恕不接待。”古辛斯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第二五一章 攒取   在深沉夜幕的掩映下,一辆纯黑色奔驰轿车,缓缓地驶入斯特罗吉诺庄园内的停车场。   “哈……”从车上下来,郭守云瑟缩着身子,用力朝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上哈一口气,而后抬头看看天,低声咒骂了一句。   莫斯科这该死的天实在是太冷了,这还不到十二月份呢,估计这气温就已经降到零下三四度了,虽然说郭守云出身东北,可是他的体格根本算不上多么健壮,因此这抗寒的能力也强不到哪儿去。   “先生,您回来啦。”郭守云才刚刚在车下站定身子,不知在停车商场守候了多久的两名保镖就凑了上来,其中领头的一个将一件黑色呢料大衣披在郭守云身上,同时说道。   “嗯,”郭守云点点头,随口说道,“今天晚上有什么访客过来吗?”   “只有波拉尼诺夫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其他人就没有了,”保镖簇拥着郭守云朝庄园小楼内走着,说道,“不过八点钟的时候,夫人打过来一次电话。”   毫无疑问,保镖口中所说的夫人,就是指的妮娜,至于郭守云身边其她几个女人,这些保镖一向都是用名字称呼的。   “哦,说什么了?”郭守云迈上台阶,听到这话停下来,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说她看到了莫斯科大降温的消息,想提醒您多注意身体,不要再感冒了。”保镖说道。   “呵,女人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为这么点破事,至少几十卢布又搭进去了,”郭守云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别看他嘴上这么说,可这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有个贴心的女人在就是好,至少这份婆妈能让人时刻感受到一种叫做“牵挂”的东西。   “老爷子和守成呢?”郭守云迈进别墅大门,将背上的大衣取下来,随手交给侍候在旁边的女佣,继而问道。   “里尔克先生已经睡下了,他说今天忙的很累,所以就没等您回来。”保镖说道,“守成先生……他现在还没回来呢,听说是与那位李小姐去看什么演出了,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他倒是挺逍遥的,”郭守云笑了,“这两天总也看不到他的人影,记得替我告诉他,交女朋友没关系,但是要注意安全,莫斯科这两天又出现了乱局,出门的时候让他多上几个人。”   “是,先生,我记住了。”保镖应道。   “嗯,不用再守着了,你们也换班休息去吧。”郭守云面带笑容,伸手在保镖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后迈步朝回廊的方向走去。   “先生,那位霍尔尼科娃小姐在您的书房。”站在郭守云的身后,保镖笑了笑说道。   “赶紧去睡觉,笑什么笑?”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再笑我让你到院子里值一晚的岗,看你精神头是不是那么足。”   保镖缩了缩脖子,一溜烟的奔对面走廊去了。   斯特罗吉诺庄园内的楼阁很多,而且格调很仿古,别墅的小楼里固然装修豪华,但是却有一点,没有装电梯。要说起来,这也与古辛斯基的性格有关,这家伙最讨厌坐“闷罐式”的电梯,按他自己的说法,那就是小时候被性格暴躁的父亲整怕了,他一进到暗格式的小空间里,就会喘不上气来。因此呢,别墅里通往楼上的途径,就是清一色的楼梯。   郭守云的房间在二楼,他的书房则在二楼东侧的回廊拐角上,那是一个很大的两晋式房间,外间是读书的地方,而里间则是藏书库。古辛斯基喜欢附庸风雅,这个藏书库里,至少收藏着数千本书籍,郭守云这两天瞅过一回,那一排排的书架上都摞满了,甚至连苏联很少能找到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这里都收藏七卷,而且其中的两卷还是一八七五年出刻的第九版卷书。不说别的,就这么两卷书,拿到拍卖行里也能卖个十几万美元了。   古辛斯基很能掏这些好东西,但是他却不懂得真正的收藏,这么两部百年前的‘学者版’百科全书,就被他很随意的扔到了书架上,和那些十几卢布一本的次等货摆到了一起。现在呢,这些东西又被他一转手送给了郭守云,而后者显然也不是行家,所以,这两本大部头的“古董”,就那么被糟践了。   当郭守云走进书房的时候,霍尔尼科娃正坐在他的书桌上,用一枚放大镜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古董”书背上的印花,古辛斯基和郭守云不懂这些东西,但是她却很在行。她在看的印花,就是百年前那个布莱克兄弟出版社的徽标,毫无疑问,那个徽标是真的,而这部书,也是真正的第九版。   价值十几万美元的东西,就被这么很随意的扔在书架上,不做任何保护措施,老实说,这令霍尔尼科娃很是感慨。想想今天下午会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再看看那些高喊口号支持苏维埃代表的人们,这一切要用什么来形容?只能说:“革命的还在革命,攒取的还在攒取,当革命的革命成功了,能被攒取的也都被攒取一空了。”那就要问了,革命为了什么?从目前的情况看,普通人的革命就是为了做更多的梦,吃了更多的苦,受更大的穷。   “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您与古辛斯基他们之间,究竟有这么什么样的交易?”尽管没有抬头,但是霍尔尼科娃还是知道郭守云进门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而后伸手在百科全书那厚实的皮封面上拍了拍,娇声笑道,“还有,你们又是如何联手起来,操纵这次苏维埃扩大会议的呢?”   “这算是米沙小姐专访的头两个问题吗?”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烟,一边点着,一边走到书桌对面的沙发前坐下,这才笑了笑,说道。   “算是吧。”霍尔尼科娃翘起双臂,轻托着娇俏的下巴,嫣然一笑道。   “呵呵,我听说干你们这行的,在进行一场专访之前,都是要先说些题外话的,怎么米沙小姐偏就这么喜欢看门见山呢?”郭守云用两个手指头夹着烟卷,心不在焉地说道。   “很简单啊,因为我喜欢直来直去。”霍尔尼科娃从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站起来,施施然地走到郭守云面前。   她在距离郭守云不到半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而后就那么一旋身,轻轻巧巧的将丰满的翘臀倚在了书桌侧沿上。   直到这个时侯郭守云才发现,这女人的穿着实在是太火爆了。她的上身还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单线卷领、长袖毛衣,这毛衣紧紧的裹附在她曲线玲珑的躯体上,将那耸挺的美胸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至于她的下身上,则是同样色泽的一条紧身线裤,裤子紧绷着她的大腿,笔直修长,两腿尽头处那一丘暧昧的坟起,足以引爆男人的眼球。   “喜欢直来直去的女人很好,我很喜欢,”郭守云的目光在霍尔尼科娃的身上逡巡一圈,随即淡然一笑说道,“不过直来直去不等于无所顾忌,你需要做专访,需要第一手的内幕消息,嘿嘿,我可以给你,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不该问的问题千万不要问,不该报动的东西,更是绝对不要去碰。不然的话,那会死人的,死很多人,包括你在内。”   “这我当然知道,”霍尔尼科娃一伸手,将郭守云刚刚叼进嘴里的烟卷夹过去,很随意的放到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同时说道,“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出于个人的好奇心罢了。”   “好奇心是害人的东西,”对女人夺烟的举动,郭守云倒也不在意,他笑了笑,说道,“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而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那份同样莫名其妙的好奇心。”   “没有好奇心还怎么做记者啊?我的抱负可是很大的,”霍尔尼科娃踢掉脚上的拖鞋,用她那描着粉色指甲油的雪白小脚,轻柔的拨弄着郭守云的小腿,“我可不愿像谢尼维金娜那样,整天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然后等着某一个男人来玩弄。”   “那样有什么不好?”郭守云一伸手,抓住女人纤细的脚踝,而后一边抚揉着那挺直修长的长腿,一边笑道,“至少她能让那个男人高兴,而那个男人高兴了,她才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有危险哪来的机遇?先生应该最清楚……啊,你弄疼我了。”霍尔尼科娃这话还没说完了,便被下身传来的一丝阵痛打断了,原来就在她说话的工夫,郭守云的大手已经摸到了她的线裤裤腰上。随后,他就那么用力向上一扯,几乎将女人的裤腰提到了胸前。霍尔尼科娃这条线裤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这一勒之下,她不喊疼才怪呢。   “知道疼就好,”郭守云松开手,又一把抓住霍尔尼科娃的右手手腕,将她的小手牵到自己的皮带带扣上,说道,“知道疼以后说话就要小心点,不要惹我生气。”   “是,知道啦,”霍尔尼科娃很懂得挑逗男人,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味扮演那种楚楚可怜的角色,并不一定能够讨得男人欢心,因此,她嫣然一笑,一面为郭守云松解裤带,一面娇声说道,“那请问郭先生,咱们的专访是不是能正式开始了呢?” 第二五二章 妖媚之狐   “嗯……嗯……”   令人遐思不绝的女人呻吟声,在郭守云的书房里回荡着,而其中所夹杂的肉体撞击声,更是令人血脉喷张。   在莫斯科,令无数男人垂涎三尺的霍尔尼科娃,此时半趴半立的倚靠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她那条乳白色的线裤已经被整个褪下,仅留一条裤腿虚套在左腿的脚踝上。整条赤裸的右腿高高跨起,虚踩在办公桌的桌沿上,丰满的肉臀,因为这个高难度的姿势向后挺起,随着身后男人的冲击而频频的前后摆动。   站在女人的身后,仅仅褪掉了裤子的郭守云,正在做着最后的一轮冲刺,女人体内那种紧窄而湿热的包裹,给了他极大的快感,当然,这份快感和感情没有任何关系,他对这个女人谈不上什么感情,而且他那为数不多的感情,恐怕连远东那几个女人都满足不了,更何况胯下这个虚荣心强盛的骚媚狐狸啦。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拿来做交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肉体。总的来说,霍尔尼科娃算是幸运的,她的容貌和身材能够被郭守云看得入眼,所以她才有资格来做这一笔交易,不然的话,她恐怕连自己的未来都找不着,莫斯科大街上的女人有的是,用肉体去做交易的也不乏其人,不过她们所做的交易恐怕仅仅只能换来几张皱巴巴的卢布钞票,卢布一贬值就意味着她们的肉体变得更加廉价了。霍尔尼科娃的精明之处,或许就在于她懂得什么叫待价而沽,懂得自己那“第一滴血”应该出卖给什么人,这个国家或许会灭亡,再多的金钱或许也会因贬值而化作废纸,但是身后这个男人的权势绝不会贬值,有了他的权势做依靠,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用肉体换来的宠爱不可能长久,而对于这一点,霍尔尼科娃一点都不担心,她一方面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另一方面也不在乎什么宠爱不宠爱的,她所需的,就是郭守云迷恋她一段时间,哪怕这段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天,那就非常足够了。郭守云是个公众人物,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而自己能有两天的时间与他出双入对,那霍尔尼科娃这个名字,相信就会被很多权贵们纳入视线。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自己有了一张无往不利的“通行证”,只要郭守云的权势还在,那这张通行证就会永不作废,莫斯科乃至全俄罗斯的地面上,有几个人会不给这张“通行证”留三分面子?   “我和郭守云上过床,我脱光什么样子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脱光了什么样子我也一清二楚,你不服?找你们领导来!”(汗)这就是霍尔尼科娃的逻辑,很无耻,但是却很实际,谁都可以说她不要脸、下贱,可她却能比大多数人活的更舒服,至少下一次克里姆林宫有重要会议的时候,她霍尔尼科娃即便是一家街头小报的记者,也肯定能够拿到位置绝佳的“采访证”了。   民主社会嘛,那不就是“黑心人的掌权,无耻的人发言,没脸没皮的人抛头露面”吗?   霍尔尼科娃的精明,哦,或是说她的下贱,换来了很好的回报,郭守云的确很喜欢她的肉体,尤其是她那芊芊一握的小细腰,那真是堪称女人的极品,双手握上去,几乎就能整个掐住了,这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能带给男人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肉体纠缠的癫狂维系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当郭守云感觉到欲望激将蓬勃而出的时候,他紧紧把住女人的细腰,把她整个身子用力拉向自己,同时屁股用力前冲,将自己的坚挺送入女人体内最深处,酣畅淋漓的宣泄出了全部的欲望。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晕红着脸颊,霍尔尼科娃放下架在桌上的大腿,瞟了一眼刚刚坐回到沙发上的郭守云,嗲声说道,“弄得我疼死了,这腿也麻了。”   她这么说着,轻轻踢掉挂在脚踝上的线裤,就那么半裸着身子,扭到了郭守云的身边,而后一弯腰,将男人那陷入疲软状态的宝贝吞进了嘴里。   “嗯,好。”郭守云舒服的呻吟一声,老实说,他很欣赏霍尔尼科娃的知情识趣。   像吮香肠般的将男人身上沾染的体液与血迹清理干净,霍尔尼科娃才重新站起身来,就那么大张着双腿,一屁股坐在了郭守云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好多,都流出来了。”这个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的女人,伸脚挑起郭守云扔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扯着一条袖子去擦拭从她体内流出来的红白秽物,一边擦还一边发出吃吃的轻笑。   “该死的!”看着霍尔尼科娃不紧不慢的擦拭着腿根,郭守云眼皮直跳,他感觉自己腹下那一股燥热又在升腾。不过他虽然是“贵人”,却绝非是超人,一天做爱六十次的,是那种隶属哺乳纲、灵长目、猩猩科的动物,而绝非他郭守云这个活生生的人。平生第一次,郭守云被打败了,而且还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摆在了一个被称为传宗接代的娱乐项目上。   “赶紧擦干净,你还想不想拿到独家的头条消息了?”瞟了一眼女人双腿间那处湿漉漉的丛林,郭守云苦笑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揉搓一下鼻子,却又马上把手甩开——他那手上充满了女人特有的淡淡体香,这可是男性荷尔蒙的最佳雌激素。   “什么头条消息,先说来听听喽。”霍尔尼科娃不仅不做收敛,还变本加厉,她摆弄着赤裸裸的大腿,在郭守云裸露的小腿肚上轻轻的磨蹭着,同时轻笑道。   “啪!”一个大巴掌扇过去,将女人粉嫩修长的大腿拍开,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想不想听?不想听我就去休息了。”   “听,为什么不听。”霍尔尼科娃娇声一笑,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两步跨到书桌前,从桌面上抓过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记录本,又从郭守云的笔筒里抽了一支钢笔,而后就那么拽着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郭守云先生,我是《进步日报》记者……”老实说,如果只看上半身,此时的霍尔尼科娃绝对是凛凛不可侵犯的标准知性淑女,但是很可惜,她这下半身还是空的呢,那光裸的大腿与一本正经的表情搭配在一起,除了让人感觉滑稽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诱惑。   “要嘛把裤子穿上,要嘛给我滚到桌子后边去。”郭守云摆摆手,笑骂道。   老实说,他对这个刚刚收获到手的女人,倒真是挺喜欢的,尽管这个女人很势利,尽管和他发生肉体关系更多的是为了一笔交易,但是……怎么说呢,她让郭守云感觉很新鲜。远东那几个女人,妮娜太保守了,甚至可以称之为死板,即便到了床上,她也是怕羞的不行,扭扭捏捏的。而莎娜丽娃她们呢,这个几个女人的畏惧心又太大了,她们在郭守云面前永远都是那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这一瞪眼,那几个女人就打冷颤,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而眼前这个女人呢,她不是这样的,她敢与朝郭守云撒娇,敢于无伤大雅的违逆郭守云的指示,甚至敢于……“调戏”他。这一切的一切,说白了,就是一个情调,它与威严之类的东西挂不上钩,就是一种私房内的乐趣,而对与郭守云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单纯的肉体似乎已经不是什么最诱人的东西了,他也喜欢那些有情调的男女纠缠,而这种东西呢,却又恰恰是他很难得到的——他的权势太大了,没有几个女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而霍尔尼科娃她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她就朝郭守云这个心理下手,以此来引诱他,让他对自己产生痴迷,从而达到黏住他的目的。老实说,在挑逗、忤逆郭守云的时候,她不害怕吗?不怕才怪呢,这个男人若是不吃那一套,他只要甩手出门,也许几分钟之后,她这个活生生的女人就会变成莫斯科河上的一具浮尸。   一道门后是天堂,另一道门后是地狱,还有一道门连着一无所获,面对这种情况,霍尔尼科娃要如何选择?不用说,按照她的性格,怎么也要搏上一搏,她今天宁可从这栋别墅里直接掉进地狱,也不愿意两手空空的从这里走出去。   “明天上午,”郭守云看着对面这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己绕到书桌的后面坐下,这才说道,“各地的苏维埃代表会向能源委员会和工业委员会发起责难,理由是,目前已经进入冬季,而全国各地的冬季取暖问题还没有得到切实的保障,毫无疑问,这事能源委员会的失职。至于工业委员会嘛,他们毛病更多,你要报道,自己去罗列罪名就可以了。”   “就而这样啊?没有任何爆料嘛。”霍尔尼科娃显然对这么简单的东西不满意,她抖抖手上的记录本,娇声说道。   “爆料?你以为这是什么?”郭守云嗤笑一声,说道,“玩笑嘛?有些东西给你发出去就不错了,不要得寸进尺。”   “那也行。”霍尔尼科娃转转眼珠,她也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迷惑这个男人,他也不可能在大问题上做出任何让步的,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就成了,蹬鼻子上脸那就要得不偿失。   “你明天给我安排几个会议代表,我要做一个专门的系列报道。”霍尔尼科娃欠起身子,趴在郭守云面前的桌子上,笑吟吟地说道。   “再说吧,我尽力给你安排一下,不过即便是要做系列的报道,你也要把口径给我协调好,哪怕有丝毫不对路子的地方,我郭守云也会翻脸不认人的。”郭守云语气骤然冷漠下来,他绷着脸说道。   “我有分寸的,亲爱的,你放心好了。”霍尔尼科娃眉开眼笑地说道。 第二五三章 躺进了棺材   霍尔尼科娃的确很有分寸,她觊觎那些炙手可热的内幕消息,但是却从不触碰新闻播报的底线,虽然说她所服务《进步日报》跻身莫斯科,更不隶属于郭守云的远东传媒集团,但是在她的操作下,这家拥有十二个古董、原有资本不过一百几十万卢布的小报社,俨然就变成了远东传媒放在莫斯科的一个传声筒。依靠郭守云的支持,霍尔尼科娃夺取了报社的实际经营管理权,原有的十二个股东,变成了只拿钱不说话的摆设,报社朝哪方面发展,舆论倾向偏重何方,完全要听她霍尔尼科娃的,别人一律不得插手。   当然,报社原有的十二个股东,也的确从中得到了远超他们料想之外的巨额利润,仅仅在为期不到十天的苏维埃扩大会议期间,《进步日报》便以其先行一步的报道、犀利刺骨的播报风格,在莫斯科及其周边地区名声大噪,发行量猛增六万七千份。凭借着从郭守云那里得到的默许,霍尔尼科娃的胆子很大,她什么都敢往报纸上放,什么都敢对外公布,当然,这个“什么都敢”,只是针对克里姆林宫,针对已经倒台的布尔什维克党。同样,也正是凭借着这样的舆论风格,《进步日报》才得以如此迅速的发展,正如人们所评价的那样:“这是一份说真话,敢说真话的报纸。”   “敢说真话的报纸”可是惹不起的,霍尔尼科娃深知媒体的操作之道,为了把《进步日报》的发展推向鼎盛,她可谓是不择手段。众所周知,一家报纸的发展,单靠一点一点的扩大影响力来增大发行量是不成的,它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以最现实的金钱来打造本身的影响力。而在资金方面,霍尔尼科娃从不向郭守云伸手,她所采用的办法,就是敲诈,至少是事实上的敲诈。和郭守云关系密切的五位巨头那里就不用说了,《进步日报》在最初四开十二版的时候,就有一个整版的广告版,在霍尔尼科娃搭上郭守云之前,这个整版的广告才要价七千卢布,而在她搭上郭守云之后的第二天,霍尔尼科娃就向报社董事会提议,将这一广告版的要价提高到七万卢布,整整增幅十倍。她这个提议将董事会十二名董事吓了一跳,但是抱着试一试的心里,董事会还是同意了她的这个提议,但前提是,她必须在三天内拿到第一个双周期的广告合同。   可事实证明,霍尔尼科娃的提议是相当正确的,她拿到第一个广告合同只用了半天,准确的说,是通过一段不到两分钟的谈话就拿到了,合同的周期是一个月,广告的投入方,则是赫赫有名的首都储蓄银行。斯摩棱斯基甩手扔出了五十万,却连广告的合同都没看,至于广告如何做,有没有效果,估计他更不会关心了。   而在这之后,霍尔尼科娃便提出对报纸进行改版增刊,四开十二版的版面,增容到四开二十四版,增容后的报纸价位不变,但是增加了一个广告版面,广告价位上调四成,一举完成了有高端运营(报纸单份成本低于单份售价)向低端运营(报纸单份成本高于单份售价)的转变。   单卖报纸赔钱,依靠广告盈利,在正遭受政局动荡的苏联,霍尔尼科娃以《进步日报》为基地,率先引进了西方传媒起步阶段所采用的经营策略,由此就可以看出来她的雄心有多大、自信心有多强了。   就在霍尔尼科娃紧锣密鼓的发展《进步日报》的同时,克里姆林宫内所召开的全俄苏维埃扩大会议也在按照几位巨头与白宫的秘密协议,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原本七天就应该结束的会议,因为代表们的“群情激奋”而不得不后延了三天,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克里姆林宫作为苏联这个联盟国家的权力核心,算是彻底被摧毁了,民、联两院威信全失,各部委颜面扫地,苏维埃主席团成为了摆设,苏联作为一个联盟国家,它的中央权力核心已经实质性的灭亡了。   扩大会议从最初对中央各部委的质询,到后来对小私有化改革整个的投票表决,再到之后提出“俄罗斯人的财产归俄罗斯人所有”,及至最后提出俄罗斯应该独立于联盟之外,享受更大的自主权。这样一步步的,一层层的,将苏联国家体系推向了彻底的灭亡。   苏维埃扩大会议于十六日宣布闭幕,这一天莫斯科又在下雪,雪下的很大,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天地万物,克里姆林宫的红顶变成了白顶,红场变成了白场,而聚集在“白场”上欢呼的民众,也是那么白,嗯,很白,就快到一穷二白的程度了。   就在这一天上午,还没等到扩大会议正式宣布闭幕,白宫便迫不及待的连续发布十条总统令,俄罗斯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中央各部委,全盘接收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各部委在俄罗斯境内的权力;俄罗斯中央金融财政部门,如数接管联盟中央金融财政部门的权力;俄罗斯境内一切国有企业、国有资源,归属俄罗斯中央政府;俄罗斯对外贸易管理部门,接管俄罗斯的进出口管理事务;俄罗斯财政部门将永久性的停止向联盟中央八十个部位提供资金,并限令其在俄罗斯境内的组织解散……   毫无疑问,这十条总统令的发布,已经在实际上宣告了俄罗斯的独立,宣告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的解体,从一九一七起直到如今的一九九一年,蹒跚走过近一个世纪的苏联,完了,它那庞大而笨拙的身躯,已经躺进了棺材,剩下唯一的事情,就是来个人给它钉上棺材板了。这个来钉棺材板的人会是谁呢?很显然,只能是头顶上摞满了屎盆子的老戈头了,人家是虱子多了不觉咬,他是屎盆子顶多了不觉累。   克里姆林宫权力金字塔的轰然倒塌,令俄罗斯民众欢欣鼓舞,在他们的观念中,仅仅打倒了布尔什维克党还远远不够,如果不打倒原有的苏联政体,那么这个民主与自由就仍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如今好了,俄罗斯走向独立了,苏联也被打倒了,那么,布尔什维克党的影响力,才算是真正的终结了。但是人们没有看到的是,那些聚集在大克里姆林宫会场内,向推到苏联这一壮举上伸出最后一脚的代表们,他们的前身无一例外的都是布尔什维克党党员。而在幕后操纵这些党员的,即便不是原来的党员,也和布尔什维克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人,几乎全都是所谓的布尔什维克党经济工作精英,而霍多尔科夫斯基本身,还是莫斯科共青团中央第二书记。   白宫宣布十项总统令的时候,郭守云正挽着霍尔尼科娃的手臂,在莫扎伊斯克大街31号的“青年”大厦里疯狂购物,而跟在他们旁边的,还有古辛斯基五位巨头。他们六个人可是很难有这样的闲心出来转悠,不过今天他们的心情显然很好,而他们的好心情也就预示着有人要倒霉、有人要沾光了。   去过莫斯科青年大厦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全俄罗斯最顶级的购物场所,即便是在俄罗斯经济最不景气的那几年,这里也云集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顶级奢侈商品。一件没有二两布的透明情趣胸罩,售价8888美元;一件裘毛围巾,标价7.6万美元;一瓶几十克的香水,标价9000美元。这里不收卢布,只要美元,哎,你别嫌贵,这还不打折。   今天对霍尔尼科娃可是丰收的一天,短短不到四十分钟,六位巨头就在她身上花费了不下五六十万,这个给她买双马靴,那个给她买件裘皮大衣,剩下的再来个香水啊、化妆品啥的,这钱就流水般的花出去了。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哈巴罗夫斯克?”从青年大厦里往外走的时候,霍尔尼科娃搂着郭守云的胳膊,挤在他怀里,媚声问道。   “大概要过上一些日子。”郭守云伸手在女人腻滑的脸蛋上拧了一把,笑道。   “米沙还不知道吧,守云兄弟过两天就要去美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是个大嘴巴,他在哪儿都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听到郭守云与霍尔尼科娃的对话,他凑过来笑道。   “滚一边去。”郭守云瞅都不瞅他,随口说道。   “去美国?!”霍尔尼科娃并不知道郭守云那份收购王安公司的计划,她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之后,两眼放光地说道,“干什么去?能不能带上我?我很早以前就去美国了,可是,亲爱的,你也知道去那边的签证不好拿。”   “你去干什么?”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陪着你啊,”霍尔尼科娃想都不想就直接说道,“那边你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个说话的人都难,有我陪着,你总还不至于寂寞的。再说了,我英语可是很好的,还能给你做个免费的翻译。而且,而且……”   霍尔尼科娃说着,凑到郭守云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呵呵,守云兄弟可是不缺暖被子的人。”古辛斯基这时候正好凑上来,他大概是有话要对郭守云说,却恰好把霍尔尼科娃嘀咕的两句话听了个正着。   他这一句话不要紧,却引得几个因钱多烧手而极度无聊的人发出一堂哄笑。 第二五四章 筹划美国之行   “无聊的老头,”霍尔尼科娃回头在古辛斯基的胸前拍了一巴掌,娇嗔道,“偷听别人说话,小心烂耳朵。”   一句话说完,她扭了扭纤弱的小细腰,自顾自的走出了商场的大门,却把几个大男人甩在了后面。   霍尔尼科娃很聪明,她知道古辛斯基不像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样喜欢开玩笑,他刚才凑过来,也不是为了偷听自己那两句话,她琢磨着,这老头大概是听郭守云提到去美国,因此有事情要过来说。   做郭守云的女人嘛,势利点没关系,爱撒个娇、敛个财、出出风头什么的也无伤大雅,但是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要有眼力劲,别有太大的好奇心,什么事情该打听什么事情不该打听,自己心里得有个谱。霍尔尼科娃知道这一点,也很看重这一点,因此,她选择在这样的时候找借口回避。   “嗯,守云兄弟,这个女人不错,你的眼光真让人羡慕。”看着霍尔尼科娃那曼妙的身材消失在玻璃旋门外,收住笑容的古辛斯基嘬嘬牙花,不无赞赏地说道。   “是啊,太可惜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站在另一边,手扶着下巴笑道。   “哎,你们想干嘛?”郭守云失笑道,“告诉你们,别打我女人的主意啊,不然我可会翻脸的。”   “这你尽管放心好了,你不在莫斯科的时候,我会替你照应着米沙的,这两个家伙谁敢动她半根寒毛,我就……”别列佐夫斯基凑过来,嘴里叼着半根雪茄,正气凛然地说道。   “你就拉倒吧,”不等他把话说完,郭守云便老实不客气地说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谁不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的女人。”   郭守云一句话,又引来众人的一阵儿畅笑。   “行啦,行啦,都别笑了,说正事,”郭守云笑了两声,而后扶着古辛斯基的肩膀说道,“没看见米沙还在外面冻着呢吗?你们不介意,我还心疼呢。”   “好,说正事,”古辛斯基那笑容来的快,去得也快,他网起袖子,拧了拧手上的腕表,说道,“美国那边的事情呢,我已经替你打点妥当了,你去的时候,暂时不要去纽约,先去一趟华盛顿。”   “哦?”郭守云愕然道。   古辛斯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密封信封,递到郭守云的手里,说道:“这里面是几个人的名单和详细情况,你去了之后呢,先和他们联系一下。你也知道的,美国那边的政治比这边复杂的多,这有些人的胃口也大的很,所以要摆平这些人,并不是单靠关系就可以达到目的的,这更多时候,还是需要拿钱来铺路。”   “钱是小问题嘛,只要他们开口,我难道还会吝啬?”郭守云接过信封,随手揣进衣兜,同时洒然一笑说道。   “哎,我怕的就是这一点,”古辛斯基压低声音说道,“同美国人打交道,千万不要当面提贿赂的事情,那会惹来麻烦的。怎么说呢,想玩泥巴又怕脏了手,这就是美国人的最大特点。所以和他们打交道,你要注意循序渐进,先做朋友,然后再提供政治资金,最后才能涉及个人之间的……呵呵,礼尚往来吧。我给你的这些人,都可算是自己人了,你如果想要和他们建立进一步关系的话,那可以向华盛顿的民主党政治基金会提供资助,嘿嘿,当然,名头要记在他们的身上。有了他们出面引路,再加上老弟你的头脑,我相信你的郭氏集团要在那边创出一片天地,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呵呵,你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嘛。”郭守云恍然,什么玩泥巴又怕脏了手,说白了,那不就是做婊子还要立牌坊,政治资助?那要落到个人的手里和公然的行贿受贿有什么区别?   “那我就放心了。”古辛斯基吁了一口气,老实说,包括他在内,五位巨头全都巴望着郭守云对王安的收购能够成功,而为了帮他实现这个目的,古辛斯基这段时间都忙得脚后跟打腚腄了,如果不是有美国犹太人联谊组织的协助,他还真不容易把这事摆平。   “守云兄弟打算什么时候起程?不回一趟远东了?”斯摩棱斯基这时候上前问道。   “我打算直接过去,”郭守云回答道,“这段时间里尔克一直在关注王安公司的动向,据他说,王安那边的已经顶不住了,如果圣诞节之前没有资金注入,他们就必须宣布破产了。我考虑着,这次过去也就是趟趟路,对王安的收购,不可能一次性就谈下来,我想先去同他们那边的当家人会会面,给他们制造点压力,那样的话,效果可能更好的一点。所以说,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上已经很仓促了,回远东,估计来不及。”   “星期四吧,”郭守云又想了想,他考虑着自己还没有和计算机科学院那边接触过呢,这件事怎么也要花上两天工夫,而今天是周一,因此,这行程只能安排到周四了,“星期四我就走,这两天正好打发人过去安排一下前站。”   “星期四就走?那莫斯科这边的事情怎么办?”别列佐夫斯基皱皱眉头,说道,“这扩大会议虽然闭幕了,可是有一些后续的工作还要做啊,你打算怎么安排?”   “那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吧?”郭守云笑道,“无非就是一两场新闻发布会,再加上几堂闹哄哄的宴会什么的,至于你们老几位之间的利益纠葛,我实在懒得纠缠其中。嗯,我把守成留下,正好他这几天和那个朝鲜女人打的火热,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让他代表我在这呆着吧。”   “守成?他能盯得起来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有些犹豫,他担心郭守云走了之后,郭守云没有那份与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叫板的魄力,虽然说二郭是亲兄弟,可是两人在能力上的差距,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盯不起来也得给我盯,”郭守云自然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担忧,他笑了笑说道,“这铁不炼永远都成不了钢,借这次机会,你们老几位正好替我磨练磨练他,该敲打的地方,千万别留面子。嘿嘿,不过这话说回来,你们可别合起伙来欺负他,我会让他每天和我联系一次,出了问题,我回头给你们算账。”   郭守云这话可以说是逗趣,连篇累牍的,就只有那么一句话是重点,那就是他会让守成每天和他联系一次,有这句话在,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放心多了。   “嘿嘿,要说别的我或许不行,但要说这磨练人,我拿手,”放下了一块心病,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那笑容顿时又开了花,他笑道,“你放心的走吧,把守成交给我就好了,毕竟我也干了近十年团务工做,这份整人的经验,别人可是很难具备的。”   郭守云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他知道,莫斯科今后一段时间将会是平静的,白宫要忙着收拾地盘,维克托他们要忙着整合力量,而五巨头呢,也要尽快吸收消化他们刚刚吞到肚子里的利益。所以说,在圣诞节到来之前,不可能有人跳出来对付远东,在这种情况下,让守成留在莫斯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五巨头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和他们面对面的相处,绝对是一个锻炼人的好机会。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从大厦里走出来,迎面看到霍尔尼科娃正将一张纸钞递给守候在街道边的流浪汉。别说,云集在青年大厦门口、路边的流浪汉着实不少,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也算是有头脑的了,他们知道什么样的地方更容易得到好心人的施舍。   “米沙倒是挺有闲心的,”看着霍尔尼科娃在那里颇有爱心的在那里给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姑娘“施舍”,霍多尔科夫斯基失声笑道。   “依我看啊,莫斯科的市容是该整顿一下,现在这种不劳而获的家伙越来越多了,真是有失观瞻。”维诺格拉多夫皱着眉头说道。   郭守云笑了笑没说话,他心想,这些人的出现难道没有原因吗?布尔什维克党掌权的时候,别说莫斯科,即便是全苏联境内恐怕也看不到几个流浪汉吧?米沙这份闲心倒是不错,权当回馈社会了。   看到郭守云几个人从大厦里出来,霍尔尼科娃才收敛住自己的“爱心”,她踩着高筒的马靴,快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先是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继而小声说道:“怎么样,我还是很有爱心的吧?”   “是啊,不过你这份爱心来的很没必要,”郭守云探头在她绯红的小嘴上亲了一口,笑道,“有这份闲心,你还不如多想想咱们今天晚上玩些什么花式呢。”   “哈哈,花式……”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笑声从后面传过来。   “切,这怎么能说没有必要呢?”霍尔尼科娃回头白了那个无聊的人一眼,而后腻在郭守云怀里,说道,“看到没,路对面那个抱着相机的……对,就是那个金发的小伙子。你们不知道吧,他可是乌克兰《政府信使报》的头号摄影记者,哈哈,他找这么个地方选材,恐怕你们几个,嗯,还有那些流浪汉,都要见报喽,这可是一个大卖点的新闻啊。”   郭守云一愣,随即转过身,朝紧跟在身后的几个“虎兄虎弟”看了一眼。   “去,把那家伙给我弄走。”不用郭守云多说,别列佐夫斯基已经有了行动,他皱皱眉头,对站在不远处的随从说道。   “哎,别啊,难为我费力表演了一场,他拍的照一定要登报……啊……”霍尔尼科娃这话还没说完呢,郭守云的巴掌已经拍到她的翘臀上了。 第二五五章 风云人物   “你打疼我了。”捂着被拍疼的屁股,霍尔尼科娃竖起小拳头,在郭守云的胸前轻捶一记,同时翻翻淡蓝色的眼珠,抱怨道。   “一会还有你疼得呢,”伸手将女人扯进怀里,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而后一边扯着她往街边上的那辆天蓝色宾利长轿方向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几位,这事你们自己处理吧,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晚上白宫的宴会你还去不去?”古辛斯基在他身后问道。   “不去了,懒得凑那份热闹,你们谁爱去谁去吧。”郭守云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   “为什么不去?”站在司机刚刚敞开的车门前,霍尔尼科娃噘着小嘴说道,“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可是打开知名度的最好机会,嗯,咱们去吧,好不好啊亲爱的?”   “去你个头。”郭守云一瞪眼,揪住女人的脖子,将她整个塞进车里,而后一弓腰,紧跟着钻了进去。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坐在车里,霍尔尼科娃跷起二郎腿,双手抱胸,语气不满地说道,“反正像这种公共的场合,你从来都不想带我去,就好像我丑的拿不出手一样。”   郭守云笑了笑,也不理她,自顾自的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悠哉游哉的抽上了。   “先生,咱们去哪儿?回庄园吗?”司机发动车子,隔着茶色玻璃隔断,问道。   “嗯,回去。”郭守云随口应道。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在青年大厦前的广场上兜了一个圈,径直朝莫扎伊斯科大街西面驶去。   “哎,亲爱的。”霍尔尼科娃那副生气的样子仅仅维持了不到三分钟,便骤然间烟消云散了。和郭守云相处这些日子,她了解了这个男人的一个脾气,那就是他说不行的事,瞧早也别纠缠,因为纠缠也没用。   郭守云还是不说话,仍旧悠然的吸着他的烟。   “你倒是说话啊。”霍尔尼科娃凑过去,双手按在男人的腿上,用力摇晃着说道。   “怎么,不发脾气了吗?”郭守云心中暗笑,他将烟卷夹在指缝里,扭过头来看着身边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人家哪敢啊。”半倚在郭守云的怀里,霍尔尼科娃张开小嘴,在郭守云的西装上叼了一口,腻声说道。   “知道不敢就好,”郭守云笑道,“多亏你认错认得早,要不然,我抽完这根烟,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那你就不怕别人把我捡走了?”霍尔尼科娃痴笑道。   “噗嗤。”前面的司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老实开你的车。”霍尔尼科娃扭过头来,笑骂一句,又随手按下了前面的自动窗。   要说这高档的轿车就是好,还带隔音茶色玻璃窗的,这玩意一放下来,那车里做点什么司机都不可能知道了。   “我想跟你去美国。”关掉隔离窗之后,霍尔尼科娃从自己的座位上爬起来,分开双腿,跨坐在郭守云的膝盖上,一边用她那充满弹性的丰臀在男人的大腿上碾揉着,一边说道。   “你这边的工作不做了吗?”郭守云张开嘴,将一缕青烟喷到霍尔尼科娃娇嫩的小脸上。   “你也说了,去不了多长时间嘛,报社那边缺了我又不会死。”霍尔尼科娃心中暗喜,她知道,既然男人这么问,那就说明自己的要求有门了。   “再说啦,和你比起来,工作算什么呀,”伸出一个青笋般的纤细手指,在郭守云的胸前轻轻的画着圈,霍尔尼科娃娇声说道,“人家不就是想多陪你几天嘛,你这次一离开莫斯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来一次呢,难道你就不能多给我些时间服侍服侍你?”   “虚,”郭守云笑了,他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车门边的自备烟缸里,而后伸手拧了拧怀中女人的小鼻子,说道,“不过我喜欢听。”   “这么说你答应带上我了?”霍尔尼科娃欣喜地说道。   “带你去呢,也无所谓,不过呢,嘿嘿,还要看看你的表现。”郭守云伸手抚摸着女人薄软的嘴唇,笑眯眯地说道。   听了这话,霍尔尼科娃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一张嘴,将郭守云的手指含进口中,一边轻轻吸吮着,一边伸手解开了男人胯间的裤扣。而后轻柔的扭动着腰肢,从郭守云的腿上一点点的滑落下去,最终,将头埋进了他的腹下。   车窗外,街边光秃秃的树影快速向后闪过,那些仍旧要为生活而四处奔忙的人们,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得不到片刻的休息。享受着胯下女人唇舌服务所带来的快感,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闪过的莫斯科街道,郭守云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老毛子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大国沙文主义,什么大俄罗斯民族情绪,郭某人是个黄皮肤的外族人,这没错,可是在这莫斯科,在这作为泱泱大国的俄罗斯,我生活的要比绝大多数都舒服。你们为了几百卢布的那点工资,就要忙碌的头昏眼花,而我却在玩弄你们只能看而不敢想的女人……什么叫世界?这就叫世界,你们不知道,所以你们受穷,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诉你们。”   心里这么毫无良知的想着,郭守云伸手扶在霍尔尼科娃的头上,用力将她朝自己胯间按下去……   当郭守云将一注浑浊的液体喷洒到霍尔尼科娃娇媚的脸蛋上时,车子正好驶进庄园的正门,隔着很远,他便看到有几个人正站在别墅的正门前面,不知道在于园内的守卫们说着什么。而在这几个人中,领头的那个人却是他所熟悉的。   将即将陷入疲软状态的命根子在女人微张的嘴唇上抹了抹,郭守云匆忙系上裤口,说道:“快,把脸弄干净,有客人来了。”   “不,谁让你非要弄到人家脸上的,一会儿我就这样出去,让……”霍尔尼科娃支愣着两只小手,腆着那张满是污秽的小脸,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她这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郭守云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了。这是男人要发脾气的先兆,这个时侯,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方粉色的手绢,霍尔尼科娃擦拭着脸上的污迹,朝车窗外张望一眼,说道:“什么客人,这么重要吗?”   “你不认识,回头介绍给你。”郭守云在女人脸上打量着,指点她还有什么地方没擦干净。   幸好霍尔尼科娃对自己的皮肤、容貌很有自信,因此没有化妆的习惯,不然的话,这会就有的忙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嘛,我都没见过他们的面。”将手绢随手塞到车座下面,霍尔尼科娃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一边看着窗外说道。   “你知道个屁!”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了一句。重要人物?重要人物就一定要整天抛头露面吗?站在前台的有几个不是傀儡?   “哼!”面对男人的斥骂,霍尔尼科娃一点也不介意,她将披散在额前的柔顺金发拢到脑后,又皱皱鼻子,朝郭守云做了一个鬼脸。   等霍尔尼科娃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车子也停了下来。当司机将车门打开之后,郭守云钻出去,很没等着站稳脚跟,那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最真诚的笑容。   “嗨,弗拉基米尔,什么时候来的莫斯科?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隔着有个十几步远,郭守云朗声笑道。   “守云!”不错,等候在别墅门前的,正是刚刚被内定为列宁格勒市副市长的弗拉基米尔。看到郭守云从车上下来,他快步迎上来,先是送来一个热情的拥抱,而后才说道,“一个半小时之前才刚到的,这不,考虑着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蹭顿丰盛的晚餐,所以就到你这来了。”   “出事了!”郭守云在于弗拉基米尔错身拥抱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他从后者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层很深的忧虑。   “哈,那你可是找对地方了,”尽管感觉到了这些,但是郭守云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他搂住弗拉基米尔的肩膀,而后指着那几个站在及步外的人,笑意盎然地说道,“怎么,这几位很面生啊,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这个不着急,”弗拉基米尔看了看紧跟过来的霍尔尼科娃,笑道,“要注意绅士风度嘛,你还是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吧。”   “霍尔尼科娃,高兴的话,叫她米沙就好了。”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呵呵,米沙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弗拉基米尔听郭守云说的很随意,因此也没有再将霍尔尼科娃放在心上,他随口说了一句,便将目光转向了与他同来的几个人。   老实说,这次随同弗拉基米尔过来的几个人,郭守云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其中有三个人的名字,却是他所熟悉的:谢尔盖·伊万诺夫、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   弗拉基米尔对随行几个人的介绍很简单,但是郭守云的心里却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知道,才刚刚开始在政坛上迈出一小步的弗拉基米尔,已经开始打造自己的政治班底了,而这个班底一旦形成,将来横扫俄罗斯的所谓“圣彼得堡帮”,就算是真正的形成了。 第二五六章 “无私”的扶植   如今的郭守云随着地面和身份的变化,已经算是彻底摆脱了当初那种稍嫌幼稚的“追星式”心理,尽管此刻在他眼前的这些人中,即有俄罗斯前后两任的总统,也有俄罗斯前后两任的总理,还有俄罗斯前后的国防部长,以及一个税务总局的局长,但是他的心情反倒很平静。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今后的政治前途,将与自己的决定密切挂钩,换句话说,那份可以操控一切的决定权还在他的手上,至少是暂时在他的手上。   此时的“圣彼得堡帮”中坚力量们,明显都还很年轻,在几个人中,弗拉基米尔显然是年龄最大的,剩下几个都才只有三十出头,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些人都是所谓的政治精英,真正的政治精英。谢尔盖与德米特里两个人自然不用说了,前者为弗拉基米尔统合军方力量做出了卓越且不可磨灭的贡献,而后者则为“弗拉基米尔道路”的延续提供了最为重要的帮助。最为最年轻的一个,像阿纳托利,他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并不高,但就是这么个籍籍无名的人,却在清除寡头这一关键性的环节上,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正是他所执掌的俄联邦国家税务局,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庞大金融帝国清查破产了。   有些事细想起来,真的很令人感慨,一个以地域为政治组构基础的团伙,在最初的时候,谁能料想到它会有什么光明前景?如果有谁在这时候大喊一声:“小心弗拉基米尔,他在组构政治力量。”这样的话,恐怕会令不少人笑破肚皮:几个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作为?可就是这一群“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将会在若干年后,一举铲除盘聚在俄罗斯政坛之上的“莫斯科帮”。而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呢?如果郭守云不安好心的话,他可以在这个庄园里,轻而易举的干掉这些人,对他来说,这些人都是小人物,杀了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后患,而到那时,有谁知道他这个远东霸主曾经一次性的杀害了俄罗斯两任总统、两任总理、两任国防部长、一任国家税务局局长?   当然,郭守云不会动手杀人,更不会杀眼前这些人,六大巨头永远无法真正的团结一体,所以他必须多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而眼前这些人,就是他将来的退路脊柱。   “列宁格勒那边的任命下来了吗?”几个人走进别墅,在会客厅里各自就座,郭守云等着霍尔尼科娃为他们送来茶点,又打发她离开,这才对弗拉基米尔说道。   “暂时还没有。”一说到这件事,弗拉基米尔就有些激动,老实说,他真没想到郭守云能把这个职位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上抢过来。列宁格勒副市长,这个官职说大不大,可要说小也不小,毕竟列宁格勒号称俄罗斯第二都。   “不过老师已经通知我了,他让我把现在手头上的工作转交一下,准备在年后的时候上任。”弗拉基米尔搓着手掌,说道,“嗯,现在我的打算是,把对外联络部的工作转交给德米特里,他现在虽然还在学校任教,但是此前一直都是我的助手,我想他能胜任这份工作。”   “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郭守云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礼节性的朝众人示意一下,而后放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茶水是刚刚沏好的,有些烫,郭守云皱皱眉头,在心里将霍尔尼科娃咒骂了一句。   “其实呢,在所有够得着的岗位上,都安排自己所熟悉、信任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放下杯子,郭守云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而后说道,“所谓树大招风,财足兴祸,就是这么个道理。这次我之所以能够将你需要的职务拿到手,一方面是因为霍多尔科夫斯基有求于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没把你放在眼里。但是有了这一次之后,我对列宁格勒那边的事情,就不好再插手了,今后如何,完全要看你自己的操作,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毕竟旁边还有很多人盯着呢,咱们走得太近了,难免就会有人把你视作威胁。就我个人来看,你今后要想在列宁格勒有所作为,抑或是在权力场上走的更远,那就必须做到两点,一个是忍耐,一个是包容。”   “先生,”郭守云正说到这里,一个身穿褐色西装的保镖从走廊一侧转过来,他站在门口的位置,对郭守云说道,“哈巴罗夫斯克的电话,是夫人打过来的,您要不要接一下?”   “不啦,告诉她,我正在见客人,回头给她打过去。”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是,先生。”保镖应了一声,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在忍耐这一点上,我相信你已经深有体会了,”等到保镖走出去之后,郭守云才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如果你的目光仅仅局限在列宁格勒,那一切都好说,而如果你想走的更远,那就必须同某些人打成一片,你要学会谄媚,你要学会趋炎附势,你要学会贪污腐化。要在如今的时局下从政,那就不能彪炳清高,因为小人物没有彪炳清高的权力,否则他注定永远都是小人物。这次的扩大会议你们也应该看到了,五位巨头重组了他们的利益,霍多尔科夫斯基将卡累利阿与列宁格勒两地纳入了他的利益范围,这也就是说,今后你们将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千万不要以为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个满身铜臭的黑心商人,他很有头脑,很精明,政治手腕也很灵活,你们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察觉到,那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不用我来多说了。这两天呢,我会找机会带你们去见见他,和他接触一下,权当是作为一种礼节上的回访。同他打交道,想要获取他的信任或者说是赏识,那没别的,只要抓住一点——贪,那就足够了,他会很快接纳你,把你当做自己人。”   郭守云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沉思不语的弗拉基米尔,咂咂嘴说道:“弗拉基米尔,我记得你现在的住房,还是两居室六十平方的吧?这件事你大可以拿出来秀一下,如果不出所料,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应该对你的情况有了一定的把握,他甚至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安排。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假意的推辞可以做一做,但是必须做的足够假,你要让他认识到你和他一路人。怎么说呢,现在对你们来说绝对是一个机会。霍多尔科夫斯基刚刚掌握列宁格勒那边的主导权,他还没有向那边安插自己的人,而且我相信,他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可以利用的资源,所以说这个权力的空间,你们是很容易补上去的。当然,前提是你们必须和他走到一路,至少表面上要走到一路。”   对郭守云这一番话,弗拉基米尔以及他身边那几个人都听的很细心,他们知道,郭守云说的都是真话,在这种时局下,不依附于某位巨头,那一个小小的政客是不可能有多大前途的。按道理来讲,弗拉基米尔更希望能够得到郭守云的强大支持,但现实摆在那里,他出身列宁格勒,而郭守云的影响力维系在远东,这地域上的深远差异,令他很难从郭氏集团得到明面上的强力支持。不过换一个角度讲,弗拉基米尔的确对郭守云充满了感激,他认为,这个远东霸主对自己的支持,那绝对是无私的,纯粹是出于一种朋友间的情意:本来嘛,人家能支持的人多的是,自己既无资历又无势力,如果不是出于朋友这个角度的考虑,人家凭什么如此帮衬自己?   “守云,”做了一个习惯性的抚摸下巴的动作,弗拉基米尔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后该怎么做,我也有了打算。列宁格勒那边的情况我很清楚,这次过来,我一方面是有要事需要通知你,一方面,也是为了同你商量一下今后的走向。莫斯科我不能多做停留,所以我想问问,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会面,你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嘶,”郭守云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今晚其实有一个机会,白宫有一场宴会,他们几个人估计都会去参加。不过我事先已经说过不出面了,现在再带着你转程跑一趟,那肯定会令霍多尔科夫斯基起疑心的。我看这样吧,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带你去一趟他的别墅,就以答谢为借口,具体到时候怎么应付,你自己考虑一下。”   “嗯,我知道了。”弗拉基米尔点点头说道。   “好啦,这些事就这么说定了,”郭守云摆摆手笑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你们需要自己拿主意了,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到了。嗯,这以后嘛,大面上的事,我是不好再为你们开口了,不过如果资金有什么需要的话,你们尽管和我联系,我会在力所能及的程度上,给你们最大的支持。”   “那就太好了,”德米特里从坐下后第一次开口,才三十岁出头,还没有经历过政坛风雨冲击的他,显然还不能很好的把握自己的情绪。听到郭守云会给他们资金上的支持,这个年轻人忍不住兴奋地说道,“不瞒先生说,我们现在就缺乏资……哦……”   德米特里的话说了一半就断掉了,估计是有谁在下面踢了他一脚。 第二五七章 终究还是分裂了   “缺乏资金是吗?”郭守云笑了笑,他并不介意对方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与此相反,他倒是很喜欢有这样的气氛,因为这说明对方没有把他这个无恶不作的恶商当成外人——至少现在还没有。   “是的,郭先生。”刚才踢上德米特里的那一脚,就是来自于旁边的谢尔盖,他之所以踢那么一脚,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德米特里把话说得太直接了,他担心会引来郭守云的不快。毕竟此前人家已经给了他们不少帮助,现在还开口来要钱,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其实从这一点上看,此时的谢尔盖也还是年轻,政坛里的那一池脏水,还没有侵染到他身上,所以他的脸皮还嫩。这事要是放在维克托那种老油子的身上,他哪会管那个啊——你办事归办事,掏钱归掏钱,赶上不对了,整死你的也是他。   “我们盘算了一下,”谢尔盖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筹措,他咬咬嘴唇,而后说道,“弗拉基米尔要出任列宁格勒第一副市长的职务,那么就必须要有所作为,从目前的情况看,进行城区的新一步规划以及解决目前相当棘手的城市居民过冬取暖问题,是最容易彰显政绩的。而从现在的情况看,要在过冬取暖的问题上做出成绩是很难的,因为霍多尔科夫斯基如今正在打列宁格勒州天然气供给体系的主意,我们如果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很容易和他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说,现在我们动的,就是城区的新规划,在市容翻新上下些功夫,而这方面呢,则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如果没有先生的支持,我们很难搞到数目如此庞大的建设资金。”   “你们核算过没有,大概需要多少?”郭守云看了弗拉基米尔一眼,微微一笑说道。   “我们与列宁格勒大学的十几位教授做过一次详细的估算,”阿纳托利插进来说道,“按照目前市场上的各种建材价格水准以及劳力的取费标准,再核对我们想要做的每一步工作进度,总体上来说,分三年时间,总共需要……需要四次大型投入,而首期工程款项,应该不低于七百四十六点六五万卢布。”   阿纳托利在说出了首期工程所需要的具体款项之后,又小心地看了郭守云一眼,对他来说,这可是一笔绝对的巨款,这一笔钱放到如今的列宁格勒央行,估计也要慎重对待了。   而郭守云呢,他现在根本没有考虑钱的问题,他一听那个“七百”蹦出来,就已经把注意力转开了,不说别的,就今天霍尔尼科娃填的那些行头,这首期工程款的十分之一就出来了。郭守云现在在想的是什么?他在想列宁格勒大学,这个号称俄罗斯现代历史上名人辈出的院校,的确是非常不简单,不说别的,就单说眼前这几个人,他们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彼此之间是校友、是同学,而在政坛成长阶段,给他们提供顾问型支持的,显然也是列宁格勒大学,从某种程度上将,他们这种“校友型”政治团体,往往联系更紧密,关系更团结。   “你们的想法不错,这种赚取政治资历的方法很可行,”郭守云稍一思索便回过神来,他伸手抚摸着桌前的茶杯杯沿,说道,“资金的问题是小事,只要能够把事办到实处,别说是七百多万,再来一个七百多万我也给。这段时间我的行程安排的比较紧,可能抽不出时间来专门办这件事,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圣诞节的时候呢,我是肯定会回哈巴罗夫斯克的。你们这段时间呢,也想一个稳妥的办法,看看怎么才能不露痕迹的把这笔资金接过去,毕竟央行是不能走的,那样太张扬了,对你们的影响不好,另外呢,我还有两点要补充给你们。第一,就是这个城建的投入既然做了,那么怎么样才能把效果做到最好,制造出最大的影响力来。政府对城市建设的投入,那是可以拉动大范围内经济增持的举动,而对于你们来说,现在搞经济还为时过早,你们需要做的是拉拢人心,毕竟随后的民意选举就要开始了,你们施政的观念也要转变过来,必须时刻牢记,你们今后的政绩不是做给上面看的,而是做给市民看的。如果这个观念转变不过来,那你们即便是在这方面做得工作再多,那也是无用功。如果是我来做这件事,我会事先在一定范围内做出大量的宣传,比如说,参与建设竞标的建筑公司,必须是列宁格勒本地区的地方性公司,再比如说,这些建筑公司要想获得竞标,必须吸纳多少失业劳工,必须给在职工人提供何等的福利标准等等。只有类似的宣传做到明处,做到位,市民才会看出我是在为他们谋福利,所以他们会支持我,如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一点你们都体会到了吗?”   弗拉基米尔几个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好,剩下的就是第二点,”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刚才谢尔盖提到了一个城市供暖的问题,并且说这件事现在不可行,原因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正在觊觎列宁格勒州的天然气供给体系。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在我看来,这件事不但不能放弃,而且还要花大精力去做,因为如果操作好了,你们可以得到一个一举两得的结果。”   “噢?!”郭守云这一番话,显然说到了几个人的心坎里,弗拉基米尔兴致勃勃地问道,“守云有什么好的想法?”   “呵呵,好的想法谈不上,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我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好的想法,坏主意倒是有一些。”郭守云失笑道,“其实呢,在我看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拿下列宁格勒州的天然气供给体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如今的私有化还没有动到这一方面。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就会选在这个时候替霍多尔科夫斯基充当一次马前卒,我会以列宁格勒第一副市长的身份,对列宁格勒州天然气供给体系提出严厉甚至残酷的批评,我要把他们批的一钱不值,甚至会造一点危言耸听的谣言,以此来煽动民意。而在这个时候,觊觎已久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好机会的,只要有了民意的支持,他就能轻而易举把列宁格勒州天然气供给体系拿下来。那么这样一来,最终结果是什么呢?毫无疑问,民意是我煽动起来,所以民众的支持点在我这里,而在霍多尔科夫斯基那里呢?我为他充当了马前卒,他将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以信任。再者,民意煽动起来了,那么就必须平息下去,怎么平息?毋庸置疑,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拿下了天然气供给体系之后,会采取一系列的惠民措施,至少他要让列宁格勒市民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个冬天。那么再转过来,列宁格勒市民的过冬取暖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他们要感激,感激谁?霍多尔科夫斯基吗?不,肯定不是,他们会感激我,因为是我的首先发难,才为他们带来了这个契机。而在整个过程中,其实我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最终却赚了满盆满钵,像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啊?”   郭守云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弗拉基米尔还好一点,像阿纳托利和谢尔盖以及德米特里三人,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今天才认识到,原来政治是可以这么玩的。商人般精明的头脑,军人般铁血的手腕,政客般无情的冷血,这三项综合起来,才能打造出一个混迹政经两界却又游刃有余的寡头,而眼下这几个年轻人……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哎,守云,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今天的这份情意,我弗拉基米尔铭记心头。”或许是在消化郭守云刚才那一番提点,弗拉基米尔沉思良久,才深深地吸一口气,说道。   “呵呵,你说到哪去了,咱们彼此都是朋友嘛,”郭守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说道,“今天我帮你,明天说不定就要你帮我了,这里面没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可以了,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需要什么样的支持,我都会给你。”   弗拉基米尔慎重地点了点头,这话他是真的记住了,其实不仅是他,身边几个人也都记住了,而且一记就是十几年。或许,从某种程度上说,独霸远东的郭氏集团,就是在这一天与刚具雏形的“圣彼得堡帮”,建立了千丝万缕、剪不断斩不绝的密切联系。   “好啦,这些话咱们就说到这吧,”郭守云在沙发扶手上拍打两下,一挺身站起来,他一边朝酒柜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我看啊,咱们今天应该好好喝一杯,一方面算是庆祝,一方面也算是我预祝你们政途上一帆风顺了。”   “守云,有件事情还必须告诉你。”看着郭守云的背影,弗拉基米尔说道。   “哦,说吧。”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昨天晚上,维克托先生还有老师,他们与久加诺夫先生闹崩了,我今天早上离开列宁格勒的时候得到消息,久加诺夫打算重组布尔什维克党,他退出了老师与维克托先生的圈子。”弗拉基米尔语气沉重地说道。   郭守云身子一震,霍然停下脚步,很显然,这个消息震惊了他。不过这份震惊并没有维系多久。   “是吗?”在酒柜前静立了十几秒钟的时间,郭守云回过身来,看着弗拉基米尔几个人,面色平静地说道,“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以后的路很长,慢慢走吧。” 第二五八章 反思   按照弗拉基米尔的说法,久加诺夫与维克托、索布恰克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会崩裂,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一个苏联是否应该被分裂的问题上,在这个问题上,久加诺夫持坚决的反对意见,他认为联盟的解散,将意味着整个俄罗斯大国地位的沦丧与为未来前景的彻底渺茫。基于这一点考虑,他认为现在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继续同白宫妥协,已经不是办法了,他们必须集结力量,对白宫实施卓有成效的打击。   而维克托和索布恰克,则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沉默,他们更加现实,能够很清醒意识到苏联作为一个国家联盟的解体,已经无可挽回了,目前的十几个加盟共和国中,除了白俄罗斯的立场较为坚定之外,其它的都在做着离心的打算。布尔什维克党就像是苏联这个联盟国家的父母,它死了,那么十几个兄弟的分家也就在所难免了。   就在苏维埃扩大会议进行的这段时间里,三个政治巨头在列宁格勒展开了一场空前规模的大辩论,其结果是谁也没能说服谁,于是,就在这个苏联即将陷入分裂的子夜,由老牌布尔什维克党残余力量所组构起来的精英团体,提前一步走向了分裂。   三位隐性政治巨头的分裂,预示着一个新的政治环境将要出现了,久加诺夫要纠合布尔什维克党的剩余力量,向白宫发起挑战,那么毫无疑问,现有的莫斯科局势,将会进一步趋向复杂。作为曾经担任过苏维埃中央宣传部部长、中央意识形态部副部长职务的强力人物,久加诺夫在党内的影响力很大,而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轰然倒塌,围聚在他身边的政治力量也很强大,因此,他的另起炉灶,势必会引来维克托等人的深层顾虑。没的说,也许一场酝酿中的政治风暴,很快就要来到了。   想想不久前自己同久加诺夫的那一次会面,想想老头对妮娜的关爱,郭守云的心里难免会有几分感慨,几十年的深交、无数次的把酒言欢、彼此间坦荡无欺的开诚布公,就这么轻轻松松付诸东流了,政治的残酷性或许就在于此吧。   弗拉基米尔等人没有按照预先说的那样留在庄园吃晚饭,他们在不到六点钟的时候就离开了,而在那之后,郭守云就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晚饭也没吃。   尽管在得知久加诺夫“离家出走”的消息时,郭守云表现的波澜不惊,但是实际上,这个消息还是给了他很大的触动,而这个触动最先带来的,是一阵儿发自内心的感慨,在感慨过后,则是对一系列问题的深层次思考。这种思考方式,郭守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那就是正反两面区别对待的思考方式,而这种思考方式所带来的收获,则是进一步拓宽了他的视线——政治色彩很浓的视线。   一盏明亮的台灯,一方宽敞的书桌,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就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郭守云肚子枯坐了长达四个半小时,其间,没有人来打扰他,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在这一段时间里,郭守云将自己到达远东之后所接触的一切,包括人,包括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思考了一遍,而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关于苏联,或者说是布尔什维克党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结论。   分裂,一切都是分裂惹的祸。   苏联实行布尔什维克党一党专政几十年,其党团内部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而在以党代政作风的引导下,政治权力的因素一直处在领导者的地位,而那些较为专业的经济工作者,则是处在一个被支配、被领导的地位上。这些经济工作者维系着整个苏联的国家经济发展,但是在政权上却没有什么发言权,长此以往,这些人的心里必然淤积了强大的不忿,但是由于国家体制的问题,他们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发任何牢骚。而就在这个时候,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到来了,他提倡人性化、民主化的社会主义改革路线,并把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合二为一,来了个双手齐放的大撒把。在这种情况下,原有的布尔什维克党官僚体系,迅速发生蜕变,一个以党内政治精英为主的党政官僚集团与一个以经济工作者为主要力量的经济官僚集团很快形成,而随之发生的,便是布尔什维克党党团机构的彻底分裂。   在经济与政治的角逐中,政治是处在相对弱势地位的,而在苏联这个地方,这一点体现的尤为突出。百年前,马克思与恩格斯就曾经有过对俄国的专门论述,在他们口中,俄国的社会形态被称之为“半亚细亚社会”,而所谓亚细亚社会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除了当权阶层与被统治之外,缺少一个必要的中间阶层,也就是少了中产阶级那一说。这一特点是很危险的,它意味着国家的两种发展道路,一个是集权,一个是动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当年的导师列宁,显然意识到这一危险,他采取过措施,力图扭转这种局面,但是很可惜,他的新经济政策实行时间太短,而他的接任者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于是列宁故去之后,新经济政策被废除,刚刚展露萌芽的那一批中产阶级,很快被连根拔除。经济因素在刀枪的胁迫下,踏着一路血泊,重新回到了受政治支配的道路上。   此后,风风雨雨几十年,苏联的大批经济精英表面上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大权,可实际上,却一直处在被支配的地位上,他们像耕牛一样为这个国家的经济流汗卖力,但是所得的,却仅仅一把干草,至于说大部分的收获,则被政治官僚集团所掌握。至于说影子经济的出现,则是在这种环境下必然会诞生的一个衍生物。   无论是挈尔年科还是安德罗波夫,他们都听到了来自经济层面的反对声,这种声音很强烈,令整个苏联的国家体系都为之震动,因此他们推行改革,但是却不敢动摇以政治经的根本,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会出大问题的。因为政治官僚集团的特点是“腐败”,而相比之下,经济官僚集团的特点便是“贪婪”,腐败的蔓延需要依靠关系网络逐渐的侵蚀,而贪婪的蔓延则不需要任何媒介,因为它会吞噬。   挈尔年科、安德罗波夫的改革收效不大,但是在一手打击腐败,一手力压经济官僚的措施下,苏联的经济在短期内也有了一定的恢复,可就应了那句话,精明的人活不长,挈尔年科与安德罗波夫两人当政时间太短了,他们那病秧子的身材扛不住硕大的脑袋,最终还是在短短一两年内相继倒在了岗位上。经过连续两任领导人的更迭,苏维埃中央意识到一点,那就是选领导人千万别选脑袋大的,他们活不长啊,因此呢,小脑袋的戈氏就被推上了台。   此后一切的发展也就顺理成章了,刚一上任的戈氏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也许是对勃列日涅夫给自己颁发勋章的做法不满,戈氏将目光投向了国外,他要拿一个诺贝尔和平奖来告慰平生。于是,短短几年时间,腐败的政治官僚集团失去了对贪婪的经济官僚集团的有效控制,大批脱身经济官僚群体中的政治家,抑或是受经济官僚集团支配的政治家窜到了前台,他们一手举着“民主自由”的招牌,一手拿着“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匕首,面色狰狞的扑向了压迫他们几十年之久的老冤家。至此,局势彻底失控,摆脱镣铐束缚的经济因素开始鸟枪换炮,稀里哗啦的将政治力量砸了个粉碎,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之流,他们就是在经过了这一场演化之后脱胎出来的,他们与其说是几个经济巨头,不如说是经济官僚集团的代表抑或是核心人物,而失去了集权控制的政治官僚集团,再也压不住他们了,至少在下一个集团团体出现之前,没有人能够镇得住他们。   百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对俄国的论述,在迈向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得到了铁一般的论证:俄国,要嘛集权,要嘛动乱,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而郭守云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得到的一个结论,便是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能让经济的权力凌驾于政治至上,因为放开对经济力量的控制,那就等于是人为地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那一股来自九幽地狱的吞噬能量,这股能量的危害远过于蝗虫,他们扫过地的地方,别说是枯木腐草,就连一块碎石也剩不下。   四个半小时的思考之后,郭守云提起笔,在一沓整整齐齐的稿纸上写下了一段长达两万七千余字的论述。老实说,之所以写这段论述,郭守云纯粹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就是这心血来潮时一挥而就的简要论述,也没有得到什么面世的机会,因为在这区区的不到三万字里,涉及到了太多的人物,太多的内幕,所以,这份手写的稿件便在若干年后,进入了俄罗斯联邦安全部门的秘密档案库里,历史留给世人的,仍旧是一纸空白。 第二五九章 科学计算机中心   在清晨苍白暗淡的曙光中,位于莫斯科市区偏北、临近小莫斯科河沿岸的苏联科学计算机中心迎来了一位客人,对于院长潘杰洛夫、副院长捷尔卡辛来说,这位客人显然怠慢不得,因此,从接到有客人来访的消息之后,两人便带了中心内十几个主要的负责人迎出来,在中心大楼前的停车场上枯等了半个多小时。   郭守云是什么人?像中心内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了解,说白了,他们都是科技工作者,都是研究员,是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玩计算机”的那种人。可是这大部分人不知道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不知道,像潘杰洛夫和捷尔卡辛,他们便知道郭守云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那是权力、是金钱、是机遇、是飞黄腾达。像这么一个权贵要来中心转转,这可不是小事,别说是在雪后的停车场上等等了,如果可能的话,两人还想派个车去接一下呢,不过很可惜,如今中心财政困难的要死,整个院所连一辆上点档次的轿车都拿不出来,几辆伏尔加皮卡、一辆走私过来的波罗乃兹,人家会坐吗?   在将近八点四十分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转过计算机中心前面的街口,赫然出现在小广场的花圃转盘前的公路上,紧接着,又是一辆同款式的轿车出现,又是一辆……由六辆同款式奔驰轿车所组成的车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郭守云来了。   “亲爱的,我真搞不懂,你大清早的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从车上下来,披了一件黑色皮草大衣的霍尔尼科娃兀自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她听说郭守云今天一早就要出门,原本还以为他又要去见什么重要人物呢,于是吵吵闹闹的要跟着过来,可天知道,这男人竟然跑来了这种破地方。   “如果我做什么事你都能懂的话,那你这骚狐狸早就沉了莫斯科河了。”郭守云从车子一边转过去,顺手在霍尔尼科娃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同时笑道。   “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霍尔尼科娃张开小嘴,呲着如贝般的两排牙齿,做了个咬人的动作,笑嘻嘻地说道。   “好啦,别闹了,有人过来了。”伸手牵住女人的胳膊,郭守云看了一眼正快步朝这边走来的众人,压低声音说道。   霍尔尼科娃虽然喜欢在郭守云的面前撒娇,但是她也懂的看情况,因此,随着郭守云这一句话出口,她那张嬉笑的脸骤然拉了下来,一种端庄、大方的高雅气质,重新回复到了她的身上。   “郭先生,”潘杰洛夫与捷尔卡辛几乎是一路小跑窜到郭守云面前的,前者隔着十几步远的时候便伸出手来,满脸堆笑的谄媚道,“真没想到您会在百忙之中来我们这里,这个……怎么说呢,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这是讽刺我呢还是夸赞我呢?”郭守云面带笑容的同这位院长大人握握手,心里却闷闷的琢磨着。   作为双料的计算机博士,潘杰洛夫这位出身基础研究员的计算机中心院长,实在不懂溜须拍马的艺术,也亏着郭守云并不十分在乎这方面的事情,不然的话,这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他就算是把人给得罪了。   “呵呵,潘杰洛夫院长是吧?”郭守云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来,又与旁边的捷尔卡辛握了握手,这才笑道,“千万不要说什么蓬荜生辉之类的话,不然的话,我可要以为你们不欢迎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了。”   相比起潘杰洛夫而言,出身政治系统的捷尔卡辛显然更懂得应付这一类的场面,他知道身边这位一脑袋程序的院长很不会奉承人,对郭守云这么一个商人,说什么蓬荜生辉啊,这不是骂人吗?   “郭先生误会潘杰洛夫同志的意思了,要知道,像先生这样的贵客,可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你要过来看看,我们又怎么能不欢迎呢。”接过话头,捷尔卡辛笑道。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郭守云心里想着,嘴上却笑道,“哪里哪里,我今天过来,也只是出于好奇罢了,两位有所不知,对于你们这个地方,我还是从妮娜的嘴里听到的。呵呵,今天心血来潮,就亲自过来看看。”   “哦,妮娜,那丫头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潘杰洛夫的脸上露出一丝颇为感慨的表情,他说道,“嗯,我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八六年吧?那年夏天,对,就是七月份,她来了最后一次,从……”   “呵呵,妮娜小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那时候,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小天使,大家都很喜欢她,虽然她很调皮,总爱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坏事。”不等潘杰洛夫把话说完,捷尔卡辛便抢着说道。他一边说还一边抱怨院长大人,心说:这老友真糊涂,眼前这位大财主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他提到妮娜只不过是拉近一下关系罢了,你不顺着他的口风来,却要硬生生的顶回去,这不是和资金过不去吗?   潘杰洛夫那一番话,也着实让郭守云汗了一把,他之所以上来就提妮娜,的确是要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然后由妮娜引出更多的话题,可是这位院长倒好,上来整个“那丫头已经好几年不来了”,要按他这口风,下面的话还怎么谈啊?幸好这眼前还有个知情识趣的。   一群人在停车场前的空地上简单的聊了两句,以当年那个小精灵妮娜为切入点,聊了一些过去郭守云都不知道的事情,总的来说,这样的交谈还是很愉快的。怎么说呢,与潘杰洛夫他们这一类人交谈,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花费太多的心思去琢磨,他们这些科学研究人员虽然大脑很发达,但是那宽广的脑域里却没有存放什么勾心斗角之类东西,因此,这话说也都是不假思索的,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   就那么在雪场上聊了一会儿,郭守云才在十几位计算机中心人员的簇拥下,走进了那座四方合围式的中心主楼,径直去了中心的大会议室。   在与潘杰洛夫等人的交谈中,郭守云了解到,作为苏联科技委员会的直属部门,科学计算机中心早在二战结束后不久就建立起来了。最初的时候,这里只有四十几号人,而工作的地点,也仅有一座二层的独立小楼。但是随着国家经济在战后的恢复,以及国际上计算机技术的飞速发展,国家对这方面的资金、人力投入也越来越大,尤其是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在这一领域内工作的精尖端科研人员更是只能用一个过剩来形容。那时候,在苏联全国大大小小的科研院所里,大约有十余万编程人员,仅在莫斯科的科学计算机中心,便有经验丰富的程序员两千余人。而在苏联的计算机技术发展过程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弊端,那就是重硬轻软,也就是重视硬件技术的开发,而轻视程序类软件的开发,在全国拥有十余万编程人员的情况下,硬件开发人员的队伍有多庞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苏联一直以来都把计算机的研发同军事科技密切挂钩,因此科学计算机中心的硬件研发也一直笼统的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所谓的室内固定机,即大型机与巨型机的开发,而另一部分则是移动机,即可交予军方作战部队便捷携带的小型机。   虽然说郭守云对计算机这门行当并不是很精通,但是他也能想到,老毛子的搞得计算机发展方向,其实与国际上的大趋势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在移动机这方面,老毛子的科技显然落后了,因为日本鬼子几年前就已经推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笔记本电脑。但是在巨型机和大型机方面,老毛子的技术现在还处在世界前列,运算速率高、运算精准这就是他们的特点,不然的话,他们的军事技术也不可能到达现在这种水平。而且老毛子的技术还有最大的优势,那就是造价低,说白了,就是便宜一款性能相差不多的俄制大型机,其成本从十几万卢布到三十万卢布不等,而到了国外,那就需要上百万的造价。   听着潘杰洛夫等人的介绍,郭守云也在考虑,如今的现实是,他属意要收购的王安公司,本身就是从事大型机开发业务的,而苏联这边的技术优势,也在大型机、巨型机方面,如果能够把两方的优势统合一下,那么他的公司要在未来的大型机市场上抢夺一些份额应该并不困难。可一个很大的问题是,郭守云的目光并不是单纯放在大型机方面,他更为关切的是微型机开发,而且是家庭版的微型机,因为按照计算机科技发展的趋势,家庭版的PC才是主流,才是最大的市场。而且还有一个方面的问题,那就是家庭版的微型机受政府限制较少,而大型机尤其是巨型机技术,都是要受到国家控制的,它不可能做到无限制的出口创汇。   这个问题比较棘手啊,郭守云第一次感到了涉足这个领域的困难性有多大,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一个困难,就是他在计算机这方面是个门外汉,技术理论与经营理念都不过关——看来要想更稳妥的涉足这个领域,那还是要寻找专业性的人才啊。 第二六零章   郭守云在科学计算机中心主楼的会议室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提议让两位院长陪着他四处转转,参观参观。   在这件事上,作为院长的潘杰洛夫还是有很大顾虑的,毕竟郭守云不是高官,而按照政策上的规定,中心作为国内计算机高精尖技术的核心、军事科技开发领域内的中枢,那是不能让人随便进出的。老实说,郭守云今天来就已经违反规定了,而他要在这里面转一转,那就更是有些离谱了。   而与潘杰洛夫不同,捷尔卡辛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在中心主管政治层面的事宜,同时也负责财务上的工作,因此呢,他对郭守云的影响力有更深一层的了解。在他看来,这位从远东来的大富豪虽然不是政府高官,但是他手上权力却比那些部委的官员大多了,别说是领他在中心里参观参观,即便是他要看那些机密的技术资料,捷尔卡辛也会毫不犹豫的拿给他——这都什么年代了啊?外面又是什么局面啊,在这个时候,有钱的说话才算数,以往那些技术保密守则,早就该到了作废的时候了。   就这样,郭守云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参观计算机中心的机会,他在潘杰洛夫与捷尔卡辛的陪同下,从中心主楼向北走,就这么一路看过去,什么磁芯研发所、技术参数中心、编译器与解释器开发中心、交互控制研究所等等等等,总共四十七个研究单位,他是一个不落地看了个遍。   老实说,潘杰洛夫的顾虑的确是多余的,因为郭守云不具备充当技术间谍的本钱,他或许对数字很敏感,但是数字在他眼里就是钱码,而不是技术数据,谁要把一个账本放在他面前,他能够用十几分钟看完,然后还能准确地说出其中有没有猫腻。但是谁要把一份技术参数报表放在他面前,那个估计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什么叫隔行如隔山啊,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话说回来,郭守云转这一圈也不是白转的,他也在观察,观察什么?不观察别的,就观察中心里的资金状况以及那些技术人员的工作态度,而这一类的观察,将会直接影响到他接下来圈买人才的计划。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够一块能够脱离世俗的清净地,而作为纯技术型的科学计算机中心,同样也是如此,在长达几十分钟的参观过程中,郭守云发现,中心里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工作可做。就像那个偌大的程序编写中心里,数百名精英的程序员都处在赋闲的状态中,中心大厅的地板上也肮脏不堪,废纸、食品袋什么的随处可见。再说磁芯研发所,原本的无菌研究室,如今都快成了杂货铺,消毒功能室的房门紧锁,研究室的房门却大敞四开,按潘杰洛夫的说法,消毒功能室的设备坏了,但是中心没有资金投入维修,所以目前只好闲置不用了。   一个堂堂的国家级计算机科技开发中心,却拿不出区区几万卢布的设备维修费用,这话要说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但是呢,事实就是事实,它无可辩驳的摆在那,让人不信也得信了。   根据捷尔卡辛的介绍,目前中心拥有各类技术人员两千七百余名,每个月份单单是员工的工资发放,就需要耗去一百一十余万卢布,而现在财政部门每月给中心拨付的资金,只有不到一百三十万,这也就是说,在发完了员工的工资之后,中心每月的帐面上就还只有区区不到二十万卢布。这二十万卢布还要拿来支付高额的用电款、用水款等必要开销,同时呢,还要留出大约五万卢布的打点费,以便下个月拿去贿赂那些负责财政拨款的官员,否则的话,那按月支付的财政款项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无奈吧?这还不是最无奈的呢。目前,中心技术人员的平均工资水平为每月四百卢布,这个标准已经维持了近六年时间,而在这六年里,莫斯科物价持续飞涨,当年的四百卢布高工资,现在连每月的最低生活保障都维持不了。不仅如此,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倒台,中心原有的六个生活区也别“收缴”了,据说桥银行投资的一家公司,将在年后把那一片生活区全部推倒,改建成一个综合性的豪华娱乐场。这表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表示随着圣诞节的到来,中心两千七百余名员工,将有百分之六十变成无家可归的“难民”。一方面是工资水平的走低,一方面是社会福利体系的丧失,还有一方面就是原有住房被人夺走,这一系列的问题堆在眼前,谁还能有心思工作啊?   现在中心所面临的局面,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离关门之日不远了。如今中心那些有点头脑的人,基本上都辞职转行了,而业内有些知名度的人,都在削尖了脑袋往国外跑,原有的四十七个部门负责人,现在已经走了三十多个,其中绝大部分去了美国。不说别人,就拿身为院长的潘杰洛夫来说,他现在的工资是每月六百七十卢布,家里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而近阶段,美国杰斯卡商用信息社一直在同他联系,企图说服他移民美国。那边开出来的条件,是暂定年薪七十五万,除此之外,美国方面会给他提供专用的研究室,还有每年不低于四百万的研究项目经费。很明显,这两方给出的待遇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只要不是傻子,就很容易做最明智的选择。但是很可惜,年过六旬的潘杰洛夫,他还就是这么个傻子,他宁可抱着国家这棵即将枯萎的大树一起去死,也不愿意跑去美国为资本家服务。   潘杰洛夫这个老头还是很有水平的,他的研究领域在于中央处理器的革新,两年前,他曾经提出过一个潘杰洛夫规则,是针对计算机硬盘运作方面的。但是由于当时的苏联政府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所以这一个“规则”被抹杀掉了,而随后不久,西方提出了E-IDE标准,这一标准和潘杰洛夫规则远离差不多,但是却迅速投入了实际的运用,并将计算机硬盘的实际容量催发到了512兆以上。   当然啦,就在这所科学计算机中心里,被埋没的人才还有很多,就像帕基特诺夫,他的那一款俄罗斯方块游戏为任天堂以及无数家游戏公司带来了无可计数的利润,可是这一款游戏在设计成功之后,便直接被指斥为“不务正业”,随后呢,游戏的专利又被苏联进出口管委会以绝对低廉的价格转卖了,而作为游戏的设计者,帕基特诺夫唯一的收获,就是一台“286”。   至于说如今的帕基特诺夫在干什么,说来凄惨,在中心的裁员名单上,他名列榜首,圣诞节之前,他将拿着自己最后一份工资,离开这个工作了几十年地方去另谋高就了。而和他一起被裁掉的,还有其余四十多名老牌的程序员——潘杰洛夫是做硬件研究的,他一向看不起这些编程的程序员,因此中心面临困境的时候,他第一批要裁的就是为数好几百的程序员。   宝贝啊,宝贝都被当做垃圾扔了。深处政治斗争泥潭中的苏联政府,把科学计算机中心这么个人才汇聚的地方当成了垃圾站,别说充足的科研经费,即便是系统维持所必须的资金,财政部门都懒得拨付。在这种情况下,衣食无着的专家们,要是不寻思着外逃,那才真是活见了鬼了,毕竟像潘杰洛夫那么傻的人并不多。   好吧,好吧,郭守云琢磨着,自己权当做回“收破烂”的了,谁让自己现在也是苏联公民呢,为国家排忧解难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既然这些“垃圾”政府不想要了,那自己就挑吧点合适的拿去废物利用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郭守云在走马观花式的参观结束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他要同中心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吃顿午餐,地点就选在中心内部的员工餐厅。为了能够把这一场“收购人才”的大戏演好,郭守云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他选在就餐人数最多时候投出口风,声称自己要在远东建立一个大规模的计算机技术研发企业,力图将来进军国际计算机市场。为此,郭氏集团预计将要抽调四点七亿卢布的专项资金,投入到这个企业创立工作。而为了更好的吸引相关人才,集团将会比照美国的福利标准,对旗下员工实行高薪、高福利的回馈政策,员工的付出将直接与他们的收获相挂钩,“能者多劳,能者多得”。   要从国家科学计算机中心挖人不是那么简单的,郭守云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接触,不可能明码标价的对他们提出什么待遇条件,一则,他不懂行,谁是这方面真正的人才,他并不清楚。二则,那样做也太过分了,一个商人明目张胆的去国家级研究机构挖掘人才,这后续的影响太恶劣。   这有些事并不需要做到明处,像郭守云这种低调宣传的办法,往往就能够很好的达到目的。一方面是高薪高福利、有着雄厚资金支持的新企业,一方面是坐以待毙的旧有研发中心,两相对比之下,明智的人很容易做出选择。同时呢,在科学计算机中心这么个圈子里,消息会传的很快,郭守云用不着担心那些人才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现在郭守云要做的,就是马上谈妥收购王安的事情,然后在远东架起炉灶,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郭氏集团的实业之路,将从今天开始正式起步。 第二六一章 血一样的红   当郭守云带着霍尔尼科娃从国家科学计算机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了。   “先生,咱们接着去哪?”等两人上了车之后,司机回头问道。   “去伏尔加格勒大街,嗯,对,十七号,”郭守云整理着有些皱褶的西装下摆,随口说道,“去接一下弗拉基米尔他们,今晚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丘尚克庄园有一场宴会,我答应带他过去了。”   司机没多说什么,转而通过车载通讯器通知了前面开路的护车。   “亲爱的,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啊?”霍尔尼科娃凑过来,将小脸贴在郭守云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我怎么一点看不明白?”   “你要看明白什么?”郭守云伸手将女人的小脑袋推开,带着那么几分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就是那个什么弗拉基米尔啊,他们那几个人有什么值得重视的,还至于让你如此挂心,哎,说真的,你和他们那些人纠缠在一起,多失身份啊,”霍尔尼科娃撅撅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再者说啦,今晚丘尚克庄园的宴会,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是只邀请你和维诺格拉多夫两个人参加吗?你不提前和他打声招呼,就这么随意的带个外人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你懂个屁,”郭守云绷着脸,爱答不理地说道,“我做事情,你少给我插嘴,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啦?”   “瞧你,又发脾气,人家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霍尔尼科娃似乎已经被郭守云骂习惯了,而且她知道,要和身边这个男人亲近的相处下去,那就别要什么自尊,那玩意是个累赘,是个人发展道路上的障碍。   更何况通过这两天的观察,霍尔尼科娃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的地方,那就是郭守云显然把那几个从列宁格勒过来的年轻人看得很重,至于说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那么一种直觉。怎么说呢,霍尔尼科娃感觉到,为了这几个年轻人,郭守云甚至可以不顾惜他与几位巨头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   这一个感觉可是不容忽视,郭守云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他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可能意味着一种机遇,那句话怎么说的,“一个亿万富翁的周围,往往团聚着一群千万富翁。”而像这样的机会,霍尔尼科娃是万万不会放弃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那几个年轻人纳入视线,嗯,多一手准备总比错失良机来得好。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察觉到身边的女人忽然沉默下来,郭守云皱皱眉头,扭过脸来说道。   “啊?哪有,”霍尔尼科娃一颤,赶忙回过神来,笑道,“人家是在想今天晚上的宴会嘛,哎,你说我该穿哪件晚装过去?前两天刚买的那件黑色露背的怎么样?谢尼维金娜说我穿那件衣服很性感的,足能让所有看到的男人流下一地的口水。”   霍尔尼科娃这话来的很快,说的也很自然,就好像她刚才原本就是在想这些事情一般。但是对与郭守云来说,他却是一点都不相信,如果连自己身边女人的性情都摸不清楚,他还能在莫斯科这个烂圈子里玩的转吗?   “你是说前两天在青年大厦买的那件?”心里明了,但是郭守云却没有任何表现,他咂咂嘴,歪着头想了想,轻笑道,“那件是不错,和你很配,不过呢,你今晚还是别穿那件了。嗯,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一件大红色晚裙吗?穿那件吧,我喜欢红色的,像血一样红,嘿嘿,如果哪天我想弄死你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穿上那件晚裙。”   郭守云这话说的相当轻松,完全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这话听在霍尔尼科娃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干嘛说的那么吓人,”霍尔尼科娃挤出一丝媚笑,她弯腰拱进郭守云的怀里,细声细气地说道,“又是血又是死的。那件破裙子,我回去就烧掉,省的你以后再拿它来吓唬我。”   “呵呵,好,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郭守云抽抽嘴角,伸手扶上女人纤细修长的脖颈,一边在那细腻滑润的肌肤上细细的摩挲着,一边说道,“你呢,爱穿什么就穿什么,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我不再多嘴了。不过呢,那件裙子还是不要烧掉了,回头我让人把它收起来,也许将来赶上个高兴的时候,还能拿出来让你穿上看看。”   霍尔尼科娃不说话了,她彻底明白郭守云的意思了,这男人是在告诉自己,有野心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别野心过头了,那“如何穿着,如何打扮”都无关紧要,可是这野心一旦过了头,那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别看霍尔尼科娃这几天整天价腻在郭守云身边撒娇,但是这个男人的警告,还是对她很有效的,她知道对方手眼通天,自己那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去。自己打着这个男人的幌子,在几位巨头那里先后以做广告的名义搞走了两百多万卢布的巨款,还借别列佐夫斯基之手,将塔斯社内原来的两位竞争对手陈尸河底,这些事,身边这个男人肯定都知道,他之所以不提不问,那是因为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过问。而现在几位巨头之所以待自己那么好,一见面就“米沙,米沙”的叫的那么亲热,这也不是说人家喜欢自己的可爱、自己的美貌,而是因为在自己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男人在那站着呢。如果这个男人哪天恼了,或者说是对自己失去新鲜感了,那她失势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   这几天里,霍尔尼科娃的心里想了很多,随着她那野心飞速的变成现实,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最初的那种想法过于天真了,只陪郭守云上上床,然后就打着这个招牌横行的做法,根本就行不通。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游戏,郭守云的床不是那么好上的,尤其是对她这种很有抱负的女人来说,这个床上去了,就别想再下来了,她必须将自己同这个男人紧紧的绑在一起,只有那样,她才能够顺顺当当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嗯,我可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半躺在郭守云的怀里,霍尔尼科娃痴笑道,“因为我会穿上各种各样的衣服来迷惑你,让你把那个该死的晚裙忘得一干二净。”   “是吗?”郭守云的大手,在女人饱满的胸脯上抚揉着,笑眯眯地说道,“希望如此吧。”   老实说,郭守云也不希望会有那一天的出现,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堪称尤物,从她的身上,自己能够找到太多乐趣了,每次把她压在身下缠绵的时候,自己都能感觉到别样的畅快。但是说到底,她也终究是个女人,郭守云迷恋美色还不至于迷恋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如果霍尔尼科娃不知好歹,真的威胁到他的切身利益,那说不得,辣手摧花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如果说霍尔尼科娃是营造气氛的高手,那么郭守云绝对就是破坏气氛的顶尖高手了,车上原本温馨浪漫的情调,被他三言两语给破坏的一干二净,躺在他怀里的女人不敢说话了,开始一门心思考虑自己将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接下来的二十几分钟时间里,车上的气氛凝滞,郭守云也知道怀中的女人有了危机感,他不做任何表态,他要给这个女人更多的思考时间,以便决定将来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宠物”,并以此换得她所需要荣耀,还是说继续做那种以自己踏板,蹬鼻子上脸的白日梦。   奔驰车队划过莫斯科市区内的一道环线,在一座立交桥上拐下了东西方向的伏尔加格勒大街,随后,又行驶了三四分钟的时间,便在弗拉基米尔他们所暂住的斯塔格尔旅馆门前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处在政治起步阶段的“圣彼得堡帮”元老们,是相当清廉的,就拿弗拉基米尔来说,他一个月的薪水不过六百多卢布,与此相比,他那位做空姐的妻子在工资反倒更高一些,但两人加起来,月收入也不足一千五百卢布,这在列宁格勒属于中低收入的阶层。而就是这一笔收入,他们还要拿来养活一大家子人,其中包括两个女儿以及两口子的父母老人,因此,他们的生活相当拮据。   这次来到莫斯科,因为没有索布恰克,所以他们的差旅费很低,每人每天十七点五卢布的消费限额,扣除住宿和餐饮之外,就剩不下什么东西了。至于说这家名叫斯塔格尔的旅馆,则是一栋很破旧的所在,弗拉基米尔几个人租下来两间通房,每天房租七卢布,至于说里面的条件怎么样,哼哼,反正郭守云是来了一次就不想再来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庄园的晚宴,是订在晚上六点钟正式举行,郭守云之所以这么早过来,那就是打算带着弗拉基米尔等人去置办一些行头,另外呢,还要准备一些送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见面礼。   哎,这种时局下要想从政哪有那么容易啊,而想从政还要保持清廉,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不说别的,就这一场晚宴,送给霍多尔科夫斯基一件小礼物那还不得花费个上万卢布啊?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弗拉基米尔现在一家全年的开销,都盯不下这么一个晚上。所以说呢,这方面的事,还得郭守云出面打点,反正也是扶植了,那索性扶植到底吧。 第二六二章 大善极恶   按照自己事先的安排,郭守云在斯塔格尔旅馆接了弗拉基米尔几个人,而后带着他们去了一趟青年大厦,几个人在大厦里兜转了二十几分钟,再出来的时候,曾经那几个衣着稍带几分寒酸的年轻人,已经骤然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几个浑身透着几分华贵,咋一看便知道春风得意的公子哥。   坦率的说,处在壮年时期的弗拉基米尔也好,刚过而立之年的德米特里几人也罢,那都是相当帅气的,尤其是谢尔盖,那绝对配得上一个美男子的称号,如今,再穿上那动辄过万卢布的名贵西装,几个人自然是更加风度翩翩了。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车里,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的谢尔盖,坐在前面的驾驶副座上,这位未来的俄罗斯联邦防长、总理,此刻显然还没有适应那种将十几卢布穿在身上的感觉,他从上了车之后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一会儿抻抻衣摆,一会儿躬身踩踩鞋面,活脱脱就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   “哦?”郭守云坐的座位是在后面,而同样一脸不适应的德米特里,则坐在他的右手边。至于说弗拉基米尔和阿纳托利,他们在后面那辆车上,由霍尔尼科娃作陪呢。   “是不是太招摇不敢说,至少……嘿嘿,如果咱们穿成这样回到列宁格勒,那索布恰克老师注定会大发雷霆的。”德米特里怀里抱着一箱一百支装的哥伦比亚手工雪茄,那是他们送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见面礼。   “呵呵,你们的思想还需要转变一下,招摇这个东西,你们要分对谁。”郭守云失笑一声,伸手在德米特里的大腿上拍打两下,说道,“在那几个老家伙的面前招摇,那自然很不明智,但是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人面前,越是清廉节俭,越是会受到他们的排斥。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啦。以后你们要在为官致仕的路上走下去,那就要学会用不同的眼光看人,用不同的作风处事,毕竟治政和治学是两回事,治学之道在于个人专修,而治政之道则在于众人抬举,这两者之间有着截然的不同。”   如果从年龄上来说,德米特里也好谢尔盖也罢,那都要比郭守云年长好几岁,但是要轮到勾心斗角的资历,这两位却要与后者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他们之间的水平不具备可比性。   “嗯,守云说的有道理,”谢尔盖从前座上扭过身来,面色凝重地说道,“其实这一次从列宁格勒过来,我们已经体会到很多东西了,尤其是在这个看待人的眼光问题上。”   “是啊,”德米特里嘘口气,自嘲似地笑了笑,而后对郭守云说道,“不瞒守云说,之前在我同弗拉基米尔交谈的时候,也曾经说起过你,那时候在我的观念中,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是个靠发国难财起家的恶商。我几次向弗拉基米尔提出建议,让他离你远一点。呵呵,如今看来,我当初的看法实在是过于偏激了,你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那些人,有着一种本质上的不同,嗯,怎么说呢,具体不同在什么地方,我还说不好,不过这却是我的真心话。”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直接开口。他心说:我这个奸商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当然有不同的地方,而对于你们几个来说,那个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在支持你们,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却是你们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所以在你们的眼里,我是好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是恶人,有了这个基础,我做再多坏事,在你们眼里还是好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做再多好事,终究还是恶人。善与恶的区分嘛,哪有那么复杂,你们几个现在说不清楚这一点,就是因为还不够成熟,而等到你们成熟的时候,就到了咱们真正区分敌友的时候了。   “怎么说呢,”心里那么想着,可郭守云的嘴上却不会那么说,他稍一沉吟之后,叹口气说道,“其实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包括我们,包括我那位老岳父,包括索布恰克、久加诺夫、如今的白宫甚至是摇摇欲坠的戈尔巴乔夫,我们都是一类人。”   “哦?这话怎么说的?”谢尔盖一脸讶然地问道,他可看不出这些人之间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这一点很好解释,”郭守云笑道,“说白了,我们都是一些力图有所作为的人,对我们这一类人,单纯用一个善与恶、好与坏、黑与白的眼光去看待,或者说是用这一类的评价去概括,那都是片面的。进一步的来说,每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陷入困境,面临生死存亡玄关的时候,都会有一批人涌现出来,所谓乱世出英豪,说的也就是这个现象。你说这些人不甘寂寞也好,说他们是趁火打劫也罢,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在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挽救国家危难的远大理想,也就是说,他们的根本目的是相同的。就像我们中国人所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只能独善其身,唯有发达了,才能广施天下。而这样一来呢,有一个问题就出现了,那就是如何‘达’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如何发家,如何起步的问题。财富与权势是不会凭空变出来的,那需要去争取,甚至是去抢去夺,去不择手段的赚取。”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停,他扭过头,目光看向窗外不断后推的街道,而后才语气空蒙的继续说道:“我那位老岳父以及索布恰克先生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都是以政治国,在他们看来,政治上铁腕才是使这个国家摆脱困境唯一办法,因此他们攒取的也都是政治上的权力。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呢,这些人都是搞经济出身的,他们崇尚金钱至上的纯利主义,因此攒取的就是财富。现在呢,他们已经基本完成了一个从‘穷’到‘达’的积聚过程,那么接下来,就要考虑一个兼济的问题了。毫无疑问,他们对如何治理这个国家有着各自不同的观点,这种种不同的观点,将会催发一系列的斗争,而这系列的斗争,又会为这个国家带来持久的动荡,但是在动荡过后,无论他们谁取得了胜利,都会想法设法让这个国家平静下来,延续下去。因此,从本源上来看,或者说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谁又能给他们轻而易举的下一个善恶的定论呢?呵呵,其实呢,在我个人看来,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善恶,大善即恶,大恶亦善,这就叫辩证法。人说条条大路通罗马,那么无论是恶的枭雄,还是善的英雄,他们最后所投奔的目标,难道会有什么区别吗?”   郭守云这一番话可谓是怪异之极,无论是谢尔盖还是德米特里,都不能认同他的这个观点,但是要想反驳回去,两人却又找不到切实的论据,因为这话不管它多么违背道德基准,无论听着多么别扭,可它却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符合现实。维克托他们要夺权,其目的是为了能够得到治理国家的权力,而在他们实现目的之后,就要把国家搞得乱七八糟吗?显然不可能,那他们起家的过程就干干净净?明显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疯狂聚敛财富,并以此操控国家政治,其目的也是为了得到治理国家的权力,当他们实现目的的时候,仍旧要搞得民不聊生吗?撇开这些人,再来看看弗拉基米尔,他现在也是为了要积累权力,其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要得到治理国家的权力,而他起家的过程就那么一清二白?不要开玩笑了,和郭守云站在一起,他就谈不上一清二白了。那么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让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绝顶圣人进入这个圈子,那他会怎么样呢?毫无疑问,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嘛与恶人同流合污,不择手段的敛财夺势,以此掌握足够的权力并将这个天下平定下来,实现某种程度上的“大善”,要嘛就是无所作为,坐视这个天下继续乱下去,让更多的人受苦,让更多的人遭难,最终种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恶”。   就只有这么两条路,跳出一个人,他会选哪个?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谢尔盖与德米特里陷入了沉默,这两位初入政坛的年轻人,从一位比他们更加年轻的老油子身上,又一次感受到了某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压力——这条路不好走。   “还记得我那天跟你们提到的包容吗?”当车队进入霍多尔科夫斯基庄园正门之后,郭守云才打破沉默,他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把一切的是是非非都抛开,也不要夹带任何私人恩怨的想法,擦亮眼睛去看一切问题,你们大可以把未来可能接触到的所有争斗看做一场游戏,只有做到了这一点,你们才算是真正做到了包容,也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状态。游戏里没有善恶之别,只有对手与伙伴之分,伙伴嘛,即便是大恶也要维护,对手呢,无论多么纯善,也要将他打翻在地。利我者兴,阻我者死,权力场上,就这么一条规则,你们……好好地体会一下吧。”   郭守云说完这话的时候,车子正好停下来,隔着车窗,他可以看到在不远处的楼台上,笑意盎然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正肩并肩的朝这边走过来。 第二六三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想好怎么去应付了吗?”在司机下车为自己开车门的工夫,郭守云拍拍德米特里的膝盖,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而后也不等他答复,就那么施施然的钻出了车门。   “哈,守云老弟,”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从台阶上迎下来,隔着很远便朗声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到六点钟才过来呢……”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话还没说呢,一转脸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弗拉基米尔几个人,他微微一愣,转而又说道:“怎么,还带了几位陌生的客人?”   “嗯,几位朋友,我带他们过来是向你道谢来的,”郭守云迎上前去,同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来了个简单的拥抱,同时说道,“我跟你提过的,弗拉基米尔,还记得吧?”   “哦?弗拉基米尔?”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打个哈哈,说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干什么的?你和我提过这个名字吗?”嘴里着哈哈声还没落地呢,他又偏偏头,凑到郭守云的耳边问道。   如今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什么人啊,而弗拉基米尔又是什么人啊?在前者的眼里,列宁格勒第一副市长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而后者如果没有郭守云的支持,却连这个职位都不可能划拉到边。   “列宁格勒,副市长,妮娜……”郭守云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了那么几个词。   “呵呵,你们也真是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嘛,谈什么谢不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是久在社交场合打滚的人了,他并不需要太多的提醒,马上就能反应过来。他脸上的笑容不改,径直朝弗拉基米尔几个人迎上去。   老实说,他从未见过弗拉基米尔的面,而要在眼前那四个年轻人中,将这个未来的列宁格勒第一副市长认出来,显然也不太可能,但是对此,霍多尔科夫斯基并不担心,看对方的反应呗,谁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谁肯定就是那个什么弗拉基米尔啦。   “道谢是应该的,而且我也对先生仰慕已久了,能借着这个机会同先生见个面,那实在是我的荣幸。”不出所料,弗拉基米尔第一个迎上来,他在伸出手的同时,脸上也挂满了谦恭的笑容。   “哎,这话说远了,什么仰慕啊,荣幸的,这都是客套,”霍多尔科夫斯基握着弗拉基米尔的手,口吻亲切地说道,“咱们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来那些虚的了,嗯,这几位是……”   松开手,霍多尔科夫斯基又指了指站在几步外的德米特里三人,说道。   “噢,都是我的朋友,他们这次跟我到莫斯科来,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好的出路。”弗拉基米尔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对这几个人不感兴趣,他甚至连必要的介绍都没有要求,就径直将注意力转到了旁边的霍尔尼科娃身上。   “哎呀,”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霍多尔科夫斯基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霍尔尼科娃,说道,“我亲爱的米沙小姐,难道是我的守云兄弟破产了?怎么你今天穿着这一身打扮就来参加我的宴会了?”   因为时间仓促,郭守云没有带着霍尔尼科娃回去换装,因此,这女人现在还穿着那一件米色的休闲女装,而腿上蹬的,则是一条紧身的灰色牛仔裤,外加一双及膝的白色筒靴。老实说,这么一身打扮来参加人家的宴会,的确有些寒酸了。   “还不是你的守云兄弟,他说什么今天没有外人,不用打扮的那么正式,”霍尔尼科娃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她幽怨的白了郭守云一眼,娇滴滴地说道,“临出门的时候,连个换装的时间都不给人家留,我也只能穿这个过来了。”   “让你跟来就不错了,我可没心情为了让你换件衣服,就枯等上一两个小时。”郭守云对自己女人的这番说辞颇为满意,不过他嘴上说话的语气,却仍旧是硬邦邦的。   “唉,我说守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维诺格拉多夫听到这,插进来笑道,“再漂亮的女人也是需要靠梳妆打扮来锦上添花的,想想看,如果女人都不喜欢梳妆打扮了,那还要咱们男人干什么?”   “哈,这么歪的理,我可真是第一次听到。”郭守云失笑道。   众人听了这话,发出一阵哄笑。   “好啦,好啦,咱们别在外面吹冷风了,”止住笑声,霍多尔科夫斯基走到郭守云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走,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哎,说实话,要早知道你会来的这么早,我就提前准备一些娱乐项目了。”   “是嘛?嘿嘿,要那样的话,你应该提前说一声,那我就不带米沙过来了。”郭守云压低声音,语气猥琐地说道。   三个无良的男人凑到一起,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庄园别墅。而弗拉基米尔等人,则只能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着。   坦率的讲,如果单从室内装修的豪华程度来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奢侈,的确还不像古辛斯基那么明显,庄园别墅内的陈设很简单,从客厅到餐厅,无论墙壁还是桌台之类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昂贵的装饰品,偶尔出现的几幅挂画,也都是赝品,有的甚至是印刷品。当然,这并不是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人节俭,他的别墅里之所以弄得这么简单,完全是因为他的性情与古辛斯基不同,前者注重实打实的享受,而后者呢,讲究排场爱面子。   一群人进了别墅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作为晚宴现场的餐厅,而是先到了一楼宽敞的客厅,现在时间还早,晚宴选在这个时候开场有些不恰当。尤其是今天,霍多尔科夫斯基有要事同郭守云商量,有弗拉基米尔等人在场,有些话说起来不太方便。   因此呢,在众人落座客厅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借口让郭守云去签一份贷款的合同,将他请到了楼上。   “哎呀,我就知道这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私人的小会客室里,郭守云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正座上,先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而后笑眯眯地说道,“说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什么叫鬼主意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落座,他转到郭守云身后,弯腰半趴在沙发的椅背上,笑道,“我今天弄这个晚宴,主要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前几天所说的那件事,怎么样,拿定主意了吗?”   “几天前那件事?什么事?”郭守云皱皱眉,愕然问道。   “啧,还能有什么事,就是维季姆斯克那边的事呗,”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捶了一拳,笑骂道,“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都给忘了?我这可还等着你的答复呢。”   “哦,你是说那个金矿的事啊,”郭守云拍拍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没考虑呢,怎么啦?这么着急?”   “能不急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一骗腿,直接从沙发椅背上跨过来,和郭守云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知不知道,这几天维季姆斯克那边给我打了不下两百次电话了,他们胆子小啊,这事如果咱们不做的话,他们就得抓紧时间上报,不然的话,有人追究起来,他们吃罪不起。”   “这件事维诺格拉多夫也知道了?”郭守云想了想,转口问道。   “嗯,我跟他说了,咱们三个是一体的嘛,我考虑了一下,有这样的好事如果甩开一方,那有些说不过去。”霍多尔科夫斯基嘿嘿笑道。   “狗屁的说不过去,你这是胆虚,打算多拉一个人进来和你分担风险罢了。”郭守云从心里把身边这个家伙狠狠的鄙视了一把,但是嘴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是什么意思?”   “嘿,兄弟你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肩膀,笑道,“他说了,只要你干他就干,你不干他也不干。”   其实不用他说,郭守云也能猜到维诺格拉多夫会这么说。黄金的诱惑力是巨大的,面对它的诱惑,不管说所有人,至少绝大部分人都无法保持冷静,更何况这随时可能到手的黄金还是以吨来计算的。三千多吨的矿采量,这个数字对于国家来说或许价值不大,但是对于一个人,一个企业集团来说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这么说来,我能分到手的东西不是少了很多?”郭守云仰身躺倒在沙发里,摇头晃脑地说道,“啧啧啧,这个事可真是……难办。要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先暂时定下来,你回头给维季姆斯克那边回个信,就说这事咱们决定办了,而且年后就动手。然后呢,等我从美国回来,咱们一起去那边实地考察一下,看看位置什么的,最后再详细谈,你看怎么样?”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是不干的话,到时候也要给我们行个方便,”霍多尔科夫斯基曲起右手食指,用指节在郭守云的膝盖上砸了两下,说道,“我们的矿石要从你的远东走,嗯,熔炼也要在你们那边……”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不等霍多尔科夫斯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一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来,随手一挥胳膊,心不在焉的推却道。开什么玩笑,矿石从远东走,熔炼也放在那边,这与合作有什么区别啊? 第二六四章 做戏   可以看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对私采金矿这件事很上心,他是一心一意的要把这一笔买卖干成了,毕竟在如今这个世道上,卢布、美元都很难让人放心,这些东西说好听了是钱,说难听了就是废纸。人既然可以不讲信义,那国家同样也可以不讲信义,没有了金本位约束的货币,谁敢说它永远那么保险啊?说真格的,就私采黄金,如果不是有用得到郭守云的地方,他霍多尔科夫斯基才不会这么麻烦呢,他在就撸起袖子来干真格的了。   同郭守云在私人会客厅里密议不到半个小时,仍旧没有达成什么最终的意向,霍多尔科夫斯基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他觉得这位“守云兄弟”实在不靠谱,说他胆小吧,他敢在不具备超强实力的情况下,与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硬碰硬的唱对台戏,可要说他胆大吧,这摆在眼前的一对黄金,他还总是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一闷头吞掉——这家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楼下来的时候,一楼客厅里的几个人正在那笑得欢呢,而爆出笑料来的人,显然就是霍尔尼科娃,这小女人手里拿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四仰八叉的依靠在沙发上,那表情、那姿势,和郭守云的懒散样一般无二。不得不承认,霍尔尼科娃这个人天生就是做交际花的材料,她很会营造气氛,就像此刻,弗拉基米尔几个人还是第一次同维诺格拉多夫会面,但是在这个小女人的营造下,几个人相处的明显很好。   “说什么,笑的这么高兴。”郭守云悄无声息地走到霍尔尼科娃背后,伸手将那个雪茄从她指缝间抽出来,同时笑眯眯地说道。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霍尔尼科娃被吓了一跳,她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扭头瞅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而后拍打着鼓胀的胸脯,娇嗔道。   “呵呵,米沙小姐正在学你呢,嗯,不是,是模仿你的……对,潇洒,风度。”维诺格拉多夫坐在对面,笑呵呵地说道。   “哈,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很精彩的节目。”霍多尔科夫斯基走过来,在紧挨着弗拉基米尔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先是朝瞟过来的维诺格拉多夫做了个不经意的耸肩动作,而后才说道。   “模仿我?”郭守云从沙发后面绕过来,拍开霍尔尼科娃搭在沙发上的长腿,紧挨着她坐下,这才说道,“笑话,我的潇洒风度是别人模仿的来的吗?那是需要底蕴的一种气质,嗯,没错,就是这么说的。”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守云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有了之前的一番接触,此刻的弗拉基米尔显然也放开了许多,他抓住这个机会,对郭守云打趣道。   这一番话,自然引来了众人的一番窃笑。   “与其说守云兄弟这是自恋,我更愿意相信他这是自信,”既然私采金矿的事暂时谈不拢,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很快就把注意力从这边挪了开来,他上下打量了弗拉基米尔一眼,而后笑道,“做人,尤其是要做一个成功的人,那就得有自信,这一点很重要啊。嗯,对啦,弗拉基米尔,说起来你这列宁格勒第一副市长也快到了上任的时候了,怎么样,有没有自信啊?”   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这话的姿态很高,老实说,作为一个商人,他这么跟即将身为副市长的人说话,对方的心理绝对不会感觉很舒服。   “嗯,怎么说呢,毕竟这样的职务我还是第一次担任,自信虽然有,但是免不了也会有一些忐忑。”面对对方的高姿态,弗拉基米尔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相反,他倒是显得更加谦恭了。   “有自信就好,忐忑嘛,呵呵,对任何事,人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这个没有关系,慢慢来,情况会一点点好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笑,他伸手抚摸着脑后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呢,现在国内各个地方的情势发展都很严峻,而列宁格勒作为北方重镇,它的一些动向也是很有影响力的,作为苏维埃代表,我对那边的状况一直一来都很关注。而现在,我最好奇的一点是,你在接任之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郭守云坐在旁边,一边抚摸着霍尔尼科娃穿着牛仔裤的大腿,一边留心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的谈话,他知道,这位巨头对弗拉基米尔的第一步“考察”开始了。   “具体的打算也有一些,不过呢,我还没有最终拿定主意,”弗拉基米尔坐直身子,像汇报工作般地说道,“毕竟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这些举措究竟合不合适,我还吃不准。”   “噢,能说给我听听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这方面还是有发言权的,他曾经可是莫斯科的共青团书记,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维诺格拉多夫笑道。   “狗屁的经验丰富!”郭守云险些没笑出声来,一个共青团工作者,竟然敢说什么在施政举措方面经验丰富,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共青团是什么组织啊?按照苏联的政治体制规定,共青团连个议政的资格都没有,说白了,那就是个预备性的人才提拔机构,一群毛都长全的年轻人纠缠其中,他们施什么政啊、经什么验啊?   “如果能够得到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指点,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弗拉基米尔正襟危坐,一脸谦恭地说道,“是这样的,我打算在接任之后,首先处理两件事,这第一件,就是一个长期的市政规划,以政府性的基建投入,拉动地区性经济的增长。这第二件呢,则是一个短期内就能见效的政绩,我打算下大力气,用一到两周的时间,将列宁格勒市民的过冬取暖问题解决掉。”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听完这话,下意识的就朝郭守云看过去。   这小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一听弗拉基米尔的两项工作安排,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其中的第二项牵扯到了自己的利益,因此呢,他那脑袋里自然而然的闪过一丝怀疑,那就是郭守云是不是在背后给弗拉基米尔出谋划策了?   而在霍多尔科夫斯基向郭守云望过去的时候,对面的维诺格拉多夫显然也有了这方面的考虑,他也在朝郭守云的方向上看。那么此时的“郭大贵人”在干什么?他很色,很无耻,他正一手抚摸着霍尔尼科娃的大腿,一手揪着人家的衣领,朝那微微翘起的领口里窥探呢。   “嗯,有那么点意思,”没从郭守云的脸上找到丝毫破绽,霍多尔科夫斯基收回目光,他瞟了弗拉基米尔一眼,沉吟道,“基建投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期内不可能收到实效,不过呢,这种方法很多人都用过,事实证明,它的确很有效。不过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投资的问题,列宁格勒今年上半年财政赤字达到七十九万卢布,而下半年前三个月份,再增赤字四十六万卢布,这里里外外的,就是一百多万亏空。弗拉基米尔想过没有,你到哪里去找钱搞基建投入啊?难不成,你想在守云兄弟那里贷上一笔巨款?呵呵,可就我所知,他的远东商业银行是从不对远东以外的地区做政策性投资的。”   “嘿嘿,是啊,”郭守云这时候蔫蔫地说了一句,“所以我之前就对弗拉基米尔说过了,政府性的贷款我是不给的,但是私人性的嘛,呵呵,朋友如果找我借上百八十万的拿去救济救济困难,我还是不会吝啬的。但是很可惜,弗拉基米尔在这件事上还有所顾虑啊。”   说实话,如果郭守云不说这番话,霍多尔科夫斯基绝对会揪住这个资金的问题不放,因为弗拉基米尔这一项施政举措本身就需要资金,而他在地方政府缺乏资金的情况下,还出台这么一项政策,那就说明他有资金来源。在这种情况下,一个问题出来了,资金哪来的?但是现在郭守云把这话说出来了,那么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有了一个错觉:弗拉基米尔在制定这个政策时候,的确考虑到了向远东贷款,但是郭守云应该是没答应,他不做政府性的贷款,只做私下里的政治贿赂。那么郭守云为什么要对弗拉基米尔行贿啊?毫无疑问,他还没有把握可以完全操控住这个即将接任的副市长。   这样一个错觉,令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一部分疑心,弗拉基米尔既然不是他郭守云的人,那就好说了,政府贷款嘛,几百万的事,很简单,只要能把人收买了就成。   “嗯,作风谨慎是好的,但是过于谨慎了往往也会起到坏的效果,”霍多尔科夫斯基揉了揉下巴磕,笑道,“就拿弗拉基米尔你现在所要面临的状况来说吧,市政投资需要资金,那个解决冬季取暖的问题,也需要资金,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施政重要呢,还是个人的情操重要呢?”   “哎,道理就在这里,”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你们都听到没有,这可是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书记同志所说的。官商,官商,这官与商,历来都是不能分家的,这为官如果只想着自己如何清廉,嘿嘿,那估计离退位的时间也不远了。” 第二六五章 西罗维基   似笑非笑地看了郭守云一眼,霍多尔科夫斯基接过话头,他向前伏下身子,伸手在弗拉基米尔的膝盖上拍了拍,同时说道:“是啊,要办大事的人,怎么能在一些小问题上斤斤计较呢?依我看啊,那个政府性贷款的事情,也不用再劳烦了守云兄弟了,有多少缺口的资金,你们可以找我。呵呵,这可不是我要与守成兄弟抢生意啊,而是出于便利的考虑嘛,毕竟我的梅娜捷普在列宁格勒就驻有分行。嗯,我可考虑给你们最简单的手续,最低廉的利息,最长的还贷期限,呵呵,弗拉基米尔,你看怎么样?”   “这……”弗拉基米尔露出一副欣喜与犹豫交加的表情,他扭头看看坐在一侧的郭守云,筹措半晌才一咬牙,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如果能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呵呵,守云兄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去理会弗拉基米尔的态度,他关注的是郭守云的反应,毕竟前者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他放放手能让对方起来,那翻翻手同样也能把对方打压下去。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郭守云耸耸肩,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老实说,郭守云绝对是演戏的高手,他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在不同的人眼里那就能看出不同的含义来,而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他从郭守云的表情上所看到的,便是一种淡淡的不满,这一发现,足以令他放下更多的疑虑了。   “嗯,既然这样那就没有问题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拍拍手说道,“列宁格勒市政府贷款的事,我回头会安排下去的,弗拉基米尔兄弟只要一接任,马上就可以到我的梅娜捷普分行去办理手续。至于这个具体的贷款数额嘛,也是小事情,咱们到时候再商量。”   “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弗拉基米尔的表现,似乎只能用一个恭顺来形容。而他的这种态度,真是令郭守云大开眼界,今天这一幕如果放在前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这个,在市民过冬取暖的问题上,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沉吟了片刻,而后继续说道。   “有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弗拉基米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之前考虑过了,目前列宁格勒在市民冬季取暖问题上有一个最大的障碍,那就是担负着相关方面关键性职责的州天然气供给部门工作消极,腐朽惰性的旧有官僚主义情绪浓重。我事先做过一定的了解了,他们今年的天然气供给计划之所以迟迟无法出台,并非是犹豫缺乏资金,也不是天然气供给渠道不畅,而是他们认为过去那种带有福利性的供给方式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了,所以,他们打算执行一项提价计划,向接受供暖服务的市民,征收一冬一千二百卢布的高额取暖费。为这件事,他们已经先后几次向市政府部门提交了申请,但是没有得到批复,所以说,就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他们的要求也很正当嘛,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免费的天然气可供使用了,各地的供给部门要想拿到货源,也是需要付出资金的。”   “那是当然,这一点我也可以理解,”弗拉基米尔说道,“不过总的来看,他们的本性却是相当贪婪的。先生可以考虑一下,州内各主要城市的供暖系统都是过去布尔什维克党当权时期建立起来的,如果给它们做一下估价的话,那最基本的预算恐怕都要超过七千万卢布。而如今的州天然气供给部门想要取缔过去那种半福利性质的供暖政策,同时呢,却还打算无偿接收如此庞大的一套城市供暖体系,这怎么能说得过去?而且,要征收取暖费没有问题,但是这也要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的提议是,他们可以无偿接收现有的供暖系统,但是在对取暖费的征收上,必须走一个缓步提升的过程。从目前列宁格勒市民的基本收入状况来看,他们最多可以担负起一冬四百七十卢布左右的取暖费用,倘若再高的话,那他们就必然担负不起了。”   “不到五百卢布?呵呵,那和一千二百卢布的确相去甚远啊,”霍多尔科夫斯基饶有兴趣地说道,“我估计,以列宁格勒州天然气供给部门的财力,他们恐怕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亏损。”   “承担不起那就交给别人去做,”弗拉基米尔随口来了一句,“现在不是都在提倡私有制改革吗?私有制讲究的就是一个资源的有效配置,讲究的就是一个能者上无能者下。市民过冬取暖是一个大问题,而掌握着这方面大权的天然气供给部门如果连一年的风险都承担不下来,那谁还能对他们抱有什么希望?”   “嗯,这种说法也很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眯眯地说道,“不瞒你说,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也在筹划着收购列宁格勒州天然气供给体系的问题,噢,当然啦,这还是只是一个设想,具体的实施还没有正式提上日程。”   “是吗?那……”弗拉基米尔显然是打算在这方面做出什么承诺,但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给他多说的机会。   “很好,很好,两个构想都不错,”打断弗拉基米尔的话头,霍多尔科夫斯基朗声笑道,“我全力支持你,弗拉基米尔兄弟,要做好政府方面的工作呢,你就不能胆小,不能怯懦,不能畏首畏尾,你应该放开胆子,迈大步子,有了好的想法,好的见解,那就要马上采取行动,并且争取在第一时间把工作做到实处。”   说到这里,霍多尔科夫斯基沉了沉,而后继续说道:“现在在这两件事上,你不用考虑资金的问题,既然是守云的朋友,那我绝对会给你全力的支持,这多了不敢说,但是几千万的贷款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嗯,你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就是一个人手的安排问题,对于列宁格勒政治圈子来说,你还是一个新人,所以自己的施政班底一定要统合好,这方面的东西你考虑过了吗?”   “已经考虑过了,”弗拉基米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西装内里的暗兜,从中掏出一份摺叠的整整齐齐的文件,随手递给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可以帮我参谋一下,这是我打算在接任之后,安排在部分岗位上的人选。”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推辞,他伸手将文件接过来,展开后随意地看了一眼。   “伊戈尔·谢钦、德米特里·科扎克、尼特莱·巴特鲁舍夫……”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边看,嘴里一边小声的嘟囔着。毫无疑问,这么人的名字对于他来说,都是相当陌生的,而文件中附带的个人简历,估计也非常简单。但是对于坐在旁边的郭守云来说,他的心里委实难以平静。   现在,随着弗拉基米尔的崭露头角,未来的一些风云人物已经先后进入郭守云的视线了,伊戈尔·谢钦、尼特莱·巴特鲁舍夫,再加上一个谢尔盖·伊万诺夫,“西罗维基”权力金字塔顶层的四大核心人物已经出现了三个,这也就意味着弗拉基米尔在迈向神坛第一步上,就已经开始铸造权力制衡的力量了。   就像俄罗斯问题研究专家所说的那样,弗拉基米尔在总统之路上之所以能够走的那么顺当,面对大量反对派的围追堵截仍旧能够游刃有余,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有四大权力支柱:圣彼得堡帮、西罗维基、统一俄罗斯党以及温和改革派。   温和改革派以及统一俄罗斯党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两大权力支柱中,凝聚了大量的苏联地方实力派人物,以及一大批的商界精英,他们带给弗拉基米尔的支持,来自于全俄地方以及经济界。而圣彼得堡帮与西罗维基,则是处在权力层面上的两大制衡力量。圣彼得堡帮内的成员,不是弗拉基米尔的老乡便是他的同学、校友,他们围聚在弗拉基米尔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以地域为统合体的政治团体。   那么西罗维基又是什么呢?很简单,西罗维基这个词,在俄语中的意思就是“强力集团”,而之所以称这个集团是强力集团,其根本原因在于,从戈尔巴乔夫执政末期的一九八八年,到普京执政的二零零三年,这一团伙在俄罗斯的权力体系中,势力增大了十二倍,其成员在俄权力高层中的比例从最初的不到百分之五,扩大到了近百分之六十。弗拉基米尔治下的俄联邦安全委员会二十四名领导成员,有二十一位隶属西罗维基;七位总统特使,四位出自西罗维基;十二名内阁部长,四位是西罗维基成员……   同圣彼得堡帮比起来,西罗维基的影响力更大,隐藏的更深,组织成员更团结,作风更果敢,手段更辛辣,而之所以有这个特点,并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该组织的成员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他们都是前苏联时期的安全委员会成员,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克格勃成员。这个组织内没有所谓的民主选举,它的等级分明,权力分配方式异常严格,从组织结构到任命方式,完全套用的前克格勃的组构框架,用西方人的话说:“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权力金字塔。”   当然,此时的郭守云还有一个误解,他片面的认为,西罗维基从最初的足够到其后的发展,都是由弗拉基米尔一手操纵的,但是他的这个想法是错的,因为西罗维基并非出自弗拉基米尔之手,它的真正创始人,就是他历来又恨又爱的老岳父——维克托。 第二六六章 行贿   深谋远虑的人,永远都是令人敬畏的,而作为郭守云的岳父,维克托显然就是这么一种人。   在当年戈尔巴乔夫上台之后,这位受到排挤的改革精英,没有消沉,更没有随波逐流,他从一个掌握政治权力的人物,摇身一变投入了当时的安全委员会,也就是克格勃。可以说,从那时起,他的整个计划就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而真正意义上的西罗维基,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建立初级组织结构的。   以自己那深邃的眼光,维克托在当年就认识到,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将会从根本上引发苏联权力层的重新组构,而这一场组构显然是声势浩大的,是任何一方政治力量都无法控制的。而要想在那种情况下有所作为,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显然就是足够自己的政治力量,同时呢,出于政治观的不同,一直以来都崇尚集权的维克托,又与久加诺夫他们不同,他不喜欢什么所谓的民主政治,他喜欢一个听话的、能够有效执行民主集中制原则的政治团体。所以,在经过一番考量之后,他的目光首先瞄准的就是克格勃。   作为一个历史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的强力集权部门,克格勃在苏联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它是一个政权机构,但是又不能看成一个机构,因为它的很多职权甚至凌驾于党政军三方至上,除了布尔什维克党的中央政治局之外,它不对任何一个机构负责,但是它却可以对把触手伸到任何一个机构的核心中去。尤其是在经历了漫长的冷战之后,克格勃的触角更是广泛的深入到了苏联国家生活的各个层面之中。五十万系统核心工作人员、三十万边防军、二十万国内情报及技术保障人员、二十五万国外谍报人员、一百五十万线人,每年超过一百亿美元的基本开销,如此一个庞大的组织,它还能算是一个简单的部门机构吗?而它罗织起来的覆盖面又会大到什么程度?对于这个机构,英国情报部门给出的定义,是“世界上空前最大的谍报机构”,而美国中情局的定义,则是“红色恐怖的核心力量,至于说苏联人的说法,那就更有意思了——千万不要在妻子的面前抱怨什么,因为她可能潜伏在你身边的‘蓝皮’”。   维克托看重克格勃的最初出发点,有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个组织机构的庞大以及其势力基础的根深蒂固,他预感到,如果将来国家局势失控,那么克格勃无疑将会成为一个最为失意的存在。所谓的民主派,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机构安安生生的存在下去,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集权的表现形式。   但是话说回来,像这样一个存在,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打掉的吗?这显然不可能,克格勃本身的特点就决定了它在经历漫长的建立过程之后,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铲除掉的。首先说,克格勃内部的很多人都是各个行业、各个部门内的精英分子,他们穿上克格勃的制服,就是一名特工,而脱下制服,那就是潜伏各自行业内的高端人才。其次,在接受了长期的克格勃内部洗脑与培训之后,克格勃成员的座右铭上就有了一个无法抹去的碑刻——“服从”,坦率的说,他们的纪律性和服从性,甚至远远超过军队士兵。这些人很少会有自己的思维,他们的生活就是“接到命令”、“解读命令”、“不择手段的执行命令”。   维克托要利用这一笔庞大的资源,而且他也真正的做到了,他的权力基础来源于克格勃,亲信出身于克格勃,而他所要打造的未来政权,也应该处于克格勃的实际控制之下。   郭守云现在虽然对苏联的历史变迁吃的比较透彻了,但是像这一类核心位置上的东西,他还是了解不到的,因为他还没有被维克托正式纳入这个核心机构当中。至于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当然更不可能了解这些了,在他的眼里,维克托也好,索布恰克也罢,他们都是稍嫌过气的老东西了,俄罗斯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是属于他们这一类富豪的。   仅仅将弗拉基米尔递来的文件扫了一遍,霍多尔科夫斯基就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那上面所罗列的人名,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这些人所将要获得的职位,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门。至于说一些比较要害的机构,弗拉基米尔没安排,而且他也没有权力去安排,那是作为市长索布恰克的职责权限。   “嗯,不错,不错,”装模作样的将文件扫了一遍,霍多尔科夫斯基随手又将它递还回去,同时笑道,“看来弗拉基米尔的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此时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没有意识到,他所轻易放过的那份名单,不仅仅是弗拉基米尔的人名名单,同时,也是五大巨头的掘墓者名单,在这份名单的那些人物,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青面獠牙的从幕后跳出来,恶狠狠地将几位巨头掀翻在地。   “噢,还有一件事,”霍多尔科夫斯基说到这里,又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他扫了弗拉基米尔一眼,说道,“我之前听守云兄弟说起过,你现在的生活好像过的有些局促是吧?听说你这个即将上任的副市长,到现在还住着市政部门那几十平方的公寓?”   “来啦。”郭守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抚摸着霍尔尼科娃的大腿,心中冷笑道。   “啊,是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房子是八六年配给下来的,七十六平方,两晋。”弗拉基米尔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下意识地看了郭守云一眼,而后说道。   “哎,这怎么能行啊?”霍多尔科夫斯基随口说着,同时一抬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一声响指,一名站在门口位置的年轻人快步走过来。   “去,把我在列宁格勒的那份地产清单拿过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微一仰身,对站在身后的年轻人说道。   “是,先生。”年轻人躬身应了一句,而后快步朝侧面的走廊奔去。   “说到底,还是列宁格勒政府方面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关怀不够啊,”等到年轻人离开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你家里人口也不少了,总挤在那个小地方怎么合适?再者说啦,从你那里到市政府的办公地点路程太远,工作不方便。”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就在边上听着。毫无疑问,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番话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之前对弗拉基米尔的情况肯定做了了解,而且了解的很详细。   “这样吧,我在列宁格勒投资了不少房产,嗯,我记得……”霍多尔科夫斯基说到这里,那个年轻人又从走廊一侧转了过来,他的手上还拿了一份账簿。   “先生,你要的清单。”走到霍多尔科夫斯基身边,年轻人将手上的账簿递过去,恭声说道。   “嗯,你下去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将账簿放在桌上,随手掀开看了看,而后指着上面的一个位置说道,“这个……看着,在基洛夫体育场那里,这个位置不错,我在那里有一套别墅,紧依着小涅瓦河口,那里清净而且风景也不错。至于交通嘛,那里有两条我自己投资建的公路,可以直通滨海大街,另外呢,我还在那里建了一个私人的小码头,配了一艘游艇……”   说完这些,霍多尔科夫斯基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弗拉基米尔,说道:“怎么样?如果弗拉基米尔兄弟不嫌弃的话,我就把这处别墅转到你的名下,手续很简单,如果快的话,估计这次你回去之后,就能搬进去了。”   “好大的手笔,”郭守云心头冷笑,“不过老霍头,你这次收买的对象出现偏差了,这几个年轻人要的不是你的别墅和游艇,也不是要的你手上的钱,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的权力。”   “这……这不太合适吧?”尽管提前就有了思想准备,但是弗拉基米尔还是被对方这一次“大手笔”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一下,忐忑不安地说道。   老实说,弗拉基米尔的这一番忐忑表现,可谓是恰到好处,如果他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这份厚礼,那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疑心就要来了,他会很敏感地察觉到那一丝阴谋的气息。但是现在,弗拉基米尔的犹豫,令他又一次调低了防范系数。   “呵呵,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朗声大笑,他将手中的账簿推到一边,一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伸手将拉住弗拉基米尔的胳膊,将他从沙发上拖起来,说道,“你要知道,我们这不是行贿,只是朋友间的一点馈赠,是一种友好的表示。难道这种拓展友情的做法也是错误的?那未免太苛刻了吧。再者说啦,我这也是为了给你将来的工作提供方便嘛,难道列宁格勒的市民们就愿意看到他们的副市长每天转三个街区到市政府办公吗?”   行贿者的总能为自己的行贿找到借口,列宁格勒的市民或许真的不愿意看到市长转三个街区到市政府办公,但是估计他们更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是:副市长住着豪华的别墅,每天乘坐一艘价值上百万的豪华游艇,沿着小涅瓦河一路招摇的去市政府办公。 第二六七章 打点行装   包括郭守云在内的几位巨头已经起家了,他们牢牢的保持住了国家经济命脉,因此,俄罗斯政局受大财团控制的局面已经无法遏制,这就像是汹涌的涨潮一般,谁阻在前面谁就要被活活淹死。而与此同时呢,弗拉基米尔这一群年轻政治家也开始浮上水面,他们也有一条自己要走的路,谁挡在他们的前面,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将对方碾个粉碎。   一场别墅内的晚宴,让弗拉基米尔平生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位财豪,而两人之间长达十余年的恩怨纠葛,也将从这一天起正式开始,而在这两个人的交往中,郭守云很微妙的成为了一个即处身局中,又脱身其外的旁观者——有时候旁观者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他至少要学会演戏,演那种很精彩、很到位的戏。   表演是一门艺术,但是对于充当演员角色郭守云来说,他却感觉很痛苦,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同时呢,他的心里也始终有着一丝悸动,一种撕开大幕,除掉弗拉基米尔的悸动。这份悸动,甚至在他亲自送弗拉基米尔一行人登上前往列宁格勒班机的时候,还在冥冥中蠢蠢欲动。   可……怎么说呢,如今的郭守云虽然仍旧执迷于金钱和权力的诱惑之中,但是他在看待问题的思路上,已经较为清晰了,他知道,单单除掉一个弗拉基米尔,甚至是把她身边那些人全部除掉,都不一定会有什么效果。那句话怎么说的“除掉一个弗拉基米尔,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弗拉基米尔站出来”,未来的俄罗斯,并不是完全由弗拉基米尔打造出来的,而是俄罗斯的需要打造出了一个弗拉基米尔。与其除掉一个自己所熟知的弗拉基米尔,并将俄罗斯的未来交付给另一个自己所不了解的“弗拉基米尔”,郭守云宁可在这个时候继续扮演他那个演员的角色。   当然,演员不可能整天都在演戏,他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对郭守云这个演员来说,他的生活还很忙碌,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说,为他的美国之行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   “亲爱的,你看看,我穿这件大衣怎么样?”在温暖华贵的卧室里,仅穿了一条粉色小丁字裤的霍尔尼科娃,手里摆弄着一条白色的呢料大衣,在宽大的玻璃镜子前面旋了个身,娇声说道。   “嗯,不错,和你很配。”郭守云半躺在床上,目光聚焦在对面的电视屏幕上,心不在焉地说道。   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里面的主角,则是正在准备参选莫斯科市长一职的卢日科夫,这位风趣幽默的“寡头支持者”,此刻正对着上千万莫斯科市民煞有介事的高谈阔论,而他所讲的内容,竟然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养殖蜜蜂——莫斯科上千万人口都要养不活了,他还有心情谈什么养殖蜜蜂,真不知道那些选他当市长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郭守云的身边,穿着一身紧身线衣线裤的谢尼维金娜,正小心翼翼的替男人按摩着太阳穴,他说了,今天有些头疼。当然,这完全是他的心理作用,因为再过一个小时,这位晕机晕的厉害的大富豪,就要登上前往美国的飞机了——这一趟旅程比去远东可要漫长多了,坐火车……过于不现实。   “是吗?”霍尔尼科娃将那件大衣搭在胸前,对着镜子照了照,而后说道,“可我怎么感觉不太好?而且美国那边也不知道气温怎么样,穿这个是不是有些单薄了?”   “是啊,是啊,那就换一件。”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了男人的话,霍尔尼科娃顺手将大衣扔到地上,转身就去床边的那一堆衣服里翻找。   “嗯……你看这件怎么样?”霍尔尼科娃看上了那件带毛领的白色裘皮外套,她伸手抓住外套领内的衣架,一边向外面抽,一边说道。   可是这一堆衣服被她翻得太零乱了,一件件的摞在一起,她这一抽没把衣服抽出来,却把衣架给扯脱了。   就在霍尔尼科娃提着一个空衣架,准备再次弯腰去抓衣服的时候,郭守云那边又开口敷衍了:“嗯,很好,很好,就穿这件吧。”   “噗嗤!”一直跪坐在床上谢尼维金娜看着手里提着空衣架,娇躯半裸的霍尔尼科娃,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啦?”谢尼维金娜的笑声,将郭守云的注意力从电视上拉了回来,他扭头看了看,却赫然发现霍尔尼科娃正挺着那对半球形的豪乳,双手掐腰,在镜子前面撅嘴生气呢。   “既然你说穿这件好,那我就这么穿着出去了!”看到男人将目光转过来,霍尔尼科娃愤愤地说道。   “哦,你随意好了,不过我的提醒你,今天室外气温是零下十三度。”郭守云爱答不理地说了一句,而后就那么转过头去,继续看他的电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霍尔尼科娃也没脾气了,她讪讪的嘟囔一句,然后一抬腿,将那件呢料大衣用脚趾头勾起来,一甩手扔到床上,“人家这么精心的打扮,还不是为了给你看的,真是的,扫兴。”   “扫不扫兴倒是其次,”郭守云拍拍谢尼维金娜的小手,示意她扶自己坐起来,同时说道,“反正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到时候你再收拾不完,那你就留在莫斯科别跟我去了。”   霍尔尼科娃真想说一句“不去就不去。”但是这话她寻磨了一下,没敢说出口,她担心郭守云还真就那么不让她跟着了。   扶着郭守云依到床头上,谢尼维金娜很识趣的拿过一支烟,放进男人的嘴里,又随手替他把烟点燃,这才犹豫着问道:“先生,您这次去美国,还回莫斯科吗?”   “说不好,”郭守云吸了一口烟,闷声说道,“不过回来的可能性不大,现在都十九号了,到圣诞节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嗯,之前妮娜已经叮嘱我好几回了,让我一定要陪她过圣诞节,所以呢,我得在此之前赶回远东去。”   “哦。”谢尼维金娜那张俏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她扶着郭守云的胳膊,坐在床上愣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啦?”郭守云瞟了她一眼,用两个手指头在女人胸前那突起的“樱桃”上捅了捅,随口问道。   “啊,没,没什么。”谢尼维金娜身子一颤,带着几分慌乱地说道。   “没什么?”郭守云皱皱眉头,随即恍然道,“噢,是不是给你们投资的事?这个简单。”   郭守云这么说着,将烟卷叼在嘴角上,一伸手从床头上抓过镶了炫彩金边的支票夹,抽出票夹上副挂的微型钢笔,就那么“刷刷刷”的签了三张票据,随手一扯,将它们扔到了谢尼维金娜的身前。   “回头去梅娜捷普总行提款吧,他们会照票据给你办理的。”将票夹重新扔到床头上,郭守云说道,“其中两笔是给你们的投资,剩下那一笔留给你做花费了。虽然说以后我还会来莫斯科,但是估计不会很频繁,把你自己照顾好点,省的我下次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憔悴的流浪婆。”   “哎,这可不公平,为什么有她的没我的?”霍尔尼科娃这当口刚好穿上一件内衬,她扑到床上,腻在郭守云怀里娇嗔道。   “滚一边去!”抬起一脚踹在女人胸前的怒峰上,将她从自己身边踢开,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段时间收敛的还少吗?我警告你,以后我不在莫斯科的时候,你别给我整天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混在一起,打打秋风没关系,但是你要敢参活他们的事,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守云以后可能会常驻这边,你给我多动脑子帮帮他,别整天耍弄你那些花花肠子,知道不知道?”   霍尔尼科娃也不说话,她仰面朝天的赖在床上装死——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而什么时候又该保持沉默。   “先生。”谢尼维金娜不像米沙,她的胆子很小,而且也不知道如何讨好郭守云这样的男人,因此,她想要什么往往也不敢直接开口,更不敢像米沙那样耍弄手腕,打着郭守云的幌子去招摇撞骗。   “嗯?什么事?”郭守云将视线从霍尔尼科娃颤巍巍的胸脯上移开,随口问道。   “您,您前段时间说过,可以在远东投资兴建一个综合性的训练场馆,这件事……”谢尼维金娜筹措良久,才用比蚊子叫唤也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   “哦,这件事啊。”郭守云很想说:那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但是这话到嘴边了,他又没狠心说出去,在他看来,身边这个女人其实很可怜,单纯、脸皮薄可是却又如此的执着与她那点人生理想。从某种程度上将,她和霍尔尼科娃是一类人,可是因为性格的关系,她恐怕这一辈子也不如后者吃得开。   “你先说说看,你打算把它建在哪?”将送到口边的话又重新咽下去,郭守云转而说道。   “我,我不知道。”谢尼维金娜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她揉搓着手指头,低头小声说道。   “那还不简单,”霍尔尼科娃又“活”了,她在床上翻个身,趴在谢尼维金娜的大腿上,笑眯眯地说道,“主要的训练场馆,就可以建在哈巴罗夫斯克,至于说帆船什么的,就建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哈,在丘利曼咱们还可以建一个天然的滑雪……”   “你不说话会死是吗?”不等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第二六八章 只要一个大脑   一句训斥令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闭上嘴巴,郭守云稍稍考虑了一下,而后对谢尼维金娜说道:“等我这次回来吧,这段时间你们也可以做一些准备工作,等到过了圣诞节之后,带上几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远东,实地选择一下建馆的位置。嗯,这个建馆的大概位置嘛,还是不要选在哈巴罗夫斯克了,依我看啦,就符拉迪沃斯托克吧,其他的你们自己做主就好了,需要什么帮助到时候可以提出来,我负责给你们筹办。”   “嗯,谢谢先生。”谢尼维金娜轻声道谢,她知道郭守云为什么要在建馆的位置上避开哈巴罗夫斯克,因为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叫妮娜的女人呆着,而这个女人比自己幸运的多。   自己答应在远东投资兴建全方面的体育训练场馆,而身边这个女人却没有夸张的兴奋表现,郭守云有点索然无味的感觉。他伸手在谢尼维金娜蜷曲起来的大腿上拍了拍,欠起身来,一伸腿,从床上翻了下去。   “米沙,赶紧去穿衣服,”把手中的烟头掐灭,郭守云坐在床沿上说道,“估计这会儿……”   “呤……”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床头上的电话倒是先响了起来。   “哎呀,不好!”一听到电话铃声,原本还趴在床上的霍尔尼科娃噌的一下蹿起来,她站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抓起内衣,就那么没头没脑的往身上套,之前那种挑挑拣拣的闲适半点也没了。   “喂。”郭守云瞟了她一眼,顺手抓起了话筒。   “大哥,时间到了,你该下来了。”电话里,守成的声音传过来。   “嗯,知道啦,我马上下去。”郭守云答了一句,便将电话挂上了。   “先生,还用我跟你们去机场吗?”在郭守云接电话的工夫,谢尼维金娜也从床上爬下来,她赤着小脚丫,跑到卧室门口,从衣架上取了男人的西装外套,同时说道。   “不用了,你就在家里休息吧,”郭守云将外套接过来,披在肩膀上,“昨晚你也没睡好,自己再补上一觉吧。”   “嗯。”谢尼维金娜轻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等一会儿郭守云踏出这道房门之后,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豪华阔绰的庄园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了,每天能陪她说说话的,或许就只有那几个佣人和一大群面无表情的保镖了。   如今的谢尼维金娜恐怕自己都不出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一份什么样的感情,说怨恨吧,谈不上,说喜欢吧,似乎就太过虚伪了,可要说淡漠到没有丝毫感情吧,那又不对头,毕竟在心底,她也有那么一丝奢望,奢望这个男人能够多在她身边呆一会,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米沙就更好了。   郭守云体会不到谢尼维金娜的心情,当然,他此刻也没有心情去体会。   将西装穿好,郭守云伏身在谢尼维金娜薄柔的粉唇上亲了一口,而后绕过她,径直朝卧室外走出。   “哎,等等我,亲爱的。”霍尔尼科娃这会儿还没把衣服穿好呢,她支愣着一条胳膊,一边将脑袋往线衣里套,一边嚷嚷道。   郭守云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先生。”睡房的客厅外,几名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保镖看到郭守云出来,齐声说道。   “呵,都挺精神的啊,”郭守云的目光在几位保镖身上一扫,随即笑道,“怎么,听说去美国都心盛了?”   几位保镖笑而不语,毫无疑问,他们的心思被郭守云给猜着了。   “你们啊,就跟米沙一样的心态,”郭守云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美国有那么好吗?嗯,纽约或许是比莫斯科繁华,但是那里同样也有贫民窟,而且就在离华尔街不远的地方。”   郭守云说着,迈开步子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总的来说呢,咱们的根基还是在这俄罗斯,这里的状况再不好,那也是属于咱们的,而美国的繁华,只属于他们美国人。”一边走,郭守云还在一边念叨着,他这话不像是说给保镖们听的,反倒像是在提醒着他自己。   几个人前呼后拥的从楼上下来,一进入楼下客厅,便看到守成、里尔克正站在客厅门口的位置。   “守云,”里尔克首先问道,“米沙呢?她不是也要跟去吗?”   “不用理她,”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女人乱七八糟的事就是多,我得治治她那些毛病。”   守成笑了笑没说话,现在他也懒得去过问大哥的私生活了,毕竟那个当嫂子的妮娜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这个做弟弟哪还有什么资格多说啊。   “那咱们这就走?”里尔克失笑道,“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去机场送送咱们,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了。”   “搞什么,还来送行这一套?”郭守云走到门口,在佣人的服侍下换上鞋子,而后笑道,“我看啊,他们这是打算盯着我上飞机,不然的话,他们今天晚上的觉还是睡不好。”   “哎呀,感谢上帝,那个灾星总算是走了。”里尔克难得有个好兴致,他捏着嗓子,学着古辛斯基的腔调说道。   “灾星今天走了,明天还会再回来,”郭守云一脚踩在门前那道铺了地毯的台阶上,用力跺了跺之后,扶着里尔克的肩膀笑道,“要知道,灾星是很粘人的,哪有那么好打发?”   “呵呵。”里尔克笑了笑,拉着郭守云的胳膊走出门别墅正门。   “守成,”几个人来到别墅前的石板小路上,郭守云手扶着车门,对跟在身后的弟弟说道,“今后的一段时间,莫斯科的事情就要交给你了,你要记住,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人打交道,你必须用心去看,用心去听,用心去想,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是每一声咳嗽,可能都隐含着某种信息。和他们这些人相比呢,你还太稚嫩了,所以说今后这一点时间对你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考验,不过呢,我提前也想过了,他们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算计咱们什么,所以说这样的考验对你也是一个历练。你曾经说过,想要在远东涉足移动通讯方面的业务,这一点很好,但是我之所以一直都没有让你去碰它,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具备那种独当一面的能力,哥怕你会吃亏。这几天呢,你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好好接触一下,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除去明面上的含义之外,你要多考虑出两层以上的深层含义。等过了这几天,我会让霍尔尼科娃回来帮你,她这个家伙虽然没多少正经的时候,但是那份心机却深沉的很,每次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接触之后,你可以和她全盘回顾总结一下。不要怕麻烦,咱们走的是这条路,吃的也是这碗饭,哥不希望整天拿着指挥棒在你背后东指西指,告诉你这个该做那个不该做,就像始终把你当成小孩子,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了哥。”守成点头说道。   “哎,你们等等我!”就在郭守云交代完了最后一番话,打算弯腰钻进车里的时候,手里提着呢料大衣的霍尔尼科娃,风风火火的从别墅里跑出来,她脚上那双高筒马靴将水磨地板踏的“哒哒”作响,还一边跑一边嚷嚷。   “真是的,还有半个小时呢,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啊?”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车边,霍尔尼科娃紧跟在郭守云的身后钻进车里,这小嘴里还不忘可劲的抱怨,“你看看,我连头发都没来的及疏拢,哎呀,也不知道飞机上有没有梳妆具,我可不想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去美国。”   “开车。”郭守云没理会满腹牢骚的女人,他朝车外的守成摆了摆手,而后对前面的司机说道。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在别墅前的绕车道上转了一圈,径直朝庄园外面开去。   “守云啊,你这次将守成一个人放在莫斯科,是不是有些……”在车子驶出庄园大门的时候,坐在前座上的里尔克扭过头来,看了郭守云一眼,问道,“你也知道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让守成合着些打交道,那还不被他们当猴子耍?”   “我现在就担心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不肯耍弄守成啊,”郭守云依靠在车座里,目光凝视着窗外,叹口气说道,“一个人要想成熟起来,那就要学东西,而学东西则是要交学费的,守成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说进步很多,但是却要远远落后与我的需求。我想要的是一个能思考,有能力的决策者,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执行者。守成现在还达不到我的要求,所以我必须给他机会去锻炼。”   “嗯,这倒是也在理。”里尔克点点头,赞同道。   “在什么理啊,”霍尔尼科娃挺着身子,借着前面的后视镜疏拢自己的长发,同时还不屑一顾地说道,“一个国家也好,一个企业集团也罢,那就像是一个人,人嘛,就只能有一副可以思考的大脑,它独自指挥两条胳膊两条腿,只有这样,一个人的动作才能协调。如果这人要是长了两个大脑,甚至是每条胳膊每条腿都有了独自思考的能力,那这个人还能活得下去吗?”   霍尔尼科娃这一番漫不经心的话,令郭守云和里尔克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震:是啊,一个人有了两个能够独立思考的大脑,那还能活得下去吗?女人这个比方打的很恰当,很到位,它令郭氏集团的两位高层从心底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二六九章 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随着一声裂空而过的轰鸣,郭守云所乘坐的图式客机从莫斯科国际机场的十六号跑道上腾空而起,径直向西方的天际处飞去。此时从苏联境内直达美国的航道还没有开通,因此异地转机变成了必经的一道手续,而郭守云他们的这次的转机地,则是选择的希腊雅典。   而就在图式客机逶迤西去之后的第五个小时,又一个黑夜降临到了列宁格勒的上空,在傍依着大涅瓦河的一栋别墅里,眉头紧锁的维克托,正依靠在挂了厚重窗幕的落地窗前思索着什么。他那双目光凌厉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平静流淌的大涅瓦河,河面上,一艘灯火通明的渔船,正在缓缓地驶出港口。   在维克托身后的客厅中央,看上去苍老许多的索布恰克正坐在沙发上,同钻在他怀里的一个金发小女孩玩着国际象棋,而弗拉基米尔则很有耐心地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替小女孩支招。   “不!我不要走这一步,我改变主意了,”棋盘上,弗拉基米尔支出了一招臭棋,小女孩那枚白色的“车”被对手横插过来的“大象”踹出了棋局。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出棋不悔”,她伸着小手,将自己的“大车”攥在怀里,噘着小嘴,蛮不讲理地说道。   “呵呵,我的宝贝儿,”索布恰克弯下腰,用下巴在小女孩的额头上摩挲着,笑道,“走出去的棋是不能反悔的,这才是规则,你应该学会遵守规则。”   “不,我偏不!”小女孩使劲摇晃着肩膀,嚷嚷道,“这是弗拉基米尔叔叔落得棋,是他的决定,不是我,所以我可以重新做出选择。”   “可是刚才你不是也默许了吗?那就表示你也做出了选择。”索布恰克笑的皱纹都攒成一团,他将小女孩揽进怀里,抱着她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坐好,这才说道。   “可是,可是……”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还想争辩什么。   “没关系,克塞尼亚,咱们只不过是丢了一枚棋子而已,”弗拉基米尔伸手在小女孩的头上亲昵地拍了拍,笑道,“这一盘棋未必就会输掉,只要咱们的王还在,那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真的吗?”小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很容易哄骗。小女孩听弗拉基米尔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她问道。   “当然是真的,”维克托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缓缓转过身,插口说道,“不到最后,一盘棋谁也不能轻易论断输赢,只要王还在,那这棋就可以继续下下去,而且是必须继续下去。”   索布恰克闻言抬起头来,他看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老友一眼,淡然道:“怎么,是不是想清楚什么了?”   “想清楚?”维克托来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先是对朝弗拉基米尔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送小女孩出去,而后才说道,“现在还有什么可想的?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楚了。咱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并不是把所有一切都考虑清楚,而是要想出应对目前局势的第一步计划。就像你说的,走出去的棋是不能反悔的,我们也必须遵照这个规则。根纳季这次离开,是绝对不会再回来了,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说出去的话,就是放出去的箭,你要让他把箭收回来,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将怀里不太高兴的小女孩哄到弗拉基米尔的怀里,看着两人走出房门,索布恰克叹口气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上未尝没有咱们的责任,咱们完全忽视了根纳季的想法,而这便是咱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根本原因。”   “不,你说错了,安纳托利,”维克托摇摇头,淡然道,“与根纳季的分道扬镳,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罢了。”   “哦?”索布恰克微微一愣,一脸不解地看着对面的老狐狸。   “咱们的思维方式与根纳季的思维方式不同,”转到沙发前坐下,维克托扫了一眼桌上的棋盘。他伸手拿起一枚白色的棋子,将它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说道,“咱们考虑的,或者说咱们所为之奋斗的,是这一盘棋,而根纳季所为之奋斗的,则是……它。”   维克托说着,将手中的棋子四平八稳地放在了桌面上,而这枚棋子赫然就是一个“王”。   话说到这份上,对于索布恰克来说,就已经很清楚了。   棋局上,先失一“车”的白棋已经败像毕露了,更何况,现在它的“王”都已经被维克托以非正规的手段拿掉了,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是一些可以冲锋陷阵的“小卒”、“小马”了。   这些东西放在棋盘上,只是一些没有任何生气的棋子,但是如果对应到现实中,那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曾经的也是久加诺夫所捍卫的布尔什维克党,就是那个逝去的白色王棋,而包括维克托他们在内的这些人,则是曾经在白色王棋指挥下的“卒马车象”。至于说处在对立面上的那些黑棋,自然便是以如今白宫为主导的一批人物了。   维克托的意思是,久加诺夫目前还没有从这盘棋局中跳出来,他仍在为那已经出局的“白色王棋”而奋斗,心甘情愿的去做那份可悲可叹,却又实际无用的徒劳挽救。棋子走出去是不能反悔的,这是规则,很残酷、很无情的规则,久加诺夫聚拢双手,企图挽回那已经逝去的历史寸光,其最终的结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索布恰克还知道,身边老友这是在迂回的劝解自己,他看出了自己这几天情绪上的不稳定,可是这样的劝解究竟有没有用,自己心里很清楚——从大局着眼,以整个国家的利益为重,这句话说出来很简单,但是要真正去身体力行,那实在是太难了。   说白了,谁心里没个念想啊?尤其是对于一个光阴磋磨、大半身埋进黄土中的老人来说,对他自己所效忠了几乎一生的一个政党,若是没有感情的话,那就真的是骗人了。   “哎。”想到愤然离开列宁格勒的久加诺夫,想到他在割裂前夜痛心疾首的那番话,索布恰克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老实说,这几天里,他真有一种打算永远退出政坛的冲动,这个圈子太折磨人了。它能让一个人前一刻还处在风景秀丽的伏尔加河边,而下一刻就将你扔到了冰寒刺骨的西伯利亚荒原,而这前后转变中的巨大心里反差,足以令一个心肠火热的人顷刻间变得心灰意冷。   “我今天接到了消息,”维克托解开胸前衣襟上的口子,同时随口说道,“根纳季现在正在秘密召集力量,准备研讨重组政治力量的问题,而且准备向年后各州州、市长,议员的选举发起冲击,他还宣称,要就布尔什维克党的合法性问题,向白宫发起责难。今天下午,他约见了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以及雷日科夫几个人,因为他们进行的是密探,我的人得不到他们协议的具体内容,但是可以断定一点,那就是他打算联合这些人大搞动作了。”   “这是必然的。”索布恰克朝维克托敞开的前襟内看了一眼,那里有一丝淡淡的金光闪烁而出。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友虽然是布尔什维克党倒台的真正幕后推手,但是他对这个党还是很有感情的,直到今日,他内衬的胸前,还一直悬挂着布尔什维克党的党徽,即便是睡觉,他也舍不得将这枚金红色的徽章取下来。   “我早就料想到了,根纳季要想在短期内就将人手聚拢起来,而且还要躲过白宫方面的打击,那就必须要联合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影响力,这是趋势,也是必然。”索布恰克说道。   “但他这却是在玩火,”维克托摇头说道,“如果是一个明智的人,绝对不会选择那么做的。白宫现在的权力已经捉襟见肘了,一场扩大会议让他们与克里姆林宫两败俱伤,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一伙人趁机解脱了桎梏,一跃成为了最强悍的一股力量。如果真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根纳季就应该像咱们一样,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甚至是在暗中给白宫一丝助力,让他们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因为相对白宫来说,这些人更加危险。根纳季选在这个时候去联合哈斯布拉托夫一干人,那只能更加分散白宫的注意力,从而让他们对那些危险人物更加依赖,这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让这个国家的乱局火上浇油。”   当然,这个道理索布恰克也知道,而这一段时间,列宁格勒这边之所以一片平静,就是为了给白宫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们能够腾出手来去收拾几位巨头,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目的是实现不了了,久加诺夫的分裂行径,一下子打乱了全盘的计划。   “你有什么想法?”沉默良久,索布恰克低声问道。   “没办法,”维克托耸耸肩,皱眉说道,“如今我们只能看,只能等了。我看小狐狸似乎对弗拉基米尔很看好,对他的支持力度也很大,在这一点上,我一直都很疑惑,想不通小狐狸有什么具体的打算。等等看吧,等他从美国回来,我亲自去找他聊一聊,探听一下他的虚实。”   “不过有一点,”维克托说完前面一番话后,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苦笑,他说道,“从目前的情况看,在有生之年,咱们恐怕是无法看到这个国家平静下来的景象了。”   ……维克托再次一语成缄。 第二七零章 西半球   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美国佬的国家政治中心,在前一世的时候,郭守云只有机会在报纸上看到这个名字,却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能有机会亲自到这个地方转一转。在郭守云的心目中,这可是一个好地方啊,自二战之后,世界上任何地区所发生的每一场地区性战争,都和这个地方有关,这个人口不到六十万,地幅不到一百八十平方公里的城市中,汇聚着全世界技术最高超的演员,好莱坞全部的影星汇聚起来,也没有这里的演员们表演精彩,踩踏着云集与此的那些政客的脸皮,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攀上月球。这些脸皮厚到空前绝后的政客们,口口声声呐喊着民主,宣讲着人权,但是在背地里,他们却是双手最为肮脏的一群“政棍”,至于说华盛顿这个城市,则是数满了各色“政棍”的原始丛林。   而现在呢,郭守云踏进了这个作为“现代战争策源地”的城市,而是还是作为一个尊贵的客人来的。不得不承认,古辛斯基在美国犹太人圈子里的影响力的确不小,同时呢,他在为郭守云打前站的工作上,也肯定是花了不少力气,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在华盛顿国家机场下了飞机之后,立刻就被一群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黑衣人”迎进了机场特别通道,连最基本的入境检查都没有做。   前来迎接郭守云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年轻人,据小伙子自己介绍,他名叫考科曼·范德比尔特,典型的犹太裔美国人,说来有趣的是,他的父辈竟然是从当年的苏联潜逃过来的,至于说他的祖籍,便是远东的比罗比詹。   按照范德比尔特的说法,他现在是在“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工作,职务则是委员会内的联络秘书,其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接待像郭守云这一类的重要客人。尽管小伙子对自己的介绍很简单,但是郭守云却不会把他当成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因为他知道,“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这个机构里,就没有什么小人物存在。   “美国控制着世界,而犹太人控制着美国。”这句曾经风传一时的话,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犹太人团体在美国的影响力之大,绝对是超乎人们想象之外的。就拿这个“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来说,它本身就是华盛顿最大的一个政治游说团体,上百名精英说客的存在,令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整个美国的政治走向。   或许,“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的能量,仅从他们为郭守云安排的迎接车队上就能看出一些门道来了。因为郭守云是个普通的商人,因此委员会方面不可能调动警车为他开路,但是为了给足这位俄罗斯大佬面子,委员会调动了十二辆车:两辆草灰色的HMMWV开路,随后是清一色的雪弗兰商务房车,而郭守云所乘坐的银色加长林肯,则排在车队四号的位置上。   就这样一个车队,从华盛顿国家机场出来,一路开过五角大楼,跨过波托马克河,穿过独立大街,由国会图书馆左近拐上宾夕法尼亚大街,而后一路开到了紧依着杜邦堡公园的大片别墅区内。   车队一路开过来,路上没有丝毫的停留,什么堵车、红灯之类现象,对这个车队来说似乎只是谣传一般——金钱既然能够把道貌岸然的政客变成婊子,自然也能疏导拥挤的交通。   作为接待人,范德比尔特能够说一口相当流利、地道的俄语,他一路上为郭守云介绍接到沿线的几个重要景点,像什么五角大楼、杰斐逊纪念堂、国会山、国会图书馆等等,听他那轻松的语气,就好像郭守云是来华盛顿旅游的一样。   一个地道的俄语通,令原本对充当翻译角色跃跃欲试的霍尔尼科娃,彻底失去了用武之地,这个失去了出风头机会的女人,根本就对风景名胜之类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朝着要跟郭守云来华盛顿,可不是为了玩的,她是要进一步显示自己存在的。   而郭守云呢,他这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他就那么笑眯眯的听范德比尔特为自己介绍风景,介绍华盛顿的风土人情,至于这次来华盛顿的正事,对方不提他也不朝那方面引——介绍风景?自己这一群人从地球那半边赶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华盛顿街景的吗?开什么玩笑,一堆钢筋混凝土有什么好看的?有这些功夫,在哈巴罗夫斯克随便找个脱衣舞酒吧一坐,那岂不是更舒服?   在范德比尔特漫无边际的胡扯中,车队最终在别墅的一栋白色独立小楼前停了下来。   “郭先生,”当随行人员将车门打开之后,范德比尔特对郭守云做了个请的动作,同时带着他那温文尔雅的笑容,说道,“我们到了。”   “哦?”郭守云不动地方,他笑眯眯的朝窗外看了一眼,而后说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风景很不错。”   “噢,这是委员会方面名下的一处地产,”范德比尔特回答道,“平素就是专门用来招待尊贵客人的,哦,先生看到右边那片林带了,从这片林带穿过去,就是国会大厦高地了……”   “不错,不错,这地方我很喜欢,”郭守云仍旧是那么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他随口说了一句,而后突然转口问道,“那我和贵方的谈判什么时候开始?也是在这里举行吗?”   “谈判?”范德比尔特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对不起郭先生,这方面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我接到的指示,就是安排先生在这里暂作休息,至于其它的……”   “是这样啊。”郭守云笑容不变,他用两根手指头敲打着膝盖,看样子似乎在考虑什么。   坐在对面的里尔克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知道,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那边可能是有意要刁难一下自己这一伙外来人,他本身是个犹太人,因此对这个圈子里的情况要比别人更清楚。犹太人很团结,但是这份团结并不是“全世界无产阶级团结起来”的那种团结,而是同一种族之间的团结,与此相对,他们在对外人这一方面,则相当的排斥。如今,自己这一行人来到了华盛顿,公共事务委员会也出面接待了,那就说明这次的事情最终肯定能谈成,但是在此之前呢,这边可能会给郭守云出些难题,让他多多少少的难堪一下。怎么说呢,就算是一个下马威吧。   如果这事放在里尔克自己身上,抑或是放在守成的身上,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谈生意嘛,怎么不得有个从接触到合作的过程啊,大家上来不了解彼此的性情,因此采取一些试探的手段,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话说回来,这次主要负责谈判的对象不对头啊,作为郭氏集团天字号当家人,郭守云的脾气那是谁也摸不准的,赶上脾气好的时候,他是什么都有的商量,而要是赶上脾气不好的时候,听见个蚊子叫唤他都能大发雷霆。而今天呢,他的脾气估计不会怎么好,所以里尔克担心这笔生意还没谈,就要陷入僵局。   “啊,郭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尽管郭守云脸上笑容不改,但是范德比尔特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说道,“我估计委员会那边也是考虑先生旅途劳累,所以打算先安排您休息两天。”   “理解,理解,我完全能够理解,”郭守云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随口笑道,“我也想请范德比尔特先生向委员会方面转达我的一个……嗯,就算是谢意吧。不过呢,这话说回来,我这个人舒心的日子过惯了。”   郭守云伸手指了指车外那栋两层的别墅。   “这么小的地方,我住不习惯,”嘿嘿一笑,郭守云一把搂过旁边的霍尔尼科娃,一边伸手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揉捏着,一边说道,“对啦,米沙,来之前我记得你说过,什么什么顿酒店,嗯,你不是说那个地方很出名吗?”   “亲爱的,是希尔顿酒店,告诉你八百次了你还是记不住。”终于找到了一个显示自己存在的机会,霍尔尼科娃趴在男人的肩膀上,顺着对方的语气,眉开眼笑地说道。   “啊,对,对,希尔顿酒店,”郭守云笑道,“我看啊,咱们还是到那里去下榻比较稳妥。”   “可不是嘛亲爱的,”霍尔尼科娃一眼就瞧出了郭守云的心思,她娇滴滴地说道,“这希尔顿啊可是一个品牌,咱们到那去住上两天,这一趟华盛顿好歹也算是没白来。”   郭守云对自己女人的捧场实在是满意至极,这女人就是有一颗玲珑心,总能明白自己的暗示。   “怎么样,范德比尔特先生,送我这一趟不麻烦您吧?”伸手在霍尔尼科娃的翘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郭先生,您肯定是误会了,我们……”范德比尔特显然还想解释什么,但是郭守云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不,不,不,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们的用意何在。”摆摆手,郭守云脸上笑容顷刻间一扫而空,“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我不站着等’,而对我来说呢,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我都不等。我此行的目的,你们应该很清楚,生意就是生意,需要投入多少,需要付出多少,我都不会眨眼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一笔生意是公平的,绝不是你们施舍我。你们可以选择不与我合作,甚至可以玩一些手段来刁难我,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不在乎,因为我会找机会把别人加给我的东西全数奉还回去。在华盛顿这片地面上,你们说了算,你们可以排斥我,也可以刁难我,但是你们也要多想想远东,在那里,我可以排斥、刁难很多人。”   这一番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等对方做出回答,就那么一伸手将车门带上,而后干脆利落地说道:“开车。” 第二七一章 该得的跑不了   郭守云面无表情的一番话,令范德比尔特意识到,这位华裔俄罗斯大财阀并不像委员会所预估的那样,为了获取利润就可以放弃“一些东西”,别人是为了得到好处可以低三下四,而他呢,则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好处,还要先咬人家一口。   犹太人之所以能够在如今这个世界上以一个族群的方式混的风生水起,这一方面因为犹太人天性的精明,一方面因为他们浓烈的忧患意识,而更主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因为团结。这次,美国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之所以会选择给郭守云提供助力,其中固然有利益方面的考量,同时呢,也有一些长远上的合作打算,委员会内的高层,打算借助郭守云的郭氏集团,为远东的犹太人族群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目前,全世界的犹太人还不足一千六百万,而在俄罗斯就有超过二百万,再加上历史的一系列原因,俄罗斯的犹太人族群又主要集中在远东,那里有一个以比罗比詹为中心的犹太人自治区,而这些犹太人,大部分都一直生活在远东社会的底层。   就像郭守云所说的,犹太人的力量在美国很强大,这里的很多问题都可以由他们说了算,但是在俄罗斯,尤其是在远东,美国的犹太人族群没有任何影响力。在美国,公共事务委员会可以刁难他郭守云,但是在远东,他郭守云随手扔出来的两三个经济性的调整政策,就可以让无数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你的地盘你做主,我的地盘我做主,两个地盘上的主人要想实现互通,那就别彼此刁难。”郭守云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这么一点。收购王安的确是他的计划,但是这笔生意能做成固然好,做不成也无所谓,他大不了另起炉灶,一切从头开始。   面对郭守云这种强硬的态度,最尴尬的恐怕就要数里尔克了,他本身是个犹太人,而且也是郭氏集团旗下的重要一员,如果郭守云与公共事务委员会委员会一方起了冲突,那他夹在中间的日子铁定不好过,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考虑,他这个出身远东犹太人族群的长者,已经算是那边族群的话事人了。   而对于范德比尔特来说,郭守云的激烈反应,显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按照他的了解,中国人都是很……怎么说呢,很中庸的,克己善忍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一种天性。但是现在,这个才去了远东不到一年时间的家伙,怎么在性子上就如此的锋芒毕露了?难道远东冷风不仅寒冷刺骨,还能把人的性子也吹硬了?这真是无法理解。   既然郭守云一定要去希尔顿酒店住宿,那范德比尔特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让随行人员一涌上前,将这个黑发黄肤的小子抬起来扔进别墅吧?那回头估计古辛斯基就要拿把菜刀从莫斯科飞来杀人了。   万般无奈之下,范德比尔特只得命令车队重新开起来,一路从别墅区转出去,再开往位于市中心位置的首都希尔顿酒店。   因为事先没有丝毫的准备,因此无论是委员会方面也好,郭守云一行人也罢,都没有在酒店订下房间,不过幸好的是,这年头有钱什么事都好办,郭守云自己掏腰包,在酒店内订下了两间总统套房,前后十分钟都没用,一行人就搬进去了。   “守云。”送走了一脸无奈加忐忑的范德比尔特,里尔克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郭守云去了他的客厅。   “嗯?”客厅里,郭守云正透过大落地窗,朝窗外繁华的华盛顿市区眺望。他所站的位置很好,从这里开出去,能够看到巍峨高耸的世界银行大厦以及远处的国会山。   “你今天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将自己的外套交给站在门口的保镖,里尔克走进客厅,径直来到郭守云的身边。   “看到了吗,这就是华盛顿,和莫斯科同样的一处所在,”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里尔克的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眼前的玻璃窗上,轻声笑道,“当初我为了能够堂堂正正的走进莫斯科,险些把命都赔进去,其间的勾心斗角、刀来剑往……呵呵,如今想起来,那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亲爱的,可你终归是在莫斯科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这绝不是做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霍尔尼科娃走过来,双手扶着郭守云的肩膀,将自己那光滑的小脸蹭到男人的颈间,笑眯眯地说道。   从身高上说,霍尔尼科娃比郭守云要高了半个头,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咋一看上去多少有些别扭。   “是啊,”郭守云回手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了拍,笑道,“梦境变成现实,这一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很困难,从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体会最深的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要凭实力来说话的。谈生意也好,谈政治也罢,相互间的妥协固然很重要,但是在妥协之前,双方都需要一个彰显自己实力的机会。如果说一味的为妥协而妥协,抛掉自己的立场,放弃自己的自尊,呵呵,那并不是不择手段的谋求利益,而是不加思量的出卖利益。”   反手将霍尔尼科娃牵过来,轻轻的揽在怀里,郭守云继续说道:“美国是个好地方,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但是好地方并不意味着遍地好人,这个以吸纳移民而著称的淘金天堂,也并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而今天呢,咱们的脚已经踏到了这片地面上,那么随之而来的,就会产生一系列这样抑或是那样的利益纠葛,有人会想尽千方百计的排斥我们,给我们制造成堆成堆的麻烦,面对这种情况,咱们怎么办?整天挂着笑脸,在这个面前低三下四,在那个面前俯首帖耳?嘿嘿,别人或许会做这样的事,但是我郭守云绝对不做,因为商场不等与政坛,政坛上那叫忍辱负重,商场上的孙子始终就是孙子。”   “守云啊……”里尔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老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郭守云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抢着说道,“但是我的主意已经定下来了,明天,咱们只在这里等到明天,如果明天上午还没有能拿主意的人过来同咱们接触,那咱们就去纽约。呵呵,一趟美国不能白来,我听说纽约可是美国人才的汇聚地,咱们到那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用的人。”   “那收购王安的事怎么办?”里尔克愕然道。   “放心好了,是咱们的东西它就跑不了,”郭守云倒是很轻松,他笑笑说道,“今天晚上我就会与守成联系,让他给我在莫斯科透个口风出去,我相信有些人会比咱们更着急。”   “哦?”里尔克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说他不知道郭守云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这个年轻人的鬼点子一向很多,既让他说有办法了,那就肯定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了。   “好啦,你们都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咱们一起出去转转,”郭守云似乎也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意思,他推开怀里的霍尔尼科娃,随口说道,“毕竟来了一趟美国,咱们没可能不出去见识一下的,嗯,我得筹划着给妮娜她们带些礼物回去,不然的话,回去之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呵呵,要去你们去吧,我这么大年纪了,没有那份好奇心了。”里尔克笑了笑,转身朝门外走去。   “老爷子真是没情趣。”霍尔尼科娃嘻嘻笑着说了一句,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跑过去。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之后,郭守云走回到客厅沙发前坐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充当保镖的波拉尼诺夫,而后又朝他招了招手。   “先生。”波拉尼诺夫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也不等郭守云招呼,就一脸坦然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边的人手你还联系的上吗?”等到波拉尼诺夫坐下之后,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   “问题不大。”波拉尼诺夫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嗯,”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他随手从口袋里拿出当初古辛斯基给他的那份名单,轻轻巧巧地放在桌子上,“去给我把这些人的具体情况核实一下,我要更详细的资料。”   波拉尼诺夫将名单接过去,草草地看了一眼,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上。   “怎么啦?”郭守云立刻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波动,他下意识地问道。   “我们的人,”波拉尼诺夫将名单重新放回到桌面上,伸手在一个名字上指了指,说道,“六二年期,德裔,东德部派遣,隶属乔科安斯基上校,归档文号ж196200432。”   郭守云一脸的惊讶,他将名单拿过来,仔细看了一眼,而后犹豫着问道:“你确定?”   “他的档案我看过。”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很简单的一句话,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自信。   “那个乔科安斯基上校……”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一九八六年九月十二日一点三十五分,在卡斯达韦尔的胜利农庄四十三号公寓被清理,原因是有企图叛逃之嫌疑,挈巴诺夫少尉参与了此事,详细的情况,先生可以问他。”波拉尼诺夫俨然就是克格勃的活记录,“不过他人在远东,遗憾。”   “我知道了,”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掏出钢笔,随手将那个人名从名单上勾除,而后说道,“去查吧。” 第二七二章 割裂的浪潮   “理查德·莱切斯特?”目送波拉尼诺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嘴里默默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却有一种好笑的感觉。按照古辛斯基那份资料上的显示,这位莱切斯特先生是来自弗吉尼亚州的参议院议员,今年六十三岁的他,不仅是民主党的资深党员,而且也是一名卓有才能的政客,同时呢,还是一个堂堂的百万富翁,他在里士满拥有大片的房产,同时还有四个属于自己的大农场。而根据波拉尼诺夫的说法,这为美国政坛上的显贵,却又是近三十年前就加入了克格勃的精英间谍。   这一切的一切,说起来似乎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它却是活生生的现实。冷战期间,东西方阵营的对抗,催发了克格勃这个庞大间谍情报机构的迅速发展,前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克格勃以每年一百二到一百四的速度,向美国输送间谍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有的接受过专门的培训,而有些人则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接受过,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更多的只是承担一个炮灰的任务,为那些真正的精英作掩护。可话说回来,在大批的炮灰中,那面就有一些人会存活下来,他们潜伏在美国,随着时间流逝,逐渐的融入了这个国家的生活,成为了这个国家中正式的一员。像理查德·莱切斯特,他就是这么一个例子。   老实说,如果不是有波拉尼诺夫这么一个克格勃活记录本的存在,莱切斯特的身份,可能直到他死都不会暴露出来,因为如今的克格勃已经完蛋了,它被割裂为两大部分,原有的那些文档要再整理出来,恐怕还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同时呢,当年那数以万计的谍报炮灰会不会有人去关注还得另说。但是现在好了,郭守云获知了这一信息,作为一个无良的商人,他是不可能不在这上面做些文章的,首先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他要尽快让莱切斯特这头“迷途的羔羊找到组织”。   同样也是经过这么一个事件,郭守云又认识到了克格勃原有成员的一大价值,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招收更多的人手,尤其是像波拉尼诺夫这一类的人,毕竟他们都是具备很大潜在价值的。   不过,此时的郭守云还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已经来的有点晚了,在他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在打这方面的主意了,就像莎娜丽娃,她为了能够将帮会做大,扩展到海外,就一直在动前安全委员会海外情报网络的心思。而别列佐夫斯基在这方面的动作更大,安全委员会第十处前段时间发生的起火事件,没准就是他在背后预谋操纵的。作为专门的收藏统计文献和档案资料的“档案处”,第十处所发生的起火时间,令国家情报部门损失惨重,大批珍贵的名录、纪实性资料遗失,这也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情报部门陷入长期困境的最直接原因之一。而苏联解体之后,一大批潜藏国外数十年之久的谍报人员,像美国中央情报局高官尼克尔森之流之所以会暴露身份,也与这些档案资料的遗失走漏不无关联。   郭守云没有想过要把克格勃的海外网络全部接过来,毕竟那太不现实了,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组成的网络,也不是十个八个人,而是整整二十余万潜伏人员所构成的庞大谍报体系,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这个体系负责为苏联政府提供方方面面的准确情报信息,这一笔资源,别说他郭守云用不了,即便是用得了,他越不敢用,那是会玩出人命的。   至于说现在,郭守云所想的只是接收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小到不会带来什么重大影响,同时又能为他提供所需要的信息就足够了。   “亲爱的,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就在郭守云思量这些问题的时候,进卧室里换衣服的霍尔尼科娃重新走了出来,她在卧室门前旋了一个身,满脸妩媚地说道。   收回思绪,郭守云看了她一眼,别说,女人这一身穿扮的确很亮眼,粉色的紧身高领毛衣,白色的休闲喇叭裤,那纤细的腰肢上,还缠了一条银色的带有金属片的宽幅束带。   “不错,”郭守云点点头,笑道,“不过,你穿着一身出去,不怕冷吗?”   “不是还有外套可以穿嘛。”霍尔尼科娃踮着脚尖走过来,一扭身扑进郭守云怀里,眉开眼笑地说道。   “有道理。”郭守云一脸木然地点点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女人……就是脑子有病。   “怎么样,亲爱的,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腻在郭守云的怀里,霍尔尼科娃娇声说道。   “走吧。”郭守云伸手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   “哦耶!”霍尔尼科娃闻言之下,猛地从男人怀里跳起来,嘴里还发出一声欢呼。   “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欢呼过后,她一把抱住郭守云的胳膊,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嘴里还连声催促道。   郭守云这次也不驳女人的面子,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抓过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任由女人在背后推着,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先生,您要出去?”郭守云带着的几个保镖正在门外站着,他们看到两人出来,便上前问道。   “嗯,我和米沙出去转转,你们来两个就行了,其他人回房休息吧。”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好的先生。”保镖们应了一声,然后也不用分配,就有两个人走出来,跟着郭守云和霍尔尼科娃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首都希尔顿酒店的电梯是开放式的,电梯的内侧,正好对着通堂的大厅,隔着电梯内的透明玻璃钢隔板,可以看到楼下大厅里往来穿梭的住客。而当郭守云他们走进电梯的时候,梯间里还有一个身材臃肿的白人妇女,这大肥婆的胳膊上挎了一个黑色的皮包,手上拿着一份报纸。   几个人在侍应生的招呼下走进电梯,郭守云的位置正好是处在大肥婆的身后,为了保险起见,一名随后进入电梯的保镖,迈步走到了郭守云的面前,而后就那么侧身一挤,将肥婆顶开两步,从而隔开了她与郭守云之间的距离。   大肥婆显然对这个西装革履的大汉颇为不满,她上下打量了保镖两眼,而后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什么。   老实说,郭守云的英语水平实在是有够差劲,他只听出肥婆说了一个英国人常用的口头语,至于其它的,就是有听没有懂了。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关心肥婆是在骂人还是在夸赞人,他关心的是人家手上拿的那份报纸。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报纸背面的一个图版新闻,新闻的内容他看不懂,但是却能看懂照片上的东西。在那副随消息刊登出来的照片上,一共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郭守云都认识,他们分别是现任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莫诺夫、吉尔吉斯斯坦总统阿卡耶夫以及土库曼斯坦总统尼亚佐夫。   这五个人可是苏联中亚五大加盟共和国的领袖,他们集体出现在美国的报纸上,那么毫无疑问,苏联那边又出了大问题了,而按照时间上推算,郭守云估计,这五个国家的独立已经成为定局了。   而就在郭守云打量那份报纸的时候,霍尔尼科娃也在看,与前者不同的是,她精通英语,因此,报纸上播报的是什么内容,她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一位今天刚刚出版的《华盛顿邮报》,而报纸上登载的这一篇报道,则是刚刚从莫斯科发过来的——苏联完了,彻底完了。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三国领导人正式发布了“明斯克宣言”并签署了《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按照这份协议的规定,“苏联作为国际法的一个主体和一种地缘政治现实已不复存在”,三国将全面废除苏联旧有的一切法律和国家准则。而作为对这一协议的回应,中亚五大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阿拉木图发布通告,宣称五国正式全面退出苏联,并以创建国的身份,加入独立国家联合体。根据《独立国家联合体》的协议,所有成员国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国与国之间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各国军事、政治、经济、外交完全独立,本国政策由本国政府自行决定并予以实施。   按照华盛顿邮报的报道,目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分离趋势已经无法逆转,民主独立的思维如同浪潮一般,席卷着这个伫立东方近一个世界之久的红色独裁帝国。现在,各个加盟共和国已经开始着手接受各自境内的国有资产以及军队、政府机构等等一切权力,尽管在极少数地区有还存在着少数的抵制势力,但是他们的顽固抵抗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同样是在这一版的新闻上,还播报了昨天发生在克里米亚半岛的一场小规模军事冲突,司令部设在塞瓦斯托波尔的黑海舰队,同企图前去接管舰队防务的乌克兰军人发生交火,黑海舰队的岸防火力,击毁了擅自闯入其防区内的四辆乌克兰军方坦克。整场冲突持续十三分钟,四名乌克兰士兵在冲突中阵亡,另有十二人负伤,黑海舰队方面的具体损失,现在还没有明确公开。 第二七三章 远东共和国?   “看到了吗?今后咱们自己的事情,终于能由咱们自己说了算了。”等到从酒店里出来,上了酒店外勤服务人员安排的豪华房车,霍尔尼科娃依进郭守云怀里,笑眯眯地说道。   “看到什么了?”郭守云笑了笑,心不在焉地说道。   “当然是刚才的那份报纸啦,”霍尔尼科娃将刚才看到的消息讲述了一遍,这才继续说道,“这一天,咱们俄罗斯人可是等得太久了。”   “咱们俄罗斯人?”郭守云淡然一笑,心里琢磨着,“哪来的咱,哪来的们啊?老子从哪看像个老毛子啊?”   “不要想那些事情啦,”伸手在女人的脸上拧了一把,郭守云说道,“它和你离得太远,无论是谁上台谁主政,都不可能让你这骚狐狸捞到什么切实的好处。”   “切,那可说不好,”霍尔尼科娃皱皱小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到处都在吵吵着要民族自决,要地区独立,哎,说真的,亲爱的,你在远东就没想着要独立一下?那里离莫斯科……”   霍尔尼科娃这话只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郭守云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投过来了。   “管好你这张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不知道吗?”迎着女人忐忑的目光,郭守云沉声说道。   “好嘛,不说就不说啦,”霍尔尼科娃挤出一丝笑容,附到男人身上,在他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而后娇声道,“不过我不说,却不能挡的住别人去说,现在这个当口,就是人心思变的时候,我敢肯定啊,远东必然也有人在筹划这方面的动作,毕竟这里面蕴含的权力是足以令人为之疯狂的。”   女人的话,令郭守云的心里猛然一颤。是啊,在这个时候,谁能保证人心不会思变啊?一直以来远东在苏联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它地处苏联版图的极东位置,广袤的西伯利亚荒原,在很大程度上割断了远东同莫斯科中央之间的联系。在更早的一些时候,远东甚至可以说是苏联的“流配地”大批的政治犯、受迫害的民族,几乎都被远迁到了这里,就像曾经的几十万犹太人、几十万布里亚特蒙古人等等。苏联存在的时候,远东可以平静无波,但是一旦出现了政局的动荡,尤其是像如今这样的大分裂,那么地方上的再有人跳出来挑唆一番,这个分离的势力很容易就会兴起。前段时间雅库特共和国出现的独立思潮,这就是一个警告了。   把远东从纷乱中的俄罗斯独立出去?自己做个一方之王?这个主意很有诱惑力,但是郭守云决不会那么做,因为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单是成功以后他所可能面临的局面,就足以令他不寒而栗了。   人的贪婪欲望是根本无法遏制的,郭守云知道,自己如今之所以能够在远东称王称霸,将整个远东军区、远东各州的政府首脑抓在手心里,其根本原因一方面是他有钱,那些人不得不仰仗他,而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远东的上面还有一个莫斯科中央。   远东军区的领导层也好,远东各州的政府首脑也罢,他们知道,如果没有了郭守云这个强有力的存在,那么莫斯科的政治影响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将他们这些魑魅魍魉一棍子扫落马下。而有郭守云横在那里呢,莫斯科要想打远东的主意,就要首先把他收拾掉,因此,只要郭守云不倒,只要郭氏集团还在,那他们这些地方上的豪强,就能安安稳稳的过着舒心日子——听谁的话不是听啊?与其投靠莫斯科然后给他们当苦力,哪如支持郭守云大把捞钱来的舒服啊?   那么反过来,如果没有了莫斯科中央的存在,远东各州真的走向了独立,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毫无疑问,首先的一点是,郭守云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原来支持他的远东军区也好,各州政府也罢,将会罗织上一大堆的罪名,一股脑的扣到这位大老板的头上,从而将他彻头彻尾的打入地狱,到那时,远东将由他们这些人说了算。毕竟头上有一个人压着,哪如轻轻松松的自己当家做主来得好啊?   郭守云是一个野心家,但是他的野心还没有大到无所顾忌的地步,他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做,而什么样的事情不可以做。还是那句话,“做自己该做的,拿自己该拿的。”他的准则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改变。   当然,抛开自己的利益与安危,郭守云也觉得远东没有独立的基础,因为那里和什么塔吉克斯坦啊,吉尔吉斯斯坦啊之类的加盟共和国不同,人家有建国的基础,所以他们的独立有历史依据可循。而远东呢?远东有什么啊?几个边疆区、几个州,外加一个雅库特共和国,像这么一个闲散的地方,怎么搞独立啊?一点历史朔源都没有嘛。正是基于此,郭守云虽然担心远东出现类似的分离倾向,但是却并不怎么看重,他觉得,唯一一个值得担心的地方,那就是雅库特,而雅库特之前已经被他搞过一次清理了,那些刚爬上领导岗位的人,估计还没有胆子耍弄手段。   但是郭守云并不知道,他对苏联的历史了解实在是有些缺憾的地方,远东并非没有独立建国的历史可循,而且还是相当的有,因为就在苏联刚刚建国之初,在以赤塔州、阿穆尔州、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滨海边疆区为地域的一片版图上,曾经有一个具备自己国旗、国徽以及政府首脑机构的“远东共和国”。   这个曾经的远东共和国,成立于一九二零年,属于布里亚特蒙古人的自治共和国,按照当时列宁同志提出的政策,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废除帝国主义时期的一切不平等协约、政策条款,因此,当年帝俄非法从中国攒取的领土,应该无偿的归还回去。正是根据这一项政策,在西伯利亚贝加尔湖以东、包括外兴安岭在内的广袤地域上,一个过渡性的共和国被建立起来,这个共和国虽然隶属苏维埃国家控制,但是它有自己的共和国政府,甚至还有了货币的发行权。不过很遗憾的是,随后,日本帝国主义对苏维埃新政权的干涉到来了,日军从东北出兵,向远东腹地推进,一举占领了远东共和国的大部分领土。随后,战争爆发了,并一直持续到一九二二年。再之后,列宁病逝,斯大林上台党政,远东共和国又以一个加盟共和国的身份,重新并入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存在了不到三年时间的远东共和国,正式成为了一个历史的符号。   郭守云并不了解这段历史,但是却有人了解——最权力的诱惑下,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甚至可以把埋在地核里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腾出来,更何况是几十年前的一段历史。   就在郭守云带着霍尔尼科娃在华盛顿四处游荡的时候,远东的哈巴罗夫斯克正好是深夜,而对于妮娜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哈巴罗夫斯克南郊的郭氏别墅区里,最南侧的那一栋别墅里,彻夜灯火通明,宽敞整洁的客厅里,妮娜穿着一身配了校官军徽的军装,端端正正地坐在正座上,而在她的面前,莎娜丽娃等人以及从军区赶过来的诸位将军统统在座,从在场每个人脸上的严肃表情可以看出来,今晚的事态有些非比寻常。   在妮娜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放了一面绸料的宽布,从样式上来看,这应该是一面国旗,旗子通体大红,在左上角的位置,有一个蓝色背景的方形图案,而在这个蓝色方形框里,用黑体印绣了三个字母:“в、д、р”,三个字母成品字形结构,“в”在上,“д、р”在下。这样一幅旗子,也许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它是哪个国家哪个时期所采用的国旗,但是包括挈廖缅科在内的几位远东军区将领却都知道,这是二十年代“远东共和国”的国旗——有人在趁机浑水摸鱼,挑动远东的分离倾向。   就在今天中午一点的时候,驻守赤塔州雅布洛诺夫山麓南线区域的独立坦四十九师发生哗变,师长莫罗廖夫少将公然打出成立“远东共和国”的旗号,以此作为对前阶段赤塔州苏维埃主席沙瓦科洛夫的回应。   莫罗廖夫的坦四十九师驻地,就在阿穆尔州的边境位置上,他们的哗变,直接影响到了伊万诺夫的独立十六师,现在,远东军区内部军心开始出现浮动,毕竟成立“远东共和国”这个口号很有煽动力。用沙瓦科洛夫的话,那就是:“远东是被莫斯科遗忘的角落,远东人的死活,从来都没有进入过莫斯科那些政客的视线,现在,土库曼斯坦人有了自己的民主,哈萨克斯坦人也有了自己的民主,他们获得了主导自己未来的权力,那么为什么我们远东人不能?”   分离倾向一旦与军事力量相结合,那后果是严重的,倾向是一种倾向,它只存在于思想之中或者是口头至上,而若是有了军事力量的参与,那它就要将一切付诸实际了。   虽然说赤塔州并不属于郭氏集团的势力范围,但是两者距离太近,而且沙瓦科洛夫所倡导的那个“远东共和国”,也将郭氏集团的大部分地盘囊括其中了,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必须做出反应。但是郭守云去了美国,谁都联系不上他,在这个关头,应该怎么办? 第二七四章 再出乱局   满满堂堂一客厅的人,如果按照军衔来排队的话,那妮娜这个小小的校官,似乎只能排在最后,大大小小的十六名军区将领中,除了她之外,级别最低的也是少将;如果按照手中政治资源的大小来排队的话,那毫无疑问,她也排不上号,别的不说,拉丽萨放在那里,这方方面面的事情,就轮不到妮娜来做主;如果按照掌管势力的强弱来排队呢,那很明显,莎娜丽娃手上的黑帮,才是目前远东规模最大的团体。但是现在,这些人谁都不拿主意,他们都在等,等天字第一号的“郭夫人”做决定。   地区分离主义倾向一旦出现,那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了,而是以一个族群乃至一个阶层为基础大范围思潮,就像莎娜丽娃提供的消息,目前远东南部诸州,尤其是赤塔州与伊尔库茨克的两个布里亚特民族区,已经出现了大范围内的骚乱趋势,而在比罗比詹、布拉戈维申斯克、哈巴罗夫斯克等远东主要城市,也有一定规模的骚乱现象。现在,挑动骚乱的还主要是年轻人,他们对现实的社会生活不满,尤其是大规模的失业潮、飞速提升的物价、动荡的社会局面,令他们看到自己的未来,因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年轻人就会乘机发作,寻求一种不现实的社会变革。   总的来说,如今的局面很危急,远东军区内部也有了不同的见解,一些出身远东的中下层官兵更倾向于赤塔州的分裂势力,至少对他们给予了同情,而在政府方面,也有不少官员态度暧昧,他们对眼下这一场事端显然是乐见其成的。   “妮娜。”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郭守云身边的几个女人之外,真正和妮娜关系密切的,就只有伊万诺夫少将与苏西霍夫上将两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妮娜是即使老部属,又是老上级的女儿,这关系上自然非同一般,因此,这两位老将军在态度上倒是十分积极。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了,”坐在妮娜右手边的第二位置上,伊万诺夫面色严肃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作出决定,采取最为有效的策略,沙瓦科洛夫的宣传很具有鼓动性,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煽动起这么大范围的骚乱,那就说明他们在赤塔与伊尔库茨克两州内的影响力不低,而且现在这两个州内部,布里亚特人口超过五十万,虽然说总人口数不是很多,但是一旦闹起来,那也是一个大麻烦。哈巴罗夫斯克这边的情况相对来说还好一点,而阿穆尔州那边就很不乐观了。今天下午,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就有了上万人的游行示威,如果今晚不能采取进一步的防范措施,那明天的情况估计会更加糟糕。”   “是啊,”苏西霍夫也忧心忡忡地说道,“像这一类型的事件,往往就是一个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地区出现问题,就会迅速向周围地域辐射,车臣印古什那边的现状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早做决定,那我们今后的立场将会变得非常被动。”   “莫斯科那边的反应如何?他们还没有拿出对策来吗?”妮娜想了想,问道。   “莫斯科?”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诸多将领,随即沉默下来。   莫斯科早就有了反应,从中午到现在,俄罗斯国防部已经先后向远东军区发出了六份紧急命令,要求远东军区调动布拉戈维申斯克、比罗比詹、雅库茨克三地的驻军,向赤塔州周围地域移动,同时,要求驻扎在桑加尔的摩步第六十四师开进伊尔库茨克州首府伊尔库茨克;驻扎在阿尔丹的第一一六装甲旅,开进安加尔斯克;莫格恰边防军独立步兵第六旅,开赴布拉茨克,以防止事态朝更加恶化的方向发展。   但是面对这样的紧急命令,远东军区总指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一方面是因为包括军区司令员挈廖缅科、总参谋长席贾霍夫在内的一干人另有打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事关重大,一旦出了问题,这个篓子没人能够补得上。   虽然说如今的苏联中央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是从名义上讲,军队还是应该隶属于苏联国防部管辖的,军区部队的大规模调动,需要有苏联国防部的批准,俄罗斯国防部说了不算。另外,即便是苏联国防部下达的命令,像这种极有可能会引发军民冲突的调兵行动,军区方面也必须见到实打实的命令文件,这不仅仅是一个授权的问题,也是一个责任背负的问题。试想,如果部队调动起来了,并且迅速地进入了作为指定地点的城市,随后呢,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同参与游行示威的民众发生了冲突,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这样的事是很可能发生的。那么一个问题出来了,这样的结果由谁来承担?毫无疑问,如果有国防部的命令文件,那么责任归属国防部,而若是没有这份文件,那责任就要由军区方面承担了。军事法庭也是讲究证据的,不管是谁,空口无凭的都不可能把责任推卸掉。就拿目前来说,无论是挈廖缅科还是席贾霍夫,如果真的依靠一份口令就去调动部队,那将来出了问题他们怎么交代?“国防部给我下的命令,是口头的。”这么说有用吗?到时候国防部来个一推二六五,死不认账,军区该怎么办?不要以为这样的事莫斯科做不出来,出了大问题之后,他们会很乐意找一群替死鬼来背黑锅的。   远东军区领导层的诸多将军们,都是戎马一生的人了,他们自然能够看清这其中存在的危险,像这种吃哑巴亏、充大头鬼的事,他们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至于说军区另一层考虑,那说起来就有些暧昧了,挈廖缅科一干人之所以这么风风火火的找上门来,寻求郭守云的意见,他们本意,就是希望能够效仿一下赤塔州的做法。现在到处都在闹独立啊,鞑靼斯坦共和国、达吉斯坦共和国,甚至连阿尔泰共和国那边的独立倾向都在甚嚣尘上,既然这些地方都能闹独立,那为什么远东就不能?从地域上说,远东距离莫斯科数千公里,其间还横亘着一个广袤的西伯利亚荒原;从经济上来说,远东的经济与莫斯科周围地区的经济联系几乎能说是没有,一筐土豆从莫斯科运到远东,那价格能比得上一筐猪肉了,数千公里的距离,能将两地的市场彻底割裂;从民族成分上说,远东有大批的少数民族,匈奴族、楚瓦什族、布里亚特族、犹太族等等等等,这些少数民族的人口加起来,虽然超不过俄罗斯族的人口总数,但是也能占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强了。结合这种种的现实,远东俨然就成为了俄罗斯的飞地,相比鞑靼、阿尔泰,这里显然更具备独立的条件。   远东的独立,对于在场的诸位将军来说自然是有莫大的好处,别看那些呼喊着独立的民众声调很高,但是一旦独立成功了,真正能够从中得到实惠的,还是像挈廖缅科他们这样的人物。   不过单单是一批军人,还闹不起独立来,没有媒体和政客的支持,他们那不叫独立,而是叛乱,所以这一次挈廖缅科一群人急急忙忙的过来拜会郭守云,就是为了探听他的意思,看看他在这件事上是个什么态度。如果郭守云表示支持,那么这件事就算成百分之七十了,郭氏集团手上有雄厚的资金,有覆盖整个远东的新闻媒体机构,有大把大把的政治资源,不仅如此,郭氏集团的决定,甚至还可以影响整个远东的市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支持远东的独立,再加上远东军区的响应,那一切还不是水到渠成吗?杜达耶夫能带着千把人起家,在车臣就闹了个天翻地覆,把整个高加索军区弄得没了脾气,远东军区上下几十万人,而且在郭氏集团的扶持下兵强马壮,海上还有一个太平洋舰队陈戟待戈,谁能拿他们怎么样?   反过来说,如果郭守云不支持的话,那也没有关系,他不是和莫斯科关系密切吗?那好,背黑锅的事就由他来做吧,军区的部队调动需要经费,郭氏集团把经费划拨过来,有了资金上进出单据,那么随后发生的问题,就能一股脑的推到这位“大老板”的身上,大家谁都不用担责任,可谓是皆大欢喜啊。   妮娜虽然不善于勾心斗角的争斗,但是她也不傻,赤塔州的变乱,莫斯科不可能得不到消息,而得知了这方面的消息之后,那边也不可能不迅速做出反应,现在的局面摆在那,这些将军们就是想要推着自己的老公朝独立那条路上走啊。   “好啦,诸位将军,既然莫斯科那边还没有消息,咱们也不要轻举妄动了,”沉思良久,妮娜咬咬牙,说道,“伊万诺夫将军,阿穆尔州那边你要多加注意,部队可以进入戒备状态,尤其是雅布洛诺夫地区,我们可是暂时不干涉赤塔那边的局势,但是也绝不能让他们的影响力向东蔓延。至于其它的,我会尽快想办法和守云取得联系,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好吧,妮娜,”挈廖缅科站起身来说道,“你抓紧一点,局势很严峻,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啊。” 第二七五章 昂贵的会员卡   “哎呀,可累死我了。”从电梯里出来,一进入金碧辉煌的走廊正厅,霍尔尼科娃便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胳膊,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同时翘起右腿,用力的揉搓着马靴内的脚踝。   “站好了,”抖抖肩膀,将女人从自己身边推开,郭守云笑骂道,“你还知道累吗?我看你精神头不是挺足的嘛,‘再转转,再转转,哎,那边去看看,’这话都是谁说的呀?”   “哎呀,人家就是嘴上一说罢了,瞧瞧你,抓住个机会就要认认真。”伸嘴在男人的胳膊上咬了一口,霍尔尼科娃娇嗔道。   “嘴上一说?”郭守云回头瞅瞅跟在后面的两名保镖,以及几位酒店内的工作人员,嗤笑道,“你好意思嘴上一说,你看看,我的随行被你当成什么啦?托运工吗?”   “哦?”霍尔尼科娃闻言朝后看了一眼,只见跟在后面的两位保镖,手里提的、怀里抱的、肩膀上抗的,全都是她今天一下午买回来的东西,那大包小包的,几乎都要把两个大汉埋起来了。   “嘿嘿,”捂着小嘴一笑,霍尔尼科娃说道,“怎么,这就心疼了,哼,也没见你这么心疼过我。放心吧,大不了你们下次去莫斯科的时候,我给这两位兄弟好好介绍两位美女认识,哼哼,我可是认识不少好姑娘。”   “呐,这可是你说的,你们两个,还不快谢谢米沙小姐。”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走廊拐角处,郭守云一扭身,随口笑道。   “谢谢米沙小姐。”跟在后面的一名保镖笑道。   “嗯,不客气。”霍尔尼科娃脸皮厚的可以做城墙,她老神在在的把手一挥,欣然道。   从走廊处转过来,就能够直接看到宽敞小厅尽头处的一个双扇门,而那便是郭守云他们订下的套房,此刻,门口处还站着两名郭守云带来的保镖,看到这一行人转过走廊,两名保镖快步朝前迎了过来。   “先生,米沙小姐。”走到郭守云的面前,两名保镖礼节性的问候道。   “嗯,今天下午有人过来吗?”郭守云点点头,随口问道。   “两点钟的时候,那位范德比尔特先生来过一次,他在这里等候了将近半个小时,走的时候,给先生留了三份请柬。”保镖回答道。   “噢?看来咱们纽约之行的计划势必要朝后拖延一下了。”郭守云随手解下外套,递给身边的保镖,同时笑道,“请柬呢?”   “在老爷子那里。”保镖接过外套,虚挎在臂弯里。   “哦,老爷子没有休息?”郭守云问道。   “休息了。中午睡了两个小时,范德比尔特先生来的时候,他才起来的。”保镖回答道。   “那现在他人呢?”郭守云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间套房,问道。   “在先生您的房里呢,”保镖说道,“老爷子刚才说起呢,说是不知道先生是否回来吃晚餐。”   “噢,好啦,我知道了,”郭守云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趁着保镖为他开门的工夫说道,“你们去随便叫些吃的,让他们送到房间里来,嗯,尽量丰盛一点,还有,要两份尽量火候大一点的牛扒,一小份朗姆酒,老爷子喜欢这一口。”   “是,先生。”空着手的那名保镖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守云,回来啦,玩的怎么样?”套房的客厅里,里尔克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看到郭守云一行人进来,他站起身,笑呵呵地问道。   “问她。”郭守云在霍尔尼科娃的脑门上戳了一手指头,愤愤地说道。   “很好啊,很开心,”霍尔尼科娃张张嘴,做了一个要咬人的样子,这才一边指挥着“托运工”将她的丰硕成果放下,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过太可惜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不然的话,非要尽情的逛个够不可。”   这一番话说完,霍尔尼科娃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大兜小袋里,扯出一个包装很精美的方形盒子,喜滋滋地抱在怀里,一溜烟的跑到里尔克身边。   “老爷子,看,这是我专门给你挑的,”将盒子拆开,霍尔尼科娃从里面取出一顶黑色的宽沿绅士帽,趁里尔克不注意的时候,一下扣在他头上,同时笑道,“哈,真合适。”   “不要胡闹。”郭守云把眼一瞪,训斥道。   “呵呵,没事没事,”里尔克将帽子摘下来,放在手里反过来掉过去地看了看,说实话,这顶帽子还真挺和他的心意,作为一个犹太人,他也对这种宽沿的绅士帽有别样的感情,“难得米沙还能想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嗯,正宗的意大利手工活,不便宜吧?”   “嘻嘻,反正不是我掏腰包,老爷子就别为我心疼了。”霍尔尼科娃一扭腰,做了一个很淑女的造型,同时笑眯眯地说道。   “哦?”里尔克一愣,随即看了一眼郭守云,开怀畅笑。   老实说,如今的里尔克也是身价不菲了,多了不敢说,至少几十万卢布美元的,不一定会被他放在眼里。但是这个精明的犹太老头素来节俭,不喜欢奢侈铺张的过日子,他打理郭氏贸易方面的财务工作,一向都是精打细算,哪怕是几十块钱的开支,他也是能省就省,因此呢,他在以色列的生意圈里也算是很有名了,那些熟悉他的人都在背后称呼他“阿巴贡”。   “老爷子,听说中午的时候范德比尔特送来了几份请柬?”走到里尔克对面的沙发前坐下,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竖着烟头在手背上磕打着,随口问道。   “嗯,是啊,”里尔克伸手入怀,从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三枚晶光闪闪、银行卡般大小的卡片,随手递给郭守云,说道,“明天中午,克拉伦登社交俱乐部。”   “嚯,好精致,”郭守云拿着那三枚卡片式的请柬,仔细地看了看,又放在手心掂了掂,说道,“这是请柬吗?”   “哼哼,看清楚了吗?足铂金的。”里尔克淡然一笑,说道。   “是吗?”郭守云将卡片放在眼前,重新看了一遍。只见最上面这一张,正面用标准英文字体刻写着两大一小的三行字母,字面上的意思,郭守云忍不住来,但是他却认识卡片右上角那娟细的一个刻文:“PT990”,这是九九足铂金的标志。   “拿来我看看,”一听到足铂金这么一个词,霍尔尼科娃顿时来了兴致,她一屁股坐在郭守云的身边,将几张卡片抢过来,放在眼前端详着,那红彤彤的小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嘟囔着,“美利坚合众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克拉伦登社交俱乐部专用。”   “哎,怎么没有名字啊?”将最上面那张卡片翻过来,霍尔尼科娃又瞅瞅了背面。只见卡片的背面是一副形象逼真的人物头像,这个人物像霍尔尼科娃也认识,这是犹太教崇信的主神雅赫维。   “没有名字,那就意味着不需要印刻名字,”郭守云笑道,“一卡一人,有卡则进,无卡则退,这个克拉伦登社交俱乐部,看来很不简单啊。”   “守云说的没错,不仅是不简单,而且是相当不简单,”里尔克笑道,“知道为了这三张卡,咱们要付多少钱吗?”   “付钱?不是吧,哪有送一份请柬还要客人掏钱的?”郭守云失笑道。   “呵呵,这就是他们这个俱乐部的规矩,嗯,准确的说,是民主党选举募捐基金会的规矩,”里尔克说道,“按照范德比尔特的说法,这三张卡是拿来给咱们看看样子的,等到明天出席宴会的时候,他们还要把卡收回去,然后以一个慈善募捐的形势,再当众把它卖给咱们。把它拍下来,那就意味着咱们能有三个人,在今后的两年时间内,可以免费到克拉伦登俱乐部享受服务,而咱们的名字呢,也会被载入俱乐部名人簿。”   “这算什么倒灶的破事啊,”郭守云笑了,当然啦,花多少钱他倒是不在乎,他只是觉得美国人玩弄这种虚伪的形式有些好笑,“免费享受两年的服务,我又没打算在华盛顿定居?享受他们两年的服务干什么?难道他们还在远东开了分部?”   “呵呵,这只不过是个噱头罢了,你以为掏这份钱的人,还会有谁真的看重什么俱乐部的服务吗?”里尔克笑道。   “那我要是到时候不拍呢?”郭守云说道。   “不拍?那怎么可能,”里尔克摇头说道,“范德比尔特已经说了,明天上午九点,他们的人会过来取支票,给咱们的拍价,是一张卡一百二十七点四万美元。”   “怎么还他妈有零有整的?”郭守云笑骂道,“一百三十万不就得了吗?那我至少还能剩下点墨水。”   “有零有整的才真实嘛,不然拍卖拍出来的都是整数,那难免会有人起疑心的。”里尔克说道。   “那,给钱我不在乎,问题是钱给了,我那事他们能不能给解决掉啊。”郭守云在心里将一干子美国政客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这才问道。   “这个范德比尔特没有明说,不过他告诉我,克拉伦登俱乐部是民主党名下的政治募捐机构。”里尔克笑眯眯地说道。   “那还说什么,这钱我给了,”郭守云将三张卡片从霍尔尼科娃手里拿过来,放在眼前晃了晃说道,“只要能给我把事办了,别说三张,三十张我也拍。” 第二七六章 间谍们的困境   说到民主党,郭守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克林顿再有一年多时间就要上台执政了,出身共和党的乔治·布什在任四年,虽然他的外交政策很成功,但是其国内经济建设成果却是糟糕至极。持续几年的经济大衰退,导致美国失业率激增,美国国内方面,反对布什的声音很大,在这种情况下,明年的美国大选,布什能够获得的机会实在渺茫之极。   当然,对于有了重生经历的郭守云来说,他虽然对美国的历史不太了解,但是出身民主党的克林顿,在九三年出任美国总统职务这类的大事,他还是略有所知的,而现在有一个能够同民主党拉上关系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放弃——如果说美国的政客同苏联的政客相比还有一点高尚的地方,那就是美国的政客收了钱就会给办事,而苏联的政客,收了钱没准倒会咬人。   “成啦,这件事就这么办吧,”郭守云将三张铂金卡扔到面前的桌子上,随口说道,“对啦老爷子,波拉尼诺夫回来了没有?”   “好像还没有,我今天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他,”里尔克回答道,“怎么,他出去办事了?”   “嗯,”郭守云也不多做解释,他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转口说道,“酒店方面的国际线路接驳上了吗?我想给守成打个电话。”   美苏之间的意识形态战争打了几十年,其间,两国的对立形势之严峻,仅从彼此的跨过通讯方面就能体现出来。在美国,任何一个拨往苏联境内的国际电话,都需要申报安全部门审批,然后再进行接驳,这个接驳是双向的,美国这边批复了,需要连线接通苏联通讯部门,然后那边再审查,审查通过才能完成连线。而在整个通话过程中呢,两国的安全人员还会全程监听。当然,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苏联国内这种繁琐的手续已经逐渐被废止了,但是美国这边还保留着呢,所以郭守云同留在莫斯科的守成通话,首先要走这一套手续——什么叫两大阵营啊,那就是敌我双方的持续对抗,没可能战场上打着仗呢,敌我双方的士兵还能没事打电话玩。   当然,这次郭守云来美国,也携带了军用的微型高频卫星加密电话,但是那东西的使用太过复杂,什么公钥、密钥的换算一大堆,什么话怎么说都要严格按照约定格式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会用那东西。   “不清楚,”里尔克耸耸肩,他也对两国间这种通话的不方便颇为不满,不过如今的情势如此,不满也没有办法去改变,“找人问一下吧,不过开通的可能性不大。”   “嗯。”郭守云点点头,朝坐在旁边的霍尔尼科娃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这事交给她去办了。   “又是我,这琐碎的事为什么总要我去做?”霍尔尼科娃从沙发上站起来,撇撇嘴,将那堪容一握的小蛮腰用力一拧,扭啊扭的朝卧室里走去。   “先生,”就在霍尔尼科娃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卧室门内的时候,波拉尼诺夫从客厅外走进来,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回来了。”   “哦,”将手上的烟卷叼进嘴里,郭守云随口笑道,“我刚才还向老爷子问起你,来,过来坐。”   波拉尼诺夫也不客气,他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   “怎么样,人都联系上了吗?”郭守云弯下腰,将自己还没有动过的那杯茶水推到波拉尼诺夫面前。   “联系上了,”波拉尼诺夫一边说着,一边从西服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轻轻放在桌子上,说道,“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活动过了,所以手头上掌握的情报有限,我汇总了一下,这些估计就是先生现在能够用得上的。”   郭守云将那份文件袋拿起来,拆开袋口的封线,从中取出一沓厚厚的文稿,一目十行的将前面几张浏览了一边。   “现在这边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在郭守云翻看文件的时候,波拉尼诺夫将茶杯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而后叹口气说道,“他们虽然说大都有自己的掩护性身份,也有一定的收入,但是没有了上面的拨付,这活动经费却是不可能拿得出来的。而且先生可能体会不到,干他们这种工作的人,那是一辈子都不太可能上岸的,情况好的,将来或许能够熬到退职的那一天,而情况不好的,那就做好准备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他们没有外交官的身份,因此也享受不到外交豁免权,一旦身份暴露,不是被自己人处决,就是被美国人判刑,嘿嘿,美国人对间谍案的最低量刑是二十年监禁,而我认识的这些人,估计没有人愿意在监狱里呆上二十年。”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最善于从别人的一言一行中推断对方的心思,因此,波拉尼诺夫这番话一说完,他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嗯,他们的情况我能理解,我也明白你的意思,”郭守云放下手中的文件,随口说道,“回头你把他们的名单和归档号列出来,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的底子消掉。”   “那就多谢先生了。”波拉尼诺夫的脸上闪过一丝含有的感激。   的确,对于目前潜伏在国外的所有克格勃谍报人员来说,他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还不是经费的短缺,而是心理上的沉重压力。克格勃间谍一般都分为三种,一种是“上线”,也就是带有外交官身份的情报工作人员,这类情报人员被视为“明”字头的间谍,也就是身份公开的间谍。他们在目的国一般都有外交官职,要嘛是武官、要嘛是参赞,至少也是个秘书什么的,因此,一旦他们的间谍活动被侦获,那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被驱逐出境。而且国际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两个涉及间谍案的国家,一旦有一方以间谍案为借口,驱逐对方的外交官,那么另一方也会有一个对等的反制——你驱逐我十个外交官,我也驱逐你十个,大家谁都不吃亏。而第二种间谍,就是隐性的了,即所谓的“暗雷”。这些间谍有种种的身份打掩护,或是商人或是学者什么的,他们手上掌握的资源很多,能量很大,身份也很隐蔽,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没有外交豁免权,一旦出了纰漏,那不是自己人灭口,就是被目的国的安全部门处理掉。当然,也有些幸运的人可以解脱出来,那就是通过两个国家的间谍互换,这种类似于交换人质的国家间操作,美苏两国在几十年对抗中只进行过少得可怜的七次,因此,第二种间谍中大部分暴露身份的人,都被蒸发掉了。至于说第三种间谍,那就跟不值一提了,他们本身与其说是间谍,还不如说是等同于金钱的另一种贿赂方式,“美色”是他们的武器,“性交易”是他们达成目的的唯一方式,人们茶余饭后常常提到的“燕子”、“乌鸦”就属于这一类人。这第三种间谍的身份最为低下,但是他们所受的训练,却是最为严格、最为残酷的,就像尼基塔和拉丽萨曾经说起过的,从这种训练营里走出来的合格生,那就是廉耻与良知完全泯灭的行尸走肉了。   而波拉尼诺夫所掌握的这些人,就属于第二种、第三种谍报人员,这些人潜伏在华盛顿,有的是政府工作人员,有的是富商,有的是交际花,甚至还有人打进了中情局。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的身份都掩饰的很好,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在莫斯科还有档底,只要那份档底存在,他们即便成了美国总统,也无法摆脱没完没了做恶梦的生活。更何况如今苏联的形势越来越恶化,安全委员会的整改,势必会造成打量机密文档的泄露,换句话说,这些潜伏人员的身份,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谁的日子还能过的舒心啊?   “先别忙着谢我,这件事情操作起来很麻烦,究竟能不能做成,我自己也没有把握,怎么说呢,我也只能尽力而为。”郭守云摇摇头说道。   “先生有这份心意我们就很感激了。”波拉尼诺夫也知道郭守云这话是大实话,毕竟那些档件是存在莫斯科安全委员会总部的,而目前呢,安全委员会被一劈两半,原来的十处又发生了一次火灾,那些档件有多少保存下来,存放在什么地方,就连他这个原来的局内人都不知道,因此这事要办起来,自然难度很大了。   郭守云和波拉尼诺夫交谈的时候,里尔克就坐在旁边听着,尽管这两个人都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但是老头还是能够从中猜出一些门道来,毫无疑问,这位郭氏集团的大老板,是在打情报系统的主意啊。   “亲爱的,”就在客厅里的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霍尔尼科娃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她朝郭守云嚷嚷道,“我问过了,电话已经接驳过去了,接驳端口的密码我记下来了,你要不要现在和莫斯科联系?”   “嗯,去拨通了,联系上之后再告诉我。”郭守云摆摆手,随口说道。   此时,天色渐晚,客厅窗外的华盛顿,已经陷入了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中,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哈巴罗夫斯克则正在迎来一个新的黎明。 第二七七章 远东军区的“大手术”   远东局势的骤然变化,牵引了各个方面的视线,而仅有一江之隔的东北,也对感受到了来自北边的不寻常“气流”。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远东的动荡尤其是它的独立,对中国周边环境的影响实在太大,郭守云所控制的远东地幅有多大?零零总总的几个州、边疆区外加一个共和国,那是六百余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其面积占去了俄罗斯全部领土面积的三分之一。而在如此巨大的一片领土上,居住了近七百万的人口,平均一平方公里一个人。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政府能够坐视远东的独立吗?这是明显不可能的。一方要独立,一方要维系领土完整,那么最终的结果只有一条,像车臣印古什一样,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远东的独立不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同样,也不可能符合郭守云的利益,而唯一能够从中获取巨大利益的,就只有坐镇远东、拥兵数十万的远东军区,因此,汇聚在哈尔滨的北远咨询团队,很快得出一个结论,远东的不稳定,在最大程度上,就来源于拥兵自重的远东军区——一支受控制的武装力量,那就是保家卫国的利器,而一支失去控制的武装力量,那就是致乱之本。   郭守云虽然一直在同远东军区打交道,但是他毕竟不是出身军旅的圈内人,更不懂得如何控制一个兵力数十万,将领成堆的庞大军区,之前,他通过贿赂,提供军需经费等办法,一举打断了莫斯科对远东军区的有效控制。他的这种举措,一方面使郭氏集团得到了远东军方的强力支持,但是另一方面也给如今的不稳定埋下了诱因。毫不客气的说,如今远东的局势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复杂的问题,其根本原因,就是郭氏集团在远东做大造成的,它割裂了远东与莫斯科的紧密关系,却又没有有效的控制住远东军区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在这种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军费充足的日子越过越多,那些富有野心的人不心生杂念才怪呢。   赤塔州发生变乱,莫罗廖夫的坦四十九师发生哗变,这背后的一切就真的那么简单吗?就是为了响应沙瓦科洛夫的独立号召吗?这显然不可能。从根本上看,莫罗廖夫的坦四十九师是隶属于边防军的,它是一个不那么正规的武装配备。而从其驻地向东,一百四十公里之外就是装备精良、兵强马壮的伊万诺夫独立十六师大本营所在地,而向西、向北,又有后贝加尔、西伯利亚两大军区坐镇,在这种情况下,莫罗廖夫一个小小的少将,哪来那么大胆子玩火?尤为重要的一点是,赤塔州经济凋敝,地方财政可以用枯竭来形容,莫罗廖夫的坦四十九师又是个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可怜孩子”,他上哪去搞钱玩叛乱啊?而没有钱,他那百十来辆坦克难道还能挂着点滴开去乌兰乌德吗?当然,这其中最明显的一个纰漏,就是莫罗廖夫开进的方向问题,他的部队从哗变开始,便迅速向乌兰乌德方向开进,而对大后方那个虎视眈眈的独立十六师,却没有半点防范。这一切的一切都暗示着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赤塔州的变乱背后,有远东军区的影子。   北远的咨询团队都是来自方方面面的专家,他们看待问题绝不会只看表面,而是要深入的研究透彻了之后才下结论的。尽管这个支持赤塔州变乱的影子,究竟来自远东军区的哪一方,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这一方就存在于远东军区内部,而且很可能是手握大权的实力人物。   咨询团队的专家们认为,郭守云在对待远东军区的问题上太大意了,他割裂了远东地方与莫斯科中央的联系,却没有扫清来自远东军区内部的威胁,看看远东军区这段时间的变化,军区领导层换了几个人,然后就没动静了。伊万诺夫、约瑟夫、波克金,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人,仍旧还是坐着他们的土皇帝,与之前相比,他们手中的权力不仅没有被削夺,相反,还有所增大了,他们上可以不听莫斯科中央的,中可以不听军区的,那下是什么?想想也能猜到了。   当然,现在还能庆幸的一点是,这些领兵大将一方面对郭守云还有所忌惮,另一方面,他们内部的意见肯定不统一,否则的话,赤塔州的叛乱也不可能选择郭守云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准时发生,而远东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保持着相对的宁静。   很明显啦,在背后策动这场阴谋的人,提前就算定了一切,他们知道,郭守云去美国肯定会有一段时间同远东失去联系,而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发动,就是为了趁机造成一个既定事实,将更多的人拉下水。试想,赤塔州发生叛乱,莫斯科肯定会下令让远东军区采取行动,而在这个当口上,郭守云不在远东,那么是抗命还是遵令,远东军区指挥层肯定无法做出及时的回应。既然军区做不出及时的回应,那么这事就得拖下去,而一系列的变化,都将在拖延的这段时间里悄然发生。等到郭守云了解到远东的局势,再同这边取得联系的时候,一系列的问题就出现了:他支持独立,那一切好说,不支持,军区将领违抗莫斯科的命令是要背责任的,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想法?这些都很难说了。   “黄袍加身”的好事并不是只有赵匡胤能赶上,在权力阴谋的驱动下,这种“好事”时常会落到一些人的头上,不过遗憾的是,赵匡胤除了会玩“黄袍加身”之外,还有很好的酒量,他还能玩一手“杯酒释兵权”,至于其他人,那往往就醉死在酒桌上了。   郭守云是能人,但还不是神人,既然不是神人,那就难免会有犯错误的时候,考虑问题,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在远东军区这方面,他犯得最大错误,就是不仅没有削夺掉二级指挥人员的实际权力,反而给了他们更大的发挥空间。而他在这一阶段上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过于相信前世的经历了,在他的记忆中,苏联分解的那一刻,远东相当平静,因此,他才敢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老巢,坦坦荡荡的去了美国。但他不知道的是,随着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崛起,至少在这个地缘上的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前世的那些认知,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过期品”,没有决定性的参照意义了。   但是,怎么说呢,有危机就有机遇,在这个苏联解体前夜的大动荡中,有人策划阴谋,就会有人站出来排解阴谋,有人打算翻郭氏集团的盘,那么就会有人站出来稳住这个盘——任何事物都有对立的两面,这句话到任何时候都是真理。而作为处在阴谋核心中的郭守云,他如果能够度过这个难关,那么就意味可以打掉一批潜在的敌人,拉拢一批原来未曾发现、或者是未曾予以关注的朋友。就像北远的咨询团队,这个智囊团式的存在,就将从这一刻起,正式进入郭守云的视野了。   经过谨慎而周密的分析,咨询团队针对远东军区的现状,做出了一个详细的应对方案,他们认为,在目前的局势下,必须按照三个步骤来走:第一,在郭守云没有回到远东之前,稳住远东军区的各方将领,让他们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来。第二,必须控制住远东军区的中枢机构,也就是军区总指,而要实现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军区警备装甲独立第一零三旅的指挥权。第三,治病不能只治标不治本,郭守云要想维持住远东的稳定,要想把远东军区牢牢的控制在手里,那就必须削夺掉二级指挥层那些将领们的实权,至少不能让他们将各自的部队打造的如同钢丸一般,泼水不进。   政治的圈子里有权谋,军队的圈子里也有权谋,但是前者的夺权大多是隐性发生的,不到最后结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者则是显性的,一个将领摆在那,带多少兵就有多大权,因此,要削夺远东军区二级指挥层的实权,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这需要一个很巧妙的操作过程。而在北远咨询团队的专家们看来,眼下正是郭守云出手的最佳机会。   在有了系统的方案之后,作为牵线人同时也是北远总裁的孙红羽,连夜从哈尔滨出发,一路赶赴远东的哈巴罗夫斯克,当她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的六点半钟。   妮娜昨晚是一夜未眠,她一方面要等郭守云的消息,一方面还要照顾爷爷。谢苗老将军自从布尔什维克党倒台之后,健康状况就骤转直下,而在来到远东之后,他又犯了一次心脏病,现在整个人已经离不开轮椅了,而且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的。按照医生的说法,那就是情况相当不妙。   当孙红羽一行人抵达别墅的时候,妮娜刚刚将老人哄着睡着,她选择在一楼的客厅同这位“红姐”会面,而后者开门见山的一番话,则令她第一次意识到了问题关键所在——远东军区,必须动“大手术”了。 第二七八章 怒发冲冠   “啪!”手中的电话听筒被郭守云结结实实地砸在玻璃花钢的桌面上,金色镶花的听筒带着卷曲的挂线崩飞起来,在桌下的半空中弹了两弹,而后追在那里打起了旋。   “王八蛋!整天吃我的,用我的,拿我的,这吃饱喝足了,就他妈想造反啦!”面色铁青地站在桌边,郭守云怒不可遏的大骂一句。   卧室里传来的声音,将正在客厅里用餐的霍尔尼科娃惊了一个冷颤,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对面的里尔克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就在两人还没摸清楚状况,未能做出反应的时候,客厅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两名保镖单手揣在怀里,一脸肃然的闯了进来。房门关的并不严实,因此这两名一直守在门外的保镖,肯定是听到了那不寻常的声音,所以第一时间闯了进来。   “呯!”   “哐当!”   卧室里又是两声巨响传出来,听那声音,应该是什么玻璃器皿之类的东西被砸烂了。这回不仅是两名保镖,就连霍尔尼科娃两人也坐不住了,他们一窝蜂地站起来,火烧屁股般的朝卧室门口跑去。   房间里,郭守云面色铁青的反叼着一支烟卷,整个人正在洒满了瓷器碎片的床前来回的踱着步子,至于说床前那方小柜上的摆设,此时已经全都没了影子,估计已经变成那一地的碎瓷乱瓦了。   “这是怎么啦?”里尔克原本打算等霍尔尼科娃先开口的,可是他看了看,这女人显然对暴怒中的郭守云极为畏惧,她蜷缩在门边,一张精致的小脸因害怕而变的一片煞白。看到这种情况,里尔克知道,要想等这女人先开口,那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因此,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哼哼,怎么啦?”郭守云冷笑一声,一边拿着火机去点烟,一边说道,“远东有人要造我的反啊,他们这是想让我姓郭的来了美国之后,就再也别回去了。”   这话说完,他手上那火机也凑到了烟卷上,噗噗几下火苗闪动,一个大好的过滤嘴烟屁被点着了。   “王八蛋!”郭守云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烟卷上,他被那突如其来的浓烟呛了一口,这才意识到烟卷叼反了。   “守云,别着急,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大家商量商量,总会有解决办法的。”里尔克皱眉说道。   将口中的烟卷扔到地上,又顺便踩上去狠狠的碾上一番,郭守云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里尔克看了十几秒钟,而后又偏开视线,在霍尔尼科娃的脸上瞅了那么十几秒钟。   这男人不说话,却瞅着人家看个没完,而且那直勾勾的眼神,就像是上了刺刀似的,面对这种场面,霍尔尼科娃也好,里尔克也罢,那心里都跟挂了小拨浪鼓一般,咚咚地敲了个欢腾。   “嘿嘿,”就在两个人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原本面色铁青一片,可谓是怒发冲冠的郭守云,突然笑了,他一手揉搓着青筋毕露的额角,一手指着霍尔尼科娃,嘿嘿笑道,“米沙,你知道嘛,我突然发现你长了一张乌鸦嘴。”   “哦?”郭守云这么一句没来头的话,让霍尔尼科娃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颇觉愕然。“乌鸦嘴?”啥叫“乌鸦嘴”啊,人家这明明是樱桃嘴嘛。   而对于里尔克来说,他现在可没心情去考虑什么乌鸦嘴的问题,他最关心的是远东究竟出什么事了。尽管郭守云那怒火来得快,压抑下去的也很快,但是他却知道远东肯定出大事了,不然的话,一向喜欢嬉皮笑脸、扮猪吃老虎的郭大老板,不可能会如此失态。   “好啦,咱们出去谈,”郭守云也没解释“乌鸦嘴”是什么意思,他重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卷,同时朝众人摆摆手说道,“水土不服,水土不服,这话说得是一点都不错,看看,这一到了美国佬的地盘上,咱就连脾气都管不住了。”   “噢,还有,”往外走了两步,郭守云又想起了什么,他伸手指了指站在门口上的两位保镖,说道,“你们两个,去把加密电话开起来,接驳的端口数据还有波段调码和密钥本都在波拉尼诺夫那呢。一会儿国内有一些东西要发过来,你们注意接听。”   “是,先生。”两名保镖应了一声,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走,我们出去谈。”在两名保镖走出去的同时,郭守云也来到了卧室门边,他伸手拍拍里尔克的肩膀,当先走进了客厅。   在刚才与守成的通话中,郭守云初步了解到了远东目前的局面,赤塔州的叛乱,莫罗廖夫师向乌兰乌德方向的推进,远东军区内部情绪的不稳定,这些事情,守成在电话中都说了。而且他还特别强调了一点,那就是有一位生意上的老朋友,两个小时前刚刚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她现在正在为妮娜等人出谋划策呢。   现在郭守云人在华盛顿,这里是美国人的地方,因此,他与莫斯科的通话没准就正被某个局某个部的窃听着呢,所以在电话里守成不敢说太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郭守云知道孙红羽已经到了哈巴罗夫斯克,“生意上的老朋友”嘛,他们郭氏兄弟还能有几个啊?   “哎,很明显,这事有预谋有计划的一次行动啊,”听了郭守云的讲述,里尔克稍加沉思,便皱眉说道,“估计扩大会议召开的时候,有些人就在策划这一起阴谋了,他们需要等的,就是你离开莫斯科。也许……也许咱们这次来美国是来错了。”   “预谋是肯定有的,这一点太明显了,”郭守云冷笑一声说道,“莫罗廖夫,他莫罗廖夫算个什么东西?赤塔州的情况摆在那里,如果没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别说是搞什么哗变,他手底下那百十辆坦克能开起来就不错了。前有后贝加尔军区、西伯利亚军区,后有一个远东军区,他莫罗廖夫一支不满编的边防军也敢大张旗鼓的搞独立?他种两亩独头蒜都没地方插秧,他还谈独立?!不过这话说回来,既然是有人搞预谋,那咱们来不来美国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来了这里,咱们现在说不定还在火车上呢,那这事就更麻烦了!”   “嗯,这话倒也不错。”里尔克点点头说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霍尔尼科娃并不关心已经过去的事情,在她看来,现在这个时候再讨论什么该不该来美国的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如今最应该考虑的,就是马上采取对策。   “打算?”郭守云耸耸肩,随口说道,“具体的打算还说不上来,因为远东那边到底怎样了,我根本就不清楚。不过刚才守成在电话里已经提到了,红姐现在到了哈巴罗夫斯克。红姐这个人我清楚,她是那种无事从不登门的人,而她抢在这个时候赶过去,那肯定是得到什么消息了。更何况刚才守成在电话提的几句暗示很有心计,那根本不属于他的风格,因此可以断定,哈巴罗夫斯克那边,红姐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安排。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和远东那边取得直接联系,看看具体的情况到底如何。”   郭守云说到这里沉了沉,而后语气冷漠地说道:“人心是贪婪的,不受约束的权力意味着迅速膨胀的野心,这一点我早就有所认识,但是在对待远东军区二级指挥官的权限问题上,我却把这一点认识给忽视掉了,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妮娜她们能把那边的局面尽可能拖延住,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那恐怕有些困难,”里尔克想了想,摇头说道,“妮娜纯善有余,魄力不足,当然,更谈不上心狠手辣,她在远东镇不住局面。莎娜丽娃倒是既有魄力又有手段,但是她的身份在那摆着,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她根本就拿不到发言权。至于尼基塔和拉丽萨,她们就更不必说了,远东军区那边如果有所异动的话,她们哪里有能力去阻止?”   “她们现在要做的并不是阻止,而是拖延,”郭守云冷静地说道,“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得不强行阻止的份上,那就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便我回去,那也只是死路一条。”   “哦,那你的意思是……”里尔克问道。   “现在那些家伙手上的权力太大了,他们如果要想解除这次危机,咱们就必须抓住一点,想办法在他们做出反弹之前,把他们的权力分化掉。”郭守云微皱着眉头说道。   “这,这听起来好像有些困难。”霍尔尼科娃歪头想了想,最终耸耸肩说道。   “如果没有困难的话,这样的事早就有人做了,哪还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郭守云瞪了女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里尔克岔开话题,说道。   “这样吧,一会儿米沙告诉酒店一声,替我订下最近的一趟班机,我要尽快赶回去。”郭守云想了想,说道。   “那这个怎么办?”霍尔尼科娃随手指了指桌上的三张铂金卡,小声问道。   “这个怎么办?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郭守云愤声说道,“远东丢了,你以为这东西咱们买来还有什么……”   “先生,”郭守云这话还没说完呢,一名保镖已经拿着一张稿纸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桌边,将稿纸放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第一份加密信息已经译过来了。” 第二七九章 铁打营盘流水将   “嗯,还有是吗?”郭守云将转译过来的稿件拿在手里,而后问道。   “是的先生,不过行节太多,我们转译需要时间。”保镖点点头说道。如今的高频联络电话并不像九三年之后才出现的那种高频音序干扰电话,它在实现双方通讯的时候,传播的并不是人耳能够直接辨别出来的声音,而是公钥波码。接收方在受到信息之后,需要根据事先约定的密钥,按照一个很复杂换算方式,将信息转译过来,而这个换算过程,外行人是根本玩不来的。如果是只是少量的信息,郭守云身边这些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转换过来,但是信息量大了,那他们就需要时间去整理了。   “嗯,我知道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弄好,尽管送过来。”郭守云说道。   “是,先生。”保镖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等到保镖走了之后,郭守云拿着那份转译过来的文件,草草的浏览了一遍,整个人的眉头,也在看译文的时候紧紧的攒了起来。   “远东那边说什么?”里尔克和霍尔尼科娃都看不到文件上的内容,因此,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   “你们看看吧。”郭守云将文件递给里尔克,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什么?”里尔克接过文件,仅仅看了一眼,便一脸讶然地说道。   在这份刚刚转译过来的信息上,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就是一大通的部队调动方案。   “不明白吗?”郭守云一伸手,将面前桌上的餐盘统统推到一边,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而后,他拿着一个银匙,夹在指尖晃了晃,说道,“看了这份东西,我倒是多少猜到一些东西了。”   “哦?说来听听。”里尔克将文件递给霍尔尼科娃,同时饶有兴致地问道。   “看,这是比罗比詹的第五十七摩化师,”郭守云曲起手指头,在银匙的勺尖上轻轻一弹,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约瑟夫手下的一支精锐摩托化整编师,而他们的驻地,是在比罗比詹以东二十七公里处的秋雅克地区。”   郭守云说着,用银匙在面前桌上的右下角一点。   “现在呢,我们要把它调动起来,调往这里,”郭守云推着匙柄,将银匙在桌子上划出很长的一段距离,最后放在了左侧下方的位置上,“阿穆尔州西南部位的马格达加奇,也就是伊万诺夫独立十六师的左后翼位置。”   “马加丹的坦二十九师,”重新拿起一个银色的叉子,郭守云将它放在桌子的右侧中上方,而后一边在桌上划出一道曲线,一边说道,“向西推进,穿过埃利季茨装甲第五师防区,进入雅库茨克后贝尔加尔军区独立四十四师东南翼防区。”   “德鲁日纳的步兵五十七师,向上杨斯克一线开进,一直进抵到洛尔尼克装甲师南线地区,并在那里驻防。”   郭守云说出一个部队的番号以及推进方向,便在桌子上摆出一个刀叉之类东西作为几号,等到他说完的时候,桌上已经出现了前后十几支用餐具表示的部队,而其中接受调动的部队,一共是六个整编师。这两个整编师与推进目的地附近的原驻军交错杂织,构成了三道梯次防线,牢牢掌控住了从雅库茨克、西伯利亚、赤塔三个方向进入远东地区的交通要道。   尽管对军事方面的东西不太了解,但是里尔克与霍尔尼科娃一看桌上这架势,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这不摆明了是要为远东独立做准备吗?   “有点意思,”看着自己在桌上摆出来的那一堆叉叉勺勺,郭守云手扶下巴磕,笑眯眯地说道,“呵呵,红姐去做个商人实在太屈才了,她应该去做国防部长,至少那样的话,莫斯科也不至于失去对地方驻军的控制。”   “哦,怎么说?”霍尔尼科娃似乎对“红姐”这个人很感兴趣,在郭守云身边的时间不长,她虽然知道这个男人的身边有几个女人,但是却从没听说过还有个什么“红姐”的。   “呵呵,怎么说?这还用解释吗?”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既然有人怂恿着要搞独立,那就给他们一个尝试的机会吧,至于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们走,那就要看情况而定了。”   里尔克与霍尔尼科娃对视一眼,他们彼此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浓浓的不解。   “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将一只手踹进裤子口袋里,施施然的在客厅中央来回走了两圈,而后说道,“面对同一个问题,有人愿意有这种方式去解决,而有些人则希望用另一种方式去解决,这就叫做思维的互异性。而在对远东是否应该去走独立这条路的问题上,估计很多人的意见也是不同的,就拿咱们那些将军们来说,他们的意见就能统一吗?我看应该很困难吧?不然的话,他们早就闹起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啊。”   “守云,你的意思是说……”里尔克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他犹豫着说道。   “先生,”还没等到郭守云作出答复,刚才那名保镖又跑了进来,他快步走到郭守云身边,将刚刚转译出来的文件送上来,“马上就可以全部译完了,还有几十行转码。”   “嗯,做得很好。”郭守云接过文件,在保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   保镖笑了笑没说话,随即转身走出门去。   “你们看看吧,”将手中的文件看了一遍,郭守云走回到沙发边,将它递给里尔克,而后说道,“红姐这是打算先让我背一个大黑锅,然后再去捡一个大便宜啊。”   看了笑容满面的郭守云一眼,里尔克将文件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尽管目前远东发过来的加密信息还没有处理完,但是这大概的计划,已经展露出来了。   策动赤塔州叛乱的人,绝可能代表远东军区所有二级将领的集体意见,这是北远咨询团队那一干人计划的首要出发点,换句话说,远东军区内部在对待是否独立的问题上,还没有达成统一一致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咨询团队认为,最好的一种处理方式,就是向远东边域地区布防兵力,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稳住军区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独立倾向严重的将领,让他们产生一个错觉,那就是郭守云是支持远东独立。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在短期内安定下来,静静等候着独立时机的成熟。第二,那就是将军区二级将领治下的部队从他们各自的驻防地调出去,当这些调动部队进入指定地域的时候,他们一方面在远东边界地区构成了梯次防御地带,一方面也形成了一个互相牵制的局面。而一旦这种牵制的局面形成了,那么在军区内部将领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再有野心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北远的咨询团队里集合的是各方面的专家,他们当中自然也不乏具备军方身份的高人,在这些人看来,远东军区总指的权威,来自于二级指挥层的拥护,挈廖缅科这位军区司令之所以成为了摆设,其根本原因就是二级指挥层的那些将领不服他。那么相对来说,二级指挥层那些将军们的权威来自何处?毫无疑问,那就来自于三级指挥层,也就是部队校官尤其是师、旅一级校官们的拥护,没有这些扎堆的校官,伊万诺夫也好,波克金也罢,他们都将成为一件华而不实的摆设。而包括远东军区在内的所有苏联现役部队,他们存在的一个最大问题,便是二级指挥层将领的调动太过稀少了,像伊万诺夫,他统领独立十六师已经长达七年了,而波克金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任职超过十二年,此间,他们的位置就一直没有动过,毫不客气的说,他们辖下的那些校官,几乎都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都是他们的亲信。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各个二级部队已经被这些人打造成了一个铁筒,别说是泼水啦,即便是新鲜的空气都进不去。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话说的有些不太恰当,如果换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将。”那就恰如其分了,对于统领一方部队的将领来说,那就必须时不时的让他缓缓地方,否则日子久了,大堆的麻烦就会出来了。   但是对于目前远东军区来说,动将是不可能的,二级将领的迁调,必须由国防部来下达命令,军区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对三级将领,军区是有权力调动的,这个权力,就掌握在挈廖缅科以及席贾霍夫的手里。   北远咨询团队的全盘计划,就是先把二级将领手中的一部分部队调开,形成互相牵制的局面,然后利用尼基塔手中所掌握的媒体,在远东制造一个讨论独立问题的气氛,从而麻痹怀有野心的那些人,让他们产生一种郭守云支持远东独立的错觉。随后呢,挑选一个最佳时间,以商讨独立计划的名义,将远东军区所有的二级将领召集到哈巴罗夫斯克,一举将他们全都圈起来,隔绝他们同外界的所有联系。再之后,以军区总指的名义,下达一系列的升迁、降职、平调命令,将军区三级指挥层的校官原有体系打散,让他们大部分都离开自己原有的岗位,从而削夺掉二级将领们手中的实际兵权。 第二八零章 安排   既然孙红羽她们有这样一个计划,那么毫无疑问,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必须提前做出决定,那就是这个旨在圈起军区二级将领的所谓“最佳时机”选在什么时候。   远东那边的信息通过加密陆陆续续的传过来,而郭守云等人,也逐渐对整个计划有了全面的把握。   按照远东那边目前的安排,郭守云必须在圣诞节之前回到远东,因为在平安夜的时候,妮娜会找借口将各个二级部队的将领召集到哈巴罗夫斯克,而“圈将行动”,就将在这个平安夜全面拉开帷幕。   要把远东军区十几位二级指挥官软禁在军区总指,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每一个能震住场面的出现,那一旦出了纰漏,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大乱,同时呢,现在挈廖缅科和席贾霍夫的态度还不明确,因此,在随后下达一系列任命命令的时候,他们会不会配合,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郭守云在当日夜必须准时赶到哈巴罗夫斯克,早一点晚一点都可能会带来某些变故。   目前的远东是处在郭氏集团的实际控制之下的,而作为郭氏集团的真正当家人,郭守云就是一个主心骨,一般情况下,他的作用体现的还不是那么明显,整个远东,只要有莎娜丽娃几个人在那里坐镇就足够了。但是话说回来,一旦出了什么大事,就好像这次的事端一样,还是必须要郭守云亲自出面去处理。打个比方,妮娜作为他的妻子,在平安夜的时候召集各方将领聚会,那就需要找一个恰当的借口,如果借口找的不合适,就很容易引人怀疑。而若是郭守云在呢,那还找什么借口啊?打个电话,说一句“今晚上大家聚一聚啊。”那人就全来了。所以说,主心骨就是主心骨,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可或缺。   “今天已经是二十二号了,明天一天,后天就到平安夜,”里尔克将最后一份文件看完,稍稍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着郭守云问道,“这时间上算起来很紧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哎,真是让人头疼的事,”郭守云抚揉着额头,叹口气说道,“具体什么时候回去还是次要的,目前的关键是,我们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家伙是不是在华盛顿有眼线。我要回远东,就必须是悄无声息的回去,让他们来不及做准备。”   “怎么,你怀疑这边……”里尔克皱皱眉头,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怀疑,而是在这个时候,咱们必须万分谨慎,”不等老爷子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摇头说道,“你想想看,远东那边有人要造反,而咱们来到这华盛顿之后,那个该死的事务委员会又有在这边拖住咱们的意思,这两方面来的也过于巧合了,我不得不多留上一个心眼啊。”   “这种可能性不大吧?”霍尔尼科娃想了想说道,“如果这边真的跟远东有了勾连,那他们大可以切断咱们同莫斯科的电话联系,那岂不是一种更加保险的策略?”   “那如果他们只是想探听一下我的口风呢?”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   霍尔尼科娃一窒,不得不承认,郭守云的这个说法也极有道理。   “那这岂不是更麻烦了?”里尔克说道,“咱们要想离开华盛顿返回远东,那就必须要经过美国人的出入境关卡,咱们的护照只要一个他们的关卡,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悄无声息的返回远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我所头疼的问题啊,”郭守云叹口气说道,“不过既然红姐他们提出了这个计划,那么应该会有所安排的。毕竟她所代表的北远,是中国政府方面的力量,我就不相信他们会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把我从这该死的地方弄出去。”   “希望如此吧。”里尔克嘘口气,略带着几分茫然地说道。他想不明白,郭氏集团现在所做的一切,虽然是在攒取巨额的经济利润,但是从更深一层的角度讲,郭氏的兴起,也是有利于远东经济稳定发展的。别的不说,就对比一下阿穆尔州与赤塔州的情况便可以知道了,这两个州紧紧相邻,但是经济状况却有着天差地远之别。前者因为有郭氏集团的大笔投资,因此无论是市场状况还是社会治安,都是较为稳定,而后者呢,那就不用多说了,犯罪率激增,经济大萧条,如今更连兵变都发生了。既然郭氏集团的存在和发展有利于远东的稳定,那为什么还会有人接连不断的在背后耍弄阴谋诡计呢?   而在里尔克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霍尔尼科娃也在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刚才郭守云无意中带出来一句话,那就是神秘的“红姐”竟然是中国政府方面的人,这可真是一件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机会与这位被郭守云称之为“姐”的人,好好的接触一下。   客厅里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气氛变的安静下来。   “先生,”就在这份沉默中,负责传递转译文件的保镖再次走进来,他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将手中的文件送上来,同时说道,“这是最后一份了,远东那边已经切断了卫星联络。”   “嗯。”郭守云将文件接过来,同时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示意保镖可以离开了。   最后这一份文件很简单,里面所涉及的内容也不多,但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却是解决最关键问题的一份信息。   “怎么样?”看着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里尔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明天下午四点,有一班编号为CA1335的班机,将会从华盛顿国家机场起飞返回北京,”郭守云笑了笑,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里尔克,同时说道,“乘坐这一趟班机去往北京的,有驻华盛顿使馆的李成岩武官以及两名参赞还有十二名随行人员。”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他们这些人都有豁免权,可以免检进出海关的,”里尔克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看着郭守云问道,“可问题是,明天中午咱们还有一个宴会要出席,别忘了,请柬咱们都拿下来了,如果你到时候不出席,那势必会惹人怀疑的。”   “宴会我当然要参加,”郭守云笑道,“这可一个与美国政府接触的好机会,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那时间还来得及吗?”里尔克不无担心地说道,要知道,要想在华盛顿与外国使馆取得联络很简单,但是要想混到他们的人员里去,去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你没看吗?”郭守云弯腰从桌上取了一支烟,而后随手指了指那份文件,说道,“他们这一行人,今天晚上就会入住希尔顿酒店。”   “哦?”里尔克这才低头去看那最后的一份文件。   “老爷子,咱们现在是远东的事情要处理,美国这边的事情也不能放下,”就着霍尔尼科娃打着的火机将烟点上,郭守云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不无遗憾地说道,“明天呢,我自己赶回去,你们留在这边继续和美国佬打交道,王安公司的事要抓紧时间敲定一个大其概的收购意向,这个不能再拖下去了。远东那边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我想在月底之前应该可以平静下来,彻底消除了远东军区这个隐患,咱们今后就能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如果追查到这次事件的真正操纵者,你打算怎么处理?”里尔克没有给出明确的表示,却转口问道。   “追查?呵呵,这种事情没有追查的必要,”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对这次的事情,我只有一个解决办法,而那些老家伙也只两条路可走:要嘛痛痛快快把权力给我交出来,要嘛等着坐飞机滚去莫斯科。”   里尔克点点头,他明白郭守云的意思。对于伊万诺夫他们那些人来说,在这个时候回莫斯科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没有了郭守云的支持,莫斯科对这些人来说,就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现在,对于身在华盛顿的郭守云来说,他所能做的就仅仅是等待了,等待明天那一趟飞往北京的班机——说来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奇妙,放在平时,无论是乘坐飞机,还是返回国内,恐怕都是郭守云所以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但是如今呢?这两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却非去做不可了。   就在郭守云和里尔克等人接收到远东具体情况的同时,在孙红羽以及两位北远咨询团代表的策划下,妮娜等人也开始在远东着手安排行动。在尼基塔的策划下,远东各大媒体相继在当天上午插播了大段的新闻,对赤塔州所谓的“独立呼声”做了全面而详细的报道。尽管这种报道很中性,没有任何舆论上的倾向,但是在这个关头出现这样的报道,其本身的含义就颇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紧随其后,远东军区总指挥部向各下属部队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而在这其中,以比罗比詹、符拉迪沃斯托克、楚科奇、马加丹等地为核心的几支部队,开始进入动员状态,他们的行军开赴,随后就会展开。也许此时还没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在缓解了外部压力之后,尤其是在同莫斯科几位巨头达成妥协的条件下,郭守云已经要回过头来彻底清理远东潜藏的不安定因素了。 第二八一章 希奎娜·肯尼迪   克拉伦登俱乐部在是华盛顿众多政治俱乐部中非常有名气的一个,圈内的人都知道,这家俱乐部的背后,其实就是民主党的选举资金筹备委员会,来自美国国内方方面面的政治献金,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通过这个俱乐部汇入筹备委帐户的。   美国是一个民主气氛很浓的国家,可是民主气氛再浓厚,那也需要一个暴力政府的存在,既然有政府那么就有权力与金钱的交易,这一点是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在美国人的政治生活中,民主党与共和党这两个党派,以全民竞选的形式交替上台执政,这种“驴象”之争已经延续了近百年,至今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表面的变化。而在骨子里,这两大政党所代表的阶层利益,却一直在发生着悄然的转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民主党更多的代表了金融财阀的利益,而共和党则更多的代表了大工业集团的利益,对于这一点,从两党历任总统上台后所实施的政策就能看出端倪。郭守云记得很清楚,作为民主党总统的克林顿,他在执政时期采取了一项政策,那就是大幅度的放宽对金融机构的监管,而这一项政策的出台,令华尔街金融大亨们欣喜若狂,并为十几年后的次贷危机埋下了最大的诱因。   克拉伦登俱乐部就设立在华盛顿市区西部的克拉伦登区,郭守云一行人抵达俱乐部的时候,恰好是十二点整,而这个时候,俱乐部里所谓的“义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像这样的拍卖会,只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郭守云所要做的,就是到场举个牌喊个价什么的就成为了,至于说重要性的会面,那就要等到拍卖会结束了。   “守云,你什么时候走。”在前数第三排的右侧角落里,里尔克坐在郭守云的身边,趁着霍尔尼科娃举牌的时候,他凑过来说道。   “等等。”郭守云正在打量会场左角上的几个人,他刚进场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那群人中间的,正是将在一年后述职的绯闻总统克林顿,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只不过是民主党三位候选人之一,同时呢,也是竞选筹备委员会的委员。   “我想等到拍卖会结束之后,事务委员会那边应该还会有些重要的安排,”郭守云收回目光,小声说道,“等忙完了这些事情,我就托词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和米沙去处理了。美国佬都是彻头彻尾的实利主义者,和他们打交道,咱们也得实利主义至上,他们要钱咱们给,只要别太出格就成,另外,咱们的钱也不能白拿,收了钱就要办事。你回头多留个心眼,能掌握住的票据、证据,那就要尽可能的掌握住,免得将来被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们坑了。”   “恩,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里尔克点点头应了一句,转而又问道,“这次回哈巴罗夫斯克你真的不带上几个人吗?”   “不带了,”郭守云说道,“我要混进北京那些外交官的团队里,波拉尼诺夫他们的相貌根本无法蒙混过关,更何况我这次跟着他们去北京,应该不会有任何安全上的问题,人带多了只能添麻烦。”   “亲爱的,”霍尔尼科娃这时候凑过来,轻声说道,“你这次回了远东什么时候能再去莫斯科?”   “看情况吧,”郭守云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以后我去莫斯科的时候估计不会很多。”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自嘲般的耸了耸肩,笑道,“对于莫斯科那些人来说,我就是祸水,到了哪里哪里就要倒霉了,所以这莫斯科啊,我还是少去两趟的好。”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霍尔尼科娃一脸幽怨地说道。   “这边这位先生开价了,一百四十万,一百四十万,一百四十万一次,还有更高的吗?”这工夫,拍台上的拍卖师大声说道。   “呵呵,什么时候想我了,可以去哈巴罗夫斯克。”郭守云自然不会相信女人那一脸幽怨的表情会出自真心,说到底,霍尔尼科娃都不是那种会把真正感情支付给某个男人的主,她这种女人生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伸手抓住女人持牌的小手,郭守云带着她报出了新价,而后笑道。   “一百四十五万,这边这位漂亮的小姐出到了一百四十五万……”台上的拍卖师用激昂的语调高声宣布着,听他那语气,就好像这场拍卖还充满了紧张气氛似的。而从目前的场面来看,估计拍卖会之后,一些报刊媒体上又会出现“拍卖场千金一掷,东方红色豪商杀入华盛顿”之类的报道了。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边那几个善妒的女人,怎么可能让我轻而易举的见到你。”霍尔尼科娃讪讪地说道。   “这次不会了。”郭守云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看到在这一次举牌之后,范德比尔特已经从主席台的右侧走了出来,他正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朝自己打手势,那意思,似乎是让自己过去。   “好啦,这些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郭守云欠起身子,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笔挺的西装,一边低声说道,“米沙,你继续在这盯着,我和老爷子过去一下。”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与里尔克一前一后的绕过排椅,从大厅的后方转了一个大圈,朝范德比尔特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郭先生,请跟我来,”当两人走到身前的时候,范德比尔特笑容满面地说道,“关于贵方收购王安公司一事,我获得一定的授权与先生详谈。”   “哦?”郭守云跟在他的身后,转过主席台下的帷幕,走到大厅内侧的一个走廊里,“怎么,就你和我们谈?”   “先生,”范德比尔特笑而不答,他转口说道,“先生想必对美国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像王安这种涉及高技术行业的企业集团,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有外资介入的,因为那极有可能会威胁到我们美国的国家安全。目前呢,关于这个问题,参议院内的议员们还未能达成意见上统一……”   “范德比尔特先生,请恕我冒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感觉有些不耐烦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偷偷混上飞机返回远东了,而在此之前,他不想连个准确的消息都听不到,“我对你们内部的争执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最终的结果。”   “先生无须着急,现在我们的游说团还在对那些持否决态度的议员们进行游说,”范德比尔特带着两人来到走廊后晋的一间房门前,“不过先生的投资不仅涉及到一个外来资金注入的问题,还涉及到‘蓝营’与‘红营’之间的争斗问题,所以说,要想尽快把这件事敲定,我们最好还是拉拢一些强援比较稳妥。”   美国政府中所谓“红营”与“蓝营”之间的争斗,郭守云多少有一些了解,这美国的政治说起来也是很复杂的,方方面面的冲突、斗争,同样也是从未息止过,“鹰派”与“鸽派”之间此消彼长的斗争就不用说了,这个“红营”与“蓝营”主要就是因对华态度上的分歧所产生的两个政治派别。具体来讲,“红营”就是较为亲华的一股政治力量,而“蓝营”则是那部分一直以来宣扬中国威胁论的政治势力。眼下,郭守云虽然加入了苏联国籍,但是他是华人这一点,却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所以,他要到美国大搞投资,那自然就会引来相关方面的抵触。   当然啦,眼下郭守云所关注的并不是什么“蓝营”和“红营”之间的政治分歧,他所关注的,就是那个所谓的“强援”。   “强援?”郭守云看着范德比尔特扶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愕然道。   “是的先生,您的强援,也许先生还没有意识到,您在美国其实能够找到很多朋友,当然,前提是您能答应他们所提出来的一些条件。”范德比尔特笑了笑,而后顺手推开了那扇古铜色的厚重房门。   门内是一个空间不算很大的小客厅,而且最离谱的是,整个客厅里竟然没有一扇窗户,就连四面的墙壁也都被厚厚的一圈帷幔所遮掩着。客厅中央,放了两张典雅的纯木制摇椅,两把椅子之间,则摆放着一面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高脚茶几。此刻,在右侧那张摇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浅蓝色女式西服套装,足登白色翻毛短靴的年轻女人。女人留了一头金色的微卷长发,这柔顺的长发从她白皙的额前分垂而下,顺着同样柔和的脸侧曲线一直延伸到饱满的胸前。细长的弯眉、淡蓝色眼影衬托下的淡蓝色眼睛、高挺的鼻梁、殷红一点的小嘴,在这一头长发以及客厅里那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朦胧,咋一看上去,这女人就好像是活在画中的一样。尤其是她脸上的肌肤,那份顺滑的光泽,从远处看去清晰可见,怎么说呢,就与珍珠在灯下所焕发的光泽一般无二。   “这位是……”郭守云的目光在女人的身上扫了一圈,老实说,他所接触的女人不少了,但是眼前这位,仍旧给他带来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希奎娜·肯尼迪,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希奎娜就可以了。”女人显然懂得俄语,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嫣然一笑,说道,“今天冒昧来见先生,是希望能够代表东部财联与先生达成一些合作的意向。” 第二八二章 东部财联   “东部财联?”这是个什么东西?郭守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他听说过的摩根财联,听说过洛克菲勒财联,也听说过梅隆财联,但就是没听说过什么东部财联。而且这个女人的姓氏有些意思,“肯尼迪”,如果她来自肯尼迪家族,那这个所谓的东部财联应该与波士顿财团有所关联。   郭守云这次来美国之前,也对美国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些基础性的了解,他至少知道在美国国内,一直存在着所谓的十大财团,即:摩根、洛克菲勒、第一花旗、波士顿、梅隆、克利夫兰、芝加哥、杜邦、加利福尼亚以及德克萨斯。这十大财团的背后,都有一些声名卓著的老牌家族,而其中的波士顿财团,便是由洛威尔、劳伦斯、亚当斯、洛奇以及肯尼迪五大家族所组构而成的。如果说起波士顿财团,他或许不如摩根财团那么出名,但是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这个财团却曾经一度操纵着整个美国的政局走向,肯尼迪总统的上台执政,就是该财团与洛克菲勒财团联手促成的,而肯尼迪上台之后,也为波士顿财团争得了大笔的军火订单。不过好景不长,波士顿财团的这种做法,引来了摩根财团的强烈不满,随之不久,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来自约翰逊家族的林登·约翰逊就任总统,波士顿财团就此遭受来自各方面的打击,险些一竭不振。   肯尼迪的遇刺,世界上有不下三十个版本,但是在克格勃的秘密档案里,却只有一个最为翔实的版本,当然,对于这些东西,郭守云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是这个希奎娜口中所说的合作,究竟是哪一方面的。   “对不起,请恕我孤陋寡闻,”郭守云走进客厅,同这位迷人的希奎娜小姐握了握手,说道,“小姐口中这个东部财团……”   “哦,郭先生先请坐,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希奎娜很优雅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笑道。   “里尔克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在隔壁还专门为您安排了一个房间。”看着郭守云在椅子上坐下,范德比尔特扭头对跟在身后的里尔克笑道。   很明显,接下来希奎娜要与郭守云谈的事情,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听到,即便是身为郭氏集团首脑之一的里尔克也不能例外。   在这个问题上,里尔克并没有坚持,他点点头,率先走出门去。   “郭先生,”看着房门在范德比尔特的身后缓缓闭合,希奎娜一弯腰,坐回到自己那副木椅上,而后看着郭守云,轻笑道,“对于您刚才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给出答复了。”   “我,洗耳恭听。”郭守云微一点头,很有绅士风度地说道。   “其实郭先生没有听过东部财联这个名字,也并不足怪,因为它只是一个泛泛上的概念,”希奎娜说道,“具体来讲,财联就包括我们波士顿金融财团、洛克菲勒家族集团、梅隆集团等三家机构,因为存在一些利益上的契合点,我们三家走到一起,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称作东部财联。”   “原来如此。”郭守云点点头,会意道。   什么所谓的利益上的契合点,无非就是三家财团感受到了来自摩根财团与芝加哥财团联合的威胁,因此他们也形成了一个金融上的联合以作对抗罢了。   其实如今的美国和俄罗斯没什么区别,俄罗斯有六大寡头,美国有十大财团,前者是政治经济满把抓,而后者则着重经济利益的考量,并在隐蔽的层面上操纵政治。当然,如果从更深入的角度讲,还是后者对政治的把握更加严密,因为历任的美国总统,大都是出自各大家族内部的,像现在的总统布什,他本身就是一个百万富翁,属于新兴的布什家族。   “其实对于先生在远东的所作所为,我们一直都很关注,”希奎娜继续说道,“对我们来说,无论是远东还是红色苏联境内的所有地方,都是一个广阔且未开发的市场,哪里所存在的利润,是足以令任何人垂涎三尺的。只不过之前斯坦利正在同先生进行谈判,所以我们才没有同先生进行相关方面的接触,呵呵,不过如今好了,我听说斯坦利所所开列出来的条件,似乎并不能让先生感觉满意,你们的合作谈判还处在僵局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希望郭先生能够给我们东部财联一个机会。毕竟先生也有进入美国市场的心思,做生意的过程嘛,那就是一个交朋友的过程,多一个朋友就意味着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先生的意思呢?”   “这话说得是不错,”既然眼前这位佳人谈话这么直接,郭守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不过我很想知道,贵财联究竟能够拿出什么样合作方案来呢?”   “我们知道郭先生这次在华盛顿不会停留太久,”希奎娜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道,“所以我今天也没有将必要的合作意向书带过来,不过呢,我可以将合作基本面的情况向先生做一下简单的阐述。”   “请讲。”郭守云心头一跳,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希奎娜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尤其是自己打算尽快离开华盛顿的决定,这个女人可能已经有所了解了。   “其实很简单,”希奎娜笑了笑,从桌上那一个雪白的长条烟盒里取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卷,将它夹在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我们希望郭先生能够出让包括郭氏贸易集团、远东商业银行两家远东商业机构各百分之十二到十五的优先股股权,同时呢,我们还希望获得贵集团所授予的股份优先认购权。”   又是朝着股权来的,郭守云眼皮一挑,就想要开口拒绝。   “郭先生请允许我把话说完,”希奎娜显然很有商业谈判的经验,她不等郭守云开口,便抢着说道,“作为交换,我们也会向先生的郭氏集团转让合理的部分股份,这其中包括:梅隆财团出让的梅隆国民银行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的优先股股权;波士顿财团出让的波士顿第一国民银行百分之六的优先股股权;洛克菲勒财团名下大通曼哈顿银行百分之五的优先股股权。同时呢,如果先生同意了这项合作计划,并给与我们所需要的股份优先认购权,那么我们还将为先生进入美国市场的计划铺路搭桥,我们将会通过种种途径向王安公司施加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先生的任何提议。”   郭守云沉默不语,老实说,他是真的心动了。优先股股权是什么?说白了,这东西就是一种领钱分红的股权,与普通的股权相比,它就多了一个优先的权力,当然,也多了很多的限制。如今的郭氏集团虽然发展很快,而且发展的前景也很大,但是有一点无法否认,那就是同美国这些老牌的金融团体相比,郭氏集团的实力还是较为弱小的。目前美国的摩根也好,东部财联也罢,他们真正看重的恐怕不是郭氏集团的红利,而是这个远东霸主那更为广阔的发展前景。否则的话,单以郭氏集团目前的资产,恐怕还换不到三家银行各自百分五以上的股份。   郭氏集团有什么优势,不仅仅是郭守云清楚,美国这些大财阀们同样清楚,在他们眼中,郭氏集团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个商业银行和贸易集团的联合,而是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有效控制整个远东所有资源的地方性“托拉斯”。像这样一个全面的“托拉斯”,任何人都无法给它估价,谁都不能说它的市值到底是一百个亿还是两百个亿,这方面,即便是最出色的估价师也无法做出有效地统计——除非他把远东整个地区所有的潜在价值都算进去。   在这种情况下,东部财联才会给郭守云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说白了,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这位刚刚属意打入美国市场的远东巨头,完完全全的拉进他们的利益圈子。   郭守云进入美国市场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撑,东部财联进入俄罗斯市场,也需要强有力的支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存在着利益的契合点,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郭守云肯不肯松口了。   坦率地说,东部财联开出的条件,要远比摩根斯坦利开出的条件公平,百分之十二到百分之十五的优先股权,并不会影响到郭氏集团的决策层,而以此为代价换回来的那部分股权,却能让郭氏集团堂而皇之的跻身跨国性商业银行之列,有了这个身份,郭氏就如同是拿到了美国的绿卡,它能以美国本土财联的身份,在美国本土进行一系列的商业投资。但是话说回来,郭守云也知道,东部财联那份慷慨的背后,也预埋着一连串的阴谋。首先说,他们拿出来交换的股权,是属于整个财联的,尽管股权整体统合起来也是百分之十五左近,但是分散到三家银行里,那就没有多大份额了。而在郭氏集团身上呢,他们三家是作为一个整体过来持股的,而且一次性就拿走了百分之十几。这两相对比之下,郭氏集团失股的风险显然更大;其次,东部财联进入配股的部分,都属于金融机构,而他们所希望拿到的,却是郭氏集团旗下的远东商业银行与郭氏贸易两大部分,同时呢,他们还想要一个优先的控股权,这个权利很厉害,如果郭守云把这个权力给出去,那么今后郭氏集团无论向那方面投资,只要有需要集股融资的部分,东部财联就能首先进入投资领域,并夺得相对多数的股权。 第二八三章 窥破诈骗   再换一个角度考虑,郭守云觉得,目前,这个由三家财团组构起来的东部财联,显然与摩根斯坦利这个巨无霸之间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矛盾,自己之前拒绝了摩根的合作要求,现在却同他们走到了一起,那回过头来,肯定就会招惹上虎视眈眈的摩根斯坦利。交一个朋友,惹一个敌人,这事说起来好像也没占什么便宜。   “先生还有顾忌是吗?”在郭守云沉默思考的时候,希奎娜那双漂亮善睐的眸子,一直饶有兴趣地盯在这个年轻东方人身上,说实话,她对这个男人感兴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两个月前,她就已经把郭氏集团以及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纳入了视线。年轻,老成,胆大,莽撞,小心,谨慎,藏巧于拙,锋芒毕露,这一大堆彼此间相互矛盾的词语,似乎都能用在这个人的身上,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希奎娜倒是更愿意相信这个人患有精神分裂症,他的脑子里具备双重的性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融汇在一起,交替出现,从而令这个人在很短时间内打造出了一个类似神话般的商业奇迹。如果可能的话,杰奎娜真想把这个男人的脑子刨开,看看那不大的脑壳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一次可能性合作的前前后后都想清楚,而希奎娜在这个时候开口,其目的也有打断他思路的考虑。   “其实即便先生不说我也清楚,您的意向,是要把郭氏集团打造成一个家族式的产业,”见郭守云不搭腔,希奎娜笑了笑,继续说道,“但是很坦率的说,随着世界局势的发展,如今的经济环境,已经不适合一个纯家族式的产业继续生存了。坦率地说,我们东部财联一直以来都与摩根、克利夫兰、杜邦等存在着竞争的关系,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也在商业上进行着彼此的渗透,就拿摩根斯坦利来说,他们就控制着我们波士顿百分之七的股份,而我们也掌握着他们旗下部分产业的股份。”   希奎娜说到这里沉了沉,她看着眉头紧锁的郭守云,稍一思索,才继续说道:“商业投资说白了就是一个冲浪的过程,我们手中所掌握的资金,就是我们可以凭依的舢板,那随时都可能冲袭而来的风险,则是或高或低的海浪。家族式的商业链条,无非就是一板独木舟,它所能够的风浪实在小的可怜,而经过了彼此渗透的商业联合,则可以视作趸船,前后两者在抗击风险的能力上,自然无法同日而语。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知道先生需要什么,而先生也知道我们在追求什么,大家的意图彼此心知肚明,这便是我们合作的最大基础,当然,在此之前,我们希望郭先生能够彻底放开那种小家子气的家族观念。先生必须明白一点,如今的商业世界,是一个人才至上的世界,单单以血亲维系起来的家族,呵呵,能有多少人才出现?如果先生的野心只是想要维持在如今的水平上,那自然一切都无妨,但是如果先生想要有更大的作为,那么您的家族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郭守云抬起头,瞟了对面的女人一眼,笑而不语。他的这份笑容,竟然令希奎娜有了一种莫名奇妙的尴尬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自己的骗术被人当场揭穿时的那种感觉。   “郭先生可是有了决定了?”说起来希奎娜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她出身肯尼迪家族,是家族第五代上的领军式人物,在如何掩饰自己的感情方面,她可是很有一套的。面对郭守云这种似乎勘破一切的笑容面前,这小女人没有慌乱,反而是以退为进,用发问的方式干扰郭守云的思路。   “恩,就算是有决定了吧。”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上辈子就能面不改色的诈骗巨额资金,如今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他要想考虑的问题,又怎么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岔开了。   “怎么说呢,你们的这个合作意向,我倒是有些感兴趣的地方,”郭守云老神在在的往椅背上一趟,伸手抚摸着额头,一脸坦诚地说道,“不过呢,在某些细节的方面,我还有几点异议。”   “哦,先生能否的说得具体一些?”希奎娜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   “呵呵,现在还说不好,”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不过呢,我有一点倒是想要提前申明一下。”   “先生请讲。”希奎娜笑道。   “是这样的,”郭守云说道,“刚才希奎娜小姐也说了,家族式的产业发展模式,已经跟不上当今的时代发展了,对于这一点,我个人深表赞同。不瞒你说啊,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集团未来的发展问题,并且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   “是吗?”正所谓闻弦音而知雅意,郭守云的话说到这,希奎娜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僵硬了,因为她能够猜到这男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其实呢,我对贵国各大财团的发展模式相当感兴趣,”郭守云没有理会旁边的女人,他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就拿你们波士顿财团来说吧,一个波士顿财团总部,目前还是家族式的产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肯尼迪家族,只是财团总部的五大股东之一。而在财团总部之下呢,又有数十条分支,像波士顿国民银行、德克萨斯人寿、汉科克人寿,以及主营航空工业的特克斯特隆,主营军工的贝尔,当然,还有什么雷锡昂、波拉雷伊德等等等等。恩,这种方式很好,很先进,很合理,既能摆脱家族产业的条条框框,又能有效地控制家族旗下资产,像这么好的方式,我们郭氏实在是有必要搞一下‘拿来主义’,嘿嘿,好好的学上一学。如果希奎娜小姐不介意的话,你们的合作意向,我基本上可以认可,不过呢,我希望贵财团还能稍稍登上一些时日,等我把集团该组的事情完成之后,咱们再继续谈下去。希奎娜小姐,您的意思呢?”   “一个能在短期内迅速起家暴富的年轻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如今的希奎娜是真正的领会到这一点了。   很明显,在东部财联所提供的这一份合作意向中,存在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类似商业欺诈的偷换概念,整个合作项目中的股权交换,东部财团所打得主意,就是用财团下属二级产业的股权,来套换郭氏集团核心产业层的股权。在如今郭氏集团产业链条不明晰的情况下,这种合作交易看上去很公平,如果不是很聪明的人,甚至还以为郭氏从中占了很大的便宜,但实际上呢?明白的分析一下这圈套就很清楚了:通过合作,东部财联拿到了郭氏集团核心产业层的股权,尤其是那部分股份配置优先权,那么今后,郭氏集团向其他经营领域扩张,无论是郭氏矿业也好,郭氏石油公司也罢,东部财联都能够根据核心产业层的股权,以及那部分股份配置优先权,从郭氏集团的扩张中捞到大笔的实惠。而反过来呢,郭氏集团换来的只不过是东部财联旗下二级产业的股权,也就是三家银行的股权,那么只要这三家银行不进行大规模的扩充发展,那么郭氏集团可以获得的利益就少得可怜了。啥叫以近期利润套取远景利益,这就是一个最大的、最隐蔽的商业欺诈形式。   像这种技术含量很高的商业欺诈方式,都是西方发达国家发明出来的,而在新殖民主义扩张猛烈的七八十年代乃至九十年代初,这种欺诈方式令西方跨国财团无往不利,大批发展中国家的商业利益,就是这么被人家套走的,而回过头来,受骗的一方还浑浑噩噩的对一切茫然不知,整日里抱着自己的卖身钱数个不亦乐呼。   郭守云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他尽管对这种高明的欺诈方式不甚了解,在咋一接触的时候会被暂时蒙蔽,但是只要安下心来仔细想一想,那这种阴谋就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了。   他现在也说得很具体了:不是要交换股份吗?很好,我也把远东商业银行和郭氏商贸变成一个财团旗下的二级产业,咱们要换那就等我改组完了再换,有什么啊,光脚的还能怕那些穿鞋的?整到最后,我大不了让两家二级产业统统破产,让你们这一群美国佬偷鸡不成蚀把米。有本事,有本事你们把波士顿国民银行也折腾黄了。   “郭先生真是算计的点滴不漏啊,”阴谋被人家当面戳穿,希奎娜反倒不觉得尴尬了,她嫣然一笑,说道,“那既然如此,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起草一份合作意向了。”   “嗯,那就要看贵财联的意思了。”郭守云笑咪咪地站起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大家耍阴谋玩手段没关系,谁要是看不破,那就只能怨自己白痴,不过既然被人看破了,那合作就要重新开始谈了,什么叫绅士啊,这就叫他娘的绅士。   “怎么,郭先生不想听听我提出的下一步合作方案吗?”希奎娜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整理西装的郭守云,笑道。   “当然想,”郭守云站在水晶玻璃桌前,笑道,“不过今天恐怕是不行了,因为我还有些家事需要回去处理,如果希奎娜小姐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详谈。”   “呵呵,那倒也是,我想希尔顿酒店的李先生,也应该等的不耐烦了吧。”希奎娜站起身来,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希奎娜小姐看来知道的事情不少啊。”郭守云毫不慌乱,这一点,他提前已经有所预感了。   “当然,华盛顿发生的一切,无论巨细,只要我想知道的,就很少有人能够瞒的过去,”希奎娜笑道,“不过郭先生现在也应该能够体会到了,我们东部财联是真心实意要与您合作的,不然的话,只要我稍稍放出口风,先生您今天恐怕就离不开这个囚笼般的地方了。”   “如果能有这么漂亮的希奎娜小姐作陪,那在这个囚笼里多呆上几天,也未尝不是件赏心悦目的浪漫事。”郭守云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   “先生说的是真心话吗?”希奎娜那两道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轻声笑道。   “你说呢?”郭守云盯着女人的两只眼睛,不答反问。   “呵呵,郭先生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希奎娜避开男人的视线,伸脚踏上椅子边的一个黑色按钮,同时说道,“为了能够同先生这么有趣的人进一步合作下去,我倒是很希望您能够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啊,红色的远东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曾经有过无数种猜想,嗯,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够亲眼去那里看一看了,希望到时候郭先生能够替我充当一次导游。怎么样,希奎娜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当然,我很乐意效劳。”郭守云上前一步,执起女人雪白腻滑的小手,轻轻在那近乎透明的手背肌肤上亲吻一下,很是绅士地说道。   “小姐。”就在郭守云吻上女人手背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魁梧、耳边还挂着单耳耳麦的大汉站在门口,恭声说道。   “用我的车送先生回希尔顿酒店。”将小手抽回来,希奎娜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大汉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低头应道。   “多谢希奎娜小姐,咱们……远东再见。”郭守云也不客气,他朝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范德比尔特微一点头,而后也不理会门口另一侧的里尔克,就那么施施然地走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到郭守云的脚步声去远之后,希奎娜才对堵在门前的众人说道。   “哦,希奎娜小姐,消毒室……”范德比尔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用了。”希奎娜背过身,语气冷漠地说道。   房门缓缓地闭合,范德比尔特瞅瞅一脸茫然的里尔克,再瞅瞅同样愕然满脸的几名保镖,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郭守云所离去的方向。他现在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好奇,他很想对郭守云这个人做一番更加深入的了解,以便了解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竟然可以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便将一个有着病态般洁癖的女人变得正常了。 第二八四章 联盟末日   蓝白相间的图式客机在华盛顿国家机场的跑道上缓缓转向,加速,而后带着一声轰鸣,腾空而起,掠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在客机的头等舱前排,郭守云束着安全带,面色苍白地坐在一把软椅上,他微闭着双眼,双手紧紧的把持在椅子扶手上,承受着飞机起飞那一段时间里的巨大晕眩。乘坐过飞机的人,包括那些初次乘坐电梯的人,在升空的过程中都会有那么一种不良反应,包括耳鸣、头晕,耳膜膨胀等等状况,只不过有的人适应力强,因此这种不适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而有些适应力差,不适的时间维持较长罢了。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显然属于后者,而且还是那其中的“佼佼者”,在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两支耳朵彻底失聪,耳膜膨胀欲裂,尤为严重的是,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一个多小时。   坐在郭守云的对面,身为驻美使馆武官的李成岩,一直在暗中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从上了飞机之后,脸上的表情就非常不自然,而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变得煞白一片,俨然就是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   对郭守云的身份,李成岩知道的并不多,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年轻人是旅苏华人,现在有着苏联的国籍,此人这次前往华盛顿是为了谈一笔生意,而北京方面今天午后发来紧急加密通报,命令使馆方面无论如何将他秘密带上飞机,安全护送回国。至于说其他的,诸如这个年轻人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过人之处,上面没有丝毫的信息透露出来。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尽管不知道郭守云的身份,但是出身国安系统的李成岩也知道一点,那就是上面之所以没有透露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那就是因为人家的身份过于重要,像他这样的级别,还没有资格了解进一步的信息。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吗?”就在李成岩将目光从郭守云身上收回来的时候,一名身穿淡蓝色国航空服的漂亮空姐走过来,柔声问道。   “谢谢,我不需要。”李成岩转过头,微笑道。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吗?”空姐弯过腰,又对坐在里面的郭守云说道。   郭守云没有答复,不适的痛苦还在折磨着他,痛涩的双耳里什么都听不到。   “先生?”空姐微微攒起眉头,她感觉到郭守云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哦,小姐,”李成岩伸手拦在空姐的面前,轻声说道,“这位先生大概是有些不良反应,一会儿应该就会没事了。这样吧,麻烦你送一杯咖啡过来。”   “是吗?我看这位先生对压差的反应好像比较大,”这位身材高挑的空姐显然很热心,她笑了笑,起身一边朝郭守云的后方绕过去,一边说道,“这样吧,我为他做一下按摩,应该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空姐的这一个动作,让守坐在郭守云周围的那些随行提高了警惕,那个坐在李成岩身后的汉子首先发难,他伸手挡在座位的前面,拦住了空姐朝里面行进的通道。   “能有效吗?”李成岩侧过身,朝身后的随行人员使了个眼色,同时笑道。   “应该有些效果的,”空姐嫣然一笑,迈步穿过通道,来到郭守云的座椅后方,她先是把双手抚在郭守云头侧的耳际下方,而后说道,“其实一般人都对这种变压存在反应的,只不过这位先生的反应稍稍强烈了一点罢了,他现在很紧张,那也只是心理作用,只要采用适当的手段做一下按摩,舒缓一下他紧张的神经,那必然能够起到一定效果的。”   小空姐说着,已经在郭守云的耳部轻轻按摩起来。   正如这位漂亮空姐所说的,她的按摩的确很有效,倚在机座上的郭守云,在昏昏沉沉中逐渐清醒过来,他感觉耳垂下方有两股温热的暖流,轻柔的冲击着自己的耳膜,将那彻骨般的疼痛,从耳朵里一点一点的冲刷出去——舒服,很舒服,从乘坐飞机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空中有这么舒适的时候。   “呼!”就那么享受了十几分钟的舒服感觉,郭守云深深的嘘一口气,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先生,感觉舒服一点了吗?”空姐那细软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嗯,舒服多了,”郭守云揉揉额角,扭头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笑道,“谢谢。”   “不用客气,为每一位乘客提供周到的服务,是我们空乘人员的职责。”小空姐柔和地笑了笑,而后说道,“先生,我建议您现在来一杯清茶,那样的话,更有利于舒缓您紧张的情绪。”   “哦,好的,好的。”郭守云点头说道。老实说,他先后乘坐过几次飞机了,而像今天这样舒适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那,请先生稍后。”空姐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哎,那个,小姐,很冒昧的问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你?”郭守云追问道。   “呵呵。”空姐扭头笑了笑,也不答复,就那么施施然地走了。   “哎,为什么以前就没碰到这样的人?”看着空姐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机舱尽头,郭守云揉搓着酥麻的太阳穴,嘟嘟囔囔地说道,“嗯,李先生,麻烦你回头帮我查一下,刚才那位小姐到底叫什么名字。”   “胡佳,”李成岩淡然一笑,随口说道,“国航第十四空乘组二十六号随乘。”   “噢?”郭守云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李成岩随手指了指舱口的位置,说道,“那有她们的乘务组名单,郭先生之前没有注意到罢了。”   “是吗?”郭守云笑了,这方面的东西,他还真是没有注意到。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注意到也不晚,他琢磨着,要是自己身边这么个人那就好了,至少以后自己搭机的时候,就不用像原来那般的遭罪了。   “郭先生,”好不容易等到郭守云恢复过来,身背重任的李成岩自然不愿意在这种问题上多费唇舌,他转口说道,“我们这次接到上面委派的任务是将您从华盛顿带回北京,而按照上面的命令,在我们抵达北京国际机场之后,会有一架军方的直升机在那里等候您,到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李成岩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心不在焉地说道,“下了这个该死的飞机就登上那个该死的飞机嘛,反正现在的行程都是你们安排的,你们怎么说就怎么算好了。”   “哦,”李成岩后面的话被噎了会去,他窒了窒,这才又从随身的文件包里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件,递给郭守云说道,“这是北京方面今天中午发到使馆的秘密文件,按照上面的命令,这份文件只能由先生自己拆看。现在,先生请看,这是文件封套的密封签,这是加密归码密封签,两份密封签均完好无损,这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到处都完好无损,这份文件在送到我手上之前,谁都没有拆开过,这一点,我到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你作证,”郭守云看着李成岩那副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失笑道,“那么接下来,李先生,我是不是能把文件拆开了?”   “呵呵,当然可以,”李成岩笑得有些尴尬,他耸耸肩说道,“其实,郭先生,这并不是我啰嗦,而是我们的组织纪律很严格,这一套程序是必须要走的,不然的话,将来若是出现了泄密的情况,那我们可吃罪不起。”   “理解,理解,”郭守云随手将文件袋扯开,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放在膝头,同时笑道,“你放心好了,以后关于这份文件的秘密倘若泄露了,那问题就出在我的身上,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先生,您的清茶。”就在这时候,一身蓝色制服的胡佳重新走了回来,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描着泼墨山水画的白瓷茶杯。   “谢谢,”郭守云接过茶杯,看着面前这位容貌清纯甜美的小姑娘,说道,“胡佳小姐是吧,很冒昧的问一句,你刚才那种按摩的手法,是属于贵公司乘务组的培训技能项目吗?”   “嗯,可以说是吧。”胡佳笑了笑,然后也不等郭守云继续说什么,便一扭身朝舱门走去。这小姑娘并不知道郭守云一行人的身份,她直觉的将眼前这个男人列入了无聊人士的行列里,毕竟乘客中喜欢骚扰空姐的大有人在。   “这次回去,我得抓紧时间安排人过来学一下。”轻轻抿了一口清茶,郭守云将文件拿起来,心里嘀咕一句,而后低头向文件上看去。   文件上的东西郭守云仅仅看了两眼,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这所谓的绝密情报,根本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东西:二十三日上午八时,叶氏率领卫队进入克里姆林宫,以半武力的方式,胁迫现任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交出了国家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权;控制两万七千枚核弹头的核按钮;苏联权力中枢的全部档案资料。同时,叶氏还定出最后期限,要求戈尔巴乔夫于两日内宣布辞职,并搬出克里姆林宫,否则白宫方面将不再对他的人身安全提供任何保障。 第二八五章 恭喜你,回答正确   一年一度的平安夜再度光临大雪飘飞的远东,按道理来说,今天应该是放松的日子,但是对于大黑瞎子岛上的边防军来说,越是这样的日子,就越是要提高警惕。随着严冬的降临,作为边界的江面再次进入了冰封期,宽阔的江面被一层厚厚的冰雪所覆盖,而这一情况显然为那些偷渡者和走私犯提供了便利,在过去的一周多时间里,仅仅是大黑瞎子岛上的边防军连队,就至少抓获了上百名企图偷偷潜入中国境内的偷渡客。为此,边防军指挥部下达命令,圣诞节期间边防部队的休假全部取消,所有在职官兵一律进入轮岗,谨防发生大规模的越境事件。   而在苏联警戒线一方提高戒备的时候,中国一方的边境巡检力量也加强了很多。这段时间边境情况复杂,一批境内的非法“倒爷”已经将目光从倒卖小商品方面,转移到了贩卖人口上,他们想方设法的从远东拐带妇女过境,然后以一千元左右的价格脱手,从中牟取暴利。这些短期内窜起的“蛇头”,已经引起了中国警方的高度重视,同时呢,再加上国内治安的进一步混乱,自八三年之后就很少提及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专项斗争”即所谓的“严打”,再次被公安部提上了日程,而在这一场持续了三年的“严打”活动中,主要的打击地域,就是类似东北这样的沿海沿边地区。   当郭守云在李成岩以及几名随行人员的护送下抵达大黑瞎子岛边境检查站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而此时的边检站上还很热闹,往来两国间的旅人穿行不断,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所谓“麻袋倒爷”。   “郭先生,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在中方的边检站前站住脚,李成岩指着几米外的一道栏杆,微笑道,“过了这道边线就是苏联人的地方了,按照规定,我们是无权越界的。”   “恩。”郭守云扭头朝边界线的另一方看了一眼,天色很暗,尽管有探照灯在闪烁,可是十几米之外的苏方边检站是什么情况,他仍旧无法看清楚。   “多谢李先生的一路护送了,”转回头来,郭守云同李成岩握了握手,笑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请李先生转告你上面的领导……嗯,领导同志,这次的事情,我郭守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有所报答的。”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等对方答复,便迈开步子,踏着地上凌乱的积雪,快步混入人流,朝对面的苏方边检站走去。   “哎,大兄弟,帮个忙行不?”   就在郭守云即将穿过边检站的时候,一个地方口音很浓的中年人伸手拦住了他。这中年人嘴上说的热络,手上的动作则是更加的热络。他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披到郭守云的背上,同时说道,“瞅见了不,给俺们往那边带点东西,就这,带两件就是一张‘大团结’,咋着?”   郭守云停下脚步,他扭头看了身边这位憨厚的东北老乡一眼,又扭头瞅瞅十几米外的苏联边检站,随口说道:“大叔,你们这是走私啊。”   这种走私方式说起来很土,无非就是利用外来的过境人员配合夹带。就像这位大叔所做的,他在边境这头,将一件件的羽绒服披在过境行人的身上,然后在边境那边呢,则有专门的人负责接收,这一来一往的,每人给他们夹带两件,那一天下来逃过关检的货物也蔚为可观了。至于说那些边检上的士兵,他们都是收了一定好处的,对这种夹带的事,也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啥走私啊,也就是凑对着整口饭吃,”中年大叔笑得嘴都要裂开了,他拽着另一件羽绒服披在郭守云身上,一边手忙脚乱的给系上扣子,一边说道,“成啦,大兄弟,你这一张大团结到手了,你瞅瞅,那挣钱还有这轻松的吗?”   中年大叔说着,又伸手指了指苏方边检站的方向,叮嘱道:“瞅见没,从这过去,那边那个长的忒磕碜的小子,大兄弟把东西给他,他就会给你钱了。”   也不知为什么,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令郭守云感觉心头有那么一丝暖流缓缓淌过。在他眼里,这位站在零下二十几度的雪地里,皱巴巴的老脸冻得青紫一片的东北大叔,显然是个极为普通的陌生人,一张面值十元的人民币,在他看来就“成老钱啦”。而反过来,在他郭守云自己的眼里呢?十块钱的大团结?那也叫钱吗?别的不说,就单单是他手上那副手套,放到莫斯科的黑市上那就下不来几万卢布,而他那只裹在手套里面的大手,随便签下一个名字,都能在苏联几大商行里轻而易举的换到上百万资金——从这方面来看,两人之间似乎并不存在可比性。   但是话说回来了,身份崇高的郭守云这个地步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通病,那就是心冷,冷的掉冰渣子,围聚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根本就无法让他感觉到任何暖流的存在,而没有了热的血,滚烫的心,他这个人也永远感觉不到生活的充实。至于说那位吃走私饭的倒爷大叔,人家穷固然是穷了一点,可至少过得充实,也许今天这一趟生意做完了,人家就能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幸幸福福地等着过大年了——从这一点上看,两人之间同样不存在可比性。   “大叔,两件衣服就一张大团结啊?”带着心里那一丝暖流,郭守云伸手挽住中年大叔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你可别忽悠俺,俺在老毛子那边认识人,回头不给钱,俺可要找你闹。”   “放心吧,坑谁也不能坑咱自己人啊,”中年大叔在郭守云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巴掌,而后笑道,“赶紧过去吧大兄弟,那边等着接货呢。”   “哎,成啦。”郭守云笑呵呵地应了一声,裹着里外两层的羽绒服,迈开步子,晃晃悠悠像个狗熊似的朝苏方边检站走去。   在苏方边检站的哨岗里,尼基塔瞪着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站卡的人。孙红羽早先接到国内的秘密通知,郭守云将选择从黑瞎子岛边防站进入远东,因此,从五点多钟的时候,尼基塔便带着十几个保镖赶到了这里,她要第一时间接到郭守云,然后直接带他去军区总指。妮娜今天已经成功的将军区各二级部队指挥人员召集到了指挥部,挈廖缅科的工作也做好了,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下达各方面的调令了,而在此之前,如果郭守云没有及时到场,那么军区总指非得炸了营不可。   正因为如此,当郭守云随着过关的人流,晃晃悠悠的走进边检站的时候,尼基塔一眼便看到了他,不过女人显然被他此时的装扮吓了一跳——怎么说呢,这小伙,帅呆了。只见他最外面套的是一件深蓝色过腰羽绒服,在脖子那里,却偏偏又露着一大截红领子,这色调的搭配,真是要多鲜明有多鲜明,最要命的是,他这身子看上去实在太臃肿了,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却偏偏长了个圆球一样的身子,那造型实在是让人捧腹。   “郭,郭先生,这……这是……”站在尼基塔身边的,正好是边检站上的负责人,波洛茨基上尉,他看着从边检站护栏外走进来的郭守云,先是目瞪口呆的傻了一会儿,继而又磕磕巴巴的念叨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帽子也顾不上戴,就那么撒腿朝岗哨门外跑去。   尼基塔自然也不会怠慢,她几乎是紧跟在上尉的身后,一起冲出了哨岗房门。   当两人带着一群保镖冲出哨岗,赶到边检站进出口的时候,郭守云正隔着边防护栏,将刚刚从身上脱下来的羽绒服塞给对面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同时呢,笑嘻嘻的从对方手里接过一张崭新的十元面值人民币。   “先生,您这是……”波洛茨基首先冲到了郭守云的身边,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收衣服的那个年轻人,而后慌不迭的将身上那件军大衣脱下来,披在郭守云的身上。   “呵呵,大团结,全新的,听听,这一弹还咔咔的响呢,”郭守云转过身,将那张钞票拿到面前弹了弹,笑道,“穿着免费的衣服走上十几米的距离,就能赚到一张大团结,你们瞧瞧,我是不是也有做名模的潜质啊?”   郭守云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可尼基塔却是万万笑不出来了,她看着男人那落满雪花的头发,一时间竟然有了放声大哭的欲望。   “先生,您回来了。”用力咬咬嘴唇,尼基塔抽泣一声,而后哽咽着,轻声说道。   “恩,我回来了,”郭守云上前一步,展开双臂,将尼基塔轻轻的揽进怀里,“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想着我?”   “嗯,”尼基塔俯在男人怀里,轻轻哼了一声,也许是担心男人听不到,她紧跟着又补充一句,“想了。”   “好,好,想着我就好,”郭守云朗声一笑,而后说道,“不过现在可不是咱们谈情说爱的最佳时机,嘿嘿,稍等一会,等我把那些不听话的家伙都收拾干净了再说。”   “夫人已经把他们都召集到了军区总指,孙小姐说,如果要采取行动的话,今天晚上就必须动手了。”尼基塔小声说道。   “恩,我知道了,”郭守云淡然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将手中那张崭新的大团结小心翼翼的塞进波洛茨基的军装口袋,这才说道,“上尉同志,作为远东军方的一份子,你对目前远东军区以及边防军的现状满意吗?”   “啊?”波洛茨基上尉吓了一跳,他不明白郭守云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坦率的回答我。”伸手在上尉的胸前拍了拍,郭守云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满意,先生。”波洛茨基上尉咬咬牙,大声说道。   “少校同志,恭喜你,回答正确,”郭守云笑了笑,一边转身朝边检站内走去,一边大声说道,“明天记得到军区总指报到,我相信那里会有一份新的任命通知等着你的。” 第二八六章 就是我的意思   远东军区总指挥部,作战参谋处大会议厅里,挈廖缅科将军面无表情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主座上,目光冷淡地打量着在座的二十几位军区二级将领,说实话,接任军区司令员的职务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但他还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痛快过。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在过去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在座这些人有谁他妈把军区总指的权威放在眼里了?他们手握兵权,各自为政,对军区的命令视若无睹,至于他这个军区司令员,那在这些人的眼里更是连个屁都不如。哈,现在好啦,“大老板”终于要对这些孙子动手了,尽管知道这些兵权最后也不可能落到手里,但是出于嫉妒心里,挈廖缅科还是觉得非常爽快,本来嘛,大家都是军区的将领,这要没权力就大家一起都没权力,那才叫公平呢,没理由自己这个军区司令员是个光杆司令,那一个个下属却统统大权在握。   心里这么美滋滋的想着,挈廖缅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当然,这份笑意中到底是欣慰的成分多,还是无奈的成分多,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会议厅里的众位将军,显然还不知道他们今晚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多么大的变故,这些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不是谈论今晚所要进行的“娱乐节目”,就是猜测新一年度里,郭氏集团会向他们各个部队提供多少资金。   “当!”参谋处楼顶上自鸣钟远远送来一声半点的钟鸣,随着这一声钟鸣,挈廖缅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他知道,对于远东军区的辉煌岁月来说,这一声钟鸣无异于岁月终结的丧响,而随着之后那一场计划的全面展开,屹立远东几十年的庞大军区,将会由此沦入一个商业集团的手中。   “咳咳,”感慨归感慨,挈廖缅科还必须要将自己的角色扮演下去。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又发出两声干咳,这才说道,“诸位,诸位,听我说……”   挈廖缅科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但是很可惜,会场上没人听他的,大家该说什么还说什么,该笑什么也仍旧在笑什么。   “乒!”   骤然间,一声枪响从会场外的军区大院里传来。随着这一声骤然传来的枪响,会场上顿时沉静下来,诸位将军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确定刚才那个响动到底是不是枪声。   “诸位,今天是平安夜,本来按照习惯,咱们今晚是不应该谈论公事的,”借着这个机会,挈廖缅科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道,“不过事态紧急,所以这有些事情,我必须以军区司令员的身份向大家做一个通报。”   “乒!”   “嗒嗒嗒……”   就在挈廖缅科话声刚刚落地的时候,军区大院里又传来一连串的枪声,其间还参杂了突击步枪点射的声音。   “怎么回事?!”席贾霍夫首先坐不住了,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卫兵!卫兵!切斯瓦琴科在哪?!来人!通知切斯瓦琴科跑步来见我!”   “咳咳,”又是两声干咳,挈廖缅科看着席贾霍夫,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外面的情况与咱们无关,那无非就是一小股企图制造骚乱的士兵在搞鬼罢了,相信妮娜上校很快就能带人将骚乱平息下去……哦,对啦,事先忘了通知你,我的总参谋长同志,原军区独立旅的切斯瓦琴科上校,恩,因为策动骚乱,估计已经被处决了,现在我以军区司令员的身份,提议任命原独立十六师参谋妮娜上校,接任独立防卫旅旅长一职,我相信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席贾霍夫大怒,他脸上的肌肉频频抽搐,嘴里语调生硬地说道。   “嗯,这只是第一项调任命令,接下来……”没有理会总参谋长的质问,挈廖缅科颤颤巍巍的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稿纸,拿到桌上小心翼翼的展开,而后照着上面念叨,“接下来,是军区内部六十四项相关将领的调动命令,大家可以记一下,也好心里有个数。”   挈廖缅科说着,将稿件上的内容一条条的读了出来。毫无疑问,这份稿件中的调动命令,等于是把全军区范围内所有三级部队指挥员的岗位动了个遍,通令退伍的、军职转文职的、明升实降的,比比皆是,如果按照这些命令执行下去,那在场的所有将军就全都被撸成光杆司令了。   “别念啦!”当挈廖缅科读到第二十四条的时候,面色铁青的约瑟夫便坐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猛地一挺身站起来,大声说道,“想动我的人,门都没有!不要以为控制住了独立旅就能把我们囚在这,我约瑟夫从军十几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我就这么走出去,哼哼,我倒要看看,谁敢碰我一手指头!”   “不错!”   “有道理!”   ……   有一个挑头的,自然就有跟风而上的,在场的二十几位将军群情激奋,不少人都跳起来,跟着约瑟夫把腰间的配枪拔了出来,看那架势,很真就要来个硬闯了。   “这是妮娜的主意吗?”伊万诺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动,他把玩着面前的茶杯,微微一笑说道,“还是,还是守云的主意?”   “反正不是我的主意,”挈廖缅科耸耸肩,一脸苦笑地说道,“这一点,我想在座的诸位都很清楚。”   挈廖缅科这一番话,令几位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将军沉默下来,他们犹豫了一下,又畏畏缩缩的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谁的主意也不行!”约瑟夫仍旧是那么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他挥舞着手中的配枪,大声咆哮道,“即便是按照军区规制,三级指挥员的升迁调动,也都必须经过我们这些人的同意,像现在这样的草率做法,我们有权力不接受。”   约瑟夫一句话喊完,伸脚踢开旁边的座椅,而后一转身,大跨步的朝门口走去,一干反应激烈的将军见有人带头了,也都拔枪在手,快步朝门外走去。   看着即将走出门去的一众将领,挈廖缅科心中暗自叫苦,在这个计划中,他最担心的就是出现眼前这一幕,像在座这些人,那各个都不是什么善茬,作为军区的二级将领,他们要真是撸起袖子往外闯,那还有谁敢真的上前去拦阻他们啊?   “怎么,诸位这是要去哪啊?”   就在挈廖缅科暗自叫苦,约瑟夫等人即将迈出会议厅的时候,一个听上去懒洋洋的声音,从会议厅的双扇门外飘飘忽忽的传了进来,紧接着,一阵儿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一窝蜂的从门外涌进来,迅速散布到会议厅的四面角落里。听到这个懒洋洋的声音,看到那些蜂拥而入的士兵,几名原本还跟在约瑟夫身后的将军一瞬间打了蔫,他们知道,“大老板”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老几位把枪都下了吧,我可不想被人误伤。”郭守云的声音还是停留在门外,而随着他的这一句话,那些冲进会议厅的士兵忙碌起来,他们将在座诸位将军的配枪顷刻间收缴一空。   “呵呵,今天可是平安夜啊,”郭守云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厅的门口,他不紧不慢的迈进门,而后缓步走到椭圆形的会议桌旁边,一边轻轻巧巧的摘下素白色的手套,一边垂着头说道,“本来呢,我是想在华盛顿渡过这个平安夜的,但是后来想想,感觉有些不太合适啊。”   “呵呵,来,守云,坐下说。”挈廖缅科这时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手扶郭守云的后背,将他让到自己的主座上。   郭守云也不推辞,他老实不客气的在主座上坐下,而后笑眯眯的招呼道:“来,大家都坐啊,咱们也都好久没有聚上一聚了,今天我专程从华盛顿赶回来,就是为了陪着大家伙一块过这个平安夜的。呵呵,诸位老大哥不会不给面子吧?”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一个鲜红的苹果,用西装的袖口在上面用力擦了擦,而后放到嘴边,“嘎吱”啃了一口。   看着郭守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在场的众位将军面面相觑,而以约瑟夫为首的那一伙人现在也不闹了,他们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安安静静的重新坐了下来。   “平安夜之后就是圣诞节了,”嘴里嚼着鲜脆多汁的苹果,郭守云笑意盎然地说道,“这几天可是热闹的日子,这说起来,咱们在座的诸位也都是老朋友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外人,所以这几天呢,我打算让大家都暂时留在哈巴罗夫斯克,陪我好好的玩上几天。至于说工作上的事情嘛,大家能放下的就暂时都放下吧。”   “守云,把我们留在哈巴罗夫斯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陪你过这么个圣诞节吧?”波克金就坐在郭守云的右手边第二个位置上,他这时候忍不住开口说道,“如今仅仅是过一个圣诞节的话,那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不过你最好提前把话说清楚,这份莫名奇妙的调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你是说这个?”郭守云伸手将面前那份调令拿起来,举到眼前晃了晃,笑道,“没错,这是我的意思,怎么,各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整个会场上鸦雀无声,那些原本群情激奋的将军们,此刻虽然仍旧愤愤不平,但是却没有敢站出来表示反对。 第二八七章 谁有异议请举手   “看样子只有波克金老哥对这些安排不满意啊,”郭守云的目光在会场上来回扫了两圈,最终定格在面色尴尬的波克金身上。他将手中咬了两口的苹果重新放回到果盘里,而后竖起两根手指头,朝身后招了招,同时说道,“其实呢,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圣诞节都到了,大家本来应该轻轻松松的好好放几天假,可现在这一搞调动,大家估计又要忙碌几天了。”   “先生,有什么吩咐?”莎娜丽娃的身影从门外闪现,她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后,躬身说道。   “恩,这一点我也可以理解,”没有理会身后的女人,郭守云用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打着,说道,“波克金老哥家大业大,儿孙满堂的,这圣诞节自然是希望能和家人多聚上一聚了。呵呵,从远东到瑞士,这一趟行程说远不远,可要说近也不近啊。我看这样吧,等明天,明天上午九点有一班从咱们这儿发往萨拉热窝的班机……”   “莎娜丽娃,”说到这里,郭守云才微微侧过身,看着身后的女人,说道,“你立刻去办一下,把波克金将军所需要的机票,签证,还有行李什么的东西统统准备好,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要你亲自送将军登机。怎么样,这么点小事,你应该能处理好吧?”   “是,先生,我马上去安排。”莎娜丽娃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有,”郭守云继续说道,“明天将军登机之前,记得将集团为他开设的瑞士银行帐户转交给他,另外,再为他准备一百五十万美元的现金,呵呵,瑞士那边和咱们这里不同啊,那边干什么都需要钱的,这次将军过去,我想应该不会再想回来了,作为老朋友,咱们必须将他今后的生活安顿好,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恩,这件事情你也要亲自去办,而且必须办好。”   “是,先生。”莎娜丽娃淡然一笑,说道。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波克金的面色变得煞白一片,他知道,“大老板”这是要打发他走人了,明天早上那一趟班机,将会将他永远的带离这个国家,今后再想回来,那除非有郭守云的点头,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坦率地说,在远东军区的诸多将领中,波克金虽然权势很大,但是却没有多大的野心,早在几个月前远东变乱的时候,他便已经有心出国,到瑞士去安度晚年了。只不过随着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崛起,他这个出国的打算也越来越淡漠了,他希望多干几年,多捞上一点钱,然后再甩手走人,因此呢,他对郭守云也是较为忠诚的,这次的赤塔变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怎么说呢,那猴子永远都比鸡精明,但是人们却只说“杀鸡儆猴”,而不说什么杀猴儆鸡,这不为别的,就因为鸡比猴子好对付。现在,波克金就是那一支可以杀来儆猴的鸡,所以郭守云首先就要对他下手了。   不得不承认,郭守云这一手玩的很有效,随着他轻而易举的摆平了军区实权最大的波克金兵团,会场上剩下那些将领全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他们一个个缩在自己的位子上,恍惚不定的目光左摇右摆,一面躲避着郭守云的目光,一面又查看着别人的举动。   “哎,”沉默半晌,被发配离境的波克金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用颤抖的双手解下腰间的武装带,轻轻放在桌子上,又随手摘下帽子,揪下胸前、肩头、领口的将军徽标,这才面色平静地说道,“好,我接受守云的提议,明天上午九点,我准时离开远东。在此之前,我会把辞呈和……和我该交代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那份文件给我,我,我签字。”   郭守云面沉如水,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放下手中的文件,轻轻的摆了摆手。很快,一名挎着枪的士兵走过来,将那份文件拿起来,径直送到了波克金的面前。   “从十七岁入伍,一转眼,到现在已经快五十年了,”拿着士兵送上来的钢笔,在面前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波克金抖动着嘴唇,强自笑道,“呵呵,半个世纪的时间,一个人总能够改变很多,也能够忘记很多东西,不怕大家笑话,我波克金到现在甚至都记不起当初入伍时面对党旗所发下的誓言了。嗯,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东西只有忘记了,才能让自己的明天过得更好。”   一番话说完,波克金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平举着紧握的右手,缓缓将五根拧在一起的手指头松开,同时说道:“好啦,我累了,守云兄弟,能不能让人送我回房间休息?”   “丁零当啷……”在波克金的话声中,一枚枚血迹殷然的金色星徽从他手上滑落下来,接二连三的跌落在平整的桌面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恩,你们,”郭守云点点头,指着身边几个挎枪的士兵,说道,“送将军回房间休息,没有军区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去打扰。”   “是!”在这些士兵的眼里,就仿佛郭守云才是军区的司令员,他们听到命令,很自然的并足挺胸,朝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商人行了一个礼,而后快步走到波克金的身边,簇拥着他走出会议厅的大门。   “哎,波克金老哥是个好人啊,说实话,我真希望他能够永远留在远东,”等到波克金出门之后,郭守云抓起面前的手套,轻轻的擦拭着几根手指头,同时叹口气说道,“不过这人各有志嘛,他要去瑞士安度晚年,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啊。恩,话说到这我又想起来了,嘶,我记得约瑟夫老哥好像以前一直打算调往莫斯科任职的?我没记错吧?”   “啊,过去是,过去是。”被郭守云直接点了名,约瑟夫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他讪笑道。   “过去是?那老哥的意思是,你现在又不想去了?”郭守云俯身半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说道。   “哦,是,是的。”约瑟夫带着几分尴尬说道。   其实郭守云这个问题问的相当没有必要,像今天在场的这些将军们,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回莫斯科啊,那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而北远咨询团队的专家们,抓住的便是远东军区二级指挥层的这一大弱点:先把他们牢牢控制起来,让他们无法策动兵变,等这一步做到了,那就不怕他们不老老实实的就范。从根本上说,郭守云擅夺军区二级指挥层的兵权,这是完全不合乎程序的,如果这些将军们本身没有“疮疤”,那他们大可以闹到莫斯科去,闹到最后,大家谁的脸上也不好看。但是现在呢,这些将军的身上全都不干净,他们别说是去莫斯科闹了,即便是郭守云派专机送他们去,他们都不敢去,因此,当郭守云把他们圈起来之后,他们除了交出兵权之外,就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呵呵,好,好得很,”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大家怎么说都是朋友,你们能够安心留下来,守云我自然是万分欢迎,毕竟多一个朋友就多一股力量嘛,大家说是不是?”   “是……”现场应和声一片。   “席贾霍夫将军,”没有理会现场众人的奉承,郭守云扭过头,看着坐在左手边的席贾霍夫说道,“那个,军区独立防卫旅的切斯瓦琴科上校率众叛乱,图谋不轨,现在已经被处决了,那么接下来呢,这个军区的内卫重任说什么也要有人接过来。在这个人选的问题上嘛,嘿嘿,守云我内举不避亲,你看妮娜她怎么样,能不能胜任这个职务?”   “嗯,妮娜上校虽然年轻了点,但是无论资历还是职衔,那都是符合标准的,”席贾霍夫的嘴角剧烈抽动一番,而后强自笑道,“所以我认为,由她出任防卫旅旅长一职,那,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是吗?”郭守云失笑道,“将军可要实话实说,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妮娜之间的关系,就说上一些违心的恭维话。”   “哪里,哪里,我的话句句发自肺腑,”席贾霍夫一绷脸,面色严肃地说道,“我今天就以军区总参谋长的身份提议,任命妮娜上校为军区独立防卫旅的旅长,对于我的提议,在座诸位谁有什么异议吗?”   “王八蛋,什么叫你的提议?!”挈廖缅科站在郭守云的身侧,闻言忍不住将这位总参谋长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而在鄙视之余,他却毫不示弱地说道,“不过,这项提议我刚才已经向各位转达过了,现在谁有异议可以举手。”   在这个时候,谁还敢举手啊?不说别的,就单是身后那些挎着枪的大兵就已经够渗人的了。放在之前,诸位将军还不会把这些大兵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是挈廖缅科也好,妮娜也罢,都不敢命令这些大兵朝自己这些人开枪。但是,但是如今郭大老板回来了,以这个人的性情,谁都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吧,”郭守云双手在桌子上一撑,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一手扶着莎娜丽娃的肩膀,一面转身朝外走,一面说道,“我今天有些累,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了,你们商量商量,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把那份调动命令也都签了吧。”   “噢,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郭守云又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赤塔那边闹得太不象话了,这件事我懒的去查,你们自己考虑清楚,谁和他们有关系、能说得上话的,就抓紧时间让他们消停一下吧。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希望那边能够平静下来,至于那个什么莫罗廖夫,我不希望再听到他的名字了。”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施施然的走出门去,偌大的会议厅里,仅留下一干面面相觑的将军。 第二八八章 物是人非   哈巴罗夫斯克南郊的郭氏别墅里,郭守云叼着一支头上挂满烟灰的烟卷,静静地站在明净透亮的落地窗前,目光凝沉地注视着窗外那一轮逐渐西沉的斜阳。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半个小时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继昨晚那一次军区会议之后,先是波克金将军与今早九点离开哈巴罗夫斯克,悄无声息的去了瑞士,紧接着,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两位将军,也向军区递交了辞呈,他们愿意交出手中的一切兵权,身无牵挂的告老还乡。在这个问题上,郭守云没有做任何挽留的表示,他可以说是很痛快的便应允了两位老将军辞职的要求。   说实话,在心底里,郭守云对伊万诺夫两位将军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大家相处的时间长了,如果没有这两位将军,他郭守云绝对走不到今天。回想一下,几个月前,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挈西诺度假别墅,郭守云依托雅科夫与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两位将军的威严,筹建起远东的第一个政治权力俱乐部,那时候他所依仗的,就是安全委员会与独立十六师的强大支持。而今呢,短短几个月过去了,先是雅科夫出逃境外,安全委员会被一分为二,权威不再,紧接着,又是远东军区被全面整顿,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两位将军递交辞呈。当初挈西诺的两大权力支柱全都成为过眼云烟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大权独揽的郭氏集团了。   感慨吗?那是必然的,郭守云的心肠再黑,手段再残忍,面对如今这种物是人非的局面,他也会心生颇多感慨的,但是话说回来,在感慨之余,他仍旧需要沿着自己的路一步步继续走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像他这种人,注定身边就不可能留下多少有权有势的朋友了。   当孙红羽从客厅外面走进来的时候,郭守云手中的烟卷已经燃尽了,只留下一条惨白的烟灰颤颤巍巍的挂在烟头上。   “小狐狸,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伸手将那截烟头从他手上拿过来,扔到一旁的烟缸里,孙红羽笑道。   “哦,红姐,”郭守云回过神来,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瞅了站在身边的孙红羽一眼,笑道,“没什么,就是……呵呵,怎么说呢,感觉心情有些烦闷。”   “为了伊万诺夫将军他们的事?”孙红羽秀眸一闪,轻声笑道。   “算是吧,”郭守云放下抱在胸前的胳膊,缓步走到客厅中的沙发前,先是一屁股坐倒在松软的沙发垫套里,继而嘘口气说道,“你知道的,伊万诺夫两位将军是我来到远东后所认识的第一批朋友,呵呵,妮娜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其实这个是很容易理解的,”孙红羽笑了笑,她走到郭守云的身后,将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揉捏着说道,“要想走一条不平凡的路,那就要付出不平凡的代价。小狐狸,你走的是一条权力之路啊,这就像是一个攀登金字塔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越是朝高处攀登,能够跟随在你身边的人就越少,当你攀到顶峰的时候,也就是你成为孤家寡人的时候了。呵呵,顶峰的空间太小了,那里容不下太多的人。这一次,伊万诺夫两位将军主动请辞,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们都是在权力场上打滚半生的人了,这其中的种种看的要比一般人都清楚。这次你没有去削夺他们的兵权,他们却执意要辞职,其根本原因,就是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他不等孙红羽把话说完,便叹口气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允许挈廖缅科接受他们的辞呈了。”   “嗯,”孙红羽似乎很能够理解郭守云的心情,她岔开话题说道,“这次远东军区的人事调动规模很大,三级部队领导层的人事变更几乎达到八成以上,其次呢,再加上波克金、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三位二级将领的辞职,军区的人事调整恐怕要花费上很大的工夫。现在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军区总指对二级部队的指挥官没有直接任命的权力,所以说波克金等人离去后空出来的职位,难免就会引来莫斯科方面的觊觎,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吗?”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带着几分心不在焉地说道,“明天早上,我就会让挈廖缅科起草一份建议书,恩,以代行其职的名义,像莫斯科举荐几位出身军区内部的二级指挥官,将空出来的几个职位暂时补上去。”   “那如果莫斯科不同意怎么办?沙波什尼科夫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孙红羽笑道。   “呵呵,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但是同样的,他更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角色,”郭守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况且明智如他那样的人,也应该知道单单调动两三个将军过来,根本无法扭转远东军区的局面,与其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他应该更多的考虑送我一个便宜人情。”   “呵,”听了郭守云这番极富自信,甚至是偏带了几分自大的话,孙红羽轻笑一声,竖起两支手指在他脸上划了划,说道,“小狐狸,你自己又没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你不仅是脾气变大了,而且说话的口气也变得……”   “守云,”孙红羽这话还没说完呢,穿着一身军装的妮娜风风火火的从门外冲进来。她一手抓着自己的军帽,一手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嚷嚷道,“你看看……哦!”   妮娜这话还没有喊完,便囫囵个的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房间里除了坐着自己的丈夫之外,还站了一个艳光四射的“红姐”,尤其令她感觉尴尬的是,这两个人现在的状况有些暧昧,红姐那修长白皙的小手,还抚摸在自己丈夫的脸上呢……   “哦,那个,我,我……你们……”当场撞破丈夫与别的女人调情,妮娜一时间愣在了门口,她看着客厅中的那一对男女,磕磕巴巴了好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老实说,作为郭守云唯一的妻子,妮娜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他和莎娜丽娃等人的关系有多么复杂,她都知道,只不过一直以来郭守云都很尊重她,他与莎娜丽娃等人胡搞乱搞,那都是背着妻子的,因此呢,妮娜也一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嘛,总是贪图一个新鲜,妮娜的要求也不高,她就希望自己的丈夫在舔尝别的女人的温柔之时,能把心思放在自己身边就够了。而在这一点上呢,郭守云以前一直做得不错,但是,但是今天……看着孙红羽那两只抚在丈夫脸侧的小手,妮娜感觉心里颇有几番不是滋味。   “怎么啦?”郭守云看到妮娜站在门口的位置,愕然道。他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本来嘛,在他看来,同自己关系暧昧的女人有很多,但是这其中绝没有红姐的事,因此,他同红姐的接触也没有任何避讳的地方。   “呵呵,妮娜妹妹是不是拿到军区的整顿方案了?”郭守云感觉不到的东西,孙红羽却能够感觉到,不过她却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轻轻揉捏着男人的肩头,娇声笑道。对妮娜,孙红羽也说不上自己抱着一份什么样的感情,从心里,她很喜欢这个英姿飒爽但却又性格内向的小妹妹,而从骨子里呢,她又对人家有着很浓的妒忌情绪。这两种情绪交错在一起,将女人彼此间的情感问题展露的淋漓尽致。   “啊,是,是的。”面嫩的妮娜显然是不是孙红羽的对手,人家和她的丈夫调情还能一脸坦然,可她呢,却兀自尴尬的要死。   “这是挈廖缅科将军刚刚派人送过来的,”犹豫了一下,妮娜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坐下,将手中的文件摆放在茶几上,这才继续说道,“他说是让你过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军区就要陆续将这些新规程颁布下去了。”   “哦?”郭守云扫了那份文件一眼,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拿。他转了身,一仰头躺倒在妮娜的怀里,后脑勺枕在她的大腿上,双眼微闭,语气失落地说道,“我没心情看了,你现在好歹也是军区的人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好了。”   “那怎么行,”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男人躺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瞬间,妮娜的心里似乎有一股暖流淌过,刚才那份尴尬顷刻间消失无踪。她伸手抚摸着男人的头发,柔声说道,“挈廖缅科将军说过了,这份文件很重要,必须要你亲自过目的,因为它涉及到今后几年间远东军区的一系列人事调动问题,而且……”   “你念给我听好了。”不等妮娜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在沙发上蜷起了身子,他将脑袋朝妮娜的双腿间拱了拱,又伸手搂住她的纤腰,这才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妮娜脸一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孙红羽。   “呵呵,你们谈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昨晚睡得太晚了,今天一天精神头都不太好。”孙红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随口说了一句,迈步朝门外走去。   “小狐狸,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念旧的人。”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孙红羽喃喃地说了一句。 第二八九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   远东军区这次人事调整的动作做得很大,从军区总指到下属三级部队的直接指挥官,至少有数百人的职位需要接受调动,而在这一系列的调动中,师、旅一级的指挥将领调动项目,就多达六十余处,这几乎是把全军区整个翻了一遍。   而作为相应的配套规定,军区总指下达命令:军区下属的四级部队,即团级以下的直属作战部队,其直接指挥将领的从属岗位,每三年轮调一次;军区下属各三级部队,即师、旅级以下的直属作战部队,其直接指挥将领的从属岗位,每四年轮调一次;军区下属的二级部队,即军、集团军、独立师以下的直属作战部队,其直接指挥将领的从属岗位,每五年轮调一次;校级军官的实职升迁(即旅长、参谋长),不得在其原隶属的作战单位内完成,例:第七十九摩步师第一九四自行火炮营营长、中尉丘尔金,因军功升任上尉,晋职团级作战参谋,其任职单位必须调离七十九摩步师,进入其他平级部队述职;各二级部队指挥部内卫部队,即各独立防卫团、营,其指挥官的任免权一律收归军区总指,军区各下辖部队指挥系统,未经军区总指授权,无权任免防卫部队指挥官……   很明显,通过这一系列的人事政策调整,包括军区二三级部队指挥员在内的大批将领,将会被全面剥夺原有的兵权,几年一次的岗位轮调,尤其是那个“实职升迁不得在原隶属作战部队完成”的命令,等于是在最大程度上削夺了二级部队将领手中的人事权,从而使他们无力培植自己的嫡系人马。同时呢,各二级部队的内卫部队,也被军区抓到了手心里,这样一来,像约瑟夫他们这样的将领,等于变成了砧板之肉,一个不老实,军区随时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拿下。同时呢,由于妮娜出任军区独立防卫旅的旅长职务,因此,整个军区的防卫工作都是由她来处理的,通过她,郭守云等于是用一根细线,就把整个远东军区牢牢的捆在了自己的船帮上。   “兵无常将,将无常兵,”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其实就是一篇权力制衡的发展史,正所谓“帅才难及帝王术”,统治阶层歪歪头就能想出来的计策,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大群手握重兵的大将置于死地,在这种“帝王术”的作用下,一个远东军区的将领层实在是太薄弱了。   “8.19”事件前的远东军区,其大权完全把握在布尔什维克党的手里,各级指挥官要想调动部队,首先要经过部队政委的同意,然后还要经过军区参谋部、党委的批准,这之后呢,相应的调动批文还需要呈交莫斯科国防部、苏维埃两院。其后,随着“8.19”事件的失败,布尔什维克党被宣布为非法,其设立在军队中的政治委员制度,也顷刻间失去了原有的存在基础,那一整套从上到下、从军区延伸到各连、排级的“党军”制度被废除,大批的军权被各部队的指挥官揽入囊中,在这种情况下,各级指挥官权限过宽、尾大不掉的局面自然也就会随之出现了。   军人的权限过大是很危险的,那意味着动乱,意味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而现在幸好的是,郭守云所在的远东,局势还没有恶化到那个程度,他采用北远咨询团提出的策略,有惊无险的削夺了军区将领过大的权限,从而避免了远东局势的动荡。按照北远咨询团的策略,经过调整后的远东军区,将会从另一个层面上达到“三权分立”的权力平衡:军区总指有权调动二级部队,而二级部队有权根据军区的明文指令调动三级部队,三级部队则需要根据军区总指、二级部队指挥机构的明文电令调动下属各四级部队,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过程,依照这个过程,兵力调动的大权,就被依次分散到了团、营一级的下层部队。由于三、四级作战部队的人事权被军区所掌握,二级指挥官无法在各自下辖部队内部足够亲信,因此,他们在没有拿到军区电令的情况下,根本调不动下属部队的一兵一卒。对于团、营一级的指挥官来说,如果上级指挥官下达的部队调动命令不完整,缺乏旅师、集团军、军区三层级中的任何一道手续,他们都可以拒不服从命令,甚至还可以越级揭发。   不得不承认,北远咨询团的这一系列政策很毒辣,它等于是把直接带兵的权力,全数分散到了团营一级的小单位部队指挥官手里,从全军区范围内来讲,真正能够抓到兵权的,就只有这些小人物,同时呢,正因为他们是小人物,所以才惹不出大乱子。至于说那些高层的指挥官,像什么少将、中将之类的,他们的职衔虽然很高,但是手中没有实实在在的兵权,说白了,他们更像是一个个的命令中转机构,其存在的价值,就是将从上级传达下来的命令,转递到下级部队中去。在不发生大规模战争的情况下,他们要想闹上点兵变,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将自己的男人搂在怀里,妮娜将文件中提及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读了一遍,而后抚摸着郭守云的脸颊,轻声说道:“云,怎么样,你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郭守云在妻子怀里拱了拱脑壳,无意识地哼了一声,然后磨磨蹭蹭的掏出一支钢笔,瞅也不瞅的就在文件下角上签了一个名字。   “怎么啦,云,”看着怀里男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妮娜心疼的柔声问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扶你回房睡一会儿?”   “不,我不累,就是这心里堵得慌。”郭守云摇摇头说道。   “为伊万诺夫两位将军的事?”妮娜轻咬嘴唇,犹豫片刻之后,小声说道。   “算是吧,”郭守云将下巴垫在妮娜的大腿根上,仰起脸来说道,“算啦,不说这些啦,你刚才去了军区是吧?赤塔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抚摸着男人的脖颈,妮娜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这位丈夫又缓过劲来了,他这个人,怎么说呢,似乎只有在失意、落寞的时候,才能稍稍展现出那么几分人性,而在这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腼腆,很和善,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男人的承受力太强了,他那坚强的神经决定了他很少会有失意、落寞的时候,而且这样的时候即便偶尔出现了,往往也维系不了多长时间。   “恩,”轻轻的嗯了一声,妮娜说道,“赤塔那边今天中午才有消息传过来,莫罗廖夫今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丢掉他的部队,带着几个随从逃向了蒙古境内,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哦,那杰里杨斯基的部队运动到哪了?”郭守云的确是缓过劲来了,在大笔黄金的诱惑下,他那点良心发现根本就维持不了多久。   “已经到了卡伊扎姆,估计今晚就能进入高原地区了,”妮娜伸手在男人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随口说道,“我真不明白,杰里杨斯基少校指挥的只是两个工兵营,你让他们跑那么快干什么?现在别说赤塔那边的叛军已经申请投降了,那即便他们不投降,两个工兵营过去好像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难道你想让他们用工兵铲去对付莫罗廖夫的坦克师吗?”   “呵呵,对付某一类的敌人,工兵铲往往比坦克师更有效,”郭守云翻了个身,平躺在妮娜的怀里,笑眯眯地说道,“这就叫各有专长啊。”   “真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妮娜曲腿用膝盖在男人的腰下撞了一下,娇声嗔怪道。   “呵呵,别着急,以后早晚会让你知道的,”郭守云举起胳膊,以一记“乌龙抢珠”的拿手绝招,将妮娜胸前那一处高耸的乳房抓在手里,用力的揉捏两下之后笑道。   “去,别动手动脚的,没半点正经。”妮娜回手护住胸口,笑骂道。   “什么正经啊,都老夫老妻的了,”郭守云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脸龌龊笑容地说道,“哎,对啦宝贝儿,我这段时间总忘了问你,咱们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这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好多回了,怎么你这肚子,嘿嘿,还没有半点反应啊?”   “啪,”一把打掉男人伸向自己小腹的大手,妮娜轻笑道,“什么反应啊?说得莫名其妙的。”   “啧啧,你看看,你看看,”郭守云砸砸舌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回可是说得正经事啊。想我郭某人这天下是越打越大了,家业也越来越丰厚了,可是直到现在,却连一个儿子、女儿的都没混上,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关我什么事。”妮娜的小脸韵红一片,她将翘在沙发上的大腿放下去,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啊,对对,这是我的事,我的事,”郭守云伸手将女人扯进怀里,一面在她身上四处摸索着,一面笑道,“什么都别说了,这两天趁着时间空闲,我说不得要好好努力一……”   “先生!”郭守云这话还没说完呢,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穿了一身裘皮大衣的莎娜丽娃,心急火燎的从外面冲进来。   “怎么连门也不敲啊?”被受了惊吓的妮娜从怀里挣脱出去,郭守云揉揉鼻子,看了一眼冲进来的莎娜丽娃,颇为不满地说道。   “先生快看莫斯科中央台!”没有理会郭守云那不满的语气,莎娜丽娃径直奔到客厅右侧的电视机前,先是一把将电视打开,而后调好了频道,这才回头说道。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莎娜丽娃多说了,因为电视画面上所播放的内容,已经将郭守云的注意力吸引住了——莫斯科红场,克里姆林宫正门,那面飘扬了近一个世纪的苏联国旗,正在缓缓落下,而在旗杆的下面,几名卫兵正簇拥在一起,将一面三色的俄罗斯联邦旗帜展开……没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也没有波澜壮阔的国歌乐曲,更没有礼炮的轰鸣。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而就在这份寂静中,一个屹立半个多世纪的红色帝国,终于轰然倒下了,而这,也意味着一个时代结束了。 第二九零章 快乐的新时代   一个旧的时代的结束了,结束的有些仓促,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开始的同样有些仓促,毫不客气地说,在将维系了近一个世纪之久的苏联推进坟坑之后,继之而起的白宫,根本就没有做好全盘接收国家大权的准备,不说别的,他们甚至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国歌都没有商定出来,就那么急匆匆的走马上任了。   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这是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者都深为了解的一条规律,但是甫一迁入克里姆林宫的激进派,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一方面沉浸在胜利夺权的巨大喜悦之中,一方面又牟足力气,准备用一种“想当然”的举措,来继续治理这个国家。   “私有权天生的合理,政府计划则荒谬无比。”新组构起来的克里姆林宫政权领导层普遍接受了这么一种观点,他们将美国想象成了一个高效的资本主义典范,一个乐于帮助俄罗斯发展经济并逐步走向成功的友好国家。基于这种想象,一个怪诞的逻辑便顺理成章的出现了:如果俄罗斯要变得和美国一样富有,那就必须听从美国外交家以及经济学者们的提出的建议——如果俄罗斯变得富有了,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国家还在受穷,那只能说明问题的根源,在于俄罗斯人没有足够认真的采纳西方提出的建议。   这种怪诞的逻辑听起来很滑稽吧?但是在解体后的俄罗斯,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末,这种逻辑几乎为每一个俄罗斯人所崇信,在他们看来,美国人就是俄罗斯的救世主,俄罗斯要想走上复兴之路,就必须多听听来自大洋对面的声音。   总的来说,白宫的当权者们入主克里姆林宫的时候,俄罗斯的国家经济状况是相当糟糕的,国家财政上的积留资金,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百二十七万卢布,而相比之下,郭守云的一辆改装嘎斯吉普,其造价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一国政府的财政经费,买不起商人屁股下面坐的一辆轿车,这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可它却是活生生的现实。说句最直白的话,此时刚刚独立起来的俄罗斯,其国家财政已经破产了,“政客们西装革履地出现在电视镜头面前,实际上,他们已经穷的连内裤都买不起了。”因此,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刚刚独立起来的俄罗斯联邦政府,从其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一个要靠借贷过日子的“乞丐政府”。   迎着圣诞节过后的大雪,叶氏领导的克里姆林宫新政权,一方面接受着来自各个方面的“恭贺”,一方面也开始着手组织大规模的借贷游说活动。   作为最先承认俄罗斯政权合法性的美国,它的出手无疑是“慷慨”的,大国就是大国,友好国家就是友好国家,美国佬甩手就是十亿美元的政府援助性贷款,而这一笔贷款,也让大批的俄罗斯彻底感受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那一份“真挚友好”。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笔贷款显然不是那么好拿的,在向俄罗斯联邦政府提供这一笔贷款的时候,美国人提出了一系列的条件:首先,这一笔贷款不是无偿提供的,它是高息国际贷款的形式出现的,换句话说,俄罗斯联邦要想用这笔这钱,就必须承担一份沉重的国际债务;其次,这一笔贷款不能投入到俄罗斯国内的福利建设、支付拖欠工资以及向企业发放应急贷款等方面,其最主要的使用方向,应该是用来稳定卢布汇率方面,说白了,就是这笔钱需要用来促使卢布升值;最后,为了能够保证这一笔贷款得到最合理的运用,美国将向俄罗斯派驻一个经济性的顾问团体,这个团体将会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为克里姆林宫的治国施政提供咨询。   “贷给你一笔钱,你不仅要支付给我巨额的利息,同时呢,这笔钱怎么用还得由我说了算,再者,你要想拿到这笔钱,还得听我指手画脚的告诉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就是美国人的所谓“友好贷款”。   其实,作为俄罗斯国内的改革者,有一部分人已经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美国人的邪恶用心,他们所提供的贷款以及由这些贷款所衍生的一系列附加条件,并不是为了促成俄罗斯的复兴,相反,他们是要彻底摧毁俄罗斯的工业体系,并将这个国家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业成品进口国、原材料的生产地。   任何一个稍具宏观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在面临经济困境的时候,国家最好的政策,便是提高社会福利以扩大内需增长,同时呢,有限度的促成本国货币贬值,也有利于催发出口的增长。俄罗斯现阶段的问题,在于国内工业萎缩,失业率激增,同时呢,出口渠道不畅,贸易逆差惊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国家继续稳定卢布汇率,甚至促成卢布的升值,那么原本就近乎萎缩的国家出口,势必会遭到进一步的打击,从而走向最终的彻底消亡。   不过话说回来,美国人所提倡的稳定卢布汇率政策,并不符合郭守云等俄罗斯本土经济巨头的利益,对于这些巨头们来说,只有卢布贬值,而且是大层面的贬值,才能让他们寻得更多的利润——只有卢布大规模的贬值了,他们才能一口吞下俄罗斯人毕生所积蓄的那一点存款;只有卢布贬值了,他们才能够进一步的干预国家政治;只有卢布贬值了,他们才能雇佣到更加廉价的劳动力,大幅降低工人工资等方面的开销。   也许在美国,郭守云这些巨头什么都不算,但是在俄罗斯,他们的力量联合在一起,即便是万能的上帝也要退避三舍。   就在圣诞节之后的第四天,随着美国十亿美元贷款援助项目的出台,郭守云等六位巨头迅速作出反应,他们向克里姆林宫作出承诺,只要政府进一步放宽国家的金融政策,那么,六大商业银行将在未来四个月的时间内,向克里姆林宫提供不低于九亿美元的政府贷款,以帮助克里姆林宫应对目前的财政困难。   毫无疑问,六大巨头所作出的这一应对措施,就是针对美国人去的。在作出这一应对措施决定的时候,郭守云正好在做按摩,他躺在温暖舒适的大水床上,一边享受着两位靓丽少女无微不至的按摩,一边听取守成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及至听到几位巨头准备各自拿出一亿五千万资金,冲击美国影响力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那么打个响指,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句:“这钱我给了。”   俄罗斯六位巨头作出的强烈反应,让美国人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俄罗斯本土的巨富寡头已经形成规模了,因此,美国的政策要想推行到俄罗斯的广袤领土上去,就必须要首先考虑这些俄罗斯本土财阀的利益。   美国人是很聪明的,他们在资本主义经济道路上行进了几个世纪,对所谓自由经济体制下的种种阴谋诡计,都有着很深的造诣。面对来自俄罗斯本土六位巨头的抵触情绪,天才的美国经济学者很快想出了一个更加天才的折中策略。在圣诞节刚过,新年伊始之际,由美国经济顾问团牵头,刚刚成立起来的俄罗斯中央银行,同六大金融巨头达成了一项旨在稳定卢布汇率的“远期合约”。所谓远期合约,实际上就是一种应用于炒汇市场的交易形式,它的真实含义,就是在交易双方中,一个时间段为限制,一方必须卖出、一方必须买入的交易形式。而在六巨头同俄罗斯中央银行的远期合约中,俄中央银行必须动用起外汇储备,在“未来”的某个时期,以“当前”的汇率为基准,从六大商业银行内买入卢布货币。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远期合约的生效期定在92年1月1日,而当日卢布兑美元的汇率,为2.7:1,那么到一个月后,合约开始履行,即便那时候卢布兑美元的汇率已经降低到2000:1,俄央行也必须以2.7:1的价格,从六大商行手中收购巨额贬值的卢布币种。   从表面上看,美国人的这一项提议,的确是为了未定卢布汇率而作出的,因为有了这一项政策的刺激,六大商行才不会大笔抛售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卢布资金,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卢布货币的价格。但是,从深入的角度来看,这里面存在了很大的悖论,那就是美国人的这一项提议,显然把六位巨头当成了形象高大的慈善家,他们增持抑或是抛售卢布的最基本出发点,就是“不赔钱就行,赚不赚的不要紧”。这样的理论行得通吗?很显然,那是绝对行不通的,郭守云也好,剩余的五位巨头也罢,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牟利,而不是为了保持社会的稳定,抑或是做什么该死的慈善事业。就在央行与六大商业银行签订远期合约之后,郭守云的远东商业银行便从国际炒汇市场上,陆续撤回了大笔的卢布资金,这一笔资金同其余五家商业银行提供的资金汇聚在一起,凝聚起了两万四千亿卢布的雄厚资本——六位巨头要用这一笔雄厚的财力,在三个月时间内,将卢布价格彻底打沉。而后呢,俄罗斯人的卢布存款将会大幅缩水,刚刚成立起来的俄罗斯中央银行,将成为欠债累累的“破落户”,至于说真正从中受益的,除了心怀叵测的美国人之外,就只有六位巨头控制下的六大商业银行了——一个政府对六大私人银行欠下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那么这个政府距离被六大银行彻底操控的那一天,还会太远吗? 第二九一章 采金大计   “想让你的国家保持稳定吗?那就不要给金融资本家们太多的自由,以各种形式存在的、形形色色的金融资本家,是如今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条蛀虫。”作为金融资本家中较为出色的一员,郭守云对这句话可谓是有了最深的体会。   工人以劳动创造财富,学者以智慧创造财富,艺术家以分门别类的艺术创造锻造财富,金融资本家以什么创造财富?一家农场,每年春季播种,秋季收获,这一个轮作的过程,就完成了一个社会财富创造的完整作业;一家工厂,雇佣工人进行生产,以真实可靠的劳动以及及时完备的技术更新,完成一个工业财富的创造过程。从这个角度来看,农场的作物,工厂的产品,那都是实打实的生产成果,两者的盈利都能够一目了然的看个清楚。而相比之下,金融资本的财富创造过程又是什么样的?很明显,对于金融资本来说,他的生产工具是作为金钱的资本,而收获的果实呢,则是翻了几翻的、更加可观的一批资本。毫无疑问,一张百元大钞放在那里,哪怕是浇再多的水、施再多的肥,它也不可能变成两张百元大钞,那么这样一来,一个问题就出现了,金融资本的利润从何而来?很明显,是依靠基于资本的剥削榨取而来的。   因此,从这方面看,无论是西方的所谓自由主义经济也好,苏联所倡导的苏维埃体制也罢,其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一种纯粹的剥削体制——它们都有各自的银行,而在这些银行系统内,货币便开始以资本的形式进行流通了,既然“资本”出现了,那么口头上所说的“姓资姓社”的意识形态之争,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然啦,对于更广大的人群来说,姓资姓社其实终归是个小问题,大家最为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活:年少的时候,能够享受到合理的教育,成人了,能够找到一份衣食无忧的工作,年老了,能够有所依有所养。总而言之,就是能够平平稳稳、安安定定的过完这一辈子就满足了,其间,哪怕有些辛苦、劳累也无关紧要。的确,对于俄罗斯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他们毕生的愿望,就是这么一点少的可怜的东西,但是面对着毒液一般四处蔓延的金融资本,他们的这点愿望也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布里亚特的维季姆斯特高原,一直以来都以富产各种金属矿而享誉苏联,高原自东向西,铁、铅、锌、银、镉、铟等各类金属矿藏的储量都相当惊人,而对于金矿的发现,今次还属于是首例。   连日来的暴雪,将整个维季姆斯特高原区掩埋在了一片苍茫的纯白色调之下,清晨,当雪后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出现在高原上空的时候,一队由索斯诺沃奥焦尔斯科耶方向开来的军方车队,带着隆隆的轰鸣声,风驰电掣般的开上了一座覆满积雪的山岗。   “啊,这该死的地方可是比哈巴罗夫斯克还要冷得多。”围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戴了一顶厚实的绒皮帽子,裹了一件密不透风的裘皮大衣,郭守云抱着一个小碳炉,嘟嘟囔囔的从一辆装甲车里跳出来。   “可你的哈巴罗夫斯克地底下没有金子,”紧跟在他的身后,几乎是同样穿扮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从装甲车里跳出来,他用穿了一双高筒马靴的大脚,在车前的雪地上踩了踩,笑眯眯地说道,“而这里,嘿嘿,这地下却有金子,黄澄澄、实打实的金子。”   “先不要高兴的太早,”维诺格拉多夫是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他年纪大了,这手脚自然也不太灵便,尤其是现在,因为身上穿的衣物厚重,所以,他干什么都得要有专门的人来搀扶着,“埋在地下的金子,说白了还是一堆石头,只有开采出来放进自己的兜里,那才能算是金子,所以说呢,现在谈什么金子金子的,还是为时过早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够别再那么扫兴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撇撇嘴,带着几分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没看到这里的情况吗?”霍多尔科夫斯基说着,两步跨上山岗的顶坡,他半蹲着身子,朝西北方向张望了两眼,这才继续说道,“有守云老弟从中操办,咱们的金子距离面世之日还能有多远吗?”   的确,在这一点上,即便是谨慎小心的维诺格拉多夫,也不得不承认郭守云的动作确实快的惊人,这种事怎么说呢,背后有军队作支撑,他就比单纯的商人好办事。就拿这一带区域来说,自从几天前远东军区的两个工兵营进入之后,方圆两三公里的范围内,已经拉起了钢丝隔离网,同时呢,一条长十七公里,由金矿浅土地域通往索斯诺沃奥焦尔斯科耶镇的军用支线铁轨,也即将投入铺设。一旦这条支线铁轨铺设完毕,以密封集装箱转运而来的大型采矿设备,就会陆续运抵这一区域,随后呢,整个开采工作就将全面投入运行了。   从现在三人所在的山岗望下去,可以看到一排排或建成或正在搭建中的简易行军棚,这些行军棚的外墙材料,全都是采用的纤维三防板,隔温、防火、抗震,其每平米的造价在十四到十六美元之间,郭守云花大价钱从日本把这些东西走私过来,其本意就是为了用在这件事上的。对他来说,现在远东军区的大兵就是集团下属的私产,这家伙,饿死一个冻死一个,那可都是集团的损失,尤其是在这该死的维季姆斯特高原上,目前气温已经低到了零下三十多度,如果没有良好的后勤保障措施,那这两个营的工程兵,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得全交代了。   做生意嘛,总是要先投入才能有所产出的,没有那大笔的投入,哪来的丰厚回报啊?再者说了,反正一笔开销也不用他郭氏集团单独来出。   “恩,现在这先期工作算是做的不错了。”双手按在膝头上,维诺格拉多夫眺望着西北的远处,在他的视线之中,除了那被铁丝网隔离起来的矿区之外,还有一片红顶白墙的民居建筑,那些建筑处在矿区之外大约一公里到半公里多一点的地方,因为红顶的缘故,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那边那片是干什么用的?农场的居民区?”指着那片民居,维诺格拉多夫说道。   “这个别问我,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郭守云将怀里的碳炉交给身边的士兵,而后一弯腰,从雪地上拧了一个雪球,一甩手,“乒”的一下砸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后脑上,这才笑呵呵地说道,“像这种事啊,你直接去问杰里杨斯基少校就对了,这边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哎呦,嘶……”霍多尔科夫斯基捂得不如郭守云严实,雪球砸在他后脑勺上,有一大部分碎屑一股脑的涌进了他的脖领子。这老小子打了个冷颤,也顾不上反击了,就那么一厥屁股,拽着衣领一阵儿狂抖。   “嘶,冷冷冷,”好不容易将衣领里的雪花抖搂干净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才站起身来,他瞪了郭守云一眼,说道,“我说你要玩掷雪球也别选在这儿啊,这该死的地方连个人烟都没有,要换个衣服都没处换去。”   “呵呵,谁说没有人烟的?这下有军营,远处还有民居,你到哪不能把衣服换了?”郭守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意识到这里不是打雪仗的地方,不说别的,就这么一会功夫,他那插在手套里的双手,就已经感觉有些发木了。   “恩,这回头啊,我得让军区后勤去操办一下,”将煦暖的小碳炉从身边士兵的手里接过来,郭守云哈了一口浓浓的霜气,随口说道,“到这维季姆斯特出勤的士兵,每人都得给我配发一个随身的取暖设备,不然这冰天雪地的,别说抡锤子了,能把手握紧就不错了。”   “依我看啊,那些问题还是次要的,只要这先期工作做完备了,咱们大可以等到天气转暖之后再动手,”维诺格拉多夫又瞟了一眼远处的民居,而后说道,“我看啊,那边那一片住宅区的范围好像很广,应该是个农场之类的东西。虽然说他们在那影响不到咱们的计划,但是……这多一个保险总让人心里踏实。依我看啊,最好还是想个办法将那一片住宅区平了。”   “这好办,”郭守云想了想,说道,“回头你们出钱,把他们迁到索斯诺沃奥焦尔斯科耶镇上就成了,嘿嘿,我可是听说了,最近你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把手伸到这边来了,怎么,你那鼻子是不是嗅到这边动乱之后的腥味了?”   “嘿嘿,哪的话啊,我这不是过来为咱们的合作大计铺路搭桥嘛,”霍多尔科夫斯基出奇的脸皮厚,他打个哈哈,轻描淡写的将郭守云那话头引开,“那片住宅区的情况我知道,那是红十月集体农场的社员公寓区,恩,三百多住户吧。要想把那一片铲平了很容易,回头花上点小钱,把农场给它收购了,那片社员公寓区自然也是咱们的了,到时候咱们是想铲平了也好,翻修成仓库也罢,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   “说得这么轻松,”郭守云失笑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办砸了,小心我们拿你填冰窟窿。” 第二九二章 霸主的思维   “这件事你们就放心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用戴着手套的大手在胸前拍了拍,信心十足地笑道,“最多两到三周的时间,我就把那边彻底清出来。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再在那边建上一些娱乐休闲的设施,一则做个掩护,二则也让老弟的这些大兵有个消遣的去处。”   “呵呵,那可是件好事,”郭守云抬腿朝山岗下坡的方向上迈了两步,嘴里笑呵呵地说道,“不过先说好,这部分开销得算你自己的,我可没有闲钱花在那上面。”   山岗上的积雪很厚,几乎能够没过膝盖,郭守云踏足的地方,是一道装甲车履带碾过后留下的通道,通道中的积雪连同下面的地皮,都被履带上的防滑钩整个犁翻过来,因此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并不打滑。   “好,好,好,都算我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倒是很认头,他知道自己那点花花肠子瞒不过年少精明的郭守云,因此也就懒得去掩饰什么了。   相对而言,赤塔也好布里亚特也罢,它们的经济发展都相当滞后,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因为这边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因此,苏联政府并没有在这两个地区发展大型工业,与此相反,这两个地区在很大程度上都可以看做是一个原料产地——木材和各类金属矿藏的来源地。经济滞后的地区,对于金融性集团来说属于鸡肋,因为这类地方获得收益的可能性太小,不说别的,就拿这维季姆斯特高原一带来说,尽管这里金属矿藏丰富,但是道路交通设施却相当不完备,如果不是有金矿的诱惑,郭守云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这种地方来修桥铺路?同样的道理,如果不是为了金矿,霍多尔科夫斯基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布里亚特谋求发展?   什么收购农场、建立娱乐休闲设施,这些都是借口,说白了,老霍这是要在矿带边上砸个钉子,以便就近监视矿区的运作,从而避免郭守云从中揩油。   对于这一点,霍多尔科夫斯基有自己的打算,维诺格拉多夫有自己的小手段,郭守云呢,同样也有自己的计较,大家表面上同气连枝,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可在背后呢,却又彼此谨慎防备,时时刻刻留上一手——生意人嘛,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送给你都没关系,但是这送要送到明处,送到明处的利益那叫交往、叫合作,而送到暗处的利益则叫做吃亏了。   就像现在,只要郭守云开口,相信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是维诺格拉多夫,都会很痛快的取包掏钱,多了不敢说,几千万的应该还不在话下,但是反过来,如果他不开这个口,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揩油,那这两位合作伙伴估计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起风啦,看样子,今后两天这里还要降温啊,”在山坡上转了个身,维诺格拉多夫走回到装甲车的旁边,他先是伸手在那厚厚的装甲护板上拍了拍,而后笑道,“我之间专门问了一下,听那些专家的说,这一片地区每年进入一月份之后,都有一个封冻期,单月气温最低可以降到零下三十六七度。在这样的气温条件下,破土开矿的成本无疑将会增大很多,不说别的,单是这破冰钻估计就要耗去一大笔费用了,所以我的意见是,真正动工的时间最好向后拖一拖,等到天气回暖之后再动手。”   “哈,看到没有,”几步跨到郭守云的身边,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在他肋下捅了一手指头,笑咪咪地说道,“咱们的维诺格拉多夫总裁又在拨弄他的小算盘了,对他来说,能花一块钱办妥的事情,那就绝不会再多花上哪怕一分钱。”   “嘿嘿,你们如何精打细算我不管,”郭守云嘿嘿一笑,而后先是朝站在远处的波拉尼诺夫招了招手,继而说道,“反正今天啊,这前一阶段的开销,你们得给我算清楚。”   随着这一个手势,波拉尼诺夫带着几名肩扛工具的士兵跑过来,他们在距离郭守云三人不远处的开阔地上忙碌着,只用了四五分钟的工夫,就在雪地上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行军帐篷。   “看到没有,”在避风的行军帐篷里,郭守云一屁股坐在刚刚撑起来的皮质短凳上,指着波拉尼诺夫手上的一个账本说道,“这是咱们先期投入的耗资明细,你们看看吧,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回头赶紧把钱给我拨过来。”   “哦?”维诺格拉多夫捡了个位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需要多少?”   “需要多少看看账簿不就知道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更加直接,他一把将波拉尼诺夫手中的账簿扯过来,摊在自己的膝盖上,只是随手翻了几页,那浓黑的眉毛便攒成了一团。   这霍多尔科夫斯基查账很有一套,他看账本明细并不像一般人那样从头到尾一项一项的查看,而是直接从后向前翻,即先看资帐总目,而后再查看细则,而且在查看细则的时候,他也不会去一一核对每一项细则中的资金耗费名目,他所看的,仅仅是细则上的条款,即开销的项目是什么,至于说那一笔笔的钱数却不是他所关心的东西。怎么说呢,像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一类靠投机倒把起家的人,他们从来都不相信别人开列的账目清单,在他们的心里,有一份更加翔实可靠的账目,就拿这次的采矿项目来说,先期需要什么样的投入,每一项投入大概需要多少资金,他们心里都是有谱的,因此郭守云要在账上作假揩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那小脑子也不是白生的,明面上的油揩不到,他可以换一个方式挤兑一下两位大财主,就像这本账簿上所罗列的:远东军区两个工兵营,每天每位士兵基本食物配给包括90克鲜果、120克肉食、200克鲜蔬以及一定数量酒品、烟草,除此之外,每位士兵的月薪还将在原有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三十。坦率的说,别说是如今的俄罗斯了,即便是在全欧洲的大多数国家,这两个营的福利待遇之高,恐怕也要排到前列上去了。   “我说守云老弟啊,”将账本草草翻了一遍,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苦笑道,“你雇佣的这批工人开销未免太大了,几百人的劳力就耗去了一两千人的开销,咱们这生意要是这么做下去,那将来可真是有得瞧了。”   “嘿嘿,一分价钱一分货嘛,”郭守云跷起二郎腿,笑眯眯地说道,“两位必须得承认,我这几百号人可要比普通的一两千号劳力省心的多,不说别的,把我的这些人摆在这儿,咱们就连雇佣保卫的那笔开销都可以省掉了,你们倒是算一算,雇佣一队配备了装甲车的保卫需要花费多少?几个月下来,没有两三百万恐怕对付不过去吧?”   的确,郭守云说得这话也很在理,两个工兵营除了自身配备的四十辆嘎斯卡车之外,还有临时抽调过来的九辆装甲车,另外,这部队虽然是工兵营,可士兵的基本武器配备还是很全面的,像这样一个工程队摆在那,还要什么保卫啊?   “好吧好吧,这方面算你说得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几许无奈的苦笑。怎么说呢,现实就摆在那,采金这件事为什么缺了郭守云不成啊?其根本原因不仅在于地缘,同样也在于一个人力,说实话,在远东周围这一片地区,能调动军队过来采矿的人,估计除了郭氏之外,就再没有第二家分号了。   “不过,守云老弟,”将账本推回到郭守云的面前,霍多尔科夫斯基揉揉酸涩的眼角,苦笑一声说道,“你要保证这几百号人的后勤供给,那我们没有意见,不过这有些东西,嗯,比如说瓜菜蔬果什么的,就地采购就可以了,从这儿到乌兰乌德也就是百余公里的路程,把那些基本的采购放到这边,咱们不是还能节省一笔开销吗?另外啊,你看像什么普通的螺纹钻头,线缆,枕木之类的东西,也可以在布里亚特这边采购到,咱们何必还要从几百公里之外的远东调运过来呢?别的不说,如果能够把这方面开销去掉,咱们不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就节省掉……”   “哎,两位老大哥啊,”不等霍多尔科夫斯基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懒得再听下去了,他将面前的账簿拿起来,随手递给侍立一旁的波拉尼诺夫,这才叹口气说道,“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兄弟我这远东的经济基础如何你们也都知道,从北到南、由东往西,大大小小几个州,虽不能说是一穷二白吧,但总体而言也是落后的可以了。现在这近六百二十万平方千米的地面上,养活着七百多万人,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处在失业状态,另外呢,从前两个月份起,从赤塔、布里亚特、雅库茨克等地涌入远东地界的难民已经超过了六万,这些人都是赤贫啊。兄弟的郭氏集团立足在这么一个地方,那要是再不想点办法,将来哪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啊?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全民富裕自然不符合咱们的利益,可这人要是都饿死了,咱们的利益不是同样没有立足的根基了吗?所以呢,兄弟现在想得就是,尽可能把好的机会留给远东,嘿嘿,就像这次的合作,必要的设备、物资,在哪儿买都是买,反正也就是百十来万的差距,两位老大哥何不把这个面子卖给兄弟,让兄弟那圈里的羊也好多吃上点草啊。” 第二九三章 魔鬼的游乐场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对于他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的人来说,两三百万卢布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这笔钱拿出来,他们将要换回去的,却是以吨来计算的大笔黄金,所以这一点点的付出就更算不上什么了。但是相比之下呢,以每月四百卢布的中等薪酬计算,三家各自拿出两百万,那就是六百万卢布,这些钱足够让一万五千人找到一份不错的短工,至少在一个月里,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家庭能够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对于郭守云来说,私采金矿这件事,其利润并不仅仅局限在那一堆堆的金砖上,在更大程度上,它还意味着各个相关产业的同步激活:修路要有枕木,要有钢轨,要有压路碎石,一百根枕木、一公里钢轨,一吨压路碎石,说不定就能让几百号人获得就业的机会;矿工维系生活需要有后勤保障,一天几十公斤的水果,几十公斤的蔬菜,几十公斤的面粉,几十公斤的取暖木炭,那就意味着一大批小商人能够从中牟利;开矿要有设备,破冻土层要有破冰钻,熔矿需要有高温炉,而这些东西一旦运作起来,就能带动几家甚至是十几家机械工厂的生产,从而为数千人创造就业机会。   郭守云或许不是慈善家,但他也不是那种涸泽而渔的蠢蛋,郭氏集团是一个商业帝国,而这个帝国立足的根基则是远东。这片面积六百二十余万平方公里,人口七百余万的地幅上,存在着一条条的食物链,而郭氏集团居于这个食物链的最顶层。就像草原人都知道的那样:要想扫灭茫茫原野中神出鬼没的狼群,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打野兔,食物链最有意思的地方并不在于大鱼吃小鱼的残酷,而在于猎食者与被猎食者之间所存在的那种休戚相关。而单就远东的社会来说,郭氏集团可以看做是“狼群”,几百万远东人可以看做是“野兔”,如果野兔全都饿死了,那么狼群距离绝迹的那一天还会太远吗?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呢,郭守云在远东人身上所花费的每一笔资金,那都可以看做是一种投资。作为一个窥破世间百态的商人,郭守云一方面摒弃了华而不实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原理,一方面鄙视着亚当斯密的经济理论体系,但是有一点他却是相当赞同的,那就是以货币为体现的资本,其本身是不可能创造财富的,一个资本家,要想将自己手中的一块钱变成十块甚至更多,那就必须把这一块钱花出去,花在能够创造剩余价值的劳动力身上。在整个远东,由于郭氏集团处在各种食物链的顶层上,所以郭守云花在普通人身上的每一分钱,最终还是会流到他自己的口袋里,而这些钱在流动的过程中,又以资本的形式不断扩大,它裹夹着无数远东人辛苦劳作的血汗,以一块变两块,两块变十块的速度迅速增值,翻着倍的扩充着郭氏集团的钱袋子。   当然,相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来说,郭守云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慈善家,他的郭氏集团与其他几家巨头的集团相比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郭氏立足远东,郭氏的利益等于整个远东的利益,整个远东的利益也直接影响着郭氏的利益,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不可能看着远东几百万人活活饿死。至于说剩余几位巨头,那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是蝗虫,席卷一切、吞噬一切的蝗虫,而且还是吃干净就拍屁股走人的那种。   “哎,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咱们俄罗斯联邦的总统,我一定提名由你来担任我的政府总理。”在郭守云的脸上仔细打量了几眼,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玩味般的说笑一句。   “呵呵,附议,”维诺格拉多夫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票价,随手签下一张支票,递到郭守云的面前,同时笑道,“不过前提是,守云兄弟必须把手上的一部分权力交出来,比如说……嗯,就像外面这几百号人,他们太危险了。”   “嘿嘿,这算不算是对我的夸奖?”郭守云将两位合作者递来的支票接到手里,又屈指在票面上弹了弹,这才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做了联邦总统,我肯定会提议由霍多尔科夫斯基老哥出任央行主席,至于维诺格拉多夫先生嘛,呵呵,那中央财长的位置,自然是非你莫属了。”   郭守云这一番话说完,三个无良的投机奸商相视一笑,彼此间倒真有那么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韵味。   这三个家伙的玩笑之谈或许不具备什么现实意义,但是细想一下,如果郭守云真的出任了俄联邦总理,那么他所要做得第一件事是什么?毫无疑问,他会将那些西方所谓的经济学者一股脑投进监狱,然后提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顾问团的脖领子,把他们统统扔到北冰洋里去。若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出任了央行主席,那么不说别的,至少那部分打算盗窃国库的家伙要倒霉了,这位大仙能用几个月的时间,搬空苏联若干地方央行分部的资金储备,那手段岂是别人学得来的?至于说由维诺格拉多夫执掌的中央财政部门,那估计也很有的看,凭他那精明的脑袋、吝啬的手腕,谁要想从他那多支走一分钱,恐怕都相当困难了……走私起家的别列佐夫斯基负责进出口贸易,嗯,顺带着做作打黑除恶的工作;权钱交易起家的古辛斯基负责廉政稽查;胆小怯懦但闻到腥味就死咬不放的斯摩棱斯基负责国家汇税……这个,这个,这样一届政府估计会很有看头了。   六大寡头领导的俄罗斯联邦政府?这玩意想想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简单的敲定了采矿先期计划,又如愿的拿到了两张巨额支票,郭守云朝波拉尼诺夫使了一个颜色。后者接到示意,快步走出行军帐篷,没一会工夫,便带着三名士兵重新走了进来。   “哎呀,这该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看着几名士兵将一个个铁皮保温箱摆放在门口,郭守云揉搓着脸颊说道,“嘿嘿,不过幸好的是,兄弟我早有准备,不然的话,今天下午咱们就要饿着肚子赶回乌兰乌德了。”   “呵呵,你知道我的口味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瞅了一眼士兵送上来的银质托盘,笑道,“三百万你可不能让我白出了,这漫天雪地里的一餐,你得给我准备下合胃口的东西。”   “那还用说嘛,”郭守云打个哈哈,随口说道,“红菜汤,黑面包,我真搞不明白,你这么一个穷酸的胃口还挣那么大一副身价干什么?”   “呵呵,要说这一点啊,你就没有守成看的透彻了,”维诺格拉多夫接过一副冒着蒸汽的刀叉,拿在手里打磨两下,笑道,“口舌之欲岂能是人生的全部?那个……哎,那句话怎么说的,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是吧?人生最大的享受,应该来自与精神层面的满足……”   “停,打住,”这话听得郭守云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拧着眉头,用手中的餐刀在桌沿上敲打两下,说道,“你们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了,守成这段时间在莫斯科呆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的长进?”   “嘿,守云老弟啊,不是我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揪着一块面包,摇头笑道,“守成这孩子,嗯,终究还是个孩子,他和咱们可能永远都走不成一路人,你啊,在这方面最好还是看开一点,毕竟这有些东西不是单靠学就能学得来的。”   “是啊,”维诺格拉多夫说道,“守成,怎么说呢,他说到底也只能充当一个执行者的角色,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咱们不同,说句最实在的话,咱们看待一个问题,首先着眼的角度,是如何让自己的利益实现最大化,而守成第一个着眼的角度呢,却是如何照顾公平。他的理念……说好听一点,那就是太理想化了,说难听一点,那就是幼稚,嗯,就像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如果将来我做了联邦总统,那么我肯定会提名守成出任教育部长这个职位的。”   “恩,”嘴里叼着一口面包,霍多尔科夫斯基含含糊糊的连声说道,“这个提议不错,我举双手赞成。另外,如果守云你将来打算将郭氏的决策权交给令弟的话,那别忘了提早通知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大家朋友一场,你在远东基业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呢。”   “美得你。”郭守云耸耸肩,不屑一顾地说道。   “呵呵,大家是朋友我们才会这么提醒你,”维诺格拉多夫笑了笑,说道,“说老实话吧,守成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圈子,他的同情心太泛滥了,你想想,他竟然能把斯摩棱斯基看成弱者,还屡次在公开场合下替那家伙说话,这不是玩火吗?咱们这些人一直以来压着斯摩棱斯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他的实力太强嘛,守成他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是啊,”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说道,“咱们这个圈子就是魔鬼的游乐场,绝不是上帝的伊甸园,进来玩两把还想全身而退的人,就根本不能带着什么同情心。守成啊,嘿嘿,如果是我的兄弟,我宁可每月给他几千万零花养着他,也不让他过多参与我的生意,那太危险了。” 第二九四章 缩水的财富榜   郭守云知道,也许自己同霍、维两人之间的关系存在着太多的利用,但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这种关系还算是良性的,为了对抗来自与别、古一方的压力,这两个人绝不希望自己的郭氏倒下去,正因为如此,他们所提出来的建议也是很恳切的。   就像维诺格拉多夫所说的笑话一般,守成适合出任联邦的教育部长,他的那种思维方式、是非观念适合绝大多数人,并能够为绝大多数人所接受,但是将这个“绝大对数”调换一个角度去观察,那它就意味着普通,就意味着与超凡脱俗无缘。而郭守云他们所游戏的这个圈子,显然是与“绝大多数”这个概念无缘的,甚至是彼此对立的,守成做不到这一点,也就注定他成不了这个圈子里的某一号决策者。   “一副身体有一个大脑就足够了……”精明的霍尔尼科娃曾经如是说过。   “你走的路,就是一个攀登金字塔的过程,登的越高,身边的人就越少……”狡黠的孙红羽曾经如是说过。   一直以来,郭守云都有一个觉悟,那就是他要走的路绝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康庄大道,而是一条曲径通幽的悬崖栈道,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他不希望这条路走到最后时候,自己会变成除了钱、权之外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想想看,每天见一百人,要用一百种心思去面对,要玩弄一百根花花肠子,耍弄一百种心计,而唯独不能拿出来示人的,就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真心,有时候真心话没有地方倾诉,那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正因为如此,郭守云一直以来都希望将守成带入自己的圈子,让他以一个决策者的身份,参与到集团的每一项事务中来,一则,这样可以让兄弟俩共同分担繁重的工作,二则,也可以共同分担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郭守云的打算的确不错,但他毕竟还是太贪心了,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又给了崛起成功的巨大机遇,那就不可能让他在方方面面都心想事成了——守成天性平淡,平常心重,钩心斗角的名利场不是他,他也不适合名利场,在这一点上,郭守云手中的钱与权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的。   “也许你们说得都对吧,我一直以来对守成的期许终究还是太高了,”犹豫了片刻,郭守云叹口气说道,“等段时间吧,等过上些日子,我就招他回来。呵呵,我现在正打算对集团进行改组,把各方面的职能做一些细化的安排,守成他喜欢做什么,就由他自己决定好了。”   “你要对郭氏进行改组?怎么改?”郭守云的一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又来了兴致,两人一脸好奇,不约而同地说道。   “问那么清楚干什么?”郭守云插过一块肉排,放在自己面前的银盘里切磨着,随口说道,“等我改完之后,你们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吧,这也值得保密?”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   “守云,你的谨慎也有些过头了吧?”维诺格拉多夫耸耸肩,笑道。   “多一份小心总不是什么坏事,”郭守云将一块小肉排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嘿嘿,你们想想啊,万一我打算将远商行推出来,学着美国佬的样子搞一个配股融资,那这方面的消息能提前向外透露吗?”   “噗!”郭守云说话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刚巧将一勺汤送进嘴里,他一听这话,那一嘴的汤水立马一股脑的喷了出来。   “守云老弟,你这是信口开河还是真在打这方面的主意啊?”维诺格拉多夫大张着嘴,愣神好半天之后,才打个激灵,问道,“这个……哎,怎么说呢,你要是急需资金的话,尽管开口好了,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怎么拆借一下,估计也能帮你把问题摆平掉了,这个远商行配股融资本身风险性就很大,而且还选在这么个时候,这……”   “这绝不可行!”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被汤呛得不轻,他一缓过劲来,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说现阶段不可行,即便是在未来的三五年时间内,也绝不可行!”   说实话,郭守云说什么要把远商行拿出去融资配股,纯粹就是一句戏言,他要对郭氏集团进行重组是真的,不过这种重组,只不过是要把远东传媒、郭氏商贸以及远东商业银行三部分的独立性重新确立一下,然后呢,再在三大分支之上,组建一个真正的郭氏集团,也就是所谓的“母公司”。在郭守云的计划中,作为母公司的郭氏集团,将成为了郭氏整个商业体系中的核心中枢,集团各分支机构的核心决策,都必须经过这个中枢作出认可才能予以执行。当然,这个“母公司”从某种程度来说仍旧是一个“壳”,一个有实权有实力,但是却让大多数人摸不清看不透的“壳”。   目前,郭氏集团是越做越大了,而随着规模的扩充,全世界无数来自明暗两方面的眼睛,都已经盯到了郭守云的身上,对于这一点,他自己非常清楚——先是古辛斯基对远东大打出手,继而摩根斯坦利找上门来,现在呢,那个该死的东部财联也发出了合作的信号。树大招风,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就是任何一家商业集团在发展道路上所必经的一个阶段,因此,郭守云要混淆外界的视线,要规避来自方方面面的风险,要让别人摸不清郭氏集团的底细,他就必须走出重组的这一步。   在郭守云那一套堪称庞大的重组计划中,几乎囊括了现代避税、转资方面的种种手段,说句实话,他这套计划拿出去,绝对可以送到税务部门充当纠察逃税、非法转移资产等经济案件的经典教例。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新成立的郭氏集团母公司,将会托壳成为一家真正的股份公司,其主要的注资机构共有七家,而在这七家公司中,郭氏兄弟以及妮娜名下的远东集团,将以持股百分之三十二的基准,成为郭氏集团母公司的最大股东。至于剩下的六家,那就有些复杂了。这六家国际性投资公司,分别来自巴哈马、开曼、列支敦士登、维尔京、香农、卢森堡,这六家公司合起来,将持有郭氏集团母公司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至于说集团剩余那不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则基本由集团几位重要人物把持。   面对这样的集团组构形式,明眼人轻而易举的就看出一个问题,那就是郭守云名下的资产大幅缩水了,缩水幅度甚至超过五分之四,也就是说,如果他原有一百亿美元的个人资产,那么在经过这一系列的重组之后,其帐面上的个人资产,就还只剩下不到二十亿了。而在郭氏集团这么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中,真正占据最大资产份额的,却成为了六家名不见经传的海外投资公司。至于说这六家公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们本身如何运作,投资的资金来源于何处,公司由什么持股等问题,那估计谁也说不上来了,对于这一点,仅从它们的所属地便能窥出一二。   在如今的世界上,就存在着那么一些专供国际游资、非法资金、偷逃税金活跃的避税港,无论是巴哈马还是英属维尔京,抑或是爱尔兰的香农、卢森堡,它们都是类似的地方。这些地方,本身不征税或者是税率很低,同时呢,它们一方面都有着各自僵硬的银行、商业保密性法规,资金持有人在这类地区注册的信息,永远都不可能为外界所获取,另一方面呢,它们的外汇政策相当开放,在国际性资金的进出方面没有任何限制。再者,这些国家和地区也从不签署任何国际性的税收协议,不与其他国家展开税收合作。其实从根本上讲,这些国家和地区,俨然就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金融性飞地。   郭守云把自己的庞大资产,以壳公司的方式分流到这么几个地方,别人要想查清楚他的身价,那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要做到这一步,首先就要把这些国际避税港身上的“盖子”掀了,而这层盖子掀开之后,那暴露出来的就不仅仅是一个郭氏集团了,其中还可能存在一大批足以导致新一轮世界大战的强大风暴——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试想,如果爱尔兰共和军接受某某国资金支持的真相披露,英国作何反应?哥伦比亚毒枭暗中向某大国政府要员行贿的信息被揭发,国际社会有何反响?某某国家的分裂势力,一直以来都在接受所谓“友好国家”的资金支持,这种消息发布出去会产生什么后果……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秘闻罗织在一起,本身就成为了这些国际避税港最好的保护伞,全世界都知道它们这些避税港是毒瘤,但是却没有哪个国家公然跳出来制裁它们,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可以放心的把六家壳公司放在这些地方,他不怕那些潜在的“敌人”去查,因为即使他们查出来,也绝对不敢把秘密公开,否则的话,不用他姓郭的做什么,全世界也会有无数只大手伸过来,把那些敢于“造次”的家伙活活捏死。   秘密放在什么地方最保险?毫无疑问,放在一大堆秘密的里面最保险——这就是郭守云保存自己秘密的诀窍,同时,也是全世界无数神秘人物保存秘密的诀窍,如果这些秘密都被揭发出去,别的不说,至少全球财富榜的前五十位都要换换人了。 第二九五章 话里有话   通过一个集团的改组,将自己的身价零零碎碎的分成十几块,这样一来,郭守云一方面可以逃过税收方面的条条框框,一方面也可以避免出太大的风头,尽管分流后他的财富数字也庞大的惊人,但至少和全球首富占不到边了——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么奇妙,不管是普通人还是高高在上的人,都竭尽全力的隐瞒着真相,有钱的人担心别人知道自己有钱,没钱的人担心别人知道自己没钱,类似这种欺瞒遮掩交错在一起,才最终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   另外,郭守云对集团进行改组的目的远不止以上这些,在国际避税港建立六个壳公司,除了能够避税、分流财富之外,还能实现很多目的,比如说转移资产、规避风险、多向性投资、建立洗钱网络等等等等,这些独立于世界金融体系之外的避税港口,能够将无数非法的资金往来轻而易举的转为合法。经过这一番改组之后,郭氏集团首先会变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合资型集团,它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大笔财富转移到国外,同时呢,还可以通过那六家壳公司,大摇大摆的向那些有利可图的国家伸手。像这种一举多得的好事,郭守云是不可能不去尝试着做一下的。   “干嘛这么激动?”面对着一脸严肃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失笑道,“我只是说笑罢了,坦率的讲,别说目前我还没有将远东商业银行股份化的打算,即便是有了这方面的打算,两位难道以为我会这么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吗?”   “是说笑就最好啦,”霍多尔科夫斯基拿起白色的餐布,在嘴角上抹了一把,说道,“如果将来兄弟你真要打这方面的主意,那也必须提前招呼一声,你要融资多少,我们都负责吃进了,总而言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外人进来。”   “是啊,”维诺格拉多夫定定神,放下手中的刀叉,说道,“咱们这潭水已经够浑了,千万不能再放新水进来了,否则的话,天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再者,目前咱们贷给克里姆林宫的那一笔款子马上就要过账了,这接下来,就该到咱们收获的时候了,兄弟你要是挑在这个时候融资,那岂不是把即将到手的便宜,拱手让给外人了吗?”   “呵呵,好啦,好啦,我知道两位老大哥都是为了我好,刚才那话只是一句戏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郭守云站起身来,拿了桌边的伏特加,为两位“好心”的朋友斟上酒,笑咪咪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等过上几个月,我还真有一笔生意打算融资配股,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参进来玩玩。”   “有利可图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抢先问道。   “预计投资多少?”维诺格拉多夫紧随其后。   这两人开口问的问题,直接就暴露了他们彼此的风格。   “投资肯定是个大数,至于盈利嘛,呵呵,可能需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效果。”郭守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道。   “没兴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不是吧,你们就不关心一下是什么生意?”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但郭守云仍旧忍不住失笑出声。   “投资大,回报期限长的生意,那做着还有什么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小私有化改革眼看就要着手落实了,随后就是大规模的私有化进程,不瞒你们说,我现在正等着克里姆林宫拿出决定来呢,只要大规模的私有化改革进程一启动,我就要把那个该死西伯利亚石油工业体拿下来。”   嘴里这么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揪着一块面包放在嘴里,紧接着又举起酒杯,朝郭守云两人示意一下,说道:“这件事上,你们将来得帮帮我,我看现在在打这方面主意的人不少,克里姆林宫的口风也很紧,一群该死的东西,就知道伸手要钱,却不想着拿出点像样的回报。”   “我是没有问题,就看守云兄弟的意思了。”维诺格拉多夫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烈性伏特加,咋咋嘴说道。   “我的意思?”郭守云歪头想了想,沉吟片刻,等到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露出不耐的时候,才嘿嘿一笑,说道,“我的意思,当然是要支持喽,而且全力支持,嘿嘿,咱们是一家人嘛,我不支持你梅纳捷普还能去支持谁啊?”   “嘿嘿,这才是我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朋友,”尽管大家都是行事不择手段的奸商,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彼此交往的信诺还是存在的,因此,霍多尔科夫斯基得到了郭守云这一句话,也就相当放心了,“你们都放心好了,我绝不是那种受恩不知回报的人,只要将来这件事办成了,我肯定不会让二位空手而回的。”   “呐,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郭守云笑道。   “嗯,要是我将来食言的话,守云老弟还可以把我塞进冰窟窿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引来郭守云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几声畅笑。   “大规模的私有化进程,那说起来毕竟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笑了几声之后,维诺格拉多夫摆弄着手里的刀叉说道,“听丘拜斯的口气,今明两年内大概不会有什么动静。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这摆到眼前的小私有化同样有利可图。”   说到这,维诺格拉多夫伸手指了指郭守云,继续说道:“守云老弟这远东得天独厚啊,中小规模的企业数量庞大,而且主要集中在矿业、木材加工两大方面,如果你能把它们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类似康采恩性质的矿业联合,那郭氏集团或许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实现固有资产的翻倍了。”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现在还听不出来维诺格拉多夫这番话有什么用意。   “不过远东地幅很大,这里除了矿业与木材加工两大产业之外,还有很多本身也颇具潜力的行业,比如说建材、运输以及滨海地区的渔业,”维诺格拉多夫继续说道,“对于这些,不知道守云老弟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郭守云吃着肉排,耸耸肩,貌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怎么,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   “呵呵,兄弟不要误会,”霍多尔科夫斯基插口说道,“我们并不是想对远东的事情指手画脚,只是担心你这边出什么状况。你也知道,远东这么大地方,这么多的产业,你们郭氏一家即便是占据主导,但是也不可能把各行各业都垄断起来。这样一来呢,在某一部分空间上,就难免会给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发展的机会。现在咱们三家的利益是一体的,我们可不希望兄弟你的远东出任何问题,所以说呢,在这方面你还是多留点心,最好是想出些稳妥的办法,嗯,以防万一啊。”   “哦?怎么,两位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郭守云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刀叉,随手扯起铺在腿上的餐布,同时说道。   他估摸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说出这么一番话,大概是有那么三层可能性:第一,他们看上了远东的某些东西,希望借这个机会敲敲边鼓,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资金投进来。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再申明什么三家利益一体,其用意估计也就在这里。第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莫斯科又要搞大动作,而且这个“大动作”可能会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一方的利益产生冲突,这小子担心郭氏不会坚定地站在他那一方,因此借机挑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大动作”铺路搭桥。第三呢,那就相对简单一些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身在莫斯科,各方面的消息都很灵通,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排除他们听到什么风声的可能性。   至于说在这三种可能性哪一种才是真的,郭守云猜不出来,因此他只能试探一下。   还是那句话,交谈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技巧,尤其是在名利场上,一个人说什么样的话,动什么样的心思,都是需要细细揣摩的,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人并不是什么直爽,而是傻,他们在名利场上,往往找不到什么活路。   “呵呵,有些事不好说啊,”郭守云聪明,可人家也不傻。霍多尔科夫斯基打个哈哈,推开面前的汤盘,笑眯眯的转口说道,“哎,维季姆斯特这边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对它的了解却比你们两位要清楚的多。你们知道嘛,这里丰富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埋在地下的矿产,就在那广袤的针叶林带里,还有好多可供娱乐的项目。”   “噢,比如说?”维诺格拉多夫扬扬眉毛,接口说道。   “比如说猎鹿,”尽管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但是郭守云也不着急,他笑了笑,说道,“这可是当初那些莫斯科大员们最喜欢玩的游戏了。”   “哈,没想到守云兄弟还真是知道的不少,”霍多尔科夫斯基拍掌笑道,“怎么样,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半个东道了,有没有这方面的安排啊?”   “你们有兴趣的话,那还不容易嘛。”郭守云微微一笑,而后朝站在简易棚门边的波拉尼诺夫打了个手势。后者转身出来,不一会儿便带了一名上士进来。   “郭先生,572营,上士丘莫连诺夫向您报道!”上士一走进来,便挺直身子,大声说道。   “呵呵,不用这么拘谨,丘莫连诺夫上士,”郭守云笑了笑,说道,“过来坐,我有些工作需要交给你去处理。”   “乐意为您效劳,郭先生。”上士稍一犹豫,跨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恭声说道。 第二九六章 融进来走出去   布里亚特共和国五分之四以上的土地,全都由大片大片针叶丛林所覆盖,而位数高原的维季姆斯特,则算是森林覆盖率最高的一片地区。就拿郭守云他们私掘金矿的这一片地区来说,由起向北,大约四公里之外的布雅思洛丛林区,就是一片方面四十多平方公里的大林带,在这片广袤的林地里,除了有成片成片的冷杉木与红松之外,还栖息着不计其数的野生动物。像什么雪兔、猞猁、驼鹿、狼獾、熊、马鹿之类的,堪称是应有尽有。   霍多尔科夫斯基本人爱好广泛,他除了喜欢金钱和女人之外,同样也喜欢一些血腥暴力的……“限运动”,比如说打猎,这便是他的诸多爱好之一。   高原上有狩猎的自然条件,郭守云手底下的人有的是枪支弹药,虽然说正儿八经的猎枪他们没有,但是他们却有很多威力更为强大的东西——地下开着装甲车、天上还带着直升机,这样的打猎方式,一般人估计都没经历过。当然,至于说能不能打到东西,那就要另说了,反正这些人也不在乎那个。   布雅思洛丛林区的植被不算多么茂盛,针叶林带特有的稀疏性在这里有着很完美的体现,但与此同时呢,它还具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积雪厚实,以至于一脚踏上去,雪层几乎能够没过膝盖骨。   丘莫连诺夫上士是纯粹的布里亚特人,他对维季姆斯特高原上的情况相当熟悉,正是在他的建议下,郭守云一行人在出发前,统统换上了高及膝盖骨的大马靴,同时呢,大腿上还绑缚了厚厚的一层裘皮——这东西不仅是为了防寒,也是了防咬,那人迹罕至的丛林里什么都有,天知道厚厚的雪层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我说守云兄弟啊,”站在一棵被装甲车挂倒的冷杉树树干上,霍多尔科夫斯基抱着一杆装着PSO准镜的SVD,瞅着站在几步外的郭守云说道,“你能不能让这些该死的大家伙都停下来,不然的话,照这样下去,我都搞不懂咱们是来打猎还是来赶猎的了。”   冰原上气温很低,人呼出的水气,能够在极短的一瞬间里,变成浓浓的雾水,这些雾水覆在鼻下的胡须上,又变成白白的一层冰霜。就像此时的郭守云,他嘴边那一层冰霜都快覆满了,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滑稽的白胡子小丑。   “打不成最好,我都快要冻死了,”郭守云的怀里也抱着一把SVD,不过他那明显就是拿来装样子的,不说别的,他连枪上的保险恐怕都不会开,“真搞不懂,你们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不人道的游戏。不仅对那些动物不人道,对自己也不人道。”   “呵呵,好啦好啦,”维诺格拉多夫毕竟年纪大了,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一段路,这位老爷子已经感觉有些气喘了,“这打猎嘛,无非就是一个消遣罢了,至于能不能打到猎物,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其实几位先生要想打到些东西并不困难,”丘莫连诺夫一直跟在郭守云的身边,他这时候插进来笑道,“这片林区规模并不是很大,咱们可以把装甲车都停了,然后让直升机沿着雪线从西面迂回着飞过去。今天风向偏西,马鹿有一个天性,那就是一旦受到惊吓,都朝上风的方向奔跑,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把林带深处的马鹿都赶出来,朝咱们所在的方向奔逃,那……”   “好主意,好主意!”不等丘莫连诺夫把话说完,兴致正浓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忍不住连声赞同道,“就这么办了,上士,你马上去安排,今天我要大显身手……”   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这么说着,整个人也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嘭的一声落进了厚厚的雪堆里。   “去安排吧。”郭守云耸耸肩,对看着他的丘莫连诺夫说道。   随着郭守云的一声令下,丘莫连诺夫转过身,快步朝两辆装甲车停留的方向跑去。   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一直盘旋在前方丛林上空的直升机转了向,带着“嗡嗡”的轰鸣声,径直向西北方向飞去,与此同时,两辆装甲车也在雪地上拧了个圈,卷着一蓬蓬的雪花,朝后方退去。   “走,咱们再向前推一推。”霍多尔科夫斯基扛着步枪,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等郭守云两人反应,就那么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你难倒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守株待兔’的吗?”郭守云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这才摇摇头,将近十斤重的步枪扛在肩上,迈步朝前走去。   “呵呵,守云兄弟看起来需要多加锻炼啊,”维诺格拉多夫紧随其后,笑眯眯地说道,“像咱们这些人,难得有一两次出来轻松的机会,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嘿嘿,将来相比更是如此了。”   “哦?”郭守云闻言放慢脚步,他微微侧过头,瞟了维诺格拉多夫一眼,试探着说道,“是吗?可我觉得今后你们应该能够轻松一些了才是啊,毕竟莫斯科如今的局势已经缓和下来了。白宫那些人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克里姆林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局也算是把握到了咱们的手里,你们还有什么可忙的?”   “说是这么说啊,”维诺格拉多夫耸耸肩,又叹口气,这才说道,“但是有些事不是咱们国内定下来就能解决的,还有其他一些方面的利益需要照顾啊。”   “噢?其他一些方面的利益?”郭守云多少有些明了了,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嗯,其他一些方面的利益,”维诺格拉多夫点点头,朝郭守云的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比如说大洋那边的情绪,咱们也要多少的照顾一下啊。”   “咱们?嘿嘿,我和他们可是没有多少交易,”郭守云笑了笑,无可无不可地说道,“王安公司的事,到现在都没有敲定,而上次在华盛顿的时候,远东出了乱子,美国人的态度也有些暧昧,所以说,他们的情绪,我没兴趣去考虑。至于你们,呵呵,我也不认为你们真的那么在乎美国人的所谓情绪,否则的话,前几天那笔提供给克里姆林宫的贷款……”   “那说明不了什么,”维诺格拉多夫笑着插口道,“合作嘛,总会有发生冲突的时候,你给我敲个边鼓,我给你使个绊子,双方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大打出手,但是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实现一种妥协。呵呵,现在妥协有了,那么接下来的还得是合作啊。”   “是吗?”郭守云皱了皱眉,他知道维诺格拉多夫不可能毫无缘由的把话题引导这上面来。   “嗯,”维诺格拉多夫嗯了一声,而后继续说道,“这是一个开放的世界,即便是在俄罗斯,咱们这些人,也不可能单单依靠自己的力量,就无限制的发展壮大下去。咱们的每一步发展,都可能会影响到很多的利益,涉及到很多隐藏势力的利益底线,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定的外部支持,咱们是不可能获得多少存活空间的。”   “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从起步那一天起,就一直在为美国人与英国人做事,”维诺格拉多夫淡然一笑说道,“而斯摩棱斯基也是如此,至于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呵呵,也差不多吧。单拿我的集团来说,不但有美国人的股份,还有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股份,虽然说我基本持股超过百分之八十,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同样也要看别人的脸色。”   “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罗斯柴尔德,那就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了。”维诺格拉多夫最后又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已经基本明白了:这一次,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为某些人来做说客的。这个某些人,看中了远东的一些东西,因此他们想要把这些东西抓在手里。   这些人是谁?郭守云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他却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他们就想要远东那些郭氏集团无力涉足的产业,换句话说,他们有意进入远东,但是又不想和郭氏集团产生利益上的直接冲突,因此,才托付霍、维两人前来,一方面进行游说,一方面也是敲好边鼓、打好前站。   至于说这件事为什么要由维诺格拉多夫来开口,那也很好解释,因为他不像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样,具备无法遏制的野心,因此,也不容易引来郭守云自己的抵触。   在这一点上,郭守云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会赞成还是会直接拒绝?老实说,如果放在几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前,郭守云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是现在,他的思想转变了。正如维诺格拉多夫所说的,这是一个开放的世界,郭氏要想完全独占远东,那是很困难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现实的,对于这一点,去了一趟华盛顿的郭守云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体会。   “是啊,这个世界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罗斯柴尔德了,”犹豫了一下,郭守云顺着维诺格拉多夫的口风说道,“不过很遗憾的是,我的郭氏不像你们老几位,我起步晚啊,而且也和美国佬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因此,这远东的一切,暂时还必须由我自己来应付。”   “呵呵,起步早晚并不是很关键的问题,”维诺格拉多夫笑道,“其实你的思路很好,我们都看出来了,你想从远东走出去,走到美国去,但是实际上你还是少考虑了一点,那就是要走去,首先就要融进来,这一融一走,是两个密切相关的步调啊。” 第二九七章 霍氏之谜   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已经不用再去猜测什么了,两位巨头从莫斯科远道而来,除了要与他分享私采金矿的快乐之外,还要充当一个说客的角色——这两位可真是有够忙活的啊。   “两位老哥这事做的可是有些不够朋友啊,”郭守云抚摸着胸前的枪带,微笑道,“你们明知道我在远东问题上的态度,却还帮着一些外人来给我施加压力,你们这是让我为难啊。”   “守云兄弟误会了,”维诺格拉多夫脸上的笑容一收,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给你施加压力的意思,怎么说呢,这纯粹就是一个建议,而且还是对你的郭氏大有裨益的建议。像来你也应该猜到了,这件事情之所以交给我来提,原因便在于此,我们不想让你有任何的误解。说到底,咱们三家的利益是一体的,面对古辛斯基他们的联合,咱们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会给郭氏施加任何压力?”   “是吗?”郭守云淡然一笑,猛地停下脚步,而后扭头紧盯着维诺格拉多夫的眼睛说道,“那如果这项提议我不接受呢?”   “不接受就算了,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维诺格拉多夫毫不犹豫地说道,“至于美国人那边,我们自然有办法应付,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如果他们要对付你,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仍旧是站在你那一边。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兄弟你的身上,只要你打定主意和美国人对着干下去了,那今后就很难有什么回头路了。当然,如果咱们三家联合在一起,未必就……”   维诺格拉多夫说到这里突然收住口风,他拍拍郭守云的肩膀,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尽管心智沉稳,但是在这个时候,郭守云的脸上仍旧忍不住表露出一丝的惊讶,他听出来了,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已经有了同美国人决裂的打算,只不过他们显然担心实力不足,因此决定联合上郭氏。   这个决定绝对不可能出自维诺格拉多夫的脑子!   郭守云脑子一转,又想到了这一点。很明显,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做法,首先说,美国人不是那么好惹的,面对苏联解体这个大环境,在全世界范围内,还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他们相抗衡的势力团体来,更别说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个兴起不久的财团了。其次,他们这么开诚布公的将心意袒露给他郭守云,这本身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们难道就不怕郭氏集团与美国人暗通款曲,在背后耍些阴谋手段吗?   维诺格拉多夫性情谨慎,他不可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去冒这个险,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胆子很大,他有野心也敢于拼搏,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拿什么去说服一向谨慎的维诺格拉多夫呢?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郭守云感觉他又要摸到什么实质性的秘密了——要想看清这些秘密,那就不能仅仅从俄罗斯联邦国内的情况着手,更不能仅仅抓住几位巨头之间的恩怨纠缠来思考,因为类似六大巨头这样的人物,他们的每一个决定,走出的每一步棋,已经远远超出了纯经济的范畴,他们的倾向往往都密切连接着政治——国家政治、地缘政治甚至是国际政治。   从九十年代末到二十一世纪的十年间,这个世界是处处充满疑团的,而在这一系列的谜团中,东欧的巨变、苏联的解题,乃至俄罗斯改革之路上的风起云涌,无疑是谜团最多的地方。而在俄罗斯的种种谜团中,又凝结着两个核心的人物,即出身克格勃、政坛飞速崛起的弗拉基米尔,以及出身共青团、经济界传奇般的存在霍多尔科夫斯基。对弗拉基米尔,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太有名气了,以至于全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呢?人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寡头,一个为了聚敛财富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的大奸人。但人们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个大奸人所耍弄的一些手段,令俄罗斯摆脱了一味亲向西方的卖国政策,同时,也是这个大奸人,让美国人在对俄政策上栽了一个大跟头,从而令几乎陷入破产的俄罗斯联邦,获得了一个万分宝贵的喘息机会。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一直对俄罗斯能源觊觎良多的日本人,始终没有获得任何进入俄罗斯的机会。   而现在,在郭守云与维诺格拉多夫商议大计的时候,这位叱咤俄罗斯政经两届十余年的大奸人在做什么——他正撅着屁股,拱在一棵红松树的树背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蹭呢,那姿势……啧啧啧,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给谁充当说客?”郭守云扭过头,朝跟在身后几步外的丘莫连诺夫招招手,又做了一个拿望远镜的手势,这才继续问道。   “和你打过交道的,”维诺格拉多夫微微一笑,说道,“波士顿银行的人。”   “哦,就是那个……那个什么肯尼迪?”郭守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肌肤带着珍珠般光泽的女人影像,但是他却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希奎娜。”维诺格拉多夫笑道。   “啊,对对对,一个……很漂亮的骗子。”郭守云失笑道。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骗子,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骗术高明与否了。”维诺格拉多夫弯下腰,攥了一个雪团。   “呵呵,这话说得有些耸人听闻,但是却很真实,”郭守云耸耸肩,笑道,“说实话,那天我差点没被她骗过去,不过幸好的是,她的骗术最终还是被我揭穿了。说吧,这次她又想从远东骗走些什么?”   “她要你们郭氏不要的东西,”维诺格拉多夫犹豫了一下,而后说道,“小私有化改革,她愿意从你手中收购所有郭氏看不上的东西。她希望郭氏能够出面组建一个类似投资基金之类的机构,然后合资进来,以这个机构的名义展开收购。”   “她想的很美啊。”郭守云不无讥讽地说道。   希奎娜的确想得很美,要知道,郭氏在远东收购小私有化改革项目中的企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收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打劫”。一家资产百万的企业,郭氏要拿下来,估计最多花费几十万,甚至是十几万,有一部分甚至一分钱都不用支付,而东部财联便是照着这个优势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是想来打劫的。   “如果你同意了,她们会把王安当作一份礼物送给你,”维诺格拉多夫嘘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另外,如果你肯出让郭氏部分股份的话,她们还会吸纳你进入东部财联,给你同等的股份配额。她们特意让我转告你,这次的股份互融,绝对是基于公平基础之上的。”   “很有诱惑力啊,难道不是吗?”郭守云低头想了想,轻笑一声说道。   “的确很有诱惑力,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会心动的,”维诺格拉多夫捡了一个干枯的树枝,拿在手里四处摆弄着,说道,“所以我说,现在一切的关键都在于你,要不要接受这份协议,需要你自己去考虑,去拿主意。”   “哦?”郭守云微微一愣,他听出来了,维诺格拉多夫这一番听似重复的话里,似乎有另一层的含义。   “呯!”   就在郭守云打算试探着追问一句的时候,前面不远出传来一声枪响——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狩猎开始了。   “乌拉!”   果不其然,就在枪声兀自与林子里四处回荡的时候,原本趴在树下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发出一声欢呼,然后猛地从雪地里跳起来,踏着厚重的积雪,蹦蹦跳跳的朝林子深处跑去。   “你们跟上去,别让他出什么意外。”郭守云朝跟在后面的士兵摆摆手,说了一句。   很快,四个穿着军大衣,肩背突击步枪的士兵跑过来,一路朝霍多尔科夫斯基前进的方向追去。   “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天才猎人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打到了什么大家伙。”维诺格拉多夫朝林子里张望着,随口说道。   “我赌五十卢布,这家伙最多收获了一根树枝。”郭守云摇头笑了笑,随口说道。   “那你这次恐怕要输掉你的赌资了,”维诺格拉多夫一边朝前走,一边笑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枪法很好的,那抢在他的手里,可不是什么摆设。”   郭守云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他跟在维诺格拉多夫的身后,朝林子深处走去。   用狙击步枪打兔子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今天郭守云算是见识到了。   朝林子深处走了大约一百来米的距离,郭守云便看到霍多尔科夫斯基正蹲在一棵红松的树下,他一手抓着那支SVD,一手拿着一根树枝,正在那里翻动一团血肉模糊的破毛皮。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几分钟前还是一只欢蹦乱跳的雪兔,不过现在……现在,它怎么看都找不到半点兔子的样了。   “呵呵,这就是咱们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忙碌了大半天的收获?”从霍多尔科夫斯基手中将那根树枝拿过来,郭守云蹲在雪地上,拨了拨那团破皮毛,笑嘻嘻地说道。   “嗯,样子是难看了点,但我敢肯定,它值五十卢布。”维诺格拉多夫站在一边,同样笑嘻嘻地说道。   “嘿嘿,不要着急,”霍多尔科夫斯基站起身,将那支步枪重新抱在怀里,然后一边朝林子里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有了开局,那么接下来的收获也就可以预见了。”   “我要与波士顿合作。”郭守云将手中的树枝抛到一边,冲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背影说道。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去北京。”   “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险些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第二九八章 骤然袭来的迷茫   “没错,我的守云兄弟,我要去北京,去中国,而且不仅是我,维诺格拉多夫也会去,我们一起去。”很敏感地察觉到了郭守云的惊讶,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笑,走到他的身边,用很肯定的语气再次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转圜性的步伐,如果这一步走成功了,那么咱们几家今后的关系就会更加密切了。”   “你同那边谈妥了吗?”这个消息令郭守云在震惊的同时,也联想到了很多,他觉得,霍多尔科夫斯基今天爆出来的这个料子,在一定程度上,也揭露出了未来尤科斯石油公司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之间的某些关系,同时,也等于是埋下了未来中俄石油战略性协作的中一系列波折的伏笔。   “算是谈妥了吧,”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笑道,“那边前段时间过来了几个人,嗯,佟建军,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郭守云歪头想了想,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陌生了,至少在前世的时候,他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一个很不错的人,我喜欢他,”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笑说道,“不过很遗憾,他在北京的职位不是很高,因此有很多问题他都没有权力作出最终的决定,所以,我才打算秘密去一趟北京,亲自和那边的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在目前这个时候,嘶,你要去北京的话,恐怕会引来克里姆林宫的反弹啊,你就不担心……”郭守云沉默片刻,说道。   他听出来了,国内方面也许从很早以前就在同霍多尔科夫斯基接触了,只不过这两方对此隐瞒的很好,所以他这个远东之主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那么话说回来,孙红羽对此是否知情呢?郭守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她说到底还只是一个由商入政的“小人物”,北京方面不可能让她知道一切。   “我什么都不担心,”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笑了,他将手中的步枪依靠在身边的树干上,而后揽住郭守云的肩膀,推着他走到一块积雪较为单薄的地方,这才继续说道,“担心就是畏惧,而对于咱们这类人来说,畏惧是魔鬼,是取死之道。克里姆林宫,嘿嘿,对于那些人来说,咱们做什么恐怕都不能让他们感觉高兴,当然,自杀除外。这世界对一个人的评判,那是要看实力的。就那咱们几个人来说,如果咱们心甘情愿的为克里姆林宫做牛做马,他们就会把咱们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了吗?嘿嘿,那种可能性恐怕不存在吧?恰恰与此相反,如果咱们心甘情愿的做牛做马,他们只会对咱们下手的更早,手段也更加残酷。至于说他们现在为什么能够老老实实的听话,那并不仅仅因为他们对咱们有所求,也不仅仅因为他们需要钱,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咱们这些人并不是那么好动的。”   “这些我想守云兄弟还用不着你来告诉他,”维诺格拉多夫站在旁边,他从口袋里取出两支装在铜管里的雪茄,随手递给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根,而后又掏出一盒卷烟,递给郭守云,这才说道,“他和克里姆林宫那些人如何交手,咱们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话是这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将雪茄从铜管里倒出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说道,“但你还是看漏了一点,那就是守云兄弟的性情存在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他对防守情有独钟啊。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别人没有招惹到他的头上,他就很少率先出手去对付谁,哪怕他知道对方正在打他的主意。”   “呵呵,这倒是不错,”维诺格拉多夫失笑道,“我想这也是斯摩棱斯基最喜欢守云的地方了。”   “关键是讨别人喜欢的性情,往往就是以牺牲自己利益为代价的存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而后继续说道,“就拿我来说吧,我才不会去在乎别人喜不喜欢,更不会在乎克里姆林宫那帮人的喜好,对我有利的事情我要去做,而且是当仁不让。”   “这次的北京之行,我是一定要去,”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郭守云,转开话题说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合作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远景投资的问题。美国人的野心太大了,他们在什么地方都想着要插上一手,唯恐给别人留下一丝一毫的生存空间,所以我不喜欢他们,而且是非常非常不喜欢他们,与其同他们合作,我更喜欢选择中国人。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咱们寻找背后的支持者,也像是做大型的投资一样,把所有的钱都投放到一个产业上显然是不明智的,有机会的话,多给自己安排几个选择显然更为恰当。”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见解很独到,同样,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尤其是在对郭守云性情的简要剖析上,他也说的很是到位。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的性情或许很刚烈,在处理问题的态度上或许也很强硬,但是他做事却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很少主动出手去对付谁。比如说当初对远东黑帮,及至后来对古辛斯基,他都是等到对方欺上门之后,才表露出自己的强硬,才去大张旗鼓的显示“肌肉”。说白了,他的决策就是彪炳了一个“后发制人”的方针——后发制人固然可以少树敌,但是却容易令自己陷入被动。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郭守云的这一特点未尝不是他的一个优点,至少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张扬相比,他的这个性情看起来要稳重许多。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选择背后的支持者方面,显然就是抱持着这样一种心态,对此,郭守云听得很明白,同时呢,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在朝这方面努力。   不过现在郭守云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性格问题,也不是鸡蛋应该放在几个篮子里的问题,他真正考虑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北京的合作将会走向何方的问题。   趁着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话的工夫,郭守云想了很多,当然,他想的主要是前世记忆中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是放到今天,估计他是永远都会想不起来了。   在郭守云的记忆中,霍多尔科夫斯基同中国方面的合作,好像是起始与九四年的时候,那时候,这个老小子刚刚低价收购了庞大的西伯利亚油田,同时呢,尤科斯石油公司的改组也刚刚完成。当时,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集团的前身,也就是著名的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同尤科斯石油公司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议案,而这一系列的议案,也就标志着中石油与尤科斯长达十年的蜜月期拉开了帷幕。在随后的十年间,尤科斯每年都会向中国输送近四百万吨的低价原油,虽然输送的油量不是很大,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标明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种倾向。   当年,俄罗斯为了能够进一步强化其本国的能源战略,意图修建一条由西伯利亚安加尔斯克通往东方的输油管道,在确立这个项目的时候,先后有数条方案被提及,而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支持下,由安加尔斯克油田通往中国大庆油田的所谓“安大线”方案,在俄罗斯国内占据了上风。但是其后不久,霍多尔科夫斯基被逮捕,尤科斯石油公司也在俄罗斯政府的打击下陷入经营困境,“安大线”方案被束之高阁。郭守云清楚的记得,就是在当年的六月份,随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被捕,时任日本外相的川口顺子与俄罗斯副总理赫里斯坚科达成协议,曾经的“安大线”方案被修改为“安纳线”方案,输油管道的终点站由大庆改为了纳霍德卡。再之后,也就是转过来的第二年十一月份,中石油与尤科斯对簿公堂,两家度过了十年友好期的石油公司,从此分道扬镳。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也知道这些情况,但是他从未把这些事情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联系在一起,在那时的他看来,这些事情就是一系列的经济问题,和政治扯不上任何关系,但是如今呢,他不会再这么考虑了,因为他已经彻底成熟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立场是倾向于中国方面的,他的背后,很可能有来自北京的某种支持,正因为如此,他所掌握的尤科斯公司与中石油走得很近,而且他也极力支持“安大线”方案。但是后来他倒下去了,并且在狱中被迫出售了其所掌握的尤科斯公司股份,而中油摆明姿态同尤科斯打官司,未尝不是中国方面的一个表态。   冷,很冷,在想到了这些可能性之后,郭守云有了这么一个感觉,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之前在对待俄罗斯国内政局的问题上,是不是有了什么偏差——自己一味偏向弗拉季米尔,力图使时局朝着自己所熟知的那个轨道上发展行进,是不是就真的那么正确呢?   在这片雪地里,郭守云第一次对自己定下的方针有了怀疑,他感到了一瞬间的迷茫。 第二九九章 印度阿三   一个势力的兴起,其背后必然会有更大的势力提供支持,即便是再强势的人物,也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统治这个世界,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其真实的含义便在于此。   就拿郭守云的郭氏集团来说,其从起步那一天起,就先后依附过很多的势力,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的独立十六师,雅科夫所掌控的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及至后来的维克托一干人。这些人在一定时期内,都是郭氏集团背后的强力支持者,他们从郭守云的身上得到很多,同时呢,也给了郭守云很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之间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同时,更是一种彼此利用的关系。   伊万诺夫也好,苏西霍夫也罢,乃至于雅科夫,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对郭氏集团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了,他们已经在这场彼此利用的关系网络中,被彻底的淘汰出局了,而剩下的维克托,目前郭守云也不用看他的脸色了——说到底,这一个过程就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弱肉强食的过程,强者胜出、弱者淘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天经地义。   如今,通过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番对话,郭守云感觉到,自己必须寻找新的支持者了,而且最好是同时寻找两个彼此对立的支持者,对他来说,这两个彼此对立的支持者,能够形成一个制衡的因素,而制衡则是他谋求生存之道的必由之路。   长达几个小时的狩猎,霍多尔科夫斯基算是过足了手瘾,而冰原丛林里的野生动物们,却是倒了大霉。丘莫连诺夫上士的建议显然是很有效的,当狩猎结束时,霍多尔科夫斯基收获了两头马鹿、一只狼獾,外加一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雪兔。至于说维诺格拉多夫,他不爱好这种屠杀的游戏,因此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过一枪,反倒是谈不上有什么枪法的郭守云,瞎猫撞上死耗子,打中了一支因受到惊吓而四处狂奔的驼鹿。   想谈的事情谈完了,该打的猎物也打到了,三个毫无良知的巨头兴致盎然的乘坐装甲车返回部队驻地,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说法,今天下午说什么也要搞一个篝火联欢,毕竟像这些新鲜的野味并不是随时都可以偿的到得。   既然霍多尔科夫斯基有这么好的兴致,郭守云自然也懒得去扫他的兴,这该死的冰原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就是不缺乏欢蹦乱跳的野物,也不缺乏成片成片的丛林,现在,随着两个工兵营的进驻,这里也不缺人了,不就一个篝火联欢嘛,想办就去办吧。   像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类人,平时是很少有时间能够得到放松的,而在维季姆斯特的这个冰原之夜,三位巨头无一例外的放下了以往的勾心斗角,放下了世俗间的烦琐事务,将全副的身心,一股脑的投入到了这难得一见的放松之中——就像在篝火联欢时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么明净的天空,那么皎洁的明月了。   就在郭守云等人在冰原上享受难得一见的清闲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印度新德里,一场针对远东郭氏集团的辩论会议正在激烈的开展着,而主持这场会议的,却是即将任满卸职的总统文卡塔拉曼,至于出席会议的人,则包括了十二部在内的政府各方官员。   郭守云所领导的郭氏集团,是在不久前才进入印度政府视线之内的,其关键性的事件,就是郭氏集团以苏联军方名义同猛虎游击队所开展的那一笔交易。   作为前苏联制衡中国的一个筹码,印度一直以来都同苏联政府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双方的军事合作,可以说是从六十年代初期便已经开始了。同时呢,印度还是南亚地区最为主要的国家之一,在这一片地区,它有着一个宿敌,那就是北方的巴基斯坦。由于一个克什米尔的争端,两个国家从一九四七年开始,先后打了三次大规模的印巴战争,其间小规模的军事交火更是持续不断。第三次战争到一九七一年算是基本结束了,但是好景不长,时隔十几年,也就是到了八九年的时候,悬而未决的克什米尔争端再次引燃火药桶,直到目前,在印巴实际停火线一带,两国的军事摩擦仍旧是打打停停,几乎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   当然,两国的战争并不局限于印巴停火线一带,也不仅仅局限于两国范围内,他们的战争还在向外蔓延,甚至一直扩展到了原本不沾边的斯里兰卡。   印度人虽然很“阿三”,但是他们的野心一点都不小,在他们的眼睛里,不仅仅印度现有的地幅,即便是巴基斯坦、尼泊尔,甚至是中国西藏的一部分地区都应该是属于印度的。就在印巴第二次战争的前两年,刚刚舔完赫鲁晓夫那副大屁股的印度尼赫鲁政府,便野心勃勃的朝中国伸了一次手,不过那只猥琐的“小爪子”被毫不留情的剁掉了,被尼赫鲁赞誉为“当代拿破仑”的梅农,在中印边界上遭遇了他的“当代滑铁卢”,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分界线的印度部队,仅仅几天内便被打的犬逃豸蹿,急惶惶如丧家之犬。   就是在那一次冲突之后,印度开始全面向苏联靠拢,而巴基斯坦则将目光转向了“东方”,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苏、中、印、巴较量,由此开始。   在八九十年代的印巴冲突中,巴基斯坦显然在军事实力上远不及印度,但是这个穆斯林国家显然很擅长“曲线抗战”技巧——正面战场上打不赢的战争,换一个小角度,或许就能取得不错的效果。正是在这种策略的支持下,接受印度支持的斯里兰卡爆发了泰米尔人叛乱,猛虎游击队作为一个反政府武装,迅猛的发展起来。   其后的局势发展,便一步步超出印度的实际控制能力。   为了能够平息斯里兰卡的局势,镇压猛虎游击队,印度前任总统拉·甘地派遣五万名士兵进入斯里兰卡,疯狂围剿猛虎游击队,并先后击毙六百余名泰米尔武装人员。但是甘地显然小看了由巴基斯坦所支持的猛虎,最终,他自己也被猛虎派遣而来的女杀手佳雅特丽炸死了。   拉·甘地才死了不到一年时间,作为印度强援的苏联便陷入了国内的动荡局面,大批原来签订的军事援助合同以及技术合作项目彻底搁浅,这对于勒紧腰带发展军事力量的印度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现在更要命的是,原苏联国内的一些实力人物,似乎在对待印巴问题的态度上有了转变,比如说坐镇远东的郭氏集团,他的当家人来自中国,其一系列做法,令印度的情报分析部门很是头疼,甚至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一周以前,印度情报部门得到来自巴基斯坦国内的情报,一批苏制的地空导弹防御武器惊现伊斯兰堡北部驻军军区,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较为先进的S300系列。   这一情报的出现,令印度国防部大为震惊,因为按照印苏之间的协议,苏联方面一直以来都不曾向巴基斯坦出售过类似的武器,正因为如此,在印巴的抗争中,印度的空军力量才能在克什米尔上空横行无忌,至于说巴基斯坦方面,他们的强项在于陆军,在于坦克,在防空方面,他们可以说是了无斩获。而今,巴基斯坦境内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先进的地空武器,这如何能让印度安心?   现在,巴基斯坦方面还没有对他们的S300地空导弹来源做出说明,但是情报的得到的消息却显示,这四部地空防空导弹体系来自于巴基斯坦所支持的猛虎游击队,而猛虎则是花费了一大笔的价钱,从苏联远东购买回来的。目前,巴基斯坦军方正在着手建立一个导弹防空军,他们打算把这个防空军部署到巴控克什米尔地区,以对付印度空军。巴基斯坦正在着手构建的这个防空军,下辖三个师,每个师下辖四个旅,每旅设四营,从而构建起一个并不完整的作战单元。   印度军方针对这一情报以及S300的火力配置做了完整的分析,他们认为,巴基斯坦方面的这个导弹防空军显然还需要继续补充武器装备,因为S300是以旅为建制单位的,一旅配备一个“巴良纳”自动指挥系统,其下控四个火力单元,每单元即为一个营,每营装备一套导弹发射单元。毫无疑问,按照这样的分配方式,巴基斯坦的这个导弹防空军现在只有一个师是有建制的,而剩下的两个还需要继续军事采购才能建立起来,其购买的地空导弹系统至少还需要八部。   局势很明显了,如果巴基斯坦把这个导弹防空军真正建立起来的话,那么印巴之间的军事对抗就会出现新的局面了,S300的高机动、强火力,将对印度空军构成强大的威胁,印度的战机要想继续在印巴分界线一带肆无忌惮几乎不可能了。   “不能继续毫无作为了,”面对这一巨大的威胁,印度军方做出了决定,他们认为必须同刚刚成立起来的俄罗斯联邦政府进行接触,同时,也必须同那个“该死的”中国人进行接触,至少要看看能不能堵住巴基斯坦人购买军火的渠道。 第三零零章 幸福时刻   坦率的说,印度人会打郭守云的主意,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而且现在有这方面考虑的人,还不仅仅是印度一个国家,作为“阿三”的老冤家,巴基斯坦人不满足于仅仅依靠猛虎游击队做中间人同郭氏集团打交道,对于他们来说,猛虎的“生意”做的还是太小了,那种小打小闹的军火生意,显然无法满足巴基斯坦这个南亚大国的需求,因此,同郭氏集团建立直接的贸易往来,便成了巴基斯坦方面迫切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苏联的解体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在时代变更的大环境下,国际局势的演变也就成为了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继承前苏联大部分能量的俄罗斯将会奉行什么样的外交政策,尤其是俄罗斯当权者将会抱着什么样的外交倾向,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   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或许不是俄罗斯政坛上权贵,也不是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者,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他的政治能量绝对不会被人低估,毕竟俄罗斯目前的局势摆在那里,谁都知道克里姆林宫并没有完全掌握住国家的权力,在很大程度上,他们也要看地方势力的眼色。因此,掌握着俄罗斯主要经济命脉的六大巨头,便成为了关键性的角色。   除此之外,像印度、巴基斯坦这样的国家,他们对远东的关注更多是投放在军事价值方面,远东的经济相对来说较为落后,前苏联畸形的经济模式,在这一地区体现的尤为明显——重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规模庞大,实力雄厚,而轻工业尤其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基础工业以及农业萎缩。目前,郭氏集团牢牢的掌握住了这个地区,它的发展虽然很迅速,但是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扭转这一局面。   郭氏集团立足远东,莫斯科的影响力无法扩散到这片地区,说白了,克里姆林宫的政策命令,在远东基本形同一张废纸,与此同时呢,郭氏集团要维持它在远东的霸主地位,那么就必须在保持发展雄厚财力的同时,全面扭转远东落后的经济状况。现而今,远东的经济在进出口方面,一直都维持着巨额的贸易逆差,郭氏集团旗下的生意,除了有限的木材、钢铁出口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商品进口。这种情况长期维持下去,就只会出现一种局面,那就是远东的工业一步步萎缩,就业状况一层层恶化,郭氏集团在用进口商品掏空了远东人的钱袋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存活的空间了。   独立于俄罗斯中央政权之外的远东,俨然就是一个地缘辽阔的国家了,作为这一地区的霸主,郭守云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了,他所制定的一切决策的出发点,都不能单纯以敛财为基础了,而是必须从宏观的角度出发,考虑整个远东方方面面的问题。   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那些关注着远东局势的人,才能够寻找到更多同郭氏集团接触的契机——远东除了重工业与自然资源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因此,远东要想维持国际收支的平衡,就必须走重工业与自然资源的重点出口,而相比之下,军火生意就是其中的一个大项。   当然,对于印度和巴基斯坦正在酝酿的接触,郭守云目前并不知情,话说回来,即便是知情,他现在恐怕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毕竟对于他这个郭氏集团的总裁来说,目前需要关注、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霍尔尼科娃已经在十九号的时候回到了莫斯科,但是华盛顿那边的问题却仍旧没有得到切实的解决,目前里尔克滞留在美国,他一方面继续同美国国会的十几名议员以及犹太人事务委员会的人纠缠,一方面也开始同王安公司的人进行接触。   这段时间,里尔克一直同郭守云保持着联系,按他的说法,收购王安公司这件事在操作上方面还会有很大的麻烦,除了来自美国政府方面的阻力之外,王安公司的当家人王烈,似乎也没有将王安公司全面出售的意向。这个王烈是个蠢材,很蠢很蠢的蠢材,他本身不懂得经营,却又抓着公司的大权不放,面对日益严峻的财务状况,这位子承父业的老总,竟然将主意打到了缩减公司开支的方向上去了。当然,面对企业的资金困难,公司缩减开支是必要的,但是话说回来,这可以缩减的开支动一动没有关系,那些必须的开支却是绝对不能动的,比如说公司用在售后服务方面的开支,用在研发性机构的科研开支,以及精英团队员工的福利待遇开支等等。可是英明神武的王烈不管这一套,他只知道公司目前的状况是缺乏资金,因此开源节流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首先要节省开支的地方,便是公司的售后服务,在他看来,公司在这方面的投入很大,同时呢,却又没有任何收益,如果节省掉这部分开支,显然对缓解公司资金状况大有助益。   用里尔克的话来说,王烈现在是在自寻死路,王安公司如果让他这么折腾下去,那么即便是将来资金状况得到了缓解,这个公司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存货空间了,因为它失去了信誉,而失去信誉对于一家企业来说,也就是失去了最基本的存活空间。   自大而又无能,狂妄且不现实,这便是里尔克对王烈的凭借,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他在递交给郭守云的建议中提到,如果美国政府方面的限制放开了,那么郭氏集团对王安公司最好采取强行收购的办法,而在完成收购之后,集团对王安公司的态度也应该转变一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抽空王安公司内存在优势的全部资源,然后运用手段,将整个公司分拆卖掉,至于说集团自身的计算机产业,完全可以利用搜刮来的资源另行打造。   对里尔克的建议,郭守云是基本赞同的,因为只有这样,郭氏集团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缩减投入,同时呢,还能减少王安公司原有领导层对集团计算机产业下一步发展的干预。   除了王安公司的事务之外,郭守云这段时间忙碌的,还有另一个规模更大的收购计划,即小私有化改革。   小私有化改革,这个名字仅从表面上看,绝对有着很大的混淆性,它带给人们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类改革的规模很小,涉及的层面也很窄,而其中所潜藏的经济价值也很低。但是,从实际上看呢?这却绝不是什么小手笔的改革举措。   就拿郭守云的郭氏集团来说,它在这次的小私有化改革中的第一期预计投入资金,就多达六千万卢布,涉及收购企业七十六家,而这些企业的实际资产,则远远超过了四亿八千万,企业相关员工超过十万人。   远东是郭守云的,是属于郭氏集团的,而莫斯科所任命的小私有化改革远东执行委员会主席、执行代表、监督委员会等成员,也全部都是出身远东,其中的几个关键性人物,甚至都是郭守云一手安插的。在这种情况下,远东的小私有化改革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恐怕就只有上帝才能知道了,至少来说,远东的普通民众不可能获知其中的任何操作。   就拿共青城的杰洛茨克铝业公司来说,这家拥有员工一千五百余人,旗下净资金超过一千七百万卢布的铝制品公司,原本是不应该被列入小私有化改革范畴的中型企业,但是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操作之后,它的名字便赫然出现在了郭氏集团的收购名单中,而标的价格竟然仅有一百五十万卢布。   当然,这么一个变大为小的过程,总体来说是相当复杂的,它需要玩弄很多的手段,需要动用很多的资源,幸好的是,这些东西郭守云都不缺,尤其是在远东这片地方,他可以动用的手段和资源可谓是应有尽有。   在准备拿下杰洛茨克铝业公司之前,郭守云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比如说制作公司的虚假账目,正是通过这么一个虚假账目,原本从未向远东商业银行贷过款的杰洛茨克铝业公司,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负债近千万、直接处在破产边缘的亏损企业。而在向小私有化改革远东执行委员会申报立项的时候,郭守云同样也在资产核查清单上动了手脚,公司名下的大批固定资产,比如员工住房、仓库,甚至是一些机械设备,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总而言之,当这份账目清单呈现到执行委员会的时候,原本资产上千万的杰洛茨克铝业公司,俨然就成了一个规模不大而且因经营不善而陷入破产境地的“垃圾公司”——小私有化改革嘛,改革什么?不就是要改革这些状况堪忧的小型企业吗?   就这样,随着小私有化改革进程的一步步临近,一场饕餮的盛宴也缓缓拉开了厚重的帷幕。而在这场盛宴中,坐拥远东的郭守云,显然不是出手最狠的一个,不管怎么说,为了那七十二家“小型企业”,他这个郭氏集团的当家人好歹还拿出六千万的收购资金,至于说企业的那些工人,他也要留用很大一部分。而相比之下,其余五位巨头所做的事情,则要卑劣的多,他们所做的根本就不是收购,而是赤裸裸的洗劫——将全部资产洗劫一空之后,便将整家企业甩手扔掉,从而在聚敛财富的同时,也将数之不尽的工人抛进了失业的人流之中。 第三零一章 远东体训中心   在哈巴罗夫斯克通往共青城的六号公路上,一队由六辆黑色嘎斯吉普车所组成的车队急速的向北行驶着。   “……公社是颗红太阳,社员都是向阳花,花儿朝阳开,花朵磨盘大……家家爱公社,人人听党话,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车载公放机里缓缓地流淌着一段优美的旋律,这旋律属于国内曾经流传甚广的一首革命歌曲,歌名叫做“社员都是向阳花”,是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公社合作化时期的歌曲。   就在这优美的旋律中,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右手端着一杯如血般的红酒,右手两根手指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有规律的在膝盖上敲打着。   在郭守云的身边,膝盖上摆放着一摞文件的尼基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两只灼灼生辉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个身材娇小,面容妩媚的女人——对她来说,这个突兀出现在远东,而且还打算在这边安家的女人,显然是一个竞争者。   在尼基塔的目光注视下,初临远东的谢尼维金娜倍感局促,她那双蹬着白色高筒马靴的笔直小腿,小心翼翼的卷曲在车座下面,一动都不敢动,看那样子,俨然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咪。   随着两个轻快的鼓点,一首曲子宣告结束。   前面的司机伸手按下倒带键,准备将这首歌重新放一遍。尽管除了郭守云之外,这些歌是什么意思都没人知道,但是司机却知道,郭守云爱听,既然他爱听的东西,那自然就要多放一放了。   “你们知道这歌是什么意思吗?”在司机又一次按下倒带键之后,郭守云睁开了眼睛,他将酒杯送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猩红的美酒,而后叹息一声,说道。   谢尼维金娜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她看了对面的尼基塔一眼,又硬生生把送到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像是中国的民歌吧?”尼基塔将目光从谢尼维金娜的身上收回来,随后看着郭守云笑道。   “民歌?”郭守云失笑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民歌,这叫革命歌曲。”   郭守云说着,将这首歌的歌词解释了一下,当然,他将歌词中提到的公社,直接说成了“集体农庄”,毕竟这里是俄罗斯,说集体农庄大家都知道,而公社是什么东西估计就没多少人懂了。   听了郭守云的解释,尼基塔忍不住感觉一阵好笑,本来嘛,他这么一个靠打倒“集体农庄”发家致富的资本家,却喜欢听这一类的革命歌曲,且不说别的,单就其本身来说,便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了。   “咱们这是到哪了?”兴之所至,郭守云将歌词解释了一番,随后,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车窗外。   此时,车队正好经过一片广袤的平原区,隔着公路边那光秃秃的防风杨树林带,可以看到两侧那一望无际的荒芜雪原——俄罗斯与中国都属于大国,但是两国的国情却截然不同,前者是人少地多,稀少的人口分摊到广袤的国土上,基本上每平方公里才有那么一两个人。而后者呢,则是地少人多,农业耕地相对来说是极其匮乏的。就像从哈巴罗夫斯克到阿穆尔共青城之间的这片地区,这里的土地相对来说还是较为肥沃的,但是除了两个集体农庄的之外,这里的大片土地都是荒芜的,既无人耕种也没有任何人居住,这一点放在中国国内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   “先生,前面就到斯勘察斯克集体农庄了,”司机稍稍扭过头来,回答道,“要到共青城的话,还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吧。”   “那不就到了?”郭守云笑了笑,将手伸到尼基塔的面前。   尽管郭守云没有明说,但是尼基塔也知道他的意思,她翻了翻膝盖上的那摞文件,从中取出一份地图,展开之后送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这是一份哈巴罗夫斯克州的详细地图,上面对州内的地理情况标注的相当详细。   “咱们现在应该是在这里了,”郭守云在地图上看了看,而后指着一个位置说道,“看,由这里向北,就是斯勘察斯克集体农庄,而向东北……嗯,这大概有六千米吧,就是阿穆尔河支流上的斯塔波尔古码头和红旗造船场,总的来说,这里的交通还是较为便利的。”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将地图推到谢尼维金娜的面前。   “你看看吧,把体训中心建在这个地方怎么样?”郭守云说道。   “嗯,先生说好就好。”谢尼维金娜没有去看地图,她朝窗外瞟了一眼,小声说道。   “那好,就这么定下来吧,”郭守云也不客气,他甩手将地图交给身边的尼基塔,说道,“回头你把具体的需要列出一个表单,嗯,最好是一个详细的规划书,就交给尼基塔吧,需要多大的地方,需要多少资金,等等等等,这些东西,你都可以和尼基塔商量。我这段日子比较忙,估计没有时间亲自过问你这些事了。”   郭守云这话说的倒是真事,这段日子别说是他,就连他身边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小私有化改革已经揭开了序幕,随之而来的大批收购项目都罗列到了郭氏集团的领导层面前,同时呢,远东商业银行也正在与其余五家商行联手做一笔大生意——打低卢布汇率。偏偏不巧的是,现在守成还在莫斯科,里尔克则在华盛顿,这些事情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忙,所以郭守云都要亲自出面去处理,至于说尼基塔几个女人,她们根本做不了什么,充其量就是打打下手什么的,试想,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哪里还有那么多空暇的时间?   郭守云说他忙,这一点谢尼维金娜也相信,但是话说回来,她却不放心和尼基塔这个女人打交道,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她能够感受到尼基塔对自己的敌意,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放心将建设体训基地的事情托付给这个女人?   “啊,先生,”心里这么想着,谢尼维金娜伸手抓过自己的白色挎包,拉开拉链之后,从里面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记录本。她将本子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一份项目计划草书,是体工部方面牵头做出来的,如果,如果您……”   “噢?”看着说话吞吞吐吐的谢尼维金娜,郭守云笑了,他伸手将本子接过来,同时说道,“没想到你们动作倒是挺快的,怎么,是不是担心我食言而肥啊?”   “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谢尼维金娜晕红着脸颊,用比蚊子叫唤也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我们只是考虑着,考虑着现在时间比较紧,毕竟明年七月份奥运会就要开幕了,所以,所以这方面的准备工作做的越早也就越好了。”   “呵呵,这可不是借口啊,”郭守云将本子翻开,一边仔细查看着,一边笑道,“现在眼看就要到二月份了,按照你的说法,这奥运会五个月之后就要开幕,短短五个月的时间,这些体训基建项目根本不可能完成,更何况现在还是冬季,土建工程根本无法开工,所以说呢,你们的准备工作做的是早是晚,与七月份奥运会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已经将那份项目计划草书看了一页。   在这一页的计划书上,他可以看出一点,那就是谢尼维金娜她们这些人的确在这个体训基建项目上花了一番心思,至少这份计划书不可能是一些搞体育的人弄出来的,它更像是出自某位工程师的手笔。   按照这份计划草书,谢尼维金娜她们需要在共青城郊区修建的体训场馆总共可以划分为十二个露天场馆、六个多功能馆以及四个主要住宅区,其建设总体占地面积,将超过六万平米,总耗资估计不低于九千万卢布,而且这还不算相关的配套设施。郭守云算了算,建造这样一个大型的体训中心,那相关方面的投入估计也要七八千万了,另外呢,各种各样的体育锻炼设备,雇佣人工等方面也需要大笔的投入。这些零零总总的东西算下来,那差不多就是两个亿的投入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建起来,每年还需要大笔的维护投入,老实说,如果不是别有用心的话,估计没有谁会投入这么大笔的资金修建这种东西。   不过换一个角度考虑,郭守云要在远东建一个这种类型的体训中心,并不一定要花费这么高的成本,首先,他无需为六万平米的地皮花一分钱,远东别的或许没有,但这地皮却有的是,就拿他现在圈定的这一片地区来说,他要想用的话,只需要同哈巴罗夫斯克州政府打一声招呼,那批文马上就能送过来。另外,建筑用钢材他也不需要花多少钱,别的不说,单是远东军区的军属钢厂,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最后,郭守云现在在远东做的,就是大搞基建,他要把手上的余钱花出去,以便刺激远东就业,同时呢,也能在更大程度上带动消费。说到底,这些钱今天花出去,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流回郭氏集团的账户上。所以说,他在远东花的每一分钱,都不能算作是“消费”,而是一种“投资”。   “你们这计划项目书是不是做的有点大了?”郭守云将计划书从头看到尾,而后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就我所知,莫斯科的国家体训馆从规模上说,也远没有这么大吧?” 第三零二章 女人的心思   “哦。”听了郭守云的话,谢尼维金娜的脸上露出忐忑的神色。老实说,在最初拿到这份项目计划书的时候,她也觉得实在是很过分,虽然说她对基础设施建设这一块的运作不太明白,但是九千万的基础性投资,却绝对是一般人所无法接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谢尼维金娜之所以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从根本上讲还是由她的性情所决定的,她这个人的脸皮还是太薄了点,考虑问题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别人的感受,而不是自己的需要。“钱”这个东西,对于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或许是一个很宝贵的东西,这东西挣起来难花起来却很容易,而且是花一分少一分。可是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钱”却是一种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这东西在他看来就是印制精美的草纸,它的最大价值只能体现在流通中,也就是必须花出去才有用,要是把它存在银行里,那就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存款了,而是一种负担,很沉重的负担。   对于这一点,也许有人会觉得相当不切合实际,但它却是活生生的现实,究其原因,最根本的一点就在于郭守云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而是银行储户的钱,他投放到每个地方的大笔资金,也不是普通人所熟知的那种钞票,而是真正用于流通的货币。郭守云从某个种程度上来看是一个银行家,而银行家和普通人看待钱的角度存在一个最根本的异同——在银行家的眼睛里,钱应该是活的,是有生命力的,而在普通人的眼里,钱就是钞票,就是用来购物的那一张纸,它毫无所谓的生命可言。   谢尼维金娜虽然在体坛上很有名气,可她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因此她在对待这一个体训工程项目的时候,首先想的就是投资太大了,郭守云作为出资方,他能舍得将这么多钱投到“自己”身上吗?谢尼维金娜是个女人,她感觉自己能够用来同郭守云做交易的,就只有那么一副肉体,虽然这副肉体很出色,也能够令很多男人垂涎三尺,可这世界上的女人多得是,九千万卢布的巨款啊,这要甩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很显然,谢尼维金娜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出现了偏差,她,怎么说呢,就算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吧。郭守云要在远东投资兴建体训中心,那是看在她的份上吗?很明显不是,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郭守云的一项既定方针,他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有利可图的,而在这其中,谢尼维金娜充其量只是一个“添头”,一个送到床上的附赠品。郭守云有钱不假,花钱很大方也不假,可要让他为了一个女人,便一次性扔出去几千万,那估计只能是一句梦话,是超级超级不现实的空想。   “是这样的先生,”谢尼维金娜犹豫好久,才舔舔嘴唇,小声说道,“莫斯科的体训场馆还是兴建与六十年代中期的,到现在已经有近三十年的历史了,场馆老化现象很严重不说,相关的配套设备也相当落后了,它根本就满足不了现在的训练要求。像托贝托足球场,那里的设施老化尤为严重,去年的时候,别拉诺夫就险些被坍塌的护网砸伤。所以,这一次我们考虑着,既然先生要在远东投资兴建全新的体训中心,那么就索性把一切都做到位,今后,我们打算将所有的集训中心都挪到这边来。”   老实说,郭守云对莫斯科体育场馆的具体情况没有丝毫的了解,但是他相信,谢尼维金娜所说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没办法,如今的俄罗斯政府穷啊,真可谓是穷困潦倒,不是郭守云自大,单就目前来说,他相信联邦的国库恐怕还没有远东商业银行的金库来的富裕。在这种情况下,联邦又到哪里去找钱翻修体训场馆啊?   当然,莫斯科体育场馆的具体情况如何,也不是郭守云所关心的,他现在所关心的,仅仅是自己这一笔数亿卢布的投资能不能收回客观的利益。投资体育事业,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多大的经济利润可言,看看欧洲那些投资超级杯联赛的商家,他们要嘛是利用各自的俱乐部洗黑钱、玩赌球的,要嘛就是主营相关行业的,至于说赛场本上所带来的利润,实在是小的可怜。但是话说回来,没有多少利润的东西并不意味着没有利益的存在,利润是个很实在的东西,而利益则是无形的,郭守云要投资体育界,其本身的目的,就是赚取一个名声,或者说是为郭氏集团打造知名度,至于说这个知名度价值几何,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趁着郭守云与谢尼维金娜交谈的时候,尼基塔悄无声息的伸出手去,将那本项目计划书拿了过来,只看了两眼,她的脸色就全变了,变得一片铁青,真是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说起来尼基塔也跟在郭守云身边很久了,她一直以来所充当的,就是一个“喉舌”的角色,也可以说是“内助”的角色——郭守云有什么事情,很少同妮娜商量,反倒是喜欢交给她去做,其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女人很识趣,不该问的事情她从不多问,不该伸手的地方她也从不伸手。举个很明显的例子,尼基塔跟了郭守云这么久,这个男人在海外有多少银行账户,账户上存了多少钱,他在哪些方面有投资,投资了多少,这些事情尼基塔从来都没有问过,甚至都没有打听过。因为在她看来,这些事情连妮娜都不去关心,她这么一个类似与情妇的角色,哪里有资格多问?   怎么说呢,女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不管是多么精明的女人,总会有一个善妒的心理,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一个女人很容易做出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傻事。就像尼基塔,她同样也是如此。   对与郭守云有关所有事情,尼基塔都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但是就有一点,对那些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有姿色的女人,尼基塔一向都关注的很。因为在她看来,这些女人都是自己的对手,她们在郭守云的面前搔首弄姿,就是想要从她的手里抢走一些最宝贵的东西。   其实,有些时候尼基塔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毕竟从现实上讲,她只是郭守云的一个女人,是他诸多情妇的一个,这男人同别的女人厮混,就连身为“郭夫人”的妮娜都从不过问,她这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哪里有资格多管闲事?可这种自嘲终归只是一时片刻的存在,一旦有什么女人在郭守云的身边出现,尼基塔还是忍不住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就想前段时间来过远东的霍尔尼科娃,尼基塔就险些没安排人把她做掉。   而今呢,谢尼维金娜来了,她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尤其是那么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能够迷惑大多数男人的心智,面对这么一个女人,尼基塔哪能没有自己的想法?   看着眼前这份项目计划书,尼基塔真是恨不得一脚将对面的谢尼维金娜从车上踹下去:这女人实在太不要脸了,她不仅是来了远东,而且还想在这边常住下去,尤其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她竟然还想让郭守云投入巨资,为她在这里修建一个如此规模庞大的体训中心。   无法忍受,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无法忍受!   “先生,”忍住心中的那一份懊恼,尼基塔挤出一丝笑容,她摆弄着手中的那份项目计划书,柔声说道,“这一笔投资的数额可真是不小呢,不过除了投资之外,我可看不到任何存在着收益的可能性。九千万的巨款投下去,难道我们今后要依靠出租场地收回投资吗?呵呵,那可真是有得瞧了,按照远东目前的经济状况,即便这些场地每天收入租金九千卢布,那也要将近三十年才能收回成本,这恐怕是世界上收益期限最长的一种投资计划了。”   郭守云显然没有想到尼基塔会在这时候插嘴,他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漫不经心的瞟了身边这个醋劲十足的女人一眼。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可是个十足的人精,虽然他不是很了解女人的心理,但是却很懂得察言观色,尤其是从对方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里,揣摩出人家的心思。就像此刻,随着尼基塔一番带刺的话说出口,他只要稍稍转一下脑子,便猜到了这个女人的心思——尼基塔根本就没有多少商业细胞,她也不懂得投资这一行当的门道,老实说,如果放在别的事上,即便自己拿几亿资金出来收购一块最不值钱的地皮,这女人都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十二个露天场馆、六个多功能馆,如果租出去的话,一天才只能收入九千卢布的租金吗?这帐是怎么算出来的?   一个不懂的商业投资的女人,却要在这一巨额投资项目上插嘴,这件事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尽管一瞬间便明了了尼基塔的心思,但郭守云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与此相反,他倒是觉得尼基塔的这种情绪可以拿来好好利用一下。处在妒忌中的女人是很不通情理的,如果将这笔投资的相关谈判交给尼基塔去做,那她说不定就能从体工委身上拿到更多的好处。   “嗯,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郭守云笑了,他瞅了瞅表情局促的谢尼维金娜,又看看坐在身边的尼基塔,笑咪咪地说道。 第三零三章 阿穆尔共青城   “先生,斯勘察斯克集体农庄到了,”就在郭守云满肚子动坏心思的时候,前面的司机扭过头来说道,“您要不要下车看看?”   “嗯,好,”郭守云收回心思,他扭头朝车窗外看了看,说道,“告诉前面的车,让他们在前边那个路口处停下,咱们一起下去看看位置。”   “好的,先生。”司机答应一声,然后拿起车载对讲机,对前面领路的头车下达着郭守云的命令。   “先生,其实我也知道我们提出的要求太高了。”听了郭守云前面说的那一句话,没有任何商业谈判经验,同时对郭守云的性情也不太了解的谢尼维金娜一下子就慌了神。她就没想想,照着郭守云那脾气的,如果不打算做这笔投资的话,那他还会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吗?他还会要求在这个地方停车吗?而若是他打算做这笔投资的话,单凭尼基塔的一句话,就能令他改变主意吗?   “如果您觉得有困难的话,那,那咱们还可以把这份项目计划书修改一下,”谢尼维金娜委委屈屈地说道,“其实,其实露天的场馆没必要修建那么多,我想,要是合理的安排一下,嗯,露天的场馆有四座应该也能用了,至于多功能馆,有两座就可以了。那样的话,先生需要投入的资金,就可以节省一大部分了。”   “节省一大部分?说得好听,”不等郭守云说话,尼基塔便抢先开了口,她先是在心里将对面这个女人狠狠的鄙视了一把,而后才不屑一顾地说道,“能节省多少?五千万还是六千万?即便是节省掉七成,那不是还需要两三千万吗?谢尼维金娜小姐,你知道两三千万意味着什么吗?那可是你这样的人工作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挣不到的天文数字。而且这笔钱如果放在先生的手里,由他投资到利润更高的地方,那说不定一两年的工夫就能翻上一翻了,可你竟然……”   “好啦,”看到尼基塔的词锋越来越犀利,说话也越来越直接,郭守云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老实说,尽管心里另有打算,可郭守云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摆出这服咄咄逼人的姿态,更何况那个被逼的对象也是他的女人,“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今天咱们先不谈投资的事情,先看看地方再说。”   随着郭守云这一句话,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尼基塔立刻闭上了嘴巴,她狠狠地瞪了谢尼维金娜一眼,随后一拧头,朝另一侧的车窗外看去。   按照郭守云的吩咐,车队在州公路的岔路口上缓缓地停了下来。   “先生,您看,西面就是斯勘察斯克集体农庄了,”在铺满积雪的公路边上,司机站在郭守云的身边,他指着公路西侧不远处的一片俄罗斯式民居说道,“这个农庄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据说是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成立的,噢,也就是共青城刚刚开始建设的时候建成的。据说两年前的时候,这里还有七十余家农户,只不过这两年经济不景气,社会秩序又乱,再加上集体机械服务部门先后倒闭,所以农庄的规模逐渐缩小,听说现在这里就只有二十几家农户了。至于说农庄的田地,也大片都荒芜了。”   司机说着,又在公路上转了个方向,而后指着公路东侧的大片雪地说道:“先生看这边,这边原来都是农庄的耕地,几年前,我在共青城和哈巴罗夫斯克之间跑客运,那时候这里还全都是大片的耕地,不过现在都荒芜了。我家那位也是从集体农庄出来的,按她的说法,前两年市面上销售的粮食很便宜,那些进口的大豆、马铃薯价格低的吓人,而集体农庄因为是集体经营,各方面的负担都很重,因此生产成本高,产出来的粮食价格也高。一边是进口的低价粮食,一边却是高价的本地粮,所以这一来而去的,很多农庄都经营不下去了,就像这斯勘察斯克一样,她家所在的集体农庄也破产了。”   司机说到这里,笑了笑,而后不无感慨地说道:“天知道,这世界变得就是这么快。才不过是两三年的工夫,粮食的价格就激增了三倍有余,就像我们家那口子所说的,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当初还不如留在农庄里继续经营呢,至少那样的话,现在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呵呵,如果都像你们这么想的话,那这粮食的价格,恐怕就永远都涨不上来了。”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司机他们这类人看到的,永远都是问题的表面现象,而像郭守云他们这种人所看到的,则是隐藏在问题背后的一系列人为因素。市场的价格因素固然有一条规律在起着关键性调整作用,但是这条规律永远都是死的,而在活的人的操作下,这条规律在很多时候都会违背客观现实,从而产生一种近乎诡异的变动。苏联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粮食匮乏的国家,为了养活上亿人口,苏联政府每年斥巨资从国外引进粮食,试问,在这种情况下,粮食价格怎么会走低呢?没有走低条件的某类商品在价格上骤然走低,那就意味着有不寻常的气息出现了,在这种不寻常气息的掩盖下,仅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无限制的商品倾销,一种是恶意的价格打压。对这两种可能性,郭守云更愿意相信后者,毫无疑问,如果有人打算对苏联的各种经济行业下手的话,他们首选的,肯定是实力最为薄弱的农业——先一举打掉你最为薄弱的农业生产环节,然后接住联动效果,将你的各个产业逐个击破,从而让你产生一种经济即将崩溃的错觉,继而迫使你进行更大范围内的、更加错误的所谓改革。   “或许是这样吧。”司机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了一句。虽然一直都在郭守云的身边担任司机职务,但是他却永远都学不到郭守云那种深入思考问题的能力,因此,像这种深层次的东西,他意识不到,也理解不了。   “北边就是阿穆尔共青城了吧?”郭守云显然也没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他伸手遮在眼前,朝北边的远处眺望一眼,说道。在他所眺望的那个方向上,视线之极、天地相接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片城市的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个孤零零处在平原上的城市,就宛若是一景海市蜃楼。   “噢,那里还不是的,先生,”司机摇头说道,“那里是共青城南郊的红十月重工业区,您看到从咱们哈巴罗夫斯克通过来的铁路干线了吗?它由这边通过去,首先就穿过红十月重工业区,然后才进入市区,与贝阿铁路交轨。嗯,在咱们这里能够看到的,应该是共青城航空城的所在了,在它东边沿河的位置,就是阿穆尔斯克造船厂了。前几年,在红十月重工业区里有六十多家工厂,这两年破产了很多,不过估计剩下的也有四十余家,其中效益比较不错的,应该算是共青城航空城与飞机厂了,啊,共青城石油加工厂听说也不错。”   共青城的飞机厂郭守云知道,那就是前苏联生产苏27的主要厂家了,现在俄罗斯军方使用的苏27,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从这家工厂组装出来的,当然,现在这架飞机厂早就失去军方的订单了,它的效益之所以还能算得上不错,并不是因为它接到了新的订单,而是因为它转产了。转产后的共青城飞机厂在生产什么?说来也许没人会相信,他们现在正在生产玩具,小孩子玩的玩具。   至于说共青城的航空城,郭守云了解的就更多了,这个航空城和中国国内所说的西昌、酒泉属于同一种类型的存在,只不过共青城航空城的起步要比国内所有的航空城早得多,但是它现在已经失去活力了。   “走,咱们到那边看看。”朝红十月重工业区的方向眺望了两眼,郭守云调转目光,朝公路东侧的大片荒芜土地看去,随后,他摆摆手,随口说了一句,当先朝公路对面走去。   公路东侧的荒地很开阔,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东方远处静静躺着一条宽阔的大河,因为时处深冬的关系,大河的河面上结了冰,远远望过去,银光闪闪的,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先生若是想要投资兴建那个什么体训中心的话,这个位置最为合适了,”司机跟在郭守云的身后,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大着胆子说道,“这里地势开阔,而且水运、公路、铁路三项交通都相当便利。再者,从这里到共青城只有十几千米,而到哈巴罗夫斯克也不过是一百二十千米,因此,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里也合适的很。”   “唔。”郭守云收抚下巴,沉思着哼了一声。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司机试探着继续说道,“我觉得先生应该在这方面做些投资,毕竟这是一件大好事。想想,如果将来那些能够夺冠的运动员都是出自咱们远东,是从咱们的集训中心走出来的,那相信说出来都能让咱们远东人觉得脸上有光了。”   “呵呵,是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郭守云笑了笑,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而后的猛地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尼基塔说道,“尼基塔,这件事就交给去办了,告诉斯托耶夫斯基,斯勘察斯克这片地方我要了,让他在下月月底之前,给我把相关的批文送过来。”   斯托耶夫斯基就是目前阿穆尔共青城的市长,这种批文是必须经由他之手下发的。   “是,先生。”尽管心里老大不情愿,但尼基塔还是很恭顺的应声道。 第三零四章 女人的内讧   郭守云的这一番话,令一直心怀忐忑的谢尼维金娜欣喜若狂,虽然她不知道体工委开列的这一份项目计划书是否能够得到全部满足,但至少眼前这个男人是打算做出一部分投资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在这个荒僻的地方要下那么一片土地呢?当然啦,在感觉到这份欣喜的同时,谢尼维金娜也对郭守云在远东的势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听听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怎么说的,斯勘察斯克这片地方他要了,批文还得让斯托耶夫斯基给他送过去,按照这种说话的逻辑推断下去,堂堂的一任阿穆尔共青城市长俨然就成了郭氏集团的下属员工,而且还是中下层员工那一级别的。   其实,谢尼维金娜对郭氏集团,对郭守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在如今的远东,别说斯托耶夫斯基这么一个小小的共青城市长,即便是哈巴罗夫斯克州的州长,也不一定有多少机会同郭守云面对面的打交道,这些人吃着郭氏集团的粮,拿着郭氏集团的贿赂,享受着郭氏集团提供的从政机会,他们的每一个显赫政绩,几乎都与郭氏集团紧密相关,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地方政客与郭氏集团的员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就拿斯托耶夫斯基这个市长来说,郭守云要想让他在市长的位置上坐多久他就能坐多久,要想让他滚蛋,那他转瞬之间就会变的一无所有,这与解雇集团名下的一个员工没有任何区别。   “你过来。”将征地的事情简单的交代给尼基塔,郭守云转过身,看了一眼缩在后面的谢尼维金娜,先是微微一笑,继而朝她招招手,说道。   “先生。”谢尼维金娜稍一犹豫,她瞅瞅站在一边的尼基塔,这才期期艾艾的蹭到郭守云身边,轻声说道。   “嗯,”郭守云伸手揽在女人纤细的腰肢上,笑道,“怎么样,对这个地方满意吗?”   “谢谢先生,这里很好,”谢尼维金娜连连点头,语气娇柔地说道,“如果能把体训中心建在这里,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呵呵,满意就好,”郭守云的大手悄无声息的滑落到女人丰满的翘臀上,他一边放肆的在那里揉捏着,一边说道,“至于说这个谢谢,不妨稍后再说。”   “哦?”谢尼维金娜显然不明白郭守云的意思,她愕然道。   “你这次回莫斯科之后不妨告诉马科诺列夫,”郭守云目光注视着远处那条冰封中的大河,口吻飘忽地说道,“你们那份项目计划书我接受了,相关的资金,我随后就会拨付到位,整个工程,郭氏集团会全权负责建造。不仅如此,今年七八月份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我也会为你们提供全程的资金赞助,我可以为你们的巴塞罗那之行提供包机,提供旅资,对那些表现突出的运动员,我甚至可以自掏腰包提供五十万到一百五十万卢布的巨额资金奖励,嗯,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咱们随后可以签署一份完备合理的协议……”   “真的?!”谢尼维金娜一脸的惊喜,她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胳膊,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说道。   “真的假不了,”郭守云淡然道,“你用不着高兴的这么早,因为我做出的每一笔投资,也是需要一定回报的,这一次对你们的支持,同样也不例外。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无缘无故扔到水里却看不到水花,那样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做。”   “我明白先生。”谢尼维金娜脸上的惊喜未退,她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所谓馈赠,不管是什么人,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些什么,总是要先付出一定代价的,现在的形势是,她们这些搞体育的人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而郭守云有钱,他能够满足她们的要求,那么反过来,为了得到这些钱,她们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至于说这些代价是什么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对于她们来说体育就是生命,就是活着的理由。   “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得到的,我们就不会拒绝。”谢尼维金娜说话的语气相当肯定,相当坚决,甚至连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那就好,”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钱”的伟力,这种花花绿绿的废纸总能够换来花花绿绿的精彩生活,同时呢,还能换来更加精彩的权力,有它开路,人们总能无往不利、马到功成。   老实说,现在郭守云打算从体工委身上拿到的东西很多,通过这大笔的投资,他首先要从体工委拿到一个权力,那就是出赛人选的名单部分决定权。就像远东地方官员的任职决定权一样,郭守云一定要把这个权力拿到手,七八月份的巴塞罗那奥运会,谁有资格参赛谁没有资格参赛,不能仅仅由体工委来决定,当然更不能仅仅看运动员自身的能力,郭氏集团要将这其中的部分权力拿到手,只有这样,郭守云才能将他的投资利益最大化——想代表俄罗斯联邦出赛吗?想的话就要为郭氏集团服务,就要接受一系列的交易,否则的话,即便是再有天赋的运动员,也得老实在家呆着。这个世界不是单凭个人天赋以及后天努力就能够走向成功的天堂,而是一笔笔交易催生的暗黑领域,一个人的成功需要机遇,而机遇这个东西却往往是由别人提供的,正如那句话所说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至于“行与不行”的决定权,便操控在郭守云这一类人的手中。   谁也别不服气,这就是现实,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远东随便找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如果郭守云想让他起家,想让他过上富裕的生活,甚至是变成一个所谓的“商界奇才”抑或是“政治强人”,那么只要简单的操作一下,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周,这个乞丐就能摇身一变,成为远东家喻户晓大人物。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一个乞丐通过几个月的时间变成身价巨万的富豪,抑或是成为某个州的议员、州长,这无疑就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背后的真相,决不可能有多少人知道,人们所看到的,仅仅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天才的崛起,是一个商界抑或是政坛的奇迹。   “至于我需要什么,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感觉到满意的郭守云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他淡然一笑,伸手揉揉鼻子,说道,“我看这样吧,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件事情就交给尼基塔去办了,那些具体的细节性问题,回头就由她出面和你们交涉好了。”   “这……”谢尼维金娜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尼基塔,老实说,她对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真的颇感畏惧,如果可能的话,她更愿意同郭守云接触,而不是这个处处对自己怀有敌意的竞争者。   “怎么,谢尼维金娜小姐对先生的决定还有什么怀疑吗?”听到郭守云将这件事交到自己的手上,原本还心存不满的尼基塔总算是抛开了心中的芥蒂,她知道,自己在郭守云的心中终究是很有分量的,至少比眼前这个娇媚的女人要强得多。   “啊,没有,没有。”面对尼基塔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谢尼维金娜在紧张的同时,也感觉到一份更加强烈的委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叶无根的浮萍,任何一丝风浪打过来,都能将自己吹打的东倒西歪。在莫斯科有霍尔尼科娃,而到了远东,又有这么一个尼基塔,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身边这个男人的情人,都是那种将命运交到同一个男人手中的玩物,可悲的是,这些人竟然还要想着法的来挤兑自己……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面对谢尼维金娜的怯懦与尼基塔的嚣横,郭守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表示。说实话,他的确是不喜欢尼基塔的咄咄逼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欣赏谢尼维金娜的委曲求全。郭守云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所处的圈子是个勾心斗角、明争暗抢的恶魔游乐场,而在他的身边呢,那些围聚在他身边的女人,同样也构成了这样一个“游乐场”,就像当初五巨头对待他的时候一样,尼基塔与莎娜丽娃她们这些女人同样不希望郭氏的核心内再出现别的女人,“蛋糕是有数的,参与分食的人越多,也就意味着大家能够分到的份额越少。”现在在郭守云的身边,几个女人都有各自的地位和权力,她们彼此能够和睦相处,正是因为这种势力的划分已经基本定型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新人参与进来,都可能对她们的利益造成冲击,所以她们才会联合起来,目标一致对外,排斥像谢尼维金娜“第三者”。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谢尼维金娜要想在郭守云的身边站稳脚跟,她就必须去争,想尽千方百计的去争。如果争到了,那她就等于是站住脚了,至少再也不用受气了,如果争不到或着说根本不去争,那她就永远也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立足,永远只能充当一个受气包的角色。同样的,她这个争得过程,也就是一个向郭守云靠拢的过程,说白了,如果她不去争,那她就永远都得不到郭守云的信任,永远都只能充当一个人肉玩具的角色,而如果她去争并且争到了,那她的利益就和郭守云紧密联系到一起了,到那时,她会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生命与未来已经和郭守云紧紧地粘合在一起,永远都无法分开了。 第三零五章 拉帮结派   做人难,做有权有势的人更难,做像郭守云这种有权有势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在获得了无边权势的同时,他也失去了身为普通人所具备的一些情感,就像在对待身边这些女人的时候,除了妮娜之外,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谈不上抱有什么感情。爱情这种东西虽然很虚幻,很不真实,但是在某些时候,也能带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而郭守云显然失去了享受这种感觉的权力,对于他来说,莎娜丽娃这些围聚在他身边的女人似乎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合作者,她们平时在集团内部充当一个员工的角色,而在郭守云有了生理需要的时候,她们又是床上的性伴侣。的确,他们之间的一切关系就是那么简单,以至于简单到令人浑身发冷、寒气彻骨。   当然啦,男人总是贪图新鲜的,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每一个男人都有一种猎奇的心理,尤其是在失去了感情依托的情况下,他们总是感觉那些自己自己没有碰过的女人才是最具有诱惑力的,作为正常男人中的一员,郭守云同样也有这种心理,也正因为如此,他身边的女人才会越来越多,而在这个过程中,莎娜丽娃几个人充当他性伴侣的机会越来越少,充当事业助手这个角色的时间却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让这些女人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那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几个女人纠缠在郭守云的身边,她们一方面凭着男人赋予的权力各自鼎足而立,一方面又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如何胡搞乱搞都没有关系,哪怕他床上的玩伴每晚换一个都没有关系,但是有一点,这些女人只能是逢场作戏的对象,只能是男人贪图新鲜时的玩具。而一旦她们要想往这个圈子里挤,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自己身边的状况郭守云能看不清楚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在这方面,他比谁看的都清楚,而在这方面,他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不插手、从不过问,反正这些女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闹,他所要做的,就是把那些自己“感兴趣”的女人带回来,至于说这些女人在背后怎么打,怎么闹,怎么较量,那就不是他所关注的问题了。就像那句话所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谁能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谁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全都要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制衡啊,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一个制衡。郭守云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人压根就没有几个善角,除了妮娜之外,他给谁更多的宠信都不妥当,在这种情况下,给她们找点无伤大雅的闲事做做,让她们为了争宠而时不时的斗上一斗,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们不会把过多的精力用到歪门邪道上去。同时呢,她们的内斗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一个彼此监视的效果,从而保证她们不会生出背叛之心。   其实也怨不得郭守云疑心太重,毕竟这人心隔着肚皮呢,正因为有这么一层肚皮隔着,所以谁都不知道别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嘴里海誓山盟,落难作鸟兽散的所谓恋人还少吗?尤其是像郭守云这种男人,他身边女人一大堆,那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根本就不够用来分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凭什么相信自己的女人能够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海枯石烂永不变心?难道就凭着高超的性能力?那完蛋了,别说郭守云还没有超人般的性能力,即便他可以像大猩猩一样每天做爱六十次,那恐怕也达不到让每个女人都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目的,因为他还有一个最强大的竞争对手——自慰器。   说白了,感情,尤其是爱情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虚无飘渺了,正因为如此,内心空虚寂寞的人才会时常把它挂在口头上,至于郭守云嘛,他一点都不寂寞,内心也充实的很,毫不客气地说,他那点脑子别说空虚啦,能有点空余的地方就不错了,对于一个把勾心斗角当作乐趣的人来说,他要还说自己空虚无聊,那绝对就是找抽了。   “既然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看了一眼可怜楚楚的谢尼维金娜,郭守云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到一阵儿没来由的心烦。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身份地位的一步步提高,他这个从倒爷一步步窜起来的远东之主,现在已经彻底抛却对弱者的同情了,那种“不是路不平,而是你不行”的心态,已经牢牢扎根在他的心坎上。如果说一般的男人最喜欢清纯、楚楚可怜的女人,那么如今的郭守云从这类男人的群体中脱离出来了,他现在更喜欢像霍尔尼科瓦那样的女人:野心勃勃,长袖善舞,典型的女强人嘛,只有征服这样的女人,将她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才能令郭守云感觉到更多的快感。   将最后这一句话说完,郭守云也不再理会两个女人的反应,他自顾自的点上一支烟,而后一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谢尼维金娜小姐,”看着郭守云渐渐远去的背影,尼基塔微微一笑,随即一伸手,扯住了擦身而过的谢尼维金娜,“刚才先生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这项投资的计划将由我负责打理,呵呵,怎么说呢,看样子,咱们今后交往的机会还有很多啊。”   尼基塔的手劲很大,她抓在胳膊上的那只修长素手,令谢尼维金娜感到了明显的疼痛。   “是,是的,”谢尼维金娜丝毫不敢抱怨,她任由尼基塔攒住自己的胳膊,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说道,“尼基塔小姐,我……”   “小姐?哼!”眼前这个女人一开口,尼基塔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在远东这片地方,除了当着妮娜的面,包括尼基塔在内的几个女人,都喜欢别人用“夫人”这个词来称呼她们,至于其中所包含的心态,那自然是不言自明。而眼前这个从莫斯科跑来撬墙角的女人,却开口闭口的称呼什么“小姐”,尼基塔自然会感觉心里不痛快,她认为这是对方在与自己别苗头,甚至是在嘲讽自己。   要不怎么说这人都很复杂呢,人际交往既是一门艺术,又是一门学问,说话不经大脑,甚至是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往往通过一句话,乃至一个简单的称呼,就能把人给得罪了,最可怕的是,他得罪人了之后,自己还对此一无所知。   “谢尼维金娜小姐,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打算,也不管你来远东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不等谢尼维金娜把话说完,尼基塔便毫不客气的抢着说道,“既然先生现在同意在你们身上投资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先生把这么大笔的投资交给我来操作,那是他对我的信任,所以呢,我就要把保证把所有的工作做到最好,把先生拨付过来的每一分钱,都妥妥当当的用在最合理的地方……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哦,我,我不太明白。”谢尼维金娜有些发呆,凭她那头脑,当然不知道尼基塔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胸大无脑的蠢材!”尼基塔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淡然一笑,说道,“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今后关于体训中心的每一笔投入,我都会给予严密的监视,哪怕是一个门销、一颗铁钉,我都要知道它被用在了什么地方,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我必须保证集团的每一笔付出都有其价值,哪怕是一分钱都不能被人贪墨。这次你应该明白了吧?”   “啊,是,是,我明白了。”谢尼维金娜这回总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要把体训中心建设过程的财政大权抓到手里。作为一名花泳运动员出身的女人,谢尼维金娜或许不太懂的如何与别人谈判,如何与人勾心斗角,但是她却知道财权的重要性,眼下,尼基塔一开口就要把财政大权拿走,很显然,她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但是话说回来,明白归明白,在目前的情况下,谢尼维金娜却丝毫提不出反对的意见,她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方面着手来争夺这个至关重要的权力。因此,面对尼基塔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她除了一步步的退让之外,根本就毫无办法。   “明白就好,”尼基塔的嘴角抽动几下,她看了看正在钻进车门的郭守云,一边迈步朝前走,一边说道,“行啦,咱们赶紧过去吧,先生都上车了,他可不喜欢等人。”   “嗯。”轻咬下唇,满腹委屈的谢尼维金娜绞着两只小手,忐忑不安地跟在尼基塔身后,亦步亦趋的朝车子走去。   尽管郭守云已经答应向体工委投资了,但是如今的谢尼维金娜并没有感到多么的乐观,她知道,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身前这个叫做尼基塔的女人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的,她会设下一道道的障碍,给自己出难题、使绊子。面对这样的未来,谢尼维金娜在感到迷茫的同时,也第一次想起了刚刚返回莫斯科不久的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毕竟和自己走的近一些,说不定,说不定她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在钻进车厢的时候,谢尼维金娜如是想道。   长长的车队伴随着一阵儿马达的轰鸣声,重新在公路上奔驰起来,而抛下一桩心事的郭守云,也再次沉浸到了那些革命歌曲的优美旋律中,此时的他或许还没有想到,随着谢尼维金娜来到远东,他身边这些女人也开始拉帮结派了。俄罗斯联邦的政坛上,有“莫斯科帮”、“圣彼得堡帮”的权力之争,而在他郭守云的身边,却将出现“莫斯科帮”与“远东帮”之间的纷争,只不过同前者的争端相比,后者的争端将显得更加旖旎,更加富有乐趣。 第三零六章 伊尔加斯克进修学校   郭氏集团向体工委提供投资,尤其是共青城体训中心项目的初步确立,正式表明郭守云向后苏联时代的俄联邦体育界伸出了“黑手”——这只手究竟是黑手还是扶住之手,有些时候还真是很难说清楚。   首先说,在苏联解体俄罗斯联邦独立,国家财政极度困难的大背景下,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是第一个向“揭不开锅”的联邦体育界提供资金扶持的个人和企业财团。九十年代初的俄罗斯体育界,是一个问题重重的存在,国家的解体加上资金的匮乏,整个俄罗斯体育界可以说是完全笼罩在一种前途迷茫的悲凉氛围之中。曾经的一系列团体项目,因为国家的分裂而被拆解的四分五裂,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充足的资金注入,那么整个俄罗斯的体育界将会因为后继无人而变的青黄不接,那样的结果显然是无法想象的。因此,郭氏集团在这个关键时刻,抽巨资投入体育界,其本身便是一种雪中送炭的行为,在这一点上,相信任何人都必须承认。   其次,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之所以向俄联邦体育界投资,其本身是带着很多目的性的,随着这只大手的深入,其后十余年的时间里,俄联邦的体育界出现了一种近乎混乱的混沌局面,各种各样的丑闻充斥其间,什么权色交易、钱色交易接连不断。大批叱咤国际赛场的体坛明星,刚刚步下颁奖台,转眼之间不是成为了某些权贵床头的娇客,就是成了情色刊物上的风云人物,在这种风气的席卷下,整个俄罗斯联邦的体育界俨然就成了一个情色大卖场。郭守云在这方面的投入着实不少,可是他收获的似乎更多,他掏着腰包扶植起大批卓有名气的体坛明星,一方面可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一方面也可以利用这些资源去拉拢更多的追随者,贿赂更多的权贵……这似乎也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可这话说回来,现实的世界摆在那里,即便是郭守云不去这么做,恐怕也会有别人来做这种事情,毕竟在俄罗斯这个地方,黑手党与体育界的联系一直都是很密切的——一个多金却没有正式身份,一个有正式身份却囊中羞涩,这两个行当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联系到一起的青梅竹马。   总而言之一句话,体育界作为一个原本就应该由国家投入建设的行当,一旦被私人资本所操控,那就意味着一种韵味的转变,资本的本质在于交易,而体育的灵魂在于竞技,这两者纠缠在一起,那就意味着猥琐的交易强奸了公平的竞技,两者结合所产下的后代,本身就是一个畸形儿,那腐败糜烂的滋生自然也就指日可待了。   变天了,随着苏联的全面解体,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全都变了,怙恶不悛的人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宰,嫉恶如仇的人却连一条生路都找不到,这叫啥?这就叫金钱至上的自由社会。   毫无疑问,郭守云就是一个怙恶不悛的人,但是他在远东有钱有势,所以尽管他很邪恶,甚至是邪恶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可这个地方仍旧是缺不了他,或者说是有很多人的幸福生活离不开他。比如说打算在远东兴建体训中心的谢尼维金娜,再比如说远东军区的挈廖缅科将军,还有执掌着远东传媒的尼基塔,管理着远东大小政府官员的拉丽萨,以及领导着整个远东黑手党帮会的莎娜丽娃……   就在郭守云圈定了斯勘察斯克农庄附近地域,准备在这里兴建远东体训中心的时候,在距离他们停车点不到二百公里的德卡斯特里,怀着身孕的莎娜丽娃,正在一处紧邻鞑靼海峡荒滩的建筑群里,兴致勃勃的观看着一场精彩的“表演”。   “伊尔加斯克进修学校。”这个名字对于远东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或许都是相当陌生的,咋一听起来,它似乎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学府机构,但是对于那些曾经在这里接受过训练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却是彻底改变她们一生的存在。   三面都是密实的树林,一面背依茫茫无际大海;一百四十间双人居的营房,二十四间水牢,一栋教员行政主楼,六座仓储库,十二间车库,一片长六十米、宽四十米的操场,一座大型的会议礼堂,一圈高达两米安装了一米高防护电网的围墙;三十名荷枪实弹、牵着猎犬的营区保卫……这就是伊尔加斯克进修学校的大致情况了。   这座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所谓进修学校,创立于一九五七年,换句话说,它已经在哈巴罗夫斯克临海的德卡斯特里小城郊区存在了近四十年,其间,这所籍籍无名的学校,先后向国家安全委员会输送了成百上千的“精英”,当然,这些精英全都是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她们的名字永远都不可能为世人所熟知——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所做的事情,多少有那么点不光彩的地方,因此,关于她们的一切资料,安全委员会都是严格保密的。不过,对这些精英,外界也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极富传奇色彩的“燕子”,而伊尔加斯克进修学校,就是一处“燕子营”。   莎娜丽娃本身就来自安全委员会,她虽然不是出身“燕子营”的,但是却对远东这一类的地方知之甚清,因此,在掌握了远东的黑手党帮会之后,她先后趁着安全委员会混乱、充足的机会,夺取了塞林格达、德卡斯特里、下柳伊斯克以及阿杨卡四处的秘密特务培训学校的实际控制权,至于说这座位于德卡斯特里的伊尔加斯克进修学校,则是其中最黑暗、最龌龊、训练最为严格的一处。   一般情况下,莎娜丽娃是很少来伊尔加斯克的,这一方面是因为伊尔加斯克位置偏远,交通极不便利,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郭守云知道这一处所在,她也担心这种做法会引来男人的反感。不过,这段时间她往伊尔加斯克跑的倒是比较勤,首先一个原因,就是学校刚刚补充了四十名“学员”,对这些初入门的新生,莎娜丽娃不太放心,所以她隔三差五的都要过来看一看。毕竟这些新学员挑选起来很不容易,她们都是帮会花钱买回来的,是从远东几个州里花大力气挑选出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也都是帮会的有形资产,所以莎娜丽娃才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其次,莎娜丽娃这段时间之所以总朝这里跑,也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曾经给她惹了不少麻烦,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开罪了“孩儿他爸”,因此,莎娜丽娃要亲自出面调教这个女人,她要将这个高傲的女人调教的廉耻全无,彻彻底底的放弃全部自尊。   在学校紧依操场的教员办公主楼内,莎娜丽娃叼着一支细长的纯白色笔杆,双手抱胸,静静地站立在古色古香的落地窗前,表情漠然的透过挂满霜凌的窗玻璃,看着楼下操场上那几排在雪地上瑟瑟发抖的赤裸女人。   在莎娜丽娃的身后,穿着一身红色紧身皮衣的莎拉,表情疏懒地坐在一张办工桌的桌角上,百无聊赖的耍弄着手中那把锋刃雪亮的匕首。在她的手里,那把匕首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它绕着女人修长的手指,时而飞速旋转,时而腾空跃起,那股子灵动劲,俨然就像是一条翻飞的银蛇。   “多长时间了?”就在莎拉手中的匕首重新有了一次定格的时候,一直静立在窗前的莎娜丽娃开口了,她问道。   “还差一分半就到十五分钟了。”莎拉掂着匕首的刀尖,随意地看了一眼胳膊上的腕表,回答道。   “嗯,看样子今天的表现还不错,至少没有昏倒的,”莎娜丽娃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轻轻松松的打了个响指,而后说道,“走吧,咱们下去看看。”   莎拉也不说话,她耸耸肩,一扭臀,从桌子上跳下来,而后就那么反手一甩,将手中那把匕首甩飞出去,准确无误的钉在了对面墙壁的那扇标靶红心上。   “那个阿芙罗拉最近的表现怎么样?”从房间里走出来,莎娜丽娃披上她那件毛料大衣,一边朝楼梯的方向走,一边随口问道。   “还是那副死样子,”莎拉踢踏着她的那双高筒的红色皮靴,懒懒散散地说道,“打也不吭声,骂也不还口,给吃的她就吃,不给她也不开口要,怎么说呢,就像一个活死人。”   “库兹卓娃和她相处的怎么样?”莎娜丽娃皱皱眉头,接着问道。   “没有任何进展,”莎拉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依我看,库兹卓娃根本就扮演不了这个角色,她那点表演的天分,明显还不够出色,说不定啊,她的身份早就被人家给看穿了。”   “是吗?”莎娜丽娃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倒是很相信她的能力,现在,嗯,现在也许是时间尚短的缘故,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人的心理防线总是有尺度的,只要咱们抓住一点下手,那就不愁击不破它。另外,你也要注意细节上的问题,事无巨细,任何地方都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不然的话,这一场好戏就唱不下……哦……”   莎娜丽娃这话还没有说完呢,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翻涌上来,伴随着一声干呕,她扶着楼道内的墙壁,停了下来。 第三零七章 病态   “夫人,”看着倚在墙边剧烈干呕的莎娜丽娃,莎拉慌忙上前,一手搀扶着她的胳膊,同时说道,“您这都快三个月了吧,怎么反应还是强烈?”   剧烈的干呕,令莎娜丽娃的面色显得异常苍白,一双淡蓝色的杏目里也盈满了泪水。   “呼,”好不容易忍住强烈的不适,莎娜丽娃直起腰,她伸手在莎拉的胳膊上拍了拍,笑道,“哪有那么快就能过去,我问过医生了,说是至少要等上十二周的时间这种反应才能减弱。”   “那您可以吃些药嘛,我听说有这方面的药物,可以让人不用那么痛苦。”莎拉可以说是莎娜丽娃身边走的最近的亲信,她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同时也是一种亲密的姐妹关系。   “你懂什么,那种药吃了对孩子不好的,”莎娜丽娃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表情,而按照她的性格来说,这种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绝对是一个奇迹。手扶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这个历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说道,“你没看见我这段时间把烟酒都戒掉了吗?这孩子有一个最优秀的父亲,也有一个最优秀的母亲,他的基因可以说是最完美的,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因素影响到他。”   “一个最优秀的父亲?一个最优秀的母亲?”莎拉撩撩眼皮,在脑海中将郭守云与莎娜丽娃的形象综合在一起,最终得出的结果,竟然令她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看现在的情况,莎娜丽娃显然已经一厢情愿的将这个孩子看做男孩了,其实呢,正如她所说的,这个孩子有着“最完美”的基因,因此,无论这孩子生出来是男还是女,将来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物。郭守云有着过人的智商,莎娜丽娃则有着非人的毒辣手段,这两个生下的孩子,再由他们抚养成人,那将来……   “夫人,先生现在知道您怀孕的事了吗?”甩甩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莎拉一边扶着莎娜丽娃走下楼梯,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不知道,”莎娜丽娃黛眉轻攒,微微嘘一口气说道,“我前段时间是想告诉他来的,但是,但是后来想了想,我又有些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莎拉一脸愕然地问道。   “我担心他会逼我把孩子打掉。”莎娜丽娃幽幽的叹口气,表情落寞地说道。   “什么?!”莎娜丽娃的话,显然将莎拉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夫人您怀的可是他的亲生骨肉,而且他现在还没有……”   莎拉这话只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郭守云现在还没有孩子,准确的说,是作为郭夫人的妮娜还没有孩。   郭氏集团很大啊,这个资产庞大到惊人的企业集团,到目前为止还是纯家族性质的,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郭氏集团的头号当家人,郭守云的子嗣问题就显得异常重要了。一个普通人的家庭,还难免会出现兄弟之间为分家而对簿公堂的情况呢,而放到郭氏这个财团内部,面对成百上千亿的巨额家产,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一旦争夺起来,那可就不是简单的对簿公堂了,一个说不好,就会出现祸起萧墙、手足相残的惨剧。如果说作为集团首脑的郭守云是一个目光短浅、碌碌无为的人物,那一切都还好说,莎娜丽娃或许还不会有什么顾虑,但不幸的是,这个男人看待问题的目光很长远,而且他处理潜在威胁的手段也很残酷,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莎娜丽娃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更为重要的是,她作为郭守云身边的诸多女人之一,平日里需要提防的人还有很多,那些对郭氏集团怀有敌意的人,抑或是对远东怀有野心的人,甚至是郭守云身边其它的几个女人,这来自方方面面的威胁,都是莎娜丽娃所需要担心的。这段时间她之所以很少留在哈巴罗夫斯克,其中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呵呵,莎拉,你的年纪还太小,有些事情还不是你能够想明白的。”莎娜丽娃也不多做解释,她微微一笑,扶着莎拉的肩膀迈下最后一级阶梯。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莎拉转口问道:“夫人,那您将来打算怎么办?您看,您的身材现在已经有些走形了,这件事即便隐瞒,估计也不可能再隐瞒太久了,先生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如果到时候他真的让您把孩子拿掉,那……”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好,”莎娜丽娃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不过这一丝迷茫一闪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的坚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说来你或许会觉得有些好笑,从我记事那一天开始,直到三个月前,我从没觉得自己真正活过,从没觉得眼前这个世界有任何色彩可言。但是这段时间,我却真实的感觉到了一种新生。”   莎娜丽娃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一边在那里轻柔的抚摸着,一边回味般地说道:“每次抚摸着肚子里这个一天天成型的小生命,我都能感觉到一种很充实的滋味,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点一滴流进他的身体,然后又一点一滴的流回来。嗯,那是一种真正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冷冷的血流过去,再回来的时候,却变的暖暖的,那滋味很舒服,而且是说不出来的舒服,这股温暖的感觉,总在提醒着我,自己还是活着的,是有生命的,所以……”   “哦,”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那份感情表露的太多了,莎娜丽娃猛地收住话头,她看了看紧跟在身边,一脸讶异的莎拉,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嗯,夫人,也许我不是很明白,”莎拉歪着头,想了想,而后说道,“不过,我却是第一次在您的脸上看到这么和善的笑容,所以我知道,这个孩子对您来说真的很重要。莎拉这条命是属于夫人的,从前如此,今后也是如此,对于莎拉来说,您就是主人,您的骨肉就是小主人,所以,今后不管谁要伤害小主人,都必须先过了莎拉这关,只要莎拉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小主人。”   “呵呵,我相信你,莎拉,”莎娜丽娃微笑着说道,“你知道的,在你们几个人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今后这段时间呢,你也不用在这边呆着了,跟我回哈巴罗夫斯克吧,我有别的事情需要交给你去做。”   “好的,夫人,”莎拉欣然道,“这个该死的地方我早就呆腻了,巴不得早点跟着夫人回去呢。”   “嗯。”莎娜丽娃点点头,她的打算,是要在近期安排莎拉去美国。现在,郭守云已经有意向美国拓展商业空间了,在这种情况下,莎娜丽娃感觉自己的动作也必须加快,这有两方面的理由。其一,黑手党向美国拓展空间,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潜在利润。其二,美国距离远东有万里之遥,那边也不是郭氏集团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如果在美国遇到什么危险,自然也就没有人来照应了。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莎娜丽娃才想着尽快将势力拓展到美国去,只有帮会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才能给远行海外的郭守云提供更多帮助,甚至还可以在关键时刻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莎娜丽娃是将整根心弦都拴在了郭守云的身上,为了这个未来的“孩儿他爸”,这个原本心性就不太正常的女人什么都敢作,说句很到位的话,如果美国人真的威胁到了郭守云的人身安全,这个疯狂的女人连五角大楼、白宫都敢炸。   两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一前一后的从教员办公楼里走出来,在步出楼门的那一瞬间,莎娜丽娃脸上的温情与笑容顷刻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那一副近乎带了虐气的冷冽。   此刻,在教员办公楼前的操场上,几十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孩儿,仍旧赤裸裸地站在及膝深的雪地上,在零下三十多度的环境下,她们原本白皙稚嫩的肌肤,被冻成了青紫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具具挺立不动的死尸。   这些女孩子从年龄上说,全都在十五六岁之间,她们都是帮会人口贩子从赤塔、布里亚特两州的移民中挑选出来的,按照莎娜丽娃的要求,这些女孩的从身材到相貌,都有着严格选择标准,三围指数、臂展宽度、大小腿的修长比例乃至皮肤色素、鼻梁挺度等方面,都有很标准的挑选尺度。这些女孩儿被挑选出来送到伊尔加斯克进修学校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她们仅仅接受了四项训练:两项语言训练,英语、德语的训练,一项意志力的训练,即抗寒。与这三项训练相比,最后一个训练项目就显得比较有意思了,那就是看色情影带,各种各样的色情影带。当然,在这个训练项目上,这些未经人事的女孩子还不仅仅只是观看,每次看完一个节目之后,她们还必须写出自己的心得体会,诸如:什么样的男人可能喜欢什么样的欢好姿势,每种姿势能够带来的快感有什么不同,结合自身的身材特点,采取各种姿势有什么样的优缺点等等等等——这是燕子营集训的一个必修课程,从几十年前开始,每一个走出燕子营的燕子,都有过接受这方面训练的经验。   当然,按照莎娜丽娃的计划,这些女孩子并不是仅仅要学会如何勾引、服侍男人,她们所需要掌握的技巧还有很多,比方说射击、潜游、驾驶、追踪、爆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当然,在此之前,这些女孩子还必须经过一个洗脑的过程,当这个洗脑的过程结束之后,这些人将完全失去她们本身所具有的个性,她们中的一部分人,将彻底变成一个个精通各种杀人技巧,擅长各种媚人手段的艳色杀人机器,还有一部分,将成为既能够在床上满足主人各种欲望,又能够在关键时刻为主人挡枪子的美艳保镖。 第三零八章 第一个元旦节   中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历来各种各样的传统性节日就很多,而在这方面,紧紧相邻的俄罗斯,形形色色的传统节日同样也不少,从十二月份到三月份,几个大的节日相继到来,比如说刚刚过去的一月七日圣诞节,以及今天这个俄历元旦。   郭守云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对俄罗斯的这些传统节日并不感兴趣,不过他现在身在远东,身边的人也基本都是清一色的俄国人,在这种节日氛围的影响下,他置身其中,即便是自己不喜欢这种热闹也是避不开的。   今年的元旦节,在郭氏集团的支持下,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是打定主意要大肆庆祝一下的,此前一段时间,市政府的财政部门拨付专款,打算用来购买大批的烟花爆竹。只不过这一笔款子最后没有花出去,作为郭氏集团合作方的中远北方,无偿向哈巴罗夫斯克市提供了大批的浏阳烟花,按照孙红羽的说法,这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同时呢,借着这么个机会,孙红羽还提议,在哈巴罗夫斯克市与哈尔滨市之间,建成一个友好城市的关系,从而进一步拓展两地的经贸往来以及其它方面的类似合作关系。   对于孙红羽所提出的这一项建议,郭守云仔细的考虑了一段间,最终,他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友好城市说白了只是一个噱头,这背后的主要利害关系,还是基于一个政治立场的考量。郭守云琢磨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访华的行程在即,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们这趟北京之行,肯定会得到他们所需要的那些东西,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的既定政策似乎也有做出一定修改的必要了。基于利益自主的前提下,适当对国内方面做一些政策上的倾斜,这一方面可以得到更多的支持,另一方面也可以让霍、维两人更加安心,因此,这种政策上的调整还是很重要的。   为了增添节日的气氛,市政府在烟花燃放点上做了精心的布置,全市五个大区,每个区内都设立了三到五个燃放点,按照规划,从当晚六点开始,一直到六点三十分,全市十九个烟花燃放点将会同时开动,将大批的炫彩礼花送上夜空。   今年的元旦对于远东来说是很特殊的,原本按照远东各州政府的打算,圣诞节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么一次盛大庆祝的,但是那时候远东军区出了乱子,郭守云大力弹压各地政府机构,各州的官员们人人自危,谁都没心情提什么庆祝的事。而今好了,军区那些扎刺的家伙全都被收拾掉了,远东的政局重新恢复平稳,因此,时值元旦这个俄罗斯的传统节日,各州的政府官员才极力提倡大办庆典。本来嘛,操办这种事情即能拍上郭守云的马匹,又不用他们这些政府官员们掏腰包,同时呢,他们说不定还能从中捞到大笔的好处,像这种一举三得的好事,谁不愿意去操持啊?   对于远东各州政府官员们的心思,郭守云自然能够揣摩到,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批准这个铺张浪费的大规模庆祝活动,在他看来,远东这些官员全都是驴,要想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围着磨盘转,那就得先把他们喂饱了,然后再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否则的话,他们就会偷吃,就会尥蹶子、瞎闹腾。   就这样,在远东地区经济持续滑坡;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四十;各地财政状况一片赤字的情况下,由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牵头,远东大大小小十几个州的州政府,拨付大笔的资金,热热闹闹的庆祝这个并不怎么喜庆的元旦节。   “嗖……”   “噗噗……”   伴随着一连串的尖啸,一枚枚炫彩的礼花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区的夜空中绽放,斑斑点点的光晕,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翻飞跳跃,拼凑出一朵朵七彩的菊花图案。   “啊,啊,好,好看……”在哈巴罗夫斯克州政府大楼顶层的大宴会厅里,小维克多挥舞着小手,一边拍打着点尘不染的巨大玻璃窗,一边看着窗外空中那一朵朵烟花,发出一声声兴奋的欢叫。   小姑娘今天不仅兴奋,而且打扮的也相当漂亮,乳白色的毛领开衫,乳白色的紧身尼裤,在搭配上一双乳白色的小筒靴,这一身素白的色调,将小姑娘白嫩的皮肤映衬的愈发鲜嫩,整个人看上去纯纯的,宛如一个不染世尘的小精灵。   自从跟着郭守云以来,也许是吃得好睡的香了,当初那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俨然就来了一个脱胎换骨式的大转变,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管摆放在哪里,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不过遗憾的是,尽管拉丽萨一直想办法教她更多的东西,但是这个小姑娘就是智慧难开,她从举止到言谈,仍旧停留在十岁小孩子的程度上,怎么也发展不了。可这话说回来,或许正是因为智慧难开的缘故,小维克多才会一直这么清纯,纯的透骨,纯的令人赏心悦目。   小维克多心智未开,她的兴奋就来自于热闹,来自于窗外那一朵朵绽放的礼花,而与她相比,郭守云就没有那么开心了,从礼花开始燃放的那一刻起,他就目瞪口呆的开着窗外,嘴里念念有词的,一个个的数着那些飞上天际的焰火。   “十二点七五,二十五点五,三十八点二五……一千七百八十五……”郭守云数的数很有规律,只要稍稍计算一下,就可能看出来,他念的后一个数字,全都是前一个数字的倍数,准确的说,是十二点七五乘二,乘三,乘四,这么一直乘下去的。   “云,你念叨什么呢?”今天的妮娜穿了一身崭新的冬季军服,她站在郭守云的身边,一手扶着小维克多的肩膀,一手拉着男人的胳膊,轻声问道。   “一万零二十……”郭守云念叨了最后一个数字,这才扭过头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无比惋惜的语气说道,“我在数钱,我的钱啊,全都被那些该死的家伙给烧了。”   “哦?”妮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一脸愕然地盯着自己的丈夫,问道,“什么钱?谁给烧了?”   “一个礼炮炮球十二点七五卢布,”郭守云扭过身,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掌式计算器,拿在手里噼里啪啦的摁了一番之后,苦着脸说道,“五分钟,八百枚打掉了,按这样的速度放下去,那三十分钟就要打掉四千八百枚,四千八乘以十二点七五,那就是六万一千二百卢布。这还不算礼炮炮筒的造价,啊,还有,还有……”   “噗嗤,”郭守云这话还没说完呢,妮娜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伸手在老公腰间嫩肉上掐了一把,嗔怪道,“你这人,总是没个正经的时候,大过节的,你算这些东西干什么。”   “嘿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郭守云笑嘻嘻地说道,“你知道那些该死的家伙今晚单是放烟花这一项就要从我这里掏走多少钱吗?三百万,整整三百万啊。而这三百万我要是投资出去,按照五百卢布一个月的薪水计算,那就是雇佣六千劳力一个月的总开支,这六千劳力如果分配到各地的伐木场,那一个月至少能够采伐……哦,这个数字比较大,我先算算看……”   “别算啦!”妮娜真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一伸胳膊,将那个计算器从郭守云的手上抢过来,然后就那么一甩手,将它扔到宴会厅的角落里,这才笑骂道,“你真是个典型的资本家,爷爷的话一点都没说错。”   “啪啦!”计算器落在大厅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声脆响显然惊动了感觉敏锐的维克多,小姑娘猛地回过头,先是在郭守云的脸上瞅了瞅,转而又在妮娜的脸上打量一番,紧接着,就那么翘脚一蹦,嗖的一下窜到郭守云怀里。她将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紧紧圈在郭守云的腰间,两只胳膊则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男人的身上。   “哎呦,我的姑奶奶。”如今的维克多可不像是当初那个骨瘦如柴的小柴火妞了,她的身材丰满了不少,体重也增加了不少,再加上那骤然窜过来的冲力,险些没让郭守云一屁股坐到地上。   “听话,不……乖,咬鼻子。”小姑娘挂在郭守云的身上还不老实,她用那特有的声调,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而后就那么探过头来,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郭守云的鼻子上。   小姑娘这一手威胁人的办法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毫无防备的郭守云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小姑娘一口叼在了鼻子上。幸好的是,维克多咬人是假,亲昵是真,她下口并不重,两排洁白的贝齿就那么虚虚的印在郭守云鼻子上。   不过对于郭守云来说,小姑娘突然做出的这个动作显然过于亲昵了,两人这么脸对脸的靠着,他在感受到小姑娘那两片湿唇柔软的同时,还能够呼吸到一股淡淡的草莓香甜气味。更要命的是,现在妮娜就站在边上,郭守云一直以来虽然在男女关系上搞得很乱,但是却从来没有当着妻子的面跟任何女人亲热过,他很在乎妮娜的感受,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呵呵,看到了吧,宝贝儿现在可是向着我的。”出乎郭守云意料之外的是,妮娜显然对他同维克多的这种亲热没有任何感觉,她伸手过来,一边替维克多疏拢着稍显凌乱的长发,一边笑道。 第三零九章 名将之后   其实在对待维克多的问题上,倒是郭守云多心了,准确的说,是他心虚了,不管是妮娜也好,莎娜丽娃等人也罢,维克多这个多少带着几分智障的小姑娘,从来就没有引起过她们的任何怀疑。现在别说她只是跟郭守云有些搂搂抱抱之类的接触,即便是在某一天的早上,这个小姑娘出现在郭守云的床上,相信也没有谁会朝歪处想的。   看到妮娜的反应,郭守云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仰头,将自己的鼻子从小姑娘的嘴里抽出来,又伸手在她挺翘的小屁股上拍了拍,这才扭头对站在一边娇笑不止的妮娜抱怨道:“你们都觉了她些什么东西,这,这一手又是跟谁学来的?”   “呵呵,天知道她跟谁学来的,”妮娜上前一步,揽着维克多纤细的小蛮腰,将她从丈夫的身上抱下来,笑道,“反正我没有这么教过她,这段时间军区的事还忙不完呢,我都没有时间带她。”   妮娜说的这话倒是事实,自从接受了军区内卫警备旅的指挥工作之后,她这个以往的闲人也忙碌起来了,她原本就出身军人世家,自己也在军队里呆了好几年,因此对部队上的事情可谓是熟门熟路。在出任警备旅的上校旅长之后,她对自己所带领的这一支队伍进行了全方位的整改,部队原有的那些中下层指挥官,几乎是被她换了一个遍,这些工作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却相当复杂,因此,这段时间她连别墅区都很少回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住在军营里的。怎么说呢,相对之前那种清闲的居家生活,如今的妮娜感觉很劳累,但是却很充实,很快意,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她的性情都开朗了许多。对于这一点,就连一向很少过问家事的郭守云都有所察觉。   “好的不学,就学这些没用的东西。”郭守云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逡巡一圈,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才几个月的时间,一个没留神,当初那个干干瘪瘪的小丫头,竟然出落的这么水灵了,娇娇艳艳的,跟朵花似的,都说女人是善变的,看来这话说的是一点都不假。打量着依偎在妮娜身边的维克多,郭守云心里闷闷的想着。   “在想什么?”看到自己身边的男人突然沉默下来,妮娜忍不住问道。   “哦,”郭守云将目光从小维克多的身上收回来,耸耸肩说道,“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宝贝儿找个专门的启智老师什么的,嗯,要不就找个专门的医生给治疗一下,她现在这个样子下去总不是什么办法。”   “这样有什么不好?”妮娜伸手将维克多揽进自己怀里,一边在她稚嫩的小脸上轻轻抚摸着,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又不是她,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这么生活下去?在我看来,宝贝儿现在的生活才是最完美的,整天都那么无忧无虑,不用心烦,不用惆怅,更不用提心吊胆的。咱们要是硬给她把现在的毛病治好了,那对她来说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你,你整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要是把宝贝儿给治好了,你说不定又要怎么算计她呢。”   妮娜这一番话,说的郭守云颇觉尴尬,不过仔细考虑一下,人家说的确实在理,试想,如果小维克多恢复了正常,有了正常人的智慧和思维方式,那他郭守云还会像过去那样对待这个小姑娘吗?好会像当初那样对她毫无防备吗?不说别的,就拿郭守云的那件书房来讲,只要他在那里办公,无论谁进去都要首先敲门,否则他就会发脾气,就会骂人。而在这方面,小维克多无疑是个特例,她到哪去都是用闯的,即便郭守云在书房里会见重要的客人,她都素来是照闯无误的,郭守云从不对她发脾气,而那些负责守卫的保镖也从不阻拦她。因此,在这个门禁森严、规矩稠烦的家里,心智未开的小维克多就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疑心颇重的郭守云处处宠着她,几个勾心斗角的女人也都溺着她。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她的心智被开启了,人也恢复正常了,那如今这种局面还能维持下去吗?毫无疑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妮娜的话郭守云能够理解,但是小维克多显然还理解不了,她舒舒服服的依偎在妮娜怀里,嘴里吸吮着自己的小手指头,扑闪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那一蓬蓬闪烁的烟花。   看着小姑娘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小脸,郭守云心里多少有那么几分感慨,他试图通过自己揣摩人心的那些技巧,分析一下小家伙现在的心理活动,但是很可惜,那些素来无往不利的分析技巧,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上毫无用武之地,他唯一能够看出来的,就是小维克多现在很幸福,很满足,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为了一两蓬烟花而兴奋,为了一两枚糖果而满足,为了别人一个简单的拥抱而感觉幸福,这就是智障者的心理,一切的一切都简单的很,同样的,也正因为简单,才很难被人看透——郭守云经过一番简单的分析,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善于看破复杂而贪婪的人心,却看不透玲珑剔透、点尘不染的童心,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无感慨的叹息一声,郭守云抚摸着小姑娘脑后的马尾辫,点头说道,“那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呵呵,大不了她一辈子是这样,那咱们就养她一辈子。”   妮娜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咚咚咚!”   就在会议厅里陷入温馨沉默的时候,会议厅那两扇豪华的红木大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郭守云一手揽着妮娜的纤腰,一手扶着小维克多的肩头,头也不回地说道。   “咔。”随着一声门锁开启的轻响,穿了一席淡蓝色女式高领风衣的拉丽萨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东西都准备好了,”迈进房门之后,拉丽萨站在门口,轻声说道,“晚宴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现在他们都在楼下的宴会厅等着呢,您看……”   “知道了,”郭守云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把出席名单拿来,我要看一下。”   “是,先生。”拉丽萨应了一声,从风衣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一份名单,快步走过来,交到郭守云的手中。   “呵呵,今天来的人倒是很全嘛。”郭守云展开名单,草草地看了一眼,笑道。整整四片十六开的名录,上面的人名排的满满的,草草一看,估计能有个上百号人,毫不客气的说,远东各州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几乎全都来了。   “那是当然,有吃有喝有玩,还有红包可拿,像这样的好事谁舍得放过啊。”拉丽萨微微一笑,说道。   “最重要的是,人家不来你恐怕又会不高兴了,”妮娜揽着小维克多,凑趣说道,“显然人家都来了,你反而又嫌来的人多了,真不知道你那个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倒不是嫌他们来的人多,而是嫌他们来的不是时候,”郭守云将名单递还给拉丽萨,继而揉搓着鼻子说道,“平时那次聚会他们来这么齐过啊?眼下这是赶上元旦节,说好听了,他们这是来给咱们庆贺新年的,说不好听了,这些家伙就是来要钱的。新年新气象嘛,新气象自然需要有新的投资,新的财政拨款,新的……真他妈的。”   听到丈夫嘴里无缘无故的骂出一句脏话,妮娜嗔怪的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先生,这次他们过来倒是没有空手来,”拉丽萨笑了笑,将另一份清单递过来,同时说道,“您看,这是他们的礼单,呵呵,送的东西虽然算不上贵重,不过倒也有不少稀罕玩意,比如说卡洛辛议员送来的那份,竟然是当年布琼尼元帅的佩枪,别洛夫议员送来的礼物则是他外祖父当年荣获的那把蒙古战刀。我想守成先生应该会很喜欢这些东西的。”   “别洛夫这个蠢货!”妮娜沉默片刻,叹口气说道,“那把战刀可是朱可夫元帅当年最喜欢的东西,他却拿出来送人了,如果这件事被玛莎女士知道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哦?这个别洛夫议员是什么人?”郭守云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开口问道。远东大大小小上千号官员,其中的议员至少也有六七百号,他就是记性再好,现在也不可能记全了。   “马加丹的市议员,”拉丽萨回答道,“这段时间他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想要参加七月份马加丹副市长一职的竞选,我还没有给他正式的答复。这次元旦节,他送来当年朱可夫元帅荣获的荣誉战刀,估计是想走一下守成先生的门路吧,他们这一类的名将后人,现在已经连半点骨气都没有了。”   “这么说,这个别洛夫还真是朱可夫的外孙?”郭守云对这个问题倒是很感兴趣,他追问道。   “那还能有错吗,他的母亲艾德拉,就是朱可夫元帅的大女儿。”妮娜撇撇嘴说道。   “呵呵,有意思,”郭守云收抚下巴,沉吟片刻之后,笑道,“好歹也是名将之后,我看这样吧,回头你安排一下,马加丹副市长的位子就给他好了,嗯,顺便告诉他,让他这次先不要回去了,在哈巴罗夫斯克多玩两天,我抽时间见见他。”   “好的先生。”拉丽萨点头说道。   “走吧,咱们下去,”交代清楚了这件事,郭守云抖抖肩膀,伸手挽住妮娜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嗯,去发红包,吃年饭。” 第三一零章 先生说的对   郭氏集团投资兴建的哈巴罗夫斯克政府大楼,虽然从外面看并不怎么样,但是其内部从构建到装修,无不是极尽奢华的典型,就说楼内的这个大宴会厅,通堂可利用面积超过七百平,不说别的,就单单是缀满各式浮雕的天花板上所悬挂的那八盏水晶吊灯,估计造价就不低于几万卢布——权力机构的办公大楼嘛,那可是一个形象工程,不管政府财政状况多么干涩,也不管全州境内失业率多高、普通民众生活多么艰难,这个形象工程是一定要弄好的。   踩着猩红绵软的地毯,郭守云一手挽着妮娜,一手牵着因看不到烟花而撅起小嘴的维克多,在拉丽萨和众多保镖的簇拥下,一路走进楼下的大宴会厅,甫一进门,那两道浓黑的眉毛,就忍不住攒了起来。   从性格上来说,郭守云是不喜欢热闹场合的,或许像他这样的人,就没有几个喜欢喧闹的,而今天呢,这个大宴会厅里却是热闹异常,从各州赶过来的议员、州市长以及各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汇聚一堂,再加上那些装扮妖艳、袒胸露乳的陪酒女郎,这上百号人簇拥在一起能热闹到何种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郭守云在皱眉头,妮娜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以往像这样的场合她是从不出席的,因此,眼前这副乌烟瘴气的景象,令她感觉很不舒服。毫无疑问,有资格出席今晚这场宴会的,都是远东有头有脸的政治人物了,可是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哪有半点“体面人”的痕迹可循?   “这些女人都是怎么回事?”在宴会厅里扫了一眼,妮娜忍不住扭过头,凑到丈夫耳边低声问道。   “呵呵,应酬吗,这些人是少不了的,”郭守云舒展开眉头,淡然一笑说道,“这些家伙,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嘛,他们一个个都五六十岁了,难不成参加这种宴会还带着家里的黄脸婆出来抛头露面?”   “全都不是好东西!”妮娜微微一愣,随即撇撇嘴,从嗓子眼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那是自然,要是好东西的话,我能让他在这儿呆着吗?”郭守云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笑眯眯地说道,“你可别把我也算到里面去,我和他们不一样,嘿嘿,至少有这方面的应酬,我总是要带着你出席的,嗯,现在如此,将来也是一样。”   “说得好听。”尽管知道丈夫说的不是真话,可是妮娜仍旧感觉心里很舒服,怎么说呢,如今的妮娜就像是一只鸵鸟,脑袋扎在土里她就能够感觉到安全了,郭守云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和多少女人保持这暧昧的关系,她都不关心,毕竟关心也解决不了问题。跟着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就不能太较真,更不能太贪心,对此,妮娜是心知肚明的。   “我可是说的实话,”郭守云嘿嘿一笑,将身边怯生生的小维克多揽进怀里,而后对拉丽萨说道,“去,让这些女人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说。”   “是,先生,”拉丽萨点点头,然后就那么曲起手指,在房门上“啪啪”地敲了两下。   她敲门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带来的效果却是相当明显的,随着啪啪的这两声敲击,宴会厅里那喧嚣的声音就像是滚潮一般,从门口的位置开始,迅速减弱下去,直到最后变得鸦雀无声。   “无关的人都出去!”站在郭守云的身后,拉丽萨摆摆手,轻启朱唇,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权力有什么好处?毫无疑问,它最大的一个好处,就在于能让别人听话,而对于今天宴会厅里这些人来说,虽然拉丽萨既没有州市长的名头,也没有议员的职衔,但她的权威却没有人会去质疑,因为在她的前面还站着一个郭守云呢,只要这个男人还站在那,还支持他身后的这个女人,那拉丽萨的权威就有若实质,牢不可破。   “想吃什么?”看着那些浓妆艳抹、窈窕生姿的女人前呼后拥的从侧门退出去,郭守云牵着维克多走到一张摆满了各式糕点的桌子边,弯腰低声问道。   “这……”小姑娘先是怯生生的瞅了一眼大厅中的陌生人,然后舔舔粉色的嘴唇,挤在郭守云怀里,用眼角瞟着桌上的一盘越南春卷,小声说道,“我要吃……”   小姑娘的智力始终停留在小孩的水平上,因此对吃这件事也始终是那么的情有独钟,以往在家里的时候,她从来都不讲究什么礼节,喜欢吃的东西,向来都是下手抓的,谁要不给她吃,这小姑娘也不哭不闹,就那么抽抽搭搭的自己找个墙角蹲着。对她这个习惯,郭守云也是没脾气,因此有什么宴会之类的场合,要嘛不让她出现,要嘛就先给她找好了吃食。   “这个?”毫不理会满大厅聚焦过来的目光,郭守云伸手指了指桌对面的那盘春卷,笑道,“是这个吗?”   “嗯。”小维克多显然很少出席这种人多的宴会,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陌生人,让她感觉有些害怕,不过在吃的诱惑下,她还是忍不住将小脑袋从郭守云的腋窝下探出来,蚊子似地应了一声。   这回不用郭守云开口,一位站在桌对面、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已经抢先一步伸出手,将那盘春卷整个递了过来。   “呵呵,谢谢,”这个中年胖子郭守云倒是认识,原勘察加州苏维埃主席,现任的州长玛什科夫。从他手里接过盘子,郭守云一边哄着小维克多,一边笑道,“玛什科夫先生,这一段时间没见,你这身型可是又发福了,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这靠海的胃口可得控制好了,鲑鳟鱼那东西偶尔尝尝也就行了,吃多了对身子没好处的。”   “是,是,是,先生说的是。”玛什科夫开始还挺高兴,毕竟郭守云能记住他的名字是件好事,可是这话听到后来就让他有了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老实说,这段时间玛什科夫没少搂钱,自从接任了勘察加州州长这个职务之后,他名下的那个渔场可谓是生意兴隆,除了正规的捕鱼业务之外,他还指使人大肆捕捞受前苏联法律保护的鲑鳟鱼,从中牟取暴利。今天郭守云这一番话,显然就是在点他了。   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玛什科夫或许可以不把莫斯科的法令法规放在眼里,但是却不能无视郭守云的任何一句话,在目前的情况下,莫斯科要想查办他这个贪官似乎有些困难,但是郭守云要想收拾他却容易得很。司法审查、证据搜罗、法庭宣判,这些手续都不用走了,只要郭守云几天想收拾他,估计明天他这个州长就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为官是为了什么啊?无非就是求财嘛,”将手中的春卷连盘递给小维克多,郭守云这才继续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我清楚,我是什么人你们也清楚,所以说呢,咱们现在的关系是彼此心照不宣,这几个月你们搜刮了多少钱财,我懒得去理会,不过这话说回来,你们说到底也还是联邦政府的官员,而不是占了山头的土匪,这不管做什么事,总还是要给别人留上几条活路的……”   “吃,吃。”郭守云这正给官员们训着话呢,嘴里咀嚼着一整根越南春卷的小维克多,用那油乎乎的小手,举着半块春卷送到他的嘴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郭守云停住话头,低头看了看了腮帮鼓鼓的小家伙,失笑一声,而后微微低下头,在那半块春卷上咬了一口,说道,“嗯,香,真好吃。”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扭头朝站在门边的拉丽萨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走过来,连哄带劝的将小维克多带走了。   “刚才说到哪了?”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这些个政府官员的身上,郭守云顺手扯了一块餐布,在嘴角上抹了抹,说道,“噢,对,活路。眼下远东的情况怎样,相信诸位心里都清楚:失业率居高不下,高端消费品没有市场,低端消费品价格猛涨,另外,从赤塔、布里亚特乃至西伯利亚那边过来的移民越来越多,每月从西边迁过来的移民多则数万,少则万余,这部分人,正在一点点的增加咱们远东原本就不轻的负担。问题,这些都是存在着社会动荡隐患的问题啊,对此,我不知道你们审慎的考虑过没有。”   在场百十号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老实说,这些问题他们都考虑过,可是却没有解决的办法,而且有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目前远东的低端消费品,比如说米、面、油、盐这一类的生活必需品,其进货渠道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是掌握在郭氏贸易手中的,它的价格飞涨,与眼前这位强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谁敢针对这一问题作出任何举措啊?   “今天是元旦啊,过了这一天,那就意味着咱们俄历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郭守云摆弄着手中餐布,老神在在地说道,“而这全新的一年,对于咱们远东乃至整个联邦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各州议员的选举再有几个月就要开始了,在这种情况下,诸位如果没有良好的表现,那还怎么赢得民意的支持啊?你们说呢?”   “对对,先生说的没错……”   在场的百十号人自然是一阵儿附和,“先生”说的对与错其实都没有关系,关键这话是他说出来的,那就够了,在远东,“先生”说的话对也是对,错还是对,如果记不住这一点,那即便是有天大的良好表现,也得不到什么所谓民意的支持。 第三一一章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各位都是远东几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远东各地的政务全都需要劳烦你们来打理,作为一个商人,原本我在这方面是没有发言权的,不过说到底呢,我也都是远东一个居民,没有发言权,总有提意见的权力吧?所以呢,对这新一年度头几个月的主要政府工作,我也想说一说自己的看法。”郭守云一手扶着身边的桌子,一手在面前比划着,说道,“首先一点,我认为远东各州都应该在元旦之后出台一项全新的,旨在保障劳工福利待遇的强制性法令,具体的条款,至少要限定出工人的最低工资待遇,我的意见是,这个标准不应低于男工劳力每月五百卢布,女工劳力每月三百五十卢布的基准。”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沿着厅中众人闪避出来的那条通道,朝左侧的宴会舞池方向走了几步,而后才继续说道:“对于那些认真贯彻这一标准的企业,政府方面可以给予口头性的,甚至是舆论上的扶住支持,至于说那些拒不服从抑或是消极抗拒这一规定的企业,你们就应该下大力气抓,下狠心去治,在这一点上,无须有任何顾忌。”   郭守云这话说得非常清楚,真可谓是掷地有声,而在场的诸多官员自然也能听个明明白白,而对这番话中潜在的含义,这些人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郭守云要求出台一个限定劳工福利待遇最低限的强制性法令,这的确有利于保障远东地区普通家庭的基本收入,但是话说来,这一项政策一旦出台,绝对会对本地就业造成更沉重的打击。当然,通过这一项政策,受到最沉重打击的还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些本身实力薄弱的中小型企业,面对原本就不景气的市场环境,再加上一个劳工福利待遇的最低限定,他们除了实行裁员之外,生存的空间就更加狭窄了。   目前,小私有制改革迫在眉睫,郭守云在这个时候要求远东各州政府出台这么一项政策,其用心自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怎么样,诸位觉得这项政策实行起来有什么困难吗?”用心路人皆知就路人皆知了,郭守云一点都不在乎,在走到大厅的正中央,双手抱胸,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困难……”   “先生的这项提议实在是太到位了,其实这段时间我们阿穆尔州政府方面,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构思,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事,相信会赢得大部分人支持的。”   毫无疑问,眼前这些官员都是真正的革命者,正应了那句话,“没有困难要上,有困难解决困难也要上。”   “嗯,这样就好,那么我来说第二点,”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要想在新的一年里,让咱们远东大部分人真真正正的捞到实惠,那么仅仅出台一个限制劳工福利待遇最低限的法令还远远不够,你们还需要出台一个相关的限价法令,对低端消费品的市场价格进行命令限制。就拿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面粉来说,今年十二月份一磅面粉的价格,同比九月份已经增长了百分之三十七点五,换句话说,当初可以买到一袋面粉的钱,现在只能买到半袋多一点了,如果价格照这种幅度涨下去,那咱们远东人还吃什么?所以说,这种状况必须得到限制,你们作为掌握着国家公权力的群体,应该拿出具体的措施,严厉打击那些走私贩私、囤积居奇的奸商。大米、食盐、面粉等等,这些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必须在价格的增幅上接受限制,在这方面取得经营权的个人抑或是集体,他们要想继续经营下去,那么就必须遵守这方面的限令,否则,就要予以取缔,甚至要严厉的查处。”   惊人啊,实在是太惊人了,以作走私贸易起家,一直以来都以贱买贵卖为谋利手段的远东最大的一个奸商,竟然下令要求远东各州政府整顿市场,打击走私以及非法涨价的活动,这,这或许已经不能用滑稽来形容了,而是真正的耸人听闻啊。   如果说前一项决策,远东各州政府官员还能看出些门道的话,那么这一项决策,他们就真是看不明白了,难道说郭氏集团这位大老总发疯了?他要把自己的一条敛财之路活活堵死?   他们看不明白是他们的事,郭守云在这方面根本懒得解释,他清清喉咙,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三点嘛,那说起来就比较简单了,趁着元旦过后的这段时间,你们各州也应该来一次治安整顿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乱了,那些从赤塔等地迁移过来的人,根本就不懂的规矩,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相信你们自己也深有体会:目前的哈巴罗夫斯克都成什么样子了?那些站街的卖淫女,都敢跑到十月广场上去兜生意了,还有红河大街,我不知道你们哈巴罗夫斯克内务部门看到没有,现在无论白天晚上,整条红河大街都快成肉场了,不管抓到什么人,开口就‘一百卢布,一百卢布,’弄得到处乌烟瘴气,污秽不堪。”   这么说着,郭守云走到一排放酒的长桌边,随手提了一瓶红酒,给面前的高脚杯里斟上半杯酒,拿起来喝一口,润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当然,我也知道,国家的政策现在已经有限度的对色情行业放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社会风化可以被无限度的糟蹋下去。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咱们远东各个城市都划分出了相应的街区,以供这些色情行业经营,而这些区域的划分,是照顾到了社会影响的。就拿哈巴罗夫斯克来说,两条风化街,各种色情场所多达二百七十余家,有这么多地方,难道还不够他们折腾的吗?难道说他们连那一部分税收也想逃避过去?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既然不合理,那么咱们就必须整顿,我建议,元旦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各州的内务部门来一次联合行动,彻底查抄那些违章经营的色情场所,尤其是那些四处游荡的流莺,必须彻底的杜绝掉。”   郭守云之所以会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其出发点也很简单。对于莎娜丽娃的远东帮会来说,色情行业一直的都是她们获利的一大渠道,而这段时间呢,随着西部几个州的大量移民涌入,一大批衣食无着的女人纷纷下海,她们要价低,“服务态度”好,一百卢布,五六十卢布,甚至管上一顿饭,提供一个住处,就可以在街上找到年轻貌美的上等货色,在这种情况下,帮会的利润自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的确,黑手党有黑手党解决问题的办法,可关键的问题是,黑手党办事也要照顾影响,远东是郭守云的地盘,在这片地面上,莎娜丽娃可以在暗中策划谋杀,策划绑架,可摆到明面上,她却不敢做的太出格。而那些四处游荡的流莺人数太多,帮会今天出面把她们打一顿,明天一早,她们还能带着一身伤出来兜生意,而且时间长了,她们把人认熟了,还会到处乱跑。就拿红河大街来说,每天云集在那里的站街女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最初她们人生地不熟,帮会的人去了就能把她们逮住。可是现在不行了,她们也懂得抱团了,几道街口上都有放哨的,只要帮会的人一露面,她们就满街乱窜、四处奔逃,那场面……煞是壮观。为数上百的站街女,不躲警察躲黑帮,这种怪异的现象,估计也成了如今的俄罗斯特色了。   有郭守云在远东镇着,黑手党帮会做事不敢太出格,所以呢,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只能换一个手段去处理,那就是利用真正有权力的政府去弹压,帮会成员追着妓女满街跑,那说出去有些不成体统,但是警察就不一样,他们大可以开着警车,鸣着警笛,四处追赶抓捕这些不守规矩的流莺。   其实说起来,这些站街的流莺也不容易,如果有活路的话,谁愿意为了几十卢布出来干这个啊?她们抛却自尊和羞耻,跑出来出卖肉体,那无非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可话说回来了,她们容不容易是次要的,这种做法扰乱了远东的色情市场才是重要的,莎娜丽娃掌控的黑手党,并不是要把她们赶尽杀绝,而是要从她们身上谋利,毕竟对于帮会来说,她们那身皮肉就是最佳的赚钱机器。说白了,莎娜丽娃并不是想将这些女人从远东赶出去,而是要她们配合,老老实实的缴纳保护费,现在这些女人在远东兜揽生意,却舍不得缴纳保护费,这种坏规矩的事,谁能忍受的了啊?   “嗯,暂时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将自己要说的几个要点讲完,郭守云放下手中的酒杯,拍拍手说道,“总共三件事,诸位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这两天就抓紧办一下吧。今天,呵呵,今天是元旦节,咱们的公事就说这些吧,诸位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一个简单的晚宴,噢,还准备了一些小小的礼品。”   这么说着,郭守云朝站在门口的拉丽萨打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转身走出门去,不一会工夫,便带着六名提着箱子的大汉重新走了回来。   “新年新气象嘛,红包是一定要分派的,”看着几名大汉将一个个银色的保险箱放在桌上,郭守云伸手在一个箱子的箱背上拍了拍,笑道,“每个红包上都记着名字呢,大家一会儿自己领一下吧。至于说晚宴嘛,我就不参加了,诸位不用拘束,务必尽兴啊。”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就那么倒背着手,施施然的朝门口走去。 第三一二章 元旦之夜   “怎么,这场晚宴你又不参加了?”跟着郭守云从宴会厅的门里退出来,妮娜伸手挽住男人的胳膊,轻声笑道。   “不参加了,”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像这样的晚宴我历来都是懒得参加的,而且里面那些家伙估计也不希望我留下来,那样大家都会感觉拘束,谁也放不开了。”   “放不开?他们要是再放开点,那远东会变成什么样子?”妮娜似乎也想明白了,对郭守云的所作所为,她基本上就是秉承一个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标准,既懒得理会也懒得多说,反正她知道自己即便是磨破嘴皮子,眼前这个男人也不太可能听她的。   “所以我才要时不时的给他们敲敲边鼓,”郭守云自然能够体会到妻子的心思,他笑了笑,说道,“至于我嘛,呵呵,你也看到了,如今的远东虽然经济严重滞后,失业率居高不下,但是相对于联邦境内的其它地方,这里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片乐土了,不然的话,西边的人为什么一窝蜂的朝这边跑啊?”   对与郭守云所说的这一番话,妮娜倒是不能不表示认同,毕竟活生生的现实摆在那里,相对于周边的大部分地区来说,远东目前的居民生活状况的确算是较为优越的。就拿十几个主要城市的冬季供暖问题来说,在郭氏集团的干预下,各州的天然配给虽然已经采取了收费的制度,但是收费基准却被控制在了一个中下收入家庭所能接受的范围内,仅仅是这一点措施,就足以保障远东数百万人平安度过这个残酷的冬季了。同样的,正是由于郭守云在背后操纵黑手党帮会,如今远东地区的治安状况才能保持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之下,就拿哈巴罗夫斯克来说,过去的两个月里,竟然连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都没有发生过,这在如今的联邦几乎是无法想象的。现在的远东治安是个什么状况?一旦发生了类似于绑架、杀人之类的重大刑事案件,内务部的警察机构还没有动员起来呢,案发地的黑手党帮会就先有了行动。案子是他们做下的,他们就要推一个人出来顶罪,若是案子与他们无关,那就更简单了,他们有自己的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罪犯揪出来,在这方面,他们甚至比警察的效率还高。至于说官场上,郭守云的手段也是很犀利的,他一手打造了远东最大、范围最广的贪污腐败官僚阶层,同时呢,又把这种贪污腐败的行为操纵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毫不客气的说,如今远东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贪归贪,但是却不敢把手伸的太长,就像今天的玛什科夫,郭守云不疼不痒的点了他一句,回头他就会老老实实的收敛起来。在这方面,即便是廉政稽查部门的威慑力,都不如郭守云的一句话有效。   从这方面看,郭守云一手组建的郭氏集团,究竟给远东带来了灾难还是带来了福气,这个问题似乎很难说清楚了。   “算啦,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妮娜,郭守云笑眯眯的伸出手,揽到对方的小蛮腰上,一边在那纤柔的地方轻轻抚摸着,一边说道,“今天可是元旦节,是个喜庆的日子,怎么样,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喝两杯,然后回去……嘿嘿,温馨温馨。”   “温馨你的大头鬼,”妮娜在男人使坏的手背上掐了一把,娇嗔道,“今天我可没有时间,这里的宴会你可以不参加,可军区的宴会我却是要去参加的,更何况一会儿我还要去看看爷爷,所以今晚估计没时间陪你了。”   “哦?不是这么扫兴吧?”郭守云揉揉鼻子,略带不满地说道,“我今晚可是推开了手头上的所有应酬,专门抽时间来做做居家男人的。军区的宴会有什么好参加的?一会儿我给挈廖缅科打个电话,帮你把应酬推掉,至于爷爷那边吗,可以明天早上再去,我陪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妮娜摇头笑道,“军区几位将军都是我的老上级了,今天的晚宴如果我不出席的话,那他们的心里会有想法的,更何况我刚刚接手警备旅的领导工作,按照惯例,今晚我还必须到军营里去探访的,还要和下级军官们做一些谈心的工作。所以……”   “那么较真干什么。”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老实说,他对妮娜这种认真的态度,实在是很不感冒,如今的远东军区是个什么局面谁还不清楚啊?有些事情根本而不是工作态度认真就能够解决的。不过话说回来,军区那边有妮娜盯着,郭守云倒是挺放心的。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啊?郭守云觉得自己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原本妮娜无所事事,整天在家里呆着,他这个做丈夫的,无论什么时候回去,都能有个陪着说话的人。如今好了,身边几个女人全都有了她们自己的工作,最要命的是,她们清闲的时候,往往就是自己最忙碌的时候,而自己清闲的时候,她们又忙碌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过个元旦节自己都要独守空房了。   “算啦,算啦,”叹息一声,郭守云伸手在妮娜的翘臀上拍了拍,无奈地说道,“你要去就去吧,嗯,我让波拉尼诺夫送你过去,记得不要熬夜,明天早上早点回去,别忘了守成明天一早可是要回来了,他那个小情人听说也要一起来,你这个做大嫂的好歹也得在场吧。”   “嗯,我知道了,”妮娜转过身,探头在丈夫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轻笑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明天晚上我再陪你。”   郭守云摊开手,耸耸肩,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从政府大楼内乘电梯下来,在楼前的广场上,郭守云先将妮娜送上车,这才牵了兀自饕餮不绝的小维克多,在几位保镖的簇拥下,朝自己的座车走去。   “先生,去哪儿?”钻进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朝后视镜里开了一眼,问道。   “哦,几点了?”郭守云伸手替小维克多掸去落在胸前的几块春卷渣,随口问道。   “七点一刻。”司机撸起衣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回答道。   “去哪儿?”才七点多钟,这个时侯回去睡觉显然早了点,郭守云想了想,打算找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可前后寻思了一番,他才豁然发现,偌大的一个哈巴罗夫斯克,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   当然,要说起来,如今哈巴罗夫斯克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这里要酒吧有酒吧,要赌场有赌场,要艳舞歌厅也有的是,对于一个多金的男人来说,在这个地方,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大把大把的销金窟,至不济了,也可以找个艳舞歌厅看看脱衣舞,然后找两个或妩媚或纯美的女郎,潇潇洒洒的过一晚上。可对于郭守云来说呢,他对这些东西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趣,他一不好赌,二不嗜酒,至于说女人,他似乎也不缺,不说别的,远东所有成规模的色情场所,几乎都是他名下的产业,在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出入那些场合的兴趣?   堂堂一任郭氏集团的掌门人,却找不到什么好的方式来排解寂寞空虚,这事说起来似乎让人难以置信,但它却是明白在那里的现实。没钱的人想做很多事情没有能力去做,而真正有钱的人,却又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像郭守云,他现在除了做坏事、与人勾心斗角之外,竟然就找不到任何人生的乐趣了,如果单从这方面来讲,这个世界还算是很公平的。   “回去吧,哪儿也不去了。”琢磨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头绪,郭守云叹息一声,仰身躺倒在车座里,有气无力地说道。   司机扭头朝后瞅了瞅,没有多问什么,他发动车子,在政府大楼前的环形花圃前绕了一圈,而后径直朝外开去。   车队行驶在哈巴罗夫斯克喧嚣的夜街上,明亮的路灯以及一间间灯火通明的店铺在车窗外飞速后退,郭守云坐在车座上,歪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那对平素目光犀利的眼睛里,罕见的跳跃出了几分迷茫。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个俄历元旦的夜晚,乘坐着自己的豪华嘎斯防弹吉普车,漫游在哈巴罗夫斯克市的街头,感受着俄罗斯人过节的气氛,郭守云的脑海里,竟然很突兀的联想到了他所熟悉的哈尔滨,联想到静静流淌的松花江,联想到了那栋被他抵押出去的二层小楼。   一直以来,郭守云都觉得自己对国内的一切都看的很淡薄了,自从加入苏联国籍之后,他更多的是把自己看成一个俄罗斯人,至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远东人,可是今天,在那一份寂寞空虚的冲击下,他不由自主产生了回忆——人更多的时候还是活在回忆中的,郭守云同样也是如此。   今天是公历的一月十四号,再过半个多月,到二月的头一个星期,也就是国内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对于这个节日,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是相当看重的,那么,自己今年的春节怎么过?郭守云在心里闷闷的想着。   “完了……没有了。”小维克多体会不到郭守云那种复杂的心情,她将最后一份春卷塞进嘴里,然后支楞这两只油乎乎的小手,用她那特有的单音,清清脆脆的嚷嚷道。 第三一三章 街头遇袭   小家伙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简单,但是却也能让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郭守云从遐思中回过神来,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片素白色的手绢,接着,伸手将小姑娘抱过来放在自己身边,替她将油乎乎的小手擦干净,这才拧拧她那挺拔秀气的小鼻子,笑道:“宝贝儿,吃饱了吗?还想吃点什么?”   小维克多歪头想了想,而后“叽”地笑了一声,比划着小手说道:“汉堡,好多,汉堡。”   “呵呵,好,那就吃汉堡,”郭守云随手将沾满油污的手绢扔到一边,笑呵呵的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宝贝儿说吃汉堡咱们就去吃汉堡。”   这么说着,郭守云又对前面的司机说了一句:“去列宁大街。”   “是,先生。”司机答应一声,随即拿起对讲机,通知了前面带路的头车。   此刻,车队刚刚开过红河大街的街口,正在朝伊万诺夫大街的方向行驶,而肯德基所在的列宁大街,则是在市区的西北方向上,要去往那个方向,车队必须掉头,向回行驶大概五六百米的距离,在二号道口转上丘洛沃夫大道,而后向西行驶,进入红十月街区。   按照郭守云的吩咐,车队的头车在伊万诺夫大街的第一个街口上打起了转向,而后左拐,在街中心的位置上掉转方向,向回行驶。此刻正值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内车流活动高峰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不绝,不过,由于街口上亮起了红灯,因此车队转向应该并不存在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应该的事情很多,真正能够顺利执行下去的,却是少之又少。   “宝贝儿,我跟你说啊,这个汉堡是纯正的垃圾食品,没有任何营养,偶尔吃两次没有关系,但是……”在车里,郭守云将小维克多搂在怀里,一边揉捏着小姑娘稚嫩的脸蛋,一边说道。   “哄!”   就在郭守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车外异变突生,一辆从后面斜插上来的轻型皮卡,在距离路口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骤然加速,猛地撞向刚刚拐过半个弯来的车队头车。这一巨变来的太突然了,而且二十米的距离也太多了,领路的头车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与骤然插上的轻皮卡猛地撞到了一起,伴随着一声轰鸣,领头的黑色嘎斯吉普车被整个撞出去,在紧邻十字路口的街面上翻了两个滚,而后,又与侧面街上开过来的一辆伏尔加轿车撞到了一起。   这一连串的撞击来的非常突然,以至于坐在车内的郭守云都被整个惊呆了,在他还没有回过身来的时候,车外的公路上又是一阵爆响,那辆撞上嘎斯吉普的皮卡车车头冒起一团火光,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从而在一转眼功夫里,便将一大团的浓烟散布出来,弥漫了半边街面。   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手无缚鸡之力的郭守云没有反应过来,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反应不过来,在车外撞击发生的那一瞬间,原本还伏在郭守云怀里,像个柔顺猫咪似的小维克多,猛地挺直了身子,她那双近乎半透明的小耳朵频频抖动着,一双因为瞬间充血而变的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车窗的后玻璃——就在车后斜右方,两辆乳白色的面包车,正急速朝车队的方向插过来,而在当先那辆车的右侧窗口上,赫然探出来一支黑洞洞的枪管。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规模的刺杀行动,刺杀的目标,就是郭守云,而杀手选择的地点,却是郭守云势力最强盛的地方——哈巴罗夫斯克。   感觉到小维克多一瞬间绷紧的肌肉,郭守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目光炯炯的朝车子后窗看去。说起来郭守云自从来到远东,先后经历的生死考验也不止一次了,面对着毫无征兆的刺杀,他竟然半点害怕的心思都没有,那么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不会有人相信,他在这一刻所想的,竟然是明天是否应该召开一个记者会,将今晚这一场刺杀活动对外公布一下,这可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一件事啊。   从头车发生车祸,到两辆面包车骤然来袭,再到过授予转头,这一连串的变故说起来很麻烦,但实际上却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郭守云雇佣来的十几名保镖,已经做出了反应。   “嘶嘶……”在一阵刺耳的橡胶摩擦声中,紧跟在郭守云车后的那辆随行护车,猛地从侧翼车道上窜出来,径直迎向那两辆突袭过来的白色面包车。这辆护车的驾驶极富经验,他挑选的撞击位置并不是头前的那一辆面包车,也不是后面那一辆,而是两辆面包车之间的那一道空挡。   “蓬!”   “哄!”   伴随着一连串的巨响,护车车头的右翼保险杠,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一辆面包车的车尾上,巨大的冲击力将这辆面包车撞得横了过来,车前座上一个蒙着头巾,怀里抱着AK突击步枪的家伙,直接从车里被甩了出来,一头撞在了黑色嘎斯吉普车的车门上。与此同时,后面紧随而至那辆面包车,也结结实实的顶上了拦路吉普车的左翼,将它撞得平移出去,与前一辆面包车抵在了一起。那个被甩出车外的可怜家伙,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发出一声,就那么被两辆车生生的挤成了肉饼。   郭守云冷静地看着窗外发生的这一切,他也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心情,那辆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护车上,有他的三个保镖,随着刚才那一番剧烈的撞击,这三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经过改装的嘎斯吉普车防弹效果很好,可它终究不是坦克,在车体严重表形的情况下,车里的人能够留下一条命便是奇迹了。   “嚓……嚓!”郭守云有时间考虑别的,可那些保镖们却没有那么清闲了,这就是一场保镖与杀手的对决,随行的十六名保镖,他们的唯一职责,就是保障郭守云的生命安全,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什么都不会考虑,唯一要想要做的,就是掩护主车撤退。   在几声杂音响过之后,车载电台里传来二号车的指挥命令——“右行,撞过便道护栏,上安全线。”   郭守云的司机虽然不是特工出身,但是他的车技却很好,听到二号车的指令之后,他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一打方向,整个车子在公路上横旋半圈,猛地撞到便道护栏,开上了街边的便道。   而在他们的车后,两辆护车同时窜过来,一前一后的堵住了通往便道的护栏缺口。   “哒哒……”在滚滚的浓烟与刺眼的火光中,街道上枪声大作。而在这个当口上,受到惊吓的行人在街边的便道上四处奔逃,无形中阻拦了郭守云座车的去路。   这一次不知有谁策划的刺杀,规模大的出奇,始终保持着冷静心态的郭守云,看到身后的战场上有大大小小二十几处闪光点,那是开枪时留下的光影,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杀手。   郭守云扭头朝后车窗看着,此时,在街边护栏的缺口处,剩余的十几个保镖显然已经稳住了防线,他们以防弹的吉普车车身为掩护,向那些试图冲上前来的杀手猛烈设计,阻止他们向缺口附近靠近。   毕竟是前克格勃的精英特工,这些保镖在防线的布局上做的相当到位,刚才那一场自杀式的撞车行动,在缺口附近形成了一个拥挤的车阵,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蜂拥而来的杀手,要想驾车冲过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了,因此,他们要想对冲上便道的郭守云构成威胁,那就必须下车冲击保镖们组构的防线。而这条防线虽然看似薄弱,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冲破的,对与郭守云的保镖们来说,他们现在并不是要有效的杀伤敌人,而是要更为有效的拖延时间——远东是郭守云的地盘,要想在这片地方成功的刺杀他,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一点,时间上的把握要相当准确,至少整场行动不能拖的太久,否则的话,用不了十分钟,从各处出动的警察、军队,就能一窝蜂的赶过来,到那时别说什么刺杀啦,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堪称神仙了。   而作为被刺杀的目标,郭守云之所以能够始终保持冷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见的多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心中笃定,今天这些杀手根本不可能得逞,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理由也很简单。首先一点,他们的行动太仓促了。这些家伙或许知道今晚他郭守云要在政府大楼里举行宴会,但是却不知道他会中途离开,同时呢,更不可能知道他会临时起意,要转向去一趟列宁大街。因此,这一窝蜂赶过来的杀手,多半是策划良久但是却骤然实施的刺杀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得手,那还真是有些困难。其次一点,那就比较简单了,郭守云对自己的座车可是绝对信任的,这玩意要防弹有防弹效果,要马力冲程有马力冲程,只要不被人堵在死胡同里,就凭这些开着面包车、手持突击步枪的杀手,还真够呛能对付得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经过今天这么一场,郭守云也感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座车还存在一个很大的弱点——只能防守却不能做出实时的反击,这个问题很重要,看来有必要做一下改进了。   “呼呼……”一向憨憨傻傻的小维克多,显然被这一场的突如其来的骚乱激起了凶性,她趴在郭守云的肩膀上,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几十米外混乱一片的街道,微微张开的小嘴里,发出一种类似与野兽低吼的粗喘。 第三一四章 搏杀   由于自己身世的关系,小维克多见不得血腥,因为任何一丝血腥的气味,都会令她回想起当初那种铁笼里的生活,从而激发出她心底最深处所潜藏的那一份兽性。   小家伙口中发出的类似于野兽一般的粗喘,把坐在车里的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却一眼看到了小姑娘那因为极度亢奋而稍形扭曲的小脸,平日里修长白嫩的小脖子,此刻也因为充血而呈现出一种酱紫的颜色,尤其是那一根根鼓胀起来的血管,凸显在充血的肌肤下,咋一看上去就令人情不自禁的头皮发麻。   面对刺杀还能保持冷静的郭守云,在这一刻是真的慌神了,他担心同车而坐的这头小“雌兽”会不顾一切的向自己发起袭击,如果那样的话,别说是他了,即便再来上几个壮汉,恐怕也无法幸免了。郭守云忘不了当初所观看的那场角斗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就被这头小“雌兽”全数搏杀了,眼下……真该死,手头上竟然连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宝贝儿,冷静……冷静。”尽管心肝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郭守云还是强忍着巨大的恐惧,伸出手去,试图安抚一下身边这个处在爆发边缘的小姑娘。   “呼……”口中粗喘不绝,面对郭守云伸过来的大手,维克多先是向后退缩一下,继而又探过来头,耸动着挺翘的小鼻子,在这只大手上小心翼翼的嗅了嗅。   也许是这个男人手上的气味让她感觉很熟悉,小维克多口中的粗喘减弱了许多,她垂下头,将小脸蛋凑到郭守云的手掌心上,来回的磨蹭着,就像是一头向主人撒娇的小猫一般。   看着拱到自己手心里的小维克多,郭守云那颗跳到嗓子眼上的心总算是稍稍回落了一点,看来这段时间的接触没有白费啊,这小家伙即便是处在亢奋之中,也能认出自己来了。   “啪啪!”   就在郭守云那颗悬着的心刚刚落下,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出来的时候,从对面街道上打来的两颗流弹,击中了他身侧的车窗玻璃,随着两声脆响,防弹的玻璃窗上显现出两个白点。   一听到这两声脆响,郭守云就知道麻烦了,身边这个小家伙现在经不得任何刺激,而这两颗流弹,注定会成为她兽性爆发的最佳导火索。   果不其然,就在郭守云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的时候,刚刚显得有些平静的小维克多已经发作了,她拱在车座上小身子,毫无征兆的蹿起来,径直朝她身后的车门撞过去。   “哄!”   一声巨响,小姑娘看上去孱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厚重的防弹车门上,那骤然爆发的巨大冲击力,将整个车身都带的一阵巨颤。   郭守云的座车俨然就是轻便型的装甲车,它的防护效果很好,但同时呢,它也可以被看做是一个小囚笼,在上了自动锁的情况下,外面的人不容易冲进去,而里面的人呢,也不容易冲出来。   小维克多用背脊这一撞,没有冲破车门,这似乎愈发的激起了她的野性,带着一声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嘶鸣,她背转身子,横起胳膊,用坚硬的胳膊肘狂猛的朝车窗撞击过去。   “哐!”   “哐!”   “哐!”   天知道小姑娘的骨头是用什么做成的,能抗击突击步枪近距离抵射的防弹玻璃,在她持续不断的三次撞击之下,竟然出现一圈蜘蛛网一般的龟裂,要命的是,小姑娘显然不知道痛楚为何物,如果让她继续那么撞击下去,车窗碎裂恐怕是早晚的事了。   “开门!给她打开车门!”郭守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他猛地欠起身子,一把抓住前面司机的衣领,大声喊道。   “是,是……”司机显然也被这骤然间出现的变故惊呆了,在郭守云的摇晃下,他醒转过来,一边磕磕巴巴的答应着,一边伸手按下了车档旁边的自动锁开启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后面两侧车门上安全自动锁开启了,几乎是在同时,小维克多的一记肘击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龟裂的车窗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失去自动锁保护的车门整个撞开,“呯”的一声磕在了车外一方铁皮垃圾箱上。遭了无妄之灾的铁皮垃圾箱,叮叮当当的打着滚,撒着一路的果皮纸屑,一头栽进来了街边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内。   在那一连串稀里哗啦的碎玻璃落地声中,挣脱了“囚笼”的小维克多化作一只灵猴,她双手抓住车门框的上顶,就那么一个干净利落的倒翻,“噌”的一下就窜上了车顶。   “咚!”只听到车上传来一声轻响,随后,郭守云便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车子另一侧的车窗外,这道身影在路灯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但是她的速度却快的出奇。从便道到公路护栏,近二十米的距离,这道娇小的影子几乎是两三个呼吸间便窜了过去。   “猴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且又力大无比的猴子。”要给兽性萌发的小维克多下一个定论的话,那么如此形容显然就恰如其分了。   小家伙几个呼吸间窜到便道护栏的前面,在距离护栏大概有个四五米远的地方,她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之后,两只小手准确无误的抓在了护栏的栏杆上。借着这么一个助力,小家伙在半空中骤然拧了一个身,落地之前,将一个没有反应过来的黑衣保镖连人带枪踹飞出去,打着滚落到了七八米外的一辆轿车车顶上。   就在那个倒霉的保镖还在空中打滚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落了地,她半蹲在地上,单手抄起一扇扭曲变形的白色车门,就那么抖手一甩,硕大的车门便横飞出去,打着旋的朝公路中央的一辆黑色轿车撞过去。   这辆黑色的轿车显然是属于杀手们的,在大敞四开的车门后面,一个带着面罩的灰衣人,正借着车门的掩护朝护栏缺口处疯狂射击。小家伙脱手甩过去的“重磅炸弹”,不偏不倚地砸在灰衣人身前的车门上,随着蓬的一声巨响,原本敞开的车门被撞得骤然闭合,来不及躲闪的灰衣人,有半个脑袋被车门生生夹碎。也许是袭击来的太突然了,缺了半个脑袋的尸体一时间没有死透,它半拱在地上,两条大腿剧烈的抽搐着,将整个身子又向前推了半米远,这才挣了挣,彻底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惊呆了那些守卫着护栏缺口的保镖们,他们认得这个煞星一般的野兽是什么人,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维克多小姐,会朝他们的伙伴下手。正是因为这片刻的呆滞,让这些保镖们逃过了一劫,亢奋中的小维克多就是一头雌兽,她杀人是不讲究理由的,更准的说,她杀人都是跟着本能性的考量来做的,谁对她有威胁她就杀谁。就像刚才那个被踢飞的保镖,他骤然转身时手上还端着枪呢,那火热的枪管令维克多感到了不安,所以她才毫不犹豫的踢出那一脚。   就在保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射击动作,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将维克多这个小煞星引到他们身边去。而等到保镖们缓过神来之后,原本还站在护栏边上的维克多,已经失去了踪影,她就像是一个幽灵,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了。   保镖们找不到维克多了,而一直坐在车内的郭守云,同样也看不到这个小家伙了,就在刚才那扇车门被抛飞出去之后,他只看到小家伙就地一个翻滚,钻到了一辆吉普车的车底下,随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小家伙的身形太灵便了,按照雅科夫当初的说法,这个小女孩从小就是在残酷的阿富汗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却能应付得了身经百战、全副武装的苏军士兵,那需要多大的战斗天分?更何况,在被抓捕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又接受了安全委员会近乎惨无人道的训练,她那些杀人的经验,都是从一次次实实在在的搏杀中积累下来的。此刻,在这停满车辆、乱象纷呈的公路上,小猴子就像是回到了密实的丛林,她要想潜匿踪迹,实在是太容易了。   守护护栏缺口的保镖们停止了射击,但是大街上的枪声不但没有息止,反倒是响的更加激烈了,而夹杂在枪声中的,还有间或传来的一声声惨叫,那惨叫声凄厉异常,甚至令人有一种不忍听闻的感觉。   “嘟……”   这样的情况大概延续了几分钟,终于,伴随着一阵儿的警笛声,公路上的状况出现了转机,两辆停靠在外围的面包车突然发动起来,它们一前一后的,在拥堵的公路上打了个旋,而后调头朝大街西侧窜去。   这会郭守云可以看到现场的情况了,只见紧跟在后一辆面包车的车尾上,一道细小的白色身影翻腾跳蹿,几个腾跃间奔到了车后,然后就那么一个猛撞,从车后窗的位置砸破玻璃,合身蹿进了车内。   “哒哒……”随即,面包车里响起急促但却很短暂的枪声,在这枪声中,面包车就像是酗酒的醉汉一般,在公路上扭起了八字舞,最终,在开出了大约十几米之后,车子完全失控,撞破公路对面的护栏,径直朝一棵光秃秃的杨树撞去。   “宝贝儿……”看到这番景象,郭守云大惊失色,他一把推开车门,猛地从车里窜了出去。 第三一五章 杀人机器   “先生!”郭守云的突然举动,将坐在前面的司机吓了一跳,这个关头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街上的枪声已经平息下来了,可天知道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是不是还潜藏着几个虎视眈眈的狙击手。老板选在这个时候跳下车,那要是被人暗中来上一枪,后果将不堪设想。   司机喊了一声,却没有能够拦住郭守云,根本来不及细想,他也一推车门钻了出去,几乎是贴身挡在了郭守云的身前——在郭守云的身边,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司机,他也要有随时充当肉盾的觉悟,这个说起来或许有些残酷,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从郭守云跳下车,到司机挡在他的身前,前后也就是半分钟的时间,而在这个时间里,郭守云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那辆撞向路边的面包车。   “蓬!”   摇摇晃晃的面包车最终未能逃脱厄运,它晃晃悠悠的,一头撞在了路边的杨树树干上,因为行驶速度过快的缘故,整个白色的车头被撞得凹陷下去,滚滚的浓烟顷刻间便从破碎的车窗里冒了出来。   “先生,这里不安全,快,回车上去吧。”站在郭守云的身前,司机尽管努力保持着震惊,但是作为一个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他说话的声音仍旧忍不住带上了几分颤抖。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站在车前,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身上,虽然他对维克多的伸手很有信心,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杀手胡乱射击,天知道他们会打中谁。   就在郭守云下车之后,原本还挡在护栏缺口处的保镖们,也快速朝这边移动,尽管其中的几个人多少挂了些彩,但伤势不重,并不影响活动能力。当这些保镖重新在便道上组成了掩护防线的时候,从各处赶来的警车,也先后抵达街口的位置,大批全副武装,配备了战术盾牌的防暴警察,从一辆辆房车内跳出来,以车辆拥堵的公路为中心,迅速组构了一个坚实的包围圈。   一个身材高大,但是却肥胖臃肿的便装官员,在两名警察的陪同下,气喘吁吁的跑到郭守云身边,一边用手中的绢布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面色苍白地说道:“郭先生,郭先生,这……这太突然了,我……”   “现在不是解释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感觉不耐烦了,他摆摆手,而后指着那辆撞毁的面包车,说道,“看到那辆车了,告诉你的人,不要过去。还有,有一辆同款式的车跑掉了,你们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给我把它追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郭先生,我马上就去安排。”身材臃肿的便衣官员,就是如今哈巴罗夫斯克市的内务部负责人,在接到郭守云车队遇袭的消息之后,他险些没吓得心脏病发作。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元旦节啊,远东各州的政府要员全都在哈巴罗夫斯克过节呢,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顶头上司,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么个时候,那且不管郭守云如何,单是他这顿臭骂估计就躲不过了。   在郭守云交代任务的时候,随着一阵儿马达的轰鸣,两架直升机一南一北的从空中飞过来,飞机机身上那两盏通明的探照灯,在街道以及街边的楼层建筑上四处扫探,估计是在查找可能潜伏下来的杀手。   看到这一幕,郭守云终于是放下心来,他知道,今晚这一场劫难算是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而现在,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小维克多了,这个小雌兽太难对付了,如果那些警察冒冒失失的靠过去,估计就要出人命了。   看着肥肥胖胖的便衣官员颤颤巍巍的跑远,郭守云伸手抖了抖身上的风衣,而后推开挡在身前的司机,迈步朝护栏缺口的方向走去。   “先生!”司机显然还有顾虑,他上前一步,紧跟在郭守云的身边,说道,“您不能过去,太危险了。”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答话,他伸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继而加快脚步,径直朝前走去。   相对于顾虑重重的司机来说,那些簇拥在郭守云身边的保镖倒是更为冷静,他们也能判别危险是否存在,目前,陆续赶来的警员又是警车又是直升机的,已经将这一段街区牢牢控制住了,那些杀手只要不是傻子,他们就不会留在这里继续等死了。   在众多保镖的簇拥下,郭守云翻过护栏,走到拥堵了大批车辆的公路上,老实说,尽管先后遭遇了几次刺杀,但是像今天这么大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布满了碎玻璃和金属碎屑的公路上,几乎处处都可以看到流淌的鲜血。这些鲜血有属于几名牺牲保镖的,也有属于杀手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属于那些无辜的行人,最可悲的是,这些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为啥死的。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在那冲撞两辆面包车的吉普车前,郭守云停下脚步,他扒着布满龟裂的后车窗,朝车里张望一眼,转身对跟在身边的保镖们说道,“把里面的兄弟抬出来,看看还有没有……”   郭守云这话只说了半句,便说不下去了,这十几个保镖跟着他的时间不长,但是在过去这段日子里,彼此间相处的的确不错,说句真心话,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郭守云也从未把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看做什么下等人,而经过今天这一场骤然的袭击,他更认识到,这些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随行,实际上就是他的第二条生命。   “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去做吧。”伸手在变了形的车身上一拍,郭守云叹口气说道。   “是,先生。”有人应了一句,但是却没有离开郭守云的左右,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的特工了,尽管知道此刻已经没有多少危险,但以防万一的准备还是必须要做的。也许车内的人是他们相处多年的同事,彼此间的感情可能也根深蒂固,但是话说回来,既然干了这一行,那就随时都要做好丢命的准备,克格勃的训练手册上,可没有宁死不抛弃战友的教条。   六车道的公路,一路传过来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可就在这十几米的公路上,郭守云几乎就是踏着鲜血走过来的,那平整的路面上,几乎每辆车的旁边都有那么一两具尸体。这些尸体躺倒的姿势各种各样,受的致命伤也形形色色,有被枪打死的,也有被车挤死的,还有一部分就死的比较夸张了。郭守云这一路走过去,看到三具死相凄惨的尸体,其中一个被人用重手法扭断了脖子,他那蒙在面罩里的脑袋掉了个个,面朝背后,抱着一把狙击步枪,歪歪斜斜的依坐在地上。而就在这具尸体旁边的车窗上,还仰挂着另一具死尸,这家伙生前持有的武器,显然是一把左轮手枪,不过这把手枪如今已经插进了他的嘴里,颀长的枪管戳穿了他口内的上膛,夹杂着泡沫的鲜血顺着鼻腔和吐露口外的半截枪尾汩汩涌出,那场面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而最后一具杀手的尸体,是在对面的公路护栏边发现的,这家伙显然被人拎着脖子玩了个重力的大背摔,他整个身子呈对折的姿势,躺挂在护栏的栏杆上,一截折断的脊椎骨,刺穿了他的胸腹和棉衣,顶着一段血淋淋的肠肚,颤巍巍的展露在青紫的肚皮外,也许是死的时间还不长,那杯戳破的肚皮上还在蒸腾着热气,咋一看过去便令人禁不住的作呕。   这三具相隔不远的尸体,在郭守云眼里无非就是三具死尸罢了,而在他那些随行的保镖眼里,这却是一场令人触目尽心、不寒而栗的杀戮。凭着以往的经验。   这些保镖能够轻而易举的推断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搏斗场面。在他们看来,这三个杀手原本就是聚集在一起的,车上那个应该是司机,而剩余两个,一个是主狙击手,另一个则是副手兼观测。干掉他们的人,是从车下钻出来的,她出现的非常突然,在三个杀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把拧断了狙击手的脖子,紧接着,便是一个拧身,顺手拧上副手的脖子,将他反背在肩,远远地甩落到公路护栏上,生生摔死。直到这个时侯,呆在车里的司机才反应过来,他在惊慌之下拔出手枪,可还没的及射击,便被车外的煞星赶上门来,对方先是一个重手拧断了他持枪的手腕,继而,便顺手将那把左轮手枪插进了他的上颚。这一连串的动作说起来复杂,但在当时恐怕也就是十几秒钟的工夫,十几秒钟里连杀三人,而且都是一手致命,这对于出身克格勃的保镖们来说,也是一件难度较高的事,可那个平素里憨憨傻傻的小姑娘,她……很显然,她就是一个天生的杀人机器。   尽管郭守云推测不出当时的搏斗场面,但他却知道,这几个人显然都是死在小维克多手下的,这小姑娘……文静起来不是人,那时候的她太傻了,而暴躁起来,貌似也不是人,她太狠毒了。真不知道在这个小家伙的眼里,一个活生生的人究竟被看成了什么东西。   “噗!噗!”   随着脚步一点点的靠近那辆白色面包车,郭守云的心弦再次提了起来,他看到那辆车还在微微的晃动,而随着这有节奏的晃动,一种类似于捶打湿衣服……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应该说是捶打沾满血水的猪肉片。对,就是那么一种声音,隐隐约约的从车内传出来,而在这种有节奏的击打声中,还夹杂着一个稚嫩嗓音的嘀咕。   “坏人,坏人,坏人……” 第三一六章 想要我命不容易   听到车里传来的这两个声音,郭守云也不说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恐惧?这种心情有,别说是他,就连护卫在他身边的那些保镖,同样也感觉到了恐惧,如果是与同样的人打交道,哪怕是刀枪对阵,这些保镖也毫不畏惧,可是车里这个小姑娘,她究竟算不算人,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了。更何况郭守云还那么宠溺她,大家伙还不能又是枪又是炮的朝她身上招呼,在这种情况,车门一旦打开,天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嗡……”带着一声轰鸣,一架直升机从街道上盘旋而过,径直朝公路西侧飞去,看那样子,估计是追赶逃走的那辆面包车去了。   “把枪都收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直升机,郭守云清清嗓子,转头对跟随在身边的诸多保镖说道。   听了郭守云的吩咐,几名保镖稍一犹豫,随即齐刷刷的将枪支收了起来,他们也知道,对付车里这个小姑娘,用枪是不太合适的。   “把车门打开。”走到正对着车门的位置上,郭守云深吸一口气,摆手说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一名保镖上前,伸手扯住稍稍变形的车门,双手用力一拉,“哗啦”一声将车门扯了开来。   “咚!”   几乎是在车门被扯开的同时,一具极度扭曲的尸体,从车门内猛地跌落出来,一头撞到了冰冷的路面上。   郭守云没有理会这具尸体,他紧紧盯着车内,只见那淌满鲜血的车厢里,一身血污的小维克多,正静静的蹲在另一侧的车门边,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被拉开的车门。当看到站在门外的郭守云时,小家伙咧开嘴,“叽”地笑了一声,而后伸出一根兀自滴着血珠的手指头,指着自己面前那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脆生生地说道:“坏人……”   顺着小姑娘的那根手指头,郭守云朝下看了一眼,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那具尸体是如何的凄惨——原本罩着头巾的脑袋,此刻已经被完全砸瘪了,红黄相间的汁水,从线织的头巾缝隙里渗出来,将整个头巾浸染成了粘稠的一团。尤其令人恐怖的是,这瘪瘪的一团头巾,在中央位置上有一个深深下陷的凹洞,凹洞的大小与小维克多的拳头大小相当,毫无疑问,这个可怜的大脑袋,就是被小姑娘的拳头一下下砸瘪的。   “坏人……死了。”也许是看到郭守云没有反应,小维克多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同时,她还伸出小手,一把揪住尸体的衣领,将他从车板上提起来,用力摇了摇,而后就那么一抖手,将尸体扔到了车厢后面。   “咕咚”一声,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拍拍手,对蹲在血泊里的小维克多说道:“宝贝儿,来,过来。”   听了郭守云的召唤,小姑娘没有丝毫犹豫,她半蹲着身子,从车里“嗖”的一下窜出来,两只小胳膊那么一圈,准确无误地抱在了郭守云的胸前。   “饿……汉堡。”感情小姑娘到现在还没忘了“汉堡”那一茬,她将沾满血污的小脑袋拱在郭守云腋下,细声细气地说道。   如今郭守云也顾不上恶心了,他揽住小姑娘的肩头,笑道:“好,吃汉堡,宝贝儿说吃什么咱就去吃什么,说吧,要吃几个,咱们这就去买。”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偏过头,朝跟在身边的保镖打了几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他们赶紧去办事,该开车的去开车,该买汉堡的就赶紧去买汉堡。保镖们对他的意思自然是心领神会,几个人分开左右,悄无声息的朝公路对面奔过去。   从兽性中回归过来的小维克多,现在唯一关注的就是吃,她依偎在郭守云怀里,憨态可掬的摆弄着自己那只沾满血污的右手,那张小嘴开开合合的嘟囔了好半晌,才将三根手指头竖到郭守云面前,同时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四个……”   看着怀里这个伸三手指头说“四个”的小姑娘,郭守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了,他抓住小姑娘的手,又掰开她的一根手指,凑成一个四,这才笑道:“宝贝儿,四个,这才是四个。”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又伸手在小姑娘那四个手指头上点了一遍,一边点一边数着数:“一二三四,这是四个,一二三,这是三个。”   杀人对与小维克多来说可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这个数手指的技术活,对她来说显然还有点困难,她摆弄着自己的小手,将几根手指头曲了伸、伸了曲倒腾好几遍,忽而“叽”地笑了一声,又那么举着三个手指头,对郭守云憨憨地说道:“汉堡……四个。”   “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郭守云无奈的干笑一声,说道,“好,四个汉堡,走,咱们回去吃。”   这么说着,他一手牵起小姑娘的胳膊,拉着她朝公路对面的停车处走去。而在他们一行人的身后,大批持盾抱枪的重装警察蜂拥而至,顷刻间便把整段公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郭先生,郭先生,”就在郭守云带着小维克多踏上便道的时候,那个身材臃肿的便衣警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步话机,汗流满面地说道,“那辆逃走的车已经有消息了,不过,不过那些匪徒,那些匪徒显然已经弃车逃逸了,我们只找到了一辆空车,这……”   “废物!”郭守云将小维克多送上座车,闻言双眉一挑,头也不回的低声斥骂道。   “是,是,是,”胖警官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用手绢抹了一把汗,同时连声说道,“不过先生尽管放心,我已经调动了局里最有经验的警员担负搜捕工作,同时,同时还封锁了进出市区的所有交通要道,只要那些逃逸的匪徒此刻还没有离开市区,那么他们就绝对逃不出去,我……”   “算啦,”郭守云摆摆手,一弯腰钻进车里,等到在车座上坐稳之后,他才隔着车窗,对站在外面的胖警官说道,“你还嫌今晚的麻烦不够多吗?看看路边那些围观的家伙,我想不用等到明天,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就会出现好几个版本的流言,而这对于稳定远东局势是不利的。”   胖警官下意识的朝周围看了一眼,可不是,就在这当口上,在街道两侧的警察封锁线外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这些人或许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们会猜测,会想象,而且真实的情况经由他们一传,往往就会变上一个味道。   “那几个跑掉的只是小老鼠,我现在也没兴趣去揪他们出来了,”郭守云将手指按在车窗自动档上,一边将车窗缓缓升上去,一边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现场清理干净,那些杀手的尸体要保管好,随后会有人去提领。另外,编一个说得过去的故事,尽量把今晚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怎么样,这两件事你应该办得到吧?”   “办得到,办得到,先生尽管放心……”胖警官连连点头,应声说道。   其实对于胖警官来说,他做什么样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郭守云在说完那番话的时候,车窗的玻璃已经紧紧的闭合了,换句话说,他所想要做的,仅仅是把事情交代下去,至于说对方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更好的完成,那就不是他所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先生,”在几辆警车的护卫下,车队重新开动起来,穿过围观者所退让出来的一条通道,径直朝市区南郊开去。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似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蜷缩在座椅上小维克多,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郭守云,这才轻声说道,“您,您还好吧?”   “唔?”郭守云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朝自己的司机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位忠诚的司机在担心些什么,也许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些随时可能到来的杀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却是身边这个身材娇小、憨态可掬的小姑娘。但是郭守云本人显然不这么想,如今的小维克多即便在狂暴的状态下,也能够认的出自己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怎么,你觉得刚才那些杀手就能够把我吓倒吗?”尽管明了司机的用意,但郭守云还是打个岔,说笑道,“呵呵,哪有那么容易的,我现在好的很。其实呢,不用任何人说我也明白,现在想要我命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们要达到目的,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好人不长寿,祸害一万年嘛,先生我哪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挂掉的?”   “先生,我是说维克多小姐,她……”司机还以为郭守云会错了意,他犹豫一下,直接说道。   “哦,你是说宝贝儿啊,”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一边替柔顺的小维克多擦拭着手上的血污,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呵呵,我的宝贝儿乖巧的很,嗯,只不过……是该洗个澡了。”   这么说着,郭守云勾起手指,在小家伙脏兮兮的鼻梁上,轻轻的划了一下。   “叽……”用那特有的音调发出一声轻笑,小维克多拱起身子,一头扎进郭守云的怀里,她一边像个小猫似的用那刚刚发育起来的小胸脯在郭守云大腿上磨蹭着,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汉堡……汉堡……” 第三一七章 瞒着点好   “好,好得很,”在别墅内那间属于自己的书房里,郭守云看着莎娜丽娃送过来的那份详细报告,笑呵呵地说道,“抓住四个半死不活的,搜罗了十九具尸体,不错,不错,嗯,虽然跑了几个,这看似也无伤大雅啊,你说呢?”   莎娜丽娃坐在郭守云的面前,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难看。她当然听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可能对今天的情况感觉满意,他这副笑呵呵的表情下面所掩盖的,绝对是愤怒,升腾到了极点的愤怒。   今晚这一场袭击,看似发动的非常突然,但是对方居然动员了近三十个人,九辆车,而在武器方面,除了最基本的突击步枪与狙击步枪之外,竟然还装备了一门火箭筒,幸好的是,这辆装载了火箭筒的面包车,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撞毁了,否则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像这样一场袭击,如果没有长时间的策划、潜伏,那是根本不可能发动起来的。   在郭守云的身边,莎娜丽娃负责什么样的工作?她一方面操控着势力遍及远东的黑手党帮会,另一方面,随着安全委员会的解体,她也全盘接受了原克格勃安插在远东地区的几乎全部情报搜集网络,大批的线人也全都处在她的操控之下。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暗中策划了这么一起规模庞大的袭击,而且袭击地点还选在了哈巴罗夫斯克这么个极其特殊的地方,这表明什么?这就表明人家是在莎娜丽娃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失职啊,这是极其严重的失职啊,如果放在几年前,身为安全委员会成员之一的莎娜丽娃,是要担负重责的,一个搞不好,她就会被秘密处决。正是因为如此,她现在最想听到的,就是郭守云对她的斥责,那样会让她感觉心里舒服一点,但是……但是眼下这个男人阴不阴阳不阳的贬损,却让她感觉更加难受。   “这次的事情说起来还是我的命大啊。”郭守云抬头瞟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对方那稍显苍白的脸色,让他忍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已经送到口边的话,又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尽管一直以来都对这个女人怀有很大的戒心,但是感情这东西并不是某个人想不要就能够不要的,相处的日子久了,再加上彼此间那份亲密的关系,郭守云也拉不下脸来过分的斥责她。更何况他也知道,今天出的这一锅事,并不能把责任全都归咎到莎娜丽娃的身上。   就在几分钟前,妮娜已经从军区打来了电话,按照她的说法,匪徒们所使用的武器,全都是属于远东军区的军用配置,那些家伙甚至枪械上的编号都没有抹去,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拿出来晃悠了。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概括,这些枪械都是匪徒们从黑市上买回来的,而黑市的军用枪械,则是从部队流出去的。这段时间远东军区的混乱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郭守云在做大宗的军火生意,而部队的官兵甚至是储备库的守备,也在私下里做小手笔的军火交易。一些不法的商人以及莎娜丽娃手下的小喽啰们,就利用这个机会从军人手中购买零散的枪械,然后送到黑市上去出售。一把最常见的AK突击步枪,其黑市价格已经降到了三百卢布到五百卢布之间,一支备弹四十发、未配准镜的SVD狙击步枪,售价竟然只有两千七到三千五百卢布。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潜藏的杀手根本就不用费心,便能轻而易举的搞到他们所需要的武器,老实说,今晚郭守云的确是命大,如果不是小维克多要吃汉堡,因而车队改变了路线的话,那他能不能顺利回到家里便是个未知数了。   “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懒的去追究些什么,”将手中的报告放到面前的桌子上,郭守云站起身来,一边揉搓着额头,一边说道,“这份报告你也拿回去,我没兴趣看它。不过今后你最好也给我盯紧一点,对那些私贩枪支的,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也是人家的一条财路,但是这枪支是谁买走的,想要买回去干什么,你们的人都得给我调查清楚,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死在自己出手的武器上。”   郭守云所说的这番话,令莎娜丽娃多少松了口气,她犹豫片刻,而后说道:“先生,刚才我已经安排人对这些杀手的身份做了调查,目前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人都是从布里亚特那边迁移过来的移民,现在已经确认身份的有十二个,这些人都有过从军的经历,有两个还曾经在西伯利亚军区担任过少尉职务,因此我怀疑……”   “主观的臆断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这句话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等莎娜丽娃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开口打断了她,“今天这些人或许都是从布里亚特抑或是赤塔那边过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同那边的某个势力存在任何关系。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你想要搞掉我,你会从你的帮会里挑选人手动手吗?这是最基本的一点常识,难道你都看不透?”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从桌子后面转过来,他走到莎娜丽娃的身边,伸手扶在她削俏的肩头,语气温和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慌不能乱,要沉着冷静,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连这一点还做不到吗?这次的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的或许很难追查,但我却可以肯定,这些二把刀的杀手,和莫斯科那边应该没有什么联系。”   “哦?”莎娜丽娃微微攒起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郭守云,很显然,她想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笃定。   “这一点说起来很简单,”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想想看,如果莫斯科那些人想要对我动手的话,他们雇佣的杀手,还会是这些根本不入流的家伙吗?更何况跟他们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我有什么样的习惯,在哈巴罗夫斯克具体的活动范围,甚至每天的基本行程,他们恐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出手策划的刺杀行动,恐怕要比今晚这一场袭击来的精准百倍,呵呵,所以,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今晚这一批人,只是收了别人好处,便不知死活前来跳火坑的炮灰,如果在这哈巴罗夫斯克,我郭守云死在了这些人的手底下,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先生的意思是说……”莎娜丽娃也很聪明,她并不需要太多的提示,便能够将一切都想的清楚透彻。   很明显,今晚这一场刺杀行动,行刺者在整个行动安排上出现了很多纰漏。首先,他们的计划并不周详,伏击地点的选择非常不恰当,而这一个漏洞体现出了两个可能性。其一,袭击的策划者对郭守云的行程习惯并不了解,其二,这些人在远东没有任何根基,甚至他们选择的藏身地都不安全,正是因为有这方面的限制,他们才没有太长时间来潜伏,从而在仓促间发动了这场袭击。其次,隐藏在这次袭击背后的主使者既然雇用这么一群外行来动手,那么也存在这两种可能性,一是他并没打算真要了郭守云的小命,只是想要做一个警告,二则是他在远东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根本没有能力组织起高档次的刺杀行动。   把这一条条一框框的东西分析清楚了,那么有些悬疑的问题也就等于是摆到了明处,这一场袭击行动可能由谁策划,哪一个组织团伙可能存在嫌疑,也就比较容易圈定了。   “我的意思是,这一次的事情可以作为一个借鉴,也可以作为一个警示,”郭守云微微一笑,口吻淡定地说道,“今后的远东注定会变的越来越热闹,不管是热带鱼还是冰原狼,都想到这儿来转一转,游一游,而咱们坐在这儿,等于是挡了很多人的路,那些想要从这里得到好处的人,会想尽千方百计除掉我,而那些不想让自己的对手从这里得到好处的人,也会想尽千方百计除掉我。呵呵,我这个人并不胆小,更不怕死,可话说回来,我也不能容忍那些小鸡小狗的低档货都跑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来撒野。想整死我的人尽可以来,但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想动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管是谁,只要把手伸过来了,那就要提前想好后果。”   转到莎娜丽娃身后,郭守云用手背摩挲着她那光洁的粉面,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你的人似乎太过清闲了,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想看,你是不是也该到了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是的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莎娜丽娃歪过头,将郭守云的那支大手夹在脸颊与颈窝之间,温柔的蹭了蹭,而后说道,“这些事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很好,”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去做吧。”   简单明了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郭守云抽回手,一转身,径直朝书房门口走去。   听到身后男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莎娜丽娃站起身,她扭头看着那道即将走到门口的身影,心里感觉有几分的失落。不知道是不是属于妊娠反应的一种,自从怀孕以来,她尽管心存颇多顾忌,可还是希望能够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多呆一会,哪怕不说话,就是那么在一块坐一会儿也好。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希望来的有些奢侈。   “噢,对啦,”就在即将迈出房门的时候,郭守云的脚步顿了顿,他一手扶着门框,沉吟片刻,叹口气说道,“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就尽量交给别人去做吧。说起来,你和我的性格最是接近,咱们都属于那种疑心很大的人,怎么说呢,这样也好,有些事说开了或许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能瞒着就尽量多瞒一点吧。”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莎娜丽娃手扶着座椅,愕然半晌,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瞅瞅自己日渐凸显的小腹,沉默良久,这才一转身,伸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一把抓起摆在郭守云书桌上的电话听筒。   “莎拉嘛,替我安排好,那几个家伙我今晚要亲自提审。”大约一分多钟之后,莎娜丽娃那冷漠无情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第三一八章 新生   从郭守云的别墅出来,莎娜丽娃一路赶回位于市郊西区的柯杰列夫察尔斯克镇,这个相对来说较为僻静的小镇,就是远东黑手党帮会设立在哈巴罗夫斯克近郊地域的一个总部。   柯杰列夫察尔斯克小镇距离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大概有三十五公里的路程,全镇住户不过两百余,人口不到尚不到四位数,可就这么一个小镇,在前苏联时期却在远东颇具盛名,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有一所历史悠久的监狱——奥拉切监狱,即原来的红河子监狱。   说起奥拉切监狱的历史,那估计能说上个几天几夜了,当年苏联五大元帅之一的布柳赫尔,在被处决之前,就曾经被关押在这个地方,而当时与他一同被投入这所监狱的,还有远东方面军大大小小的五百余名将领。“我到伯力多怀旧,欲往红河认爪痕。”当年叶剑英元帅为缅怀布柳赫尔元帅所题下的这一首诗,其中“伯力”与“红河”两处,就是出于此。而在继布柳赫尔之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满清的末代皇帝溥仪,也曾经有幸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不过他的命比较好,至少他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了。   在莎娜丽娃的黑手党帮会兴起之后,她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将这处原本属于内务部和安全委员会共同管辖的大规模别墅式监狱变成了帮会手中的一个巢穴,那些被认为对帮会抑或是郭氏集团有威胁的人,全都被一股脑的投到了这里,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个地方俨然就成了有进无出的死亡地狱。   以往,莎娜丽娃自己也很少到这个地方来,在她看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脏太破太老旧了,每次来到这个地方,她都会感觉心情极度的郁蹙,不过今天呢,今天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她却感觉心情越快得很。别说这奥切拉监狱啦,在赶过来的路上,莎娜丽娃便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非比寻常——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尽管很黑,但却是那么美,车辆的颠簸也让人感觉那么舒适,总而言之一句话,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完美。   自从怀孕之后,莎娜丽娃一直都在承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负担,但就在今天晚上,随着郭守云那一番虽然隐晦,但是却喻义鲜明的话,她的心理负担全部摘除了,她再不用为肚子里这个还未降世的孩子提心吊胆了。   当然,郭守云那话也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个孩子将来出生了,不太可能进的了郭氏族门,说白了,郭守云不可能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至少在公开场合下是如此的。但是对于莎娜丽娃来说,她并不十分看重这一点,正如那个男人所说的,这孩子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上一代的人会因他而背负很多的烦恼,而孩子自己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至于说这孩子将来的生活,无论他能不能得到郭守云的认可,相信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如果他真的有才能、有担当,那未来的郭氏集团,自然会有他的一份天下,这是毫无疑问的。   当莎娜丽娃赶到奥拉切监狱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钟,而从哈巴罗夫斯克警局转过来的四名幸存杀手,已经在一个小时前送达。对于重获新生般的莎娜丽娃来说,她或许会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但与此同时呢,那些与她作对的人,便显的更加面目可憎,更加该死了。这些人不顾一切的对郭守云发动袭击,那就等于是想要夺走她的一切,夺走她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夺走她感觉美好的一切东西,而这也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尽管如今的奥切拉监狱已经基本被安全委员会和内务部废弃了,但是在帮会的控制下,这里的警备却丝毫没有放松过:绵延的立堡式围墙,高六米宽一米半,大大小小四十二处警戒哨,错落的分布在加装了探照灯的墙头上,荷枪实弹的狱警二十四小时巡墙值岗,任何企图越过监狱内十二米警戒线的囚犯,都会被当场击毙。   从厚重的移动铁门处进入狱区,莎娜丽娃毫不停留的赶往位于四号狱区的地下提讯室,她感觉自己的时间很紧迫,四个杀手的嘴巴必须尽早撬开,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要掏出来,以便自己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在来此的路上,莎娜丽娃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些杀手本身的价值可能并不大,他们的廉价决定了他们所知道的东西不可能太多,那些真正在背后策划这次刺杀行动的人,根本不可能与这些炮灰式的家伙进行任何接触。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应该能够从这些家伙的嘴里掏出一些东西来,诸如他们是如何接到这次任务的,中途有哪些落脚点,都和什么样的人接触过,佣金如何收取等等等等,作为安全委员会特工出身的莎娜丽娃,自信能够通过分析这些看似没有价值信息,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在四号狱区的地下走廊入口处下了车,莎娜丽娃迎面遇上几个前来迎接她的监狱警员,说来很有意思,尽管如今的安全委员会已经被肢解了,而且过去那种纯蓝色的制服也被废弃了,但是在这奥切拉监狱里,那些负责审讯、看管犯人的狱警,却仍旧穿着安全委员会的旧式制服——按照莎娜丽娃的说法,这种制服对那些顽固不化的家伙来说最有威慑力,如果是胆子小的人,一看到这身制服,当场就要尿裤子了,审讯这些人的时候,审讯官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往那一坐,胆小的犯人,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的吐露出来。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威慑力的问题,如果时光回退二十年,全苏联境内有几个人敢组织什么黑手党帮会?即便是有人有那个胆子,恐怕他们也组织不起什么来,他们这种东西只要一冒头,安全委员会的人马上就会找上门,把他们连根拔掉,连毛都不剩。   “怎么样,都开口了吗?”当先走进灯光昏暗、潮湿阴冷的地下通道,莎娜丽娃除下手上的两支黑色皮质手套,随手递给身边的一名警员,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没有,夫人,”一名带着上尉徽标的警员走在莎娜丽娃的身边,闻言之后回答道,“四个人,有三个受了内伤,剩下一个则是脾脏出血,外加骨盆碎裂,到现在神志不清,我们担心下手太重的话会把人弄死,所以还没动手。”   “神志不清就想办法让他清醒,”莎娜丽娃闪过一个顶梁滴水的位置,随口说道,“别告诉我你们这里连兴奋剂都找不到。至于说会不会把人弄死,那我不管,我只需要让他们开口。”   地下通道里空间回音性很强,莎娜丽娃冷酷无情的声音,伴随着皮鞋敲打混凝土地面所发出的“咔哒”声,在狭长阴暗的走道里回荡良久,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你们也知道这些人搞出来的动静有多大,”在走道里走了一段距离,莎娜丽娃在一处镶嵌了纹花玻璃的铁门前停下来,她抬脚将房门踹开,先是下意识的掩了一下鼻子,这才继续说道,“先生对此已经很是不满了,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清这些人究竟受了谁的指示。”   “可是这些人出身军旅,嘴巴都很严,我刚才试着讯问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得到,”上尉皱皱眉头,说道,“最棘手的是,这四个家伙内伤都很重,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下手稍重一点,他们就会昏迷,在这种情况下,估计兴奋剂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既然那样,就给他们来点柔的,”莎娜丽娃歪头想了想,而后一摆手说道,“洗洗手,泡泡脚,我想他们应该会开口的。”   莎娜丽娃口中所说的“洗洗手、泡泡脚”,可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用温水舒舒服服的洗手泡脚,而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整人手段。其行刑的过程,是先将犯人手臂或是大腿的血脉关节用束带系牢,随后附上冰块做长时间的冷处理。由于血脉不畅,再加上长时间的冰冻,犯人的手臂、大腿会失去知觉。大约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犯人的胳膊就会变得青紫、粗大,失去循环又遭受冰冻的肢体部分血液,会变得粘稠停滞。直到这个时侯,行刑的人才会真正动手,他们将犯人失去知觉、青紫肿大的肢体浸入浓硝酸,开始那个所谓的“洗洗手、泡泡脚”的过程。整个行刑过程中,犯人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却能感觉到一种麻痒,同时呢,他们还能看到自己的肢体,在浓硝酸的侵蚀下,皮肤、肌肉随着泡沫、白雾的升腾,迅速溃烂脱落。不仅如此,由于大量的粘稠血液淤积在血管内,血管破裂时,血液与浓硝酸反应,会发出一种密集的“噼噼啪啪”的爆响,那场面,能够将一个胆小的犯人直接吓死,胆大的也会心理瞬间崩溃。   “我也这么考虑过,”上尉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担心那样对警局那边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就不要交代了,”莎娜丽娃打个响指,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哪还顾得上那些人的反应。”   “那,那我先去准备?”听莎娜丽娃这么说,上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去吧,我先休息一下,等准备好了通知我,”莎娜丽娃走进房间,随口说道,“这些人我要亲自审。” 第三一九章 平淡生活   在莎娜丽娃她们这些前克格勃的审讯人才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硬汉,也没有撬不开的嘴,关键的一点,就要看审讯官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了。别说是几个当了几年兵的普通人,即便是当年大清洗初期的元帅、将军们,比如说罗科索夫斯基、梅列茨科夫这些人,他们在安全委员会的牢笼里,还不是老老实实、俯首帖耳的?因此,莎娜丽娃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在天亮前撬开这四个幸存者的嘴巴。   那么事实如何呢?毫无疑问,如果把这一场审讯看作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莎娜丽娃就又是充当了一次胜利者,在将那个骨盆碎裂的家伙浸入浓硝酸容器之后,听着紫色容器中所发出的声响,四个嘴硬的家伙便一起变成了软蛋,其后的审讯可谓是简单异常,基本上她问什么对方就回答什么,时不时的还能演出一两次抢答。   正如莎娜丽娃所猜测的那样,这些刺杀行动的执行者本身对事件了解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此次行动,是由一个名叫普喇巴尔思的人负责牵头的。这家伙是个蒙古人,常年在布里亚特做木材生意,在巴尔古津区,他开了两家专门从事木材出口的贸易公司,这两年,随着进出贸易方面的秩序紊乱,这家伙着实赚了不少钱。这一次的事情,从雇佣人手到购买武器,都是这个叫普喇巴尔思的人掏的腰包,至于说他刺杀郭守云的目的何在,背后还有什么人指使,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四个杀手的口中,得到了这些信息,莎娜丽娃并没有感觉多么乐观,她感觉如果自己没有料错的话,这个普喇巴尔思现在恐怕已经不在布里亚特了,他要嘛是潜逃了,要嘛就是被人灭口了,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这并不重要,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犬的追踪,再狡猾的阴谋策动者,也总会留下一些可循的线索。普喇巴尔思,他作为一个蒙古人,既然能够在布里亚特做生意,那他的背后肯定就有人在提供支持,把这些人一股脑的揪出来,从他们的口中,肯定能掏出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即便这些人对此次的刺杀行动一无所知,那他们总应该知道普喇巴尔思平素都和什么人交往,同什么人有生意上的往来,而这些情报就是最有用的线索,它将带着追踪者一步步解开谜团,最终揪出那个潜伏最深的家伙。   莎娜丽娃的手很“黑”,甚至可以说是黑的令人毛骨悚然,但对与郭氏集团来说,她却是“清洁工”,她手中所掌握的那把“大扫帚”,一方面要清扫郭氏集团前进道路上可能遇到的障碍,一方面还要清扫追在集团背后,可能对集团安全构成威胁的一切因素。而现在呢,这把“大扫帚”已经挥舞起来了,她要是扫不到东西,那是说什么也不会收回去的。   撬开了行刺者的嘴巴,莎娜丽娃连夜开始布置,就在监狱驻地,她归列出一份由三十二名帮会成员在内的名单,这些人将会在天亮之后启程,并分两路,一路去往布里亚特的巴尔古津,从那里着手调查普喇巴尔思的详细情况,一路则去往蒙古的乌兰巴托,那里是普喇巴尔思的家乡。前往两地调查的帮会成员,都是原安全委员会的组织成员,他们经验丰富,而且对这两地情况非常熟悉,派他们去办这种事情,莎娜丽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挖出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像郭守云所说的,谁想来远东兴风作浪都可以,但前提是他们要有为此付出沉重代价的觉悟。   莎娜丽娃忙忙碌碌的一晚上都没合眼,而作为真正当事人的郭守云呢,却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晚上,独守空房的感觉实在令人郁闷,不过幸好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可人的小姑娘——维克多。由于家里空了,身边离不开人的小维克多只能跟他睡,幸好的是,小姑娘在吃饱喝足之后,往往就睡的很踏实,她往人怀里一蜷,一整晚都不带动地方的。搂着她,郭守云感觉就像是搂了一个绵软的大睡枕,温暖舒适而且还特别有安全感。   清晨,当东方升起的第一缕曙光透过厚重的窗帷投进卧室的时候,郭守云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而昨晚安睡在他怀里的小维克多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小姑娘正盘腿坐在床边,兴致勃勃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小维克多的思想单纯,除了吃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要玩起来,似乎又对什么都感兴趣,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会感觉无聊,会感觉寂寞孤单,可小维克多显然不会,也许是以前过惯了笼子里的生活,她抓住什么都能玩一整天,比如说一只蚂蚁,一块小石头,甚至是自己的一根手指头。   看小姑娘玩手指头玩的那么专注,郭守云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小心翼翼的将大脚从被子里伸出去,悄无声息的朝小维克多胳肢窝下面探去。他想得挺美,想要趁小姑娘不注意的时候,吓人家一跳。岂不知人家小维克多听觉过人,他那只大脚刚从被子里伸出来,小姑娘的耳朵一动,猛地回过头来,先是朝他“叽”地笑了一声,继而合身扑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在床上嬉闹了一会儿,郭守云翻身坐起来,伸手在小家伙挺拔的鼻梁上捏了一把,笑道:“宝贝儿,早上想吃点什么?”   “油辫子……”小维克多仰身躺在床上,举着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将两只灵透的小脚丫搭在郭守云的肩膀上,叼着手指头想了半天,脆生生地说道。   所谓的“油辫子”,其实就是一种类似油条的炸糕,郭守云的别墅里前段时间雇了三个专门做中餐的厨师,其中一个家常菜做的相当出色,他做的这种炸糕外脆里酥、甜而不腻,很合小维克多的胃口。不过平时几个女人在家的时候,一般都不让小家伙多吃这东西,按她们的说法,炸食吃太多了不好。而小家伙呢,她虽然心智未开,但却懂得谁最宠她,就像今天,只有郭守云在家,她便知道自己可以大肆饕餮一番了。   “好,就吃油辫子。”郭守云笑了笑,随手拿起按下了床边立柜上的通话器,将今天的早餐样式通知了佣人。   “走吧宝贝儿,去洗漱一下,等会儿就可以下去吃饭了。”关闭了通话器,郭守云从床上跳下来,他弯腰拍拍小维克多挺翘的屁股,又比画一个刷牙的手势,笑道。   只要不是暴走的时候,小维克多可是听话的很,她笑嘻嘻的从床上爬下来,拽着郭守云睡衣的下摆,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出了卧室。   和莎娜丽娃一样,妮娜也是忙了一晚没睡,先是为郭守云遇刺的事,军区里乱成了一锅粥,及至得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之后,原定的军区庆节晚宴才得以继续进行。说实在的,自己的丈夫遭遇刺杀,像这种事情妮娜已经经历的太多了,从感觉上,她已经有些麻木了——都说做坏人才能活的舒服,可从郭守云的身上看,这做坏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如同郭守云这样的坏人,好人巴望他死,和他一样的坏人也巴望他死,这搞到最后,就好像全世界都巴望着他死一样,在这种情况下,隔三差五的遭遇个刺杀,似乎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了。而作为这么一个坏人的妻子,妮娜自然也要习惯这种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活。话说回来,妮娜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家干掉的,尤其是在哈巴罗夫斯克这个地方,在这里,他出入都带着大批保镖,同时呢,车载电台又有专门的频道与警局、军区联系,只要有情况发生,他不管是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内什么地方,大批的警察都会在短短几分钟内赶到。在如此严密的安全保护下,他在哈巴罗夫斯克即便遇险,估计问题也不大,毕竟像电影中那种抱着一把狙击步枪就能无往不利的杀手,在现实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当妮娜从军区回到别墅的时候,郭守云和小维克多正在吃早餐,偌大的一个餐厅里,只有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咋一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清。   “一晚没睡?”当妮娜从大厅走进餐厅的时候,郭守云看了她一眼,皱皱眉头说道。   “嗯,”妮娜摘下军帽,随手交给站在门口的佣人,随后一甩长发,说道,“这一晚上,可是累死我了,先是一个宴会,接着又是视察营区,全州十四个营区全都转到了,一个都没漏下。”   妮娜说着,走到餐桌边坐下,伸手取了一块餐布,替看着她傻笑的小维克多抹了抹嘴角。   “早跟你说过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做,”郭守云摇头说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眼都红成什么样了?”   “怎么,关心我啊?”妮娜欣然一笑,顺手拿起一副叉子,挑了一根炸糕过来。   “是啊,得意了吧?”郭守云失笑道。   “有那么点,”妮娜嘴里咀嚼着炸糕,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现在你应该关心的可是你自己。嗯,昨晚那件事怎么样了?跑的几个人都抓回来了吗?”   “不知道,”郭守云耸耸肩,心不在焉地说道,“事儿我交给莎娜丽娃去办了,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耗在这上面。”   “你这人……算啦,懒得给你操心了,”妮娜摇摇头,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了,她三口两口将手中炸糕塞进嘴里,而后说道,“今天红姐不是说要过来吗,具体几点?我吃了饭打算小睡一会儿。”   “还有几个小时吧,”郭守云看看手表,说道,“电话里说的是中午,你睡吧,一会儿我先安排人去把守成接回来,等红姐来的时候我叫你。” 第三二零章 回国的邀请   如今的孙红羽可以说是远东的常客了,作为中远北方集团的董事长,郭守云夫妇的至交好友,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往哈巴罗夫斯克跑上个一两趟,尤其是这段时间,她跑的最勤。   在俄罗斯的大部分商人看来,远东这个堪称一穷二白的地方或许是一块鸡肋,但是在中国人的眼里,这块地方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尤其是对成立不久的中远北方集团来讲,这个由郭守云一手控制的广大地区,更是处处充满商机与财富的宝地。   以一场远东独立事件为契机,由于在整场时间中,国内对郭守云的坚定支持,这段时间以来,郭氏集团同中远北方集团的贸易往来出现了转机,尽管中远还没有获得真正进入远东的机会,但是在一些贸易问题上,郭守云还是初步的转变了部分立场,他开始尝试着同中远更进一步的接触。   就拿双方关于宝钢轧钢机设备进口贸易方面的磋商来说,在郭守云的默许下,远东几家大型机械设备生产厂以及三家炼钢厂,已经同中远签署了包括提供设备、派遣技术组、为中方技术员工提供技术培训等一揽子的贸易合作项目协议。而在相同的条件下,远东方面所开出的价格,却比日本方面的要价低了近百分之二十。   当然,远东方面之所以愿意提供这么优厚的条件,也是有其目的的,首先说,现在不仅仅是中国方面需要类似这方面的贸易合作,远东方面同样也对此有着迫切的需求。不要小瞧远东同宝钢之间的合作项目,就是这一个大型的采购项目订单,便能令远东四家大型机械厂、三家钢铁厂摆脱经营上的困境,而这些厂家生产经营状况的改善,则能为远东解决数万人的就业问题。因此,从这方面看,远东与中远北方集团的合作,是一个合则两利的好事。其次,远东的机械、钢铁行业之所以为宝钢提供如此优厚的条件,也是为了更好的打入中国市场,排挤一直以来在中国钢铁市场上占据优势地位的日本同行。虽然目前中国的改革开放起步时间不长,但世人有目共睹的是,中国的市场潜力很大,大到足以令所有人垂涎三尺。在挺进中国市场方面,刚刚独立起来的俄罗斯已经起步晚了,因此,他们需要追赶,需要尽一切可能的抢占市场份额。   而换一个角度说呢,对于目前的中远北方集团来说,他们也在做着抢占俄罗斯市场份额的打算。中远作为一家纯国营的大型贸易集团,其领导层的人物几乎全部脱胎于政府机构,因此,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在更多的时候都是倾向于宏观的,而从宏观上看,俄罗斯的整体状况与中国大体相近,可又存在着巨大的互补空间。从两国的经济状况来看,俄罗斯自然资源丰富,木材、天然气、铁等自然资源的储量高居世界首位,煤炭、铝等资源的储量居世界第二,已探明石油蕴藏量占世界总量的百分之十三,天然气储量则占去了世界总量的三分之一。而除了丰富的自然资源之外,俄罗斯以机械制造、化工、石油等行业为主的重工业技术,可谓是高度发达,尤其是国防工业,其武器制造技术,甚至一度超过美国。   相对于俄罗斯的状况来说,中国则是走了另一条道路。综合来说,中国的自然资源也很丰富,可一旦放到实际环境里,这些资源却总能给人一种不够用的感觉。比如说木材,比如说钢铁,再比如说石油。同时呢,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走的路子几乎是与前苏联截然相反的,中国政府优先发展的并不是标明国家实力的重工业,而是农业与轻工业、加工工业并重。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拿纺织工业来说,中国基本上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棉纺工厂,而这在当年的苏联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一个有资源、有科技、有重工业,却没有相配套的雄厚资金实力,没有足以满足国内民众生活需求的发达农业、轻工业以及加工工业,而另一个呢,则是恰恰与此相反。这么两个大国凑在一起,的确很有互通有无、优势互补的空间。   现在,随着强大苏联的解体,中国政府方面已经将目光瞄准了新兴但却孱弱的俄罗斯,而拓展与远东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中国在俄罗斯扩大影响力的一块踏板。在这种情况下,中远北方集团作为伸向远东的第一根触角,它首先要做的,就是抢占空间,排挤其它企图介入远东事务的利益方。   孙红羽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朝哈巴罗夫斯克跑,她一方面是在追宝钢的项目,另一方面,也在试图同郭氏集团全面拓宽贸易渠道。就在不久前,郭氏集团在同中远北方集团达成了一项长期的贸易合作计划,按照这项计划,在今后三年间,郭氏集团将把类似食品、服装、卷烟、家用电器等方面的贸易,重新转向国内,即以国内相关产商为主要的进货方。而作为回报呢,郭氏集团在整个进口环节上,都能享受到相当诱人的优惠待遇。   连续两周时间,孙红羽作为中远北方的董事长,真可谓是七下江南,她先后奔波于宁波、温州、杭州、嘉兴等地,四处联系成规模、上档次的服装、皮革以及纺织厂家,竭尽所能的要将供货渠道问题一次解决掉。而孙红羽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她和郭守云之间的关系摆在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上面对这件事盯得很紧。   在服装出口这件事上,北京方面的确相当重视,按照他们的意思,这件事不仅仅只是一个商业事件,同时也是一个政治工作:来自远东的这一大笔订单,不仅有助于国内轻纺行业的发展,同时,也能够通过这一笔生意,挤掉韩国人逐渐向远东渗透的影响力。而除了这两方面的考虑之外,有些人还打算借此机会,进一步同郭守云拉近关系,此时时近中国传统的春节,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把这一笔生意谈成了,那么接下来就有一个招标会需要举办,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这个招标会郭守云多少也应该有所表示。一个招标会,一个传统的春节,如果这两件事情凑到了一起,那么郭守云是否应该回国来看看呢?而一旦他回了国,那这个机会就真的是难能可贵了,它绝对有利于拉近郭守云日渐与国内疏远的关系,从而促使郭氏集团与中远北方集团的关系,朝更加良性的方向发展。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边境倒爷,到人人喊打的跨国通缉犯,再到各方争相拉拢的“香饽饽”,短短一年的时间里,郭守云的身边数经变换,而且那变化之大,几乎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位郭大老板如今很风光,活得很舒服,日子过得很痛快,可说一句实话,他在这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先后经历了多少的艰难酸楚,又有过多少无奈挣扎?不要忘了,当初国内查封哈尔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并对郭氏兄弟进行通缉的时候,恰好是郭守云事业起步,且最为艰难的时候。在他四周强敌环顾的情况下,国内一把抽掉了他身后唯一的退身木板,这件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郭守云都忘不了,如果可能的话,他是再不想跟国内有任何牵连了。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小孩过家家,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郭守云虽然在远东的势力很庞大,但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却更多,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与他所反感的一方打交道了,即便是仇人,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不得不与对方相妥协。幸好的是,郭守云很聪明,他的原则性也很强,在需要同谁打交道这方面他或许有些不由自主,但是这个交道怎么打,彼此的关系朝哪方面发展,他却可以做的了主。在同国内打交道这件事情上,郭守云的原则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国内奉行务实的政策,对待任何人任何问题都首先考虑利益这两个字,那没什么好说的,他郭守云第一个要考虑的,也是一个利益问题:好处均分,风险共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回国内过春节?这是件好事啊,至少如今的郭守云是这么看的。离开东北这么久,他对哈尔滨的确是有些怀念了,更何况,守成和东婷都很支持这个想法,这兄妹两个乡土观念很重,他们出来奔波这么久了,早就打算会哈尔滨看看了。而更加重要的一点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个人要去北京,他们要向国内那边靠拢,在这种情况下,基于自身最根本的利益考量,郭守云的国内之行也是无可回避的。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当孙红羽提出招标会定在春节期间,并借机邀请他前往哈尔滨观看春节冰灯展的时候,郭守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离开自己的家乡将近一年了,他真的要回去看看了。 第三二一章 初现的修宪危机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隔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站在别墅区南侧的黑龙江上,穿着一袭黑色呢料大衣的郭守云,抬脚在江面厚实的冰层上跺了跺,扭头对站在岸上的孙红羽与郭守成笑道,“如果按咱们国内阴历的节气计算,今天已经进五九了吧?”   孙红羽微微一笑,屈指一算,说道:“五九的第三天了。”   “五九六九隔河看柳啊,”郭守云点点头,而后扭头朝江对岸看去,“可惜,今年的天气太冷了,这五九天里,也没有什么柳可看的。”   “依我看啊,这里即便是到九九天,也没有什么柳树给你看,”孙红羽笑道,“这里要看白杨倒是随处可见,可这柳树嘛,却要往南走才能看见了。”   “那倒未必,”郭守云笑了笑,弯腰从冰面上攒起一把积雪,用力一按,团了一个雪球出来。他将这个白生生的雪球拿在手里掂了掂,远远朝江对江心的位置跑过去,这才继续说道,“看到这一带的江岸了吗?等到天气再暖和一点,我就要在这里植满垂柳。”   郭守云说着,伸手指了指东面远处的一个钢铁塔架,说道:“看到没,从那开始,直到别墅区西侧五百米,还有别墅区的周围,我都要给它植上垂柳,把这一带的风景好好变上一变。”   “那能植的活吗?”守成愕然,他没听出自己的大哥正在同孙红羽打隐语。   “呵呵,且不说能不能植的活,即便植活了,恐怕也看不到万条垂下绿丝绦的胜景,”孙红羽步下江岸,不急不缓地走到冰面上,径直来到郭守云的身边,眺望着黑龙江南岸的抚远,意味深长地说道,“而没有那份必要的景致,单单是几株垂柳,估计也会乏味的很。”   “嘿嘿,红姐又在以己之愿度人之心了,”郭守云嘿嘿一笑,将手上素白的手套除下来,随手塞进大衣口袋里,这才不以为然地说道,“在小弟我看来,有没有景致终归是无关紧要的事,关键是要活的舒畅啊。想想看,如果自己整日里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有话不敢说,有事不敢做,不分昼夜的满腹仓皇,那即便是生活在仙境之中,又有什么意思?”   大哥与孙红羽的对话进行到这,守成总算明白这两人所打的哑谜了。正如过去一样,孙红羽仍旧在坚持不懈的做大哥的思想工作,她想让大哥,准确的说,是想让郭氏集团的方针,更加倾向于国内,而大哥呢,他的想法仍旧如当初那般坚决,他根本无意向国内过多倾斜,而是要继续将远东独立与俄罗斯联邦中央与国内两大势力之间,过他所喜欢的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   对大哥与红姐两人之间那近乎截然不同的思想,守成也不知道谁的想法更加正确。从根本上说,红姐的思想出发点很高尚、很理想化,而大哥的则更加现实。理想令人激动,令人心潮澎湃,而现实呢,它虽然很残酷的,在很多时候也令人倍感无奈,但归根结底,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脱离开它。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要想判别出一个谁对谁错来,那实在是太难了。   “小狐狸,”定定的在郭守云脸上看了一会儿,孙红羽叹口气说道,“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来了远东之后,你整个人变了很多,哦,应该说是变得太多了。”   “是吗?”郭守云笑了笑,反口说道,“可我却不这么看,在我看来,并不是我变了很多,而是红姐你变了很多,自从出任这个中远北方集团的董事长之后,你的变化太大了,说实话,从你现在言谈举止上,我几乎很难看到当初那个红姐的影子了。”   “哦?”孙红羽淡然一笑,很显然,她对郭守云这番话很是不以为然。   “其实要看清别人的变化或许很难,但要看清自己的变化,应该很容易,”郭守云哈一口气,在那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拿我来说吧,我要想看清自己变没变,那只需要随便翻出一件旧事来,然后平心静气的去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我过去是如何考虑的,显然又是如何考虑的,两相之下简单对比,有差距那就说明我变了,差距不大或者说是没有差距,那我就还没变。呵呵,不知这个办法红姐你尝试过没有。”   “嗯,这个办法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孙红羽歪头想了想,欣然一笑说道,不过……   孙红羽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到在江边的岸堤上,一身黑衣的尼基塔,正拿着一份厚厚的稿件奔下来,从她那严肃的表情上看,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郭守云汇报。   尼基塔过来的速度很快,在刚一踏上江面的时候,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的是,江边上站着几名保镖,这些身手敏捷的家伙扶住了她。   “红姐,”几步跨到两人的身边,尼基塔先是礼节性的同孙红羽打了个招呼,继而将手中的文件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先生,莫斯科刚刚传过来的最新消息。”   尼基塔这么说着,又看似不经意的朝孙红羽瞟了一眼,尽管她嘴上什么都没说,但那意思却相当明确,她希望这位“红姐”回避一下。   “小狐狸,你们先谈,我和守成到那边看看。”孙红羽哪能没有这个眼力劲啊,她微微一笑,一边朝岸边走,一边指着别墅区西侧说道。   郭守云没有挽留,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尼基塔刚刚交过来的这份文件属于绝密,这种东西是绝不能让外人获知的。   “先生,”等到孙红羽与守成走远之后,尼基塔才说道,“今天早上,克里姆林宫突然召集了各方的人大代表,总统办公厅事务助理提出,要在近期内组建一个修宪委员会,将修改宪法的问题提上日程。”   “修宪?”郭守云皱皱眉头,随手翻开了手上的文件。   自从不久前的苏维埃扩大会议结束之后,汇集到莫斯科的人民代表们并没有迅速返回,他们滞留在莫斯科,组成了一个全新的、旨在取代最高苏维埃权力的人民代表会议机构,而郭守云手上的这份文件,便是远东代表中的一些人发回来的。   “是的,先生,”尼基塔显然已经看过这份文件了,她说道,“克里姆林宫这一手玩的很卑鄙,他们之所以动用总统权力,如此仓促的召集这次会议,显然就是为了防止各方代表同背后的支持者取得联系。因为事情来的突然,咱们的人也无法同这边取得联系,所以他们都投了弃权票,不过这已经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了,因为按照人代会的执行标准,只要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赞成票,那么这项决议就算是获得通过了。”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作为人大代表中的一员,虽然只是挂名,可也知道这方面的规定。不过话说回来,他同样也知道,现行的俄罗斯联邦宪法是必定要做出修改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宪法,还是一九七八年的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宪法,如果按照这份宪法的规定,目前俄罗斯真正有权管理国家的,还是俄罗斯共产党,而国家建设的最终目标,也还是实现共产主义。尤为重要的是,按照现行宪法第十条的规定,“任何人无权利用社会主义财产来达到个人发财致富的目的和其他自私目的。”而像自己这样的商人,显然就是违宪的典型了。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对克里姆林宫在这个时候提出修宪很是不以为然,他觉得叶氏走了一步臭棋,他们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准备自己率先跳下去摔死。   修宪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这是毫无疑问的。而在目前的俄罗斯,真正掌握着立法权力的部门,就是人民代表会议,而在这个机构中,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很小,甚至可以说小的可怜。在人民代表会议的数百名代表中,除了一大批受制于各方巨头的地方代表之外,剩下的就隶属于各方政治力量了,在这种情况下执行修宪,那势必会出现一个最大的危险——新宪法规定俄罗斯联邦的国家政治道路以及权力体制为议会制,而非克里姆林宫所期望的总统制。   众所周知,资本主义的权力体制也分为很多种,而且重较为普遍的有三种:议会制、总统制、君主立宪制。君主立宪制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而议会制与总统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国家元首权力的大小方面。在实行议会制的国家里,作为国家元首的总统,基本上没有什么权力,他们说白了就是个摆设,国家的大权是把握在议会手中的。而在实行总统制的国家里呢,议会作为立法机构,其权力相对来说要小一点,至少在特定的时候,总统有权力解散议会。   目前俄罗斯的形势是,克里姆林宫掌握着很大的军权,把持着国家的财政,而人民代表会议呢,他们本身没有多大权力,但是其背后的支持者却权势熏天,同时呢,他们还是法定的立法机构。更糟糕的是,人民代表会议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克里姆林宫的权力,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一种政敌间的仇视关系。在这个时候,克里姆林宫提出修宪,这不就是给他们自己找麻烦吗? 第三二二章 日渐清晰的脉络   不过转头再想想,郭守云也知道,以叶氏为首的克里姆林宫,此时也面临着巨大的问题,他们或许是一批夺权的高手,但绝对称不上是治国的高手,他们在夺取了原本属于布尔什维克党的大权之后,忽然发现,从宪法这个根本角度上讲,他们的政权根基相当不坚实,首先一点,那就是宪法中没有明确规定他们的权力具有翔实可靠的合法性。   俄罗斯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的宪法是如何规定国家权力的?毫无疑问,作为国家的唯一执政党,布尔什维克党及其领导的苏维埃中央委员会才是国家政权的唯一领导机构,在这一宪法机制的领导下,以反布尔什维克为契机的改革派领导政府,自然不具备法理上的领导权,同样的,也正是因为不具备法理上的正规性,俄罗斯联邦的地方政权,才会的克里姆林宫的政令、法规阳奉阴违,甚至是视若无睹。面对这一局面,克里姆林宫要想统一国家政权,要想全盘主导俄罗斯联邦的政治走向,那就必须从根本上修改宪法,为现任俄罗斯联邦政府的执政找到法理依据。   一个被逼无奈,外加一个无可选择,克里姆林宫能够做出的决定究竟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而在郭守云的认知中,克里姆林宫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还不止是法理上的问题,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随着权力的增大,曾经团结一致的改革派,已经发生了根本上的分裂,以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为首的一伙改革先锋,目前已经彻底摆脱了叶氏的控制,他们需要夺取更多的权力,需要彻底摆脱克里姆林宫的限制,另外,再加上地方离心倾向的一步步加重,克里姆林宫能够做出的选择实在是太少了。他们要想彻底掌握国家大权,一点点的打消政敌的干扰,那就必须为自己的执政找到合情合理的法理依据——民主政府嘛,什么最为重要,毫无疑问,那就是依法治国,如果当权者的执政找不到法理依据,那还谈个什么改革啊?   一份由莫斯科远东人民代表所转发的秘密文件,让郭守云对目前莫斯科的政治走向有了一个全盘的把握,正是在这份文件中,俄罗斯联邦政坛今后十几年间叱咤风云的枭雄,一个个的全都冒出了魔鬼的尖锐犄角:久加诺夫自然不必说了,在摆脱了维克托与索布恰克的约束之后,这位全盘继承了前苏联布尔什维克党衣钵的左派领导人物,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领导反克里姆林宫势力的核心人物,基于同一利益团结在他周围的,还有素来作为叶氏政权核心人物的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除此之外,像吉洪诺夫、波塔波夫、阿斯特拉罕基娜、霍雷金等原布尔什维克党的老牌党员,也全都凝聚到了这个左翼力量的周围,他们所提倡的,是在俄罗斯联邦内部,形成一个议会制的国家政权组构形势,从而在根本上架空克里姆林宫的权力,重新恢复前苏联时期苏维埃中央掌握国家政权的老套路。   作为一个国家公权力生存的资本家,郭守云这个郭氏集团的董事长,一直以来都对莫斯科政治权力斗争情况相当重视,而他在这方面所作出的努力显然也没有白费,远东代表们所反馈过来的信息中,几乎包含了他所要知道的一切东西。就拿这一份文件来说,久加诺夫是什么人自然不必说了,相信清楚俄罗斯后苏联时代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位政治巨鳄屹立俄罗斯政坛二十年不倒,他本身就是俄罗斯左派力量的核心、领导人物,在前苏联解体之后,布尔什维克党的遗老遗少们,几乎是被他全盘接收了,即便是在弗拉基米尔牢牢把握俄联邦政权的十年时间里,俄共也一直都是当权政府的第一大反对党,能够将几位巨头一起送进监狱的铁腕人物弗拉基米尔,对久加诺夫这位老前辈也是一筹莫展,拿不出任何办法来对付他。   时至今日,即便是郭守云也不得不承认,布尔什维克党作为在前苏联执政几十年的老牌政党,其政治资源之丰厚,是根本无法估量的,就那目前活跃在莫斯科的一大批政客来说,其中百分就是以上,都是布尔什维克党的党员,克里姆林宫也想对付这些人,真的是太困难了。   当然,在目前的情况下,郭守云所要考虑的,并不仅仅是久加诺夫一干左派力量的崛起,而是以维克托、索科洛夫一干中间路线者的衰弱。以此次宪法修正案为起始点,郭守云很敏感地察觉到,维克托与索布恰克他们这些老人,已经被久加诺夫排斥在政权核心的外围了——政权的道路上一直存在着左派、右派之分,左派的特色在于激进,右派的特色在与保守,维克托、索布恰克、久加诺夫,这三个人一直是布尔什维克党解体后所保存下来的大佬级人物,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就是俄罗斯左派力量的“三驾马车”。现在,维克托保守了,索布恰克保守了,在某些层面上讲,他们已失去了作为左派领导人物的本质特征,因此,更加激进,更加尊崇前苏联政权模式的久加诺夫,自然也就成为了左派力量的领导核心。   “登高一呼,万人景从。”这是什么样的局面?这就是久加诺夫所拥有的巨大优势,毕竟布尔什维克党的一千八百万党员不是一个仅仅存在于党费档案的数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政治力量群体。   同样是在这一份秘密文件上,郭守云察觉到的不仅仅只是俄罗斯联邦左翼力量的联合,同样,也察觉到了右翼力量的凸显——吉里诺夫斯基,这个名字对郭守云来说并不陌生,这位一直以来,都以俄罗斯极右势力代表出现的政治人物,可以说是九十年代末期在中国国内新闻中出现率最高的人物之一。作为一个前世成长于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郭守云对这个吉里诺夫斯基可谓是知之甚深,而这个家伙所提倡的一些政治诉求,是郭守云所欢迎的,当然,在一些外交关系的问题上,郭守云却对这个家伙极为鄙视。   吉里诺夫斯基啊,俄罗斯政坛上的风云人物,作为俄罗斯自由党的创始人,这位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人物,率先在俄罗斯提出了一夫多妻制的原则,他认为在俄罗斯九十年代的男女人口比例条件下,一个男子应该可以娶上四个法定妻子。在这一点上,郭守云无疑是非常赞成的,一个妮娜,加上莎娜丽娃、尼基塔、拉丽萨,正好四个人,一夫四妻啊,这个法令显然是为他郭大财主量身定制的。不过同样也是在这个家伙的促成下,俄罗斯出台了一份所谓的对台关系法,具体哪一年郭守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在九五、九六年的时候,这个家伙带着俄罗斯的一批政客与商家,不顾中国政府方面的反对,前往台湾发展所谓的俄台关系。不过在郭守云的记忆中,这个家伙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自由党以吉里诺夫斯基访台一事为分水岭,迅速走上了下坡路。在吉里诺夫斯基从台湾回到俄罗斯之后,先是自由党背后的那些商家几乎被当时的几位巨头赶尽杀绝,紧接着,便是党内另一位灵魂人物离家出走。像这一系列的事情郭守云都多少有些印象,虽然他对其中的秘闻并不了解,但却也明白,这里面绝对摆脱不了大国政治的博弈。   郭守云琢磨着,如今的苏联的确是解体了,但是由于大批原布尔什维克党员凭借其所具有的政治资本,重新进入了俄罗斯联邦的政权核心,因此,此时的俄罗斯联邦政治,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地进入了后苏联时期,叶氏作为继往开来的一任俄罗斯联邦国家掌权者,其所面临的局面注定会相当复杂:他要巩固自己的政权基础,就要一方面打掉原布尔什维克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还要为自己的执政之路打造法理基础。而在当前的局面之下,由于立法机构实际上是掌握在老布尔什维克党员的手里,所以,这两方面的问题等于是彼此矛盾对立的,叶氏要想同时达到两方面的目的,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毫无疑问,面对如今的局势,叶氏本身的力量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割裂了,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的出走,令当初势力强大的激进派遭受沉重打击,叶氏根本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压住反对派的气势。而另一方面呢,原本的左翼政治力量,即维克托等人所领导布尔什维克党政治力量,同样也经历分裂的过程,久加诺夫的另起炉灶,也使维克托与索布恰克等人的影响力大幅削减。   现在,久加诺夫与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走到了一起,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组成了全新的政治联盟,那么作为一种反制,维克托他们有没有可能与叶氏走到一起呢?这个不是没有可能,而是相当有可能。透过手中的这一份文件,郭守云甚至看到老谋深算的维克托,已经再次进入克里姆林宫,堂而皇之的与叶氏坐到了谈判桌上。 第三二三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随着各方面的政治强势人物一一冒头,尤其是在久加诺夫与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结成了攻守同盟之后,明显感受到威胁的克里姆林宫,开始转变最初的态度,逐步同以维克托、索布恰克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接触。   而在久加诺夫出走之后,维克托与索布恰克的势力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其实,在老布尔什维克党的群体势力内,同样是一直存在着明显的分歧,而这种分歧,主要体现在“左、中、右”三个不同利益群体之内。毫无疑问,一贯以来都保持着较为激进态度的久加诺夫,就是左派势力的代表人物,这些人可以说是极度仇视当初以白宫为首的激进改革派,从骨子里怀念甚至是维护当初的苏联政体,用一句话概括,凡是激进改革派赞成的事情,他们就反对,而凡是激进改革派赞成的事情,他们就赞成。而相对来说呢,维克托与索布恰克的态度就要偏右一些了,他们尽管与激进改革派势不两立,但却也不赞成旧有的苏联政体,他们更为推崇的政体,是那种在强力中央集权政体下发展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模式,换句话说,那就是要向中国的改革模式学习,“打左灯,向右转。”循序渐进的对整个国家政经两大层面实施改革。当然,除了维克托、索布恰克与久加诺夫这左右两派之外,布尔什维克党的遗老遗少中,还有一部分中间派别,这些人现在还处在迷茫之中,不知道自己应该朝哪条道路上走,也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摆在天枰的哪一个托盘里。   原本,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左中右三派是凝聚在一起的,他们有着首要的共同目标,那就是对抗激进改革派的政治力量,并最终实现和平夺权的目的。但是随着激进改革派的分裂,尤其是苏联的解体,以久加诺夫为首的、态度更加激进的左派坐不住了,他们一方面对维克托等人的保守感到强烈的不满,另一方面也认为向激进改革派发起总攻的时间到了,因此才毅然决然的走上了分裂的路子。而随着久加诺夫等人与维克托他们的决裂,还有一部分人也紧随其后离家出走了,这一部分人便是原布尔什维克党中的极右势力。   激进改革派走上了分裂之路,布尔什维克党的遗留势力也走上了分裂之路,同时呢,再加上经济界几位寡头向政界的大肆挺进,最终造成了这一阶段政坛上的彻底混乱局面。   混乱意味着无序,同时呢,也意味着各种势力之间的重新组构,在这份势力的重组中,一种全新的秩序也在缓缓酝酿。如果说各个势力之间的敌对情绪不是那么浓厚的话,这一场混乱的结束或许会较为平和。但郭守云却知道,由于叶氏在这个时候提出了所谓的修宪法案,这一场混乱的结束已经不可能多么平和了,因为新宪法的制定,直接关系到了各方势力的最大利益。未来俄罗斯联邦的政权组构形式,究竟是采取总统制还是议会制,可以说正是目前各方势力最为关注的一个问题——久加诺夫与哈斯布拉托夫一方势力,由于在人民代表会议中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因此,他们所提倡的必然是议会制,而叶氏由于把持着克里姆林宫,所以他们提倡的定然会是总统制。所以说,新宪法以什么样的形式出台,直接关系到了各方势力的生死存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叶氏再不联合实力相对较弱的维克托一方,他们的未来将会变得一片黯淡。   历史的演进或许真的存在很多偶然,但是在这其中,仍旧包含了很多必然的东西,也许,在九二年新年伊始之际,当弗拉基米尔跟随着索布恰克与维克托秘密进入莫斯科市郊巴尔维哈国家别墅的时候,一代政治强人的崛起就已经成为必然了。   巴尔维哈国家别墅其实就是前苏联以及如今俄罗斯联邦的总统别墅,这个完工于一九八零年、占地六十六公顷的建筑群,原本是属于戈尔巴乔夫的,不过就在月前,全面夺取了国家政权的叶氏,将当年一手提拔起自己的“老上级”,从这个别墅区里一脚踹了出去,然后自己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作为前苏联政府的国家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的这处别墅,俨然就是政府彻底腐败堕落的标志,因此,清正廉洁的俄联邦新政府将它收回,显然就是非常必要的了。那么收回之后应该怎么做呢?六十六公顷的一大片别墅群,能够拿来做什么?毫无疑问,将它转让给联邦总统来居住应该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说起来,俄罗斯抑或是前苏联的历届领导人都非常有意思,他们似乎都对自己前任所居住的房子特感兴趣,当年的斯大林驱赶了列宁的遗孀克鲁普斯卡娅,而后赫鲁晓夫又驱赶了斯大林的后人,如今呢,叶氏驱赶了戈尔巴乔夫,十几年后,他的遗孀又被弗拉基米尔赶出了巴尔维哈国家别墅。这一环套一环的彼此驱赶,听起来似乎是一种趣闻,可实际上只要稍加思考,任何人都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近乎残酷的冷漠。   这次从列宁格勒赶来莫斯科国家别墅,维克托与索布恰克是要同叶氏共商合作的,此前,叶氏的谈判代表已经先后四次前往列宁格勒,由此可见,此时的克里姆林宫面临着怎样的困境,叶氏对寻求“宫外”合作是如何的迫切。   当然,叶氏与维克托和索布恰克合作只不过是一时之需罢了,在他眼里,维克托手中所掌握的政治资源以及索布恰克那崇高的声望,都是他目前所迫切需要的东西。维克托不用说了,他手上所掌握的东西太多了,作为原安全委员会内除克留奇科夫之外的第二号实权人物,他的触手可以说是遍布全俄,不过可惜的一点是,这个老狐狸名声不太好,他身后那些强有力的资源,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大肆招摇。如今可是民主社会啊,任何与当初克格勃有关的东西,都是被世人所憎恨的,因此,这个老狐狸只能躲在幕后,不动声色的操控一切。不过与他相反的是,索布恰克手中的政治资源虽然不多,但是他的名望却好得很,在如今俄罗斯人的眼睛里,全国的民主进程有三面“旗帜”,即叶利钦、索布恰克以及波波夫。近几个月,随着国家秩序的持续混乱,叶利钦的个人威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毫不客气的说,目前索布恰克在俄罗斯人的眼里,才是真正的民主象征,是真正可以信任的政治家。叶氏相信,只要能够将这两个人拉拢住,那么久加诺夫他们就不足畏惧了。   与叶氏的打算相同,维克托与索布恰克目前也需要寻找一个有力的强援,而名义上掌握着俄罗斯联邦政权的克里姆林宫,无疑是他们最佳的选择。   正是因为双方都有这样的需要,克里姆林宫与维克托、索布恰克一方的合作议案很快达成了,其基本的内容就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维克托与索布恰克将会利用手中的资源,尽一切可能支持叶氏的修宪方案,稳定莫斯科的政治局势。而作为回报,叶氏将会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在一定政府岗位上,为维克托、索布恰克一方的发展提供更大空间。   在双方的协商过程中,有那么一个小插曲,作为索布恰克的助手,弗拉基米尔壮胆向叶氏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是克里姆林宫必须以总统令的形式,赦免包括克留奇科夫、亚纳耶夫、巴克拉诺夫等人在内的八位“8.19”事件策动者。   不得不承认,弗拉基米尔这一手玩的相当漂亮,他提出这一条建议,可以达到一石三鸟的目的:首先,他可以通过这一项提议,获得维克托以及索布恰克进一步的信任。的确,当初在颠覆“8.19”政变的时候,维克托与索布恰克都是某种程度上直接参与者,但话说回来,他们与克留奇科夫等人却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不希望这八个人物落个凄惨的下场。其次,赦免这八个人,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冲击久加诺夫的现有势力。久加诺夫为什么能够在出走之后,直接威胁到维克托他们的势力?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布尔什维克党中有着很高的声望,作为当年布尔什维克党的宣传鼓动部长,他就是目前布尔什维克党残余势力的灵魂人物了。但说一句很实在的话,如果同克留奇科夫等人比起来,久加诺夫在党内的威望显然就要相形见绌了,八个人,克留奇科夫是当年的克格勃头子,卢基扬诺夫是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亚纳耶夫是苏联副总统,亚佐夫是苏联国防部长,巴甫洛夫是苏联总理……这些人随便挑出一个来,都要比久加诺夫强悍。如果把这些人一股脑的放出来,那现有的布尔什维克党残余力量会出现何种局面?最后,弗拉基米尔的这一项提议,还能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政治加分,更多的政治支持者。而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显然也证明了这一点,在“8.19”政变精英出狱之后,他们几乎是一股脑的站到了弗拉基米尔一边,在随后弗拉基米尔问鼎总统宝座的时候,克留奇科夫还为他策反了一个相当关键的反对派政治人物——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 第三二四章 回国   由二十几辆车组成的绵长车队,疾速奔驰在由富锦市通往双鸭山市的零一零国道上,在车队最前方,是两辆挂了警笛的“212”吉普车,继之而后的,则是一排清一色的天蓝色“桑塔纳2000”。   上海大众汽车公司在三年前才刚刚推出“2000”系列,在国内,最常见的大众车型基本还是旧有的普桑,而在黑龙江这个极北的地方,类似桑塔纳2000这种新车型就更是少见了。此次为了招待出国后第一次返乡的郭守云,中远北方集团一次性从大众购进了三十辆新车,除了有少数几辆被分配给了集团高层人员之外,剩下的全都调到了抚远。   自从郭守云接受中远邀请,答应回哈尔滨过新年之后,就具体的接待程序等问题,中远高层以及黑龙江省委、哈尔滨市委等级层的官员,就进行了一系列的磋商,从接待车辆到生活起居,再到具体的与会活动安排,这些人都要拿出详实具体的方案来。   这年头,国家方方面面都在向改革开放看齐,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省各地的政府都在不遗余力的引进外资,对于一地的官员来说,在任期间引进了多少外资、开发了多少合资项目,那就是他们的政绩,就是评定他们工作成绩的最主要标准。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这个俄罗斯大富商的归来,自然而然的就会引来各方关注。尤为重要的是,这个大富商还不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他还有着很深的背景,前段时间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先是省委省政府高调追查,继而北京方面又大力弹压,紧接着当初查办郭氏的一系列高官被查处,再之后呢,就是中远立项……这一大堆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即便是如今的政府官员对郭守云的背景知之不详,可至少也明白此人绝不简单了。   由于晕机的缘故,郭守云此次入境选择的是走陆路,他的既定路线,就是从哈巴罗夫斯克入境,进入抚远,而后经浓桥、同江、二龙山、富锦、双鸭山,至边北重镇佳木斯,最后从佳木斯南下哈尔滨。其实呢,这一路程规划并不是郭守云属意的,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更愿意从哈巴罗夫斯克坐火车去布拉戈维申斯克,然后由黑河入境,这样的话,就可以一路乘火车去哈尔滨了。不过郭守云的这个想法被根性很重的守成否决了,按他的说法,既然是要回国,那坐火车坐汽车都是一样的,两相对比之下,还不如在抚远入境,然后坐着汽车一路逛下去呢,这样的话,还可以顺道多看看家乡的山山水水。   作为大哥,郭守云自然能够体谅弟弟的心思,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就由着守成去安排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守成的这么一个想法,从抚远到哈尔滨这一路上,沿线所有的公安部门全都取消了年前休假,从阴历二十七到三十,上万名公安干警将会上路值勤,为他们兄弟俩的哈尔滨之行保驾护航。而中远北方集团购进这一批桑塔纳2000,也是为了给郭氏兄弟两个人安排座车。   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本人对这种接待方面的礼节并不十分关注,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九十年代的国内治安状况是非常不错的,小流氓、小混混之类的玩闹固然不少,但敢于犯大案的人物却是不存在的,至少来说,没有谁敢持枪同军警硬撼。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也知道国内很重视这种无聊的礼节,但凡有个领导下基层视察,往往就是一大群干部前呼后拥的,更有甚者,还要动用警察封道戒严——天知道他们在防备谁。   郭氏兄弟从抚远入境的时候,是二月一号的上午,入境之后,车队径直南进,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抵达佳木斯地区富锦市的九零粮库。在这里,车队做了短暂的停留,郭氏兄弟在孙红羽以及几位库管官员的陪同下,参观了一下这处始建于一九七一年,库存量超过十五万吨的东北第一大国家粮食储备库。按照中远北方与郭氏之间最新达成的贸易合同,年后的四、五、六三个月份,郭氏集团将陆续从国内购进贸易粮七万吨,以填补远东粮食市场的巨大缺口。目前,从西丰、胜利、小佳河三处粮库调运过来的粮食,正源源不断的朝这边补充,毫不客气的说,为了做成这一笔生意,整个三江平原的粮食已经全都被调动起来了。   在富锦市停留了一天,搭载了郭氏兄弟俩的车队才继续上路,他们出富锦,直趋佳木斯。按照郭守云的行程安排,他们在佳木斯还要停留一天,参观一下佳木斯造纸厂以及佳木斯电视机总厂。   说实话,在与郭氏集团合作这件事上,国内方面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考虑,中远北方所作出的让步的确很大,且不说郭氏的进出口贸易都享受着一定程度上的减税优惠,就说在投资方面的政策,他郭守云绝对能够享受到最优惠的条款。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他郭守云愿意来国内投资,同时不提出过分的要求,那什么事都好商量。   趁着这一次郭守云回国,孙红羽作为中远北方集团的代表,力邀他前往佳木斯造纸厂参观,其目的,就是为了说服他回国投资,注资陷入经营困境的佳木斯造纸厂。   要说起佳木斯造纸厂,估计东北人全都知道,这家成立于一九五七年,由前苏联在一五计划期间援建的大型造纸厂,可以说是全亚洲规模最大的一家造纸厂,在七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末,它一直都是国内的利税大户,企业最高年产量高达十八万吨,年利税近五个亿。不过就是这样一家企业,随着前苏联的解体,骤然间便背上了高达六亿的资产负债,几乎是被一下击垮了。   对于佳木斯造纸厂,郭守云前世就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这家国内的“明星企业”,实际上是被老毛子坑了,一个仓促间上马的“八万五”计划,厂家从前苏联引进了一大批不成套的造纸设备,数亿元人民币购进了一大堆派不上用场的废铁,相信效益再好的企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现在,苏联解体了,耗子数亿人民币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了,不说别的,就是当初同造纸厂签订合同的厂家恐怕都黄掉了,在这种情况下,造纸厂要想摆脱困境,势必就需要进行改制了。   老实说,如果佳木斯造纸厂进行股份制改革,那么郭守云的郭氏集团,显然是最合适的投资人,同别的投资方相比,它至少占有三大优势:第一,地缘上的优势。郭氏集团的总部就在远东的哈巴罗夫斯克,而从哈巴罗夫斯克到佳木斯,也就是几百公里的距离,这段距离说起来很远,但实际上却近的很。第二,资源上的优势。尽管佳木斯傍依小兴安岭林带,但是那里的林带却不可能任由厂方砍伐,而在造纸专用的速生林建设方面,国内做的又相当不到位,可以制作高档纸制浆的木材也相对短缺,在这种情况下,从远期来考虑,佳木斯造纸厂的未来同样不容乐观。但是话说回来,郭氏集团所在远东,却根本不存在这些资源上问题,在远东大辽阔土地上,要想找出个活人来或许并不容易,但是要想找上几片林子,那却比比皆是。只不过在曾经的岁月里,苏联人并不重视造纸工业,他们每年采伐数十万立方的原木,几乎全都当成原材料出口了,连最基本的加工手续都没有做。自从郭守云接手远东之后,他也做过两次原木出口的生意,而其中的一次就是向以色列出口的二十万立方松原木。试想,如果郭守云投资佳木斯造纸厂,那不说别的,至少造纸用的原木是不缺了,他只要签个条子,就会有大队的边防军甚至是内务部的护林部队为他出面采伐,从原材料上说,他根本不用做出哪怕一分钱的投资。第三,除了地缘与资源上的优势之外,郭守云还掌握着技术设备上的优势,别看苏联国内没有大规模的造纸厂,但是他们的造纸机械制造工业却相当发达,国内想要吸纳郭氏集团投资佳木斯造纸厂,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老毛子人是不咋地,但他们的技术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尤其是在重型机械制造方面,如果单从这个角度考虑,国内落后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在投资佳木斯造纸厂这件事上,郭守云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他琢磨着,这一项投资对于郭氏集团来说并不是坏事,与此相反,如果这一个投资项目能够做成,那每年大笔的利润就等于是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了。可话说回来了,他现在对投资国内还有很大的顾虑,这种顾虑包含很多方面,国内的政治风险、莫斯科的猜疑等等,这些东西他都必须考虑到。当然,相对于这些顾虑来说,他首要考虑的一点,还是国内会给他什么样的政策,比如说:造纸厂的改制怎么改,股份如何分配,改制后的造纸厂谁掌握经营决策权……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集团向外做的每一笔大型投资,他都必须慎重对待,来不得半点马虎。 第三二五章 哪跌倒哪爬起来   “哥,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坐在疾驰的轿车上,守成看着窗外那条处于冰封中的绵延长河,头也不回的扯了扯郭守云的胳膊,同时指着车窗外说道。   “怎么不记得,”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扔出窗外,一边掩上车窗,一边笑道,“塔头屯嘛,再向前走就是市区了,怎么,是不是坐车坐烦了?”   “谁还不知道这是塔头屯,我是说这条河。”守成说着,车队行驶到了公路的一个转弯处,转过树影环绕的弯道,眼前出现了一条横跨在小河之上的青灰色石桥。   “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小桥,守成扭头继续说道,“这是一座新桥吧,原来那座红星小桥到哪去了?”   “红星小桥?”弟弟的这一句话,在郭守云的脑海里带来一闪亮光,他恍惚间看到一幅原本并不属于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一条弯曲绵延的小河,两个身穿“解放绿”旧军衣、满脸泥水的少年,站在及膝深的河水里,一点点的朝泥巴横栏外淘水。而在岸上,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小女孩儿,手里揪着一支狗尾草,眼巴巴的瞅着被两道泥巴护栏圈住的河面,一绺清鼻涕从她的小鼻孔里淌出来,晃晃悠悠的挂在嘴唇边上。   郭守云知道,这段记忆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他那位前身的,而在这段记忆中,那两个穿着破军装的少年,显然就是自己和守成了,至于说那个岸上的小姑娘,则是远赴加拿大的东婷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守成扭过头,从后车窗处远望着逐渐远去的小河,沉默好半晌之后,才说道,“这一晃眼的工夫,有十几年了吧?”   “准确的说,是十一年零四个月。”郭守云嘘口气,悠然说道。他知道守成为什么对这个地方记得那么清楚了,同时呢,他自己也从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中读到了很多东西。   “十一年零四个月。”坐在前座的孙红羽闻言扭过头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两兄弟,她知道九年零四个月前的那个日子,对于郭氏兄妹来说意味着什么。自从郭守云在远东崛起以来,国内就开始着力查探他的底细,从那些翔实的资料上看,十一年零四个月的那个日子,就是兄妹三人的寡母去世的日子。   “呵呵,哥,你比我记得清楚,”守成笑道,“说实话,那时候我和东婷都还不怎么懂事呢,我就记得那天咱们抓了鱼回去,晚上喝了一顿草鱼汤,肚子里很舒服,晚上睡得也很踏实。第二天的事情我就记不清楚了,脑子里还有印象的,就是屯子里的人都去了咱家,闹哄哄的,迷迷糊糊的,有人给我披了孝衣,还让我跪在院子里……”   “别说是你,我那时候也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的,三期那几天我都没明白过事来。”郭守云摇摇头,伸手在守成的肩膀上一拍,说道,“说起来,这都十多年的事了,别再提了。”   “嗯,不提了,”守成点点头,说道,“这次回来,咱们到爸妈坟上看看吧,咱们这些个不孝子,现在一年恐怕也就只能给他们烧一次了。”   “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反正这次东婷也要回来,咱们就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办一下。”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老实说,他对这方面的东西看得很淡,首先说,那逝去的二老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前世的那位显然也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淡薄,偶尔能够进入他脑海的回忆,大多也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而这些东西显然不足以让郭守云付出太多感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守成既然提出来,那他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否则那就有些不像话了。   “好好办一下?怎么办?”守成显然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他伸手揉揉耳朵,问道。   “就在屯子里办吧,”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把当年咱们屯子里那些旧人请来,大家好好坐坐,嗯,顺便再把爸妈的老坟迁了,在屯子里建个祠堂,把二老的灵位请进去。”   “这样也好,”守成对此深以为然,他赞同道,“不过咱们对这方面的规矩也不清楚,到时候先找个懂老事的人问问,看看里面有什么讲究没有。”   “怎么,你们兄弟俩想在这边建祠堂?”孙红羽从前座上拧过身来,她笑道,“这里面的讲究可是多得很,不说别的,就但是你们郭家的族谱恐怕就要花费一番功夫去整理,毕竟那祠堂是家族供奉祖先牌位用的,你们这族谱倒不清楚,祠堂建起来怎么做祭祀啊?”   孙红羽说这话,并不代表她反对郭氏兄弟俩建祠堂,虽然说这是一种封建迷信,但在中国人心里,这玩意就是一种类似习俗的东西,从南到北、古往今来,几乎每一个发家的人,都会在自己的故里修上这么个东西。这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一种期望留名后世的心态。郭守云的为人或许很精明,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凡人,他或许在竭力隐瞒自己的巨大财富,但是在本乡本土的地方,他还是希望多少的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而同他相比,乡土观念很重的守成,在这方面的心思应该更浓一些,对他来说,俄罗斯的生活固然很充裕富足,但他的根却仍旧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郭家在这边有个祠堂,那就等于让他有个念想,在这一点上,孙红羽看得很清楚。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郭氏兄弟俩想在家乡建祠堂,这对于国内来说无疑是件好事,至于说这方面的规矩,那显然都是次要的:他们兄弟俩建祠堂需要批地,这简单的很,别说是那么几亩几分地了,只要他郭守云能把心思多往国内放一放,那把整个屯子全批给他都行。郭家现在没有宗族族谱?那也简单的很,国内早就调查清楚了,哈尔滨周边几个地区的郭姓人,大都是当年闯关东的时候,从山西大槐树下迁过来的,至于说郭氏兄弟祖上有多少分支,现在虽然没法调查了,但是世间心态摆在那,三伏内的穷亲戚或许没人认,可像郭守云这样的亲戚,即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远亲,估计也会一窝蜂的窜上来凑热闹。   “用不着那些,”听了孙红羽的话,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做事没那么多规矩,这祠堂建了,也就是为了让二老有个安身的好地方,为了告诉他们,我们兄妹三个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二老泉下有知可以放心罢了。这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什么族谱啊,宗祭那些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东西,我们兄弟没有任何兴趣。再者,按照祠堂的规矩,所有后裔中的女性都不能把名字列入其中,我们兄妹三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亲人,里外加起来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所以,我们这座祠堂,就要以兄妹三人的名字建起来,我还要把东婷的名字列入祠堂。”   郭守云的话,令孙红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这回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要建祠堂是假,要回来烧钱倒是真的,本来嘛,堂堂一个宗姓祠堂里面竟然出现女人的名字,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想到这里,孙红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线灵光,她察觉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郭守云这次回来建祠堂是假,做一个表态失是真,他要通过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祠堂,向国内那些关注他的人表明两个立场。首先,他在国内建祠堂,那极有可能是要透露一个信息,他郭守云还没有忘本,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他的态度还是会倾向国内的。其次,他把一个很传统化的祠堂,建的不伦不类,根本不顾及什么传统与规矩,那其中所隐含的信息,或许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郭守云办事是不守规矩的,他做出来的决定、办出来的事就是规矩,任何人都别想用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来束缚他。   说起来,郭守云的用意是不是就在这里呢?孙红羽带着这种怀疑,用审慎的目光在这个狡猾男人的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很可惜的是,她在这张算不上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如今的孙红羽感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想起之前在哈巴罗夫斯克所进行的那番交谈,孙红羽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两个久已相识的老朋友,如今真的是越走越远了。   过了塔头屯其实就算是进入哈尔滨市区了,如今的哈尔滨环城高速路就在这个位置上。车队过阿什河,由东直路进入市区,而后径直驶往共青团省委员会招待所,这次回哈尔滨,郭守云兄弟两个就被安排住在这里。   因为郭守云要来的缘故,这两天市委招待所的被空置下来,此时还能够在这里住宿的,几乎都是头头脑脑的要员,今明两天,郭守云将在这里同国内一些相关的官员们见个面,大家打个交道,至少要混个脸熟。   车队由招待所南侧大门进入广场,当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郭守云一眼就看到了正朝自己快步走来的东婷,在这一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很真诚的笑容——从那跌倒就在哪爬起来,作为当初被国内通缉的兄妹三人,如今再次在哈尔滨汇聚了。 第三二六章 重聚   短短几个月时间没见,如今的东婷看上去令郭守云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那句话不是说嘛,“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仅从此刻的东婷身上看,这句话说的就一点也不假。   天蓝色、带白毛翻领的风衣,长可过腰的水银白细绒围巾,加装了闪亮金属扣的宽幅束腰,再搭配上一双及膝的黑色筒靴,这样一身衣装,将当年那个鼻子下挂着清鼻涕的小姑娘,装扮的即青春又不失成熟的妩媚。   当然,郭守云对时下的女装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作为同是女人的孙红羽,她却对郭东婷这一身穿扮了解甚深,她之前就从眼线那里了解到,这位小妹身上所穿的这件样式新潮的风衣,就是一个月前伦敦时装周上展出过的“纪梵尼”最新设计款女式冬装外套,其设计出自英国著名服装设计师麦克奎恩之手。随后,郭东婷在温哥华斯考恩特拍卖行,以五十万美金的价格将它拍到手,这次回来,她便将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了。   作为郭守云的同胞妹妹,郭东婷有钱,而且是很有钱,她虽然在郭氏集团没有什么正式的股份,但是两个哥哥却时不时的给她汇款,而且他们那个汇款还都不是小数目。就拿郭守云来说,他几乎每月十五、二十五两天,都会按时叮嘱人往加拿大汇现,每次五十万,从来都没有断过。除了他之外,守成就更别说了,这小子本身对钱没什么概念,除了军火武器之外,他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也不喜欢什么奢侈品,他自己的几个瑞士银行账户都交给了妹妹,东婷可以随时从他的账户上支取。   老实说,孙红羽对郭氏兄弟俩如此娇惯妹妹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对他们来说,钱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目前来讲,郭东婷爱名车、爱装扮、爱虚荣,花钱如流水,这些可能都不重要,毕竟她即便是奢侈几辈子,都不可能把两兄弟的腰包掏空。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郭东婷目前的生活方式实在是有问题。就孙红羽所了解的情况,这小姑娘现在做什么都没有耐心,她本身很好学,什么金融、英国文学、计算机等等等等,她都在渥太华找了专门的专家去教她,可惜的是,她做什么都没有耐性,三天的热度一过,转头就能把昨天还学得兴致勃勃的东西扔到天边去。更要命的是,她还对投资很感兴趣,渥太华的这段时间,她也认识了一些加拿大朋友,怎么说呢,也算是混入了加拿大的上流社会了,正式在这些人的唆使下,她今天在这儿投一些钱,明天又在那放些贷,虽然说每笔投资充其量也就是十几万、几十万的小数目,可十几笔加起来,那钱数也不少了。   懂得投资理财的人做投资,那是好事,是赚钱的买卖,可要命的是,郭东婷是既不懂的投资也不懂得理财,她投资的那十几个项目,能有两三个赚钱的就不错了,其中一大部分,明显就是骗钱的,她今天把钱投进去,明天人家就卷铺盖跑路了。   龙生九种各不相同,这话说的真是在理,一母同胞的三个兄妹,其彼此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在很多时候,孙红羽甚至不敢相信这三个人真的是亲生兄妹。做个假设,如果把郭守云放到加拿大,谁能从他手里骗走一分钱?说句不好听的,他不去骗别人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而若是把守成放到加拿大呢?他或许不会有什么大的发展,但至少不会吃亏,这小伙子太过谨慎,而且性格保守,同时呢,还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守成”,能守业却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至于说东婷,孙红羽实在无法从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什么优点。   不过转头想想,孙红羽又觉得兄妹三人之间的不同可以理解。郭守云作为大哥,那是从小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由于过早地进入社会,他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着很深的认识,因此,他对人对事就养成了那种处处提防、时时算计的心性。而守成呢,吃苦的那段日子他已经懂事了,为了活下去,大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正因为如此,他不但生活朴素,而且也始终对郭守云马首是瞻。由于时时刻刻处在大哥的身影后面,他的性子也变得内向,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懦弱。至于说作为小妹的东婷,那就完全不同了,她从小就处在两位哥哥的庇护之下,兄弟俩有一口饭也得先给她吃,有一分钱也得花在她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一种完全依靠的心理,她肯定有那么一种潜意识,那就是只要两个哥哥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而所有事情都依靠两个哥哥,那也是应该应分的。   兄妹三人,一个创业,一个守成,一个败家,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凑成一堆的。   在很多时候,孙红羽也想要规劝一下郭氏兄弟俩,让他们不要过于娇宠东婷,但是这份冲动被她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而且她也明白,即便自己说了,恐怕也没有任何效果,面对这种规劝,郭守云只能给她一个答复:“我们兄妹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说三道四了?”而守成呢,他最可能做出的反应,就是腼腆一笑,然后颇为内敛的说一句:“是吗?那我找机会劝劝小婷吧。”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她说不说都一样,人家兄妹三个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的生活是一个小圈子,谁也插不进去,别说是她这么一个外人,即便是做大嫂的妮娜,恐怕也无法改变这种现实。   “哥!”带着那种无法掩饰的激动,东婷从招待所大楼前的阶梯上飞奔过来,一头扎进了郭守云的怀里,险些把身子骨不算怎么壮实的郭守云撞翻在地。   “呵呵,快来,让我瞅瞅,看看咱们家小妹这几个月变没变样子。”亲人就是亲人啊,在妹妹入怀的那一刻,郭守云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激动。他将东婷揽在怀里,先是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而后抚摸着她脑后那条长长的马尾辫,笑呵呵地说道。   “嗯,瘦了,”在妹妹清秀的脸上仔细端详一会儿,郭守云煞有介事地说道,“不过却更漂亮了,守成,你看看,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咱们家东婷是不是成大姑娘了?”   “是吗?我怎么看着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守成上前一步,探手在妹妹挺直的小鼻子上拧了一把,笑道,“嗯,瘦倒是真的瘦了,怎么,是不是加拿大那边住的不习惯?”   说实话,郭东婷对两位哥哥的依赖性真的很强,她在加拿大住得这段日子,虽然生活上极尽奢华,可这内心里对两个哥哥的想念也从未断过,此刻兄妹重逢,她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这话到嘴边了,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感情了。她只觉得自己鼻头发酸,眼睛里那泪水,也禁不住溢了出来。   “哎呦,哎呦,这是怎么啦?”看着妹妹湿润的眼角,郭守云笑了,他替东婷抹去溢出眼角的那一汪泪水,说道,“怎么这一见面就掉泪了?”   “是不是加拿大那边住的不习惯?”守成也笑道,“如果不习惯的话,那就……”   他说着,看了大哥一眼,这才继续说道:“那就回哈巴罗夫斯克好了,反正那边现在也稳定下来了,咱们兄妹三个住在一块,热热闹闹的。”   看着郭氏兄弟俩对东婷的宠溺溢于言表,孙红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心说,这小姑娘怎么可能在加拿大住不习惯,要豪宅有豪宅,要名车有名车,几乎可以用一掷千金来形容了。面对她这样一个超级富婆,渥太华市长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各种各样的名流聚会都给她发邀请函,像这样的生活,还会有人过不习惯?   “住倒是住得习惯,就是没有你们在身边,我觉得心里别扭。”东婷抹抹眼角,哽咽说了一句。   这句话说完,东婷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伸手在郭守云的胸前擂了一拳,嗔怪道:“大哥最不知道疼人了,前段时间去华盛顿,也不知道顺便去渥太华看看我,离得那么近。哼,我后来听了这个消息,整整一晚都没睡着觉,本打算第二天就赶去华盛顿的,可又听说你走了。”   “哦,你说那次啊,”郭守云讪笑道,“那次的事情就别提了,我本来打算顺便去看看你的,可惜后来远东这边出了点状况,所以我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我知道,”东婷皱皱鼻子,说道,“我后来听同学说起过,不然的话,我才不会原谅你呢。”   “呼,吓死我了,”郭守云做了一夸张的表情,拍拍胸口说道,“我还以为今天这一见面,小妹就要大发雌威,对我这个不称职的大哥兴师问罪呢。”   守成这时候插进来,他看着几步外那个跟在东婷身后的年轻人,对东婷悄悄的使了一个眼色。   “算你啦,”将二哥递来的眼色看在眼里,东婷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胳膊,一边拉着他朝阶梯那边走,一边说道,“来,大哥,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个人,嗯,我的朋……男朋友。” 第三二七章 妹夫是个傻子   “男朋友?!”东婷的话让郭守云吃了一惊,她这才去加拿大多长时间啊,满打满算前后几个月而已,在这么点时间里,她就找了一个男朋友?而且还带着人家回来过年了——这叫什么事啊?   带着这么一份惊讶,郭守云朝那个身穿灰色西装,笔杆一样杵在台阶上的小伙子看去。老实说,如果不是有东婷说起的话,郭守云还以为这个小伙子是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呢,怎么说呢,这家伙长的是有那么几分帅气,咋一看上去,有点像后世那个韩国明星……叫什么来着?裴勇俊还是什么的。不过这样的人郭守云并不喜欢,在他的眼里,凡是这样的白面小生,大都对感情不甚专一,虽不说朝三暮四吧,但朝秦暮楚总是有的。要说把自己至亲的妹妹交给这样的男人,郭守云一点都不放心。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伙子看上去还有点傻,不说别的,作为一个稍懂人情世故的成年人,跟着女朋友来见两个大舅哥了,这一见面,他不跟着过来说两句话,却自己站在台阶上等女朋友把人带过去迎他,仅从这一点上看,郭守云便知道,这个年轻人要嘛学历很高,而且学业还没有完成,要嘛家世背景很深,品性高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了。   学历高的大都很傻,读书读傻的,那点头脑智慧全都用在读死书上了,对基本的人情世故自然知之甚少。而家世背景深的人也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他们觉得自己出身不凡,因此把谁都不看在眼里,那份高傲也来的很自然。至于说眼前这个小伙子属于哪种,郭守云猜测还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大,否则的话,他跟东婷也处不到一块。当然,如果说这个小伙子是在自己面前摆高傲的话,那这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不说别的,就以郭氏兄弟目前的身份地位,还真就没有几个人够资格在他们面前摆高傲、玩深沉。这小伙子家世背景深,还能深的过叶氏、维克托他们这些人?就目前来讲,这些人恐怕也不敢在郭守云这种巨头的面前摆架子,而眼前这个最多年过二旬的年轻人,哪有那份摆架子的资格?   “我说东婷啊,你这件事做的可有些不对了,”看了两眼那个兀自站在台阶上的年轻人,郭守云呵呵一笑,说道,“都说长兄如父,你找了一个男朋友,却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个做大哥的……”   “哎呀,哥,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而且我不光告诉你了,还把人给你带来了,”东婷搂着大哥的胳膊,一边轻轻的摇晃着,一边说道,“怎么样,大哥看着还满意吗?”   “嗯,”郭守云笑了笑,微微点头。面对自己的妹妹,眼前那个小伙子即便是不能让郭守云感觉满意,他也不会照直说出来的,毕竟妹妹现在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嗜好,有自己的性格,也要过自己所想过的生活。常言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现在东婷她有了自己的男朋友,那就随她好了。   也许此时的郭守云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对待弟弟妹妹的问题上,其实存在着很大的区别,对弟弟他看的很严,守成的喜好、交友,尤其是娶妻的问题,他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关注,而对妹妹呢,他关注的东西就少了很多。对东婷,他似乎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放任,一味的娇宠,小姑娘爱做什么,想干什么,甚至想交什么样的男朋友,他都不会过多的干涉。同样的一奶同胞,郭守云之所以会区别对待,一方面是因为东婷是小妹,在他的眼里,这个妹妹始终都是孩子,既然是孩子,那还过分约束她干什么?而在另一方面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东婷接触不到郭氏集团的核心,她在集团里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在兄妹三人里,东婷充其量就是一个处在两兄弟溺爱下的小妹妹,撑死了,她也就是败败家、大手大脚的花花钱而已,在郭守云眼里,这些都是小问题。就算这丫头花钱如流水,那又能怎么样?钱挣出来不就是为了花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我认识的这个男朋友,可是比你和二哥厉害多了,”东婷伸手又将守成的胳膊挽住,笑眯眯地说道,“说出来吓死你们,人家可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现在正在加拿大攻读博士学位,而且还连续两年拿到了加拿大政府的留学生助学金,嗯,今年才二十八岁,可是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怎么样,不错吧?”说完,东婷又带着几分洋洋自得表情,小声说道。   “不错,不错。”郭守云心不在焉的随声附和道。他知道,这年头国内出个博士生不容易,九十年代初啊,那和十几年后的情况截然不同,这年头,一个大专生都堪称人才,更何况人家还是清华的高材生呢。   不过对东婷的这番话,旁边的孙红羽却是不以为然——二十八岁的博士生或许可以算是天才,但要说比郭守云强多了,那就纯粹是扯淡,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可比性。二十八,那和郭守云是差不多的年纪,可要把两人放到一块,让任何人去选择,估计都没有人会把什么博士生放在眼里。就拿一个回乡探亲来说,一个留学海外的博士生来了哈尔滨,有谁会在意?又有谁会放在心上?但郭守云一旦回来,那又是什么情况?两项一对比,那孰优孰劣便一目了然了。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招待所主楼的阶梯下,直到这个时候,那个小伙子还是没动地方,他站在阶梯上,眼巴巴的瞅着三兄妹,那张英俊的小脸显得有些晕红,看样子是有点羞涩。   “过来啊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到这时候,东婷也有些不乐意了,她瞅了瞅“傻小子”,一翻白眼,嗔怪道,“没看见我哥都来了吗,也不知道过来接一接。”   “啊,噢。”傻小子这时候才醒过神来,他一边快步迎下阶梯,一边还伸手去抓耳朵。   要不说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呢,这傻小子或许是个做学问的天才,但绝不是交际场合的行家。他走下阶梯的时候,速度很快,几乎是几步就跨到了郭守云的面前。而在这个时候,他又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郭守云本能的就意味这是要与自己握手了,于是也就笑容满面的把手伸了出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傻小子不是要跟他握手,而是挠耳朵,于是郭大官人伸出去的这只手就握了个空,很是尴尬的停留在了半空中。最要命的是,这傻小子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对郭守云伸过来的手,他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郭守云现在是什么人啊?堂堂郭氏集团的当家人,在俄罗斯通吃政经两界的风云人物,这次回国,即便是国内的市长、市委书记,乃至省长、省委书记都轮不到他主动去握手的。可如今呢,一个无品无职的傻小子,竟然在见面握手这件事上放了他的鸽子,给他来了个下不了台,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谁来看,这事也不好收场了。   幸好的是,作为随行的波拉尼诺夫很有经验,他看到郭守云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立刻上前一步,不失时机的掏出一支香烟,很恭敬的递到郭守云手里,又替他将烟点燃,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后半步,让到了郭守云的身后。   要不说秘书的眼力劲很重要呢,波拉尼诺夫这么一个很简单的举措,便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郭守云的尴尬,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他那伸手的动作只是一个上烟手势,而并非是要与傻小子握手。因此,这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风波,就那么被轻而易举的掩饰过去了。   “我这小弟小妹的是怎么啦,”吸了一口波拉尼诺夫刚刚为自己点燃的烟卷,郭守云心里闷闷的琢磨着,“一个找老婆,找了个顽固不化的‘老革命’,一个找男朋友,又找了个四六不懂的大傻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是有的过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虽然刚一见面就从这个傻小子手里吃了个瘪,但是郭守云的心里并不怎么在意,像他这样的人,经历的事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所以这胸怀也就自然而然的宽广了。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傻小子仅仅是不懂人情世故而已,人家的失礼并不是成心的,而是那小脑袋瓜子根本想不到这方面去罢了,所以像这种事,根本没必要跟他计较。   “喏,这是我大哥,守云,你叫大哥就行了,”东婷和傻小子是差不多的货色,她也没看出自己的男朋友刚才很是失礼,因此,她扯着郭守云和守成的胳膊,对傻小子说道,“这是我二哥,守成,你也跟着叫二哥吧。”   “哥,他叫刘冉,是我在渥太华认识的,你和二哥叫他小冉就行了。”东婷的性子原本就很直,整个人大大咧咧的,还有一种东北女人所特有的泼辣劲,说什么话都直来直来去。   “小冉?”郭守云乐了,他瞅瞅站在妹妹左边的守成,险些没笑出声来。本来嘛,守成才多大岁数啊,这个刘冉都快三十的人了,自己叫他个小冉还差不多,但要和守成比起来,这大傻子可是一点都不小。   “哎,叫哥啊,你想什么呢又?”给双方介绍完了,她看刘冉杵在那,面色涨红的不言语,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嗔怪道。 第三二八章 要做海归   “噢……”刘冉那张英俊的小脸又是一红,他瞅着郭守云,支支吾吾的哼唧了半天,才呐呐地说道,“大哥。”   对郭守云这一声大哥是喊出来了,可随后,他看着明显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守成,嘴唇一番蠕动,那一句“二哥”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了。   眼见得身前这个小伙子如此脸嫩,郭守云禁不住暗自摇头,他很怀疑这小伙子究竟能和东婷相处多久,毕竟他们这一对男女的性格几乎是截然相反的。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脾气,郭守云不可能不清楚,小姑娘历来都是那么喜欢争强好胜,而且半点寂寞都耐不住,表现欲望极强。再加上这段时间郭氏集团越做越大,集团资金翻着倍的往上涨,这小姑娘手上钱多了、底气足了,那种凡事都要高人一头的心理自然也就更加强烈了。   坦率的讲,这几个月东婷在加拿大的生活情况,郭守云多少的有一些了解,虽然他本人对那种穷奢极侈的暴发户之流极度鄙视,但却懒得去理会自己妹妹的所作所为。之所以如此,郭守云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而在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察觉到了东婷没有经商的天分,而且她的那种性格,也不适合在郭氏集团内任职。话说郭氏集团虽然实际上是由郭守云掌舵的,但在别人的眼里,这个集团却是郭氏三兄妹联合开创的,再加上守成和东婷的关系很好,如果东婷耐不住寂寞,要进入集团担任职务的话,那对郭守云来说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不答应呢,对三兄妹之间的感情会是一个沉重的伤害,如果答应呢,那这个职位又不好安排——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而且还不像守成那样敦实稳重,她要是进入集团领导层的话,那早晚有一天会惹出大麻烦来。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郭守云才会如此放任东婷,他的既定方针就是,小妹爱怎么玩怎么玩,爱怎么张扬怎么张扬,只要别往郭氏集团里凑就成。   如今,这个性格张扬的小妹,却找了一个脸皮比纸还薄的男朋友,这两人凑到一起,不说别的,至少在郭守云看来,这个刘冉今后恐怕有的气受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好,东婷如果真找这么一个男朋友,那郭守云觉得自己今后的心事就能少点了。   “嗯,刘冉,博士生,了不起,”估计小伙子那句二哥是叫不出来了,郭守云难得好心一次,开口替他解了围。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小伙子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学什么的?”   “计算机组织与系统结构,这是我现在的博研方向。”刘冉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他张口说道。   “哦?”郭守云一愣,一开始,他还以为眼前这个刘冉是学文学类的人呢,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是学计算机的。这年头,国内计算机技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而这方面的所谓精英人才,也少得可怜,至少在郭守云的印象中,九十年代能够在国际上冒头的中国计算机专家并不多见,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能够跑去加拿大进修计算机博士学位的年轻人,那就真的是很不简单了。   “哥,跟你说吧,小冉可是我聘请的私人家教,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跟他学FOXBASE,”东婷洋洋得意地说道,“嘻嘻,说起来,哥,你知道什么叫FOXBASE吗?”   “死丫头,想考我是吗?”郭守云失笑道,说实话,像什么这BASE,那PRO的东西,他这个奸商或许不会用,但是却绝对知道那是什么玩意,毕竟他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如果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那就太扯了。   “数据库嘛,Fox Software公司的产品,”郭守云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要真说起来的话,东婷,我倒是很怀疑你是不是应该学这些东西。嗯,小冉给你上课的话,你能听得懂吗?”   “为什么听不懂?”东婷看上去很是不服气,她撇撇嘴说道,“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学这些东西……”   “行啦,行啦,”不等小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挥挥手,笑着打断了她,“走还没学会你就想学跑了,那不跌跟头才是怪事。再说啦,你那点性子我还不知道嘛,干什么都是三天的热度,而且在这三天里,还总是塌不下心来,就这你还想学什么?”   “哼!”对哥哥如此贬低自己,东婷明显感觉不满,她撅着嘴,伸腿在郭守云的脚上踩了一记,而后哼了一声说道,“大哥总是这么瞧不起人,要知道这次我可真是用心去学了,我买的那几台机器,这段日子就没让它们休息过。”   “信你才有鬼,”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随即扭头继续对刘冉说道,“现在的计算机倒是一个很时兴的领域,照我看,这门技术未来的发展潜力大得很。我听东婷说,你在加拿大已经留学两年了,怎么样,将来拿到学位之后有什么打算,是回国还是留在加拿大那边?”   郭守云这一个问题问的语气很随和,但是从根本上看,这个问题却提的相当刁,说实话,如果放在一个有心计的人身上,还真是很难给出一个最圆满的回答。很明显,如果刘冉说不回国吧,那他这人就太不可靠了,这年头的留学生几乎全都是公费的,他们出国深造所需要的学费、生活费,几乎全都是由国家财政拨付的,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刘冉完成海外的学业不回来了,那他这个人的品性显然让人无法恭维。试想,像这样一个人,谁敢把自己的妹妹交到他的手里?那么反之,若是刘冉回答将来要回国,那这个问题就更值得考虑了。很明显,东婷现在是在加拿大定居的,她持有的是加拿大国籍,从目前的情况看,她将来回国定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那么刘冉将来一旦回国了,他和东婷之间的关系怎么办?诚然,一对小夫妻两地分居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两国分居就太说不过去了。   对于郭守云的语言艺术以及深沉的心机,也许守成和东婷他们都体会不到,但是作为旁观者的孙红羽却对此相当佩服,在她看来,这个小狐狸不仅眼光犀利,抓问题关键抓的很到位,而且很懂得如何用最隐晦的词锋,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一针见血的将这个关键点出来。   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一个不经意间问出来的问题,不仅能够试探一下刘冉的人品,还能预估一下他与东婷之间关系有没有发展前途,最重要的是,他的试探还潜藏的那么深,让普通人毫无察觉。   “那还用说,”对郭守云这个问题,还没等到刘冉回答呢,东婷先开口了,她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早就想好了,嗯,这事还没来得及跟哥商量呢。我听说了,你跟二哥正打算收购美国的王安公司呢,正好,小冉也是学这些东西的,所以,我打算让他将来到集团去任职。”   挨到郭守云身边,东婷揽住大哥的肩膀,一边摇晃着一边说道:“哥,你看怎么样?”   “好啊,”郭守云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说真的,目前里尔克那边的谈判已经有了进展,估计收购王安的事应该没有问题。正好,集团现在也缺少这方面的人才,如果小冉不嫌弃的话,将来不妨就到集团来屈就一下。嗯,就是不知道小冉有没有意见?”   “这个小狐狸,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动心机。”孙红羽在旁边听着,心里只想笑。她看出来了,郭守云这还是在试探。如果刘冉在这个时候满口应承下来的话,那他就完了,将来郭守云即便是不把他与东婷之间的关系搅和黄了,估计也不可能给他在集团里安排什么重要的职务——用人之道重两点,一是德二是才,有德无才的人或许有人会用,但有才无德的人,估计没几个人敢用。   “我,我……”面对郭守云饱含笑意的目光,刘冉仍旧还是感觉那么紧张,这种感觉来的很奇怪,很没有道理。   “哎呀,你什么你啊,大哥都答应我了,你还不快点应下来,”东婷显然没有体察到大哥的用心,她在刘冉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嗔怪道,“难道你还真打算将来回国做个教书匠啊?那能有什么前途?”   “教书匠?什么教书匠?”郭守云好奇地问道。   “教书匠就是教书匠呗,”东婷多少带着几分懊恼地说道,“这傻子接了国内的聘用书,说什么将来要到北京任教,做个什么讲师。”   “别……别那么说,”小伙子脸涨的通红,说话都带了几分结巴,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是公派留……留学生,当初,当初出国之前,是……是签了协议的,按照协议,学成之后……之后必须回国,不然,不然就是违约,要……”   “违约就违约,不就是缴纳违约金嘛,咱们又不是缴不起,要多少赔多少不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东婷不屑一顾地说道。   “这……这不是违约金的事,是,是信用问题,”刘冉扯着自己的西服衣角,带了几分书卷气的痴傻,歪头说道,“人,人无信不立,我,我要是违约,那就是违……违背良心,是……”   “就你有良心,现在那些出国不回来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少你一个了?”东婷的语气显得很霸道,看得出来,在小冉和她之间,她这个郭氏集团的公主占据着主导地位。 第三二九章 郭大常委?   “东婷,怎么说话呢?”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守成,这时候忍不住说话了,他眉头紧皱,用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说道。他感觉自己这位小妹有些过分了,先不说她这番话讲的中不中听,就单说目前的场合下,她说这种话就很不合适。本来嘛,眼前这是什么场合?在场的既有哈尔滨政府官员,也有从北京过来的要员,东婷当着这些人的面说了这么一番话,那尴尬的恐怕不仅是在场这些国内官员了,他们郭氏兄弟俩的脸上也不太好看。更重要的是,守成一直以来都对国内有一种很深的感情,正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尽管他如今已经没有了中国国籍,但是那份乡土观念仍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实在想不明白,东婷原来也是很眷恋家乡的,可为什么去了一段时间的加拿大之后,这份对家乡的眷恋就荡然无存了。   “怎么啦,我又没有说错。”东婷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过出于对两位哥哥的敬畏,她在人前还不敢直接顶嘴,因此只是撅撅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相对守成来说呢,郭守云对东婷在观念上的转变倒是颇为满意,他甚至觉得,如果弟弟妹妹两人的性格综合一下,那就更加完美了——弟弟的笃实稳重,加上妹妹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观,两者结合在一起,这才是一个资本家应该具有的最基本要素。   而对于站在一旁的孙红羽来说呢,就像守成所猜测的那样,她的确感觉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她这个中远北方集团的老总,也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政府官员了,而东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都不知道该作何反映了。   “别,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说,这个刘冉虽然有些憨傻,有些腼腆,但却还真就有那么一股子犟劲,面对强势的郭东婷,以及站在旁边的郭氏兄弟俩,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早就说过了,将来完……完成了论文答辩,我就要回国,就算,就算不去教书,我也要回来创业。现在所有人都……都知道,国内的创业条件好,成功的机会多……”   “行啦,行啦,别再说你那套创业理论了,”估计像这样的话,此前刘冉没少说起,因此,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东婷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屑一顾地说道,“你以为创业有那么简单啊,那和读书可是两码事,就你这性子,如果没有人帮衬的话,那还不得把家底都赔进去啊?现在这个机会多好,我哥他们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要论起做生意来,估计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比他们更精明了。我……”   郭守云在一边听着,心里只想发笑,他心说这什么跟什么啊,别说这两年轻人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已经是小两口了,那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谈论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倒是对刘冉这个小伙子有了那么几分好感,这小子虽然木讷,而且傻里傻气的,说话还带着那么几分磕巴,可至少有一点,那就是他的品性不错,一个留洋几年的年轻人,到现在还能保持那么一份拳拳之心,这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郭守云不是好人,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好人还是坏人,他们都希望自己所认识、接触的人品行端正、生性耿直,最好能够纯洁的像一张白纸,因为只有这样,人们才会感觉放心,感觉踏实。   “咳咳……”干咳两声,打断了东婷的话头,郭守云揉揉鼻子,说道,“东婷啊,你这些事情放放再说吧,其实依我看呢,小冉的这个想法很不错,而且很符合时下年轻人的思想,有理想,有抱负,这很好嘛,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来考虑,我表示绝对的支持。”   郭守云这一番话说出来,让周围的几个人都愣了,虽然说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可谓是高高在上了,可用这种打官腔的语气说话,众人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有那么点不伦不类。   “小狐狸什么时候学会打官腔了,”孙红羽知道,郭守云这是要插科打诨,把东婷的注意力转移开,因此她也不失时机的插进来说道,“这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有什么好别扭的?”郭守云笑道,“东婷带男朋友回来,我这个做大舅哥的,说什么也要做个样子不是?嗯,做个高姿态,端端架子,这些都很必要嘛。否则的话,将来说不定就让我这顶着博士头衔的妹夫小瞧了。”   “哥。”果然,郭守云这一句旨在转移注意力的话起到了效果,大大咧咧的东婷根本想不到别的,她还以为大哥是在取笑自己呢,因此跺跺脚,娇嗔道。   “好啦,好啦,”孙红羽笑了笑,伸手扯住东婷的胳膊,说道,“这大冷天的,咱们也别在外面耗着了,有什么话进去说。你们兄妹这次回来,估计要待上几天时间呢,这说话的机会也有的是,要急也不在一时。”   对孙红羽的这个提议,在场的自然没有谁会提出异议,当下,几个人迈步走上阶梯,步入招待所的主楼正门,而后在招待所接待人员的引领下,径直来到四楼,郭守云一行人在哈尔滨期间的住处,就安排在四楼的几个房间内。   因为是黑龙江共青团委员会的招待所,因此从房间的布局来讲,根本称不上什么豪华,即便是郭守云的房间,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两室一厅,至于房间里的摆设,除了基本的几样之外,就连个简单的酒柜都没有。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东婷才对这家招待所很不满意,在上楼的时候她便提出来过,要到外面去住酒店,因为那里的环境要比这种地方强很多。不过对她的这个提议,郭氏兄弟俩谁也没有理会,对他们来说,这次回国可不是为了来享受的,如果只是为了享受的话,那谁还会到这来啊。   “中午的时候,省委那边准备了一顿简单的接风宴,”在郭守云房间的客厅里,孙红羽从秘书的手里接过一份简单的日程安排,稍稍看了两眼之后说道,“北京过来的几位部委领导以及省委省政府的几位同志都会出席,嗯,算是非正式的宴会吧,目的就是为了互相认识一下,说起来大家都是在东北土生土长的,怎么也是半个老乡了。怎么样小狐狸,给个面子出席一下吧。”   “同志?”郭守云将手上的外套交给随从,而后走到一张铺了白色罩巾的沙发前坐下,先是用力的抻了一个懒劲,这才笑道,“这个词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了,如今这咋一听来,还真就有那么几分亲切了。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参加个宴会没什么,关键问题是,我这个级别怎么算啊?红姐你这个中远的老总,按国内的说法,那怎么也是个正厅级的干部了吧?我跟你们哪坐到的一块啊。”   “少来,”孙红羽翻翻白眼,瞟了这个没正行的男人一眼,随口说道,“如果按这个级别来,那应该说是我没资格跟你坐到一起才是真的,在如今的俄罗斯,你郭大先生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常委级别的干部了吧?”   尽管是一句玩笑话,可如果真按照国内的级别来划分的话,那郭守云在俄罗斯还真就是一个常委级别的干部了。国内干部的级别划分,从上到下,国务院总理是一级,副总理是二级,国务院常委是三级,之后是正部级。而在对正部级干部的区分上,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正职干部,部队正军职干部都位列其中。再看郭守云在俄罗斯的能量,远东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州,哪个州拿出来都不比黑龙江小多少,而这些州的州长、州议员,远东军区的军区司令员、各二级部队的一把手,那都是郭守云手底下的人,他想把谁换下去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从这方面看,给他评个常委级干部都委屈了。   孙红羽同郭守云之间的玩笑话,或许他们彼此并不在意,但是这些话听在木讷的刘冉耳朵里,那就是另一番动静了。其实说句真心话,刘冉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他木讷归木讷,腼腆归腼腆,但是却绝对不傻,自从与东婷结识以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位令自己着迷的姑娘家里很有钱,她那两个哥哥在俄罗斯有大笔的生意,以至于从不把百十来万美金放在眼里。可如今看来,人家家里还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他们还很有权势。刘冉琢磨着,难怪自己第一眼看到“大哥”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纠缠着自己啦,感情这种压力是有来由的。   说老实话,同东婷相处,刘冉看重的并不是什么钱的关系,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做事大大咧咧、整天喜欢出风头的女孩子,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即便是优点全无的人,某些时候也不乏追求者。更何况在刘冉的眼里,东婷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她有一种类似男人的爽直和仗义,在渥太华的华人圈子里,谁要是有什么困难找上她,她从没说过半个不字。正因为如此,刘冉才觉得这个女孩很值得追求。   不过,不过这男女之间的关系,往往不能只看彼此感情的,中国人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而今呢,他刘冉的家世显然和东婷搭对不上了。 第三三零章 人才   什么叫庸人自扰啊,如今的刘冉就是在庸人自扰,要知道才刚刚起家不久的郭氏兄妹,虽然目前财大气粗、权势熏天,但是在他们的脑子里,还没有什么所谓的门户等级观念。最为重要的是,在权力以及商业场上,那些权贵们之所以讲究门当户对,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突出自己的身份,而是为了实现某种利益的最大化,在他们的意识中,男女的婚配就是一种势力上的结合,即所谓的联姻。而这一条路子在郭守云这显然走不通,他甚至根本就没考虑过利用弟弟妹妹的婚姻,去与什么人达成交易。   “午宴在哪儿举办?”郭守云自然不可能知道傻里傻气的刘冉在琢磨什么,他对孙红羽问道。   “就在招待所的大礼堂,下楼几步路就到了,”孙红羽笑道,“知道你这个人懒,所以没有安排在别的地方。而且午宴的时间安排在一点钟,之前你还有充裕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怎么样,这回你总没有什么借口去推脱了吧?”   “呵呵,谁说我要推脱了?”郭守云笑了,他说道,“有红姐你出面敦请,小弟我怎么敢借词推脱啊,不就是一场午宴嘛,只要不是鸿门宴,小弟我就一准出席,这总成了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孙红羽刚刚从俄罗斯赶回来,她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向上级汇报,因此不能在这里多做耽搁,再者,郭氏兄妹三人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们应该也有很多体己的话要说。   “到时候我来请你们过去,”孙红羽一边示意随行人员将郭氏兄弟俩的行李放在客厅一角,一边说道,“至于之前这段时间,呵呵,你们兄妹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   郭守云没说什么,他微笑着朝孙红羽点了点头,目送她带着几名随从走出门去。   “哥,”等到孙红羽离开之后,东婷背负着双手,踮脚跳到沙发背后,两条小胳膊一圈,从后面揽住郭守云的脖子,一边用力摇晃着,一边撒娇般地说道,“刚才我说的那件事怎么样嘛,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什么事?”郭守云摇晃着脑袋,装傻充愣的愕然道。   “哎呀,不要耍赖皮了,”东婷摇晃的力道更大了,“就是让小冉将来到集团工作的事嘛,你想想看啊,如果你将来收购了王安公司,那不管怎么说也要雇人来照看生意嘛。小冉呢,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了,这哪有放着自己人不用用外人的?”   “哎,哎,别晃了,别晃了,头都被你晃晕了。”郭守云失笑道。   “小婷,别胡闹,”守成坐在郭守云的对面,他看到眼前这幅场面,忍不住皱眉说道,“你没看到大哥今天很累吗?现在你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像原来那么不懂事?”   “我怎么不懂事啦,”东婷撅着嘴说道,“我这可是公私两兼顾的,小冉怎么说也是个人才吧,现在集团的生意越做越大,你们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以后要是再把王安公司收购下来,那你们的精力不就更不够用了?其实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我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子,那些动脑子的事情我都做不来,所以呢,我就想着让小冉来帮帮你们,多少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了,难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呵呵,对,当然对。”东婷这番话令郭守云感到一阵欣慰,自己这个小妹即便是再不懂事,她只要有这么一份心意,那也就足够了。再者,正如她所说的,集团目前正准备着手收购王安公司,这个公司收购起来或许并不困难,但相比之下,收购过来之后如何经营,才是一个最大的困难。不得不承认,郭守云自己或许对做生意很在行,但是对计算机行业上的东西,尤其是技术层面上的玩意,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这样一来,郭氏的计算机产业将来如何发展,着重拓展哪方面的业务,相关的研究经费应该投入到哪里,像这些问题,郭守云就很难把握的面面俱到了。在这种情况下,吸纳相关方面的人才,就成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现在,一个刘冉以东婷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了郭守云的面前,而且在第一印象上,他这个准大舅哥还是比较满意的,因此,将这么一个人招进集团内部,并不是不可行的。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感觉着,如果自己要想起用刘冉,那还会面临三个问题:首先一点,他还必须对这个小伙子的底细以及品性作进一步的调查,毕竟那第一印象不可能真正把握住一个人的本性,如果真想对一个人作全面而具体的了解,那就必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慢慢的观察——郭守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信心,但是这份信心并不是他拿来自大的本钱,在这一点上,他历来都很慎重。其次呢,郭守云还在考虑一点,那就是刘冉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进入商场,而且他的秉性也不适合在这方面发展,如果他将来真的进入集团旗下的计算机产业,那也只能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经营管理方面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来的。最后一点,那就比较直接了,目前的情况是,东婷想让人家进入集团,那只是一厢情愿的事。这小伙子木讷的过头,和守成那位朝鲜朋友有一拼,像这样的人,要说服他去俄罗斯恐怕有些困难。   当然啦,总的说起来,这些问题还不是目前郭守云所首要关注的,他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同这位博士生来一次深谈,看看他对王安公司、对计算机产业有什么样的看法,并以此来判断他究竟是一个真正的人才,还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庸人。   “这件事我刚才不是已经表过态了吗?”带这样的想法,郭守云伸手在东婷的小臂上拍了拍,笑道,“只要小冉这边没问题,那什么事都好说。不过呢,今天小冉是第一次与我见面,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得好好与这位男朋友聊上两句吧?”   “哦?”东婷显然没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她站在郭守云身后,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愕然道,“聊什么?”   “聊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守成会意地站起身来,他朝东婷招招手,说道,“来,跟我出去,我也有些事情要好好跟你说说。”   这回东婷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大哥是要单独和刘冉说几句话。国内的年轻人处对象,都有一个必走的程序,那就是男女双方都要在老人面前过过眼,所谓相女婿嘛,也就是这么一个说道。而在郭氏兄妹这边呢,因为父母早亡,所以郭守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就充当起了这个“丈母娘”的角色。   “这样啊,”东婷歪头想了想,而后揪着自己脑后的马尾长辫,用辫梢的发穗在郭守云的脖颈子上扫了扫,笑道,“那成,不过先说好啊,小冉他胆子小,你可别说些乱七八糟的来吓唬他。”   “知道啦,知道啦,”郭守云挠挠发痒的脖子,笑道,“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吓唬过别人啊?”   可不是,郭守云还真就不是那种喜欢吓唬人的人,他什么事都来真的,他所做的那些事要是说出来,估计能把刘冉直接吓跑了。   “你还用专门的吓唬人嘛,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即便是笑眯眯的也让人感觉神经发紧。”东婷撇撇嘴,说了那么一句实话。而后她转过身,凑到神情局促的刘冉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这才跟在守成身后施施然的走出门去。   等到东婷和守成一前一后的出了门,郭守云扭过头,将目光投射到了刘冉那张英俊的脸上,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伙子比他郭大官人的卖相可是好多了,咋一看上去,人家还就真有那么几分做电影明星的潜质。不过在郭守云这类人的眼里,卖相好是没有用的,要想真正在郭氏集团里谋上一份差事,尤其是那种可以独当一面的差事,如果没有几分真本事那是门都没有的。   说实话,对刘冉与东婷之间的感情问题,郭守云没有多大的心思去过问,毕竟女生外向,这兄妹之间的感情再好,做小妹的早晚也要嫁人,像这类事情,他一个做大哥的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今天呢,郭守云要与刘冉所谈的内容,是关于计算机产业方面的,他要看看这个腼腆的小伙子是不是有真本事。别看郭守云不懂计算机技术方面的知识,但是别忘了,他却有别人所不具备的人生经历,前世那一段身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经历,令他今后近二十年间计算机及其相关行业的发展多少都一些了解。他只要针对这些方面提出一些问题来,再看看刘冉给出的答复,那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判断了。   毫无疑问,郭氏集团的发展是迅速的,有郭守云通过非法途径急速聚敛起来的雄厚财富做后盾,再加上高层在决策方面的大胆推进,整个集团的业务就像滚雪球一样,飞速的扩大、蔓延。一个企业集团的发展,并非只能带来利润上的增长,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一个人才汇聚的过程。就郭氏集团来说,它在起步阶段除了里尔克之外,并没有吸纳什么专业性较强的精英人才,整个集团里主事的几位首脑,几乎全都是“歪才”,都是走官商路子的“非主流人士”。而今,郭守云打定主意要进军计算机产业,而且要向海外拓展业务,那么就势必需要招揽相关方面的人才。毫无疑问,郭守云是一个为幸运所眷顾的人,就在他收购王安之举如箭在弦的时候,未来郭氏集团的又一名干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三一章 活宝   郭守云同刘冉之间的交谈,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郭守云一方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种更加全面的认识,一方面也对今后郭氏集团的计算机产业发展,有了一个更加详尽具体的思路。   什么叫专业人才啊?毫无疑问,在郭守云的眼里,刘冉这个生性腼腆、憨憨傻傻的小伙子,就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专业人才,别看这小子在闲聊中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磕巴,但是一旦说起计算机方面的东西,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的。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只要郭守云提出一个针对计算机产业方面的问题,小伙子就能很快把话题接过去,然后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的局促与结巴,最重要的是,他在这方面的谈话显然思路极为清晰,他说的每一番话虽然都很长,但是郭守云却没有任何啰嗦的感觉,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如果刘冉能够把这方面的口才运用到演讲中去,那他绝对可以充任一名出色的政客。   针对王安公司目前的困境,过去郭守云一直认为其根本原因,是王安放弃了个人电脑的业务扩展,由于他们的主要业务始终维系在大型机以及巨型机的开发上,所以产业模式逐渐落后与时代行列,其衰败是必然的。但是从刘冉的口中,郭守云却认识到了以往他从未涉及到的新知识。按照小伙子的说法,王安公司的业务瞄准大型机与巨型机的开发,在这一点上问题并不大,的确,在这个时代里,个人电脑业务的发展确实很快,而且未来的国际计算机市场,个人电脑业务的份额也会变得越来越大,但是如果单从利润值的角度来看,瞄准商业领域以及高科技研究领域的大型机、巨型机才能获取更高的利润额度。就拿IBM来说,他目前虽然将很大的精力投放到了个人电脑业务方面,但是每年数十亿的研究经费,还有近百分之七十以上投放在大型机与巨型机的研发项目上。而除了IBM之外,还有Unisys,这家国际知名的计算机企业,一直都在做大型机与巨型机的项目研发,而他的经营状况一直都很良好,尤其是在王安陷入困境之后,这家企业的盈利值更是飞速攀升。在这种情况下,王安的困顿又怎么能将全部原因都归咎于业务方向过于狭窄呢?   按照刘冉的观点,王安真正陷入困境的最根本原因,存在与三个方面,其一,是企业的领导层不思进取,他们对新技术的研发投入太少,尤其是在王安博士患上绝症之后,整个公司几乎就是在吃老底了,这对于新技术日新月异的计算机产业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其二,王安公司推出的一系列产品兼容性太差,他们的每一个机种,几乎都要安装来自于王安本公司所开发的相应程序,而这对于一个品牌的计算机来说,那就是最大的局限;其三,王安公司在售后服务方面的做法有些黑,那些购买他们产品的客户,除了要为机组的维护支付大笔额外费用之外,还要掏出大笔的金钱购买他们的售后服务。就刘冉的了解,那些王安公司的客户们,即便是机组程序出了一些小问题,在需要向公司提出咨询的时候,也需要支付一百七十五美元的咨询费。像这样的做法,在卖方市场的条件下也许还不是什么问题,可现在的问题是,市场上的同类产品很多,大批的商家正在竭尽全力的争夺市场份额,除了王安之外,客户们可以做出的选择不可胜数,在这种情况下,王安公司的客户流失自然是无法避免了。   刘冉认为,有了这三大因素的左右,王安公司的经营陷入困境是必然的,相反,如果它不出问题那才是新鲜事呢。   坦率的说,刘冉的这些见解令郭守云对王安所面临的现实状况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而这对于他这个郭氏集团的老总来说,那实在是太重要了。   当然,在与刘冉的交谈中,郭守云的收获不仅仅在于这一个方面,他同时也对郭氏集团计算机产业的发展方向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根据刘冉对计算机产业的看法,他认为,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计算机的研发科技应该趋向于三大板块,即高性能、宽领域、更友好协调的人机界面。高性能这一点上,郭守云自身就很有体会,不过他的体会显然不如刘冉的见解来的深刻,像那些什么器件运行速度、并行处理技术之类的东西,他就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在宽领域方面,刘冉主要提及的就是一个计算机产业的外围相关环节,比如说网络技术、再比如说数码技术,他认为,在未来的计算机市场上,网络将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利润产生点,而数码技术作为一个计算机的相关产业,其利润值绝对低不到哪去。网络技术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国际上正在兴起网络热,凡是与网络相关的产业,其前景均被世人所看好。而数码呢?对于刘冉能够看到这一点,郭守云是相当钦佩的,要知道,这年头数码还是一个全新的词汇,就在去年,柯达公司才刚刚推出了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数码相机,而年前东芝推出的四十万像素数码相机,市场售价一百七十万日元,同时呢,真正看好这些产品的人现在为数不多。而在这个时候,刘冉能够提出这个观点,那就足以说明他的不简单了。而在刘冉所提出的三点种,郭守云最为关注的还是最后那一点,也就是协调友好的人机界面。在交谈中,刘冉提及,目前在人机交互界面上做开发的公司,首屈一指的自然要数微软,他们所推出的WINDOWS3.0系统在这方面做的相当好,而除了他们之外,剩下一个就是苹果公司的Macintosh。不过话说回来,刘冉对微软以及苹果两家公司的系统程序也提出了一些技术上的批评,苹果的不用说了,他们的产品过于僵硬,技术性要求很高,根本不适合普通用户使用。而微软的3.0呢,它的兼容性差,同时对多媒体和网络的支持性不高,如果这些技术性的问题不解决,那么微软的前景并不能为人们所看好。或许也正因为如此,目前微软公司的WINDOWS系统开发面临着一系列的困境,一部分公司的股东已经逐渐失去了对这一项目的耐心,如果不是微软的核心领导层还在坚持,那么这个项目可能已经被作废了。   两小时的交谈,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刘冉在说郭守云在听,前者说的是滔滔不绝,后者是边听边分析、获益良多。总的来说,郭守云从刘冉的这些话中听到了计算机产业的三个发展方向,一个是以硬件研发为主导的投资方向,一个是外围相关产业为主要方向的投资,而最后一个,则是以软件开发为盈利点的发展方向。那么说起来,郭守云自己中意哪个方向呢?坦率的说,他自己更喜欢配套软件的开发项目,为什么呢?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方面所需要的投资比例最低,最容易上手。不过容易上手的东西不一定有好的基础啊,毕竟王安公司的业务并没有放在软件开发方面,郭守云收购王安,就是为了借鸡生蛋,放弃了这方面的优势,显然是不太切合实际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现今社会条件下的大型企业,一般都是综合性的,任何一个知名的企业集团,一说起来都做着方方面面的生意,比如说微软,它本身就是“软”、“硬”兼顾的,而像国内的一些知名品牌,比如说长虹、先科之类的,他们设计的产业就包含了电子这一大块上的诸多门类。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你有资源、有资金、有技术、有人才,那做什么都成,从这个角度来看,郭氏集团有资源,而且资源很充裕,无论是物质资源还是政治资源,它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至于资金,那更不用说了,郭守云的荷包里什么都缺,可唯独就是不缺钱,在这年头里,不说别的,就说国内的IT产业上,这年头引入几百万美元的国际风险投资就算是冒尖的大手笔了,而在郭守云手上,几百万美元那还能叫钱吗?几个月时间里,东婷自己造进去的恐怕也不止这个数了。永远不要忘记郭守云是怎么起家的,他的荷包是通过瓜分苏联国家财产鼓胀起来的,布尔什维克党以及原苏联央行在远东的全部资产,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吞吃掉了,有这些资金做后盾,他做什么还用担心没有钱可以投吗?   总的来说,现在郭守云要想进军计算机产业,要想学习微软那样,“软”、“硬”齐抓的拓展经营领域,那么他唯一欠缺的就是技术以及相关方面的专业人才,而在这两者中,人才的吸纳则是他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必须承认,刘冉就是一个计算机行业的专门性人才,郭守云感觉着,这个小伙子绝不是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他的脑子里有些真东西,这次东婷把他从加拿大带回来,那真是给自己送宝来了——一个活着的宝贝。 第三三二章 大订单   同刘冉交谈了近两个小时,当结束的时候,也到了去赴午宴的时间了,郭守云在客厅里喝了一杯茶,又抽了一支烟,前来敦请的孙红羽也到了。   “怎么样,感觉这个小伙子人品才干如何?”带着郭守云从楼上下来,孙红羽趁着没人注意的工夫,低声问道。   “感觉还不错。”郭守云扭头朝后看了看,在他们的身后,东婷一手挽着刘冉,一手牵着守成,三个人正热络地说着什么。   “虽然人木讷了点,但是看得出来,相关方面的技术底子很扎实,不瞒红姐你说,现在我那边就缺这种人啊,”转回头来,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我收购王安公司的事情已经如箭在弦了,而公司一旦收购下来,那紧接着就要安排人事、拓展业务,在这方面,如果没人挑大梁那是绝对不行的。”   “呵呵,难得,”孙红羽笑道,“你个小狐狸从来都是逢人便存着三分戒心的,这刘冉和你第一次见面,你就真能放心的把他安排进集团里?你就不怕他没安好心?”   “怕,怎么不怕啊,”郭守云失笑道,“所以我才打算尽早让他到集团里去,一方面呢可以让他历练一下,另一方面,也可以就近观察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本分人。”   “我明白了,你这又是在打我的主意啊。”孙红羽也是同郭守云久打交道的人了,说句最到位的话,小狐狸尾巴翘十回,她至少能看出八回猫腻来。   “嘿嘿,红姐这话不就说远了嘛,”郭守云揉揉鼻子,干笑道,“咱们之间的关系还用分什么彼此吗?再者说啦,这次我需要红姐帮忙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个留学的博士生而已,只是要你张张嘴的事罢了,难道红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你啊,就是个典型的白眼狼,”伸手扯住郭守云的胳膊,孙红羽笑骂道,“需要我给你帮忙的时候,你这张嘴甜的能腻死人,可回头等我求到你的时候,你就一笔一笔的跟我算细账,恨不能把我里外三层皮都给扒干净喽。”   “哪有的事,红姐,你这摆明是诬陷我,”郭守云那脸皮厚的可以做城墙,他不仅会算计别人,还很会赖账,“你说说,自从郭氏与中远合作以来,你红姐提出来的要求,小弟我有哪条没做到啊?就拿宝钢合作项目来说,你要设备我给设备,你要技术我给技术,你要专家我给专家,毫不客气的说,你的要求我可是都给你做到了,这一点你不能不承认吧?”   “是,这一点我承认,”孙红羽笑道,“不过你个小狐狸也别忘了,为了让你点头,我们中远前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为了能够与你的郭氏合作,我们从人行拿到的首批项目款,就有一大部分被你白白的割走了。”   “咳咳,”干咳两声,郭守云肃容道,“红姐,咱们公是公、私是私,如果中远是你的,那小弟我绝不会对你有任何刁难,可现实的情况是,中远它不是你的,而是属于国内的,就是人们所说的‘公家’。既然是公家,那我就得从与公家做生意的角度出发跟你协商,我想在这一点上,不仅我自己清楚,红姐你也应该很清楚的。”   “好啦好啦,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你个小狐狸何必当真呢。”说话间,两人来到楼前的平台上,孙红羽歪头看了一眼面露不愉的郭守云,笑道,“其实不用你说,你这次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刚才就猜到了,知道刚才你跟刘冉谈话的时候我干什么去了吗?哼哼,告诉你,我去调资料了。”   这么说着,孙红羽朝后面的东婷等人看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他的详细资料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回头会让人给你送过来的。至于说他与国内方面签订的协议,那个也好说,只要你自己能够说服他,那这边不会存在任何问题。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安排北京的校方首先提出解聘的,那样的话,你的工作应该会更好做一些。”   “呵呵,那小弟就先道声谢了。”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他知道,刘冉或许是一个真正的人才,但是他这个人才对国内的价值,显然远不如雄踞远东的郭氏集团,毕竟人才有很多,流失一个半个的国家还可以再去培养,但是郭氏集团却是世界上独一号的,没有了郭氏的协助,国内有很多事情就做不成了。   “先别忙着谢我,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呢,等我说完之后,你再想该怎么谢我吧。”孙红羽引着郭守云走下楼前阶梯,而后一边朝楼梯右侧的通道走去,一边继续说道。   “哦,那我可得好好听听。”郭守云心头一动,随口说道。   “知道APPS吗?”孙红羽没有直接说这个大礼是什么,她首先问道。   “嘿嘿,你考我啊?”郭守云伸手搔搔后脑勺,说道,“跟你说,要论俄语,我说的那叫一个流利,可这英语嘛,不好意思,我连二十四个字母都认不全。”   “哈哈……”孙红羽被身边这个无聊的男人给逗乐了,她笑道,“什么二十四个字母,人家是二十六个字母,你啊,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连APPS都不懂,还要收购王安,还要进入计算机产业市场,我真担心你这一步迈出去,会不会把自己的老底都赔掉了。”   “那有什么,我不懂总有人会懂的,我的责任就是把手头的闲散资金投放出去,至于说具体的经营,那自然有专业的人才去办理,”郭守云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听说过吗,投资讲究一个‘彻底分工就是彻底成功’,如果凡事都需要投资的老板去做决定,那这个世界上还要那么多的天才干什么?”   “算你说的有理。”孙红羽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像如今的国内,很大起家的大老板本身连小学文化都没有,可他们却能够把大笔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是为什么?说白了,他们的成功就基于两点,一个是胆大,一个是会用人,而这两个成功的要素,郭守云显然都具备了。   “APPS,其实就是机场旅客处理系统,”孙红羽继续说道,“目前国内的几个航空公司以及各地机场的相关处理系统老化严重,而有些地方还在采用人工服务,这样的状况显然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大的旅客流量了。所以呢,现在国务院和相关部委正在制定一项规模庞大的技术更新计划,以改变这种配套设施严重落后的状况。原本在这个项目上,国内准备采取的方案是进行国际招标,包括IBM和Unisys在内的四家国际性公司,现在都提出了他们的招标意向,不过现在考虑到你们郭氏也要进军这个产业,那么北京就有了新的想法。呵呵,像这种动辄上亿元的大型投资项目,给美国人做也是做,给自己人做也是做,那这一汪肥水何必要流到外人的田里去呢?小狐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嗯,那还用说,自然是这个道理,”郭守云恬着脸地笑道,“我郭守云说到底也长着黑头发、黄皮肤嘛,虽然现在入了俄罗斯的国籍,可这根子好歹也还在咱哈尔滨呢。所以说,国内有这种大型的投资项目,怎么也要先照顾咱这些华人嘛。噢,顺便问一句,这个什么什么APPS项目国内打算什么时候上马?资金拨付的程序怎么走?是先建项目还是先付钱?”   孙红羽听的是直翻白眼,她心里琢磨着,身边这个男人前世到底是什么货色啊,他这脸皮厚的估计城墙也比不上了。现在郭氏集团还没有把王安公司拿下来呢,他就已经惦记上这个APPS项目了,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资金拨付方式的问题了,他这前瞻性的思维未免也太强悍了。不过孙红羽不知道的是,郭守云前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辈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项目上马的时间好说,大概定的日子是今年七月份,这也就是说,你有五个月的时间去作前期的准备工作,”孙红羽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个工作并不难做,我询问过了,APPS项目主要是对大型主机服务器的要求比较高,至于说网络的构架,以及相应程序的设置,那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了。如果你能全盘收购王安,那么依靠他们本身的技术实力,这个项目做起来就更容易了,所以呢,五个月的时间算是很充裕了。”   “嗯,嗯,继续说。”郭守云一脸笑咪咪的样子,他将头点的像是鸡吃米一样,同时说道。   “继续说?说什么?”孙红羽愕然道,“这是你的生意,我对这一块的东西也不是很了解,我能说的都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条件啊,”郭守云仍旧是那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虽说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要用肥水的话,咱终归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吧,嘿嘿,别告诉我你们会这么好心,就那么平白无故的送我一份大礼。”   “瞧你这话说的,”孙红羽皱皱眉头,说道,“我们有你想的那么势利吗?给你点好处就要回报,你以为大家全都给你一样是个奸商啊?” 第三三三章 互利条件   孙红羽说得没错,郭守云本身就是一个奸商,而作为一个奸商,他身上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能够很现实的考虑问题,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谓利益,那就是一个利己益人的事,是一个交换的过程。   国内的航空客运事业属于一个很大蛋糕,而孙红羽所提到的这个APPS项目,固然是一个投资额度很大的项目,但国内也不可能毫无条件的就把它交给自己来做,在这一点上,郭守云看的很清楚,至于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那就是他不明白国内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还是那句话,“做自己该做的,拿自己该拿的。”抱着自己一贯坚持的方针,郭守云想知道自己这次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把这一大笔的商业订单拿到手。   就像刘冉所说的,未来几十年,实行改革开放的国内必然是一个令世人瞩目的大市场,同时呢,由于国内的政策因素,类似石油、铁路、航空、金融、电信等真正富含利润的行业,全部都由国家专营,在这方面,任何私人都不可能把手插进去。但是话说回来,国家能对这些行业实行垄断,却无法对这些行业的外围产业也实行专营,就像科技含量较高的计算机产业。众所周知,计算机这个高科技的东西,随着社会的演进,可以说是同人们的经济生活密切相关的。航空客运服务系统需要大型的联机服务,同样的,铁路客运也需要这个东西,电信方面也离不开它,而除此之外,像什么政府机构、银行网点系统、出入境管理等等等等,这些与政府运作密切相关的方面,都离不开由大型计算机服务器所提供的服务。试想一下,郭氏集团的计算机产业如果能把这些订单中的一部分拿到手,那将意味着多么大的利润?而在产生这些利润的同时,郭氏集团又将收获多么大的广告相应?   当然,也许有人会问,郭氏集团收购王安公司之后,短期内必然形成不了多么大的竞争力,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来自IBM、Unisys等实力集团的竞争,它怎么可能在中国市场上夺得多大的份额?   说一句很现实的话,那些提出这类问题的人,显然对中国国内的基本国情缺乏清醒的认识,在这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谓的市场竞争力与西方社会所提及的那种竞争力不同。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品牌、质量、价格以及售后服务这些东西,或许是他们购买商品时优先考虑的问题,但对于政府订货来说,官员们首先考虑的却是关系,是商家的立场以及他们的倾向性——一个爱国华商与一个国外商人之间的竞争力,那是根本不存在可比性的。正因为如此,郭守云才认为自己有能力在国内拿到大笔的政府订单。   “是是是,红姐说得对,”尽管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可是郭守云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灿烂。他知道,如今的红姐与当初的那个红姐不一样了,根据郭守云得到的消息,如今身为中远北方集团董事长的孙红羽,已经被提名为下一届人代会的人大代表,而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她这个曾经的商人已经由官商开始向“官”的那一个方向发展了。和官打交道,自然不能无所顾忌了,尤其是有些话在说的时候,就必须讲究技巧,这交易不能说是交易,只能说是礼尚往来的回报。   “不过呢,我这次回来,好歹也得为国内做些什么,”郭守云的嘴就是会说,同样一个问题,他能转换六七种方式说出来,类似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就难不住他,“我的情况,郭氏集团的情况,都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这别的事情不好说,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是办的来的。”   郭守云说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处处都是套,处处都给自己留了余地,什么叫“力所能及”的事情,这玩意可不太好说,办不到的事情不在力所能及之列,而办得到却不想办的事情,同样也不能列入力所能及之列,因此,郭守云这一番话固然说得很好听,可实际上,聪明人一耳朵就能听出来,他所说的全都是废话,半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孙红羽何尝不是一个聪明人,因此郭守云这一番话有没有实际意义,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出于对小狐狸的了解,她也懒得在这方面多做计较。怎么说呢,这小子就是这么一种人,他做事向来只看利益不看人,如果放在国内,他这样的人绝对没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可问题是,这小子身在远东,那里是老毛子的地盘,国内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边去。最要命的是,现在国内还在很多事情上需要同他合作,需要拉拢他、给他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国内还真找不出具体的办法来对付他。   “如果你真能有这个心思就好了,”孙红羽若无其事地笑道,“说起来,现在我们还真有件事需要小狐狸你帮帮忙,嗯,怎么说呢,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一点,就看你愿不愿意出把力气了。”   “我就知道这好处没有白饶的,”郭守云心中冷笑,可这嘴上却说的仍旧好听,“那还用说,我这把子力气自然是要出的,红姐,你就照实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其实……这个从何说起呢。”孙红羽犹豫了一下,老实说,现在不仅仅是郭守云和她说话要细思索,她跟郭守云说话同样也要仔细考量,这倒不是说她心里存着什么顾忌,而是小狐狸的心眼太多,跟他说话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那这话还不如不说呢,因为你这一开口,他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小狐狸,想来你对目前的国际铝材市场,以及国内铝材的需求、消耗量有所了解吧?”慎重的思考了一番之后,孙红羽说道。   “嗯?铝材?”郭守云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心里却在琢磨国内的用意。   的确,正如孙红羽所说的那样,郭守云对目前国际铝材市场、铝材期货以及国内的铝材需求、消耗情况,有一个大体上的了解。自从年前进入十二月份以来,由于全球最大的铝土矿生产商澳大利亚铝业公司出现内部危机,在其后持续的三个月时间里,国际铝材市场价格持续攀升,同时呢,铝材期货的价格也一路上扬。而对于国内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按照现实情况来说,国内的铝土矿蕴藏量固然在世界排行的前列,但是自从改革开放以来,由于经济发展方向的原因,包括建筑、包装、电力、消费品以及交通运输业发展相对迅速,而在这些行业中,铝材的消耗量都是惊人的。正是因为如此,在年初的资源消耗国际排行榜上,中国已经成为了全球第二大原铝消耗国,毫不客气的说,目前国内的铝矿资源,已经陷入相对紧缺的境况了。改革开放意味着经济的迅速发展,而经济的迅速发展,则意味着各种资源的快速消耗,就像中国的石油工业一样,从最初的石油出口国,到现在的无油出口,及至不远将来的石油进口,这可以说是经济发展所带来的无可避免的代价。   本国的经济需要持续发展,而在发展的同时,各项必须的资源却日趋匮乏,面对这种情况,一个国家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毫无疑问,那就只有进口了。而进口同样存在两种方式,一种是最正规也是最吃亏的,那就是走国际贸易渠道,直接从国际市场上购买。第二种,则是直接进行跨国投资,以相对低成本的开发性投资,换取持续稳定且更加可靠廉价的原材料来源地——现在,国内显然更青睐于第二种方式,就像国际上所有有能力的国家一样,他们看上了刚刚经历解体风波,国内经济全面凋敝的俄罗斯。   郭守云坐镇远东,远东的情况他最了解了,那里不仅是他的家,而且还是他的势力范围,在那片地方,地上有什么东西,地下有什么宝贝,他都关注的很,因此,他相当清楚,远东的铝矿蕴藏量及其丰富,同时呢,由于工业发展的关系,远东本地经济对铝材的消耗量却很小。在哈巴罗夫斯克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有两个年产量达二十五万吨的炼铝厂,而这两个炼铝厂的生产规模,不仅足够维系远东经济发展的需求了,每年的还有大批量的铝材用于出口。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将目光瞄准远东,那也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国内真的是打算在远东的地面上投资铝业开采,那郭守云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答应,这并不是说他吝啬,也不是说他偏激的排斥国内投资,他之所以会有这种考虑,完全是处于政治的敏感性。要知道,在如今的俄罗斯,尽管已经开始实行私有化改革,但是作为国家固有资产的自然资源,那在明面上还是属于联邦国家所有的。尽管说在某些地区,已经出现了地方政府与跨国资本联合开发矿业的现象,可那些地方的地方官员,毕竟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人,他们不去考虑、不去顾虑的一些问题,郭守云却不能不慎重从事。就拿国内投资远东铝业这件事来说,如果郭守云退让了,让国内的投资顺利地进入了远东铝业开发,那一旦有政敌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三四章 送死的事不做   时下郭守云在远东的权势的确很大,用一个手眼通天来形容也好不过分,可是权势大不意味着就可以毫无顾忌,更不意味着可以说一句“老子天下第一”,过分的嚣张等于是耍潮,用一个中国人才明白的形容词来说,那就是二百五才干的事。所以说,别看郭守云现在权力很大,可他依旧做得很谨慎,什么事情可以做而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像这样的问题,在他的心里都有一个谱,他把握的准着呢。   “红姐,你的意思是说,中远想要在远东投资铝业?”要不怎么说郭守云的脑子快呢,就是打个哈哈的工夫,他的心里就已经有说辞了,怎么不动声色的把孙红羽这个要求推回去,他那小脑袋瓜子里有不下十几种借口。   “怎么样,你不会又要找借口推脱吧?”郭守云精明,孙红羽可也不傻,她微微一笑,说道,“先说好,你那点底细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基本的情况我还是有所把握的。莫斯科实行小私有化改革,远东够私有化标准的小型炼铝厂有十几家,而在这方面,你的郭氏并没有插手。更重要的是,我还知道,莫斯科把远东小私有化改革的试行权下放到了地方政府,也就是说,远东各州的州一级政府,就有权处理这方面的事务。再换一句话说,那就是你这个小狐狸完全有能力把这件事办成了。所以说,你这次要找推脱的借口,恐怕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了吧?”   “哪里,哪里,如果能帮上忙的话,小弟我怎么可能推脱呢?”郭守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更何况你们中远想要到远东投资铝业,这是一件好事啊,一月份莫斯科也下达了全新的引资政策,现在全俄各地都在忙活着招商引资嘛,远东何尝能够例外呢?不过嘛……”   “我就知道你有个‘不过’,”孙红羽失笑道,“说吧,不过什么。”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招待所大礼堂的正门前,孙红羽扯住郭守云的袖子,将他拖到门侧的立柱旁边,看她那架势,今天这件事郭守云要是不交个实底出来,她是不可罢休了。   看到大哥与孙红羽两个人在门前停下,相隔十几步远的守成等人跟了上来,东婷首先走到两人身边,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们,随口问道:“哥,红姐,午宴不是定在这吗?你们怎么不进去?”   “噢,小婷,我和你哥有两句话要说,你先带守成进去,”孙红羽拉起东婷的小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道,“今天出席午宴的人你昨天都认识了,随意一点就可以,不用拘束。”   “昨天那些人?”东婷弯起眉毛,犹豫道,“那还是算了吧,最多你和大哥说你们的,我们在这里等一下。那些家伙都是四五老十的老爷子了,我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再者,昨天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们都看我不顺眼,我也懒得去自讨没趣。”   东婷这话说得倒很实在,如今这年头,国内虽然改革开放搞了十几年了,可是对于那些上了岁数的老领导来说,年轻人的某些做派还是他们看不惯的,而在这其中,着装就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时下国内老一辈人物眼里最正规的着装是什么?毫无疑问,还是以朴素、简约为主的中山装,不说别的,就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一上镜也是清一色的灰布中山装。在这种观念下,东婷这一身引领国际潮流的打扮,自然很难让那些老前辈们接受。   “那要不这样,我让人先带你们去休息室坐一会,我和你大哥很快就过去。”对于东婷的想法,孙红羽也能够理解,她点点头说道。   “OK,”东婷皱皱鼻子,做了一个赞同的手势,同时说道,“不过你们可快点,好不容易回哈尔滨一趟,我还打算今天下午四处转转呢。”   “好啦,知道了,”孙红羽笑了笑,伸手招过一名随从,对他简单的嘱咐了两句,而后又转头对东婷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到午宴一结束,我就亲自带着你们兄妹三个出去转转。”   “呐,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许食言。”东婷扭身抱住守成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然后跟在那名随从的身后,朝礼堂正门内走去。   “不过什么?”目送东婷一行人消失在礼堂正门的走廊内,孙红羽扭过头来,朝郭守云追问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国内在远东投资铝业开发,那么恐怕会引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如今俄罗斯的局势以及远东的状况你也清楚,随着前苏的解体,尤其是现期小私有化改革方案的出台,大量的国际游资,尤其是实力强劲的跨国公司,都在挤破脑袋的朝俄罗斯钻。他们打着投资的旗号,意图掠夺俄罗斯国内丰富的资源,甚至是属于俄罗斯国家的现有财富。从列宁格勒到斯大林格勒,从罗斯托夫到下诺夫哥罗德,这种国外资本迅速介入的现象已经表现的相当明显了。坦率的说,在如今的俄罗斯,如果说还有一片地方是国外资本进不去的,那就只有一个远东了。可这并不是说没有人觊觎这片地方,而是因为那里有我,那里有郭氏,所以那些见缝就能插针的国外资本才始终无法介入。”   “哎,”说到这里,郭守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面色深沉地说道:“红姐,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么做是顶了很大压力的,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盼着我死的人太多了,而想尽千方百计想要除掉我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前段时间哈巴罗夫斯克那一场刺杀事件你也是知道的,而那只不过是一起准备不到位的行动罢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敞开大门,允许国内的资金进入远东自由投资,而且还是投资到相对敏感的资源领域,那随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毫无疑问,远东的大门既然对国内敞开了,那就不能对别人封闭着,否则的话,莫斯科就会有人出面找我的麻烦,而在国际上,恐怕也会有人对我更加不满了。因此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允许国内的投资进入远东,那么就必定会对各方势力一视同仁,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俄籍华人,忽视自己的华人身份当然不对,可要无视自己的俄籍身份,同样也是自找麻烦。”   “怎么说呢,”郭守云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瞅了瞅一脸无奈的孙红羽,用同样无可奈何的语气最后说了一句,“红姐,我和你不同啊,你是身在国内,根也在国内,所以你一门心思的为国家考虑,那是很正常的。而我呢?我是根在国内,而身在俄罗斯联邦啊,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凡事都和你一样的去考虑,那结果会是什么?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小弟我在不远的将来,落个身死他乡的惨淡结局吧。”   听着郭守云长吁短叹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孙红羽很容易的就从中听出了两层含义:其一,他可以允许国内到远东投资铝业开发,但前提是,当国内的投资进入之后,他郭守云将会全面敞开远东的投资市场,不论是哪一方来的资金,全都可以到那里去分一杯羹,去抢占那么一席之地。而这样的结果是国内所希望看到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虽然说现在国内无法在远东占据一席之地,但是那些在苏联解体之后,就将枪口对准中国的西方国家,同样也无法进入这片地区,而相比之下,因为远东掌握在郭守云的手里,国内方面还是在远东占据了优势的。可话说回来,一旦郭守云甩手不干了,他拼着一死将远东彻底开放了,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现在谁都猜测不到。其二,郭守云这番话里还隐藏着一个类似于警告的意思,孙红羽知道,郭守云拿他的身份与自己作对比,其用意就是在申明——他不是国内打入远东的马前卒,更不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无关紧要的一枚棋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可以帮助国内谋求一定的利益,但是这个利益必须基于他本身的利益之下。同时呢,他郭守云在远东的存在,与国内在远东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有他、有他的郭氏集团立在远东,国内才能在那边求得利益的最大化,而若是没有了他,没有了他的郭氏集团,国内将要在远东面对,会是一个更加复杂且难于预测的竞争环境。   不管是出于真心也好,出于敷衍也罢,郭守云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老实说,尽管对他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但是孙红羽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事实,基于国内的利益考量,远东不能没有郭守云,不能没有郭氏——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瞧你,有困难就说有困难好了,干嘛整的这么唉声叹气的。”孙红羽现在对这个小狐狸真是一点辙都没有,其实别说是她了,即便是北京,乃至是莫斯科,不都是拿郭守云这个小狐狸没辙吗?否则的话,他哪能在远东活的那么舒坦。   “放心好了,我们知道远东是你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人会去碰那个地方,”下意识地摇摇头,孙红羽干笑道,“这次国内要投资俄罗斯的铝业开发是真,但目标并不是你那片地方,而是与你紧邻的赤塔。嗯,具体的情况,一会儿午宴的时候,几位部委的领导会和你详谈,你……你先自己斟酌一下吧。” 第三三五章 艰难的抉择   国内要在赤塔州投资铝业开发?这个消息对于郭守云来说多少有那么几分重要性,至少他能从中体味出两个信息,首先,国内显然默认了他在远东的既得利益,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愿意支持他在远东的发展。其次,面对后苏联时代的国际大环境,尤其是平添了更多变数的俄罗斯外交趋向,国内已经放弃了过去那种后发制人的外交方式,高层的决策者要扩大中国在俄罗斯的影响力,而且是要在最大程度上扩充影响力。   这次赶来哈尔滨的北京几位部委领导,全都是清一色的副职,不过郭守云并不认为这是国内方面有意轻视他,毕竟他的身份相当敏感,而且此次谈判还带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所以按惯例,这种场合都是由副职出来撑场面的。   午宴上,郭守云、孙红羽两人同部委的领导们坐了同席,而守成以及东婷几个人,则是坐的另外一个桌席,他们自有相应的官员去招呼,尽管他们与郭守云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国内还是有很多的顾虑,像这些较为私密的问题,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中国人有中国人自己的习俗,就拿商业性谈判来说,西方人喜欢在正式的场合下,尤其是在正规的会议中去解决,而中国人呢,则喜欢把类似谈判之类的事情放到酒桌上去解决,在这一点上,官与商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差别。   就在午宴进行的过程中,来自计划委员会(九八年改为‘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即国家发改委)的一位副秘书长,提出了孙红羽之前所说的那项投资计划,其具体的内容是:山西铝业,即晋铝,目前正在筹划向俄罗斯赤塔州投资,与当地现有的捷廖尔斯克铝厂合资,兴建一个年产量不低于五十万吨的大型铝业集团。目前,为了该项投资计划,晋铝计划筹措资金一点八亿人民币,如果项目获得通过,那么预计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拉动赤塔州本地落后的经济状况,同时,还能为当地解决两万四千人就业问题。坦率的说,这是一项国内与俄罗斯双赢的投资项目。   根据计划委员会提供的情况,郭守云了解到,现在,这个项目已经报备到了俄罗斯联邦的规划部门,而且已经获得了通过,不过遗憾的是,该项目在赤塔州州政府方面遭到了抵制,原因是作为日本铝业三巨头之一的“住友金属”也在筹划这么一个项目,他们的项目报备计划,已经在赤塔州州政府方面获得了通过。   怎么说呢,目前俄罗斯的情况相当复杂,各方面实力交错竞争现象严重不说,而且中央与地方的职权划分相当混乱。原本,像这种致力于开发国有自然资源的大型项目,首先需要走的程序是在莫斯科联邦中央报备,在获得通过之后,地方才有权力进行二级审批。可现如今呢,由于莫斯科中央集权被削弱,地方离心倾向严重,因此,在很多事情上,莫斯科等于是失去了对地方的有效控制,就像晋铝的这个投资项目,国内向莫斯科提出的报备根本不好使,赤塔州的地方政府那里通不过,什么都白搭。   而地方职权过大会引发什么结果呢?毫无疑问,那就是贪污腐败盛行,营私舞弊猖獗。郭守云不用想也能猜到,小日本子肯定是在赤塔州大甩金元了,有花花绿绿的钞票开道,那在现如今的俄罗斯绝对是挡者披靡啊,相比之下,国内要想按照正常途径来走这条路,能走得通才是咄咄怪事呢。   此前,国内也考虑到郭守云的身份敏感,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打算让他出面解决,他们更倾向的一条路子,是借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能量,将日本人渗透到赤塔的力量排挤出去。赤塔州这个位置很特殊啊,它与中国直接接壤,同时呢,又傍依着远东,小鬼子动不了郭氏集团实力根深蒂固的远东,就去打赤塔的主意,他们这种行为等同于是在楔钉子——一个大投资项目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利益,它同时还能够带来很大的政治影响力,有时甚至还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因此,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晋铝与住友金属在赤塔投资项目上的争夺,是关乎中日两国在俄罗斯政治辐射力的大事,国内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向国内靠拢的趋势很明显,他与维诺格拉多夫四天前秘密造访北京,其间,国内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希望他能够在这方面助上一臂之力。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虽然没有明确的回绝掉,但却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赤塔州不属于他的势力范围,像赤塔、布里亚特乃至西伯利亚的东部地区,这些与远东直接接壤的地区,包括他在内的几位俄罗斯巨头,全都没有插手进入。不为别的,就因为远东有一个郭守云啊,这家伙不是人脾气,谁动他一根毛他都要豁出一条命来跟人家死磕,再加上这几个地区本身一穷二白,所以大家伙的,谁都不愿意为了那么几块鸡肋去惹上一身的羊骚。为此,霍多尔科夫斯基提出来,赤塔的投资项目他可以伸手,但前提是,国内必须把郭守云的工作做通,否则的话,这件事就只能交给郭氏集团去做——赤塔紧邻远东,郭氏集团虽然没有向赤塔发展,但他的影响力肯定已经辐射到了那片地区,所以,只要郭守云出面,那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总而言之,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于是给郭守云面前摆了一个双项选择题:这事,要嘛你管,要嘛我管,两者之中,你任选其一吧。   “霍多尔科夫斯基是王八蛋!”午宴的时候,一边听着来自北京方面的介绍,郭守云一面在心里变着法的诅咒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知道,这个家伙哪是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啊,他这是摆明了在算计自己呢。   毫无疑问,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给出的条件,郭守云无论怎么选择,这小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如果赤塔那边的事他不插手,那么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就要出手了,那么他会怎么做呢?很显然,做一个穷困潦倒的边境小州,赤塔那帮子官僚们绝对顶不住来自国内一大巨头的压力。霍多尔科夫斯基可以轻轻松松的拿下这块飞地,从而将这个一直以来无人插手的地方,堂而皇之的纳入他的羽翼之下。话说这样的局面郭守云愿意看到吗?毫无疑问,他绝对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的出现,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啊,堂堂一个霍多尔科夫斯基跑来和他做邻居,郭守云今后睡觉估计都无法安稳了。   那么换个角度考虑,这件事如果郭守云插手的话,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不用说了,他如果插手的话,霍多尔科夫斯基仍旧是有大便宜可沾的,至少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他在政治立场上,将郭守云这个历来不确定的因素,彻底的拉下水了。   在如今的俄罗斯,尤其是在莫斯科,基于外部因素的两大势力团体分化现象,正日趋明朗化,而这种分化,一方面是基于改革政策立场的,一方面也是基于外交倾向的。简要的说,那就是克里姆林宫目前致力于向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靠拢,他们主张的外交优先对象就是美国,同时呢,他们所奉行的经济改革政策,也是全盘西化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政策。而与克里姆林宫对立的,则是一部分立场倾向左翼、原本就同布尔什维克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政界要员,他们一方面主张外交政策上,建立一个中俄间的战略协作关系,以抵御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围堵,另一方面,则主张在经济改革方面,效仿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前提下,逐步深入各项经济改革措施。   政治观点的异同,意味着势力的区划,而势力的区划,则意味着一系列的权力斗争。最近这段时间,霍多尔科夫斯基正在竭力摆脱西方国家在背后对他实行的操控,在立场上努力向北京靠拢,而在此次北京之行展开之前,他和维诺格拉多夫曾经向郭守云询问过郭氏集团的立场,只不过郭守云的心眼多,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暧昧,让人吃不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坦率的说,虽然这段时间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以及维诺格拉多夫走得很近,但是基于彼此的身份地位,他们很难达成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互信,郭守云整天疑神疑鬼,信不过人家,人家同样也信不过他。在这种情况下,霍多尔科夫斯基如果摸不准郭守云的外向立场倾向,他这趟北京之行铁定是无法放心的。   吃着午餐的时候,郭守云就一直在琢磨,他估计,这次北京要他在赤塔州铝业投资项目上出一把力,未尝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准这就是一个逼他表态的动作:如果他在赤塔州这件事上插手了,那么万事皆休,北京不仅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将日本的势力从赤塔排挤出去,同时呢,还能让霍多尔科夫斯基放心,最重要的是,他们能把郭守云牢牢的绑上自己的“战车”,令他无法再像当初那样左摇右摆——这真是一招一举三得的妙棋啊。换句话说,郭守云琢磨着,如果自己这次不插手,那么今后的事情估计就要棘手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绝不会平白无故伸到赤塔去的,说不定啊,那就是国内和霍氏联合对他下手的前兆。 第三三六章 愁啊   郭守云一贯奉行的政策,就是脚底下能踩几只船就踩几只船,因为只有那样,他手中所操控的筹码才能最多,安全系数才能最大。不过脚踩几只船的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在各方矛盾还没有激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脚踩几只船没有关系,可是一旦矛盾激化了,各方势力逐渐走向定型的时候,谁在脚踩几只船,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那么从最现实的角度考虑,郭守云如今除了向国内低头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嘛?毫无疑问,如果单单对付一个霍多尔科夫斯基抑或是维诺格拉多夫,他郭守云绝不会退缩,有什么啊,大不了彼此拼个两败俱伤,这两个家伙要想将他郭氏集团置于死地,那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现在所要面对的,并不是霍、维两人,而是来自国内的那只大手,是与远东紧紧相连的中国。   很坦率的讲,面对来自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国内联手制造的压力,郭守云并不害怕,他知道,国内处于政治因素以及国际影响的考虑,不可能对他下黑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郭氏集团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如果往更深一层去考虑,郭守云甚至相信,无论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北京方面也罢,都不敢对他逼得太紧,因为郭氏集团目前在俄罗斯的地位很特殊,它生存在各方势力拥挤的夹缝中,同时却又能对大局的发展起到很关键的影响作用。举个例子,如果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守云被逼急了,他不顾自己的利益,全面倒向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怀抱,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毫无疑问,别、古两人的集团在实力大增之后,会一刻不停的对霍、维两人下手,先收拾维诺格拉多夫,再缴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械,从而将北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点影响力,彻底赶尽杀绝。再者,即便郭守云不向别、古两人靠拢,也不与霍、维两人起争端,他只要再去一趟华盛顿,在那边随便签下几个协议,那接下来的郭氏集团,同样也没有谁敢轻易的触碰了。   总而言之,在这个需要抉择的关头,郭守云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可以选择不向国内靠拢,甚至可以选择同国内对着干,因为坐镇远东的郭氏集团,还可以寻找到另一个更加势强力大的“主家”——美国。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如果郭守云真的走出了这一步,那纽约、华盛顿,估计要有不少人欣喜若狂了。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真的愿意走那一步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否定的原因有三点:首先,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郭守云本身就对美国佬有一种很深的抵触情绪,在这一点上,他那个俄罗斯国籍起不了任何改变作用。“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败美帝野心狼。”这首志愿军军歌在中国大地上传唱了几十年,那直接影响的是几代人的思想观念,而观念这个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对郭守云这种意志坚定的人来说,那更是如此了。其次,郭守云虽然不打算为国内充当马前卒,可他也不愿意同国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毕竟他是个生意人,是个从中国走出来的生意人,同国内闹得势不两立,那绝对不符合他本身的利益;最后一点,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郭守云要考虑自己投向美国的后果,永远不要忘记一点,那就是在俄罗斯政坛上,真正在背后给郭氏提供支持的,是以维克托为首的那些原布尔什维克党精英。过去,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郭守云不可能起家这么快,现在,没有这么人的协助,郭守云不可能在远东坐的这么安稳,将来,没有这些人的鼎力扶持,他郭守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对于这一点,郭守云看的相当明白,体会的相当到位。   的确,郭守云不是好人,甚至是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透了的恶人,但是有一点,他这个恶人头脑很清楚,眼光看的也很远、很到位。他知道,乱世之中杀人者是英雄,可治世之下,杀人者就是匪徒,而匪徒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那么做一个在乱世中依靠偷盗国家财产、偷税走私起家的豪商,如何才能在治世的时候求的生存呢?毫无疑问,那需要一个身份的转换,说白了,就是需要有一个漂白的过程。话说他郭守云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还能给他做身份的漂白?毋庸置疑,只有莫斯科的当权者才能完成这件事——当权者说你是好人你就好人,说你是恶棍你就是恶棍,这个现实到任何时候不会改变。   郭守云从进入远东,到创建郭氏集团,再到控制远东,整个崛起的过程中,他一方面挖空心思聚敛财富、攫取权力,另一方面,他也一直在谋求退路。正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两手同时抓,两手都很硬。”而在这个谋求退路的过程中,他也始终没有放弃那个“抱大腿”的主张,抱死了维克托等人的大腿,他坚信,这些人将会在乱世之后,为俄罗斯的政坛带来平稳,同样的,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在将来保全郭氏集团。   也许有人会说,郭守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作为一个走过未来的人,再加上有郭氏集团的雄厚实力做基础,如果他投向美国人,那未必不能改写俄罗斯的历史。坦率的说,这样的念头郭守云的脑子里不是没有动过,但是随着思虑的日趋成熟,他早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三十三天外了,在如今的他看来,以倾向西方为主的政治派系,将来注定会被俄罗斯政坛所抛弃,换句话说,只要假以时日,那些靠向美国人的家伙,早晚会在俄罗斯国内成为过街老鼠。   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很简单,就像郭守云在他那本类似自传的日记中所说的那样,以倾向西方为主要决策的叶氏激进派,他们在上台执政之前,便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坟墓——掘坑的铲子,是他们当初大力倡导的俄罗斯民族主义情绪;私有制改革是他们挖出来的坟坑;经济凋敝、国家破败、民不聊生是他们的墓志铭。精明的郭守云早就看出来了,激进派们所提出的一系列政治观点以及他们所作所为中,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矛盾。当初,为了推翻布尔什维克党的统治,激进派在全俄境内大肆煽动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情绪,他们反复向人们灌输一个观点,那就是苏联的存在,影响了俄罗斯人的民族自决,苏联在以一个国家的形式,剥削、奴役全体俄罗斯人民。很显然,他们当初的路子走对了,俄罗斯的民族主义情绪被煽动起来了,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俄罗斯人几乎是全面颠覆了苏联时期创造的历史,就连当年的白匪头子高尔查克,都成了俄罗斯的民族英雄。也正是在这种民族主义情绪的支配下,苏联被成功的解体,叶氏登上了俄罗斯总统的宝座。可随呢,俄罗斯人的民族情绪被煽动起来了,当权的叶氏却向美国人低头了,俄罗斯人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全都要由美国人来指手画脚,更要命的是,美国人来了,他们不仅仅是要指手画脚,还要动手掠夺财富。面对着国内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在加上日渐凋敝的经济环境,叶氏以及那些倾向西方的政治势力,怎么可能获得太多的生存空间?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郭守云才始终没有向美国人抛媚眼——为什么在几大寡头种,实力相对弱小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能够活到最后,而别列佐夫斯基以及古辛斯基他们这些实力雄厚的人却早早的完蛋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后两者同美国人走的太近了,弗拉基米尔对他们动手,那背后就有民意的广泛支持,所以没有多少顾忌。   怎么说呢,别看郭守云现在财大气粗、权势熏天的,可他活的也很不容易,一个脑袋要当三个脑袋用,别人不去想、不去考虑的问题,他都必须想到,而且还得考虑仔细了,任何一个地方出了纰漏,说不定就会令他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世界上谁活的容易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心思动的少,整天被人家治着,那活着貌似更加不容易。   郭守云现在是既不想投靠美国人,又想跟美国人做生意,既不想和国内走得太远,可又不想走得太近,而现实的情况如何呢?美国人在逼他,国内现在也要逼他。他是左一面墙,右一道沟的,往哪边走都是麻烦。   午宴的酒菜很丰盛,几位从北京过来的官员也很热情,没有半点的官架子,可满腹心事的郭守云,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的,可手里那双筷子,却基本没怎么动——这样的午宴,他哪还吃得下东西去啊,眼前这些给他接风的官员,摆明了是组团给他施压来了。郭守云琢磨着,今后一段时间里,远东估计又要热闹起来了。 第三三七章 除夕夜   在招待所那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脸色微红的郭守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在他的对面,那台十九寸的长虹彩电,正在播放着中央电视台弄出来的春节联欢晚会,姜育恒的一首《再回首》,曲调悠扬且带着几分感伤,说实话,真有些不太适合今天这样的喜庆日子。   中午的那一场午宴,郭守云酒喝的不少,都说茅台喝了不上头,可要是喝多了,那照样是不太好受。更何况今晚是大年夜,兄妹三个聚到了一起,多少喝两杯意思意思自然是无可避免的。就这样,郭守云现在喝的就有些高了,他感觉脑子有些混沌,眼前到处雪亮一片,这胃里也上下翻腾,闹个没完。   在郭守云的身侧,东婷和守成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兄妹两个正凑在桌子前面剥花生。除夕夜嘛,中国北方人的老规矩是“剥银子”,在除夕夜里,各家各户都会摆出花生、瓜子、糖块之类的东西,大家吃完年夜饭,就凑在一起看春晚、吃零嘴。这是一种习俗,也是一种讲究,它并不因身份地位的不同而产生任何变化。   今晚凑在一起过大年夜的,只有郭守云兄妹三人了,刘冉在今天午宴结束之后,就搭乘班机赶去了上海,人家家里是有老人的,大年夜必须得凑在老家过。至于孙红羽,她也有自己的老父,之前郭守云听她说,那位老爷子也从北京回了哈尔滨,目前就呆在老宅里,郭守云当时还琢磨呢,这初一早上,是不是应该去给老头拜个年。   “哥,你怎么不吃花生啊?”电视上,姜育恒那一首《再回首》唱完了,紧接着就是魏积安几个人唱的《乡音》,东婷显然对这首歌不感兴趣,她扭过头来,伸手在郭守云的膝盖上推了推,说道,“这花生咸卤的,吃着很不错,你倒是尝尝啊。”   “唔,”郭守云没精打采地哼了一声,然后心不在焉的捏起一粒花生,放在两指间轻轻一拈,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两粒粉白色的花生豆滚了出来,叽里咕噜的滚到了桌子上。   也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心思没放在这儿,郭守云就那么傻呵呵的将两半花生壳送到嘴边,看也不看的就朝嘴里塞。   “哎,干嘛呢你?”幸亏东婷眼疾手快,她一把拍开郭守云送到嘴边的大手,嗔怪道,“那东西能吃吗?”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朝手上看了一眼,这才瞅见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他讪讪一笑,甩手将花生壳扔到一边,而后叹口气,腰一松,仰身躺进了沙发靠背里。   “东婷,去给大哥倒杯茶水。”守成比东婷想事情要多的多,他知道,大哥今天的心情不好,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可以断定的事,绝对和今天的午宴有关。   东婷小心翼翼的在郭守云脸上看了一眼,然后欠起身子,朝客厅一角摆放水壶的位置走去。   “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等到东婷离开沙发之后,守成欠起屁股,朝大哥的身边凑了凑,又给他递上一支烟,这才轻声问道。   “算是吧。”郭守云手抚额头,在脑门上用力揉了揉,将今天孙红羽所提出的那份要求,以及午宴上所发生的一切,对守成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哥,很明显,这是国内希望你表个态啊,”守成听完后,稍稍考虑了一下,皱眉说道,“他们这是嫌咱们之前的态度过于暧昧,因此要更进一步,甚至是想要把咱们直接栓到他们的绳子上。”   看得出来,如今的守成也在一步步成熟,有些问题,他也能看出猫腻来了。   “这就是我发愁的原因啊,”郭守云苦涩一笑,咂咂嘴说道,“这件事咱们只要插手了,那我敢肯定,莫斯科绝对会有人拿这件事大肆炒作,即便别人不炒,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会炒。现在不仅是国内要把咱们往绳子上拴,他也想把咱们往上拴啊。”   对郭守云这个观点,守成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赞同,他在莫斯科呆过一段时间了,几位巨头之间的矛盾有多深,彼此间的顾忌有多重,他也是深有体会的。   “要依我说啊,这件事咱们就是不管,”东婷端了两杯茶水过来,她将其中一杯放在郭守云的面前,同时愤愤地说道,“天大的事也逃不出一个‘理’去,做人多多少少总是要讲些良心的吧?当初咱们困难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啦?没给咱们任何帮助不说,还在背后落井下石。就我刚去加拿大那会,身上还背着通缉令呢,就为这个,我可没少给渥太华那帮子狗屁议员们送钱。现在好了,郭氏发展起来了,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间了,他们还可着劲上来挤兑,今天要个这协议,明天要个那表态的,咱不该他不欠他的,凭什么啊?”   东婷那性子向来直白,正所谓快意恩仇,再加上心里藏不住话,因此那张嘴真是逮着什么说什么。说句很实在的话,她这样的人活得舒心,可前提是,自己家里必须有钱有势,不然的话,那下场估计会很凄惨。   “小婷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郭守云摇摇头,失笑道,“快意恩仇固然来的爽快,可那解决不了问题,咱们郭氏在远东发展,那就免不了要和国内打交道,这件事啊,到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的。”   “那有什么,大不了咱们离开远东,”东婷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段时间我在加拿大接触的人也很多,就像渥太华现任的市长霍华德,他就向我提过很多次了,希望咱们郭氏能够到渥太华投资,他们会给出最优惠的政策。嗯,还有安德斯,他可是国会议员,而且还是保守党的重量级人物。我考虑着,如果咱们郭氏能够转移到加拿大,那未尝就找不到更好的发展空间。”   东婷这番话,令郭守云和守成都笑了,在他们看来,东婷还是年纪小啊,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没有那么深刻,因此,有些问题她还看不到、看不清。加拿大的那帮子政要,或许真的希望郭氏集团到加拿大去投资,但是如果郭氏舍弃了远东,把全部家当都挪到加拿大去,那估计就会是另一副场面了。再者,如今的郭氏集团能轻易挪窝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如果郭守云真的把郭氏集团全盘挪到加拿大去,那他最好整天都不要出门了,否则来自俄罗斯的杀手,早晚有一天会把他干掉。他在俄罗斯这段时间里,知道的东西太多了,郭氏在俄罗斯,所有人都不会去动他,或者说动他的时候还有太多的顾忌,但是一旦他人跑去了加拿大,郭氏失去了在俄罗斯的影响力,那他这个曾经的巨头就算是彻底完蛋了。对于这一点,不仅郭守云自己有很深的认识,守成同样也明白的很。   “东婷啊,”让东婷这么一个插科打诨,郭守云那郁闷的心情反倒好了一些,他伸手拽住妹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才笑道,“你说什么把咱们郭氏转移到加拿大去,那充其量只能当做一句笑谈,这个想法太天真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加拿大多结识一些政要,那倒是没有什么坏处。说起来呢,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多多少少的,你也该懂事了。我跟你二哥在俄罗斯,有很多地方都无法照顾到你,所以呢,你自己在加拿大生活,这凡事都该多留个心眼。这段时间我听人说起过,你在渥太华搞了不少的投资项目,而且还在不少的政客身上做了投资。怎么说呢,你有这份不甘寂寞的心思,那是好的……”   郭守云说到这,伸手拍了拍守成的肩膀,这才继续说道:“像你二哥,他就是性子太沉稳了,不管在什么事上,他都不愿意出风头,所以我说,你在这一点上,比你二哥强。”   郭守云这一番话,显然是说到东婷的心里去了,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还示威般的朝守成眨了眨眼睛。   幸好的是,此刻孙红羽没在这,不然的话,她肯定要张嘴说一个词——“不过”。   “不过呢,”果不其然,郭守云紧接着说道,“你这爱出风头的心思过于强盛了,就像你做的那些投资,总的算来,好像也没有几个能拿到回报的吧?说得难听一点,你那都不能算作是投资,只能算是扔钱,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人骗走了。当然,咱们现在的家业摆在那,钱这个东西,充其量就是一堆数字了,你花多少,怎么花,我和你二哥都不会在乎,可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钱花了,它应该对你有所帮助,哪怕你用几十万买回来仅仅是一个教训,那也足够了。”   郭守云说的这些,同样也是事实,东婷这小姑娘固然是性子直,可她和守成一样,对大哥都是非常信服的。   “那些骗……”东婷的俏脸微红,她唯唯诺诺地说道,“我正在想办法追回来,那些该死的家伙,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打算怎么做?”郭守云笑道。   “打官司呗,再不然的话,我就雇人去追债,加拿大有的是专门负责追债的人。”东婷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吗?”郭守云仍旧是那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说道,“永远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华人,加拿大对你来说,永远都是异国他乡,在那个地方,你和别人打官司,永远都是站在下风的。而找那些黑道的人去处理这些问题,那对你的影响很不好,对于一个正规的商人来说,一旦和那些人有了交往,你的身上就会永远背上一个污点,洗都洗不掉。” 第三三八章 反制   郭守云这一番谈经论道,不仅是让东婷对今后所要走的路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同时呢,也让守成的心里少了一分担忧——小妹去加拿大这么长时间了,大哥却对她在那边的生活不管不问,他担心三兄妹之间的关系,会因此而走向疏远。不过有了今晚这一出,守成感觉自己真的有些杞人忧天了,大哥还是当初那个大哥,他不是对小妹疏远了,而是他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机会。   “咚咚咚……”兄妹三个正在这聊着,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郭守云掐着额头,朝坐在旁边的守成说道:“应该是波拉尼诺夫把东西找来了,让他进来。”   守成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锁启开。   “守成先生,”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正是手里抱着一大沓粗麻纸卷的波拉尼诺夫,他看到站在门内的郭守成,先是打了一声招呼,这才说道,“先生要的东西服务生给送过来了,您看还需要些什么?”   “拿过来吧。”不等守成说话,坐在沙发上的郭守云已经开口了,他朝波拉尼诺夫招招手,笑道。   “先生,您找这些东西干什么?”波拉尼诺夫走过来,将手上那摞砸满铜钱印的粗麻纸放在茶几上,而后挠挠头芯,一脸疑惑地说道。   “这些事情你不懂,”郭守云笑了笑,他将那些粗麻纸拿到面前,小心的扯开一大张,折叠成烧纸的纸卷,同时说道,“按照我们中国人的习俗,初一是上坟的日子,哦,也就是扫墓的日子。而在我们这边呢,扫墓是需要烧纸钱的,也就是给阴间……天堂的亲人送些钱财、香火之类的东西,我要的这些麻纸,就是用来折纸钱的。”   郭守云的解释堪称详细,可惜的是,波拉尼诺夫的理解力还不够,像这种东西,他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的。   “天堂也需要钱财吗?”波拉尼诺夫耸耸肩,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天堂已经实现共产主义了呢。”   波拉尼诺夫属于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但就是在这样一个人的嘴里,才最容易爆出冷幽默来。他这么一句话,将郭守云兄妹三人全逗乐了。   “哥,”笑了几声,守成显然又想起了郭守云现在所面临的烦恼,他学着大哥的样子,从桌上取了一沓麻纸,一边折着烧纸,一边皱眉问道,“按你刚才说的,这次的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小妹刚才的想法固然不可行,可是你有什么应对的良策吗?”   “良策?”郭守云手上不停,嘴里苦笑一声,说道,“像这种两难的决定啊,永远都不可能有什么解决的良策,最好的选择,恐怕就是就是找一个折中的办法了。”   “怎么折中?”守成追问道。   “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郭守云摇头说道,“不过这次回远东之后,我会尽快与列宁格勒那边取得联系,在这件事情上,我要首先询问一下维克托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对这种事是个什么态度。”   “哎,国内这些人,就看到了咱们在远东的势力很大,却根本不关心咱们的难处,”叹口气,郭守云继续说道,“其实谁都应该看得出来,咱们郭氏的生存一直都是走在两面濒临深渊的独木桥上,步子迈大了、迈小了,或者是向左、右倾的幅度大了,都有可能会招惹到难以摆脱的麻烦。哎,怎么说呢,功利啊,太功利了。”   “算啦,这些让人烦闷的事情,咱们今晚不去考虑,”该发的牢骚发了,郭守云的心情似乎也舒缓过来了,他嗤笑一声,将手上折叠好的烧纸放在一边,看着站在对面的波拉尼诺夫说道,“一会儿你去餐厅那边看看,问问我要的面、馅弄好了没有。嗯,如果弄好了,就让他们送过来。咱们今晚一块动手,包饺子!”   郭守云倒也算是一个有情调的人,在他看来,过年嘛,无非就是为了这一顿团圆饭,除夕的年夜饭,初一的饺子,这都是不可或缺的吃食,尤其是初一早上这顿饺子,那就得一家人自己包出来的吃着才香,才有味道。正因为如此,他才拒绝了招待所为他们兄妹提供的现成饺子,转而要了面、馅自己包。   “是,先生,我一会儿就去,”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他看了东婷和守成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塑胶信封,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先生,这是下午咱们的人送来的密函,发件人是莎娜丽娃夫人,您最好过目一下,哈巴罗夫斯克那边还在等着您的回复。”   “哦?”郭守云微微一愣,随即拍拍手,将信封从波拉尼诺夫的手上接了过来。   塑胶信封并不厚实,但是密封的很严,这种信封是一次成型的,除了信口之外,没有其他的沾合点,而在装填了新建之后,信口都会用四种花纹钢印砸实,以起到密封及做标记的效果。以前,克格勃就使用这种塑胶密封信封,而郭守云同样在用,只不过郭氏采用的二十四种随机花纹钢印以及塑胶防伪暗码,都是自己圈定制造的。怎么说呢,这种信封的用途因为本身有很大限制,所以并不常用,一般情况下,就是短途传达秘密文件的时候才用得上,而这次郭守云还是第一回用。   “希望这次她没有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郭守云瞅了瞅信口上的钢印花纹,嘴里嘟囔一句,而后从茶几上抓过一把水果刀,将密封的信口挑开,从中抽出一份由三张信纸组成的文件。   很明显,这次莎娜丽娃并没有惹上麻烦,她这份文件等于是一份工作汇报——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月前哈巴罗夫斯克刺杀事件的幕后真相,已经被她理出头绪来了。   在这份文件中,莎娜丽娃简要的叙述了调查人员在乌拉巴托以及布里亚特两地的调查情况,根据对那些蛛丝马迹的调查以及对各种情报的分析,她先是揪住了一个名为桑拉诺的蒙古商人,随后,又从他的身上揪出了一个印度人在蒙古开办的肉制品加工公司。这个在乌拉巴托开厂的印度人,名叫拉玛尔,印度拉贾斯坦邦阿杰梅尔人,类属达利特。在印度,达利特即第五种姓的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贱民,在正常的情况下,拉玛尔这个贱民出身的人,是不可能拥有什么财富的,但离奇的是,莎娜丽娃手下的特工,竟然发现他日子过得相当富裕,哈巴罗夫斯克刺杀事件中所涉及到的资金,全都是由他提供的。   半个月前,帮会的特工将这个家伙的一家老小全都捋到了远东,通过一些小手段,撬开了这个家伙的嘴巴。由此,莎娜丽娃得知,这个拉玛尔其实并不是一个正规的商人,他在乌兰巴托所从事的,也不仅仅是什么肉制品生意,他的真正身份,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情报员的小角色,隶属于印度调查分析局设在蒙古的情报站。   莎娜丽娃本身出自前克格勃,她在过去的几年里所从事的,就是与潜入苏联的形形色色的外国谍报人员打交道,因此,她对各国的情报机构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按照她在文件中所介绍的,印度的情报机构历来分为三部分,也就是印度人自夸的“三套马车”,即:内阁秘书处领导的调查分析局;直属于内政部的情报局、中央调查局;国防部领导下的军方情报部门。现在,这个拉玛尔既然隶属于调查分析局的国外情报站,那么很明显,此前哈巴罗夫斯克发生的刺杀事件,就肯定与印度内阁政府有关。   针对这种情况,莎娜丽娃提出三个可选择的反制方案:第一,隐忍,除掉拉玛尔,以此作为对印度方面的一个警告;第二,相对保守的反制,搞掉调查分析局设在远东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及布里亚特的两个情报站,这两个情报站,是印度人趁着苏联解体的机会,刚刚在俄罗斯国内建立起来的。布里亚特情报站的情况莎娜丽娃现在不清楚,但是符拉迪沃斯托克那边的情况,全早就处在她的视线之内了。只要郭守云点头,她随时都能把那边的情报站清理干净,而且保证一条小鱼都跑不掉;第三,偏激一点的做法,虽然拉玛尔是条小虾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上线是什么人,但是莎娜丽娃却知道,她甚至知道,调查分析局在那边负责蒙古情报站事务的人就是内阁第二机要秘书阿洛克——这些情报都是原来克格勃整理出来的,如今苏联才刚刚解体,这些情报应该还没有过时。   在莎娜丽娃看来,第三条反制措施显然是最好的,除掉阿洛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它所能起到的效果却非常显著,最重要的是,除掉这个人,既能够给印度人提个醒,又不会引发多大的反响,毕竟印度一直都很乱,总理都能被人刺杀,更何况是一个内阁机要秘书呢。   “嗯,这次她总算是办成了一件事,告诉她,我很满意。”郭守云将文件草草看了一遍,而后点燃火机,将文件付之一炬,这才对波拉尼诺夫说道,“不过对她提出来的三条反制措施,我更看中把两条捆起来一起施行。替我转告她,该遭到报应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而那些小鱼小虾的,最好也能一网打掉,毕竟符拉迪沃斯托克距离咱们那里太近了,我不想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整天还有一群小鬼在那里瞎折腾。” 第三三九章 心凉了   大年夜在不知不觉中就那么过去了,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只有过了阴历的春节,这新的一年才算是真正的到来了。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亲戚的小家庭,郭守云兄妹三个现在算是混出来了,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可是话说到实处,他们在国内这年过的有些凄凉。三十晚上小睡三个小时,兄妹三个起来吃了饺子,这天才朦朦亮的,可是哈尔滨市区的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了,人们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四处串访着拜年,有亲戚的走亲戚,没亲戚的访邻居,总而言之是要过的热热闹闹的。   可郭氏兄妹三人呢?他们尽管都想要回国过年,可一者国内没什么亲戚,二者又没有什么旧好,郭守云当初跑中俄贸易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可这些人郭守云并不想再去接触,毕竟他们都是前世那个“小郭”所结识的。   兄妹三个中,除了郭守云之外,都早有心思回国过春节,可是如今回来了,他们面对冷冷清清的场面,心里又感觉分外别扭。以前每年春节,兄妹三个都是这么过的,但是这段时间,随着郭氏集团的崛起,凑到他们身边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就像之前东婷在加拿大过的圣诞节,那是什么场面?豪宅里觥筹交错,访客不绝,通宵达旦的都没有片刻安静。至于说郭守云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远东军政两界数得上字号的人,全都凑活他去了,耳朵边想安静一会儿都很困难。国内国外,两下里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在这种情况下,兄妹三个心里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国家,国家,都说是有国才有家,可从现实来看,没家也不见得还会有什么国。   吃过了新春的饺子,郭氏兄妹三个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小坐了一会儿,东婷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那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因此,在她的提一下,兄妹三个绝对提前出门,先坐车围着哈尔滨转一圈,然后就去给早逝的父母坟前烧纸。   不过东婷的这个提议才刚刚获得通过,波拉尼诺夫就过来敲门了,按他的说法,那就是有客上门了。   郭氏兄妹在国内没有亲人朋友不假,可是他们在远东有势力,而在一定程度上,国内也有求于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给他们拜年的自然也就不乏其人了。   第一批给前来探访的,自然就是中远北方集团的十几位核心人物,在孙红羽的带领下,这些人一起过来,表面上是来恭贺新春的,实际上,更多的意图还是过来套套近乎,拉拉关系。毕竟现在郭氏与中远的合作项目很多,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间常走走、多见见,那对两家集团的合作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就在中远北方一干人到后不久,黑龙江省委、省政府以及哈尔滨市委、市政府的一批官员也相携上门,话说这年头还没有团拜那一说,而这些人一大早的上门摆放,那并不意味他们同郭守云有什么过硬的交情。怎么说呢,国内讲究的就是一个关系,而在官场上,则讲究一个立场。在郭守云看来,北京方面在对待郭氏集团应该采取什么态度这件事上,肯定也存在着一定的分歧,而眼下,这些赶在新春之际,就来与他套近乎的人,显然是属于相对友好一方的。   正因为如此,在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郭守云才刻意保持着低调,尽量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而就在昨天晚上,他却单方面的决定了以为印度内阁高官的生死。   至于说第三波前来拜会郭氏兄妹三人的,则是黑龙江商界的人物,毫无疑问,官方此前肯定对这些人透露了口风,因此,这些旨在从事中俄边境贸易的商人们,明白郭守云以及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地位。怎么说呢,尽管如今的中俄边贸,已经不像郭守云起家时那么鼎盛了,但是具体到一定的商业领域上,其所存在的利润潜力仍旧是相当惊人的,比如说鞋帽、烟酒乃至零零碎碎的小商品。像这些贸易,郭氏集团有的在做,而有的根本就没有涉及,只要郭守云这个大亨能够松松手、漏点油水出来,那一转眼可能就是几百万人民币的利润。而这年头国内是什么情况?“万元户”就是财主,家底过十万的,那就非同凡响了,而几百万的利润,自然足以让大部分人趋之若鹜了。   正所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从片刻前的冷清,到片刻后的喧闹,小小一个哈尔滨共青团招待所里,可谓是全面上演了一出人世间最常见,但却又最难让人理解的话剧。郭守云对此自然是习以为常,而守成和东婷呢,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却是失望的念头比欣喜的念头还要多的多,过去落魄的时候,兄妹三人过年吃糠咽菜,却没有半个人登门,而今呢,家底丰厚了,这认识不认识的,全都赶早登门贺春,在这一切的背后隐藏了什么,即便是再傻的人,恐怕也能一眼看个清楚。   “时代在进步,国家在改革,以金钱和权势为代表的主体阶层,在这个世界上所占据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高,‘笑贫不笑娼’不再是一句茶余饭后的笑谈,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在众人簇拥下,郭氏兄妹三人登上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在上车后,郭守云对表情落寞的守成、东婷说了那么一番话,“面对钱与权的强大攻势,什么礼义廉耻,什么良心伦理,统统都要让位。在现实环境下,人们关注的并不是你如何起家,而是你有没有起家。说白了,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最大的一个区别,就在于二者的功利性不同,前者注重结果,后者注重过程,对咱们来说,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苏联解体了,而中国正在改革开放,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切的过程都被忽视了,大家唯一关注的,只有一个结果。而对于你们来说,最应该清醒认识到的一点,就是郭氏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至为关键的一个要素,就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如果郭氏没有走到今天,那咱们兄妹三个即便是再可怜、再寥落,估计也没有谁会多看咱们一眼,在俄罗斯是如此,回到国内同样也是如此。”   的确上,在给先父母上坟的时候,场面相当热闹,郭家二老的坟茔,显然之前就有人整修过,原本设在漫荒地里的两个坟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圈建了起来,两圈新植的小松树,娉娉婷婷的伫立在四周,紧紧相邻的两座黄土坟茔,也砌上了混泥土的外壳,同时呢,坟前那两座大理石的墓碑,也显得华贵而气派。说实话,当车队停在坟前的时候,郭氏兄妹几乎认不出父母的老坟来了,毕竟当年慈母下葬的时候,家里穷的是叮当响,别说筑碑修缮了,那一口薄木棺材,都是倾家荡产打出来的,而今……   怎么说呢,这有些东西留是留不住的,还是那句话,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事后殷勤对那些暴发户来说也许效果不错,但对于心思细腻的人来讲,那就是一种做作,一种令人厌烦的表演。   郭守云,他不必说了,这腌臜泼才就是一个人精,两世为人了,他还有什么看不透、想不清的?而对于守成和东婷来说呢,他们固然没有大哥那么精明,但却绝对不傻,九一年回来过这一个春节,对他们来说,俨然就是一场生动活现的教育课,如果说他们以往只经历了世间的“冷”,而没有经历世间的“暖”,那么如今呢,他们的体会算是全面了——只不过这份“暖”来的有些另类,有些令人难以接受,怎么说呢,如果说以往守成和东婷对一些事还看的很重的话,那么经过这么一个春节,他们的观念也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化。以往历来看重的东西变得轻了,而过去看的轻的东西,现在却显得越来越重了。   伴随着大年夜的一连串钟声,准确的说,是伴随着初一凌晨那一顿香喷喷的韭菜猪肉饺子,预示着一连串变革与机遇的一九九二年,正式到来了,对于国内来说,这是迈向发展与进步的关键一年。苏联的解体、东欧的剧变以及国内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的稳定发展,似乎在向人们昭示着一个逐渐演变的思想发展过程。就像郭守云前世所看过的一片新闻报道一样:“四九年,‘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七九年,‘只有资本主义才能救中国’;八九年,‘只有中国才能救社会主义’;两千零九年,‘只有中国才能救资本主义’。”当然,这也许是一句笑谈,但总的说来,它却标志着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中国人自信心的稳步提高。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九二年,同样是一个充满了机遇和挑战的新年份,在这一个新的年份里,他有很多事情亟待解决:小私有化改革已经进入关键阶段,郭氏集团对远东小企业资产的掠夺,也将随之进入收尾环节;王安公司的收购工作即将展开,而在这其中,还融合了郭氏与美国、国内的关系问题,这个很复杂,需要认真对待;电信业作为全新的利益增长点,已经在西方国家乃至中国国内全面凸显出来,目前,远东的电信发展状况严重滞后,即便是传呼机这种东西,远东也未曾出现。作为远东第一大实力财团,郭守云应该而且必须涉足这一领域,这一个问题,郭氏集团也必须认真考虑;两个较大的圈钱计划,郭守云已经酝酿了很久,按照他的估计,如果计划进行顺利的话,他手上的活钱有可能凭空增加三十五到四十亿美元左右;莫斯科的政治权力斗争有了新的看点,新的硝烟将会在人们的视线中冉冉升起,而在这份硝烟中,自己应该添一把火还是加一瓢水,这个问题,郭守云也要慎重考虑……   哈尔滨的春节很热闹,家乡的空气也很新鲜,但对于郭氏兄妹三个人来说,九一年的春节,却是他们在国内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守成回国的心淡了,东婷的心也淡了,对此,郭守云倒是很乐意看到的。 第三四零章 追悔莫及   怎么说呢,心淡归心淡,世态炎凉归世态炎凉,对如今的郭守云来说,既然回国了,那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需要做的,该撒出去的一部分好处,也必须要撒出去。   在哈尔滨的春节刚过,从初二到初六之间的一段日子里,郭守云以郭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同国内以中远北方集团为首的一部分企业集团,签订了一大笔的商业合同。从大面上看,这些商业合同涉及到了进口与出口的两个方面:包括低端消费品、服装、食品、家电等领域的大笔进口订单以及以钢材、铁矿、木材、重型机械为主要内容的出口订单。从总数来看,这些订单项目核算到一起,总价值高达四亿人民币之多,算得上是大宗的贸易了。   除了这些订单之外,孙红羽还提出,在大连与符拉迪沃斯托克之间,建立一条长期性的海上贸易通道,对往来与两地的客货轮渡,远东与国内两方均给予一定的优惠措施。不过这一项提议,被郭守云婉言拒绝了,尽管谁都知道,长期的海上贸易通道一旦建立,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贸易运输成本,有利于边贸的繁荣,但是在这方面,郭守云却有着自己的考虑,他这个远东实际上操控者,也不得不考虑各方面的影响。   就拿这段时间来说,自从郭守云携弟弟妹妹回国过春节以来,俄罗斯国内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在日本、韩国尤其是西方的媒体报端上,一些相关方面的报道已经出现了。尤其是在美国卓有影响的《华盛顿邮报》,更是直接点了郭氏集团的名,以“中国的远东战略”猜测为名,臆测郭氏集团领导层的中国之行将标志着中国在远东势力的进一步拓展。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一句名言听着有那么几分道理,可实际上,它却是绝对的扯淡,尤其是像郭守云这样的人,他的地位高,顾虑自然也就更多,他或许可以不理会美国人那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却不能不考虑这些舆论在俄罗斯方面所引发的深层次问题。正是基于这一点原因,他才婉言拒绝了孙红羽所提出的大连、符拉迪沃斯托克贸易直航的要求。   一系列的商业谈判,以及对仙逝父母坟茔的整修,令郭氏兄妹在国内耽搁的时间从计划中的一周,拖延到了整整的十天,如若再扣除路上所耗费的工夫,那就是整整十五天了。而在这十五天的时间里,俄罗斯国内的情况,尤其是莫斯科政坛上的风云,再次展现出紧张的氛围,而在经济方面,全俄的状况则走向更加恶化的趋势。   继年初克里姆林宫下令全面放开对物价的宏观调控之后,全俄各地的物价全面失控,在莫斯科,各大商店物资奇缺,很多原苏联时代国营商店的货架上空空如野,包括肉、鲜奶、食用油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几乎全都掌握在私营性质的商店里,而这对于普通的市民来说,俨然就是一个灾难。不说别的,就单单是鸡蛋这种东西,普通人就已经吃不起了,十个鸡蛋便宜的市价高达十八卢布,而根据莫斯科市目前的工资状况来说,百分之六十的从业者,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一百个鸡蛋。更加严重的是,除了生活必须品价格飞涨之外,客运的价格也在调涨,根据刚刚转为集体联营的莫斯科十月铁路公司的规定,莫斯科市郊铁路客运客运价格,将在年前的基础上提高五倍,而市内地铁票价,将增至零点五卢布。   一边是高涨不停的物价,另一边却是失业状况的进一步恶化,根据联邦居民就业委员会主席普罗科波夫在公开场合下提交的数据,今后几个月内,俄罗斯国内的失业状况将会迅速恶化,据保守估计,此后几个月中,全俄失业人口将在原有基础上再增七百至八百万。   失业率激增、生活品短缺、物价飞涨,这几大因素和在一起,再加上几大巨头在背后的人为操纵,在进入新年份后,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卢布价格出现了暴跌的局面,跌幅高达近二十倍,到二月中旬,按照联邦储蓄银行开出的兑换率,一美元即可换取一百二十卢布,而在黑市上,一美元可兑换三百六十卢布。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俄罗斯一个普通家庭的继续,骤然间便缩水了二十倍。而在这个过程中,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俄罗斯六大商业银行,等于是通过一个不为人知的手段,夺走了俄罗斯人毕生积蓄中的绝大部分。正是在进入二月份之后,远东商业银行对外公布的保证金数额,首次突破了二百四十亿美元,至此,这个一年前还是空架子的“壳银行”,就那么忽忽悠悠的成了举世公认的正规大型商业银行了。按照时下的卢布面值计算,远商行仅保证金数额一项,便高达两万八千八百亿卢布,而根据远东居民的储蓄存贷量,远商行显然已经具备抵抗任何风险的能力了。   上亿的俄罗斯人穷困潦倒了,那么谁富裕了?很显然,联邦政府没有从苏联的解体中富裕起来,因为根据副总理盖达尔公布的信息,在进入新的年份之后,联邦政府仍旧没有通过小私有化改革摆脱财政赤字的困扰,按照最乐观的估计,联邦政府在新年的第一个季度里,财政赤字将高达115亿美元。   国家没有变富裕,老百姓没有变富裕,那么不用说了,在改革过程中所流失的大笔财富,全都落到极少数人的手里去了。   面对被成功打压下来的卢布汇率,郭守云可谓是欣喜若狂,二月十五日他从哈尔滨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第一件事,便是审查远东商业银行的资产状况,随后,郭氏集团内部以及“远东权力论坛俱乐部”,开始进行新年第一个季度的内部分红。作为集团两大核心人物,守成和里尔克的账户上平添了五亿美元的巨款,而远东军区内部的一、二级将领,则每人收到了来自郭氏集团的三十万美元大红包,至于那些政客,从州长到州议员再到市长、市议员乃至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也都有从十万到两万的红包可拿。   同样是在这个二月份,俄联邦服务部公布数据,正式宣布由于经济崩溃、生活条件恶化、社会治安混乱等因素,俄罗斯在继一九一五年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人口负增长,同时,人均寿命也开始呈现下降趋势。   为了实现心目中所推崇的那种民主,上亿俄罗斯人同由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前苏联抗争了若干年,也许那时候,他们认为类似这样的抗争,可以让他们得到自己不曾拥有的某些东西。如今,苏联解体了,布尔什维克党风光不再了,可绝大多数的俄罗斯人得到了什么?毫无疑问,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更准确的说,他们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把曾经拥有的东西也给失去了。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令一些俄罗斯人的心中再次萌发了强烈的不满,同时,一种对前苏联时代的缅怀之情,重新进入了他们的脑海,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二月六日,也就是郭守云回国过春节的时候,由“劳动俄罗斯”、“劳动莫斯科”、“俄罗斯共产党”等左派势力牵头,在莫斯科练马场举行群众集会,抗议克里姆林宫解散布尔什维克党、分裂苏联的行为。这一天,距离当初莫斯科市民支持叶氏,抵制苏维埃的时间很短,但是自发前来参加这一场集会示威的人数,竟然多达十万人。   当初,迫于外界的压力,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苏联政府,没有对此起彼伏的示威游行采取强行驱散的措施,而今呢,民主的俄罗斯联邦政府却没有了这些顾虑。面对十万人的大规模游行集会,莫斯科出动了大量军警,在催泪弹、高压水枪、橡胶棍的作用下,有上百名示威群众受伤。   以这一事件为发端,莫斯科“两个联邦中央”之间的政治斗争再次进入白热化。担任议长的哈斯布拉托夫,在接见意大利参议院代表团的时候,公然宣称:“目前正形成这样一种态势。它已经使人可以建议总统更换事实上毫无行为能力的政府。”毫无疑问,哈斯布拉托夫在外交场合下的这一系列强硬言辞,等于是公开向克里姆林宫宣战了。   与此同时,身为副总统的鲁茨科伊则公开提议,停止对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成员的诉讼程序。   而作为反击,担任副总理的盖达尔在接受《东京新闻》采访时,则公开宣称:“经济改革一旦失败,俄罗斯现政府将让位于新的行政机构,但问题在于取代它的将可能不是一个民主政府。”   除此之外,克里姆林宫还加快了向西方寻求资助的动作。叶氏先是公开宣布,今后部署在俄罗斯境内的战略核武器,将不再以美国为目标,紧接着,又宣称独联体国家的军队,将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削减兵力七十万。   裁军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前提是,裁撤下来的军队,国家要有能力给予安置,而在目前俄罗斯经济条件急剧恶化、失业率激增的情况下,七十万被裁撤下来的军人将何去何从?   热闹啊,简直就是非常热闹啊,在返回远东之后,郭守云对莫斯科现状的唯一一点认识,就是这个——当然,这也是他所喜欢的,毕竟如果莫斯科不乱的话,有些人就又要来打远东的主意了。 第三四一章 小插曲   郭守云喜欢莫斯科这份热闹劲,这话说的是绝对没有丝毫错处,毫无疑问,如果俄罗斯没有这份热闹劲,那就没有可以投机取巧的中俄边境贸易;如果俄罗斯没有这份热闹劲,那郭氏集团就不可能有投机倒把、收买军政官员、乃至最后发家崛起的机会;如果俄罗斯没有这份热闹劲,那郭守云这个前世的骗子,就根本没有机会在远东浑水摸鱼、大肆敛财。   郭守云的个人才能固然很卓绝,但是他的那份才能全都属于歪才一系列的,像他这种人,只有在乱世中才有崛起的机会,也只有在乱世中才有最好的存活空间。“时势造英雄,”这句话固然不适合用在郭守云的身上,但是“时势造枭雄”这样的说法,却是绝对适合他的。   从国内回到远东,郭守云一方面对莫斯科新一轮的混乱局面乐观其成,一方面也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亟待解决,很坦率的说,这些问题有一部分相当棘手。毕竟远东是属于俄罗斯的,郭守云喜欢混乱的局面,喜欢骑墙看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自己就能完美的独善其身,基于他本身的地位和实力,无论是政治斗争的哪一方,都会尽一切努力来拉拢他,如果拉拢不到,那自然就会想办法除掉他。还是那句话,在矛盾激化的情况下,任何势力之间都只存在“敌”、“友”这两种关系,而一旦冲突发生,最先遭难的,也绝对是想要保持中间立场的所谓温和派。   二月十七号,哈巴罗夫斯克初春里难得的一个细雨天气,从一大早起来,天空就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沉甸甸的压覆在整个城市上空,带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沉闷感。而到了上午九点半钟的时候,随着一律东风的吹拂,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落了下来——这是九二年远东的第一场春雨。   在远东商业银行内那间属于的办公室里,郭守云坐在豪华而不失典雅的枣红色办公桌后面,神情专注的审阅着面前的一大堆银行资金账目。这两天,对银行里的事务,郭守云感觉很闹心,这倒不是说银行的资金账面出现了什么问题,在这方面,行里的会计师团队一向做得很好,他们做出来的账目明晰细致,不会有任何问题。况且郭守云作为银行的总裁,他对自己的钱袋子也抓得很紧,凭着他那个脑袋,一般人要想做假账欺骗他,还真是不太容易。   不过账面清晰并不意味着行里的钱不会被人“偷”走,就在前天,银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分行就出了状况,两名现金出纳伙同分行经理,卷走了分行准备投放到米利科沃联营木材公司的一千七百万卢布现金。这三个家伙在这件事上显然筹划了很久,他们连去往日本的签证都办好了,在侵吞了这笔现金之后,他们直接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登上一艘去往日本札幌的客轮。不过尽管他们的计划很巧妙,可还是低估了郭守云在远东的强大根基与雄厚实力。直到他们所乘坐的客轮出了港的时候,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分行方面才察觉到出了状况,随后,便向哈巴罗夫斯克方面做了汇报。   说实话,一千七百万卢布的现金,在郭守云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他和东婷不同,他可以随手把这一千七百万卢布花掉,也可以把它送人,甚至可以把它扔进水沟,却绝不能允许别人用骗、抢的方式从他手里夺走,更何况,这三个家伙还是银行旗下的员工。如果这次他郭守云不采取严厉的措施,那么今后还没准会出什么状况呢。   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也没做什么,他就让身为秘书的波拉尼诺夫给身在马加丹的莎娜丽娃挂了个电话,而在随后的四个小时时间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帮会就行动起来。说实话,在如今的远东,莎娜丽娃的帮会比警察能干,警察能够查到的东西他们肯定能够查得到,而警察查不到的东西,他们同样也能够查得到,毕竟在帮会里,有很多中高层的骨干,都是前苏联克格勃旗下的精英特工,再加上从克格勃手上接过来的线人体系,如今的远东帮会已经可以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黑“社会”了。   几乎没有花费多大力气,帮会就查到了这三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能人,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这三个家伙已经乘客轮飘扬海上了。帮会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茫茫的大海上去。出于无奈,莎娜丽娃一方面同日本方面几个有联系的帮会取得联系,希望他们配合抓人,另一方面,又将调查的结果回报给了郭守云。   小样,逃到海上去就算完事了吗?莎娜丽娃的帮会无法把手伸到大海上去,但是在远东,却有的是人可以把飘行大海上的三个家伙揪回来,不说别的,至少驻扎在远东的太平洋舰队巡逻舰就能把这事办了。   了解行情的人都知道,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乘船去往日本札幌,必须绕过萨哈林岛,从鞑靼海峡入海口横穿过去,而在这一带海域负责驻防的,便是太平洋舰队的滨海区舰队。   面对这种情况,着实有些懊恼的郭守云,直接联系了滨海区舰队司令阿布拉莫夫中将,而在电话里,他仅仅交代了几句话:“我现在只要人,把人带回来,所有钱都是你们的。”   一千七百多万卢布,按照现在的市值计算,那就是一百多万美元,这一笔钱对郭守云来说也许什么都不是,但是对一向不怎么富裕的滨海区舰队来说,那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因此,在郭守云打了招呼之后,滨海区舰队当即对游弋在附近海域艘火炮护卫舰向客轮航线地带移动。   就这样,三个卷款出逃的家伙,逃走得快回来的更快,在免费乘坐了一趟军舰之后,他们鼻青脸肿的被押回了位于符拉迪沃斯托克金角湾的太平洋舰队基地。   随后,这三个家伙得到了担任太平洋舰队动员局局长费多罗夫中将的亲自护送——对于费多罗夫来说,他早就期盼着有这么一个机会了,作为一个出生在中国的太平洋舰队将领,他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同郭守云这位强人结识一下,而今,这个机会总算是送上门来了。   三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在被押解到哈巴罗夫斯克之后,郭守云根本没有直接出面去处置他们,对他来说,只要知道这些人被抓回来就够了,至于说后面的事情如何处理,相信帮会和内务部方面能够达成最佳的妥协。   抓这么几个小毛贼,毕竟只是一个小插曲,郭守云没心思理会这些小事,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银行名下的大笔富裕资金应该用到什么地方去——钱少了人会发愁,因为不够花,而钱多了,人同样也会发愁,为投资方向而愁。   “咚咚咚……”就在郭守云刚刚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的时候,办公室那扇奶白色的开合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郭守云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先生,”波拉尼诺夫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两份文件,径直走到郭守云的办公桌前,说道,“瑞士银行那边的签函发过来了,他们说还需要您的亲笔签名以及指纹信息,因为涉及到保密度的问题,他们希望您能够亲自去一趟瑞士,当然,如果实在脱不开身的话,他们也可以派专人过来替您办理。”   “让他们派人过来吧,”郭守云将手上两份文件上的数据比对了一下,然后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在其中一份文件的尾页上签下了名字,“开一个私人的保险柜而已,我犯不着往瑞士跑上一趟。”   “那好,我稍后就去回复他们,”波拉尼诺夫点头说了一句,随即,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到郭守云面前的办公桌桌角,又说道,“先生,这是从莫斯科发过来两份加密传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给您发来的,他刚才还专门提醒了一句,希望您尽快看一下,然后和他联系一下。”   “哦?”郭守云手里抓着钢笔,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波拉尼诺夫,笑道,“这家伙从北京回来了?我还以为他这辈子也不回来了呢。”   “好啦,看看上面都有些什么东西,”郭守云继续看着自己的文件,说道,“你给我念念。呵呵,照我估计啊,这个霍多尔科夫斯基肯定没什么好事,他这个人属夜猫子的。”   文件是加密传真发过来的,那就说明里面的内容是保密程度较高的,而郭守云现在让自己的秘书替他念,这直接反映出来的,就是他对波拉尼诺夫的信任。   老实说,这段时间跟在郭守云的身边,出身克格勃的波拉尼诺夫虽然感觉很劳累,但是他的心情却好得很,因为他能发自内心地感受到郭守云的那份善意。更何况,郭守云给他的待遇很高,每月三万五千美金的本薪,再加上时不时发放的红包,足以让他和家人在俄罗斯过上过去只有上流人物才能享受的生活。最为重要的是,跟着郭守云,他波拉尼诺夫收获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更加崇高的地位和权力,而他的家人乃至亲属,都能从中得到最诱人的实惠。   波拉尼诺夫是一个沉默寡言、心思深沉的人,他的个人好恶与喜怒,从来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就像莎娜丽娃所说的,波拉尼诺夫就是克格勃精英中的精英,是被抽掉了神经中枢的人,即便在他身上捅一刀,都很难从他脸上看到肌肉的抽搐。   可脸上没有表现,并不意味他就没有心理活动,对于如今的波拉尼诺夫来说,他最珍惜的就是眼下的生活,最痛恨的就是那些企图打扰他这种幸福生活的人,所以说,郭守云给与他信任是很正确的。 第三四二章 久加诺夫要来远东   没有做任何的推辞,波拉尼诺夫按照郭守云的吩咐,将传真从文件袋里取出来,展开那一张张的打印纸,先是草草的浏览了一遍,这才将里面记录的内容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就在这份传真上,远在莫斯科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告诉了郭守云两件事。第一件事,可以说是商业上的消息,至于第二件事,则是关于莫斯科政坛的重大问题。   先说第一件事,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说法,目前在莫斯科,包括副总理沙赫赖、商务部长布尔布利斯在内的一部分人,提出了一个扭转时下联邦困境的新举措,即由联邦下发文件,严格限制严重短缺的日用消费品及个别商品出口,同时,对几类主要的食品实行限价措施。   老实说,对莫斯科所采取的这项措施,郭守云相当的不以为然,情况很明显,眼下俄罗斯联邦日用消费品极度匮乏以及物价飞涨的问题,其根源并不在于市场,而在于轻工业尤其是食品加工工业严重滞后以及境内、国外两方势力对卢布汇率的肆无忌惮的操控,这两项结合在一起,再加上国内政局的持续动荡和经济的崩溃,像卢布贬值、物价飞涨这类事情,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当然啦,郭守云也知道,莫斯科出台的这两项措施也并非没有必要,毕竟这类措施对那些企图大发国难财的人是一个限制,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两项措施能不能落到实处,恐怕并不容人乐观。就郭守云所知,一直以来别列佐夫斯基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都在做着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相同的生意,他们一方面囤积大宗的消费品物资,一方面大肆哄抬物价,毫不客气的说,莫斯科周围地区的市场物价,完全是由他们这些人操控的。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和白宫要想出台限价措施,且不说它是否能够得到通过,即便是通过了,估计也无法有效的颁行下去。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如今的俄罗斯已经不是当初的苏联了,中央集权的丧失、地方政府权限的扩大,使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大幅下跌,类似这种影响范围较大的政策,如果得不到几位巨头的认可,是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这不,克里姆林宫和白宫的政策制定者们才刚刚作出这么一项提议,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便收到消息了,同时呢,他们已经开始采取应对措施了,而作为主要的应对措施之一,他向郭守云提议,在今后三个月内,六家巨头应该联手,将包括肉制品、奶制品在内的十二种生活消费品价格,在原有基础上拉高百分之十——你不是要限价吗?我非给你把价涨上去,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毫无疑问,莫斯科那几位巨头摆明是要跟克里姆林宫唱对台戏了,准确地说,他们是要跟政府中那些还有着几分良心的官员们唱对台戏,按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说法,现在白宫和克里姆林宫里新提拔的一些人“很不听话”,如果让这些人继续留在权力中央,有些事就会变的相当麻烦。此前两天,霍多尔科夫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已经达成了基本的协议,提价措施先保持三个月,三个月内,包括副总理沙赫赖在内的一部分白宫官员必须被解职,否则的话,三个月后,这十二种生活消费品的价格,还将继续上调。   郭守云手里旋转着自己高价买来的黑色派克钢笔,眉头微皱,现在他的心里有些矛盾。不得不承认,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一手很恶毒,明摆的事,目前联邦国内的生活消费品价格已经很高了,几乎要超过普通民众的可承受能力了。如果现在十二种上品的价格再上涨百分之十,那人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衣食住行,这是关乎人们生活的四大基本要素,而在这四项要素中,前两项显然更加要命,总的来说,住的破一点、活得累一点都没关系,但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却不是人们所能够忍受的。饭吃不上、衣穿不暖,人们会怎么做?毫无疑问,人们会闹,会把所有的怨愤都发泄到政府的身上,那倒时候不仅白宫,恐怕克里姆林宫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至于说从这件事上所能反映出来的一个深层本质,那也很是明显,毫无疑问,这是几位巨头联合起来干预政府人事问题的最深刻体现。随着手中实力的逐日增长,几位巨头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操控地方政府权力了,他们要干预中央人事,而身为副总理的沙赫赖将是他们拿来祭旗的第一个牺牲品。   那么作为远东的当家人,可以一力操控远东市场的郭守云作何打算呢?很显然,身为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与剩余几位巨头的情况有同也有异,坦率地说,如果能有机会操控中央人事更迭,郭守云绝对乐意在其中插上一手,但在是不是应该采取提涨物价这种极端措施,他并不能认同,毕竟郭氏集团是立足于远东的,把远东几百万普通人朝绝路上逼,并不符合他的长远利益。郭守云是奸商,是没有半点良心可言的超级恶人,可是在更多的时候,他又是一个理智、目光长远的恶人,他知道,作为一个外来人,他这个中国人要想在远东永远屹立不倒,那就必须在最大程度上获得民意的支持,至少在关键的时候,他需要更多人念他的好而不是给他落井下石。在这种情况下,他势必不会支持这种近乎疯狂的极端举措。   不过话说回来,不支持归不支持,这件事毕竟是五位巨头联合提出来的,他郭守云在某种程度上怎么也应该作出配合,六位巨头虽然暗地里存在着各自的矛盾冲突,可对外,他们却是联合一体的,不敢说共退,但共进却是肯定的。   远东禁不起进一步涨价的折腾了,可五巨头那边的决定还必须配合,在这件事上,郭守云感觉自己应该好好筹划一下。   至于说第二件事,那就比较复杂了。   怎么说呢,随着莫斯科权力斗争的尖锐化,各方势力对地方政府的支持也越来越重视。郭守云之前也听说了,现在克里姆林宫的“府院之争”已经进一步激化。在新宪法的修改以及现任政府是否称职这个问题上,以叶氏为首的克里姆林宫与以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为首的代表会议,已经打的不亦乐乎。   由于联合了久加诺夫、波塔波夫等俄罗斯联邦内部的左派力量,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目前的实力大增,再加上几大巨头所控制的人民代表保持了相对的中立,所以克里姆林宫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来,面对来自各方面的指责,白宫现在几乎成了过街老鼠,力主改革的丘拜斯、盖达尔等人快连门而不敢出了。   正是趁着此刻所掌握的优势,哈斯布拉托夫派系向克里姆林宫发起了全面的挑战,继之前在公开场合点名抨击白宫政府之后,这两天,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一方面在莫斯科召集二十五个党派、运动和组织,筹划建立联合反对派,另一方面,还提议召开新一届的全代会,以商讨解散现任政府、确定新宪法的制定等问题。   毫无疑问,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这是在逼克里姆林宫站到台前来与他们进行决战,而这却是克里姆林宫现在正在极力避免的。   现在一个对于争斗中的“府院”来说,很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几位巨头手中所控制的那部分政治资源,这部分力量现在站在哪一方,就意味着哪一方能够取得绝对的优势。   一个懂得西方政治体制的人能够很容易的看出来,对于六位巨头来说,俄罗斯实行总统制政体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而相比之下,实行议会制他们的手上才能掌握更多的筹码——一个人手中的权力过大,那就意味着不好控制,意味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失控局面。而议会制讲究的就是权力分化,中央的大部分权力都被成百的议员们分化掉了,在这种情况下,几位巨头只需要控制住相当一部分议员,就能够保证自己的利益。所以说,联邦实行议会制,才是对几位巨头最有利的。   在传真里,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明确表明他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他只是说近期内,久加诺夫本人可能会亲访哈巴罗夫斯克,他的借口是要来远东筹划重新组建俄罗斯共产党的准备工作,但其真正的用意谁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同盘踞在这里的郭守云进行一次会面,以取得这位巨头的支持。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议会制的实行对几位巨头有利,那郭守云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直接出面支持以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为首的左派力量不就成了吗?对此,咱们只能说一句,政治远没有这么简单,尤其是当经济利益和政治问题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更复杂了。   的确,联邦实行议会制对几位巨头很有利,可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主张实行总统制的克里姆林宫,才是私有化改革的真正倡导者,而以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为首的左派,却是反对目前这种私有化改革政策的,他们的主张显然严重影响了几位巨头的商业利益。面对这种矛盾,选择谁、支持谁,这个问题绝不是那么容易做出决定的。 第三四三章 契卡俱乐部   波拉尼诺夫将传真上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读了一遍,而后走到办公桌的前面,伸手将传真稿件递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先生,看样子,这次您是真的无法置身事外了,”波拉尼诺夫双臂抱肩,低声说道,“久加诺夫这个人,怎么说呢,很有手腕,他出身军旅,在军队中加入布尔什维克党,其后又转入教育界,历经数年,才正式进入政界,先后主持过共青团、布尔什维克党以及各方的宣传鼓动工作。仅从这方面看,也能知道他的交际范围有多广了。这段时间我和莫斯科一些原来的同事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从他们的口中,我了解到久加诺夫现在一方面致力于布尔什维克党的重建工作,另一方面,还在极力倡导建立一个广泛的、政治倾向上有相同点的左翼爱国力量联盟。目前,包括‘劳动俄罗斯’在内的二十五个政治团体,已经对久加诺夫的倡导做出了回应。由于这些政治团体大都是地方性的,所以他们联合在一起,已经对地方力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呢,他们已经对古辛斯基他们几个人的利益构成了冲击。最重要的是,二十五个政治团体中,有两个起身列宁格勒州,他们现在有心争夺下一届列宁格勒州州长的大权,从而与索布恰克的政治力量产生了直接的冲突。月前,久加诺夫与索布恰克、维克托三人有过一次会晤,他们会晤的具体内容咱们不得而知,但据情报猜测,很有可能就是关于州长竞选的妥协问题。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谈判显然破裂了,因为现在久加诺夫正在对原克格勃组织成员展开清查,一些具有克格勃身份,但却跻身政界的要员名单已经被公布出来,同时呢,由于克格勃不得人心,所以这些政界要员将直接面临被迫退出政坛的命运。这一事件对维克托的打击很大,至于说他会采取什么样的反制措施,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不过我已经嘱托了部分老友,他们会盯紧这件事的,我想只要有了消息,咱们就会第一时间了解的。”   “这件事做得很好。”郭守云点头笑道,说真的,维克托将波拉尼诺夫这个人物引荐到远东,绝对是送给了郭氏一件宝贝。怎么说呢,维克托的势力盘踞在原克格勃的上层,而波拉尼诺夫的交际范围,则围绕在克格勃的下层,如果从政治能量的角度来考虑,那自然是克格勃的上层人物实力雄厚,但要说到消息灵通,那就得说是下层特工了。郭氏将波拉尼诺夫拉拢在旗下,至少搜罗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久加诺夫要来哈巴罗夫斯克,”郭守云皱眉想了一下,而后说道,“他这一方面是要将重组远东的原布尔什维克力量,另一方面,也是要查探咱们郭氏的立场啊。这老头现在肯定有两个打算:如果咱们能够支持他,并与维克托彻底割裂,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如若反之,那我想接下来,咱们远东又要热闹起来了,毕竟我之前与维克托的关系他久加诺夫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打掉了咱们,不仅可以削弱维克托的力量,还能接手远东的庞大力量,类似这样的好算盘,别说是久加诺夫,换成了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久加诺夫这次是来意不善啊。先生,您做何打算?”   “打算?”郭守云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做打算?当初维克托来了,我郭守云有自己的立场,后来白宫来了,我还是有自己的立场,现在久加诺夫……哼哼,我该是什么立场还是什么立场。”   “这恐怕不太好吧?”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说道,“久加诺夫这个人看似随和,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性格果断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有别人对他妥协,而没有他对别人妥协的道理,先生现在既然不打算对他让步,那咱们最好还是早点下手的好。嗯,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应该让他消失。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困难,有一个叫索科亚辛的人,现在是久加诺夫的随行护卫,是原五局特勤处的人,现在则是莫斯科‘契卡俱乐部’的成员。这段时间,由于久加诺夫四处揭露原克格勃的私密档案,甚至公布组织成员身份,已经引起了俱乐部方面的极大不满,如果不是俱乐部的资金周转不畅,俱乐部早就采取极端的手段将久加诺夫解决掉了。先生,如今咱们只要通过隐秘渠道向俱乐部提供一笔资金,那么久加诺夫想来远东,恐怕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波拉尼诺夫的话,引来郭守云心头的一阵儿震颤。克格勃啊,这个在前苏联存在了近百年的庞大组织,果然是不同凡响了,它可以被看做是一个组织,但更准确地说,它应该算是一个社会,至少是一个庞大的族群,从克格勃里走出来的人,几乎都是被洗过脑的人,他们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若是一旦联合起来,那其庞大的实力,足以在俄罗斯联邦引发一场大地震。最为重要的是,随着克格勃的解散,大批精英的特工被迫离开原有的岗位,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都在为政经两届的要员担任保镖,不说别人,就郭守云自己,他身边的保镖就全都是克格勃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利用克格勃的族群特性,策动一些暗杀之类的阴谋,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说实话,波拉尼诺夫说出这一番话来,那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毕竟现在克格勃的人可以安排索科亚辛刺杀久加诺夫,那将来有一天,或许就会有人来干掉郭守云,正所谓推人及己,像郭守云这种疑心很大的上位者,他不可能不就此产生疑虑。不过话说回来,波拉尼诺夫这也是无奈之举,原克格勃成员组建“契卡俱乐部”,这件事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而在初创的时候,这个俱乐部仅限在莫斯科建有一个一百多号人的总部,而到目前,他们已经在全俄境内建立了四十七个分部,俱乐部会员达五六万之众,最要命的是,他们已经开始进入远东了。   波拉尼诺夫以及郭守云身边的几位克格勃保镖这次从哈尔滨回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方面的消息,而作为原克格勃的成员,现在他们也感觉很为难,他们一方面很珍惜目前的生活,另一方面呢,又不好不在这方面作出一个表态。波拉尼诺夫很清楚,在远东,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郭守云的眼睛,契卡俱乐部要想在这边立足,那第一件事就是要获得郭氏集团的许可,否则的话,那一场隐藏在明面下的对决就为期不远了,永远不要忘记,郭守云的身边还有一个莎娜丽娃,这个出身克格勃的女人是不念旧情的,只要郭守云使一个颜色,这女人绝对会朝旧日的同事举起屠刀。   当然,波拉尼诺夫他们可以对这一场争斗坐视不理,任由两方大打出手,可他们也明白,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郭守云或许可以不让契卡俱乐部在远东立足,但是面对俱乐部极端手段的报复,他的安全系数恐怕也要降上几个点了。举个例子,就像前段时间哈巴罗夫斯克那一场刺杀事件,如果那件事是由克格勃成员策动的,那郭守云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吗?他身边的十几个保镖都是克格勃的精英,可契卡俱乐部那边也都是克格勃的精英,而且人家或许没钱却有的是人。面对一个批次一个批次的刺杀者,郭守云身边的保镖能够存活多久?他自己又能够存活多久?   正因为如此,波拉尼诺夫才借着这么一个机会,将契卡俱乐部的事摆到了郭守云的面前,他知道,凭着这位强人的头脑,俱乐部的事肯定会提起他的重视,至于说他要做什么样的选择,在对待俱乐部的问题上,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那就不是波拉尼诺夫所能决定的了。   怎么说呢,波拉尼诺夫的经验很丰富,他在这件事上作出的猜测也很准确,在听到“契卡俱乐部”这个名字之后,郭守云不仅感觉到了震撼,同时也想到了更多的东西,而依照那种看问题首先抓关键的思路,他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就是这个俱乐部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样的打算。   一个组织、团体的出现,肯定是抱着一定目的的,而在目前的时局下,俱乐部背后的神秘人物,借重原克格勃的人脉关系,迅速拓展势力根基,其用意肯定离不开政局,换句话说,这些人和维克托一样,他们都在利用原克格勃的组织力量谋求一定的政治目标。   这个人或者团体是什么来路?   郭守云不用细想,就把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几位巨头从怀疑名单上抠除了,因为刚才波拉尼诺夫说过了,现在这个俱乐部缺乏资金,而它若是在几位巨头支持下建立起来的话,那就绝对不会出现什么资金匮乏的困难了。同样的,这个俱乐部也太不可能是在维克托他们的支持下建立起来的,因为维克托有克格勃的势力作支撑,况且他在克格勃内走的是上层路线,像这种中低层的克格勃成员能量,他估计是看不上的。   而除了维克托和几位巨头之外,还有谁能把手伸到克格勃的圈子里去?郭守云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种可能性。 第三四四章 郭守云的罪行   弗拉基米尔啊,那个有这一头金色头发、眼光犀利的人,郭守云在听到“契卡俱乐部”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个联想到的人就是他了。很明显,在野心的支配下,这个过去沉默寡言、做什么事都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已经迈出了他通向政治神坛的坚定一步,而且从目前来看,他也找到了自己身上的优势——抓住克格勃的身份,走低端路线,在“下层”这个为各方势力所忽视的阶层上,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政治道路。   如果说这个俱乐部真的是由弗拉基米尔主持建立起来的,那郭守云会感觉到一种欣慰与失落相交杂的感受:他欣慰的是,作为自己所支持的一名政坛新人,弗拉基米尔显然是越来越成熟了,一个人是否成熟,不仅要看他是否能发现自己身上的弱点,还要看他是不是能看清自己的优势。过去,弗拉基米尔是个很内敛的人,而这份内敛就说明他缺乏自信,看不清自己的优势,现在,这一点显然开始发生变化了。至于说失落地方,那也很明显,创建契卡俱乐部不是小事啊,而在这件事上,弗拉基米尔没有同自己商量,甚至没有给自己通个气,更没有从自己这里索要资金,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个未来政治强人,正在试图摆脱自己所造成的阴影,他有意无意的,要拉开与自己的距离,在这一点上,郭守云能够体会的到。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的失落情绪是有的,但对弗拉基米尔会不会基于他自己的利益考虑而彻底隔断同郭氏集团的联系这件事上,他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一个政客同商人之间的联系,并不是某一方想要隔断就能够隔断得了的,这是一个印记,谁背上了就不可能再抹掉。更何况,在今后的俄罗斯国内,郭氏集团的影响力还将继续保持下去,弗拉基米尔要想向莫斯科中央发展,他就离不开郭氏的支持,离不开郭氏手中的政治筹码。   “先生,您看我的想法有没有可行性?”看到郭守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波拉尼诺夫干咳一声,轻声说道。   “啊?噢,”郭守云回过神来,他看了对方一眼,沉默良久之后,才摆摆手说道,“这件事不可行,且不说久加诺夫先生与我有一定的渊源,即便是没有这层关系,对他这样一个影响力颇大的政客来说,刺杀也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毕竟我们也要考虑到一个后续性的影响问题。”   郭守云这话说得相当冠冕堂皇,不过说句真心话,他现在不去动久加诺夫,并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那两个原因,毕竟像他这种人,又怎么会将一个刺杀政客这种事放在眼里,如果真有必要的话,别说是久加诺夫,即便是那个坐在克里姆林宫的叶利钦,郭守云也敢去动一动。那么话说回来,郭守云不去动久加诺夫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呢?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将来,久加诺夫都是俄罗斯政坛上的一个“反对派”,而且还是最坚定、最不妥协、实力最强大的反对派。怎么说呢,这个出身布尔什维克党,且又一直高举社会主义大旗的马列主义“苦行僧”,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同联邦政府作对的,叶利钦担任两届总统期间,久加诺夫是反对派,弗拉基米尔担任两届总统期间,他还是坚定的反对派,毫不客气地说,他所领导的俄共及其政治联盟,为这两任总统制造了无数麻烦。作为一个足踏政经两届的巨富,郭守云认为在未来的俄罗斯,为了郭氏的利益,他需要有久加诺夫这样一个实力强悍的反对派存在,以便为“新沙皇”弗拉基米尔制造一个麻烦。   权术,这全都是出于权术的考虑啊,像郭守云这种人,如果他不时刻考虑着这些问题,那他这个大佬恐怕早就挂掉了。   “那这老家伙一旦来了,又与先生撕破了脸,那估计麻烦很快就会来了,”波拉尼诺夫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先生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以免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   “麻烦,咱们郭氏身上的麻烦还少吗?”郭守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钢笔,用两只手指头在桌面上敲打着,说道,“所以对我来说,多他久加诺夫一个不多,缺他一个也不少,他要来就来吧,就像我们中国人所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给他来个见招拆招就是了。”   “先生千万不要过于乐观了,我建议您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波拉尼诺夫语气严肃地说道,“我看,最近郭氏所有企业的账面最好再清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留了漏洞的地方,毕竟郭氏现在的事业太大了,而起家的时间又快,如果久加诺夫在这方面做文章,那您岂不是很被动?”   尽管波拉尼诺夫说得很隐晦,但是郭守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出身克格勃的秘书,是在提醒自己,郭氏的起家很不光彩,走私贩私、操控市场、侵吞国家财产,这些罪名随便拿出一个来,都够郭氏喝上一壶的,而一旦久加诺夫在这方面做文章,那麻烦显然不小。   不过……怎么说呢,郭守云对此却毫不担心,他知道,久加诺夫即便是要对自己下手,也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不是他想不到,也不是他没有能力这么做,而是他不敢,只要他还没有老糊涂了,他就绝对不会把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掀出来。为什么这么说?不为别的,就因为这种事情牵涉太大了。   的确,郭氏起家的过程中,却是有很多的罪行,而在这其中,侵吞前苏联的国家财产显然是最恶劣的一件,但是现在谁敢把这种事情抖搂出来,那就是自寻死路,因为这种做法能够撼动的决不仅仅是一个郭氏集团,而是整个联邦政坛、商界。试想一下,如果久加诺夫在郭氏集团起家这件事上做文章,揭露郭守云侵吞数十亿甚至上百亿、数百亿美元国家财产的大罪行,那么接连而至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会是什么?毫无疑问,这件事会在联邦内部引来喧然大哗,郭守云自然是无法幸免了,可是在收拾掉他之后,全部俄罗斯人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中国人,却能跑到俄罗斯来侵吞国家财产,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国家上层没有人给他创造条件,他能做得到吗?如果有人在背后给他支持,那这个人是谁?!   几个疑问,就能将一个郭氏集团的案子直接引向莫斯科,引向克里姆林宫,引向整个联邦政坛,其后果,对整个联邦政坛来说将会是灾难性的。在这种情况下,久加诺夫以及他身边那些团结起来的政客,也逃不过世人怀疑的目光,包括他、如今的白宫整体团体、克里姆林宫权力阶层,除了全体辞职退出政界之外,再没有另一条路可走了。   贪污腐败、以权谋私、侵吞国家资财,类似这一类的罪行的确是政客们用来打击政敌的最佳手段,但是这种手段用起来却有很多的限制,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击的策动者必须有能力控制事态的发展,说白了,就是他们必须有能力将丑闻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让影响面朝更深、更广的方面发展。那要想做到这一点,策动者必须具备两个基础,即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政治实力与全面控制下的国家舆论。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久加诺夫要用这些罪名处理郭守云,那么他的政治实力就必须在联邦政坛占据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发言权,只有那样,他才能毫无顾忌的策动这一场“战争”,否则的话,他在动郭守云的时候,那些与郭守云有关联的势力以及那些存在着同样问题的势力,就会一股脑的扑过来,将他这个“不安定因素”生生掐死。而除此之外呢,久加诺夫要想采用这种方式,还必须牢牢控制住联邦境内的绝大多数的新闻媒体,准确地说,就是掌握住大部分俄罗斯人的“眼睛”和“耳朵”,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将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普通的国民大部分都是盲信的,只要绝大多数的新闻媒体统一口吻,一律宣称郭守云的罪行只牵涉到了少数几个“替罪羊”,那大多数人就不会在这件事上想太多,在这种连篇累牍的宣传报道之下,久加诺夫他们抛给公众的“调查材料”也就成了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可如今的现实如何呢?久加诺夫他们固然势力很大,可是还没有在政坛上构成压倒性的优势,同时呢,国内的主要媒体机构,还掌握在几位巨头的手里,不说别的,在远东,所有的舆论引导工具就全都掌握在郭守云的手上。在这种情况下,久加诺夫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动手?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估计莫斯科以及联邦各州会跳出一大批人来为郭守云保驾护航,而在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别列佐夫斯基他们那五位巨头——这些人或许有很大一部分都盼着郭守云早点死,但是他们绝不会允许郭守云死在这件事上。   想想看,郭守云凭着兄弟两个,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在远东打造了一个资产惊人的郭氏集团,如果说他是正正当当起家的谁会相信?可在政敌遍天下的情况下,却始终没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来打击他,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方面的东西没人敢碰,这是一个摆在桌面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视若无睹的“罪证”。无论是政坛的权人也好,商业的权贵也罢,他们要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的牢靠一些,就必须把大多数国民蒙在鼓里,像这种牵涉太广的污秽之事,绝对不能曝光出去,恩,准确地说,这是他们圈子里的秘密,无论哪个势力还是哪个个人,谁要动这个秘密谁就必须死!可以肯定的是,克里姆林宫也好,白宫也罢,甚至是人代会的常设机构,他们宁可把整个联邦廉政机构的工作人员都送进监狱,也绝不允许郭氏集团侵吞国家资产的罪证曝光出去。   处理小人物要给他定大罪,而处理大人物则必须给他定小罪,这是政坛上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而且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法则,郭守云这么个精明的人,他哪能看不透这种事啊,在他看来,要贪污国家的资产嘛,要嘛别动手,要动手就玩大的,大到将国家钱袋掏空,自己富可敌国的地步,到那时,谁要动你,他就得先摸摸自己的脑袋是否能保的住了。   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郭守云才不担心久加诺夫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他甚至可以断定,久加诺夫也不会指责自己操纵政治、偷逃税款,因为这些罪名虽大,但是却必须调查取证,而在目前的时局下,这种调查取证的工作根本就没法做。说句也许有些嚣张的话,谁要敢来远东做这种调查取证的工作,郭守云还真敢让他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远东前段时间都要闹独立了,内斗频繁的莫斯科还能拿他怎么样啊?信不信他郭守云今天放一句话,明天远东各州就会把独立建国的事提上议程?信不信他郭守云今天漏个口风,明天远东军区的部队就会向西线运动?   为什么这段时间克里姆林宫不来找郭氏集团的麻烦了?为什么老谋深算的维克托不来掏郭守云的腰包了?为什么郭氏兄弟回哈尔滨过春节这件事莫斯科没人炒作了?为什么国内对拉拢郭守云这件事更上心了?为什么一度陷入停顿的收购王安公司项目美国人又松口了?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就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在远东这六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郭守云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这一地区是保持现在的稳定还是走向频仍的战火,全都在郭守云一念之间——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上,一个人有罪没罪不是看证据的,而是看实力的,证据是给普通人看的,而实力是给宣判者看的,可悲的是,普通人决定不了审判的结果。 第三四五章 见招拆招   那么久加诺夫要想打击自己,会从哪方面着手做动作呢?在这个问题上,郭守云考虑之下,他感觉自己最有可能被拿来当成靶子攻击的,就是自己这个中国人的身份,目前俄罗斯国内的形势摆在那,国民的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情绪很高,伴随与此的,便是近乎极端的排外主义情绪。如果久加诺夫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一方面可以在远东挑起一种民众对郭氏集团的抵触情绪,另一方面呢,又不会引来各方的抵触,可以预见,现在有很多人都愿意看他郭守云的笑话,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几位貌合神离的巨头。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久加诺夫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郭守云也不担心远东会出什么乱子,更不担心会有人对他的郭氏集团使用暴力,毕竟在远东的地面上,大规模的暴力活动,只有郭氏集团才最有资格去组织,至于其他人嘛,还是老实安稳的呆着比较安全。现在郭守云真正担心的,是久加诺夫要以此为依据,对郭氏集团在联邦各项私有化改革中所享有的权利横加限制,由于郭氏集团的法人代表是享有俄罗斯国籍的外国人,所以久加诺夫要提出这一类的要求,完全符合联邦现行的法律法规,任何人都提不出什么异议来。   本国企业集团、合资企业集团、外商独资企业集团,这三种类型的企业集团,在任何一个国家享有的权利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目前俄罗斯联邦私有化改革的大环境下,郭氏作为一个实际上的外商独资企业,它可以在私有化改革中享受到的权限更是低的可怜。之前,郭氏集团浑水摸鱼,迅速获得了发迹,之后呢,在实力大增的情况下,这个潜在的问题没有人愿意去提了,因此,如果久加诺夫以此来打击郭氏集团,那对郭守云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有麻烦要来怎么办?退缩,避让?这显然是不成的,一方面郭守云根本没得退缩,也没有避让的余地,另一方面,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历来都可以对普通人谦和有礼,但对那些有意和他别苗头的权贵,他一向都是玩硬碰硬那一手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对普通人谦和有礼,人家会感激他,而对权贵们示弱,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   郭守云不怕麻烦,但是他却不希望现在出什么麻烦,因为在近期,郭氏集团面临着一系列的大宗投资项目,如果麻烦出在这个关头,那有很多项目就不得不做延后安排了。   坐在自己的皮质办公椅上,郭守云单手抚摸着下巴,扭动着腰部,令可旋转的办公椅来回转动几圈,仔细琢磨了一番,说道:“集团目前的帐面上不存在什么问题,况且在这方面做工作也没有任何必要,像久加诺夫那种人,他要是想在咱们集团的账面上找毛病,那就一定能够找得到,即便咱们把各方面的东西都做得滴水不漏也没有丝毫用处。至于说现在咱们该做的嘛……”   郭守云拿起桌上的那份传真,拿眼扫了扫,稍稍沉吟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希望用物价的调控来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这一点上,咱们需要进行配合,毕竟咱们几家现在在坐同一条船,面对这种类似的联合行动,咱们要是一点配合工作都不做,面子上也过不去。”   “先生的意思是,咱们远东也要把这十二种必需品的价格提上去?而且一提就是百分之十?”波拉尼诺夫歪头想了想,犹豫道,“可就目前远东的情况来看,物价调涨百分之十,普通家庭是根本无法承受的。远东与联邦其他地区不同,这里的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居民的收入状况就一直处在中下水平段上,这种情况,从咱们远商行的储蓄状况就能看得出来。如果咱们贸然将物价提涨上去,那……”   摆摆手,打断了波拉尼诺夫的话,郭守云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远东是个什么状况我明白,可是现在类似这样的决定,咱们必须做。”   “这样,”郭守云咂咂嘴,嘘口气道,“你马上替我办四件事:第一,通知守成,让他今天下午召集哈巴罗夫斯克所有贸易公司旗下的一级批发商,向他们透一个口风,咱们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今后两个月内的供货量有可能将会在原有基础上缩减百分之五十。至于原因嘛,可以含糊的告诉他们,莫斯科方面正准备对郭氏集团展开资产清查,为了规避风险,集团不得不缩减在进出口方面的贸易额度。第二,通知拉丽萨,让她替我取消今后两周内同各州官员的全部会面安排,至于原因,就放出风去,说我的健康状况出现了问题,总而言之,要表现的越严重越好。第三,让莎娜丽娃马上着手散布传闻,内容方面嘛,就是莫斯科的政治斗争已经蔓延到了远东,郭氏集团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怎么说呢,总而言之要越是危言耸听越好,最好是能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没准郭氏明天就会倒闭了……”   “先生,这么做不太妥当吧?”郭守云说得前两件事在波拉尼诺夫看来还没有什么,可是这第三件实在是太难理解了,要知道最近随着卢布的大幅贬值,远东商业银行的储蓄款已经出现了大幅下滑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有这样的谣传到处散播,那远商行的储蓄款恐怕下滑的速度就要更快了。可波拉尼诺夫不知道的是,现在郭守云,准确地说是远商行已经不在乎远东人是不是会把继续存到行内了,这倒不是说远商行看不上远东人大幅缩水的个人储蓄了,而是郭守云知道,如今的远东人除了远商行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储蓄选择了。前苏联时期的苏联国家银行已经被改为联邦央行了,而这家银行现在的储蓄项目已经不承担保值风险了,它的卢布汇率直接与国际挂钩,也就是说,国际货币市场上卢布今天跌多少,联邦央行的卢布汇率也跌多少,普通人的积蓄根本不会存放到这家银行里。如果在月前,在远东地面上还有一个储蓄银行,这家银行在汇率的兑算上还有一定的后延性,把积蓄存在那里,普通人有一定的时间去躲避风险,但是就在不久前,这件联邦国有的银行关门大吉了,面对几位巨头疯狂打压卢布价格的浪潮,这家从前苏联时期存活下来的国有银行终于还是被掏空了口袋里的最后一枚硬币,不堪重负的轰然倒下了。毫不客气地说,在如今的远东,尽管远商行也不承担储蓄的保值,但是由于郭守云实行的是以三天为一周期的汇率调整制度,所以远东的储户在面对卢布突发性大贬值的时候,还有一个时间段可以做出应对措施。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的远东商业银行几乎是在远东对金融业实现了垄断经营,普通的储户在存款的时候,除了远东商业银行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当然,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远商行实行以三天为一个周期的卢布汇率调整措施,郭守云就不怕在面对卢布疯狂贬值的时候赔钱吗?这个怎么说呢,郭守云还真是不担心,因为面对突发的卢布大幅贬值,储户规避风险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手中的卢布存款兑换成美元等外币,而兑换的手段也只有两种,一种是在银行兑换,另一种则是在黑市兑换。可俄罗斯现在所有的银行都不能以卢布无限量的兑换美元,远东同样如此,同时呢,莎娜丽娃的帮会死死的控制了黑市的行情,每次卢布出现大幅贬值的时候,黑市的行情都会立刻出现大幅的变动,而且变动的幅度往往大与卢布汇率下跌的幅度。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等于是被郭氏集团玩弄于股掌之上,说到底,他们唯一可以作出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把积蓄放在银行里贬值,另一个便是让积蓄在自己手上贬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路子可走。   就像一位知名政客在笔下所形容的那样: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俄罗斯人为了挽回自己的积蓄,鲜血淋漓的往来奔波与黑市、银行之间,可他们的奔波始终未能逃脱那极少数人的“银色餐盘”,唯一的区别,就是“刀”与“叉”的分别而已。   对波拉尼诺夫的担忧,郭守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而后继续说道:“第四件事,是对咱们集团内部的,一会你去通知几个部门的财务,让他们今天中午到我这来吃午饭,我有新的财务政策需要宣布。”   “哦?”波拉尼诺夫见老板没有理会自己的建议,自然也就明白郭守云有他的用意了,因此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要论商场上的事,自己这个脑袋瓜子绝对比不上老板的好使。   “呵呵,新年新气象嘛,”郭守云伸手推开面前那些成堆的文件,舒了一个懒腰,笑道,“现在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咱们远的管不了那么多,集团内的员工怎么也是需要照顾一下的。我打算从即日起,将集团员工的薪水在原有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五十。” 第三四六章 并不公平   看着郭守云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绕是波拉尼诺夫出身克格勃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在心底里升起一股子透骨的寒意,如果说刚才他还对眼前这位大老板的用意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他算是摸清郭守云的真实意图了——这位远东天字第一号的强人,是打算给不怀好意的久加诺夫设一个套,等着对方来钻啊。若是郭守云把这一切都布置好了,而久加诺夫却没有作出恰当处理的话,那所能引发的后果将会相当严重,一个搞不好,远东才刚刚出现回潮苗头的“回苏”倾向,便会再次被打进底谷,今后俄共要想再在远东立足,估计会变的相当苦难。   民心民意这东西虽然无法绝对主宰政局,但是它却能够在很程度上影响一个政客的生命力,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廉洁爱民的政治家,还是旨在钻营投机的野心家,都必须具备一个最基础的才能,那就是玩弄民意民心,而如今的郭守云虽然算不上正牌的政客,但是他显然已经掌握了这种才能,而在对付久加诺夫这件事上,他就要把这个能力动用起来。   波拉尼诺夫不是远东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目前远东状况的了解,他知道,如今的远东人已经真的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了,生活上的穷困潦倒,前途上的彻底迷茫,信仰上的完全沦丧,已经在这数百万人的心里淤积了太多的愤懑和怒火。平时,在没有人为煽动的情况下,他们还可以稍加隐忍,可是一旦有人利用舆论加以引导,再加上几个冒头的站出来领路,那这个巨大的火药桶就会一触即发。那么这个火药桶有多大的威力呢?往前追溯年余光景,也就是在郭氏集团还没有崛起的时候,远东各城市普遍出现的动乱局面便是前车之鉴了,而这一年余时间里,由于郭氏集团操控远东黑帮、政府机构、国家暴力机构,它等于是在远东实现了全面且隐蔽性很高的高压统治,没有郭守云的默许,任何地方都闹不起事端来。但是如今不同了,一旦久加诺夫正式对郭氏集团动手,那一场“自上而下”的骚乱,肯定会在远东上演了,这是躲都躲不过去。   为了打击一个政敌,准确地说,是为了应对一个还存在不确定性的威胁,郭守云便要将几百万远东人“打包”拖上他的“战舰”,让这些对内幕毫不知情且一直遭受郭氏集团盘剥的奴隶,去为郭氏集团冲锋陷阵,而最根本的一个目的,却是为了保护郭氏集团的利益,保护几百万远东人脖子上的那一道“枷锁”。   想明白这些,波拉尼诺夫在心悸与感慨之余,还有一种深深的自嘲。想想,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克格勃特工人员,在前苏联时期,克格勃组织的工作职权中就包括这么一项:处理类似郭守云这类怙恶不悛、十恶不赦的“国家敌人”,在那段年月里,有无数和郭守云品格相同但是为恶远没有他那么大的人全都被秘密逮捕、处决了,对这类人,克格勃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处决,甚至连审判都不用。但是现在呢?别说克格勃已经不存在了,即便是存在,按照现在人代会、政府联合监督情报机构的组织原则,克格勃也对付不了郭守云这种人了——人代会里有为他说话的人大代表,政府机构中高低层里都有他的代言人,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对他下手?再看看自己,波拉尼诺夫感觉最讽刺的,就是自己也失去了曾经的那种信念,因为自己的生活里已经再也离不开郭氏集团了,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他心甘情愿的充当了郭氏集团的……超级打手。   当然,波拉尼诺夫的脑子绝对没有郭守云的好使,前者想明白的这些并不是后者的真实用意,至少不是全部。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办事历来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花费最少的代价,赢取最大的收益,就像他与东婷的那番谈话一样,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慎重思考,尽可能把原本看似不贴边的事联系到一起,然后通过一次出击,将这一揽子的问题全数解决掉,即一箭多雕、一石数鸟。   回头看看郭守云作出的四项安排,他降低远东十二种生活必需品的供应量,必然会导致此类商品的价格激增,这显然满足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的需要,从而使郭氏集团避免与其他五位巨头过早的产生隔阂;与此同时呢,通过一系列的谣言以及舆论宣传,他将由此产生的民怨,转移到了久加诺夫一方,这方面使郭氏集团从涨价风波中摆脱了,同时又打击了自己的敌人。毫无疑问,面对涌动一触即发的民意危机,久加诺夫在远东之行结束后,只要不想自寻死路,他就要慎重考虑对郭氏集团的态度。通过这一系列的措施,再加上前阶段远东独立诉求所招惹的风波,郭守云能够自然而然的在远东民众中引发一种“中央政府信任危机”,他要通过远东物价上调、郭氏集团内部薪水上调等一系列举措,提醒所有远东人:在远东,郭氏集团已经与所有人的生活有了息息相关的联系,六百万远东人可以依据“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这种信念排外,但他们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他们除了是俄罗斯人之外,还是彻头彻尾的远东人。远东之外的俄罗斯人可以排斥郭氏集团,因为他们的利益和郭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远东人”却不能排斥郭氏,因为没有了郭氏的“远东人”,将失去很多生存的机会——要民族信念还是要生存,这方面的选择权在全部六百万远东人的手里,何去何从,他们必须自己作出决定。   不得不承认,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尤其是随着郭氏集团的一步步壮大,郭守云作为一个外来人,他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从最初以隐性的形式挑战激进派,到现在的公开与反对派联盟针锋相对的开战,他的立场越来越坚定,行事风格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诚然,郭守云之所以敢这么做,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势力大了,胆子大了,这里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看出来一点,那就是莫斯科这个联邦的政权中枢不团结,而在各方势力缠斗不休的情况下,他单独跳出来对付任何一方,都不会出现任何危险,因为他的背后永远都不乏支持者。人说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水一旦浑了,那就免不了有泥鳅,浑水之下,要想揪住郭守云这条贼泥鳅,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生,”将郭守云交代的几件事一一简要的记在备忘录上,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呵呵,我的波拉尼诺夫同志,”看到波拉尼诺夫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郭守云笑了,他一挺身,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踩着厚实绵软的地毯,走到办公室右侧那面宽敞明净的大落地窗前,这才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无论是我也好,还是妮娜,抑或是守成,我们这一家人,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当作外人,在我的面前,难道你说话还需要有所顾忌吗?”   瞧这话说的,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至少让人听着倍感舒服,啥叫推心置腹啊?所谓的推心置腹并不是是不是给些好处、奖励之类的东西,那是需要是不是来两句贴心话、体己话才能真正起到效果的。   “那我就直说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先生,您的这几项决定似乎出手的太早了,毕竟现在久加诺夫人还没有来,他对咱们是个什么态度,会提出什么要求以及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咱们,现在都不得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如果抢先出手,那即便不会起到反效果,至少会令咱们在无形中少了一条退路。所以,我觉得在这件事上,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的好。”   郭守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低头思索片刻,而后伸手在那面巨大的玻璃窗上敲了敲,回味般地说道;“还记得当初在设计这扇窗户时你对我提出的那项建议吗?当时考虑到安全因素,有很多人都建议我将这扇窗户加装防弹玻璃,而你给我的建议,则是拆除对面那栋属于州政府的办公大楼,因为防弹玻璃的作用相当有限,如果位置选择良好的话,袭击者大可以用肩扛式火箭弹达到袭击目的。”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告诉我,当时你提出这项耗资巨大的建议,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考虑?”   尽管郭守云没有直接表明他的态度,但是这一个很简单的隐喻,已经让波拉尼诺夫明白了很多。的确,再好的防御措施也会存在漏洞,刺杀者绝不会在一扇防弹玻璃的面前退缩,只要有实现目的的条件,他们就会蜂拥而至。同样的道理,那些志在与郭氏集团为敌的政客们,也绝不会因为郭守云的避让而退缩,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的使用人们想得到抑或是想不到的手段,来实现他们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防御手段,就是趁对手还没有耍出花招来的时候主动出击,一举打乱他们的阵脚,让他们找不到出手的“条件”。   “先生,我明白了,您的吩咐我马上就去办妥。”波拉尼诺夫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就打算朝门口的方向退去。   “如果有条件的话,就和你那些契卡俱乐部的朋友联系一下,”郭守云没有回头,他手抚着面前的玻璃窗,语气悠然地说道,“你可以隐晦的向他们透露一个消息,欢迎他们到远东来建立分部。恩,除此之外,郭氏集团还有意抽调两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建立一个‘爱国者扶助基金’,该基金的主旨,就是为那些曾经为了国家利益而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爱国者。嗯,是的,在我眼里,在你们之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爱国者,现在这个时代,准确地说,是世人对你们的谴责……并不公平。”   刚刚转过身去的波拉尼诺夫闻言身躯一震,他背对着郭守云,低头沉默了良久,这才轻声说了一句;“我记住了,谢谢先生。”   一句话说完,波拉尼诺夫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 第三四七章 权力政治的至上原则   波拉尼诺夫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感情的人,但是作为出身克格勃的特工人员,他很清楚郭氏集团这个“爱国者扶助基金”的建立具有多么大的意义,它不仅能够为诸多原克格勃工作人员解决后苏联时代中的生活困境,同时,还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为克格勃平反正名的作用。郭守云是一个公众人物,他在俄罗斯联邦享有的不仅仅是那一笔惊人的巨大财富,也不仅仅是他手中所控制的强大政治力量,同样的,在经济力量与政治能量的支持下,他还享有着很大的社会声望,他的一言一行虽然不能代表社会思想主流,但是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引导舆论倾向。   设想一下,倘若郭氏集团正式出面创办旨在资助原克格勃工作人员的基金会,并将其命名为“爱国者扶助基金”,那就等于是郭守云在克格勃是非功过的评价方面做出了他的表态——“爱国者”,这显然是一个倾向于正面性的评价。而随着他的这一种表态,定然会有一部分对克格勃给予同情,却迫于社会舆论压力而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站出来说话,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情况再差,也会构成一种社会舆论的辩论局面,那对联邦内上百万原克格勃工作人员来说,显然是值得扬眉吐气的转变。   老实说,在听了郭守云的那一番话之后,尤其是在他将克格勃归于“爱国者”群体的那一刻,波拉尼诺夫的心潮格外澎湃,他感觉身后那位老板,不仅仅是为他提供了如今的安定生活,同时,他还是自己最佳的知己,是一个能够用真正理智的目光、冷静的观点看待如今这个时代的智者。能够跟随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波拉尼诺夫感觉自己很荣幸——在这一刻,波拉尼诺夫在离开克格勃之后,再一次找到了精神上的寄托,而这种精神上寄托,用克格勃工作人员的词语来表述,那就是“信仰”。   郭守云这个人固然有着千般的毒辣,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他这个人基本还算是言而有信的,他承诺要投入两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创建“爱国者扶助基金”,那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两千五百万美元,这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可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这资金是以基金形式存在的,在其运作过程中,这两千五百万的底金是会随着投资项目的扩展而逐渐增值的,若是郭守云亲自出面主持这项基金的话,凭着他的投资眼光,那估计用不了几年时间,这两千五百万就会翻上几番了,至于说这些钱可以解决多大的问题,还真是不太好说。   当然,郭守云设立这么一个基金,其本身未必就是真的为那些克格勃退役特工们抱不平,两千多万美元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对于他这么一个资本家来说,带不来收益的投资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做的。至于说在这方面的投资能为郭氏集团带来什么样的收益,现在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在不久的将来,郭守云相信自己会收获个满盆满钵的。   静静地站立在明净透亮的宽大玻璃窗前,郭守云俯瞰着窗外处在阳光沐浴下的哈巴罗夫斯克市区,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他知道,波拉尼诺夫很快就会同“契卡俱乐部”的那些人取得联系,同时,他也会将郭氏集团的立场一五一十的转达过去。现在,且不论这个无形中崛起的神秘俱乐部是由谁操纵建立起来的,也不管这些操纵者对郭氏集团是个什么态度,总而言之,当波拉尼诺夫将郭氏的态度转达过去之后,这个新近崛起并且将来注定会大有作为的俱乐部,肯定会考虑同郭氏建立一种基于善意和理解的同盟关系,否则的话,它就会直接面临第一轮内部分裂的危机。   本来嘛,在现今的时局环境下,一方面是世人对克格勃的大肆声讨,一方面是郭氏集团视其为“爱国者”的宽容理解,一方面是俱乐部资金匮乏、原克格勃组织成员生活所面临的巨大困境,另一方面却是郭氏集团的无私资助。面对一冷一热、一亲一疏的两面对比,如果说契卡俱乐部成员中没有半个动心的,那绝对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俱乐部的组织者如果不接受郭氏集团的善意,甚至顽固的要与郭守云作对,那唯一可能带来的后果,就是俱乐部出现内部分歧,并最终走向瓦解,不说别人,就拿波拉尼诺夫来说,他肯定会由此与俱乐部疏远的。而作为原克格勃中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中下层人员,波拉尼诺夫的黯然退出,势必会引来一连串的反应,那么刚刚崭露头角的契卡俱乐部将会走向何方,恐怕很难估计了。   最重要的是,郭守云在了解到契卡俱乐部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筹建“爱国者扶助基金”了,毫不客气地说,无论契卡俱乐部接不接受他的善意,这条路他都会坚定的走下去——自己的善意对方能够接受自然最好,反之,如果不接受的话,那郭守云就会另起炉灶。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郭氏要资金有资金,要影响力有影响力,在资金与善意的支撑下,再打造一个全新的契卡俱乐部未必就会多么困难。   阻止潜在的对手成为真正的对手,这是权力政治不言自明的至上原则。正是基于这一原则,郭守云在对待契卡俱乐部的时候,只准备了那么两手计划:要嘛侵蚀它,将其拉拢为自己的盟友,甚至令其为己所用,要嘛蚕食它,令它无法对自己构成真正的威胁……就是这么简单。而除此之外,什么克格勃是爱国还是害国,这个时代公平还是不公平之类的话,统统都是堂而皇之、华而不实的借口。   正如郭守云所构想的那样,因得到理解而深受鼓舞的波拉尼诺夫,在当天下午便通过自己所掌握的渠道,将郭氏集团的态度转达到了莫斯科,同样,也像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就是否接受郭氏集团资助并与郭氏集团建立进一步联系的问题上,契卡俱乐部莫斯科总部内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契卡俱乐部虽然在名字上带有“俱乐部”这么一个单词,但是从组织形式上,它更像是一个“圆桌会议”机构。目前,俱乐部设有常务委员会,该委员会就类似于原克格勃的苏维埃代表会议,只不过在该委员会内,没有设立什么主席之类的职务,所有委员都是平等的,委员会的决策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则,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基本决议准则。俱乐部内的任何重大决策,都要由该委员会二十五名委员投票决定,按照克格勃历来所奉行的基本原则,任一委员都只能在投票时作出截然相反的两个选择,即:要嘛赞成,要嘛发对,不得弃权,同时呢,对任一项表决,投票委员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毫无疑问,这一原则的实行,等于是对每一位委员提出了相当严格的要求,在此原则的约束下任何人都无法逃避、推诿责任,任何人都不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   面对波拉尼诺夫所传递来的消息,委员会内存在反对与支持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反对者的理由很充分:首先,郭守云是个“外人”,他作为一个从中国过来的移民,根本无权参与联邦重大问题的决策;其次,郭守云是个“坏人”,在推翻布尔什维克党、解体苏联的过程中,他的所作所为,为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再次,郭守云是个“敌人”,他在起家的过程中,涉嫌参与了大肆攫取国家财富、偷漏税款、行贿舞弊、操纵权力等诸多罪行,因此,从根本上看,他属于俱乐部的敌人,应该是俱乐部着重清除的对象之一。   而针对反对者的这些理由,支持者也给予了相应的反驳,他们的理由同样很充分:郭守云是外人不假,可要论到对联邦重大问题的决策,他伸的手还不是最长的,同那些主导国家改革的美国顾问相比,他至少还有俄罗斯国籍呢;郭守云是个“坏人”也不假,在推翻布尔什维克党与解体苏联的过程中,他的确做了一些有利于激进派的事情,可是话说回来,在当时那种社会思潮的冲击下,谁没有作出错误的决定?不说别的,就说克格勃人员本身,当数百激进派支持者冲击安全委员会总部的时候,总部里共有两千余名持枪的工作人员,那时候大家都做了什么?当激进派卫队逮捕克留奇科夫同志的时候,他身边那些训练有素的卫队士兵又做了些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当初的“叛国者”,克格勃出身的俱乐部成员,又有什么理由去声讨郭守云这么一个“外人”?郭守云是个“敌人”也不假,但是现在这个敌人与其他那些形形色色敌人相比,终归是较为正派的一个,更何况如果按照当初克格勃的评罪准则,现如今的联邦政坛、商界,又有谁不是“敌人”?原苏联廉洁调查程序明确规定,国家首要领导人年薪不得超过十五万卢布,各级部长、两院议长年薪不得超过九万卢布,各州一级苏维埃委员年薪不得超过五万卢布。克格勃调查人员评定各级官员是否有巨额资产来路不明的时候,就是根据这些规定执行调查的。而今天呢?身为联邦总统的叶氏,年薪高达五十至七十万美元,他在莫斯科拥有房产十六处,而且全都是以他私人名义登记的,至于说政府其他级层的官员,那就更不必说了,简直都是腐败到底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用类似盗窃国家资财、行贿舞弊之类的罪名谴责郭守云这样一个“外人”? 第三四八章 老东西的担忧   当然,支持者们提出的最有力的一条论据,还要说是目前残酷的现实决定了俱乐部不得不同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合作。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一点现实是,时下俱乐部方面的力量过于弱小:政治上,俱乐部虽然成员不算少了,可是在联邦的中央、地方,政界、军方,都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影响力。经济上,不说别的,俱乐部的很多成员连生活都相当困难,更不要说什么充裕的俱乐部经费了。在这种情况下,俱乐部要想摆脱困境,并加快发展速度,那就势必需要得到来自外部的强力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建立一个类似联合阵线的团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集中力量掌握更多、更大的政治发言权——俱乐部的组建,是基于对现行国家制度以及社会状况不满的,俱乐部的全体成员最终的行动纲领,就是要参政,就是要将自己的政治诉求付诸现实,如果这个目的实现不了,那么整个俱乐部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难道转行做黑帮吗?   就这样,在俱乐部委员会的内部会议上,就是否与郭守云建立深层关系的问题上,支持者与反对者辩论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其间,二十五名委员会一次发言,阐明他们各自的观点,而在最终举手表决的时候,支持者以十六比九的比例获得胜出,而这也预示着,刚刚组建不久的契卡俱乐部,将会与郭守云所领导的郭氏集团,建立起一种长期且紧密的伙伴关系。至于说这对俱乐部以及郭守云来说各自意味着什么,现在还无法作出有效的评判,但可以预料到的是,爱国者扶助基金的建立,将会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原克格勃成员的困顿生活带来一丝曙光。   列宁格勒市政府办公大楼,索布恰克的市长办公室内,当愁眉紧锁的维克托在两名随从的簇拥下推门进来的时候,愈显苍老的索布恰克,正在两名护士的指点下服药。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初春的到来,由于气温变化较为频繁,所以原本体格就不怎么好索布恰克得了一场重感冒。对于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来说,感冒也许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毛病,大不了难受两天也就过去了,但是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感冒却是相当危险的,一个搞不好惹来中风,那就离死不远了。所以这段日子,身为列宁格勒市长的索布恰克几乎放下了手头的全部工作,老老实实的在家养病了,而今天则是他重返工作岗位的第一天。   索布恰克作为一个资深的政客、列宁格勒市的最高行政长官,他的疑心同样也不小,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中,除了弗拉基米尔之外,他几乎谁都不信任,因此,在抱病的这段时间里,弗拉基米尔就以副市长的身份抓起了整个列宁格勒的全部要务。   怎么说呢,索布恰克信任弗拉基米尔不假,两人之间那份师生关系也不假,可是这份信任、这一层关系,并不意味着索布恰克就能对政务全盘撒手,更不意味着弗拉基米尔就能肆无忌惮的任意妄为。这不,在健康状况刚刚有所好转之后,索布恰克就迫不及待的返回了工作岗位,而他回岗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弗拉基米尔这一段日子来的所作所为——权力斗争啊,这玩意来不得半点马虎,一个不经意间的疏忽,很有可能就会招来大祸。   通过一上午的工作检查,索布恰克个人的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在他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学生很守本分,在政府官员的人事问题上,他没有搞任何小动作,而在政务的处理方面,他也是完全按照“老师”的既定方针安排的,这很好,至少说明这个“学生”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看到老朋友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进来,索布恰克微微一愣,随即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对站在身侧的两个护士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怎么,是不是久加诺夫那边有消息了?”等到护士出门以后,索布恰克将手中的几粒药片放进嘴里,随即重新端起水杯,一仰脖,含着一口水将药片送服下去,这才咳嗽两声,问道。   “不仅仅是他那边有了消息,我还收到了小家伙从远东打过来的电话。”彼此间都有几十年的交情了,维克托也不跟索布恰克过多的客气,他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沙发前面,一屁股坐下来,同时叹口气说道。   “哦?这不是好事吗?”索布恰克扬扬眉毛,随口笑道,“他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与咱们直接联系,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他翅膀硬了,所以不打算理会咱们这些老家伙了吗?而今好了,事实证明,你得这份顾虑是多余的。”   “顾虑或许是多余的,但麻烦却是实实在在的,”维克托皱眉说道,“告诉你,久加诺夫要去远东的事,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他现在打定主意,要跟咱们这位叛离组织的老朋友硬碰硬的打一场。”   “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索布恰克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维克托既然这么慎重其事,那郭守云显然又做了什么惊人的决定,而这个“惊人的决定”,肯定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如果他仅仅是一门心思的要与久加诺夫作对,那对咱们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可是他的打算显然还不止于此。”维克托摇头说了一句,而后将郭守云所做的几项决定一一说了出来。   索布恰克也好,维克托也罢,他们都是耍弄心机的老油子了,郭守云这几项安排中包含着什么样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正因为如此,在听了维克托的简述之后,索布恰克那张老脸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郭守云要大张旗鼓的对付久加诺夫,要在远东调涨物价、操控市场,这对于两头老狐狸来说都无所谓,反正现在国内的政坛乱成了一锅粥,经济状况也一竭不振的跌落底谷了,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玩弄这些东西便算不上什么大事了。但是除此之外,在这一系列的手段中,还涉及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操纵民意民心,制造地方与中央的隔阂与矛盾,这显然是一种危险,不要忘了,前段时间远东才闹过一场独立风波,尽管那时候郭守云保持了正确的立场,可谁知道他现在在打什么主意?尤为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郭氏与中国方面走的越来越近,此前郭守云前往中国东北过节,并在哈尔滨停留了将近两周,他在那里见了什么人、出入了什么场合,维克托都通过谍报探查的一清二楚。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怎么可能不对郭守云怀上一两份戒心?   “嗯……”沉吟良久,索布恰克试探着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现在什么都很难说啊,”维克托歪着头,看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那面联邦三色国旗,说道,“小家伙现在在远东的势力根深蒂固,大大小小十几个州,被他经营的如同一副铁桶,可谓是泼水不进。克里姆林宫如今对他的存在也是颇为忌讳,这一次久加诺夫敢公然去远东招摇,我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背地里和克里姆林宫达成了什么协议。嗯,这些咱们权且不去考虑,就说咱们自己。说一句真心话,小家伙怎么也是我的女婿,对他的秉性,我算是比较了解的,在我看来,凭他那副心机,分裂这条路他是不太可能去走的,毕竟那不是他最好的选择。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他同北京走的太近,那样的话,远东的未来将会充满变数。”   索布恰克显然对维克托的话深以为然,中俄两个国家直接接壤,而且边界线漫长,这两个大国肩并肩地站在一块,彼此间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威胁。在前苏联时期,由于两国间的实力存在很大差距,所以苏联的政客们还不怎么担心来自中国的威胁,但是而今呢,随着苏联的全面解体、俄罗斯政治经济的全面混乱,再加上中国因改革开放而迅猛发展起来的经济,联邦权力层内对来自中国的威胁是越来越重视了。尤其是远东以及阿尔泰地区,中国以经济为先导的政治影响力显然已经扩散到了这边。   “这次小家伙在电话里还提了一件事,”维克托沉默片刻,继而又说道,“他提到了赤塔州的铝业引资项目,按他的说法,这个项目直接关系到了他的利益,因此不希望日本人拿到这项投资的最终合同。在这件事上,他希望咱们能够稍稍操作一下,如果咱们不管,他就要亲自动手。”   索布恰克知道,赤塔州的铝业引资项目现在只有两个竞争者,一个是日本另一个就是来自中国内地的晋铝,郭守云不打算让这份合同落到日本人的手里,那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还有谁能看不出来啊?   “他这是威胁咱们,还只是为了通知咱们一声?”索布恰克沉吟道。   “我希望他是在威胁咱们。”维克托闷头来了这么一句。他这不是在说反话,索布恰克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很明显,如果郭守云仅仅是借机威胁,那就说明他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过多插手,从而也撇清了他与中国方面那种过分亲热的关系。而若仅仅是通知一声的话,那就是令一回事了。   “依我看啊,你最好近期去一趟远东,”索布恰克嘘口气,最后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妮娜的生日就快到了,你正好借这个机会与小家伙见个面,提醒也好,做工作也罢,至少要搞清楚他的态度。”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三四九章 添乱   说到妮娜的生日,维克托在心里真是倍感惭愧,女儿是自己亲生的,可是从小到大,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为她操办过生日宴会,说句更让他感觉惭愧的话,如果不是索布恰克提起,他甚至忘了妮娜就要过生日了。今年妮娜的生日他是不会忘记了,可惜的是,这个“不会忘记”里面包含了什么样的因素呢?   说来也许是凑巧,妮娜的生日就在三月十五号,而郭守云的生日则是七月十五,不过前者是按公历算的,而后者则是按中国的阴历月份算的,前者的生日是个比较平常的日子,而后者的生日却恰逢中国国内的“鬼节”,也就是鬼门关开启,百鬼夜游的“大好日子”。按中国民间的迷信说法,这一天出生的人都命硬,百无禁忌却克星加身,而从郭守云的身上看,这种迷信似乎多少也有些可信之处。如果根据这种迷信的说法推演,郭氏兄妹父母早亡,那是被郭守云前身给克死的,而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在俄罗斯胡作非为,那是因为他的命硬,别人沾上他就倒霉,而他却能百无禁忌。   当然,像这种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说到底就是人们在感受到世间不公之余,所以捏造出来的一种邪说,是人们的一种心里寄托,是绝对当不得真的。不过若是再换一个思维角度,仅从郭守云自己的身上看,他作为一个转世而来的……孤魂野鬼,这种神鬼之说似乎也不能全然不信。   的确,现在的郭守云就是一个克星,谁和他沾了边他就克谁,回想那些当初与他合作抑或是与他作对的人,现在还有几个在远东立足的?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雅科夫,这位曾经的克格勃远东部负责人,如今已经流亡海外了,俄联邦还没有撤销对他的通缉,国际刑警组织也在四处缉拿他,如果不是莎娜丽娃的帮会还在给他提供保护,他在日本绝对无法过的那么舒心。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现在大概是把雅科夫这个大舅子给忘记了,他做出要在赤塔州排挤日资力量,为中国铝业投资项目提供便利决定,显然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远东过去同日本方面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比邻关系。在这种情况下,雅科夫还能不能在日本继续逍遥下去,恐怕就要另说了。   为了能够抵制以久加诺夫为首的联邦左翼政治力量干涉远东事务,郭守云做出了四项应对措施。由于郭氏集团是家族式的经济权力集团,集团内部的决策不存在民主协商那一说,因此,郭守云做出的四项决定,很快就在远东推行开来,而伴随与此的,便是整个远东在短短不到一周时间内,产生了剧烈的动荡。   由于郭氏集团一直以来操控着远东的海关以及进出口贸易市场,因此,从东西伯利亚到楚科奇,从勘察加到阿穆尔,远东大大小小十几个州的进口商品尤其是主要的生活必需品,有近百分之六十是控制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手中的,在很大程度上,郭氏集团已经垄断了这方面的市场。   就在接到了大哥的命令之后,正在主持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日常工作的守成,当即作出了安排,他一方面整闭库存,将公司在远东各延边、沿海城市的货物仓库暂时关闭;一方面暂时隔断货源,将公司近期内即将起运远东、但还停留在国外的货物全部截断;另一方面转移资金,将公司账面上的大笔富裕资金,全部以“清还贷款”的名义,转回到了远东商业银行的账面上。怎么说呢,现如今的守成虽然远不如郭守云那么精明,但是他的智虑也比较成熟了。当大哥的命令传达过来之后,他便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因此,为了避免将来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他才做出了闭库、断源、转移资金这三项决定。囤积居奇嘛,要想做这种坏事,这三步准备工作是必须要做好的,不然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当作好了这三项准备工作之后,守成才召集了与公司有业务联系的各地一级批发商,并通知他们,从即日起,由于受“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公司提供给各地批发商的货物,将在原有基础上缩减百分之五十,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现在还不好说,但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两个月内,公司手头的货会越来越少。   正如郭守云所预料的那样,守成的通知在下发之后,远东各地的市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从十七号开始,远东各地的生活必需品价格出现了暴涨的现象:一千克猪肉的价格,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暴涨二十七卢布;五百毫升的瓶装食用油,每瓶价格狂增三十卢布;一打鸡蛋的价格,从原来的二十卢布,增长到三十六卢布,平均一个鸡蛋三卢布。   物价的暴涨所带来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不说别的,单说走私一项,由于远东物价的不正常调涨,各沿海延边地区的走私现象再次出现猖獗的趋势,仅仅在勘察加一州,边防军便在三天时间内抓获了十三艘走私艇。这些走私艇没有走运大宗的汽车、家电之类的走私品,而是从韩国输送过来的食用油,按那些走私犯的说法,现在走私一船食用油比走私两辆轿车还赚钱……   当然,物价暴涨所带来的最直接后果,还应该说是远东居民的强烈抵触,此前,由于郭氏集团采取的一系列的“惠民”措施,远东人的基本工资维系在八百卢布的基线左右。八百卢布,这个工资线在如今的俄罗斯算是比较高的了,但是现在呢,随着生活必需品物价的暴涨,远东人的收入已经彻底缩水了,原本就有经济上入不敷出的窘困,如今再加上卢布的贬值以及物价的暴涨,远东人对莫斯科中央的各项经济政策愈发不满了。   还是那句话,老百姓的思维方式是相当简单的,面对经济上的困境,他们不会考虑太多政治上的因素,而是首先会想到奸商的盘剥,继而诱发对整个国家的不满,至于说那些深层次的问题,比如说这场物价调涨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为的阴谋,他们很少去考虑,而这一次呢,同样也是如此。   有郭守云的黑手在背后操纵,大量的谣言开始在远东人之间传扬,而类似这样的谣言,一方面转移着人们愤懑的目光,另一方面也将一个人们从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摆到了明面上,而这个问题,就是如今的远东是不是还离得开郭氏集团。   诚然,对于俄罗斯联邦来说,郭氏兄弟这一对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是地地道道的外人,他们尽管有了俄罗斯的国籍,却决不是纯粹的俄罗斯人,可是话说回来,郭氏集团在远东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人去关注这家集团的真正背景,准确的说,是没有人关心郭氏兄弟是不是俄罗斯人这个问题。而今呢,伴随着各种谣言的出现,郭氏兄弟的身份问题可以说是第一次公开的摆在了远东人的面前,那么对这个问题,大多数远东人抱着什么样的观点呢?   毫无疑问,他们对此并不关心,或许在他们看来,郭氏兄弟是不是俄罗斯人这个问题距离自己的生活太遥远了,而与此相对,则是郭氏集团在远东存在的意义,这一点对远东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郭氏集团的大本营设在远东,它的各个下属公司雇佣了大量的远东劳工,这些人都是依靠郭氏存活的,而除此之外呢,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对外贸易,也为远东大量的企业存活提供着机会;同样是贸易公司的对外贸易,为数百万远东人提供着急需的生活必需品;来自远商行的贷款,则是一部分远东人赖以创业致富的重要保证……毫不客气地说,郭氏集团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已经将自己的存在同几百万远东人的利益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所看重的只是一个郭氏集团,至于说郭氏兄弟是不是俄罗斯人,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为了能够将全部工作都做到实处,这段时间,随着远东各地物价的暴涨,郭守云这个郭氏集团的当家人也开始变得高调起来,他频频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一方面大肆批评时下联邦的经济状况,一方面高调宣扬郭氏集团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的发展举措。与此同时,郭守云还公开向莫斯科提议,鉴于目前卢布持续贬值、国内物价持续暴涨的状况,联邦应出台硬性的法律法规,保障国民的生活待遇,而在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出台“最低工资法”,以法律的形式,确定劳工的最低工资限额。   很明显,郭守云的高调,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是为了露脸出风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彰显“存在”,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看到他那张黄色的面孔,并由此逐渐接受他。   郭守云的高调以及他在远东闹出来这一场祸事,绝对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尤其是他所提倡的“最低工资法”,更是给财政极度困难的白宫与克里姆林宫惹来了很大的麻烦。就因为他抽冷子的这一个提议,二月底,莫斯科爆发了医务工作者的全面罢工,近二十万各大中小医院的医护人员走上街头,要求联邦政府提高工资待遇…… 第三五零章 新的采购   哈巴罗夫斯克远东军区作训场上,一辆天蓝色、体型看上去与悍马军用车型极其类似的嘎斯吉普车,裹夹着浓浓的烟尘,在开阔的靶场上风驰电掣的疾驶着,大功率的马达在高速的运作中,发出震耳的嗡鸣,“哄哄……”那声音咋一听上去,根本不像是机动车的引擎,反而倒更像是装甲车在狂奔。   在靶场的外围,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的郭守云,一边看着靶场上那辆试演的“ЖИЙ2”型吉普车做各种高难度的表演动作,一边听取身边那位设计专家的介绍。   自从上次哈巴罗夫斯克刺杀事件之后,由于自己的几辆防弹车受损严重,再加上原有车型不具备反击功能,郭守云便向共青城机械设计院提出了新车型的订购意向。为了这一项新车的订购合同,郭守云一次性向设计院提供了两千万美元的巨资,按他的说法,新车型需要走两条设计路线,一条是具备武装反击功能的,一种是通用型的,前者走实用路线,防御功能越强大越好,实用度越高越好,而后者则要走豪华型的路线,其功能上强调美观、舒适。而这两种车型,都必须具备几个方面的要求,大马力、高平稳度、良好的防护效果等等。对郭守云来说,两种车型里,前一种是他所需要的,毕竟现在希望他死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必须为自己配备上最有效、最实用的防护坐骑。至于说后一种,那是用来送人的,这年头,小财主都买车送礼,而大富豪则要自己造车送人了。   共青城机械设计院这是第二次接到来自郭氏集团的设计订单了,而同上一次相比,这次郭守云的出手显然更大方,而要求也高了许多,不过怎么说呢,现在设计院缺的是钱,至于说设计技术,他们那里充裕的很。   在拿到了郭氏集团的具体设计要求之后,设计院的专家设计小组很快便投入了工作,而这次主持设计的总设计师,就是设计院资深设计专家亚历山大·米夏金,对于这位设计专家,后世的军事爱好者应该颇为熟悉,因为俄罗斯著名的BTR-90,即“罗斯托克”装甲车的设计方案,便是这个家伙的设计。   有钱什么事都好办,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设计院方面不仅做出了全新实用的设计方案,还弄出来了一辆样车,当然,鉴于时间仓促的关系,这两样车是属于高防护且带有反击功能的车型,毕竟这才是郭守云现在最为需要的。   “米夏金,这噪音是不是有些大了?”看着靶场上那辆样车轻而易举的爬上场地右侧的土岗,郭守云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扭头对身边担任解说的米夏金说道。   “郭先生,”米夏金微笑着说道,“噪音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咱们采用的是三百七十五千瓦的柴油发动机,这原本是设计院为军方提供的引擎设计方案,嗯,先生这款车型,配备了此种发动机,爬坡度可以达到三十四度七,最高时速一百三十公里,坏路最高时速也不低于六十公里。另外,由于车体采用的是钢装甲与复合材料、铝合金搭配而成的‘三明治’防弹材料,内部还加隔了凯芙莱防脱落衬层,车底盘又添加了五根钢构支撑横梁,所以整个车体重量较大,如果没有大功率的引擎作动力,这车是跑不动的。”   “哦,这样啊?”郭守云手扶下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其实先生根本无需担忧,”米夏金继续说道,“噪音的问题,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因此,车内设置了良好的隔音组件,我可以向先生保证,只要坐在车内,您绝地听不到任何的噪音。”   这次郭守云没有说话,他伸手摸摸口袋,掏出一包香烟,随意抽了一根递给米夏金,又给自己叼上一根,而后就着波拉尼诺夫递上来的火机点燃,这才重新将视线投向那辆做着表演的吉普车。   此时,那辆天蓝色的吉普车已经从土岗上冲了下来,而后径直冲进了土岗下的泥池。   这个泥池是军区警卫队作训时使用的“仿沼泽池”,平日里作训的时候,士兵们就在这个池子里做涉水强渡训练。整个池子宽三米,长三十米,内部池深一点二米,一个人跳下去,池子里泥泥水水的能够直没胸口。   吉普车冲进池子里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它就那么搅着一池子的泥水,“哄哄哄”的一路闯了过去。这样放到一般的越野车上,随着泥污和流水的侵入,车子恐怕开不了几米就要熄火报废了。   “郭先生看到了,”米夏金此时说道,“这一款车型,从中央稳压装置,到动力传动部件,我们一律采用的密闭技术处理。另外,车体部件之间都由抗蚀材料软管连接,中央滤清器的排气管道有两条,一条通向车尾,一条通向车后翼的顶置排气管,因此,在关闭了车尾排气管道的情况下,整个车子可以在一米半的水下行驶一整天。”   “不错,不错。”郭守云看着那辆窜出泥泞、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吉普车,满意的点头说道。   “嗯,反击功能呢?”郭守云点头之后,追问了一句,“你也知道,这才是我最关心的地方。”   “先生,”米夏金回答道,“目前,在火力系统上,我们准备了两个方案,具体采用哪一种,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哦,说来听听。”郭守云扭过头,说道。   “鉴于车体空间的限制以及车身的负重平衡,”米夏金说道,“我们考虑的第一种方案,是在车前身加装十二点七毫米机炮一门,此一方案的优点是,反击火力强大,而在配备了红外线探测的情况下,反击精度也很突出,至于缺点,则是反击角度有很大限制,即只能攻击前方九十度倾角内的有限目标。至于第二种方案,则是舍弃十二点七毫米机炮的设计,改成与车体两侧加装七点六二毫米自旋转机枪两挺,这种设计的优点,是火力自控且覆盖面大,可以直接打击车体周围三百六十度内的所有目标,而缺点则是火力较弱且精准度有限制。”   “突突突……”   米夏金这儿正说着呢,正在靶场上做着表演的吉普车已经开始了火力试射表演。只见吉普车车翼一侧的隔雨板骤然翻开,紧接着,一挺黝黑发亮的小号机枪腾的伸了出来,那黑洞洞的枪口微微一转,径直瞄准了车身左侧二百米处的一块枪靶。随着一连串沉闷的枪声,那块木质的枪靶上先是碎屑翻飞,继而轰然倒了下去。   “先生看到了,在样车上,我们采用的是第二种方案,车体两侧暗挂的是两挺七点六二毫米机枪,”米夏金介绍道,“嗯,枪体采用的是自供弹系统,两个备用弹链,各自备弹二百六十发。”   “二百六十发?”郭守云显然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他皱皱眉头说道,“这不是少点了?我看照这样的射速,二百六十发恐怕用不了三两分钟就打光了。”   看着眼前这位囊中多金的大佬,米夏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琢磨着,七点六二毫米机枪,二百六十发子弹打出去,如果还不能把刺杀者搞掉,而且还无法脱离战场的话,那估计备上几万发子弹也没用了,毕竟刺杀者不可能等你把几万发子弹打完才发动最凌厉的袭击。说白了,这车型设计的再好、功能再强大,它终归也只是一辆吉普车,它所能抵御的,最多也就是那些持枪的刺杀者,要是人家拿反坦克武器来打你,你机枪子弹多有什么用啊?   当然,像这样的话,米夏金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要让他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对于设计院来说,郭守云是目前最大也是唯一的一个“金主”,来自他那里的订单,就是设计院赖以生存的根基。说句不太厚道的话,现在设计院巴不得郭守云在设计要求上高一点、多一些呢,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投资,更多的设计经费……   “郭先生,”心里考虑一下,米夏金干咳一声,解释道,“关于这个备弹的问题,我们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其实在我们的设想中,这一款车型仍旧是以防御为主的,它的武器系统最主要的用途,就是一个掩护性的存在,其设计理念,是为车辆在遭遇突发事件时提供撤退掩护的。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设计才偏重高机动性。嗯,怎么说呢,这毕竟只是一辆吉普车而不是真正的装甲车,其实即便是装甲车,它的备弹量也是有限的……”   “嗯,这也未尝没有道理。”郭守云笑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要求显得过于挑剔了。   “波拉尼诺夫,你看怎么样?”虽然是自己订购的车,但是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更多的时候需要照顾的还是保镖们的感受,毕竟这些人才是保障他安全的真正筹码。   “我感觉没有什么问题,”波拉尼诺夫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那辆缓缓驶来的吉普车,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原来的车型就已经很不错了,而眼下这一款新的,显然更高一筹。” 第三五一章 赚个好名声   “既然你说没有问题,那就这么定下来了,”郭守云尽管挑剔,但却也足够开通,因此,在听了波拉尼诺夫的话之后,他微笑道,“米夏金,你们的设计方案算是通过了,至于说这之后的事情,咱们就比照前一次的合作方式来做,你们尽快提供实车,而我呢,会在今后两天内把后期的款项打到设计院的帐户上去。至于说普通型的设计方案,你们搞出来之后就不用给我看了,去找拉丽萨吧,那是她需要的东西。”   “好的先生,”听到郭守云认同了自己的设计方案,米夏金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别看郭氏和设计院方面没有签订任何合同,但是他却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很讲信誉,最重要的是他不缺那几个“小钱”,因此,既然他说会在今后两天将尾款打入设计院帐户,那就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现在,对设计院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按照设计方案,将郭守云所需要的十六辆吉普车生产出来,然后呢,院里今年下半年的研究经费和必要开销的资金就全都有了,原本被迫停顿下来的几个重要研发项目,也可以在近期内重新启动了。   与郭氏集团合作真是一件好事啊,至少现在作为军方设计师的米夏金是这么想的,尽管新款车型的设计在很多方面都违反了前苏联的国家相关法令法规,尤其是武器的加装以及军用柴油机的配备违反了军事技术条例,但在目前的环境下,像这种事情还有谁会去给与关注啊?   “我看这样,你们把进度赶一赶,争取下个月月中的时候赶出四五辆来,这没有多大问题吧?”郭守云将手中才吸了半支的香烟扔在地上,又抬腿在上面踩了一脚,同时说道。   “哦,应该没有问题,”米夏金笑了笑说道,“对了,今天来的时候,祖布茨耶夫院长专门与我说起,他说下月中就是妮娜夫人的生日了,不知道先生准备庆祝,如果有类似宴会的话,希望先生能够给我们设计院预留两张请柬。呵呵,先生也知道的,帕基特诺夫自从来到我们设计院之后,一直想要找机会去拜会一下妮娜夫人,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好,这次趁着夫人过生日的机会,他考虑着……”   “噢,你不说我还险些给忘记了。”不等米夏金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了,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人精,对方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他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说白了,祖布茨耶夫想要参加妮娜的生日宴会,无非就是存了两方面的心思,一方面,他希望通过这次机会,与郭氏集团拉近关系,另一方面呢,他这也是伸手要钱来了。   自从年前郭守云那次莫斯科之行以后,原隶属于国家计算机中心的大批技术人员,尤其是像帕基特诺夫这类的程序员,纷纷跑来远东投靠了郭氏集团。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仅是在郭氏集团挂了号的,就有小二百号人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才郭守云现在还用不上,毕竟王安公司的收购案还没有完成,郭氏集团仍旧没有正式涉及计算机产业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来自前苏联各地的精英,基本还没有什么具体的用处。   人才暂时用不上怎么办?轰走?那显然不成,郭守云不是戈尔巴乔夫,郭氏集团也不是联邦人储委,像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傻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郭守云的观点是,暂时用不上的人才宁可白养,也绝对不能让他平白无故的溜走了。就这样,这二百来号人,就被他一股脑的填进了远东各地的研究所、设计院,而帕基特诺夫以及其他的三十来个人,目前就被安排在共青城机械设计院。   怎么说呢,这些人对于有志进军计算机产业的郭守云来说的确是人才,但是对于主要研究军工机械项目的共青城机械设计院来说,他们却是白吃饭不干活的闲人,在目前资金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设计院再养上这么一帮拿“高薪”的闲人,那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原本,郭守云给出的承诺很不错,设计院安排这些人,然后郭氏集团每月定期为院里提供十万卢布的反馈金,以偿付这些人的工资,可后来呢,也不知道是郭大老板把这茬给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两个月了,设计院一分钱反馈金都没见着。就这么着,帕基特诺夫这些人就成了设计院院长祖布茨耶夫的心病了——辞退这些人他不敢,留着吧又是一个毫无价值的负担,这就是一个两头难的大麻烦。   祖布茨耶夫就是一个文化人,高级知识分子嘛,谁要让他搞些本行的技术研究,那肯定不在话下,可要让他耍个心眼、玩个心机什么的,他就连个小商人都比不上。像这种小事,如果摊在某个心眼多的人身上,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反正设计院跟郭氏集团有合作项目,在这些合作项目上,开个高价,把这部分钱赚出来也就是了,反正郭守云也不在乎那么个百十来万的烂卢布。可祖布茨耶夫不成,他那死脑筋转不过轴来,他就坚持那一码是一码的逻辑。就这么地,他跟设计院里一大票同样的“死脑筋”研究来研究去,才琢磨出这么一个看似高明的办法来,结果呢,米夏金这话还没说完呢,其真实的用意便被郭守云一眼瞧出来了。要单从这方面看,高级知识分子和死奸商相比,谁的脑子更好使还真不太好说了。   尽管看出了祖布茨耶夫的用意,但是郭守云却没有道破,更没有任何的反感。他这个人有时候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和普通人打交道的时候,他能够更多的为别人考虑,能够站在人家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体会人家的难处。对那一笔反馈金的问题,倒真不是他有意拖欠,毕竟他这么大的家业,买几辆车都舍得大把大把花美金,那么区区的十万卢布怎么会被他放在眼里?他是把这茬给忘了,忘得死死的了。   “嗯,帕基特诺夫他们这段时间情绪还算稳定吧?”郭守云不好直接就谈反馈金的问题,他兜了个圈子,拐弯抹角地说道,“我听说他们有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到远东来的。怎么说呢,咱们远东毕竟比不上莫斯科啊,经济条件落后,城市生活设施也不完善,希望他们在这边能够住得习惯。”   “先生太多虑了,”米夏金讨好似地说道,“其实如今的远东在全联邦算是最稳定的一片地区了,而且各方面的条件也正在一步步的好转。就拿工资水平来说,我听帕基特诺夫说起过,他们在莫斯科的时候,工资无非就是八九百卢布,而现在呢,设计院给他们的薪水是原来的四倍。嘿嘿,就这一份薪水,在目前整个联邦范围内也是排得上号的了。嗯,就像帕基特诺夫说过的一句话,莫斯科固然繁华,可是那份繁华却并不属于我们这些人,相比之下,倒是远东才算是我们的天堂啊。”   “呵呵,能这么想是最好的,”郭守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说道,“嗯,麻烦你替我转告帕基特诺夫他们,让他们安心在这边住下,回头呢,我会告诉妮娜,让她亲自去探望他们的。还有,最近我正计划对共青城东郊的沃罗捏旧农场进行开发,预计到四月份吧,集团将出资对那片地区的四十英亩荒地进行商品住房改造。怎么说呢,就算是为咱们远东高级技术人才提供的福利吧,这批住房里将会有一部分免费赠予你们设计院,按照规划,帕基特诺夫他们也属于有权享受福利的第一批人。”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米夏金在激动之余,连整张老脸都涨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想要就这件事发表一两句评论,可是到最后也蹦出半个字母来。   住房啊,这个问题对于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过去苏联未曾解体的时候,国人所居住的都是国家免费提供的住房,那时候人们对于住房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而今呢?随着苏联的解体,大部分国人原有的住房都以国家资产的方式被政府回收了,至于那些想要继续住下来的,就必须自己掏钱来买。这话说起来或许令人费解,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如今国家一民主,自己却不得不掏钱再把房子买下来,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为民主买单”?   费解归费解,没有房子住还是不行的,而在如今的远东,大部分生活不太富裕的人,都是花钱从政府手里租房子住的,设计院的那些设计专家们同样也是如此。现在,郭氏集团要投资兴建商品住房,而且还要免费向设计院提供一批,毫无疑问,这对于设计院的全体研究人员来说,这绝对是一个相当有诱惑力的大好事,与此相比,那每月十万卢布的反馈金,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如果说之前米夏金对郭守云这个“土财主”还有什么看法的话,那现在他可真是彻底的改变观点了,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年轻人俨然就是国内最出色的企业家——年轻有为、态度谦和,最重要的是,人家心善啊,这与那些为富不仁、满身铜臭的奸商绝对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米夏金不知道的是,郭守云拿来兴建商品房的资金,正是从集团收取的大笔房租以及住房转售金里拿出来的,而且还是极少的一部分。说白了,远东相当一部分被政府回收的住房,都落到了郭氏集团的手里,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现在,郭守云要用搜刮来的羊毛,为他在羊群里赚一个好名声了。 第三五二章 放荡的女人   粉红色的灯光,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大床,蓬松温暖的细绒丝被,一具黛香暗生、细腻光滑的赤裸胴体以及偶尔传来的两声娇喘呻吟,将郭守云在哈巴罗夫斯克红十月区刚刚买下来的这处豪宅卧室装点的充满了旖旎淫靡的氛围。   单腿半跪在女人高高翘起的丰臀后面,上身半伏在女人香汗涔涔的粉背上,双手探在女人胸前,紧握住那两团半梨型的挺拔乳房,郭守云迅疾的挺动着屁股,将那蓬勃的欲望一次次耸入女人体内的深处……终于,在一阵儿抽搐般的快感之后,他将那一股蓬勃的“火气”,一滴不剩的射到了女人身体的最深处,而后一翻身,带着那种满足的快感,虚弱无力的躺倒在绵软的丝被上。   “嘻嘻,好多,”斜倚在男人的身边,面色润红的霍尔尼科娃大张着两条修长圆润的大腿,一边用手中的丝绢擦拭着两腿尽头流淌出来的浊白秽物,一边娇声嬉笑道,“亲爱的,看样子你这段时间过的并不怎么好嘛,怎么,难道远东这么多的女人,就没人能够满足你的欲望吗?”   “你今天的废话好像很多啊。”深深的吁了一口浊气,郭守云伸手从床边的立柜上取过香烟与打火机,悠哉的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将左臂枕在脑后,斜瞄身边的女人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   “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霍尔尼科娃将手中那面沾湿的丝绢随意抛到床下,而后将汗渍渍的身子依偎在男人的腋窝里,柔声说道,“难为人家这么大老远的从莫斯科赶过来看你,你还嫌人家话多。”   “少来,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你就属夜猫子的,没事求我你会无缘无故的来远东才怪。哼哼,别以为隔了几千公里我就对莫斯科的一切一无所知了,告诉你,每天我这里都有不下百条消息从那边传过来,包括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心知肚明。这段时间你在莫斯科闹腾的很欢嘛,像个大马猴一样上蹿下跳的,依我看啊,说你是什么‘白宫交际之花’实在是低估你了。”   “讨厌。”霍尔尼科娃也知道自己在莫斯科的所作所为不可能瞒过身边这个男人的耳目,当然,她原本也没打谱要瞒着这个男人,因此,在听了郭守云的话之后,她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   伸手将男人两腿间那处疲软握在手里,一边轻轻的律动着,霍尔尼科娃一边娇嗔道:“怎么说人家是猴子,我哪看起来像猴子了?”   “你哪儿看起来都像猴子。”郭守云笑了,说实话,对霍尔尼科娃在莫斯科的作为,他并不觉得多么反感,本来嘛,这女人原就是那种不甘寂寞的性格,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正因为如此,只要她不做的太过分,不影响到自己的利益也做出那种背叛自己的事情,郭守云也宁可对她的作为来个充耳不闻,最重要的是,远东距离莫斯科太远了,郭氏在那边保持一定的影响力并不容易,而有这么一个女人在那里折腾,未必不是一个替郭氏传声的好办法。   用夹着烟卷的两根手指在女人颤巍巍的乳房上指了指,郭守云笑道:“尤其是这儿,怎么看怎么像母猴子。”   “那这么说,你们男人就全都是公猴子,”霍尔尼科娃嘻嘻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自己右胸那粉红色的樱桃上轻轻一捻,娇声说道,“不然的话,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哼,这段时间频频出席各种宴会,那些个男人表面上对我敬而远之,可是他们那贼兮兮的眼神包含了什么,我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   “那不是正好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吗?”郭守云语气冷淡地说道。   “嘻嘻,吃醋啦?”霍尔尼科娃显然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不满,她喜滋滋地说道,“放心好了,对我你大可以完全放心,别以为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其实我的这份放荡,只有在你的面前才会表露出来,至于别的男人,哼,只能是有的看没得吃了。”   说到这儿,霍尔尼科娃转了转淡蓝色的眼珠,而后凑到郭守云的耳边,媚声说道:“令那么多男人垂涎三尺的身体,却是属于你自己的,别人只能隔着一层层的布料猜测这副身体的赤裸样子,而你呢,却能把她压在身下肆意享受、尽情爱抚,亲爱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很有成就感吗?”   真是个淫荡的女人!   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变态心理,在听了霍尔尼科娃这番说辞之后,郭守云刚刚沉寂下来的欲望,又有了勃起的趋势。   不得不承认,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对男人的心态很有把握,同时呢,她为了讨好自己的靠山,也可以真正做到不择手段,她可以完全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种工具,一种为自己谋求地位与名利的工具。她这种人或许足够为人所不齿,但是毋庸置疑,在如今的俄罗斯,也只有她这种女人才能生活的更好,日子过的更舒适。中国在走向改革开放之后,有一句俗语相当流行,“笑贫不笑娼。”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世态炎凉展现的淋漓尽致了,而在如今的俄罗斯,这种炎凉表现的更加充分,更加具体。   分明感受到了手中那个绵软的物事又有了硬挺的趋势,霍尔尼科娃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她妩媚的瞟了男人一眼,而后缓缓起身,将披散在脸侧的长发拢到脑后,随即一个俯身,将俏脸埋进了男人的腿间……   “说吧,这次你悄无声息的跑到远东,又这么刻意的讨好我,到底心里有什么打算?”看着霍尔尼科娃舔动猩红的小舌头,将残留在唇边的白浊液体舔进诱人的小嘴里,一股脑的吞下肚去,郭守云叹口气,意犹未尽般地说道。   “难道人家就不能因为想你过来看看吗?”霍尔尼科娃重新趴伏到郭守云的怀里,娇声说道。   “是吗?”郭守云对她这番话嗤之以鼻,“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在这边多住几天吧,不过咱们事先说好,错过了今天,以后咱们任何公事都不谈。”   “你这人真是的,一点情趣都没有,”霍尔尼科娃抚摸着男人算不上多么结实的胸脯,嗔怪道,“人家今天才下飞机,原本像跟你多温存一下的,你却偏要逼着人家谈公事。”   “你可以不说,我乐得耳根子清净。”郭守云嗤笑道。   “好吧,好吧,说就说。”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这次霍尔尼科娃到远东来,的确是带有目的性的,因此,面对郭守云此刻的态度,她自然不会再拐弯抹角了。   “是这样的,亲爱的,”霍尔尼科娃沉吟片刻,在心里安排了一下说辞,这才说道,“我这段时间在莫斯科听到不少风声,说是你同久加诺夫他们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至于说原因,听说是与久加诺夫即将展开的远东之行有关……”   “久加诺夫?”郭守云愕然道,“真想不到,你的路子走的蛮广的嘛,怎么,久加诺夫那些人也和你有关联了?你这次来远东,不是要给他们充当说客的吧?”   “瞧你,”霍尔尼科娃在男人怀里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人家一个女人在莫斯科的是非场上摸爬滚打,背后又没有一个依靠,为了能让日子过的舒服一点,自然要交际的广一些。至于说跟久加诺夫他们,我也说不上什么关联,只不过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总是能混个脸熟的。至于说这次来远东,我也不是给他们充当什么说客的,而是受哈斯布拉托夫的委托,过来跟你解释一下误会的。”   哈斯布拉托夫现在与久加诺夫是处在同一阵线上的,他们的利益团体组合在一起,前者委托霍尔尼科娃来远东,这跟久加诺夫亲自出面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对于霍尔尼科娃此来是受了谁的嘱托郭守云并不关心,他唯一关心的,是这件事背后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郭守云琢磨着,自己这段时间主动出击,在远东挑起一种对左翼力量的抵触情绪,这种做法显然是收到了效果,莫斯科方面肯定已经感受到了远东事态的影响,久加诺夫所领导的左翼联盟有意作出让步了。   怎么说呢,政治这个东西固然敌对性很强,一旦利益冲突产生了,那么一场激烈的争斗就在所难免,可是话说回来,这利益冲突的矛盾也有主次之分,无论多么强大的政治团体,也不可能同时对付来自各个方面的所有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分清矛盾的主次,把力量集中在“一个拳头上打人”的决策就成为必然的选择了。而从目前的局势上看,偏居远东一隅的自己,显然不是久加诺夫他们的主要敌人,同时呢,雄踞远东的郭氏集团实力也不弱,在这种时候,久加诺夫他们与自己为敌,摆开阵势死磕,显然不值得。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此前久加诺夫为什么还要摆开架势来招惹自己呢?郭守云很精明,他几乎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两个可能性:第一,久加诺夫他们受到了某些人的挑唆,甚至是有人给他们许下了一定的承诺,从而诱使他们来啃自己这块不软不硬的“大骨头”。第二,久加诺夫他们在做一种试探,他们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试试自己的斤两。 第三五三章 潜规则   在郭守云看来,两种可能性同时存在,而相比之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东西就需要从各个角度去全面的分析了。   首先,郭守云考虑的角度,是久加诺夫阵营的成员成分。众所周之,作为左翼力量联合的核心人物之一,久加诺夫所领导势力,可以说都是政治立场偏左的人物,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极左派系的代表人物,因此,从根本上说,以地方权力方存在的郭氏集团,同他们可谓是势不两立的一个存在。   什么叫“左”什么叫“右”?按照大多数国人的想法,左右的区分主要体现在政治诉求的提倡上,“左派”较为激进,提倡社会主义,而右派较为保守,提倡资本主义,总而言之,两者的唯一区别就在于一个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上。这种看法……怎么说呢,不能算错,但是却也不算怎么正确,其实在现如今,“左右”的区分已经不仅仅限于一个“资社”的异同了,更准确的说,两者的区别主要在于一个中央权力上。左派主张更加全面、更加具体、更加有效的中央集权,而由此出发,他们在政治上提倡削多地方权力,加强中央控制,在经济上则提倡更大范围内的国家宏观调控。至于右派则与此相反,他们提倡更大范围内的民主以及更加自由的经济市场。   那么由此来看,郭守云作为一个实际上的俄罗斯地方割据政治力量,他的存在显然是与以久加诺夫为首的左派力量格格不入的,这两方天生而且必然成为政坛上的对手。只要郭守云存在,他就不会允许久加诺夫为首的政治力量掌握联邦大权,而只要久加诺夫的政治力量掌握了政坛的主动权,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肯定会是郭守云这样的人。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久加诺夫既然将讨伐的矛盾瞄准了远东,他又有多少可能性会稍稍试探一下便退回去呢?更何况,他们的派系现在还在莫斯科权力场上占据着一定的优势。   其次,郭守云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这次作出妥协的并不是久加诺夫本人,而是与左翼联合的哈斯布拉托夫,同时呢,他们找的这个传话人也很有意思——霍尔尼科娃。   怎么说呢,混政治场的人都明白政治圈子里的规则,一般情况下,两个政治敌对方要想从“临战状态”走向缓和,甚至是握手言和的时候,都需要有一个居中的调停人来为双方说和。至于说这个调停人由什么样的人来充当,这是一个很有讲究的东西。   郭守云在政治圈子里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方面的东西他也了解的相当清楚,而就他的了解,一般情况下,如果两个政治力量起了冲突,而且这个冲突是由其中一方直接挑起的,那么在选择调停人的时候,一般站出来说和的,就应该是所谓“中间派系”内有足够分量的人。调停人把矛盾解开了,他便会自动退出,剩下的事情,就要由两个起冲突的政治力量自己去解决了。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在冲突中有第三方甚至是第四方力量的介入,那么两个政治力量在和解的时候所寻找的调停人,就不能是“中间派系”了,而应该是与第三方、第四方力量有关联的人物。大家坐到一起,把矛盾的原因以及化解方法全都说开了,该让步的让步,该退避的退避,这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其实要理解这方面的内容也很简单,看看国际上那些“双边会谈”、“多边会谈”之类的东西,深入的了解一下会谈的背景——比如说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这东西也就能够看明白了。   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除了久加诺夫的左翼政治力量之外,还有以叶氏为首的执政激进派以及以维克托等人为首的列宁格勒权力派系,同时呢,还存在着一定数量的中间派系。零零总总的这么多派系存在着,久加诺夫为了停战,却一方面让哈斯布拉托夫出面,另一方面又找了霍尔尼科娃这个与郭守云、白宫、克里姆林宫乃至五位莫斯科巨头全都有联系的女人出面调解,类似这么一种做法,本身就能够说明一定问题了,如果郭守云连这么点问题还看不出来的话,那他也不用在俄罗斯继续混下去了。   那么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郭守云还需要考虑什么呢?毫无疑问,他还要考虑久加诺夫等人今后会做什么打算,他们找霍尔尼科娃这么一个女人来远东说和,究竟还有什么需要达到的目的?   “打一巴掌给个红枣吃。”这是政治场上永远都要奉行的准则,郭守云琢磨着,自己前阶段搞出来的动作,显然是触及了久加诺夫他们的利益,并对他们的实力造成了一定的冲击。现在,人家主动出面求和了,按规矩,自己也应该在某些方面作出一定的让步,多少给人家一些好处,这是规矩,在政治圈子里,不管你实力多强,多么不可一世,你都必须按规矩办事,不然的话,你的路早晚被你自己走死了。郭守云是一个精明的人,这方面的东西他看得很清楚,做的也很到位,他从不会带着私人的情绪去看待政治场上的尔虞我诈、刀来枪往,而是用一种很开通的目光对待一切——利益有冲突了,那大家伙的挫墩打一架,彼此打个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而后一旦和解了,那彼此间仍旧是好朋友,有事没事的常在一块坐坐,喝个小酒、抽个小烟、泡个小姐什么的。就像霍尔尼科娃所说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在政治圈子里混的人,就必须做到一点:把小事看大,把大事看小,这才是为政之道啊。   “噢,这么说,你这次来远东是给我与久加诺夫充当仲裁人啦?”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立柜上的烟灰缸里,郭守云语气冷淡地说道,“那你就仲裁一下吧,看看我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是不是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怎么,这就生气啦?”霍尔尼科娃对郭守云这种冷淡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害怕,她笑嘻嘻地说道。   “我懒得和你生气,”郭守云也知道自己的冷脸对这个女人不起作用,他伸腿在霍尔尼科娃的小腿肚子上蹬了一脚,说道,“老实告诉我,你这次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你是什么人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所以呢,千万别告诉我你就是好心才揽下这件事的。”   “呵呵,好处自然是有的啦,不然的话,谁愿意来受你的白眼啊,”霍尔尼科娃脸都不带红的,她坦然说道,“你也知道啦,现在莫斯科正在大搞基建,为了带动就业和基础经济,卢日科夫计划着向别列佐夫斯基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贷款一亿七千万美元,用于城区的基础建设投入。”   “这事我知道,”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不过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面插一杠子?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奉劝你还是别动这心思了,不是我吓唬你,别列佐夫斯基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参活的事你若是涉及多了,将来一旦出了问题,我都保不了你。”   “这我当然知道,”霍尔尼科娃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她说道,“所以这次我的打算,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莫斯科的基建工程很多,有大有小,而别列佐夫斯基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所负责的,仅仅是向政府借贷,至于说具体的工程项目,他们并不做。因此呢,我就想要在这方面捞点油水,呵呵,这段时间和那些官员们打交道,零零总总的花费实在不少,我怎么也要多捞些油水来补充一下帐户亏空嘛。”   话说到这儿,郭守云便明白霍尔尼科娃的心思了,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贪婪的毒蛇,她利用层层关系在莫斯科上蹿下跳的,肯定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因为有自己做靠山,莫斯科那些数的上号的头面人物,多多少少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而今好了,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从原来一个穷记者变为千万富婆的霍尔尼科娃已经不满足于过去那种小打小闹的把戏了,她要利用手中掌握的资源,正式步上不法的“官商”之路了。   坦率的说,在政府的基建工程项目中,无论是出资方还是施工方都不怎么赚钱,作为出资方的政府,需要拿出钱来填充预算,需要给施工方返还资金,而施工方呢,他们固然可以赚到利润,但是在真正拿到利润之前,他们还需要花费大笔的投入,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是要用本金来赚钱的。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呢,还存在一个赚钱最多,但却又不用掏本钱的中间方,他们通过与政府的关系,拿到工程项目的招标,随后呢,再将招标转卖给施工方,并从中赚取大笔的回扣。毫无疑问,现在霍尔尼科娃就要去做这种无本的买卖了。   当然啦,要说利润最大的,还不是这一种,真正无本且利润最高的,是作为基建项目中最大头的一项——城市居民住房开发项目。类似这种项目,有深厚背景的商人,可以直接拿到政府的标的地基,他们拿着地基的批文并以此为抵押,向银行申贷,但却不将批下来的贷款投入到工程项目里。 第三五四章 上面有人也不行   也许有人会问,从银行里贷取的工程款不投资到工程上还能用到哪里?难不成存到银行里赔利息吗?事实当然不会是这样的,作为有着深厚官方背景的投资人,这些玩弄投机倒把手段的家伙,会第一时间将贷款投入到风险大、回报高的投机项目中去。   至于说工程项目,他们便会以后付款的方式,与施工者合作开发。工程的建设合同,他们会采取按工期记款的方式,而不是按项目计酬,即整个工程按天付钱,施工单位施工一天就有一天的款子可拿,总而言之,施工天数越长,施工单位可以拿到的款子就越多。同时呢,工程材料也都由施工者垫付,也就是说,那些真正开发项目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一分钱也不用花。   由于是按工期付酬的,所以施工单位便会在施工过程中尽量拖延,一个原本五六个月可以完工的工程,有时候能够拖上一年,而在这个过程中,投资人那笔投出去贷款也在投机市场上转一圈回来了。如果说投机成功了,那大家皆大欢喜,而若是投机失败了,那也没有关系,投资人会勾结施工单位,在整个工程项目上偷工减料,将整个项目做成所谓的“豆腐渣”工程,最后再将它转卖给对此毫不知情的住户。经过这样一道手续,投资人便能够从工程中赚个满盆满钵。   当然,到这个时候一个疑问出来了,那笔银行的贷款怎么办?投资人固然可以从工程的偷工减料里转到大笔的利润,但是这些利润足够偿清银行的贷款吗?怎么说呢,或许够或许也不够吧,不过这并不重要,对于投资人来说,银行的贷款一旦在投资市场上亏本了,他们就没打算去还了。他们在把住房转卖出去之后,会很快同部分媒体机构勾连上,然后以某种形式将工程项目是“豆腐渣”工程的事实曝光出去。类似这种事情,一般引来的社会反响都是很大的,政府方面会很快介入调查。而在这个时候,投资人的官方背景就派上用场了,他们有大把的手段,可以将全部的罪行栽到某个倒霉蛋的身上,从而将自己演变成毫不知情的可怜“小绵羊”。   到这个时候整个过程就算是走完了,“豆腐渣”工程必须拆倒重建,政府处理这一事件雷厉风行,迎得了民众的支持,到处鲜花、赞扬不绝,一个拿得出手的政绩出现了;而投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受害者,他的利益在项目投资中遭到了巨大的损失,再加上项目牵涉到了刑事案件,在这种情况下,银行的贷款自然要划销了;施工单位因为督导不力,接受处罚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种处罚一般就是罚款,撑死了十几万的数额,与那笔巨额的贷款相比,这显然算不上什么。到此,一切皆大欢喜,牵涉工程中的三方各自满意而归,谁都不会有什么怨言。至于真正遭受损失的是谁,那估计没有人会去深究了。   就这么几个简单的手段,往往上千万甚至几千万的资金,就被极少数人从国家、民众的口袋里掏出来偷走了。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上辈子就是一个巨骗,类似这种污七八糟的猫腻,他可以说是样样都“门清”,因此,当霍尔尼科娃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句老实不客气的话,他若是想在这方面搞鬼,那手段绝对比霍尔尼科娃高明得多、毒辣的多。只不过……怎么说呢,对现如今的郭守云来说,这些“小打小闹”的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在他看来,为了千八百万的东西,值不得花费那么大的力气。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郭守云也并不反对自己的女人去干一干,虽然这种事情属于歪门邪道,是很邪恶的勾当,但郭守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他那点可怜的良心还不足以支付邪恶灵魂所造成的亏空。   “他们给你许诺了多大的项目?”沉吟片刻,郭守云斜眼瞟了霍尔尼科娃一眼,随口问道。   “这个数的相应工程,”霍尔尼科娃浅笑一声,伸手在郭守云精赤的胸脯上勾画一圈,低声说道,“除此之外,哈斯布拉托夫还答应我,只要能够让你在某些事情上作出一些让步,那莫斯科全部市政工程的招标主导权就全都属于我了。嘻嘻,来之前我专门打听了一下,现在可是有不少工程公司都把眼睛盯在这上面呢,我想如果能把招标主导权握在手里,那即便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拿回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听了霍尔尼科娃的话,郭守云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而后才叹口气说道:“哎,女人终究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吗,钱这种东西固然不错,可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它是买不来的,不如说这次哈斯布拉托夫所希望我作出的让步。你那点小心眼啊,就盯着眼前这千八百万的钱数了,却不知道看的更长远一点,把眼界放的更宽一些。”   下意识的拢了拢额前兀自带着几分湿滑的金发,霍尔尼科娃讪笑道:“人家的头发也不算很长嘛。”   “别嬉皮笑脸的,”郭守云把脸一板,语气生硬地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的意思我明白嘛。”霍尔尼科娃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老实说,她的性格与郭守云真的有几分相似,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在郭守云身边的诸多女人里,也只有她敢在这个男人绷起脸来的时候,还喜笑颜开的。   “亲爱的,跟你说啊,”朝郭守云的怀里挤了挤,霍尔尼科娃笑眯眯地说道,“别以为你的宝贝儿整天只会考虑那两三个小钱,其实我的眼光也很不错的。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我就不单单是为了拿上那几个回扣,更多的,我还是在为你考虑嘛。”   “为我考虑?”郭守云愕然道,“怎么说?”   “告诉你吧,这次我要在莫斯科市政工程中拿下的诸多项目中,有一个就是地铁环线的翻新扩建工程,”霍尔尼科娃语气舒缓地说道,“而目前有意投资这个项目的企业中,就包括一个南柯尔兹克工程公司,这是一家刚刚在斯大林格勒成立不久的工程公司,现有注册资金三百六十万卢布,至于说公司的注册人,则是一个叫波卡京的南高加索人。”   说到这里,霍尔尼科娃顿了顿,她看着郭守云,神秘兮兮地说道:“嘻嘻,这个波卡京你知道是何许人吗?”   “有话直说,别给我七转八转的兜圈子,什么波卡京,我必须知道他是何许人吗?”郭守云一瞪眼,斥责道。   “一点情趣也没有,”霍尔尼科娃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这才继续说道,“算啦,波卡京你不知道是什么人,那挈斯瓦连科你总该认识了吧?”   “嗯?!”这回郭守云的精神头来了,挈斯瓦连科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为这个家伙而头疼呢。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家伙便是独立事件之后,赤塔州新上任还不到三个月的州长,而日本人在赤塔州做得铝业投资项目,便是在此人的操作下步入正轨的。   自从接到了国内提出的要求之后,郭守云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晋铝挺进赤塔的事发愁,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将郭氏集团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他这段时间也通过某些渠道与赤塔州政府方面联系过,他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尽量在自己不出面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摆平了。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挈斯瓦连科俨然就是一块滚刀肉,对近在咫尺的郭氏集团,他是半点面子都不给,郭守云暗中抛过去的“媚眼”,被这家伙三下五除二的摔了回来。至于说一个小小的州长,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他背后有“人”啊,而且还是在莫斯科很有地位、颇具身份的上层人物——背后有人撑腰,再加上都知道郭守云不好过多的插手赤塔州事物,更不能在中日铝业投资争端这件事上过多表态,所以这个挈斯瓦连科的态度才会如此强横。   说句老实话,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如今的郭守云在性格上已经变化很大了,对那种敢于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敢给他吃闭门羹的人,比如这个挈斯瓦连科,他绝对是除之而后快的。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此前才会对老岳父维克托表现的那么强硬。很坦率的讲,如果不是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郭守云早就找杀手去赤塔“干活”了——“区区的一个小州长,上面有‘人’又怎么啦?惹爷们不高兴了,大不了连你上面的‘人’一块办了。”   郭守云这两天正筹划这事呢,只要维克托那边松了口,赤塔那边紧接着就要出车祸了,卡累利阿那边的州长不是两天前才出车祸死了吗,正好,赤塔这边再来一个,两州长的丧事索性一块办了吧。   这年头,国内乱得很啊,各地车祸、火灾什么的接连不断,而且离奇的是,挂掉的人里政府官员居多,像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多上那么一起两起的,估计也没有人会在意。 第三五五章 可怕   当然,郭守云也知道,虽然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那个挈斯瓦连科消失无踪,但这种做法毕竟太过极端,偶尔为之还可以,要是经常用的话,那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错漏,因此,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郭守云还是尽量避免如此极端的。   而今呢,霍尔尼科娃来到了远东,这个枕边的女人性格如何,郭守云非常清楚,其实从根本上讲,她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既然她这次提到了挈斯瓦连科,那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前来远东之前,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某种阴谋了……对付挈斯瓦连科的阴谋。   “怎么,你是说这个波卡京和挈斯瓦连科之间还有什么关系?”郭守云试探着问了一句。   “何止是有什么关系那么简单,”霍尔尼科娃不无自得的朝郭守云飞上一个媚眼,而后笑眯眯地说道,“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这个波卡京有一个叫叶甫根尼娅的姐姐,正是挈斯瓦连科的情妇,而波卡京创办南柯尔兹克工程公司所投入的三百六十万卢布资金,实际上就有很大一部分是挈斯瓦连科为他提供的,这也就是说,这家工程公司的最大股东,实际上是挈斯瓦连科,而不是他的黑市小舅子波卡京。”   “嗯?”郭守云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笑道,“有意思,之前一直没来得及抽时间查查挈斯瓦连科的底细,真没想到,在他那张老古板的面孔背后,还有这么有趣的门道。”   “有趣的还不止这些呢,”霍尔尼科娃笑道,“你大概知道,挈斯瓦连科现在只有两个女儿,而在叶甫根尼娅的肚子里,却怀着他渴望已久的一个儿子,或许正因为如此吧,他现在对这个情妇的话是言听计从,此前日本住友轻金之所以能够从竞争中胜出,听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他的情妇怀孕了?”郭守云先是一阵儿愕然,既然嗤笑道,“挈斯瓦连科今年多大岁数了?我记得快六十了吧。这么大的年纪还能把他情妇的肚子搞大了,嘿嘿,看来之前我还真是低估他了,这老东西的精力很充沛嘛。”   “他哪还有那个本事,”霍尔尼科娃不屑一顾地说道,“叶甫根尼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而是他秘书的,这一对奸……”   霍尔尼科娃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她忐忑地看了郭守云一眼,全发现这个男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你知道的不少啊,”郭守云的目光在女人脸上盯了一会儿,这才语气森冷地说道,“依我看,让你做个记者实在是太屈才了,你应该做个侦探亦或是情报员什么的,嗯,不错,情报员,我相信,对你的这份天赋,我那位老岳父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的确,从霍尔尼科娃谈到挈斯瓦连科的时候,郭守云就已经起了疑心,很明显,尽管这女人现在在莫斯科很吃得开,但是对这种很难为人所知的内幕消息,她这个只擅长交际和应酬的女人,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探听到的。可是现在呢,很反常的情况出现了,她不仅知道了波卡京与挈斯瓦连科的关系,还知道更多的秘闻,她甚至连人家情妇偷情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真正精通搜索消息的人,把这方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透露给她了。   “这个人会是谁?”凭郭守云那副脑子,他即便是用头发梢去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像这种事情,如果说维克托没有参与其中,那就真是奇了怪了。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干什么事都喜欢动心眼,”伸手在郭守云两腿间搔了一把,霍尔尼科娃娇嗔道,“不错,这些都是维克托先生告诉我的,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   “满意?远远谈不上,”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告诉你,有些事我不希望被别人瞒着,否则的话,我会认为他有野心,对你,同样也是如此,而对于一个有太多野心的人,相信谁都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了。”尽管对郭守云没有太多的畏惧,但是一旦这个男人动了真怒,霍尔尼科娃的心里还是会犯哆嗦,所以在这一刻,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不说这人不能太得意呢,原本在这件事上,霍尔尼科娃是真想瞒着郭守云的,尽管她之前便与维克托那边有联系,但是自从跟了郭守云之后,她处于谨慎的考虑,便在这方面小心了很多,更多时候,她还是希望将自己与维克托一方的联系瞒着郭守云的。可就在刚才,她因为过分得意的缘故,被身边这个狡猾的男人三言两语把话掏了出来,露出了破绽。   看到身边赤裸的女人害怕了,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说道:“知道就好。现在说吧,我那位老岳父还告诉你些什么了?”   霍尔尼科娃伸伸舌头,舔了舔润红潮湿的嘴唇,稍一沉吟,而后将此次前来远东之前,维克托与她密会时所提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在接到了郭守云对赤塔州铝业问题的要求之后,维克托与索布恰克他们也颇感为难。首先,作为两个相邻的大国,中俄乃至曾经的中苏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与此同时呢,除了四岛问题之外,日俄之间却没有太多的纠葛。在这种情况下,中日在赤塔州的铝业投资争端,谁要插手太多的话,很容易就引来政敌的攻讦,维克托是政坛上混的老“流氓”了,这里面的禁忌他不可能不知道。其次呢,目前赤塔州的州长,也就是挈斯瓦连科是属于鲁茨科伊阵营的人,现在,鲁茨科伊、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联合的实力很强大,面对这种局面,维克托绝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这两个原因纠缠在一起,使得维克托在赤塔州铝业投资项目问题上投鼠忌器、左右为难,他有心不理会郭守云的要求,可是又担心由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郭守云这小子很不安稳,这次不给他面子,天知道他会搞出什么麻烦来。   就在这个时候,维克托得到消息,由于郭守云在远东作出的激烈反应,久加诺夫在左翼联盟内部遭到了以波波夫等人为首的“温和左翼”代表人物的批评,波波夫认为,在现今的状况下,“左联”不应该跑开迫在眉睫的主要矛盾去招惹远东这个不安定的因素。而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显然也对久加诺夫的做法持反对态度,他们认为这是克里姆林宫转移视线的一个策略,毕竟左联要想收拾郭守云并不容易,他们必须抽出很大精力和实力去做好这件事,这无形中就会抽掉联盟原本应该用来应对莫斯科局势的能量。来自联盟内部的攻讦,令历来强项的久加诺夫选择了退避,尽管他知道郭守云的存在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哈斯布拉托夫为了能够避免与郭守云正面开战,选择了霍尔尼科娃做中间人,同远东握手言和,而他许给后者的好处,便是将莫斯科市政工程项目让利与霍尔尼科娃。   哈斯布拉托夫的这个决定,让维克托当即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他知道,左联内部,准确地说是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之间出现了隔阂,他们已经开始内斗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很简单,郭守云有意要将赤塔州铝业投资项目交给中国人来做的事情,莫斯科一些高层人物其实早就知道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哈斯布拉托夫。之前,之所以没有人提到这件事,那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算盘,在郭守云没有做出实际行动的时候,谁都不会发言,更不会出手。而除此之外,赤塔州州长挈斯瓦连科同郭守云之间的矛盾,消息灵通的人自然也会有所了解,如果说哈斯布拉托夫对此一无所知,那绝对是骗人的。   挈斯瓦连科是鲁茨科伊的人,波卡京是挈斯瓦连科的人,同时呢,他现在正致力于拿下莫斯科地铁改建项目,在这种情况下,哈斯布拉托夫却将这些项目的主标权交给与郭守云有着特殊关系的霍尔尼科娃——这里面有什么样的深层用意?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虽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但却绝对善良不到哪去。现在,挈斯瓦连科与他有了矛盾,他还能轻饶了这个可怜的老头?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毫无疑问的是,只要给他机会,他绝对会把挈斯瓦连科往死里整——现如今,哈斯布拉托夫等于是把这样一个机会送到了郭守云的手里。而将这样一个机会送到郭守云的手里,哈斯布拉托夫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两个目的:打击鲁茨科伊的实力,让郭守云欠下一份人情。   政治的可怕性何在?很显然,从哈斯布拉托夫耍弄的这么一个简单手段便可以看个清楚明白了:真正的阴谋策动者永远躲在幕后,他甚至不需要说什么话,也不需要表明任何立场,便可以将一干人拍落马下。至于那些被害者,他们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一句话,他们做了鬼也是一个糊涂鬼。 第三五六章 圈套套圈   正是考虑到这一可能性,维克托才决定趁此机会满足郭守云的要求,对于他来说,这显然是一个既不费力又能安抚郭守云的好时机,因此,他抢在霍尔尼科娃前来远东之前,将一个针对挈斯瓦连科的阴谋告诉了这个女人,从而导演出了眼前这一幕。   当然,维克托绝不会将这一切的一切通通告诉霍尔尼科娃,他隐瞒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比如说哈斯布拉托夫的阴谋以及他自己的猜测,他所告诉的霍尔尼科娃的,仅仅是一个设坑害人的计划而已。   诚然,霍尔尼科娃绝不像郭守云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与此相反,她这个人精明的很,因为身在莫斯科,再加上经常混迹于上流社会的人群中,她对政治方面的东西触感很灵敏。因此,虽然维克托这个老狐狸隐瞒了很多东西,但是霍尔尼科娃依靠自己的猜测和推想,也多少能够看出一些东西来,至少有一点,那就是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之间有矛盾这件事,她是猜测出来了。   “权力啊,只要有它的存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名至实归的朋友。”听了霍尔尼科娃的一番话,郭守云沉默良久,才不无感慨的叹息一声。的确,在俄罗斯的这些日子里,郭守云看到的太多了,接触到的也太多了,从谢苗老将军的黯然隐退,到久加诺夫与维克托等人的决裂,再到如今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的矛盾,这一切的一切,咋一看上去就像一群疯狗,今天大家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可这一转眼,彼此就张嘴咬上了。那一把一把的罗圈架,真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眼看着一个个曾经的老友,一转眼变成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的仇人,即便是郭守云这类人,也忍不住心生感慨了。   不过这感慨归感慨,要做的事情郭守云还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挈斯瓦连科,这个身在赤塔却敢于挑战郭氏集团威信的家伙,郭守云是说什么也不会轻饶了他的,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面子问题,同时也是一个态度的问题,毕竟赤塔紧邻远东,郭氏集团的影响如果连这个地方都辐射不到,那将来跳出来扫他郭守云面子的人岂不是更多了?   “亲爱的,管他什么朋友不朋友的,”霍尔尼科娃对郭守云的感慨显然大是不以为然,她眨眨眼说道,“在我看来,目前咱们最重要的,就是抓住这次机会,将挈斯瓦连科一举扫落马。嗯,哈斯布拉托夫很狡猾,他想对付鲁茨科伊,自己却不打算正式出面,而维克托显然也有他的打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都打算坐山观虎斗,引你去跟鲁茨科伊正面冲突,等到最后你们拼得差不多的时候,哈斯布拉托夫肯定会出来打圆场,从而占据主动权。”   “当然,他们肚子打的主意无外乎这些,”郭守云舒展胳膊,揽住霍尔尼科娃圆润光滑的肩头。他一边用两根手指头在女人光洁的脊背上弹动着,一边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精明我郭守云也不傻,鲁茨科伊固然不可怕,但我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去直接招惹他,然后让他们那些老东西在旁边看笑话。”   “那你打算怎么做?”霍尔尼科娃笑道。   “问我干什么,”郭守云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有具体的打算了吗?呵呵,别告诉我你说了那么多,自己却连半点想法都没有。”   “想法当然有,”在男人脸上小心翼翼的打量一番,霍尔尼科娃审慎地说道,“只不过我怕你不同意,更怕你怀疑我别有用心。”   “是吗?这可真是一件新鲜事,”郭守云失笑道,“你还会怕我?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呢。”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霍尔尼科娃在郭守云的胸脯上拧了一把,娇嗔道。   “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即便不同意,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就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人家才会有这份担心嘛。”霍尔尼科娃翻翻白眼,嘟囔道。   不过嘟囔归嘟囔,她在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依我看,亲爱的,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霍尔尼科娃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做,我会设下一个完美的圈套,让波卡京自己老老实实的钻进去,然后顺藤摸瓜,将站在他背后的挈斯瓦连科也给一锅端了。我这次之所以偷偷摸摸的来远东,就是为了避免让波卡京心生警惕,而由我这个女人来对付他,将来即便是鲁茨科伊有所不满,他也不太可能直接来找你的麻烦。”   “小孩子打架,家长不能参活。”这也是政治圈里的一个规矩,现在,霍尔尼科娃显然是钻这个规矩的空子了。   “你打算怎么做?”郭守云语气疏懒地问道。   “很简单,”霍尔尼科娃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波卡京现在想吃下莫斯科地铁工程项目,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项目至少需要投入三千万以上的庞大资金,很明显,凭着他那个公司现有的资金实力是远远不够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想拿到项目,就只有三个可能的选择:向商业银行申请贷款、从挈斯瓦连科那里索要资金、与其它工程公司联合竞标。波卡京这个人我了解,他年不过三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再加上这些年与一帮子政客走得很近,所以为人嚣横跋扈、好大喜功。有这么个性子摆在那,三个可能性中的最后一个,他显然是不会选择的,莫斯科地铁工程项目是一个大蛋糕,就波卡京那种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人置喙其中?”   “有道理,继续说。”郭守云淡然笑道。   “至于说向商业银行贷款这一条路,”霍尔尼科娃继续说道,“从目前来看,他也走不通了。莫斯科那老几位与咱们关系密切,因此波卡京要想从他们那里搞到钱实在难比登天,更何况他在莫斯科是一个‘外来人’,在那里他固然嚣张,可是却没有谁看得上他,下等人嘛,终归就是下等人。”   “嗯?怎么个意思?”郭守云眉毛一扬,语气不满地说道,“不是莫斯科人就是下等人吗?莫斯科人有那么高贵吗?”   “亲爱的,你当然是个例外,”霍尔尼科娃陪笑道,“在如今莫斯科的上流社圈里,谁要说你是个下等人,那他估计会被人笑死。”   尽管知道这是一记赤裸裸的马屁,可郭守云还是觉得听着很舒服。   “既不打算与别人分摊利益,又无法从商业银行的手里拿到贷款,那么很明显,波卡京要想顺顺当当的拿下地铁项目,就只能从挈斯瓦连科那里筹措资金了。”霍尔尼科娃引开话题,继续说道,“而一两千万的资金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挈斯瓦连科的口袋里绝对没有这么多钱,否则的话,咱们要对付他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因此呢,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调用赤塔州的政府公共资金,恰好的是,时下赤塔州的地方政府帐户上,偏偏就是那么富裕,日本住友轻金投资赤塔铝业的保证金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话说到这儿,郭守云已经大概明白霍尔尼科娃的计划了,怎么说呢,这个计划听起来似乎很是不错。挪用公款,这在如今的联邦来说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无论是中央的政客,还是地方的官员,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毛病,这种事在众人的眼里,已经成了不是罪行的罪行了。不过话说回来,从法制角度来说,挪用公款,尤其是挪用大笔的公款,绝对是一个不小的罪过,类似这种事,如果没有人过问,而且这些公款用过之后能够及时还回去,那就半点问题都不会有,可一旦有人盯上你,而且认认真真的去追查,那你就完了。   郭守云知道,如果这个圈套真的设好了,那挈斯瓦连科多半会钻进去,这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莫斯科地铁项目是国家工程,一般情况下,这种工程都是赚钱的,拖欠项目款的问题很少出现,因此,他无须担心公款是否能够及时归还的问题。其二,挪用公款这种事现在很普遍,政府内的知情人大都对此心照不宣了,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人会在这类事上做文章。   “一般”、“普遍”、“大多数”,这一个个不确定的词,绝对能够将素来老成持重、谨慎小心的挈斯瓦连科推进泥潭,并将他活活淹死。   郭守云的看法一点错都没有,在霍尔尼科娃的计划中,她的确是要在挪用公款这个罪名上,将挈斯瓦连科拉下马。只要波卡京从赤塔州的政府帐户上挪用了资金,而且把它投入到了莫斯科地铁项目上,那他与挈斯瓦连科就算完蛋了,因为这笔钱他们注定无法在短期内收回去——他们甚至永远都拿不回去了。 第三五七章 阿布拉莫维奇   “把挈斯瓦连科挪用的政府资金套住,这一步计划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在听完了霍尔尼科娃计划的前半部分之后,郭守云稍加思索,问道,“关键的问题是第二步,也就是你如何将关注的焦点,转移到挈斯瓦连科挪用公款的问题上去。毕竟在如今的国内,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它涉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一旦你公然去触碰它,那随之而来的反弹,能把你活生生的淹死。”   郭守云这话说得是一点错都没有,挪用公款在如今的俄罗斯之所以如此盛行,其根本原因并不是监察机关督察不力,而是没有人敢去追查——“法不责众”并不是说“不便去责”,而是“不敢去责”,毕竟法也是人定出来的,而制定法律的人所做的违法之事,谁敢掀出来谁就要提防把自己折进去。   “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霍尔尼科娃朝郭守云的怀里挤了挤,小声说道,“只要你点个头,这件事自然有人会去做,而且绝对不会给郭氏带来任何影响。”   “哦,怎么说?”郭守云愕然道。   “是这样的,”霍尔尼科娃浅笑道,“赤塔这个地方虽然一穷二白的,可对于亲爱的你来说,它却是一个与别列佐夫斯基等人划分势力的缓冲地区,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地区的意义同样也在这里。这段时间,赤塔与布里亚特频繁出现问题,用别列佐夫斯基的话说,这里每次一出问题,他就提心吊胆的,所以这样的状况必须尽早得到改观。为此,别列佐夫斯基曾经偶尔与我谈起过一个方法,那就是由你们几个人协商,推出一个‘值得信任的第三方’,将这一片地区的主导权交给他。”   “嗯,接着说。”老实说,郭守云对这个方法并不认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便是人心,什么“值得信任的第三方”,这玩意根本不可能存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几位巨头本就不存在真正的互信,类似这种协商估计是很难达成的——除非有人做出让步。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打算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因为他知道,既然别列佐夫斯基提出过这个意见,那就说明他的心中已经有人选了,而霍尔尼科娃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把意见提出来,那她的心目中肯定也是有了自己的人选。听听这两个人所提出的人选,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把握他们的心思。   “我是这样考虑的,”霍尔尼科娃显然不知道身边男人的心思,她继续说道,“别列佐夫斯基提出这个方案固然没有按什么好心,他所看重的那个亚历克佩罗夫我看也很不可靠,不过在目前的环境下,这个方案却是相当可行的。首先,你们几位推选出来的人一旦进入赤塔,必然会对这一地区构成强力的影响,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将这一地区的各种势力统合起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其次,无论是出于你们的授意,还是根据自己的利益考虑,这个第三方也注定不会允许挈斯瓦连科存活下来,这样一来,你等于是去掉了一块心病。再者,由于这个第三方,是由你们几位共同推选出来的,所以这在无形中就撇清了你与赤塔一事的直接联系,换句话说,你等于是轻而易举的将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拖下了水。将来即便鲁茨科伊要怪,也不可能怪到你的头上来,更何况面对别列佐夫斯基等人,估计他也没有那个胆子作出什么反应。最后,由于赤塔紧邻远东,这个新生的第三方注定受你的影响要多一些,因此,他今后做任何决策,都要多看看郭氏的脸色,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基于以上这四点考虑,我认为这个方案可行,而且对咱们来说也相当有利。”   将这一番话说完,霍尔尼科娃盯着郭守云毫无表情的脸,试探着问道:“亲爱的,你看呢?”   “嗯,听上去倒是很有诱惑力,”郭守云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明确的态度,他眨巴着眼睛说道,“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出了远东向西,包括赤塔、布里亚特、泰梅尔在内,这几个州的东部地区都属于敏感地区,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要把手往那里伸,我会心生顾忌,同样的道理,如果我把手朝那边伸,他们也会有所顾忌。在这种情况下,那个所谓的‘第三方’人选问题,就会变的同样敏感了,在这件事上,你考虑过了吗?”   “当然,如果没有考虑过我怎么会在你面前提出来呢?”霍尔尼科娃笑眯眯地说道。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吧。”郭守云心头冷哼,嘴上却笑意盎然地问了一句。   不得不承认,霍尔尼科娃之前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随着这个话题的深入,郭守云已经对她的用心产生了怀疑。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的性格不可能太过豁达的,多疑、善变注定会是他本性中最显著的特点。   在郭守云看来,自己身边这个女人显然是一个有足够野心与头脑的家伙,她这次拿郭氏集团的麻烦说事,打着帮自己解决问题的幌子,其真实目的,无非就是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这女人依托着自己的支持,一方面同莫斯科各方政治力量眉来眼去,另一方面还企图在几位巨头的关系中插一杠子。想想看,如果这次赤塔州的事情,自己真的全权交给霍尔尼科娃去处理,那么事后她会捞到一些什么好处?   首先,那个“第三方”无论是什么人,其同霍尔尼科娃之间的联系必然是无法掐断了,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他还要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而这样一来,霍尔尼科娃就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的影响力扩展到了赤塔。其次,她能够在莫斯科进一步巩固的地位。这一点看起来似乎很复杂,但是说开了也很简单。毕竟挈斯瓦连科是鲁茨科伊的人,这个事实莫斯科上层人物全都知道,而霍尔尼科娃却敢于对此人下手,事后还没有引来鲁茨科伊的强力反弹,那明白其中缘由的人会如何考虑?毫无疑问,他们会对这个女人更加忌惮,同时呢,也不得不在更多问题上对她礼让三分。最后,通过这一事件,霍尔尼科娃可以进一步加强与莫斯科几位巨头之间的联系,如果说之前别列佐夫斯基等人让着她、宠着她是顾着他郭守云的面子,那今后这种情况恐怕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了。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就是那种为了与人钩心斗角而出生的“残次品”,霍尔尼科娃固然很聪明、很有头脑,但是要跟他玩,那还差着事呢,说句不好听的,她翘翘小屁股,郭守云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原本按照郭守云的打算,他是准备由着霍尔尼科娃将她推举的人说出来,然后呢,自己再找个借口给她否决掉,毕竟这个女人是他的枕边人,所以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做的那么露骨。不过,他显然失算了,因为霍尔尼科娃紧接着说出的名字,令他这个郭氏集团的当家人大感意外——准确地说,是大感吃惊。   “说出来你也不一定认识,”霍尔尼科娃笑道,“嗯,是一个年轻人,最近在莫斯科活动的很勤,怎么说呢,是一个很灵透、很有心计的人,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这家伙以区区几十万的身家,竟然舍得一次送给别列佐夫斯基一辆奔驰作见面礼。正因为如此,咱们推举他,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那里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哦?”郭守云漫不经心地问道,“以几十万的身家就敢去打别列佐夫斯基的秋风?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说来听听,他是什么来头。”   “他哪有什么来头,”霍尔尼科娃摇头说道,“我查过了,这个人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他的身世和你差不多,出生在萨拉托,自幼父母双亡,从小就是由叔叔抚养长大的。不过大学毕业不久,他的叔叔也亡故了,如果说现在他还有经常接触的人的话,那就是他那个叫伊琳娜的女朋友了。这两年,他一直跟女朋友在莫斯科做着走私生意,多少有了一些积蓄,年前开办了一个名叫Runicom的石油供应公司,由此同别列佐夫斯基有了一些不起眼的生意往来……”   霍尔尼科娃的话还在说,不过此时的郭守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凭着前世的记忆,他已经知道身边女人所说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了,怎么说呢,风云起、春雷动,战鼓擂、豪杰起,随着私有化改革的发起,前世自己所熟知的一个个俄罗斯寡头人物,已经纷纷跳出来了。   不错,霍尔尼科娃所看重的这个所谓“第三方”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后俄罗斯国内硕果仅存的一大寡头、英超切尔西的老板、绰号“抛售者阿布”的阿布拉莫维奇。   当然,对于郭守云来说,阿布的出现并不是多么值得吃惊的事情,毕竟他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寡头,而且还是实力雄厚的寡头,同他自己相比,即便是鼎盛时期的阿布也只能算是“小玩闹”。真正令郭守云感到吃惊的,是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   郭守云琢磨着,历史的演进是绝不可能受某个人的所作所为影响的,简单地说,那就是他前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现在仍旧在重演,那么在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就很是耐人寻味了——在他前世的那段岁月中,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在莫斯科所扮演的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难道她在那时候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吗? 第三五八章 后起之秀   对于郭守云来说,作为俄罗斯诸多巨头中的后起之秀,阿布显然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此人是俄罗斯所有寡头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同时也是发家手段最明目张胆的一个。   就郭守云所知,这位后来买下切尔西俱乐部的超级富豪在赚取人生第一桶金的时候,就已经步上了很危险的道路:他与乌赫塔炼油厂的管理人员勾结,用伪造的文件,从炼油厂骗取了总价值超过四百万卢布的五千吨柴油。这还不算,为了将这一批柴油还无代价的装进腰包,他还明目张胆的搞了一个失踪案,五千吨柴油在运输过程中不翼而飞、神秘失踪了。   诚然,俄罗斯联邦内的所有寡头在起家的过程中没有谁手上是干净的,可是除了阿布之外,大家几乎都是钻法律的空子,真正明目张胆去触碰法律底线的人很少,因此,按道理讲,在所有的寡头中,阿布才是最容易被“和谐”的一个。可这个世界上显然不是什么事都能按道理来做的,阿布这个没有任何背景、实力最弱小、手上最不干净的年轻人,却成了诸多寡头中活到最后的一个,这是为什么?郭守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   因为阿布为人低调、不干涉政治吗?这话只能拿来哄哄小孩子,而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个原因纯属扯淡,阿布即便是再低调,离政治圈子再远,只要他的财力放在那儿,那么他就必然成为绝大多数政客的眼中钉,无论谁当权,都不可能对他的存在毫无戒心的。更何况,阿布与政治还走的相当近,他本身就是杜马议员,同时还是叶氏政府的“提款机”,在这种情况下,要说他不干涉政治,那岂不是太过无稽了?因为阿布同叶氏的特殊关系?这个原因同样也是扯淡,正如一个笑话所说的那样:叶氏是个班主任,他在生病的时候,将日常管理班级的权力交给了班长弗拉基米尔,同时呢,他还将一份名单交给弗拉基米尔,并语重心长的交代他:“班上的学生现在都不怎么听话啊,不过幸好的是,我还给你留了一些能够给你提供帮助的班干部,这些人你要哄着,千万不能动。”随后呢,叶氏前脚出门,弗拉基米尔后脚便照单拿人,凡是名单上有的那些所谓班干部,他是一个都没留下。因为他与弗拉基米尔走得比较近?怎么说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很小,小的可怜,试想,一个与前任上司走得很近的官员,下任领导上台之后,他还能得到信任吗?   因此,总的来看,在弗拉基米尔“扫平六合、一统联邦”之后,还不去动小毛鬼祟的阿布,实在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亲爱的,在想什么呢?”霍尔尼科娃察觉到了郭守云的沉默,她就怕身边的男人沉思,因为他只要一沉思,那有很多事就麻烦了,至少自己那些小心眼是瞒不了人的。   霍尔尼科娃倒是很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过她显然低估了郭守云的心计,这个男人不用沉思,便已经把她的小心思琢磨透了。   “哦,没什么,”郭守云回过神来,他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说说,你挑选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同他有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嗯,”霍尔尼科娃点点头,说道,“这个人叫阿布拉莫维奇,我这段时间同他有过一些接触。嗯,怎么说呢,是他上门来找我的,给我送了一些小礼物。”   “小礼物?”郭守云心里明白,能让霍尔尼科娃专门提出来的所谓小礼物,估计分量不会太轻,这个阿布别看年轻,但是头脑真的很好啊,至少他懂得钻营,看的清人情世故。   最初呢,出于对霍尔尼科娃的戒心,郭守云并不打算接受什么所谓的“第三方”,但是现在,他的想法产生了变化,因为他知道,阿布这个角色既然出现了,那么他的崛起将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必然,毕竟这就是历史,而历史是不可抗的。试想,既然一个将来有权有势的人物出现了,那么对于郭守云来说,他要嘛把对方早早的掐死,要嘛就应该这个人收拢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除了这两个选择之外,他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吗?答案显然是没有了。   “嗯,小礼物,”果然,霍尔尼科娃轻声一笑,说道,“一套位于莫斯科东郊的房子,地方我看过了,虽然位置不太好,不过装修的不错,我很满意呢。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套时下流行的春季套装,意大利手工,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哼哼,就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郭守云笑道,“记住了,人家这也算是投资,而且还是稳赚不赔的投资,从现在来看,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如今谁不是这样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的,”霍尔尼科娃耸耸肩膀,用无所谓的语气地说道,“当然,我最看重的还不是他这些礼物,而是他很会做人……”   “铃……”   霍尔尼科娃的话刚说到这儿,卧室方桌上的那部电话突然叫唤起来。   郭守云下意识的朝铃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伸手在女人后背上拍了拍,示意她去接听。   “真是的,你有这么忙吗?”霍尔尼科娃赤裸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伸展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跳到地上,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电话机的方向走去,“就连一会儿清静的功夫都没有。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啊,一个小时都没有。”   郭守云没有接口,他看着女人完美的裸体在卧室里晃动,心里却在琢磨阿布的问题。很明显,作为一个想要混出名堂来的人,阿布肯定知道霍尔尼科娃与自己的关系,而他之所以挖空心思去讨好这么一个女人,其目的无非也就是走自己的关系。   怎么说呢,如今的联邦状况复杂啊,几个抢先一步发家的巨头们把持了国内政、经两届很大的份额,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人要想冒头的话,就必须要得到几位巨头的许可,哪怕只是默许,否则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生存的空间。说一句并不算自大的话,在几位巨头中,郭守云是有着足够分量的,如果他不点头的话,阿布要想在赤塔占有一席之地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说别的,就单单一个霍多尔科夫斯基就能挤兑死他。   当然,阿布原本或许并没有到赤塔发展的打算,但既便如此,他与几位巨头搞好关系,说难听一点,那就是拍几位巨头的马屁,也是相当有必要的,说的直白一点,几位巨头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东西,也够他受用不尽的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考虑自己……   “亲爱的,”郭守云的心思刚转到这儿,手里拿着听筒的霍尔尼科娃转过身来,说道,“是波拉尼诺夫,他说要找你。”   尽管霍尔尼科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但是郭守云还是看得出来,这女人对波兰尼诺夫有很大的不满。说来有趣,在郭守云身边的诸多女人里,或许只有妮娜才是最没有心机、最不懂得讨好人的一个了,可奇怪的是,郭守云身边的男人,无论是波拉尼诺夫他们这些近身的保镖,还是守成他们,最尊重、最认同的,却偏偏就是妮娜一个人。就拿波拉尼诺夫来说,他除了对妮娜尊称一句“夫人”之外,对其余的女人,像尼基塔、莎娜丽娃,他一概是称呼“小姐”的,而对霍尔尼科娃呢,他更是直呼其名。还有一点郭守云也注意到了,那就是每当他与妮娜同车出行的时候,他身边的保镖们都会主动为妮娜开车门,而在他身边的如果是尼基塔等人,这些保镖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个个跟电线杆似的杵在车门边。   对于这一个现象,郭守云身边的女人已经提过好多次了,尤其是莎娜丽娃,她对这些保镖们的微词最多,她甚至有好几次当着郭守云的面与波拉尼诺夫等人发生言词冲突了。不过对于这件事,郭守云一直都是视如不见、听若妄闻的,在他看来,波拉尼诺夫等人并没有做错,这就是一个“家”啊,不管家多大、人多多,真正当家做主的只能有两个人——一个男主人一个女主人,而在这个偌大的郭氏家族里,唯有妮娜这个女主人才能让他郭守云放心,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相信即便是将来也仍旧是如此。   “拿过来吧。”郭守云躺在床上,招招手说道。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到这来还告诉他干什么,”霍尔尼科娃抓着电话机,径直走到床边,她将话筒递给郭守云,嘴里还不忘可劲的抱怨,“还有这个波拉尼诺夫,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这么着急吗?”   “你懂个屁,”郭守云接过话筒,瞟了重新凑到身边的女人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他这是负责知道吗?如果我身边的人都跟你一样考虑问题,那郭氏恐怕早就跨了。” 第三五九章 一面之交的“熟人”   “波拉尼诺夫吗?”训斥了身边的女人一句,郭守云将听筒放到耳边,舒缓一下语气,这才说道,“什么事?”   “先生,”电话里传来波拉尼诺夫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守成先生让我通知您,说是让您最好立刻回来一下。”   “哦,客人,什么客人?”郭守云愕然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先生。”波拉尼诺夫很谨慎,他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郭守云心头一动,他知道,波拉尼诺夫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真的因为说不清楚,而是不方便说,毫无疑问,这边说明来人的身份比较敏感,出身克格勃的波拉尼诺夫担心有人对线路实施中途窃听,因此才多加了一份小心。   “好吧,我马上回去,”郭守云怀疑“客人”可能是从国内过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   随着郭守云这一句话说完,电话那头没了动静。   “这个波拉尼诺夫,总也学不会对人有礼貌一点。”将话筒拿在手里,郭守云自嘲般地笑道。   “那你还不赶紧换掉他,”两个胳膊肘杵在床上,霍尔尼科娃趴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不以为然地说道,“正好我也不喜欢他,整天都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烦。”   “我用波拉尼诺夫又不是为了看他的样子,”郭守云从床上坐起来,一边蹬上床边的拖鞋,一边说道,“我看中的是他的本事,而他现在做的显然很好,我很满意,至于其他的,我根本就不看重。”   撇撇嘴,霍尔尼科娃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边的衣架上拿过属于男人的衣服,像个小媳妇似的服侍他穿上。   “哎,亲爱的,”为郭守云整理着衣服的前襟,霍尔尼科娃试探般地问道,“我跟你说的事你还没给表个态呢,究竟同不同意你倒是给个话啊。”   “什么事?”郭守云老神在在的仰着头,爱答不理地回道。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伸手在男人的肩膀上捶了一拳,霍尔尼科娃娇嗔道,“这次我在哈巴罗夫斯克呆不了几天,反正妮娜的生日宴会你又不让我参加,所以我打算后天就回去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回莫斯科以后就要抓紧时间安排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呢,那我这心里也有底了,省的到最后忙碌一番,却还要被你一通埋怨。”   “哦,你说赤塔那边的事啊,”郭守云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讪笑道,“这事呢在我这儿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还要探探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几个的口风……其实依我看,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我考虑着,反正妮娜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我打算到时候把他们几位都约过来,还有你说的那个阿布拉莫维奇,大家坐到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我也顺便瞧瞧这个人可不可用。”   郭守云的话让霍尔尼科娃松了一口气,她了解这个男人的性格,凡是他说不行的事那就没的商量了,而若是他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说明这件事有门。   “那我这次回去可就着手安排了?”霍尔尼科娃欣喜的在郭守云脸上亲了一口,嫣然笑道。   “嗯,”郭守云照着镜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道,“记住了,这件事我不管你怎么操作,无论对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亦或是对别的什么人,都不能说是出自我的授意,总而言之,这事和我无关。”   “我知道,”霍尔尼科娃点头道,“你尽管放心好了。”   “希望你的所作所为能真的让我放心。”郭守云哼了一声,嘴里嘀咕道。   “亲爱的,你晚上来这边吧,”霍尔尼科娃自然听到了郭守云嘀咕的那句话,不过以她那副灵透劲,是绝对不会在这句话上多做纠缠的,那等于是和自己过不去,因此,她打了个岔,嗲声嗲气地说道,“人家都这么长时间没和你见面了,难道你就不想多在人家身边呆一会?”   “这段时间不行,”郭守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今晚妮娜要到军区去值班,维克多身边没有守着她晚上睡不着,而且我也不放心,再说你刚才也听到了,波拉尼诺夫说那边来了重要的客人,晚上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呢。”   “真是一个没有情趣的男人。”霍尔尼科娃略带着几分的不满,瞟了郭守云一眼说道。的确,在她的眼里,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的优点,年轻有为、精明强干、有权有势、慷慨大方等等等等,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没有情趣,毫不客气地说,他是半点情趣都没有。有些时候,霍尔尼科娃甚至在心里琢磨,自己看上的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感情,女人在他眼里除了是助手与发泄情欲的工具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存在的意义。   “不是没有情趣,而是没有时间啊,”郭守云穿好了衣服,伸手揽住霍尔尼科娃赤裸的身子,先是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继而说道,“这样吧,我一会儿给你安排辆车,你可以到处转转,你这是第一次来哈巴罗夫斯克,到处转转也挺新鲜的。不要以为这边比莫斯科落后多少,告诉你,市区里专门供应奢侈品的店铺同样不少,如果愿意的话,你还可以去尝尝正宗的日本料理,嗯,列宁大街上刚开了一家,听尼基塔说还不错。”   “人家很穷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逛了也是白逛,没意思。”霍尔尼科娃腻在郭守云怀里,撒娇般地说道。   “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郭守云失笑道,“咱们堂堂的莫斯科交际之花竟然会哭穷?”   “人家本来就很穷嘛,至少跟你郭大老板比起来,只能算穷光蛋一个。”霍尔尼科娃笑道。   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一边朝外走,一边随口说道:“那就记账吧,回头我再找人替你去结了。”   其实郭守云也知道,身后这个女人之所以在自己面前哭穷,并不是为了沾上那么点小便宜,毕竟如今的霍尔尼科娃在家底上也算是颇为丰厚了,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借机跟自己撒撒娇、添加点分别前的情趣罢了。老实说,郭守云对霍尔尼科娃的这一份情调倒是颇为满意,男人嘛,自己没情调,如果身边的女人再一个个那么生硬死板,这生活未免也太无趣了。   从专门为霍尔尼科娃准备的小别墅里出来,郭守云径直上了一直等候在院落里的吉普车——做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就是好,普通男人即便是有出去打“野食”的机会也得偷偷摸摸的,而类似郭守云这样的人出去打野食不仅不用偷偷摸摸的,他在屋里“办事”,外面还得有车队随时恭候着,一句话,幸福啊。   从红十月区的小别墅到郭氏集团总部大楼并不算太远,彼此间相隔了四个街区,乘车的话也就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郭守云坐在车里,一路上都在琢磨阿布的问题,老实说,这个名字的出现,令郭守云在惊讶之余,也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悲凉感。说起来在时下这个年头里,别列佐夫斯基几个人是何等的风光,说保守了,他们是身价巨亿的超级富豪,说恰当了,他们是操纵一个国家的幕后大手。可谁能想到,在短短不到十年之后,他们便会一个个的载到在一个他们曾经毫不在意的老“克格勃”手里,这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停车!”   就在车队行驶到集团总部大门前的时候,郭守云透过车窗,看到在总部那宽大的正门前,两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国人,正在与负责值岗的两名警卫纠缠着什么。   这两个中国人里,一个身材魁梧的是年轻人,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至于另一个,则是一个中年人,恰恰是这个中年人,让郭守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郭守云的记性很好,他歪头想了想,很快便想起这个中年人是谁了。就在月前,郭守云从美国悄悄赶回远东,当他从哈巴罗夫斯克边检站过境的时候,一个中年大叔给他披了两件羽绒服,回头呢,他这个远东第一大富豪还由此赚到了一点“外快”。很明显,眼前这个看上去西装革履、不伦不类的中年人,就是那个东北大叔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搞走私的大叔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集团总部门前,但是郭守云还是示意司机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啦,先生?”前面的司机闻言停下车,回头愕然问道。   “没什么,看到一个熟人,”郭守云笑了笑,随口说道,“告诉前面,让他们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先生。”司机点头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了车上的对讲机。   其实就在车队停下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停止了与警卫的纠缠,朝车队的方向看过来,而两名警卫同样看到了缓缓停下来的车队,他们奔回门前的岗亭,拉起了红白相间的隔离杆。   按照郭守云的吩咐,头车上的两位保镖从车上跳下去,径直走到那两个人面前,看样子是低声询问着什么,最多也就是两三分钟的工夫,他们转身回到了车上——按照波拉尼诺夫制定的规矩,所有郭守云的随行保镖,都不能在行车过程中直接到主车旁边同郭守云说话,这也是一种保险措施,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刺杀者获悉郭守云坐在哪辆车里。 第三六零章 神秘访客   很快,保镖们就把询问的结果送了过来。   这一老一少的两个人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是他们又不直接说出来,而是一个劲的要求见郭守云,因此,他们此来的目的是什么,保镖们也无从得知。不过按保镖们的说法,这两个人并不危险,从他们的身上嗅不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他们也真是的,来干什么都不说,先生是他们相见就能见到的吗?”前面的司机放下对讲机,扭头对郭守云说道。   “估计他们是真的有难处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的确,那位中年大叔只是与郭守云见过一面而已,两人之间的缘分,充其量就在那个披羽绒服的动作上,除开那一次的相遇,他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两类人。   有了前世的经历,郭守云很了解人性这种东西,在他看来,车外那个满脸皱纹、眉角布满沧桑的中年大叔不是个厚脸皮的人,类似这种人,要让他开口求人,尤其是求一个没有多少交集的人,实在是太困难了。而今呢,这样一个人就站在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正门前,警卫们赶都赶不走,那一切就很明显了,他是真的在远东遇到难处了,而且这个难处还不小,一般人帮不了他的忙。   至于说他为什么会找到自己的头上,这倒是不难理解。郭守云知道,类似这些搞中俄边贸的“倒爷”,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不知道自己的,因此,这一老一小的两个人找上自己,那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样吧,”歪头想了想,郭守云说道,“告诉前面的人,让他们给这两个人放行。一会儿你先把他们领到我的休息室里去,态度好一点,他们毕竟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可以算是我的老乡,我回头再去见见他们。”   “好的先生。”司机点头应了一声,将郭守云的决定通知到了前面。   未几,刚才那两个保镖重新跳出车外,在他们的引领下,一对不知在门口等候了多久的老少总算是进入了郭氏集团的总部。   车队重新开动,在警卫肃穆的注视下,他们转过平整光滑的水泥广场,从大楼后方的专用通道进入了大楼内的地下停车场,在那里,有一个专门的电梯,可以直通郭守云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叮!”   随着一声悦耳的铃响,眼前的银色金属电梯门缓缓开启,郭守云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嘴里叼着烟卷,不紧不慢的从电梯间里踱出来,而后,先是朝铺着猩红地毯的走廊两侧瞅了瞅,这才迈步朝属于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走去。   作为郭守云的近身保镖兼机要秘书,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就在郭守云的办公室左侧,而在两人办公室的对面,则是一个类似秘书房的地方,在那间如同小会议室一般的办公室,整整安排了十七八个年轻漂亮的助理秘书。这些助理秘书都是集团从类似马加丹国立国际关系学院、哈巴罗夫斯克国立技术学院之类的大学招募来的高材生,而她们的日常工作,就是将集团各部门送交上来的文件以及各方面的邀请、会面记录进行分类汇总,然后统一提交到波拉尼诺夫那里,最后,再由波拉尼诺夫送交郭守云过目,作出最终的决定。   当然啦,除了这些必要的工作之外,这些助理秘书有时还担负着一些比较特殊的工作,比如说在总裁疲劳的时候替他做个按摩,有即兴需要的时候,让他发泄一下过剩精力什么。这是一种社会时兴的风气,无论什么人都难以免俗,郭守云又不圣人,看到漂亮性感的女人就像跟人家上床,就想尝尝人家曼妙的身体,类似这种对男人来说很正常的思想,他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对秘书处的这些小姑娘,他自然不会像对待尼基塔等人一样了,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一种交易,集团给这些助理秘书开高工资、提供高待遇,而她们呢,则各尽其“职”,做好她们所该做的工作。至于说她们什么时候想离开了,想找男朋友、结婚啦,他也绝不会挽留,女人嘛,天下多的是,尤其在如今的俄罗斯,只要有钱,什么样的找不到?   “啊,先生,您回来了。”就在郭守云刚刚走到波拉尼诺夫办公室门前的时候,一个身姿曼妙、个头足有一米七六、七七的黑发姑娘从秘书处走出来,她丰满高挺的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打文件,看样子是刚处理好的公文。也许是走的太快的缘故,她险些一头撞进郭守云的怀里。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口问道,“波拉尼诺夫先生呢?在他的办公室吗?”   “应该在的,”小姑娘下意识的朝那微微闭合的办公室房门看了一眼,说道,“十分钟前他还给我们下过通知,说是有重要的客人过来,让我们关好办公室的房门,谁都不许进出。”   “噢,我知道了,”郭守云唯一点头,转而指着小姑娘怀里的文件说道,“这是刚处理好的文件吗?给我吧,我给波拉尼诺夫拿过去好了。”   “这……”小姑娘犹豫道,类似这样的事情,要让身为总裁的郭守云去做实在是……实在是太不恭敬了,这要让整天面无表情的波拉尼诺夫知道了,估计三个月的“加开”薪水肯定是拿上了。   “放心好了,”郭守云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在担心什么,他微笑道,“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同他商量,嗯,还有,今天你们的工作不用做了,我给你们放半天假,你们都出去玩玩吧。”   “那,谢谢先生。”小姑娘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郭守云高看了自己一眼,毕竟类似的事情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而且每次都是有重要客人来访的时候,秘书处就会放上半天假,因此像她们这些助理秘书也都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对于这些助理秘书来说,她们大都不喜欢这“半天假”,在她们看来,只有哪天自己不用休这半天假的时候,自己的身份才会发生质的转变。   “嗯。”微一点头,郭守云伸手将文件从小姑娘的手里接过来,而后也不多说什么,就那么一转身,推门走进了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   虽然自己的办公室与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仅是一墙之隔,但是这么长时间了,郭守云还真就没到这里来过,往常有事的时候,他只是按下办公桌上的叫铃,这个秘书就会在三十秒内出现在面前了。今天第一次进入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郭守云才赫然发现,自己这个秘书……怎么说呢,不管是自己交代的工作还是没有交代的工作,他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可是他自己这个办公室却乱的不成样子。成堆的,看起来没有半点头绪的文件摆放的到处都是,什么地毯上、办公桌上、沙发上甚至是窗阶上,到处都摆放的满满腾腾的,说实话,与其说这里是一间办公室,还不如说是一个仓库来的准确。   听到房门的响动,正俯身趴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东西的波拉尼诺夫抬起头来,在看到郭守云之后,他站起身来说道:“先生,您回来啦。”   “嗯,”郭守云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随意地看了一圈,这才亮亮怀里的文件,说道,“这是刚才秘书处要给你送来的文件,我顺道过来就给你带来了,放哪儿?”   “哦,这应该是今天商行那边送过来的本月资金账目,”波拉尼诺夫朝郭守云身边那张矮几指了指,说道,“集团月底报账的时间又到了,先生放那吧,我一会儿整理一下,明天上午给您送过去。”   “我的波拉尼诺夫,看样子我是该给你换间大一点的办公室了,”郭守云放下文件,拍拍手,笑道,“不然的话,等哪天妮娜过来的时候,恐怕又要骂我臭资本家了,自己坐着宽敞明亮的豪华办公室,却让秘书呆在仓库里。”   “哦?”波拉尼诺夫绝不是一个幽默细胞丰富的人,在听了郭守云的话之后,他先是一阵愕然,这才反应过来,他耸耸肩说道,“先生说笑了,其实我只是习惯了这种文件充斥视线的生活了,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还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呢。”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劳碌命呢,像波拉尼诺夫吧,他在克格勃时已经养成了那种整日里工作量繁重的生活习惯,就像他自己说的,整天埋在各种文件堆里,这些文件光看还不行,还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汇总起来,同时呢,还半点错都不能出。因此,现在郭氏集团的这些琐事,他处理起来倒也还算轻松,同时呢,这份轻松也让他感觉到不太适应了。   对于波拉尼诺夫的性情,郭守云多少也有些了解,因此,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多做纠缠。   “好啦,好啦,你的习惯我知道,”摆摆手,郭守云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那位客人呢?是什么来头,人在哪儿?”   “先生还没回办公室吗?”波拉尼诺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准确地说,是有些暧昧,他瞅着郭守云说道,“现在人就在你办公室的小休息室里呢。” 第三六一章 美国来的妙人   “到底是什么人,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郭守云皱皱眉头,追问道。   “喏,这是她留给我的名片,先生您自己看吧。”波拉尼诺夫说着,从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拈起一张粉色带有银边的名片,隔着桌子递给郭守云,同时说道。   郭守云一头雾水地接过名片,只朝上面看了一眼,那两道刚刚舒展开的眉毛,便重又拧成了一团。只见在这张制作精美且带着几缕兰花香味的名片上,用很简单的几个英文字母标注着一个人名,而在这个人名的后面,既没有具体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任何关于职务的说明。   看着这张简单到“绝版”的所谓名片,郭守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堪称同样“绝版”的女人身影——昏暗而暧昧的光线,完美到极致的身躯线条,水晶般似乎透明的肌肤,妩媚且不乏狡黠的笑容……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一个来自美国权势家族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的名字此刻就镶嵌在名片上——希奎娜·肯尼迪。   “她怎么来了?”手里拈着芳香暗涌的名片,郭守云皱眉说道,“具体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我给您打电话之前,”波拉尼诺夫耸耸肩说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随从,我当时提议让她去别墅区,不过被她拒绝了,她坚持要在您的办公室里等您回来,所以……”   “她说什么了吗?”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问道。   “有用的话一句都没说,”波拉尼诺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先是抱怨了一通远东的天气到现在还没有回暖,然后又抱怨俄罗斯到现在都没有同美国实现直航,最后就要求找一个地方临时休息一下。”   “所以你就把她安排到我办公室的小休息室里了?”郭守云撩撩眼皮,略带几分不满地说道。   “不是我安排的,而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也没办法,”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依我看,这个女人兴许是对先生您有所好感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应该是一件好事。”   “哼,她只和我见过一两次面而已,我一不是浑身肌肉的壮男,二不是玉树临风的小白脸,她那份好感从何而来?”郭守云想也不想便不屑一顾地说道,“那些被女人稍加暗示便浑身飘飘然的男人,往往都是被人家耍着玩的傻子,你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波拉尼诺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知道面前这位老板说的是实话,同时呢,他也不可能是个傻子,与此相反,谁要把他当成傻子,那这个人才是真的傻了。   “那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做?您能猜到她这次的来意吗?”波拉尼诺夫问道。   “像她们那些美国佬还能有什么来意?无非就是打算到咱们这远东来捞些便宜罢了,”郭守云摆摆手,随口说道,“至于说更具体的东西,我就猜不到了,毕竟我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嗯,”说完这一番话,郭守云歪头想了想,而后说道,“我看这样,我现在先过去看看,你呢,等上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找借口过去把我叫出来,正好,外面还有两个人过来找我,这个借口就是现成的。这个希奎娜不是省油的灯,前一次和她打交道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有体会了,而这一次她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给来了个不诉而至,我估计她肯定没按什么好心。嗯,十几分钟,我估计也能把她的来意套出来些许了,咱们到时候再商量对策。”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郭守云从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里退出来,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宽敞而豪华的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郭守云走进门,朝通往小休息室的那扇枣红色房门看了一眼,先是犹豫了一下,继而迈步朝门口走去。   休息室的房门没有关严,从那道两指宽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况。郭守云走到门前,没有直接去敲门,而是从门缝的位置朝里张望了一下,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张原本属于他的皮质软椅,此刻,那张背对着房门的椅子上椅坐了一个人,郭守云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半个小脑袋。   “不是说还有两个随从吗,人呢?”郭守云从门缝里张望了片刻,除了发现自己的软椅上有人之外,竟然没有发现波拉尼诺夫所说的那两个随从。嘴里嘟囔着说了一句,他推开门迈步走进休息室。   郭守云这件小休息室空间不大,面积上最多不超过三十平,至于说内里的摆设,自然也相当简单,除了必要的书桌与软床之外,就还有那么一把软椅以及一个小型的衣柜。平日里郭守云在处理公务感觉劳累的时候,就会到这里面休息片刻,要嘛找人做做按摩,要嘛就小憩一会儿,除此之外,他便很少走进这个房间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希奎娜的确让人在房间里洒了香水,反正当郭守云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他分明嗅到了一缕淡淡的、如岚似麝般的幽香,这一缕淡淡的香气……怎么说呢,让人感觉很暧昧,很有一种雄性荷尔蒙勃然欲发的冲动。   郭守云对香水没有丝毫的研究,因此,他也不知道希奎娜在房间里用得是什么东西,不过这种香味倒是让他感觉很享受,在朝软椅前走的过程中,他甚至考虑着找机会跟眼前那个女人打听一下,以后也让妮娜在家里用上一用,以便增加一些夫妻生活的情趣。   “希奎娜小姐不远万里从美国赶过来,又急匆匆的把我找回来,想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看你这副背影的吧?”都快走到软椅背后了,靠在椅子上的希奎娜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郭守云终于忍不住首先开口说道。   “不可以吗?”随着一声轻笑,希奎娜扭过头来,瞟了一眼就快走到身后的郭守云,用一种迷人的慵懒口吻说道,“你要知道,有不少人把这样一个机会视为梦寐以求的奢望呢。”   “比如说……”郭守云笑了笑,接口道。   “嗯,让我想想,”希奎娜纤腰一拧,将臀下的软椅转了半圈,面朝郭守云的方向,浅笑道,“比如说那些叱诧影坛的花花公子,嗯,还有那些在华盛顿年轻有为的政客,还有很多像守云你一样的奸商豪富。”   “哦,我可以不可以把这看成是对我的夸赞?”郭守云的目光在希奎娜身上扫视一圈,一边压抑住心头那一抹惊艳,一边很有风度的说笑道。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出自肯尼迪家族的年轻女人,绝对是一个能够给任何男人带来致命诱惑力的绝世尤物,妩媚的面容加上完美的身材,再配上那种绝佳的气质与深合自身底蕴的穿扮,使得这个女人无论是坐还是立,都显得那么卓然傲物且不失性感妩媚。   今天的希奎娜在穿扮上比较随意,或许是把外套脱掉了,她现在上身穿的是一件粉色的高领紧身细绒毛衣,下身则穿了一条黑色的仿牛仔紧身七分裤,脚上那双高筒的白色长靴,此时已经被她脱掉了,一对晶莹如玉般的小天足以及两节圆润的小腿赤裸裸的暴露在外,毫不掩饰的吸引着旁观者的眼球。   “随你了,”希奎娜单臂支在软椅扶手上,用两根透明似的细长手指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这才嫣然笑道,“第一次来远东,原本在我的观念里,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常年被冰雪覆盖,四处一片荒芜的落后之地,如今看来,我的这个观念实在是太过好笑了。正如你们中国人所说的一句古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实在是太富有哲理了。”   “这话的意思我听出来了,”郭守云笑了,他走到希奎娜对面的那张书桌前,依靠着桌子站住,这才说道,“希奎娜小姐这是在夸赞远东,不过这对我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   “守云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希奎娜嗔怪的白了郭守云一眼,柔声说道,“你要知道,我这次来之前可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的,嗯,其中就包括学习你们的‘汉文化’,其目的呢,无非就是为了和你做个真正的朋友。我记得你们中国古人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是啊,是啊,看来希奎娜小姐在这方面下的功夫很深,”郭守云微垂着头,两只眼睛盯在希奎娜那对晶莹玉润的小脚上,随口说道,“不过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首中国流传很广的歌曲,其中有一段是这么唱的,嗯,‘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哦,”希奎娜显然没有听过这么一首歌,她愕然片刻,失笑道,“那不知道在守云的眼里,我究竟算是朋友呢,还是一头凶狠丑陋的豺狼呢?”   “不好说,”郭守云耸耸肩,说道,“我倒是希望能够同小姐做那种真正的朋友,毕竟趋美恶丑之心人人都有,我郭守云也不能免俗,偏偏希奎娜小姐又是一个足以令任何男人心动的女人,因此,如果能同你做朋友,那将是我的荣幸。不过话说回来,基于咱们彼此的身份和立场,这个心愿达成的几率究竟有多大,我想希奎娜小姐自己心里也有数了。” 第三六二章 狡猾   “那也不一定,”虽然心里承认郭守云说的是事实,但是希奎娜表面上仍旧是那么一副妩媚的笑容,她晃动着一对小脚,悠然道,“如果守云能够做到公私分明,那咱们在合作之余,未必不能做一对无话不谈的挚友。你说呢?”   “呵呵,好,好一个公私分明,”郭守云拍拍手,朗声说道,“那不知希奎娜小姐这次来远东,是更多的为了公事呢,还是更多的为了私事?”   “如果我说一半一半,守云你相信吗?”希奎娜笑道。   “小姐自己相信吗?”郭守云歪着头,面带笑意的反问道。   “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人,”感觉到郭守云言辞上的咄咄逼人,希奎娜翻翻白眼,一挺身从软椅上站起来。她赤着双足,在铺就了绵软地毯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这才走回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好吧,我承认,这次我来远东主要还是为了公事,至于公事的内容嘛,我现在不想说,因为我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先私后公。我要先把私事处理完了,然后再谈公事。”   “哦,那不知道小姐有什么私事要处理呢?”郭守云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远东的地主了,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这个地主很愿意为你略尽绵薄之力。”   “那是必须的,”希奎娜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皱了皱鼻子,娇笑道,“这远东我可是平生第一次来,所以呢,今后两天,我打算四处转转……噢,对啦,我这里准备了一份行程表。”   嘴里这么说着,希奎娜伸手探进臀后的裤子口袋里,从那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粉色信纸。   “你们远东这些城市的名字太复杂了,我总也记不清楚,”将带着身体余温的信纸交到郭守云的手里,希奎娜凑到男人身边,说道,“你看看,这几个地方我都想去转一转。”   郭守云先是疑惑地看了希奎娜一眼,继而展开那张信纸,草草地看了一遍。   正如女人所说的,这张纸上写得,就是远东几个主要城市的名字,像什么符拉迪沃斯托克、布拉戈维申斯克、纳霍德卡、乌苏里斯克等等。   坦率的说,在最初的时候,郭守云怀疑希奎娜的打算,是要为东部财联在远东的投资项目做地区考察的,但是在看了这张名目之后,他在这方面的怀疑打消了。要知道远东因为历史以及地区的差异等原因,其各地的经济发展也存在着很大的异同,比如说哈巴罗夫斯克、共青城与布拉戈维申斯克这些地区,主要发展的就是重工业,而类似纳霍德卡、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些地区,重工业便不怎么发达,这些地区主要是港口经济以及较为发达的渔业占主导位置。现在,希奎娜要转转这些地方,而且还要在几天时间内转完,那她怎么可能是来做投资考察的?在几个经济发展特色截然不同的城市里走马观花的看一圈,那能考察到什么啊?   “怎么,有问题吗?”见男人盯着名目沉默不语,希奎娜嫣红的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曲臂伏上郭守云的肩头,笑道,“是不是地方太多了?亦或是,亦或是守云这几天公务繁忙,没时间替我充当一次导游的角色?”   “呵呵,怎么会,像这样的机会,我可是求之不得啊,”将心底那一丝困惑掩住,郭守云笑道,“别说最近我没什么公事可忙,即便是有,那我也得把手头所有的事全都放下,优先考虑佳人的邀请嘛。”   “嗯,这才是一个绅士应有的态度嘛,”希奎娜轻掩小嘴,笑道,“我看这样吧,今天就算了,坐了一天的飞机,我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倒一倒时差。就明天吧,明天咱们一早就走,先去那个共青城,记得那里离你这哈巴罗夫斯克最近了……”   “这么急?”不等希奎娜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忍不住了,他皱着眉头,在女人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看了看,说道。   “难道还有什么困难吗?”希奎娜不急不缓的反问道。   对郭守云来说,类似这种事情显然不存在任何困难,在远东的地面上,他要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他搞不清楚希奎娜的用意何在——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为了来远东旅游的?这显然不可能,而除此之外,郭守云又想不出她有什么别的目的。   “困难倒是没有,我只是……”郭守云摇摇头,说道。   就在郭守云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咚咚”两声轻微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稍等。”郭守云知道,肯定是波拉尼诺夫按照事先的约定过来找自己了。   对希奎娜送上一个歉意的笑容,郭守云转过身,低头朝休息室的门口走去。   “请进!”站在休息室的门前,郭守云朝办公室里喊了一声。   “先生,”门外进来的果然是波拉尼诺夫,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对郭守云说道,“有两位从中国过来的客人找您,他们说是您的老乡,有事需要您帮忙。”   “没看到我这儿有客人吗?让他们稍等一会儿。”郭守云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   “可他们很着急,还说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郭守云回过头,朝重新坐回软椅上的希奎娜看了一眼,犹豫道,“希奎娜小姐,你看……”   “去吧,去吧,”希奎娜别有深意地看着郭守云,笑道,“既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守云自然是要优先处理了,你们可以多商量一会儿,我正好在你这儿小睡一下。”   “这个狡猾的女人!”郭守云知道希奎娜可能猜到了什么,毕竟波拉尼诺夫找的这个借口太做作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真不知道这个小子是怎么想的。   “那我就失礼了,嗯,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招呼秘书们去处理,床边就有叫铃。”知道类似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去多做解释,郭守云最后说了一句,带上休息室的房门,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看着郭守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希奎娜将身子蜷缩进软椅内,双手托着娇俏的下巴,笑意盎然的嘀咕道,“不过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趣。”   “先生,怎么样?”跟在郭守云的身后走出办公室的房门,波拉尼诺夫压低声音问道,“这美国佬又在动什么鬼心思?”   紧皱着眉头,郭守云把头一摇,沉吟片刻,直到走进波拉尼诺夫的办公室之后,才说道:“这女人很狡猾,她半点口风都没漏,不过我怀疑……”   尽管很想知道郭守云在怀疑什么,但是波拉尼诺夫还是没有开口询问。老实说,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对眼前这个郭氏集团的当家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在他看来,郭守云显然有一套极其神秘但是却非常有效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集观察、推理、广泛联系以及跳跃思维于一身,可谓是一个出色情报分析人员梦寐以求的素质。   “嗯,我看这样,”郭守云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波拉尼诺夫,这两天我可能要出门几天,在这两天里,你给我做好两件事。”   波拉尼诺夫点点头,顺手拿起了揣在口袋里的记事本。   “第一,把美国那边的情报线动起来,让他们给我打听一下,看看最近东部财联和摩根财团是不是起了什么冲突,亦或是他们在对俄的大宗投资项目上是不是有了利益的纠葛。”郭守云手扶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皱眉说道,“还有一点,那就是跟我盯好了美国各大媒体,看看他们这两天是不是会发布一些关于咱们远东的新闻消息,只要有,那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一律在第一时间转复给我。”   “是,我明白。”波拉尼诺夫将这些要求记下来,这才点头说道。   “第二,给我想办法联系莎娜丽娃,”郭守云继续说道,“让她这两天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远东几个主要城市的情报网络张开,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给我第一时间平了它。”   “先生怀疑美国佬要在这边搞阴谋?”波拉尼诺夫手下一停,抬头看着郭守云,愕然问道。   “这种可能性不大,”郭守云摇摇头说道,“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准备总比被人打个措手不及来的好。”   这么说着,郭守云又将刚才与希奎娜所谈到的内容简单地说了一番。   “很明显,”将希奎娜的要求简单复述了一遍,郭守云嘘口气说道,“以希奎娜的身份,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远东来旅游,因此,我怀疑她这番作为很可能是抱了三个目的。第一,拖着我,把我从郭氏拖开,以便实施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从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第二,拖时间……”   “拖时间?”波拉尼诺夫疑惑道。   “嗯,拖时间,”郭守云解释道,“就我所知,东部财联和摩根财团都对咱们的远东怀有野心,此前,摩根的代表已经同我有过两次接触了,不过因为他们开出的条件过于苛刻,所以我没有点头。而今呢,东部财联又凑了进来,我相信摩根对此不可能毫不知情,出于竞争的缘故,摩根应该会对他们之前提出的合作条款作某种程度上的修改,以便压过老对手东部财联,赢得与咱们郭氏合作的优胜机会。” 第三六三章 到处都有竞争   波拉尼诺夫也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了,因此,当郭守云把话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上明白了。很明显,按照现实的情况,郭守云作出的这种猜测是可能性最大的。   和政治圈子差不多,商场同样是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无论对东部财联也好,对摩根财团也罢,占据着整个远东,同时又在莫斯科政坛核心享有一定影响力的郭氏集团,绝对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潜在合作者。只要与郭氏搭上关系,这两家来自美国的财团,至少能够从远东的潜在利益中获得大笔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两家原本就是冤家对头的财团,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彼此竞争的道路上。   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两家一向不睦的商业财团,摩根与东联肯定彼此向对方的核心决策层安插了商业间谍,这使得他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获知对方新鲜出炉的某些重大决策。而根据郭守云的猜测,不久前东联与自己秘密接触的事情,肯定已经被摩根察知了,为了不在与郭氏合作项目上屈居下风,摩根的决策层在这段时间里,应该是出台了新的合作计划,而这项计划应该是优于东联的。   那么,面对这样的局面,东联在获悉了对手的商业资料之后,肯定会采取一定的反制措施,不过类似这种大宗的合作计划,不是在短短一两天内便能够制定出来了,尤其是像东联这种由几个家族共同执掌的股份式财阀。因此,为了能够赢得充裕的时间,希奎娜这个狡猾的女人要玩一手“拖刀计”也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了——她堂而皇之的来到远东,拖着身为郭氏集团总裁的郭守云四处游览,这一方面可以拖延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自己的对手散布烟雾,让摩根搞不清楚东联与郭氏的合作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当然啦,以上种种都只是郭守云目前的猜测而已,其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不是这样,现在还不能给出绝对的答案。不过在郭守云看来,类似这种事情,希奎娜要想隐瞒是不太可能的,如果她真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那么今后两天内,美国那边肯定会有所反应,只要把波拉尼诺夫手上掌握的情报线动起来,那最终的答案很快便能揭晓。   在这个时候,也许有人会对郭守云的做法不屑一顾:既然知道希奎娜的来意背后带有阴谋,那么还理会她干什么?要在远东闲逛,那让她自己去逛好了,咱给她来一个“任你诡计百出,我自稳坐钓鱼台”。对这种想法,怎么说呢,对郭守云来说,这一类做法他是根本不会考虑的。他的身份摆在那,希奎娜的身份也摆在那,套用一句笑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就没必要玩了。”类似郭守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在面对阴谋来袭的时候,他根本没有选择退缩的机会,他即便是察觉到了阴谋的存在,也必须迎上去,同阴谋的策动者见招拆招,大家靠动脑子、耍心机分个胜负。就像中美两国的领导人会晤一样,明知道美国佬又要搬出什么人权问题说三道四,难道咱就能对他避而不见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美国人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是咱还要同人家合作,而这与郭守云所面临的局面并无多大差别。   “至于这第三,似乎就没有必要多说了,”郭守云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希奎娜拖着我,多半也是为了做姿态,她要通过这种举动,向那些关注着远东人表明一个虚假的‘事实’,那就是她们东联已经与郭氏走得很近了。如果摩根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他们的下一步行动肯定会产生很多顾虑,而这对东联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   “先生的推测很有道理,”波拉尼诺夫由衷的叹道,“依我看,这个希奎娜此次前来,百分之百就是带着这种打算过来的。”   “百分之百?呵呵,我的波拉尼诺夫,这可不像是你说话的语气,”郭守云回过神来,笑道,“像你们这些人的准则,一向不都是即便‘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也要带着百分之五十的怀疑’吗?更何况咱们现在还是纯粹的猜测。”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没有接口,他歪头想了想,转而说道:“先生,依我看,如果您的猜测准确的话,那目前的局面显然是对咱们有利的,就像您曾经说过的,有了竞争才有更多的利益可寻。既然摩根与东部财联之间有了竞争,那咱们显然就有了待价而沽的余地了。”   “希望如此吧,”郭守云揉揉鼻子,心不在焉地说道,“现如今美国大选在即,而摩根和东部财联作为两个立足与西部、东部区域的竞争对手,他们在总统候选人的支持方向上也存在截然相反的选择。因此,咱们既然摆脱不了与他们合作的结局,那在挑选合作者的时候,就要更多考虑美国政局的发展趋势。”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的眼前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按照他所熟知的历史进程,这个身影的所有者,将会在半年后走入白宫,从此开始他八年的总统生涯。无奈的是,郭守云对美国的事情了解不多,而对这个人执政时期所发生的一切事端,也毫无记忆了。   “算啦,咱们暂时不考虑这些问题了,”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毫无头绪的东西,郭守云摇摇头,将那一脑袋糊涂酱子全都甩出去,这才拍拍波拉尼诺夫的肩膀,笑道,“我刚才说的三件事你尽快去安排吧,嗯,这个希奎娜的心很急啊,按她的要求,我们明天就要上路了。呵呵,怎么说呢,如果不牵涉到那些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有机会同这样一位绝代佳人相偕同游,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好事。”   “先生说的是。”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假话,”看着眼前这位酷酷的秘书,郭守云失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什么红颜白骨啊、美女毒蛇啊、温柔乡是销魂冢之类的东西,告诉你,这些说辞对我无效,男人嘛,要是缺了女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可是现在对先生来说,那个……啊,绝代佳人的事情最好还是在一边放一放吧,”懒得和郭守云多谈什么无聊的女人经,波拉尼诺夫耸耸肩说道,“您让安排在公共休息室里的那两个老乡,现在还等着您去救命呢。”   “救命?”郭守云这才想起这一锅事来,他愕然道,“对啦,刚才你说什么性命攸关,难道不是一个借口?”   “当然,即便是我要找借口的话,也不可能找这么蹩脚的借口吧?”波拉尼诺夫撇撇嘴,说道,“刚才我去问过了,这两个人是一对叔侄,那个年长的叫陈纪财,年轻的叫陈兴树,两人都是来自哈尔滨松北镇,说起来倒还真是先生您的老乡。”   “哦。”郭守云随意的哦了一声,示意波拉尼诺夫继续说。   “这两个人从去年年中开始,就一直在抚远与哈巴罗夫斯克之间做服装生意,按他们的说法,生意做得还可以,”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最近惹上了一些麻烦。”   “我看他们的生意不是做的还可以,应该是很赚钱才对,”郭守云笑了笑,插口说道,“知道现在中国那边所谓的‘倒爷’都怎么说吗?‘一星期一百万,’虽然对咱们来说这其中的利润小的可怜,但是对一些做小本生意的人来说,这可是足以令人眼红犯险的大卖买了。”   “应该是这样的。”波拉尼诺夫点点头,说道。   “说吧,他们惹上什么麻烦了?”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支,随口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波拉尼诺夫耸肩说道,“这两个人嘴死的很,而且他们这次招惹的麻烦看样子还不小,两个人都成惊弓之鸟了,就连看着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我和他们谈了五分钟,他们除了要求见你之外,就一个劲的抹鼻涕掉眼泪、喊救命,没办法,我看这事啊,还得先生您自己去问。”   “呵呵,还抹鼻涕掉眼泪?两个大男人,至于吗?”郭守云失笑道,“我估计啊,他们要嘛是货被人家扣了,要嘛就是钱被人家抢了……算啦,我去看看,你顺便问一下莎娜丽娃手底下那几个人,也别管是他们谁做的了,抓紧时间把东西还给人家,毕竟人家找到我这来了,我不过问一下也不合适。”   “知道了先生,我马上就去询问一下,”波拉尼诺夫点头道,“正好这段时间莎娜丽娃小姐待产,帮会在哈巴罗夫斯克几个主要头头的联系方式我手头都有,我想只要是他们做得,那就很容易查清楚了。”   “很好,你去办吧,我到公共休息室看看。”郭守云最后说了一句,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三六四章 一宗绑架案   为集团拜访者以及集团员工提供的公共休息室,并不在郭守云办公的这一楼层,而是在楼下南侧走廊的尽头。平日里集团内部的工作人员在休息的时候,往往会到这里享受一些休闲娱乐项目,比如说喝两杯免费的咖啡、饮料,吸上两支烟,读读报,听听音乐什么的。别看郭守云是靠非法手段起家的,但是他在集团的人文环境的构建上,还是多少下了一番功夫的,不说别的,单是集团员工的待遇,那在如今的联邦境内也是数得上号的。   郭守云从楼上乘电梯下来,迎头碰上了他那位“私人专用”的司机,两人在走廊里说了几句话,而后便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公共休息室。   此刻在休息室里,仅与郭守云有过一面之交的陈氏叔侄,正表情拘谨地坐在大厅右侧那排沙发上,由于他们是总裁亲自安排进来的,所以休息室内的服务人员在接待上很花了一番心思,什么酒水、果品、点心的满满摆了一桌子,如果不是心里有事,陈氏两叔侄估计会这种待遇颇感享受的。不过眼下嘛……   当郭守云走进休息室的时候,陈氏叔侄俩正双双抱着脑袋在那长吁短叹的发愁呢,对于他们来说,远东这片地方尽管充满了商机,可惜它终归是老毛子的地盘。“倒爷”们说起来都很能赚钱,在国内一提谁是做中俄贸易的,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那鼓鼓的钱包,可在这鼓鼓钱包后面藏着多少辛酸,那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体会到的了。从八六年中苏关系正常化,到九五、九六年俄罗斯经济好转,其间整整十年,也不知有多少中国人揣着全部家当与那一脑门子向往发财的心思,不远万里的踏入远东。他们中有的人的确发了财,而且是暴富的横财,可说句实话,真正能把钱从老毛子手里赚走,还平平安安回到国内,绝对是少数中少数,而更多的人不是倾家荡产了,就是赔个血本无归,当然,在远东横尸街头,甚至是尸骨无存的也不在少数。   郭守云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固然可以称作无恶不做了,而且在态度上,他也始终与国内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可是这份距离仅仅存在于集团同政府之间,“官”字一沾,那就浑身都是是非,有些事说都说不清楚,所以他不得不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而与此相对的,则是除开政府之外的普通人了,在这方面,郭守云的姿态历来放得很低,就像眼前这对叔侄,他的态度就是“大家都不容易,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如果仅从这一点上,谁能说这个姓郭的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陈先生,我们先生来了。”看到陈氏叔侄没有注意到踏进休息室的郭守云,一位手里抱着红酒酒瓶的侍应俯下身,凑到陈纪财的耳边提醒道。   “啊!”这陈纪财就是前次将两件羽绒服披到郭守云身上的那个中年人,他听到侍应的提醒之后,从沙发上霍然起身,两只满布血丝的眼睛一阵张望,而后直勾勾地盯在笑容可掬的郭守云身上,那两片布满龟裂的嘴唇哆嗦了半天,却啥也没说出来。   “呵呵,大叔,没想到咱们上次在边检站那一别,今天竟然还有见面的机会,”看到陈纪财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郭守云倒也并不在意,他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扔给旁边的司机,而后径直走到中年大叔的面前,一边伸出手去,一边笑道,“我可还记得呢,两件羽绒服两张大团结。不瞒你说,那可是我第一次凭自己的力气挣来的二十块。”   说到这,郭守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晚的情景。说来可怜,像他这种整日里与人钩心斗角的人,平素能够回味的记忆本就不多,也许就是那么不经意间出现的一个片段,都能让他在回忆的时候产生某种发自内心的温馨。   “郭总!”郭守云那份回忆的温馨还没体会完呢,伸出去的手便被对面的陈纪财一把握住了,紧接着,这位身高五尺、面带沧桑的中年汉子,就那么推金山、倒玉柱的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郭总,您的帮帮我,看在咱们有一面之缘的情分上,这次您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一把,您的救命啊,救救我家的小三子……”跪在郭守云的面前,陈纪财哭声喊道。   老实说,中年大叔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把郭守云吓了一跳,就连那两个站在门口的保镖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把手都伸到怀里去了,看那架势,这下一步就要出枪了。其实也难怪保镖们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一方面陈纪财的动作太过突然,另一方面呢,他那一口地道的哈尔滨腔俄语,实在是俄罗斯人听不明白、中国人听着糊涂。他拽着郭守云的一只手,跪在地上又哭又喊的整了这么一出,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啊。   “大叔,你这是整啥啊,起来,咱有话起来好好说,”琢磨了半天,才把对方说的一番话整明白了,郭守云伸手将陈纪财从地上拉起来,笑道,“你看,我这不是人都来了嘛,你有事直接说,能帮上忙的地方,我绝对没二话。”   郭守云这话是用汉语说的,他可真有点怵头跟眼前这位大叔说俄语了,那家伙整跟猜谜似的,太费劲。   “郭总,俺知道您是个大忙人,而且跟俺们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如果不是没的选择了,俺说啥也不会来求您的,”陈纪财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俄语不怎么地道,他转口用汉语说道,“可是这次,这次俺们是真的没活路可走了,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郭守云心头苦笑,他心说:这大叔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来,咱们先坐下,”拉着满脸鼻涕不是鼻涕,眼泪不是眼泪的陈纪财坐下,郭守云给他递上一支烟,同时说道,“大叔,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事说清楚了,俺才能知道帮不帮得上忙不是?”   这番话说完,郭守云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坐在对面、一直都没吭气的陈兴树。   “是,是这么个理,”陈纪财的生意虽然没有郭守云做得那么大,但他毕竟也是一个在生意场上混过的人了,因此社交场合的基本礼节他还是很注重的。当郭守云将烟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兜里那个一次性火机拿出来了,而后先给郭守云点上,直到他嘴里喷出第一口烟气之后,才定定神,开口说道,“郭总,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这陈家在中俄边境上跑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像波拉尼诺夫所说的,他们一家人是从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开始在哈巴罗夫斯克与抚远之间做服装生意的。一开始的时候呢,也就是做些小本的生意,来来回回也就是六七个纤维袋的服装。可是这样的生意做了一个月,陈纪财便尝到甜头了,这年头俄罗斯人什么都缺,国内十几块钱、几十块钱的衣服倒腾过去,那一转手就是上百的差价,几千块钱的本钱,跑上一趟回来就能翻上几番。面对如此丰厚的利润,陈纪财的心思活泛了,他开始加大投入,而且带上自己的三个儿子,一块走这条线。   怎么说呢,这年头在中俄边境上跑的商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为了能够多赚上一点,陈纪财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也同边检站上中俄两边的边检疏通了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走货的数量是越来越大,利润也越来越丰厚。小一年下来,陈家也有了五六百万的家底。   这人不怕过穷日子,就怕穷日子过久了又骤然间来个一夜暴富,如果是心态好,而且性格沉稳的人还好说,就怕赶上那种手上钱一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活宝”,而万分不幸的是,陈纪财的三儿子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主。   自从家底变得丰厚了,这小子就开始不着调了,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到毛病,就是好一口——色。这年头国内还没有那么开放,各方面查的也严,什么洗浴中心啊、洗头房、按摩店啊之类东西都还没有呢,所以陈老三这好色的小子,就把流莺遍地的俄罗斯当成了人间天堂。如今俄罗斯的姑娘都便宜,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大街上,随处都可以挂到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而她们开出的价码也低得很,有些甚至是管吃管住就能给人当情妇的,还有的一杯黑啤就能拿到过夜权。   陈家老三在这片人间天堂里真是过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他在哈巴罗夫斯克市郊租了两处房子,养了四个情妇,每次过来做生意的时候,他都要在自己的销金窟里乐呵个四五天。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他这个款爷被谁给盯上了,就在四天前,陈老三在他租住的一套房子里出了事,他包养的两个俄罗斯情妇被人奸杀了不说,他自己也失踪了。随后不久,陈纪财便收到了一封勒索信,其中大概的意思,就是让他拿两百万美元赎人,如果没钱,那就等着收尸好了。   陈纪财有钱是不假,可这二百万美元可是相当于一千六七百万人民币啊,这年头国内身价上千万的,估计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了,你让他上哪弄这么多钱去?就这么地,在万般无奈之下,他一方面四处筹措赎金,一方面也向哈巴罗夫斯克警方报了案。   岂不知,他不报警还不要紧,这一报警事更麻烦了。哈巴罗夫斯克的警方根本没拿这案子当回事,他们做了个备案,然后就把一切束之高阁了,而随后呢,陈家便收到了绑匪送来的一个礼箱,箱子里除了一份恐吓信之外,还附带了一支血淋淋的手掌。 第三六五章 黑帮的秩序   面对那支血淋淋的手掌,老陈家是真的毛了脚丫子了,以往他们只听说俄罗斯的黑帮多么多么嚣张,可自己从没亲眼见识过,如今好了,事摊到他们头上了,他们算是真的明白什么叫“犯罪”了。   一次绑架便勒索上千万人民币的巨款,这要放在国内,绝对是本年度公安部挂号的头等要案了,可是在俄罗斯,这种事根本没人管,那些接到报案的警察和绑匪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除了要钱之外,根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且最令人怀疑的是,这些警察也许就在背后与绑匪有着某种勾连。   今天晚上就是交付赎金的最后期限了,如果晚上九点之前陈家凑不齐两百万美元现金,那陈家老三就要变成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了,尽管这个儿子不怎么争气,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陈纪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先是找到了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领事馆,进而又在领事馆一名参赞的暗示下,找到了长居远东的郭守云。   其实陈纪财和他的侄子在今天上午就来找过郭守云了,他们最先去的是郭守云位于南郊的别墅区,不过自从市区的刺杀案发生之后,出任军区卫戍旅指挥官的妮娜在别墅区加派了四个班的防御部队,那些荷枪实弹的俄罗斯大兵不太好说话,没有来自别墅区的通知,陈氏叔侄连靠近别墅区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与值岗的士兵多纠缠了两句,陈兴树的肩膀上还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枪托。   就这样,被逼无奈的两个人来到了郭氏集团的总部,并由此发生了郭守云所看到的那一幕。   听了陈纪财所说的这些,郭守云的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作为远东帮会的幕后“大哥大”,他对帮会内的规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了解,而就他所知,帮会把这种绑架勒索的行为称作“食”,而“食”分为两种,一种叫做“斋食”,一种叫做“血食”。顾名思意,所谓“斋食”就是勒索的过程中不能见血,而且下刀不能太狠,帮会动手的成员要实现勘察清楚目标的家底,然后开出一个对方可以接受的赎金数额。正所谓“零剌肉不疼”,帮会与那种流窜作案团伙不同,他们是要在这片地方长混的,因此自己地盘上的“财主”绝不能一次咬死,帮会得给他们留条活路,以便日后继续下刀——这或许就是所谓“可持续发展”的雏形吧。而“血食”则恰恰相反了,类似这种案子,帮会往往是财命两收的,他们要的不仅仅是目标的钱财,而且还要他的命,更多时候,往往还是连根铲除,一家大小一个不留。不过这种事并不是时常发生的,帮会做这种事的时候,目标往往都是特定的,要嘛是目标在某些方面触及了帮会的利益,要嘛就是有人出高价买他的命,反正帮会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杀人,这是规矩,帮会里的成员如果毫无缘由的违反了,那也要接受很严厉的处罚。而从目前的情况看,作案者对付陈家的手段,显然更像是“血食”,换句话说,这次不管赎金交不交,陈家老三都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咳,”干咳一声,郭守云皱眉在陈纪财那张满布皱纹的脸上看了一眼,而后略一沉吟,说道,“大叔,我先问你一件事,这个……你们在这边做生意,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或者说,三兄弟他是不是招惹了道上的哪位朋友?”   “没有啊,绝对没有,”陈纪财哭丧着脸,哆嗦着嘴唇说道,“在老毛子的地盘上做生意,咱哪敢得罪人啊。现在这边的情况您也清楚,就拿我那点生意来说,每月都有人按时按点上门所要保护费,在这方面,咱是从来都没有二话的,人家要多少咱就给多少,一分一厘都不敢少给啊。而除了这些之外,隔三岔五的还有人上门索要‘小钱’,这个咱也从来没有说过余外的话,您说咱图的是什么啊?不就是图一个安稳的活路吗?不说别的,就说平时走路,咱都是贴着路边走,唯恐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是非。您说就这样,咱还能得罪什么人啊?”   郭守云点点头,陈纪财这话他信,因为这位大叔一看就是那种老实人,要说他因为手上有了钱就去招是惹非,那估计谁也不会相信。不过话说回来,他不去招惹不一定就能够脱得过是非,毕竟他还有一个三儿子在那放着呢。   “嗯,我看这样,大叔,”歪头想了想,郭守云伸手在陈纪财的膝盖上拍了拍,笑着安抚道,“你现在也别着急,这事呢我管了,远东这边道上的朋友我多少也认识一些,刚才我已经安排人去打听消息了,我想只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恩怨,他们多少还是会卖我这么个面子的。”   郭守云这话说的有些不尽不实,远东道上混的人他何止是认识一些啊,那些人明明都是他手底下的喽啰,当然那些偶尔窜出来的流窜犯不能算在其中。   “郭总……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尽管不太清楚郭守云在远东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但是那位刘姓参赞所说的一番话陈纪财却是记住了,就像人家所说的,在远东,如果还有郭家摆不平的事,那找谁也没用了,直接回去等着收尸就成了。   “呵呵,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郭守云笑道,“大叔,你和这位兄弟还没吃午饭吧?”   “那还吃得下啊,俺叔这都几天没合眼了,吃不下睡不着的,一门心思全都悬在俺三兄弟身上了,”一直坐在旁边抽闷烟的陈兴树这时候开口说道。老实说,在出这一锅事之前,年轻气盛的陈兴树也有一种很自高自大的感觉,这段时间跟着叔叔做中俄贸易,他自己的家底也有个百十来万了,在如今的国内,他这幅身价绝对算得上是钻石级别的“王老五”了。可是如今呢,看看眼前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郭姓年轻人,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富豪。郭氏集团有多大,名下有多少产业,身为外人的陈兴树不可能知道,但是郭氏集团总部的这一堆楼楼亭亭可都摆在这了,不说别的,单单是他身处的这栋大厦,估计没有千八百万的也拿不下来。除此之外,再看看人家住的别墅区,那可是有军队负责保卫的,那些俄罗斯大兵手里拿得可都是真家伙。什么叫“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这句话陈兴树今天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   “呵呵,像这种事情,你瞎操心也是没用的,没得急坏了自个的身子,”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不如这样,正好我这肚子也有点饿了,咱们多少的吃点东西,顺便等等消息,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过来了。”   说完这话,郭守云扭过头,朝站在门口的司机招招手,同时说道:“去,给我们准备些吃的,最好是中餐类的。”   “是,先生。”司机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目送司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扭过头来,在兀自带着一脸忧色的陈纪财身上扫了一眼,继而干咳一声,将话题引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方面——别看他郭守云在远东势大根深,可是有些事情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去调查,就像眼下陈家所遇到的麻烦,如果他不派人去调查,哪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郭守云感觉着如果这事真是帮会里出面做下的,那么其中还说不准牵扯了一些什么事呢,而他作为帮会的幕后主事者,在很多事情上也得按规矩来。混白道的有法律条文约束,而混黑道的则有帮会帮规、道上惯例制约,黑社会说到底还是“社会”,既然是社会,那就少不了秩序这个东西,如果离开了它,那还叫什么黑社会啊?   加餐很快被送上来,郭守云同了无食欲的陈氏叔侄一边闲聊一边享用了一顿丰盛的食物,大约有个半小时左右,波拉尼诺夫从门外走进来。   “先生,”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波拉尼诺夫小声说道,“我已经问过了。”   “哦,怎么样,是谁做的?”郭守云用手中的餐布擦拭一下嘴角,抬头问道。   犹豫了一下,又在一脸关注的陈氏叔侄身上看了一眼,波拉尼诺夫俯下身,凑到郭守云身边小声说道:“他们刚才查过了,这件事不是他们的人做下的,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嗯?!”郭守云先是一愣,继而沉脸说道,“哈巴罗夫斯克总共这么大点地方,他们把几个街区划分的满满堂堂的,类似这种事情,即便不是他们做下的,也总应该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吧?现在已经出了两条人命了,难道他们就没让人调查一下?”   “消息多少有一些,只不过他们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对方做下的,所以他们要求给他们两个小时的时间,让他们去跟对方交涉一下。”波拉尼诺夫说道。   “交涉?”郭守云不怒反笑,他将手中的餐布甩到桌上,闷声说道,“是不是还要搞个谈判什么的?我看他们是越来越出息了,莎娜丽娃这才离开十几天而已,他们就软成这样了。还交涉,我……” 第三六六章 败类   “先生,这也怨不得他们,”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波拉尼诺夫便抢着说道,“怎么说呢,对方打的旗号很大,在应对的时候,他们心里有些忌讳,所以……”   “旗号是拿出来吓人的,那还打死人啊?!”郭守云怒哼一声,随口说道,“哼,说说看,那边是什么来头?”   “和陈先生一样,都是从哈尔滨来远东讨生活的,”波拉尼诺夫知道“老板”是真的动怒了,他沉声道,“我听帮会那边的人说,他们人不多,只有那么十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估计是在中国那边犯了什么事,赶上中国警方年初严打,他们才偷渡过来的。”   “中国人?!”这可真是大出郭守云的意料之外,他猛地一抬头,怔忪半晌,才愕然道。   “嗯,”波拉尼诺夫看起来是想笑,可最终还是忍住没有笑出来,他哑着嗓子说道,“这伙人领头的名叫郭红军,按他自己的说法,他与先生您是什么本家,还说什么没出五服,按辈分应该喊您一声叔叔。最初他们刚过来蹚道的时候,帮会的人弹压过他们两次,打算把他们赶出去,当时那个郭红军就是这么说的。什么本家、辈分之类的东西,帮会的人不懂,但他们却知道这人和先生您有亲缘关系,所以就……”   “嗖!”“呯!”   波拉尼诺夫刚说到这儿,暴怒的郭守云猛地一扬手,将原本放在他面前的那支高脚玻璃杯狠狠的投了出去,杯子带着破空的声音,准确无误地撞在对面那扇整仪镜上,而后随着一声脆响,连杯子带镜子,全都化作了一堆碎玻璃。   “我去他妈的本家!”在碎玻璃叮叮当当的落地声中,郭守云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我姓郭的一家就三口,兄妹三个吃不饱全家挨饿,吃饱了全家舒坦,哪他妈来的什么本家?!亏他们还是在道上混的,那脑子是不是全让驴踢了,碰到这样的事,他们不会想难道还不会问吗?!我真……”   咆哮着骂了两句,郭守云一扭头,正巧看到波拉尼诺夫眉角闪过的一丝笑意,于是这冲冠而起的怒气,顷刻间便化作了无奈的沮丧。   可不是嘛,碰上这种事,帮会的那些人能怎么做,尤其是在莎娜丽娃不在的情况下?难不成真让他们跑到自己面前,颐指气使的问一句:“郭先生,你有没有五服里的本家?”说实话,像这种话别说他们,即便是莎娜丽娃也不敢一本正经的过来问,她充其量了也就是找机会把这件事汇报上来,让自己亲自去处理。而如果不是这次人家陈氏叔侄找上门来了,类似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即便是有人汇报上来,自己会给予什么必要的关注吗?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郭守云自己前世就是个骗子,因此他对骗子的伎俩以及人们的心理实在是太了解了,像这种打着某某人的名头招摇撞骗的家伙,只要不惹出大事来,一般都不会露馅的。   “呼!”   深深的嘘一口气,郭守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他朝波拉尼诺夫打了个手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继续说。”   “一开始的时候,帮会那边还对这十几个人抱了一份戒心,他们的任何动静,帮会都会紧紧盯着,”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人显然没有将团伙壮大的意思,他们平时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勒索、抢劫之类的小活,而且他们的目标仅仅局限在那些中国商人的身上,每月还会按时按份的给帮会缴纳数额不菲的好处费。不过从进入这个月份起,他们因为与内务部水兵区警局那边搭上了关系,所以这胆子也大了,前段时间红河大街一百二十五号那起入室抢劫杀人的案子,也是他们做下的,为那事,他们还向帮会交纳了二十万人民币的保护费。”   “败类啊,这就是他妈的败类啊!”听了波拉尼诺夫的话,郭守云良久不语,好半晌之后,他才摇头叹息道,“他们这是觉得在国内丢人还不够,还得跑出国境,把脸丢在国外,让外人也看看笑话才满意啊。”   要说这中国人的黑社会以及有组织犯罪团伙同国外的比起来有什么最显著区别的话,那就得说是走出国门后祸害的目标有显著不同了。在当今世界上,有组织犯罪数得上号的几个国家:俄罗斯黑帮、意大利黑手党、日本社团、中国帮会……如果是细心的人应该不难看出来,一旦走出各自的国门之后,这些帮会的发展就开始走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就拿美国来说,这个自由的国度里可谓是鱼龙混杂,无论是俄罗斯的黑帮还是意大利的黑手党亦或是日本的社团,都在这里有所活动,而这些帮会在美国发展求财的过程中,很少选择本国人为目标。尤其是意大利黑手党,他们在从事“白粉”生意的时候有一条很严格的规定,那就是不得将毒品卖给旅美的西西里人,帮会成员谁违反了这一条,那就要被切断一根手指头。反过来再看看中国的帮会呢,这个似乎不用过多讨论了,只要看看各国唐人街的治安状况就知道了。   什么叫劣根性,喜欢内斗似乎就是中国人最大的一个劣根性了,不过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也不管实际的情况究竟如何,如果不欺负欺负自己人,就好像这日子怎么过都不舒服一样。对这种人,怎么说呢,郭守云就一个态度——鄙视。   “败类不败类的且不用去管他,”波拉尼诺夫瞅了瞅坐在旁边、面色苍白的郭氏叔侄,叹口气说道,“至少有一点咱们可以肯定了,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如果先生要救人的话,那最好早点出手,杀人就像炒菜,有过第一次再来第二回就很容易了,他们之前既然能够砍掉‘票人’的一只手,那就不会介意砍掉他的头了。”   “郭总,郭总,您得救救我们家三子啊,我求求您了……”波拉尼诺夫说这么一番话不要紧,原本就悬着个心的陈纪财更是坐不住了,他也顾不上自己那双手还沾着几分油腻,就那么一把抓住郭守云的袖子,一边往地上出溜,一边磕磕巴巴的央求道。   “大叔放心好了,别说那些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就算他们真的跟我有没出五服的亲戚关系,我这次也饶不了他们。”拉住陈纪财下沉的身子,郭守云语气宽慰地说道。   “波拉尼诺夫,”转过头,郭守云对站在身边的秘书说道,“转告帮会那些人,我现在不许他们去和什么人交涉,让他们一个小时内给我把这些地老鼠揪出来,人质也得给我救出来。五服里的叔叔,我他妈没有这种渣滓类的亲戚,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也拖下水,我看他们这是小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先生,”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说道,“依我看,这件事交给帮会去处理并不太好,至少它能够起到的效果有限。您知道,今天有这么一个郭红军,明天说不定就会有另一个郭什么的人出现?所以,在我看来,这次的事情绝不能孤立起来看,而应该看做一个潜在的危险信号,如果先生不采取必要的手段加以遏制,将来没准就会出什么乱子。”   “唔……你说的有道理,”郭守云冷静下来,稍一思索便点头赞同道,“那依你看,这件事应该怎处理才最为妥当?”   “很简单,把它交给水兵区的警局,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抓了,”波拉尼诺夫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这种涉外的团伙性犯罪案件,不管怎么说都是大案子,尤其是这伙人身上还背了人命,根据以往的惯例,这个案子一旦破获,不但媒体会给与一定的关注,同时呢,警方还要向中国方面发出类似照会之类的通传备案文件……”   “我知道了,”不等波拉尼诺夫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种事说起来似乎很复杂,其实背后潜藏的东西却非常简单,一个词——“炒作”,仅此而已。   由于那个郭红军声言他和郭守云之间存在亲族关系,那么作为远东的公众人物,郭守云在媒体针对此案的报道中,肯定要出来做一些澄清,而借此机会呢,他便能顺其自然地站在公众面前说话了。那么在这个时候,郭守云一方面可以以一种超级正义的形象谴责罪犯的恶行,另一方面呢,还可以向所有人公布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在中国国内已经没有什么亲属了,自今而后,任何打着他的名头为非作歹的人,都属于骗子那一类的渣滓。   不要小瞧这么一个炒作,它能够令郭守云达到两个目的:其一,可以杜绝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其二,可以给那些对郭氏怀有不轨心思的政客打一个“预防针”,从而达到一定的政治目的。   公众人物嘛,考虑问题也好,做事情吧,都有他们自己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很多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们都能给联系到一块,而现在的郭守云,显然也是这么一种人了。   “就按你说的吧,”摆摆手,郭守云说道,“给我通知水兵区警局那边,最多两个小时,让他们给我把事办妥,假若出了半点纰漏,地方我让他们全局一块调去守荒林。” 第三六七章 公仆已死   在绑架勒索案发生之后,陈家其实已经向水兵区的警局报过案了,不仅他们报过案,就连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的领事馆,也专门为这事州内务部做过交涉,不过无论是陈家还是领事馆方面,他们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都是一大堆冠冕堂皇的托词。什么“远东地区人口流动量比较大,绑匪属流动作案的可能性较高,因此调查起来需要花费一定时间”啦,什么“由于人事调整的关系,警局的警力严重不足”啦,类似这种借口,即便是报案者知道警方在故意拖延,也找不出什么应对的办法来。要是谁追的急了,好不好的还得让人家给上顿“政治课”,本来嘛,“远东目前的治安状况本就不好,你们中国人到这边来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懂得提高防范意识,那绑匪不找你找谁啊?”   陈家为了绑架案的事,没少在水兵区警局里上下打点,可里里外外忙活了几天,钱没少花,事却没办成,那些穿着警服的所谓“公仆”们,收钱收的很痛快,可这一扭头,还是屁事都不给办。   而现在呢,郭守云发话了,他是一不给钱,而不上赶着催问,从头到尾就是那么一句话:最多给你们两小时,事办不成就准备去守荒林。于是乎,人口流行性大的问题不存在了,警力严重不足的困难也克服了,在其后不到一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市区里几乎没听到什么动静,那个以郭红军为匪首、由十六名团伙成员组成的所谓“特大跨境有组织犯罪集团”,就被哈巴罗夫斯克内务部下属的水兵区警察局一举破获了。   按照警方对媒体公布的消息,这个特大的跨境有组织犯罪团伙,其实早就被水兵区警局纳入了监控视野,之前警方之所以没有对他们采取直接行动,是因为手上掌握的犯罪材料不足,同时呢,各方面的搜捕网络也没有安排妥当,因此,这件大案才不得不拖延到现在。而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为了对付这个犯罪团伙,警方专门成立了一个由“州内务部特别刑事侦缉部门直接挂帅,由水兵区警察局局长苏霍洛夫配合领导的专案组”。专案组在经过周密安排和审慎布置之后,终于在今天对该犯罪团伙实施了集中抓捕。警方在一个半小时的抓捕时间里,清剿了该犯罪团伙设在市区内的六个主要窝点,包括匪首在内的十七名犯罪组织成员无一漏网,同时呢,在该团伙的两个窝点内,警方还解救了两名中国籍人质,并缴获了各类枪械十二支,子弹数百发……   说起来也许有些好笑,陈家与领事馆纠缠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郭守云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办成了,对于这一点,陈纪财或许会感到纳闷,或许会愤愤不平——毕竟作为一个商人,他在从事中俄贸易的过程中,是需要按时按量向俄罗斯政府纳税的,从这个角度来考虑,他是一个纳税人。再看看警局方面呢,这些穿制服的家伙是吃“公粮”的,他们手上所花费的每一分钱,都是从纳税人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可他们怎么就不懂得饮水思源,怎么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呢?   其实这个问题说起来也很简单,如今的俄罗斯同当初的苏联不同了,现在的联邦是个民主制的国家,是个地地道道的资本主义社会,而在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社会里,真正奉行的一条准则是:“公仆已死,金钱至上。”在这样的准则规范下,国家公权力机关是为有钱有权的人服务的,至于纳税人……需要照章纳税的人有多少是真正有钱有势的啊?因此,别看郭守云的郭氏集团从不做那种照章纳税的事,但是他家里即便是丢了个小猫小狗的,哈巴罗夫斯克市的警察也得严阵以待,至于那些普通人嘛,即便是房子被人烧了,估计警局也就备个案了事了。   要从这一点上看,“黑社会”与“白社会”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硬要在他们之间找出差别来的话,那唯一的异同点便是:“黑社会”收了钱办事,谁交了保护费他就保护谁。而“白社会”则是收了钱不办事,谁交了税他就祸害谁。   所以说,要做人就得做郭守云这种人——一脚蹬着白社会,一脚踏着黑社会,两只脚交替迈动,步子走得稳,路子走得也宽,用“白”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给它来“黑”的,反之亦然。   经历了数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同时还被砍掉了左手的陈家老三最终被解救出来了,随后,在大批武装警察的护送下,他住进了哈巴罗夫斯克州立第二医院,不知是补偿还是为了做给郭守云看,内务部专门在医院里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护病房,同时呢,还交给陈纪财五十万卢布的补偿金。   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吧,在经过了这一场大难之后,陈家在哈巴罗夫斯克算是真正的混开了,其后陈家往来中俄边检站的货物,俄方边检站再没给设任何卡子,不仅如此,原本每次进出货物都必须缴纳的“孝敬”,那些边检站的军官也不要了。同时呢,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内,尤其是在中国货市场上,那些每月定期上门的黑帮成员也不来了,按月征收的保护费就那么在无形中免除了。最离谱的是那些警察,这些过去一向冷冷的面孔,突然之间就变得热络起来,那些警长什么的,几乎每隔一两周就要往陈家租下的店面跑一趟,不是询问有没有人来找麻烦,就是询问有没有什么困难,那股子亲热劲,似乎只能用“俄版活雷锋”来形容了。   尽管没有人当面提起,但陈纪财还是知道,陈家之所以能够哈巴罗夫斯克混开,并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郭守云的存在——陈老三从被绑架到成功解救,郭守云在其中是出了头的,所以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各方势力眼中,陈家与“老大”之间是存在着密切关系的,在这种情况下,谁都要礼让他们三分。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陈纪财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得意忘形,他真是一个很本分、很老实的人,骨子里有中国北方人那种特有实在与坦率。自从这次事之后,陈纪财再也没有让陈家老三踏入过远东一步,同时呢,他一方面绝口不提自己与郭守云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手上所做的生意也全面走向正规,以前那种小偷小摸的走私生意他甚至都不做了,不为别的,他怕给恩人招惹上麻烦。   而对郭守云来说呢,这位满面沧桑的大叔似乎也仅仅是人生诸多经历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在绑架事件处理完之后,他便再没有与陈纪财见过面,毕竟站在他今天这个位置上,并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去关注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啦,陈家与郭家此后的一系列纠葛都是后话了,对于眼下来说,郭守云首先要面对的,便是那个不远万里从美国赶来远东的绝代佳人——希奎娜。   先是处理了陈家老三的绑架案,接着又虚情假意的高调前往警局,接受了警方早已安排好的所谓“质询”,随后,又接受了远东传媒一名记者的专访,等郭守云重新返回郭氏总部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钟了。   从电梯里出来,郭守云迎头撞上了不知等候他多长时间的波拉尼诺夫,这位秘书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着急。   “怎么啦,我的波拉尼诺夫,”郭守云踏在走廊内的地毯上,一边整理着因乘车而显得有些凌乱的上装,一边笑道,“是不是咱们那位绝代佳人醒了,而且骤然间化作了一头暴跳的母老虎,你……”   “先生,亏您还有心情说笑,”波拉尼诺夫无奈的摇头说道,“希奎娜小姐还没醒,而且她的问题也不算严重。”   “哦,那你哭丧着脸干什么?”郭守云随口说道。   “先生您忘了,今天该是您做医疗检查的日子,”波拉尼诺夫紧跟在郭守云身后,嘴里嘟囔道,“这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夫人已经打来六次电话了,那些医生也早就在等着您了。”   “就这事?值得吗你?”郭守云失笑道,“要说妮娜也是,我只不过是有些腰疼罢了,最多不过就是腰肌劳损之类的毛病,至于搞得这么麻烦吗?一周三次医疗检查,整得我像病秧子一样,烦都烦死了。”   波拉尼诺夫耸耸肩,没有搭茬,他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位老板也太不知足了,作为有权有势的男人,背后能有一个真心关怀自己的妻子,那估计得算是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些医生呢?”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郭守云停下脚步,问道。   “在这边。”波拉尼诺夫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秘书室,说道。   “让他们到这边来吧,把设备也带过来,我在自己办公室里做,”郭守云一把推开房门,同时说道,“顺便我也能跟希奎娜小姐聊聊,呵呵,我对她这次的来意是真的很好奇呢。”   “那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呢?”办公室里,风情万种的希奎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此时正坐在郭守云的办公椅上,一双赤裸的小脚,很不淑女的搭放在办公桌的桌面上。 第三六八章 一类人   “不是说还没睡呢嘛?”郭守云扭头看了波拉尼诺夫一眼,尽管他没说什么,但是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责怪。   波拉尼诺夫习惯性的耸耸肩,他心说:这事怎么能怪我啊,难不成让我每隔两分钟就进来看看这女人有没有睡醒?   其实郭守云倒不是真的责怪波拉尼诺夫失职,他只是尴尬之余通过这种动作来做掩饰罢了。   “哦,希奎娜小姐,”扭过头来,郭守云下意识的朝笑意盎然的希奎娜看了一眼,赫然发现这女人兀自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那样子似乎还等着自己给上个答复呢。干咳一声,郭守云揉揉鼻子,干笑道,“怎么样,今天下午睡得可好?”   “还可以吧,”希奎娜似乎也没打算给郭守云更多的难堪,她缩回搭在办公桌上的双足,坐直了身子,浅笑道,“说来也怪,我这个人有些神经衰弱症,睡眠的地方稍一更换,往往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调整,而在你这里,嗯,条件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是睡得却很踏实。”   说到这里,希奎娜顿了顿,她耸耸细长的眉毛,朝郭守云抛过一个很妩媚的眼神,这才柔声问了一句:“守云,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女人不是要勾引我吧?”郭守云哑然。   “先生,我过去安排一下,”波拉尼诺夫感觉到了房间里气氛的暧昧,他退后一步,闪到门口,低头说道,“如果希奎娜小姐不反对的话,我这就让医生们过来。”   “医生?”希奎娜的脸上闪过一丝关注的神采,她愕然道,“怎么,守云难道……”   “呵呵,只是例行的医疗检查罢了,”毕竟是场面上混多的人了,郭守云很快便从最初的那一份尴尬中恢复过来,他朝波拉尼诺夫摆摆手,继而走到对面的一张沙发前坐下,这才说道,“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了,时不时就会感觉到腰酸背疼,我估计应该是腰椎之类的毛病,算不上什么大病。”   “是这样啊,”也不知道是真关心还是做做样子,希奎娜嘘口气,一手拍着鼓胀的胸脯,用稍带了几分夸张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染病了呢,要知道,这对于我们东部财联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看恐怕是特大的好消息才对吧?”郭守云对希奎娜这句话绝对是嗤之以鼻,他心里如是想到。毕竟由于郭氏集团立足远东,而且内部几个核心人物相当团结,所以类似东部财联、摩根这一类的国际财团,才无法在远东插足,坦率地说,这些人恐怕早就盼着郭氏出点问题呢,而在这其中,让他郭守云出点状况显然是最好的结果。   “是吗?”尽管心里对对方的虚伪不以为然,但是郭守云嘴上说的却是另一番话,“可我记得,到目前为止,郭氏还没有与你们东部财联展开任何形式上的合作呢,因此,郭氏出了什么状况,应该也影响不到你们东联的利益吧?”   “呵呵,守云这么说恐怕就流于偏颇了吧?”希奎娜从那副老板椅上站起来,就那么赤着一双小脚,娉娉婷婷地走到郭守云身边,而后一弯腰,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扶手上,这才说道,“就像你常对身边人所说的那样,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郭氏过去与东联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合作,或者说没有就合作的问题达成统一意向,可并不能表明两家今后……嗯,准确地说,应该是今天没有合作的机会。你说是吗?”   希奎娜这一番话,令郭守云心头一动,他敏感的抓到了一些东西。   很明显,希奎娜将“今后”这单词换成“今天”,其中不可能是没有丝毫用意的,而这一个简单的词语变化所能透露出来的信息,也是相当丰富的,至少,它说明希奎娜这次前来远东,的确还是为了与郭氏商谈合作事项的。同时呢,他们对这次开出的条件相当有信心,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相信自己这个郭氏集团的决策者能够接受。   “没想到希奎娜小姐竟然还会注意到我的言谈,呵呵,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了,”心里拨打着小算盘,郭守云若无其事地笑道,“嗯,怎么说呢,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商业合作问题,这是不会错的,但有一个前提很重要,那就是公平互利。我这个人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学过高深的经济学理论,但是对你们西方人所提倡的全球市场以及自由经济论调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而且也相当认同。在我看来,囿于狭窄一地的经济实体,是不可能走向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壮大的,正因为如此,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走出去’的机会,前次的美国之行以及我们对王安公司的收购,就是尝试性的一步,从目前的状况看,这一步现在走的不太顺利。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你们美国人太自我了,就像那座高高耸立的自由女神像一样,你们高高站立在那,总想着从别人口袋里掏走更多的东西,却从没打算作出任何的回报,简而言之,你们所需要的不是合作,而是掠夺,一本万利,甚至是无本万利的掠夺……”   “咚咚!”   郭守云正说到这,敲门声传来。   “进来。”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郭守云说道。   “先生,医生们来了,您是不是现在就做一下检查?”波拉尼诺夫的身影闪进来,他看了郭守云一眼,恭声问道。   “啊,让他们进来吧,我想希奎娜小姐不会介意的。”郭守云摆摆手,眼看着旁边的希奎娜,笑道。   “当然不介意。”希奎娜敛然一笑,点头道。   得了郭守云的许可,波拉尼诺夫将房门全部推开,将七八个身穿白大褂、身后还拖着设备的医生引了进来。   这人不管手上的权势多么大,他都得听医生的话。在两名医生的吩咐下,郭守云脱掉外套,撩起上身穿的线衣、内衬,露出稍显单薄的胸脯,而后由着人家往身上粘贴那些连着导线、凉飕飕的塑胶片。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每周都要做上两三次的麻烦事,”斜倚在沙发上,郭守云一边任由医生们可劲的折腾,一边对旁边的希奎娜笑道,“为这,我曾经跟守成说过,我说这辈子啊,我不可能死于由吸烟引起的肺病,更不可能死于老年痴呆亦或是营养不良,而是要死于心烦,无休止的心烦。有时候我就想啊,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拼搏的?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每天有充足的三餐,有一个可供栖身的住处,再有一个真正关系自己,关键时刻能够和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那将是一种多么美满的生活?哪象现在……一个说法,那就是累,整天不是和这个斗,就是跟那个斗的。心里即想与别人合作,可是又担心别人算计自己,斩钉截铁、雷厉风行全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套话,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几经思虑,迈出去以后,还要如履薄冰、提心吊胆。”   “难啊,真的很难啊。”说完,郭守云还叹口气,那挤在沙发里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郭守云这番话说的咋一听相当实诚,颇有那么几分感悟人生的气氛,如果眼前坐了几个青少年的话,估计能够从这番话里听出那么一两点人生哲理来,但可惜的是,希奎娜虽然很年轻,但是她的心智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她的年龄段了,她在听这番话的时候,直接把那些对人生的感悟过滤了。简单地说,她从郭守云这番话里就听出那么两层意思:第一,郭氏很有意向与东部财联合作。第二,在合作的问题上,郭氏很谨慎,东联提出来合作条款,只要不能满足郭氏的要求,那郭氏绝不会上这条船。   老实说,希奎娜这个人从小就在世家门第长大,而在枝叶庞大的肯尼迪家族中,她在年轻一辈中绝对属于那种卓尔不群的出类拔萃者,从心机智虑方面看,她能看得上眼的年轻人少的可怜。在她看来,如今那些所谓的“青年精英”,纯粹都是绣花枕头,他们的成功,不是依靠裙带关系,就是承继于祖辈的福荫,这些东西不是志大才疏的草包,便是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他们那点精气神,不是用在了夸夸其谈的吹嘘上,便是用在了销魂蚀骨的温床上。而眼前这个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的中国人呢,尽管彼此接触不多,但是希奎娜还是能够体会到,此人是个真正的“精英”,他有一对眼光独到且深藏不漏的犀利眼神,有一副看起来不大但是却保罗万千、机窍百出的头脑,最重要的,他还有一颗胆大妄为但是却懂得临渊即退的灵透心,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人成为成功人士的必备条件。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希奎娜那双淡蓝色眸子里,郭守云与她是一类人——超脱了凡俗与平庸的精英人群,如果不是彼此有着利益上的纠葛,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和这个男人成为真正的朋友,甚至会有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   怎么说呢,希奎娜是个很高傲的女人,她的那种洁癖就来自于她的高傲,在她看来,智力不及自己的人,都是“下等人”,所以他们触碰的东西都带着一种俗不可耐的气味儿。而作为同一类的人,郭守云的身上就没有那种低俗的气味,所以她可以在这个男人的房间里睡,甚至赤足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眼下……   看着郭守云那张并不算英俊的脸,希奎娜明白,今后一段时间内,自己就要与这个“同类人”展开一场全面的心智较量了,她对这场较量一方面相当期待,另一方面却又不关心胜负——游戏,这就是一场放在利益场上的棋赛,仅此而已。 第三六九章 心算很准   “是啊,”摆弄着自己那秀若青笋般的手指,希奎娜歪着头,意有所指地说道,“其实在很多时候,我和你有着同样的感觉。当然,在我看来,与人勾心较量更多的时候应该算是一种乐趣,这就像女人逛商场,她所享受的并不一定就是购物时那种乐趣,也不一定是为了享受那种‘上帝’般的服务感觉,在更多时候,她们所期待的,仅仅是讨价还价那一刻才能够享有的……嗯,类似较量般的愉悦。怎么说呢,你们男人或许感觉这是女人那种喜欢贪小便宜的天性所决定的,实则不然,在她们的心底里,其实多花一分钱和少花一分钱并不存在多大的区别,她们真正期望得到的,仅仅是那么一个迫使对方让步的过程。你说我说的对吗?”   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来,身边这个女人有着和她外表成正比的精明头脑,刚才自己那隐晦的一番话中所隐藏的意思,这女人显然听出来了,同时呢,她也趁着这个机会说出了她的立场。   希奎娜在她的这一番话中,借女人的天性作比喻,先是反驳了郭守云对东部财联贪婪的指责,进而表明立场:在与郭氏集团合作这件事上,东联并不是非要占取郭氏多大的便宜,他们真正需要得到的,是与郭氏合作所潜在的那部分利益。至于说此前东联为什么要搞出那一份近乎骗局的合作意向书,这也很简单:在没有搞清楚对手本事大小以及他所能做出的让步底线之前,任何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提高合作门槛。这就像是在超级市场里买菜,卖方拼着命的提高价格,买方尽全力去打价,双方你来我往的一番讨价还价,绝不是为了无理取闹,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达成一笔交易。   而希奎娜这一番话还有更深一层的隐意,她等于是明白的告诉郭守云,在与郭氏合作这个问题上,东联有了新的政策,而这一政策与此前那份合作意向书相比,绝对是有利于郭氏的。至于说这个政策能不能在郭守云那里得到认同,大家还可以谈,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东联现在有的是耐心,就像那些逛商场的女人一样有耐心。   “或许对吧。”把这是东西想明白了,郭守云的心里也有了底,他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基本正确的,东联现在对与郭氏合作的问题上已经相当急迫了,而这份急迫不应该是来自于局势发展,而应该在于外部竞争的压力。   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郭守云笑道:“不过在我看来,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逛商场或者是和别人讨价还价的,比如说妮娜,她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就很少看到她出去闲逛。呵呵,在这一点上,你可以问问波拉尼诺夫。当然啦,我也并不是反对女人逛商场什么的,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种乐趣,不过凡事都应该有一个度,只有把握好了这个度,才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嘛。”   郭守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希奎娜很容易就可以听出来,这个男人等于是在明白的告诉她,除了东联之外,郭氏还可以在美国找到其他的合作者,而这些人显然虽然同样的贪婪,但是他们的贪婪能够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因此,基于这种状况,东联要想拿到郭氏的认可,就必须注重一个“度”的问题,否则,他的面前将会出现很多强有力的竞争者。   带着一丝讶异,希奎娜在郭守云的脸上扫了一眼。的确,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在目前的美国,东部财联确实遇到了强有力的竞争者,准确地说,是一直以来的老冤家对头又撞到一起了。   无论是在曾经的过去,还是现如今,摩根财团在美国国内,都可以说是天地第一号的“一哥”,它的商业触角几乎遍布了美国的各行各业,什么石油化工、铁路运输、电子通讯、金融地产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一句话,凡是能赚到利润的行业,就没有摩根不做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不可避免的要与美国国内的其它财团,产生商业利益乃至政治利益上的直接冲突。要知道,美国有七大财团,包括东部财联在内的几家,像什么洛克菲勒、杜邦、波士顿等等,都在很大程度上受摩根的压制。而与此同时呢,摩根的家族根基还不纯粹属于美国,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一个“外来人”,是一条“过江龙”,只不过这条龙的体积太大了,地头蛇镇不住它了。正因为如此,从二战结束至今的几十年时间里,除摩根之外的几大财团已经开始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像杜邦财团,它选择了依附摩根,其名下的通用公司已经变成了与摩根合营的企业,而类似洛克菲勒与东部财联这些“更加美国化”的家族式企业财团,则走向了与摩根竞争的道路。两大商业团体联合的竞争在美国生活的各个层面上都能反映出来,而其中最显著的,便是肯尼迪与里根的刺杀案件。   随着苏联的解体,准确地说,实在苏联走向解体的过程中,这些嗅觉灵敏的财团,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一个国家分崩离析过程中所蕴含的巨大经济利益,于是他们争先恐后的挤在苏联国门之前,翘首企盼这个他们从来未能进入过的大门显露出一丝缝隙。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除了寻找自己的掠夺良机之外,还费劲心力的寻觅一些代理人,适时出现的郭守云,便是他们盯上的人物之一。   坦率的讲,首先发现郭氏集团潜力的,应该是摩根财团,斯皮林格的远东之行,便是摩根与郭氏集团之间的第一次接触,只不过那次合作协商没有得到任何实在的结果。随即呢,趁着郭守云亲赴华盛顿的机会,摩根利用其在政治场上的巨大能量,试图一举搞掉郭氏在远东的根基,甚至让他永远都回不了远东,不过他们这个计划最终失败了,毕竟有人想让郭守云死,那就会另外一批人不希望他死,思想与利益的对立是人类社会的永恒话题,这到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   正是通过那一次,东部财联与郭氏在某种程度上有了接触,这使财联的决策者认识到,在远东这个利益带上,他们并非没有与摩根竞争的能力,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这个人似乎对美国的政治并不关心,同时呢,他对摩根也没有任何趋炎附势的想法。由此,东联开始将与郭氏合作的问题,正式提上了日程,而在最初制定的合作意向书方面,他们也做出了很大的修改。   不过就在这个过程中,新的变故出现了,随着作为俄罗斯国家币种的“卢布”出现疯狂贬值的趋势,俄罗斯国内几大巨头的资产,开始出现暴增的局面,同时呢,由于通货膨胀率的与日俱增,俄罗斯这个刚刚从苏联解体中诞生出来的国家,俨然就成了金融投机者们发家致富的天堂。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尽快加入到这场分赃的盛宴中去,摩根财团在与郭氏集团合作的协议方面,做出了很大的修改,就东联所得到的消息,摩根开出了一大堆的好处,力图按照现今的卢布兑美元汇率,从郭氏的远东商业银行手里购买巨额的卢布币种。如果这项合作方案无法得到郭守云的认可,那么摩根还会放低价码,他们将以“等价兑换”的方式,用“JP摩根商业银行”大约百分七的股份,兑换远东商业银行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而按照两家银行现有的资产状况来看,摩根等于是送给了郭守云不少于四亿美元的“兑换费”。   当然,东联绝不认为这是摩根在行善,与此相反,他们今天送出去的钱,明天就能从郭氏集团身上赚回来。现在俄罗斯的情况清清楚楚的摆在那,政府一穷二白、负债累累,几大商业银行资产雄厚且贪婪无度,同时,再加上卢布的疯狂贬值、通胀率的不断提升,这样的局面一直发展下去,只能导致两个可能的结果:第一,政府痛下觉醒,利用官方的公权力,一举涤荡几位盘踞联邦政权之上的“大蛀虫”,将他们的资产充公,以缓解政府面临的巨大财政赤字。第二,向这些巨头们低头示弱,以相应的国家利益换取他们手中的贷款,并以此来弥补财政上的巨额亏空。   那么,在这个可能性的方案中,哪一个是可能性最大、最切实可行的呢?毫无疑问,第一条不行。这一方面是因为叶氏政府承担不起这么大的代价,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也要考虑国际舆论的压力,尤其对现在这个整天标榜自由民主的叶氏政府来说,他们在这方面必须更加的谨慎。   既然第一个方法行不通,那么联邦政府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向私人银行借贷了——国家向私人借钱,这固然是常有的事,可那是发行国债,而不是向私人银行借贷。可以预见的是,只要联邦政府走了这一步,那么自今而后,俄罗斯联邦的经济命脉,就要落到几家商业银行的手里了。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为身为商业银行之一的远商行估算价值呢?   就这样,为了不至于被对手抢先,东联在没有拿出切实可行的竞争方案之前,仓促的将希奎娜打发到了远东,他们需要这女人做的,就是“拖时间”——郭守云的心计又一次算到了对手的心坎里。 第三七零章 六度分离   与希奎娜的一番交谈,让郭守云基本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同时呢,也让他的心里有了底,正如他之前所说的,自己的商业对手有竞争才是好的,因为只有那样,自己决策的回旋余地才会最大。   医生们给郭守云做全面的体格检查,足足耗去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在那些全新医疗设备的支持下,他们凡是能做的检查项目全都做了,而最终作出的诊断,则是郭守云的健康状况一如既往的良好。   “看到了吧,我就说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打发走了再次百忙一番的诸多医生,郭守云用右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颇带着几分得意的对波拉尼诺夫说道,“你们啊,就是杯弓蛇影,整天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可怜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这些无用功上。”   波拉尼诺夫淡然一笑,说道:“这怎么能说是无用功,至少医生们开出来的医检报告能让夫人少一份担忧了。”   “这倒也是,”郭守云点点头,笑道,“算啦,就当是花钱花时间换个舒心吧。”   “希奎娜小姐,”转过头来,郭守云对坐在旁边沙发扶手上,始终一脸笑意的希奎娜说道,“我看今天的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晚上没有什么特殊安排的话,有没有兴趣到我那蜗居坐坐客,享用一次俄罗斯的家常菜?”   “噢,对啦,波拉尼诺夫,妮娜她今晚是不是该回家了?”郭守云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波拉尼诺夫问道。   “是的先生,夫人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军区那边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晚上要回别墅区。”波拉尼诺夫回答道。   “那正好,”郭守云点头说道,“今晚咱们让妮娜亲自下厨,不是我自夸,我们妮娜可是有一手相当不错的厨艺,尤其是她烹制的苏伯汤和鲑鱼馅饼,保证你胃口大开。”   “哦?”希奎娜悄然皱眉,不过瞬即便畅快地说道,“能有机会品尝郭夫人的手艺,想来应该是足以令人感觉荣幸的事了,对此不用守云你邀请我也要厚颜前往的。”   郭守云并不知道身边这个女人有很重的洁癖,她一贯在饮食方面都是相当讲究的,给她司厨的厨师在烹饪之前,都需要做好消毒的工作。不过,怎么说呢,今天希奎娜显然没多少选择的余地,郭守云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家宴,这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同时呢,对于商场上有所关联的两个商家来说,彼此间邀请出席家宴,那就是一种搞好关系的表示,类似这种表示,希奎娜是不好拒绝的。   “那好,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郭守云拍拍手,一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伸手接过波拉尼诺夫适时递过来的西装外套,一边朝身上披一边说道,“波拉尼诺夫,你去安排车,嗯,顺便给妮娜打个电话,就说家里有客人,让她早点回去。”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一如既往的干脆,他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希奎娜小姐,我听波拉尼诺夫说你这过来还带了两名随从,他们人呢?”郭守云记号西装的扣子,朝希奎娜做了一个先行的手势,同时问道。   “谢谢,”希奎娜先是礼节性的道了一声谢,而后先是走到休息室门边穿上那双高筒的黑色皮靴,这才一边朝门口的位置走,一边扭头对郭守云说道,“怎么,守云担心他们会在你的地盘上四处打探消息吗?”   “呵呵,你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郭守云失笑道,他这个人或许真的疑心很重,但是却不至于怀疑两个普通的随从,能够从远东不着边际的打探到什么有用的绝密情报。   “一句玩笑话而已,守云不必当真,”希奎娜掩着小嘴,轻笑一声,说道,“我打发他们去红河宾馆了,来之前委托一位这边的朋友订下几个房间,他们需要过去布置一下。”   “哦,希奎娜小姐,你这未免太不把我郭守云当朋友了,”走到门边,郭守云前抢先一步替希奎娜拉开房门,同时笑道,“既然来到了远东,不过怎么说也应该由我来做这个东道的,来到这里,你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而既然是到了家,那哪还有住酒店的道理?我看这样吧,回头我让人到酒店去一趟,把你们的行李都拖过来,我那有专门接待贵客的别墅,位置临江,环境好,保安措施也做得很到位,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这段时间啊,你就住那吧。”   希奎娜自然知道郭守云说的不是假话,在来远东之前她专门调查过了,如今的远东旅游条件相当滞后,而相应的宾馆酒店也根本够不上什么星级标准,哈巴罗夫斯克最出名的就是红河宾馆,而这家宾馆的条件也实在不怎么样。按照朋友所说的,在如今的俄罗斯要想住上条件好一点的宾馆、酒店,那就必须挑选原苏联时期留下来的政府疗养院或者是度假别墅什么的,而在远东呢,随着苏联的解体,这些地方全都被郭氏集团“收购”了,换句话说,这些原属布尔什维克党的产业,现在都属于郭守云私人所有了。正因为如此,希奎娜的朋友才建议她不用预订什么宾馆,来了直接到郭氏集团,想住哪都没问题——“即便是要住教堂,他们都能安排”。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到远东来寻求合作,却需要潜在的合作者安排行至,按照美国人的思维方式,这根本行不通。美国人很现实,他们对“上”、“下”这两层关系看得很重,如果说这次合作是郭守云上赶着反追东联,那希奎娜会毫不犹豫的让郭氏安排一切,现如今呢,现实恰恰相反,所以她宁可住的简陋一些,也没有向郭守云提这方面的要求。   可是现如今的状况不同了,郭守云自己提出了邀请,这等于是送给了希奎娜一个顺坡而下的阶梯,作为一个从小就在优越环境中成长起来且有着严重洁癖的女人,希奎娜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这一善意的邀请。   “嗯,如果守云不把这一项算到与东联的合作条件中,我很乐意剩下这一笔包租酒店客房的费用。”希奎娜摆弄着手中那一顶粉色带蕾丝边的小圆帽,笑眯眯地说道。   “哦,我能不能把这理解为你们美国式的幽默?”郭守云很自然的圈出胳膊,将身边佳人那柔细的胳膊,轻轻巧巧的勾在身边,同时夸张地笑道,“亦或是,希奎娜小姐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   “嗯,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吧。”女人眼波流转,顾盼之间流露出一种白种女人所特有的妩媚风情。她歪着头,用稍带着几分俏皮的语气说了一句。   女人对郭守云来说绝不是什么陌生的生物了,他虽然算不上一只飞在花丛中的“小蜜蜂”,可前后经历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了,而在他所“品尝”过的女人中,也觉没有那种不堪入目的“次等货”。可即便如此,身边这个有着水晶般肌肤的女人,仍旧能够在一颦一笑中,令他感受到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也许并不完全来自于这个女人的容貌与气质,她的家世背景也足以勾引起绝大多数男人的情欲。   由于有着前一世的经历,郭守云多少也算得上是一个博学的人了,在他的印象中,曾经看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社交学理论,也是网络时代P2P下载所产生的基础理论——“六度分离”,这个由美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伦提出的理论告诉人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只需要很少的中间人(平均6个)就可以和全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建立起联系。”说白了,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之间,只隔着区区的六个人。   手挽着来自大洋彼岸、美利坚权力世家的女人,郭守云的脑子里很突兀的出现了这个理论,他琢磨着,如果是在前世的话,他要结识身边这个女人,那需要通过什么样的六个人啊?而在今世呢,他已经结识了身边这个女人,那么通过她,自己又能结识到什么样的人呢?基辛格?一老一小的两个布什?克林顿……哦,还有那个令他“几多欢喜几多愁”的莱温斯基。   很明显,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与东联亦或是摩根的合作,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对郭氏集团的发展更加有利呢?郭守云认为自己应该审慎的考虑一下了。   与希奎娜相携走出郭氏集团总部灯火通明的大楼,坐上波拉尼诺夫刚刚安排好的坐车,郭守云在车队驶出总部大门的时候,趁着与警卫队长打招呼的机会,扭头朝自己兴建的华丽大厦看了一眼——这座远东投资最大、建成时间最短、集团规模最惊人的“商业豪都”,是他郭守云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一手打造出来的。毫无疑问,在这个过程中,他抓住了很多机会,不过是正规的机会还是不正规的机会,他都没有放过。眼下,一个更新、更加富有挑战性的机会,再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在这个岔路口上,未来的郭氏将何去何从,郭守云到了拿出最终决定的时候了。 第三七一章 百亿美元   “波士顿将成为美国保险业挺进俄罗斯的领头羊?”   坐在只有寥寥数人的头等机舱内,斯皮林格一边品尝着美貌空姐送上来的醇香咖啡,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那份已经翻过好几遍的“华盛顿邮报”,而在这份报纸尾版下方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位置上,就刊登着上面这一条看似不重要,但却令不少人头疼的消息。   在这条新闻中,撰稿人通过一段半真半假、夹带了诸多猜测的文字,阐述了一件正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发生的“趣事”。按照文稿中的说法,几天前马萨诸塞互惠人寿保险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代表、来自波士顿国民银行的希奎娜·肯尼迪突然出行远东,并与远东地区最大的商业银行——远东商业银行总裁郭守云进行了“密切而暧昧”的接触。两人在其后的三天时间里,在包括马加丹、比罗比詹、符拉迪沃斯托克等远东主要城市在内的地方“相携而游”,据此推断,在今后一段时间里,马萨诸塞互惠人寿保险公司极有可能与远东商业银行展开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从而共同开发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人寿保险市场。   尽管这条新闻中充满了“可能”、“或许”、“大概”等猜测的词眼,但是其通篇的论调,却是在强调一个观点:波士顿要开进俄罗斯远东了,而且他们已经与远东第一大商业银行达成了合作意向。为了有力的证明这一点,报道中还转发了一幅黑白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内容,便是希奎娜正从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上下来,而为她看门的便是远商行总裁郭守云。   说实话,在董事会的董事们第一次将这张报纸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斯皮林格的确吓了一跳,他无法想象东联那边是如何说服郭守云的,毕竟在他看来,那个中国小子绝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同样的,也绝不是一个会记挂小恩小怨的人,否则的话,上一次他的远东之行便不会空手而回了。   而后不久,斯皮林格就从这份新闻报道中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气息,因此,就在董事会内十二位主要董事的面前,他肯定的提出了一个观点:希奎娜在远东是真,而东联波士顿与郭氏达成合作协议绝对是假,他们的进展绝对快不到这种程度。他之所以这么看有三方面的主要原因,第一个原因,自然是从郭守云的态度方面考虑,按照斯皮林格的说法,郭守云现在在远东的处境很微妙,同时呢,他的发展步调也相对保守,基于这两点,他绝不会允许类似东联、摩根这样的跨国财团在远东大范围的投资——别说俄罗斯联邦政府现在还没有放开保险业对外引资项目,即便是放开了,郭守云恐怕也会找出种种借口,限制国外资本涌入远东。第二,远东目前根本不具备一个可快发的保险业市场,尤其是人寿保险投资。远东的社会现状以及经济状况都摆在那呢,社会的持续动荡以及经济的稳步下滑,使得俄罗斯联邦原本就严重滞后的保险行业进一步萎缩,毫不客气地说,现在谁要在那边搞保险业的投入,谁就注定要赔个血本无归。东联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会去冒这种风险?第三,对于摩根来说,任何来自“华盛顿邮报”的新闻报道都是不可信的,谁都知道,这家报业集团的十一位董事有六位来自马萨诸塞,而那里原本就是东联波士顿的大本营,同时呢,集团现任决策者唐纳德以及集团大股东“股神”巴菲特,都与波士顿财团的幕后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过去摩根人就对这家报社相关媒体的报道不屑一顾,难道现在这一条就足以采信了吗?   斯皮林格观点得到了董事会董事们的认可,同时呢,他要求将赴远东时间表提前的建议,也在董事会获得了通过,就这样,他在今天临晨的时候,等上了前往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飞机,从那里,他将转机前往哈巴罗夫斯克。   斯皮林格在摩根财团内属于极力倡导与郭氏集团合作的“积极派”,在他看来,目前摩根与郭氏的合作必须尽最大可能加快了,否则的话,摩根将会在很大程度上损失掉大笔的潜在利润。   根据财团刚刚获知的消息,克里姆林宫已经接受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的“休克疗法”经济改革方案,为此,在小私有化改革还未全面结束的情况下,由盖达尔所主持的俄罗斯联邦政府部门,已经将大私有化改革的运行提上了日程。而按照从莫斯科传来的消息,这次大私有化的改革方案,预计将分为三大部分,而其中的第一步,将会在今后一两个月内颁布实施,其主要内容为:对一部分固定资产超过五千万卢布,职工人数在一千人以上的大型国有企业集团实行股份制改革,对固定资产在一百万卢布以上五千万卢布一下、职工人数在二百人以上一千人以下的中型企业集团,实施股份与拍卖并行的办法。   谁都知道,股份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做成的,这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诸多问题,而在各种问题中最主要的两个,就是股票的分配问题以及股份制后企业的经营权归属问题。   按照相关方面专家为克里姆林宫提供的意见,为了保证既能够照顾到企业原有职工的利益又能够很好的重组企业领导层,在对这些企业实行股份制的过程中,改革监督小组可以将整个企业的股份区分为两种,即有经营决策权的股份以及没有经营决策权只有分红权的股份。这两类股份将按照企业的职工人头合理分配,从而最大限度的照顾公平合理,与此同时呢,这两种股票都可以转让或出售,也就是说,现有的企业职工,可以将自己分到的两种股票出售变现。再者,对于那些不愿意出售手中股份的企业职工,他们也可以加入特定的企业管理基金会,这些基金会将会代替他们惯例其手中的股票,行使对企业的经营权。这样,企业的职工就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基金会的股东,他们能够通过基金会对企业经营管理获得分红。   怎么说呢,类似这样的改革方案,咋一看似乎非常公平,任何一个接受股份化改革的企业下属员工都能够从中得到好处,他们等于是在国家的支持下,将整个企业很平均、很公道的瓜分了。而通过那个“工会”一般的企业管理基金会,每个员工也都有机会成为自己企业的主人、股东,他们都有机会拿到自己企业的管理权,并真正的管理自己的企业。   可是实际上呢?这种骗术自然骗不过斯皮林格这类人的眼睛,他一眼就可以从中看出大把的漏洞。首先,两类股票都是可以自由出让、转卖的,而面对如今卢布疯狂贬值、俄罗斯大量企业经营不善的局面,绝不可能每个人都愿做什么企业的管理者,对于这些人来说,把自己手中的股票卖掉显然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面对着大批被抛售出去的股票,谁会成为它的买家呢?准确地说,应该是谁有能力成为它的买家呢?很显然,那些苦哈哈、傻呵呵的企业普通职工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至少他们买不起足以影响企业所有权的大额股票。其次,那个企业管理基金会制度也存在着陷阱,最明显的一个纰漏,这个基金会的法人是谁?谁有权主导这个基金会的决策?不说别的,即便是真正的工会还有一个工会主席呢吧?难不成所有把股票放到基金会的企业职工,都能在基金会里当家做主?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基金会还有什么用啊?它的存在岂不是画蛇添足了?最后,按照俄罗斯现有的法令法规,任何一个基金会的成立,都必须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而根据那些股份制企业的规模——五千万卢布的总资产,这也就意味着这家基金会的保证金应该在三百到五百万卢布之间。几百万卢布对于俄罗斯那些超级有钱的寡头们来说或许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他恐怕不吃不喝的工作上百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或许有人会说了,自己没有那么多钱没关系,可以去银行贷款啊,或者是十几个户人凑钱。怎么说呢,对于这种想法唯一的评价就是两个字:“天真”。在目前的俄罗斯,真正敢于向市民阶层提供贷款的,只有那屈指可数的几家商业银行,而这些商业银行的老板,估计早就把心思动到那些私有化企业的身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还想从他们的口袋里借钱去和他们唱对台戏吗?至于说那种凑钱的想法,十几个普通人或许能够把这一笔钱凑出来,但是成立基金会并不是有了足够的保证金就能万事大吉的,这个过程中,还要经历异常繁琐严格的政府、银行机构审查,而在如今的俄罗斯,随便哪个寡头说句话,就能让这个审查的过程拖到十年以后。玩,几个苦哈哈的普通人也要跟那些寡头玩?那除了被玩死之外,实在看不到什么别的可能行了。   政策的漏洞就是惊人利润的存在点,包括斯皮林格在内的摩根人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按照预估,只要摩根能与郭守云达成合作的默契,那么凭借着郭氏集团在俄罗斯的影响力以及摩根的雄厚资本,在俄罗斯的这一步改革计划中,两家能够赢得不少于百亿美元净利润——这还不算俄联邦后续改革计划中的利润蕴含量。   百亿美元,这是个什么概念?毫无疑问,只要这个数字存在于那里,全世界绝大多数人都会在一瞬间完成一个由人到兽的转变,摩根同样也是如此。 第三七二章 又发事端?   “这样的地方不能拍照,实在是太遗憾了,”站在傍依海湾的半壁悬崖上,希奎娜看着脚下那一汪碧蓝的海水,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知道嘛,我去过的地方不算少了,而在我看来,这偏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是它特有的魅力同样也在于此,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在这里照上几张相片,权当是留念也好。”   正如希奎娜所说的,眼前这个佐托伊角湾的风景,的确相当的美。尽管时下远东的气温还未曾回暖,但是滨海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由于受海洋季风的影响,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了。此刻,海湾内海面平静无波,湛蓝的海水衬托着头顶同样湛蓝的天空,而在这两片无边无际的湛蓝中,则裹夹着两抹翠绿的山影。从郭守云他们所站立的这个位置俯瞰海湾,可以看到军港内停泊的十几艘青灰色舰艇,一艘黑漆漆的潜艇,此时正画出一道水波,缓缓地朝军港港口行驶,成群的白色海鸥追逐在潜艇的周围,宛若一只只在碧波之上欢舞的精灵。   郭守云同样也很享受眼前这幅美景,当然,在他的眼里,靠前半步的这个女人同样也是美景之一。由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天气比较暖和,今天的希奎娜没有穿上那种厚重的外套,一双雪色运动鞋,一身较为宽松的运动休闲装,这就是她的全部穿扮。因为衣服宽松且质地柔软,每当海面上暖风吹来的时候,那身宽松柔软的衣服都能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淋漓尽致的勾勒出来,怒胸、纤腰、长腿、丰臀,柔和且不失起伏的线条,根本让人找不出任何的瑕疵。人说黄种女人之美美在“纯”,白种女人之美美在“艳”,棕种女人之美美在“媚”,黑种女人之美美在“刚”,类似这样的说法郭守云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正确,但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白种女人,绝对有着那中无与伦比的“艳”。   “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听到郭守云吭声,希奎娜忍不住收回眺望的目光,她带着几分疑惑的朝后看了一眼,问道。   “哦,没什么,”收回那一脑门子的胡思乱想,郭守云干笑道,“其实对于这个地方不能拍照的问题,希奎娜小姐应该给予足够的理解,毕竟在美国的珍珠港类似拍照之类的行为也是被禁止的。而作为远东地区最大的一个军事城市,咱们今天能够站在这,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一件事了,你或许不知道,就在一年多以前,这里还处在绝对的封锁状态里。这座城市曾经是十月革命后的流放地,当年所有的白匪以及他们的亲属,都被流配到了这里,直到一九五四年赫鲁晓夫对此地做过视察之后,它才被正式纳入城市建设的轨道里。不过随后呢,随着驻军地进入,尤其是二十三空军总部的设立,从一九五八年到九一年年初,也就是去年初,这里都处于严格的封闭状态,非俄罗斯族人,一律不准进入这个城市。时隔短短一年,咱们能够站在这里,似乎不得不感谢如今的克里姆林宫决策者。”   “呵呵,没想到你对这些历史方面的东西也知道的这么多,”希奎娜伸手拂开被海风吹散在额前的发穗,轻声笑道,“嗯,不会是昨天晚上临时查阅的资料吧?”   “那还不至于,”郭守云耸耸肩,说道,“我的生意在远东,而这符拉迪沃斯托克又是远东一个主要城市,对它的情况做一些必要的了解是不可或缺的,更何况我在这里还有几处房产,所以对这方面的东西自然了解的比较清楚。”   希奎娜会意地点点头,而后转过身,朝军港内的各类船舶看了一眼,这才岔开话题,指着停靠在码头最右侧的一艘白色游艇说道:“军港里停靠游艇,呵呵,这可是严重违法军纪的,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应该是属于守云你的吧?”   “我的希奎娜小姐,这回你可是看错了,”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郭守云朝那艘仅从外表看便知道价值不菲的游艇看了一眼,失笑道,“我可是个穷人,一艘要价几千万的私人豪华游艇,我可舍不得买来放在这种地方。”   “哦?”希奎娜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的神色,她的目光盯在郭守云脸上,显然是期望他说出那艘游艇主人的名字。   “那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菲娅’号。”郭守云上前一步,负手站立在希奎娜的身边,说道。   “女神?”希奎娜知道在俄语中,菲娅就是女神,她随口说道。   “嗯,女神,”郭守云点头道,“这家伙当初趁我落难的时候,偷偷跑到我后院里买下了太平洋舰队原有的滨海度假别墅。”   “就是那边的那片白色的楼群,”郭守云说到这,指了指左侧海湾上一处掩映在树丛中的白色建筑,“随后没用半个月,就把它们改建成了小型的别墅区,而这艘游艇也是那时候专门从日本买回来的。我跟他商量过好几次,让他把这一处房产转让给我,可是这个该死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按他的说法,这一处房产他要留着,等到什么时候和我闹别扭了,他就要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   “呵呵,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还有这么无赖的时候,”希奎娜笑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什么人她自然知道,同时呢,对俄罗斯几位巨头间的恩恩怨怨,她也多少有些了解,她甚至还知道郭、霍、维三家巨头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合作关系,只不过她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这三位巨头之间的关系处在一种什么层面上,如今看来,至少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私交相当不错。本来嘛,对于与远东军方有着密切关系的郭守云来说,这个太平洋舰队与23空军总部的驻地,必然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存在,而在这样一个敏感的地区,他却能够任由霍多尔科夫斯基安插一个“度假地”,这本身就很能说明一定的问题了。   “无赖到也算不上,”郭守云笑道,“不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两面性甚至是多面性,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人……嗯,无赖是无赖了点,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我与他的合作就进行的很愉快。”   “哦?是吗?”希奎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她在心里琢磨,郭守云这是在给自己吃“提神药”呢,他在通过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合作这件事提醒自己:如果这次来远东是为了协商合作的话,那闲逛了这么多天,也该开始谈正事了。   “当然,”郭守云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出海转转?”   “那是自然,怎么,你……”希奎娜现在要做的就是“度假”,消磨时间,等待着美国本部方面做出的最后决定,因此,郭守云的提议对她颇有诱惑力。   就在希奎娜这一句话还有说完的时候,两人身后的岩坡上骤然开上来一辆蓝白相间的海军专用迷彩式吉普车,这辆吉普车带着嗡嗡的马达鸣叫声冲上来,在距离郭守云他们大约有二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当车子停下来之后,一个身穿海军春季军裙、身材窈窕的女兵少尉从车上跳下来,她手里抱着一个粟色的文件夹,一路小跑的朝郭守云奔过来。   “郭先生。”这位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女兵显然在体格上不算太好,二十几米的距离跑下来,整个人就带了几分微微的气喘。   “什么事?”郭守云微笑道。   “这是参谋部刚刚收到的急电,是从哈巴罗夫斯克发过来的,”少尉将文件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鲍里斯将军让我给您送过来。”   “嗯,辛苦你了。”郭守云将文件接过来,随手翻开看了一眼。   电报上的内容很简单,总起来也不过是短短的几行而已,不过就是这份电报,令郭守云只看了一眼,便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电报是由波拉尼诺夫从哈巴罗夫斯克发过来的,其中的主要内容就是告诉郭守云“速回,丘拜斯、切尔诺梅尔金、卡列尼琴科联袂秘密抵哈,维克托将于今夜七时抵达,莫斯科有变故。”   “这些人到远东来干什么?”看着手中的电报,郭守云的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问号”就是这个,毫无疑问,电报上出现的这几个人名对他来说都不是很陌生,丘拜斯不用说了,切尔诺梅尔金现如今是国家天然气工业康采恩理事会主席,而卡列尼琴科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他现在的职务是边防军总司令——有名无实的总司令,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光杆司令。   “莫斯科有变故。”这是波拉尼诺夫在电报最后专门注上的一句话,按照他的性格,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这句话是绝对不会标注在此种电文中的,那么莫斯科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波拉尼诺夫做出了这种违背常理的事?还弄得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政、军两方要员秘密跑来了远东。   “怎么啦?”看着郭守云紧紧攒在一起的眉头,希奎娜好奇地问道。   “啊,没什么,”郭守云合上文件夹,将它重新交给那名少尉,同时说道,“哈巴罗夫斯克那边除了点事,波拉尼诺夫在催我马上赶回去。”   “哦?”希奎娜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她知道郭守云没有说实话。 第三七三章 刨坑埋狐狸   面对这一份突然传来的电报,郭守云已经再没有理由同希奎娜在无关紧要的“游览”中耗时间了,就在当日,他便乘车连夜返回了哈巴罗夫斯克,而当他赶回市南别墅区的时候,他那位老岳父,也就是老奸巨猾的维克托,已经在他的书房里等着他了。   今天的哈巴罗夫斯克是个阴雨天,从南方吹来的暖湿季风正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盘旋,季风与西伯利亚刮来的一股低气压寒流遭遇,从而形成了远东地区新年的第一场春雨。对于遭遇了大半个冬季干旱的远东农业来说,这一场春雨来的相当及时,可以预见,在这场春雨的滋润下,远东那些从事农耕的人们,又能在初春的季节里节省一笔费用了。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一场春雨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潮湿阴冷的空气令他原本时常酸涩的腰关节出现了持续的疼痛,虽然这种疼痛来的不太厉害,但是却感觉非常别扭。   “这是个富贵病,”坐在原本属于郭守云的皮质软椅上,维克托悠闲地抽着宝贝女婿孝敬的古巴大雪茄,老神在在地说道,“就我所知,除了多休养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嗯,当然,你也可以时常去泡泡温泉,穆特诺夫斯克的温泉就很不错。”   “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郭守云趴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睛,一边享受着拉丽萨的温柔按摩,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和那些该死的医生一样,除了要钱的本事之外,什么都办不了。”   “嗯?!”老头显然感觉女婿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他扭过头来,朝郭守云看了一眼,同时用一种很长很重的声调哼道,“臭小子,我怎么感觉你这话里别有用意啊?”   “嘿嘿,您老千万别误会,”郭守云陪笑道,“我只是说那些医生而已,绝没有半点影射您老的意思,更何况您与那些医生也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最多就是拿钱办不了事而已,您老……”   “您老不仅拿钱不办事,回过头来还要害人。”郭守云口风一转,坏笑道。   “如果我要害的话,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对郭守云这种不懂得尊老让贤的家伙,维克托也没有任何办法,老头微微一笑,随口说道,“你老实说,你和美国之间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几天与你纠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哎,靠下一点,右边,对对,就这儿,”面对老头子提出来的问题,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他扭过头,对光着一双小脚踩在自己背上的拉丽萨说道,“轻一点,你想把我这腰踩断了啊?”   “这样行了吗?”拉丽萨吐吐舌头,放轻脚下的力道,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可以,这样就很好,”郭守云重新趴回到柔软的靠垫上,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这才扭脸对维克托说道,“嘿嘿,这件事我就知道你会问。其实也没什么,我把一切告诉你都可以,不过作为交换……”   “交换?!”维克托瞪着一双肿眼泡,语气不满的插口道,“看起来你这翅膀是真的硬了,现在就懂得要跟我讲条件了,怎么,是不是以为你这郭氏壮大了,我这个老头子就收拾不了你了?”   “这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郭守云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现在莫斯科到底又在搞什么,你看看现在,丘拜斯来了,切尔诺梅尔金也来了,嗯,如果说他们来远东的目的一致,那还有情可原,毕竟他们都是在白宫混饭吃的。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咱们那位光杆的卡列尼琴科将军怎么会和他们走到一起了,难道说盖达尔亦或是克里姆林宫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把军、政这一对由来已久的老冤家捏合到一起?”   “像这种事你还用问我吗?”维克托悠哉游哉地吐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老神在在地说道,“波拉尼诺夫手上有那么多可以动用的情报资源,莫斯科有点风吹草动,还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吗?”   “的确,通过波拉尼诺夫的眼线,我是可以在第一时间得知莫斯科方面的很多消息,”郭守云也不隐瞒,他点头说道,“不过,怎么说呢,他的眼线毕竟不能同您老的视野相比,可以肯定,他能打探到的消息,您老都知道,而他打探不到的消息,您老同样知道,所以这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从您老口中才能得知更确切的内情啊。”   “那这么说来,我这个老东西还不是只拿钱不办事的‘庸医’啊。”维克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至少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郭守云一本正经的腆着脸说道。   “呵呵,即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维克托同样也不是什么善人,他那张老脸比他女婿的更加厚实,“对于这段时间莫斯科发生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对你透露一些。”   “我洗耳恭听。”郭守云趴在沙发上,脸上浮现出一丝关注的神色。   “其实这幕后的一切都很简单,”维克托将手里的半截雪茄烟放在郭守云的书桌桌角上,随即说道,“现在在新宪法的制定问题上,代表会议与克里姆林宫的冲突显得愈发严重了。这是两个中央之间的权力斗争,具体方面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想即便我不说,凭你那颗狐狸脑袋,也能猜出一个梗概来。不过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两批人的争夺方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而这种变化主要体现在鲁茨科伊的身上。”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德捏斯特河地区前段时间的军事冲突你没有注意到吗?”维克托看了自己的女婿一眼,随口问道。   “当然注意到了,”郭守云点头说道,“第十四集团军对叛乱的镇压动作很快……怎么,这与两个中央之间的争斗有什么关系?”   “如果别人看不出其中的蕴意还有情可原,但是作为你,如果不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来,那就太让我失望了,”维克托的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长辈对晚辈所特有的斥责,他叹口气说道,“必须承认,你对一些细节性问题的洞察力很敏感,但是在对大局的全盘方面,还需要进一步的历练。嗯,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塔斯社在二月十七号与二十四号所发布的两条新闻。十七日,副总统鲁茨科伊发表电视讲话,证实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两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确实拥有核武器。二十四日,鲁茨科伊访问联邦与摩尔多瓦之间存在争议的德捏斯特河沿岸地区,并在蒂拉斯波尔发表公开讲话,宣称现争议地区为联邦固有领土。随后不久,德捏斯特河地区发生骚乱,第十四集团军进驻该地区……”   “鲁茨科伊觊觎军权?!”郭守云的脑子很聪明,之前他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过分关注这个身为副总统的鲁茨科伊,否则的话,仅仅是这两条新闻,就能让他嗅到很不寻常的气息——说到底,鲁茨科伊都只是联邦的副总统,而且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也根本就无权涉及外交事务,更无权干涉军方大计,因此,他所做的这两件事,明显是越权了。   鲁茨科伊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他作为联邦的副总统,毫无顾忌地做出这种擅权的事情不可能没有既定的目的,那么他的目的何在呢?很明显,他是为了迎合军方强硬派的立场,从而在军方构筑起自己的势力根基。   由此及彼,郭守云立刻联想到自己之前所作出的那一番猜测: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之间出现了矛盾冲突,而这份矛盾冲突很可能就是来源于此。   “他何止是觊觎军权,目前的现实是,他已经抓住克里姆林宫此前露出的那一丝破绽,并迅速在军方拉拢起了很大一批人,”维克托冷哼一声,说道,“说来也许你还不太了解,就连身为国防部长的沙波什尼科夫,现在都在与他鲁茨科伊眉来眼去。顺便,我还可以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科季列夫刚刚从东京返回莫斯科,按照他从日本外相渡边美智雄那里得到的最后答复,克里姆林宫要想从日本人那里得到贷款,就必须首先归还南千岛群岛。目前呢,克里姆林宫已经打算对日本人作出一定让步,让出争议海区的部分领海及岛屿,以换取联邦所急需的贷款……”   “克里姆林宫这岂不是自掘坟墓?!”郭守云倍感惊讶,他实在猜不出叶氏集团在打什么主意,要知道领土的问题注定会直接影响到国家政局的稳定,这里面除了有民众的反应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军方的态度。一届政府出让国家根本利益,民众的反对还是次要的,他们大不了指责一通,撑死了也就是搞搞游行示威什么的,对大局根本起不到什么影响。但是军方不同,他们要闹起来那是会出人命的。   “自掘坟墓?呵呵,我看倒也未必,”维克托淡然一笑,语气悠闲地说道,“这个问题关键要看克里姆林宫如何处理了,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显然不打算给自己掘墓,而是算计着要把某些不听话的人填进坑里……比如说某些奸猾似乎的小东西。”   “我?!”郭守云心弦一颤,他终于明白了丘拜斯三个人联袂跑来远东的打算。 第三七四章 问题   “套用你刚才的那句话,”看着一脸肃容的郭守云,维克托的笑意更浓了,他重新拿起那半截雪茄,悠闲地吸了一口,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想过。”   此时的郭守云显然已经没有心情开玩笑了,缜密的心机令他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正如维克托所说的,在南千岛群岛的问题上,克里姆林宫只需要稍稍刷弄一些手段,这刨出来的坑就能转变成他郭守云的墓地,别说是那些智谋高深的权力核心人物,即便是一个普通的政客,也有不下千种办法达到“坏事他做,责任你背”的目的。更何况在如今的远东,郭守云才是实际上的幕后主事人,他一手把持着整个远东地区的军、政大权,与此同时呢,却没有相应的外交权力,毕竟外交权是属于中央政府的,它是国家主权与独立的象征。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与日本人协商归还南千岛群岛部分岛屿的问题,便可以直接绕开郭守云的控制力,达成最后的妥协议案。   毫无疑问,类似这种高级别的外交协商,普通民众是不可能知道内情的,更不可能了解详细的过程,他们将来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隶属与勘察加的几个岛屿和部分海区被割让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将来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郭守云很容易被拉下水,克里姆林宫可以通过列举诸如郭氏集团收买远东军政要员、把持地方大权、煽动地方分离倾向之类的罪名,向俄罗斯人灌输一种观点:在俄日商讨南千岛群岛领土争端问题期间,远东的大小事务都是由郭守云一手操控的。这样一来,整个屎盆子便能顺理成章的一股脑扣在他“郭大头”的脑袋上了,对于那些不了解内情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将会很乐意接受这样一个调查结果。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觉得自己并非没有应对的机会,现在克里姆林宫才准备与日本人达成领土方面的协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在媒体上做些造势的动作,公开提出一些反对性的意见,甚至在远东煽动起一定程度上的反对性民意,那应该可以将克里姆林宫甩过来“白金屎盆子”踢回去。可是这种想法仅仅是在郭守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因为他知道,克里姆林宫既然打算给他“刨坑掘墓”了,那就不可能没有准备后续手段,整个克里姆林宫拥有数百智囊,这些人整天没事就琢磨着怎么害人了,他们想出来的手段岂会是那么简单的?   “真他妈的老狐狸,说话说半句,”一个沉思的工夫最多不过一分多钟,郭守云便将事情想清楚了,他知道,维克托的脑袋里肯定还装了一些秘密,他这次到远东来,肯定是有求于己,同时呢,面对克里姆林宫的阴险计谋,这老头也不打算看着自己去送死。为此,他亲自来了远东,做交易、帮自己渡过难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他要来一个一举两得啊。   “是,是,是,”郭守云绝对是一个明白进退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跟“老头子”较量较量而什么时候应该明智的选择退让,“您老自然是什么都没说,所有一切都是小子的臆测。嗯,不过,不过我现在考虑的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克里姆林宫与日本方面的谈判内容泄露出去的话,那国内舆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很难说啊,”维克托密封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北边的反应不会有多么大,尤其是列宁格勒那边。说起来有些无奈啊,最近一段时间列宁格勒正在搞大动作,索布恰克准备对外搞一些大型的招商引资项目,他甚至还考虑要在列宁格勒附近地区修建一座‘卫星城’,以刺激地方性的经济恢复。列宁格勒人显然对这一项计划很感兴趣,由此呢,索布恰克的个人支持率也开始持续走高。”   “哦,”郭守云是什么脑子,他一听就明白,维克托这是要讲条件了——政客没有“活雷锋”,想让他们替你办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对此郭守云一直都很清醒的认识。   “不过现在索布恰克显然遇到了麻烦,”维克托看似不经意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而后继续说道,“莫斯科那边有人不希望看到他的成功,更不希望看到列宁格勒变成中间力量的基地,所以呢,之前他联系到的几个投资方,包括意大利、荷兰以及来自德国的资金都先后退出了……哎,这真是一件让人焦头烂额的事。”   郭守云知道,这些投资方的撤出,肯定与美国人的操纵有关系,前段时间叶氏对美国的出访,不可能只为了求取贷款,而美国人同样不是活雷锋,他们的钱也不可能白借给自己的老对手。在俄罗斯扶植一个亲美的政府,绝对是华盛顿的既定方针之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俄罗斯出现某些不确定的政治因素——索布恰克一方恰恰就是不确定因素之一。   “啊,建造卫星城?这可是一个蕴藏了巨大商机的政府项目,”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正好我的手头现在有一笔闲置的资金,如果您老能够从中说合一下的话,我很乐意投资其中的几个项目。”   “投资项目就不必了,”维克托笑了,他摆弄着手中的雪茄烟,语气悠然地说道,“用中国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列宁格勒这座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可不想听到索布恰克抱怨我引狼入室。不过如果你真有心出一份力的话,你与列宁格勒市政府方面可以采取另一种合作方式,比如说,嗯,提供两亿美元的十年期无息贷款,另外还可以找一下你的朋友,现在我们对与中国人合作颇感兴趣,只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把列宁格勒的情况纳入视线。”   “两个老乌龟,都老的没牙了,偏还要玩一手狮子大开口!”郭守云脸上笑容依旧,但心里却已经骂开了。他知道,凡是维克托借走、贷走的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以前这老家伙虽然也开口要钱,但是每次要的数额都不大,最多了也就是几千万的样子,因此郭守云并不怎么介意。但是这次……这老鬼竟然一开口就是两亿美元的贷款,如果这还不算狮子大开口那就真没天理了。   不过同样是在维克托的这番话里,郭守云也听出了一个对他极为有利的趋势——面对来自莫斯科亲美政策压力,维克托和索布恰克他们显然也有意向中国方面靠拢了,至少在列宁格勒的引资项目上,他们希望能够得到来自中国方面的投资注入。   一直以来,与中国方面的关系就是郭守云最忌惮的一件事,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他在这方面就像是走钢丝,左右摇晃、举棋不定,同时还如履薄冰,整天提心吊胆。那么如果维克托他们也开始拉近与中国方面的关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展开合作的话,那情况便迥然不同了——说到底,郭守云并不畏惧如今的克里姆林宫,在他眼里,叶氏一伙人俨然就是纸老虎,他们只有借刀杀人的本事,自身却手无提刀之力。在内心深处,郭守云真正忌惮的是维克托一伙人,这些老东西深藏幕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他们一旦动了手,那绝对会是一场狂风巨浪。最为重要的是,郭守云知道俄罗斯的未来,将由他们这一派系主导,他们是在联邦真正拨乱反正的一股强势力量。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这副笑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郭守云趴在那发笑,却一句话也不说,维克托忍不住开口说道,“说吧,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困难了?”   “不,不,不,”郭守云回过神来,连声笑道,“别说您老提得要求小子能够办到,即便是办不到,我也会想尽千方百计为您办妥的,嗯,怎么说来着,这就是没困难要办,有困难解决困难也要办。”   “那就好,”维克托笑了,他吸一口烟,吐着淡蓝色的烟雾,说道,“贷款呢,最晚到四月初的时候,列宁格勒那边就要用到了,至于说来自中国方面的投资嘛,你也抓紧联系一下,几个主要项目的投资合同,我们希望能够在本月底达成初步共识,四月中定签……”   “这么急?”郭守云愕然道,“贷款这方面我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中国的投资方不好找啊,你只给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怕完不成任务。”   “投资方不好找?”维克托笑道,“一直与你合作的那个中远集团呢?别告诉我他们没有投资的实力,也别告诉我他们看不到其中潜在的利益。”   “可您老要知道,中远那边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如果不给他们拿出切实的好处,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把钱拿出来。”郭守云皱眉道。   “哼哼,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最近一段时间你少开口,少给他们在一些事情上添麻烦,他们会很乐意接受你某一部分要求的。”维克托显得信心十足,他说道。   “哦?”郭守云知道,老东西肯定还知道些什么。   “现在克里姆林宫正在准备重启与中国方面的边界谈判,有人认为这个持续了几十年的谈判应该到了最终解决的时候了,阿巴该图洲渚、大乌苏里岛的问题将成为此次谈判的关键性问题。”维克托耸耸肩说道。   “原来如此。”郭守云嘘一口气,他终于明白克里姆林宫的全盘打算了。 第三七五章 连环坑   正如维克托的看法一般,郭守云有着一个与他年纪绝不相符的精明头脑,每当就一个问题与他进行探讨的时候,对方根本不用把话说的太过明白,这个年轻人就能通过一套特有的深入且具有发散性的思维方式,将整个问题的方方面面考虑清楚,而今天情况显然也是如此。   在老狐狸维克托东一棒槌西一榔头话里,郭守云很敏感地抓住了四个要素:第一,鲁茨科伊在拉拢军方的势力,从而对克里姆林宫构成了威胁;第二,克里姆林宫要与日本人就南千岛群岛的归属问题展开谈判,以获取日本方面的贷款;第三,索布恰克在列宁格勒搞得招商引资项目,有利于彰显他的政绩,同时也有利于列宁格勒地区的经济恢复,但是这件事遭到了美国人来自幕后的阻挠;第四,克里姆林宫要在这一阶段恢复与中国方面的边界谈判,力图一揽子的解决掉大乌苏里岛、阿巴该图洲渚方面的存留问题。   这么四个简单的要素,咋一看起来彼此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如果按照政治家们分析问题的角度来考虑,他们会首先从这四个要素中过滤出最直接、最显著的几个相关利益方的联系:鲁茨科伊与军方以及克里姆林宫的关系问题、克里姆林宫与美国人以及索布恰克势力方的关系问题、美国人与索布恰克势力方的关系问题,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关系,那就是边界谈判与美国人、鲁茨科伊、克里姆林宫、索布恰克、军方各方的关系问题。   任何一个人,如果能够从这四个原本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中,过滤出这几层关系,那么可以负责任的说,此人具备了“搞政治”的基本条件,他有很强的政治敏感性。但是更进一步说,要想在陷阱密布的政坛上混个风生水起,仅仅具备政治敏感性还是不够的,他还要具备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当这些纷繁复杂的利益关系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必须能够很理智的给它们“对号入座”,从而理清状况、通观全盘。   郭守云理清这些复杂关系,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对他来说,梳理这些复杂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思考的过程了,它更像是一个条件反射的过程:要素把握住,复杂的关系立刻出现眼前,随即事态可能朝哪方面发展,这种结果就已经映入他的脑子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不要以为郭守云走到今天全都是凭借的幸运,纵观历史,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出类拔萃的权宦是依靠幸运存活的,郭守云也不是其中的特例。   按照郭守云的思虑,面对鲁茨科伊对军方的拉拢,已经军方本身的强硬态度,克里姆林宫根本不可能在目前的情况下在边界谈判方面对任何国家做出让步,当然,也有一个很特殊的情况,那就是他们有把握找到一头老老实实的替罪羊,将原本应该由他们他们背负的责任甩出去。   谁是那头老老实实的替罪羊?郭守云很清楚,在克里姆林宫的眼里,自己就是那头最佳的替罪羊。自己坐拥远东,很合适背这个万劫不复的罪名;自己一向不听从克里姆林宫的命令,算是他们的政敌之一,铲除自己对他们有诸多的好处;自己同维克托、索布恰克为首的列宁格勒派系关系密切,这令克里姆林宫视郭氏集团为眼中钉肉中刺,拔掉了自己这颗钉子,也能对列宁格勒政治势力造成很大打击。因此,选择自己做替罪羊对克里姆林宫来说是一举四得的好事,他们不可能不做这方面的打算。   郭守云又考虑,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好计谋,克里姆林宫会如何着手安排呢?毕竟类似的计谋铺展开,自己可以“不接招”,莫斯科要与日本人商谈边界问题,郭氏集团凭借着手中的实力,很容易就可以把这件事搅和黄了,从而让阴谋的策动者有力使不出来。而现如今,克里姆林宫显然是找到了最好的办法,他们把与中国的边界谈判问题也扯了进来,从而组成了一揽子的边界问题解决方案。   这是很毒辣的一手计策啊,当维克托说出克里姆林宫正计划与中国恢复边界谈判的时候,郭守云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可以说是直接便想到了叶氏集团的心窝子里去了。   将中、日、俄三方的边界谈判放到一起,从而将他郭守云彻底送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山坳”里,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考虑着,如果自己将这一场谈判搅黄了,那么毫无疑问,郭氏在暗中与中国方面的合作之路就算是走到头了,以往两个关系暧昧的合作伙伴,将来必定会成为一对冤家,此后郭氏集团要面对的,便是来自中方的各种打击报复。同时呢,郭氏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合作,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般顺畅了,在一定程度上,郭氏集团就算是被孤立了。   如果放在以往,郭守云对这种程度的孤立并不畏惧,毕竟他就是从这种状况下一步步发展起来的,但是话说回来,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这次的阴谋里有美国人的身影,郭守云即便是再猖狂,也不敢与整个天下为敌,因为不是有志气的表现,而是愚蠢的选择。   美国人选在这个时候打击列宁格勒政治派系绝不是没有深意的,郭守云甚至可以肯定,克里姆林宫已经与华盛顿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统一意见——一个针对自己的统一意见。在这次的阴谋中,他们给自己安排两个选择的机会:要嘛投靠克里姆林宫、投靠美国人,要嘛坐在远东等死,与中国方面闹翻之后的郭氏集团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他们进攻的。   如果自己不在这种压力下选择屈服,那么克里姆林宫的替罪羊有了,他们不仅可以从日本人那里得到巨额的贷款,同时还能收缴郭氏集团的财产,而在有了充足的财政补充之后,区区一个鲁茨科伊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自己选择了屈服,彻底投向了克里姆林宫和美国人的怀抱,那么接下来要倒霉的,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是列宁格勒政治力量,紧接着,抽出手来的克里姆林宫便能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举涤荡全联邦所有的反对派力量——用一根竹竿撬动整座大山,这就是政客们最喜欢的手段之一。   “不好!”在想明白了一切之后,郭守云忽然有了一丝明悟,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椅子上、神态悠闲的维克托,心里暗骂,“又上了这个死老猴子的当了!老东西肯定把这次来远东的消息透露出去了!怪不得他要钱要投资都要的那么急,感情这也是要埋我啊!”   看着郭守云投来的“幽怨”目光,维克托笑了,他笑的很开心,说真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机会了。   “老东西!”维克托脸上那满布皱褶的笑容,令郭守云更加郁闷,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害我一次至于这么高兴吗?告诉你,我郭守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说出去的话,许过的承诺,照样可以反悔的。”   根本没想到自己的男人会这么跟维克托说话,正站在郭守云背上为他踩背的拉丽萨险些没一头栽到地上,要知道她跟了维克托数年,还没见过谁敢当面骂他呢。   失魂落魄之下,拉丽萨下意识的朝老头看了一眼,令她险些晕倒的是,挨了骂的维克托笑的更开心了,他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咋一看上绝对是一个老顽童型号的人物。   “呵呵,小猴子,你是不是君子我还能不清楚吗?不过你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就像面对挑战时无法退避一样,你这次同样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嗯,我想等晚上的时候,你那位尼基塔小姐就会给你带回来一个消息,现如今列宁格勒的各大媒体上,应该已经把这样一个消息公布出来了:市政府代表与远东郭氏集团达成合作意向,后者将在一个月内,向列宁格勒提供五亿美元的市政贷款,以促进列宁格勒地区的经济复苏。同时呢,郭氏集团总裁郭守云先生与梅纳捷普银行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等十五位列宁格勒、莫斯科地区的企业家以及来自列宁格勒国立财经大学的专家,将于七月份前往北京,参加由中国人民大学以及中国企业届知名人士提议举办的中俄经济问题研究会议。”打个哈哈,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来,悠哉游哉地走到酒柜前,随手取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放在眼前仔细的查看着,同时语气轻松地说道,“哎,真不知道莫斯科得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嗯,我想有些人脸上的表情估计不会太好看吧?”   听着维克托这一番不知廉耻的话,看着他那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瞅着他启开自己那瓶上万“大洋”买回来的红酒,郭守云真是恨得牙根发酸,他知道,在克里姆林宫和美国人准备刨坑埋他的时候,维克托一群老家伙已经跟中国那边还有霍多尔科夫斯基抢先下手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这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有份了?”郭守云挥挥手,示意拉丽萨从自己身上下来,这才愤愤不平地说道,“哼哼,倘若我这次大难不死,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现在还有时间考虑怎么收拾他吗?”维克托拎着酒瓶,随口说道,“依我看,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应付眼前的麻烦。” 第三七六章 导火索   “你说错了,”被维克托坑了一把,郭守云心情不爽之下,连基本的敬称也不用了,他从沙发上做起来,耸耸肩说道,“对我来说,目前没有什么麻烦,我只要蹬上一列前往莫斯科的火车,你们散播出来的那些假消息就会不攻自破了。嗯,我甚至不用亲自前往莫斯科,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位贵客,她希望从我这里拿到一份很大的合同,如果作出适当的让步,我想美国人也好,克里姆林宫也罢,都会从中得到某种信号的。”   “哎呀!”说到这儿,郭守云琢磨做样的一拍大腿,一脸懊恼地说道,“我的老岳父,你有没有想到,这次你来远东很是冒险啊,如果小子与美国人展开合作的话,那你还能不能回列宁格勒恐怕要重新合计合计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远东这边的经济状况虽然有些落后,但是小子多少也有那么一些家底,别的不敢说,让老岳父你在这边安度晚年还是没问题的。”   “呵呵,小猴子,你会这么做吗?”维克托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笑容满面地说道。   说实话,在这次前来远东之前,维克托与索布恰克还有秘密前往列宁格勒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便商议过这个问题,他们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给郭守云设陷阱很危险,因为这样的做法会直接带来两个可能性的后果:郭守云可以立场坚定地站在他们一方,同时呢,也可以选择彻底倒向美国人和克里姆林宫。前一个后果是维克托他们想要极力促成的,而后一种后果,则是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   最后,几个智计深渊的人得出一个结论,郭守云这个人虽然野心很大且心狠手辣,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性格弱点,那就是念旧,正是在这种性格的支配下,他选择的合作者往往都是固定单一的,即便出现了什么变故,他也会给对方安排下最后的出路。   就是出于这一考虑,维克托亲自来到了远东,他要给郭守云吃一个定心丸,同时,为他出谋划策,解决郭氏目前所面临的险境。   “这可说不定。”如今的郭守云也看出来了,维克托一干人现在绝对不会坐视自己陷入困境的,老头子这次亲自来到远东,心里肯定已经有了对策,他会帮助自己渡过难关,毕竟自己倒了他们紧跟着就会面临更大的困境。   “你也知道,美国人啊,他们可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还有克里姆林宫,另外再加上一些在背后搞鬼的小人,比如霍多尔科夫斯基之流,”郭守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他淡然道,“面对这方方面面的刁难与压力,我是孤立无援啊,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自己原本不想做出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的。”   “呵呵,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可怜,”维克托笑道,“你是什么情况我了解,而我有什么打算,你也很清楚。眼下的时局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考验,但是这一天未尝你所期望的,毕竟你和中远那边的眉来眼去瞒不了任何人。至于你所说的孤立无援,这种可笑的托词更是难以成立,至少从你这小猴子起步的那一天起,我们就一直是你背后的支持者,这一现实即便是到了今天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可现在你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了,”郭守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你能告诉我,面对这次来自美国人和克里姆林宫的联袂出手,你们还能给我绑上什么忙吗?”   “呵呵,这次我们或许不方便直接出手,但是却能够为你找到更合适的合作者。”维克托语气轻松地说道。   “谁?说来听听。”尽管心中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东西,但郭守云仍旧开口问道。   “你这小猴子,这么长时间别的本事没长,装傻充愣的本事却是越来越高明了,”维克托笑骂道,“别告诉我你那位莫斯科的情人没有告诉你些什么,更别告诉我你没从她带来的消息中听出些异常的地方来。”   “哦,你是说哈斯布拉托夫啊,”郭守云干笑一声,揉揉鼻子,说道,“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合作者,如果有他配合,再加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和我在人名代表会议中的力量,要对付克里姆林宫倒也不是难事。不过我应该如何与哈斯布拉托夫接触呢?难道就那么莽莽撞撞的找上门去?”   “错!”维克托将笑脸一收,面色严肃地说道,“首先,在今后一段时间里,霍多尔科夫斯基不会给你任何的支持,毕竟我们只是与他合作,却控制不了他,所以你借用不到他的力量。其次,在对待与哈斯布拉托夫的合作的问题上,你也绝不能主动找上门去,否则的话,你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处在相当被动的地位上。哈斯布拉托夫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同时呢,他在代表会议中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因此,他绝对会利用这次机会狠狠的敲诈你,让你损失惨重。”   “那我应该怎么做?”郭守云这次是真的困惑了,他也知道要想与哈斯布拉托夫合作,绝不能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可是他却不明白应该如何迫使对方主动来找他。   用一种类似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郭守云一眼,维克托叹口气说道:“你以后少给我在女人身上花心思,也别整天把眼睛盯在钱罐子上,多看看报纸,多听听新闻,多分析分析问题,对于你来说,要想谋求更大的发展,这些东西才是不可或缺的!”   维克托这话说的相当严厉,他的口吻多少带来几分斥责的意思,不过怎么说呢,郭守云心里反倒感到有些舒坦。这并不说郭大官人犯贱,而是因为他明白,尽管眼前这个老头总是算计自己,可是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外人了,否则依着他那老谋深算的性子,这些话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记住,以后从莫斯科发过来的消息,不要再让尼基塔整理了,无论巨细,都让她送来给我过目。”郭守云扭过头,对站在身边的拉丽萨说道。   “是,先生。”拉丽萨点头应道。   “你先出去。”满意地点点头,维克托摆摆手,对拉丽萨说道。   拉丽萨犹豫一下,向郭守云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去吧,”郭守云点头说道,“告诉波拉尼诺夫,替我取消今天的全部安排。”   “是,先生。”拉丽萨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书房。   “守云,”等到拉丽萨出门之后,维克托才继续说道,“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面对纷繁复杂的政治局面,必须时刻抓住的便是一个主要矛盾的问题,同时呢,你还要时刻做好准备,利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源,转化那些对自己不利的矛盾,凸显那些对自己有利的矛盾。只有这样,你才能在遍布暗礁的政治泥潭里往来自由,安之若素。”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郭守云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维克托的身边,亲手为他将见底的酒杯斟满。   “对于现如今的莫斯科来说,各种矛盾交错复杂,类似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矛盾、鲁茨科伊在拉拢军方势力时与克里姆林宫之间产生的矛盾、代表会议内部‘卢派’与‘哈派’之间的矛盾等等等等,”维克托满意地笑了笑,而后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些矛盾现在都没有走到激化的程度。由于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目前都在统合势力,以便在后续的立宪之争中彻底击败对方,因此他们之间的斗争趋向缓和,月前那种彼此间针锋相对的局面已经很少出现了。鲁茨科伊在拉拢军方势力的过程中,虽然与克里姆林宫有所冲突,但是由于前者在军方扩充的幅度有限,因此克里姆林宫虽然对他有所忌惮,却没有直接出手对付他的意思。至于说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之间,后者虽然对前者伸手军方事务颇感不满,但是由于其在代表会议内的固有阵地没有受到冲击,因此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没有走到激化的程度。”   “正是因为这种种的矛盾都相继淡化,所以这各方势力才有时间与精力转头来对付我这种人。”郭守云会意的借口说道。   “不错,”维克托点头说道,“所以对你来说,要想让自己摆脱麻烦,就必须让莫斯科乱下去,而且是越乱越好,试想一下,如果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公开撕破脸,克里姆林宫再次与代表会议发生冲突,鲁茨科伊与克里姆林宫大打出手,那他们还有时间来考虑你的问题吗?或者说,他们还敢于抽出精力来对付你吗?”   “他们当然不会做那样的傻事,”郭守云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过我身在远东,要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之间矛盾的火药桶点燃呢?”   “很简单,点燃那根最重要的导火索就好了,”维克托微笑道,“最基本的常识,点燃一个充满炸药的火药桶,千万不能试图直接点燃桶里全部的炸药,那除了烧伤自己之外,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那我现在所需要的这跟导火索去哪里找?”郭守云问道。   “它就在你的手上。”维克托将杯中的红酒倒出一些,洒在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一面沾了点酒水,用手指在桌面上虚画几笔,一面笑道。   看着维克托在桌面上写出的两个简单俄文单词,郭守云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迷惑,随即猛地拍了一下巴掌。   “我知道了!”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郭守云喜笑颜开地说道。 第三七七章 四两拨千斤   “明白就好,”看着一脸恍然的郭守云,维克托满意地笑道。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抹,将刚刚写在桌上的“代表席位”拭去。   “这件事我想由你来操作的话,应该是很简单的,”弹去粘在手指上的酒水,维克托继续说道,“不过要想实现最佳的效果,你的动作幅度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必须恰到好处,唯有这样,你才能一次把克里姆林宫、鲁茨科伊还有哈斯布拉托夫全部装进套里。另外,外围的配合工作也要做好,据我猜测,如果你想让哈斯布拉托夫上门来找你,那仅仅依靠代表会议内部的小动作是达不到目的的,关键时刻你还需要把远东现有的资源好好利用一下。”   郭守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政坛的老油子终归是比他这个年轻人更有经验。   维克托在桌子上用酒水写出“代表席位”这么两个单词,它们看上去只有那么了了几笔,可是内中所包含的信息,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真正意义上的导火索,在心领神会的那一刻,郭守云便意识到,如果这个计策运用成功了,那莫斯科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就又有大热闹可看了。到那个时候,克里姆林宫别说来对付他郭氏集团了,叶氏能够睡上安稳觉就算不错了。   就像维克托刚才所分析的,目前克里姆林宫之所以敢对郭氏集团重新下手,其根本的出发点,就是因为莫斯科的局势近阶段较为平稳,各派势力之间的力量处在一个微妙的均衡阶段。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就修宪问题而产生的矛盾,由于议会代表的重新选举而告一段落,哈斯布拉托夫在代表会议中仍旧占据着相对的优势。鲁茨科伊虽然着力向军方扩展势力,但是他一方面没有直接冲击到哈斯布拉托夫在代表会议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没有对克里姆林宫造成足够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克里姆林宫的矛盾也算不上激烈。   伟人说的好:有矛盾要上,没有矛盾制造也要上。维克托凭借他老辣的政治眼光,通过了了几笔的两个单词,一针见血的扎准了最可能导致这三方势力矛盾激化的诱因点——代表会议中的代表席位问题,而对他的这一提示,郭守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   对于现如今的代表会议来说,全部四百七十四个代表席位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各州的政客代表,除此之外,还有不到二十个社会名流、商界巨子的代表席位,至于说来自军方的人民代表,则只有来自各大军区的区区十八个席位。毫无疑问,从根本上讲,这种席位的分配方式是很不公平的,也正因为如此,军方对克里姆林宫以及代表会议的不满情绪日趋高涨——代表会议中席位的匮乏,意味着军方无法有效地喊出自己的声音,更无法切实保障自己的利益。自前苏联解体以来,联邦对军方的预算划拨为什么越来越少?这便是根本原因之一。   以往这个弊端不是没有人察觉到,只不过是没有人去理会罢了,一群又脏又臭的大兵罢了,谁会过分考虑他们的利益?   好啦,现在这个弊端被维克托与郭守云抓住了,郭氏集团将会在自己面临困境的时候挺身而出,“大公无私”的为军方寻求利益均衡点,为这群又脏又臭的大兵说话,郭守云要利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代表席位,提议代表会议为军方增加代表名额。   死水微澜,一石千浪,一旦郭守云操控的人民代表,将增加军方代表名额的议案提交到代表会议,那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毫无疑问,鲁茨科伊、军方势力、克里姆林宫、哈斯布拉托夫四方的矛盾,将会在顷刻间激化起来。   要知道,一直以来克里姆林宫都与联邦的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全俄几大军区除了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以及还不知道归属何方的黑海舰队之外,几乎全都控制在克里姆林宫的手里。在这种情况下,对远东代表所提出来的议案,克里姆林宫绝对会鼎立支持——即便叶氏意识到这是郭守云布下的阴谋,他也不得不去钻这个口袋,否则的话,他们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来自军方的拥护,这个代价过于沉重了,克里姆林宫根本承受不起。   而对于正在竭力拉拢军方的鲁茨科伊来说,他除了支持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不然他之前所作出的努力将会化作一团泡影。同时呢,支持这一提案,显然对鲁茨科伊有利无弊,跃身而出支持这个议案,不仅能进一步获取军方的好感,同时还能拉近与郭氏集团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他还能达到削弱哈斯布拉托夫的目的。一举三得的好买卖,谁会犯傻不去干啊?   很明显了,在这一提案中,遭受冲击最大的就是哈斯布拉托夫,军方代表席位的增加,将在很大程度上增强克里姆林宫、鲁茨科伊在代表会议中的力量,从而直接冲垮他目前在代表会议中所占据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哈斯布拉托夫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老老实实的退出政坛,给自己争取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第二,不惜彻底得罪军方、与鲁茨科伊彻底翻脸,集中一切力量,全力阻挠这一提案的通过。   什么叫四两拨千斤?这就叫真正四两拨千斤,一个简简单单的提案,甚至只是某位代表在代表会议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目前看似平静的莫斯科政局彻底搅乱了,刚刚和睦相处不到一个月的交错势力,将会随着这一提案再次打成一团。   “一桃杀三士,”维克托或许不知道中国流传千年的这个典故,但是他对这一技巧的运用,显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那笔钱花的实在是太值了,如果“老东西”能够留在远东,为他充任一个智囊的角色,别说是区区的两亿美元贷款,就是二十亿他也舍得给、舍得掏。   “咳!”   就在郭守云思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苍老且饱含不满的咳嗽声。下意识地抬起头,他才发现面前的维克托正盯着自己,那张不满皱褶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对自己的责怪。   “嘿嘿,您老说什么?”郭守云搔搔头,咧嘴笑道,“小子有点走神了,刚才没听清楚。”   “沉稳!”维克托绷着脸,训斥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对你说的是,你目前最需要做得,并不是如何应付这一次的困境,而是需要考虑如何杜绝这一类的事情今后再次发生。”   “您老请讲,小子洗耳恭听。”郭守云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道。   “以我的眼光看,哈斯布拉托夫这个人野心有余智计不足,且秉性过刚、不知进退,尽管他目前在代表会议内占据着相对的优势,且与久加诺夫等人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共识,但他的这个优势不可能保持很久。他最终的结果,不是被老谋深算的久加诺夫取而代之,就是被克里姆林宫送入彀中,因此,选择他做合作者不是不可以,但是合作的范围不能太广,时间也不能太久,最重要的是,不能主动上门寻求合作。”维克托稍一思索,开口说道。   “老东西眼光真毒!”郭守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想道。按照他所熟知的历史,维克托的看法显然是完全正确的,哈斯布拉托夫作为把持代表会议的一时强人,仅仅在莫斯科嚣张了不到两年时间,就被诡计百出的叶氏装进了一个硕大的口袋,最终一炮轰出了国家议会。一场莫斯科流血事件,哈斯布拉托夫的政治根基被叶氏连根拔起,残余下来的那点力量,也被卧薪已久的久加诺夫全盘接收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你能够命人在代表会议提出增加军方席位的议案,那么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它获得通过的几率很高,而这个议案一旦通过,哈斯布拉托夫在代表会议内的处境,将会变得相当尴尬,”维克托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能再动用一下你手中的资源,他就会乖乖的上门来与你探讨合作的问题了。”   “我手上的资源?什么资源?怎么用?”郭守云一连串地问道。   “呵呵,”维克托现在倒是轻松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将那仍旧燃烧着的一小节雪茄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说道,“嗯,真是不错……”   “您老喜欢的话,我以后每月让人给您送去一箱。”郭守云陪笑道。   “哎,人老了,这烟瘾也变得大了,”维克托慢条斯理地说道,“昨天晚上妮娜还劝我抓紧时间把烟戒掉,说是什么对身体不好。呵呵,其实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要身体好还有什么用?你说是吧?”   “是,是,是,您老说的有理,”郭守云失笑道,“那要不这样,我以后每月让人给你送四箱?二百支装。”   “这再好不过了,”维克托笑道,“不过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妮娜知道。”   “那是自然,”郭守云说道,“小子守口如瓶的本事,您老尽可以放心。”   “不过,不过我刚才那个问题。”唯恐老东西再敲诈自己些什么,郭守云紧跟着说道。   “附耳过来,”看了自己面前的“小猴子”一眼,维克托心满意足的一摆手,说道。 第三七八章 长辈   郭守云毫不犹豫的迈步上前,凑到了维克托的身边,同时竖起耳朵,打算自信聆听一下“长辈”的训导。   “其实很简单,”维克托压低声音,说道,“在眼下这个时候,你手上的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也该动一动了,他们摆在那里不是为了好看的,更不仅仅是为了显威风的,你要把他们看做工具,而且是你手上最有价值的工具。”   郭守云稍一思索,恍然道:“您老是说……”   “不错,”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维克托便继续说道,“单单依靠一个要求增加军方代表席位的提议,也许还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哈斯布拉托夫逼得狗急跳墙,但是如果你把自己也加进去,那他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因此我的看法是,近期内,远东军区应该针对鲁茨科伊在德捏斯特河地区的做法发表一些正面的、积极的看法,从而将一个似是而非的信号发送出去。同时呢,太平洋舰队方面,也应该对克里姆林宫在黑海舰队归属问题方面的强硬态度,发表一些正面的看法。这样的做法有两个好处,第一,可以在最大限度上刺激哈斯布拉托夫,混淆鲁茨科伊与克里姆林宫的视线,第二,这也是一个影射,影射你在边界谈判问题上的态度,而且远东军区与太平洋舰队的态度越强硬,这种影射的效果便越好。”   微垂着头,郭守云将维克托的话从头到尾的思虑一遍,一个通盘的计划便清晰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先以增加军方在代表会议中席位的提议挑起矛盾,再用一个似是而非的“倾向”激化这种矛盾,并直接给哈斯布拉托夫增加压力。等到哈斯布拉托夫支撑不起这种压力的时候,自己再向他靠拢,从而继续维持其在代表会议中享有的相对优势。如果这一步计划最终实施成功了,那自己在莫斯科权力核心中的地位就很微妙了,怎么说呢,就像是权力天枰上压在哈斯布拉托夫一方的最后一块筹码,有自己这块筹码,哈斯布拉托夫就能保留优势,而失去了自己这块筹码,他就有可能丢失全部的阵地。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住自己,致力领到代表会议的哈斯布拉托夫,就会全力以赴的保住郭氏集团,而任何一方针对郭氏集团的攻击,就是对哈斯布拉托夫的攻击,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筹码”啊,郭守云喜欢筹码,他不仅喜欢把别人当作筹码,在必要的时候,也喜欢把自己当作筹码——不过是至关重要的那一枚筹码。   “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眉头舒展,垂头不语的郭守云,维克托微微一笑,说道。   “如果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岂不是太过愚蠢了?”郭守云回过神,他看了面前的老头子一眼,笑道,“我现在真正想不通的,是您老和列宁格勒那边这次又会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那应该不是你需要去关注的,”维克托惬意的伸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好,那就是,你说到底都是我维克托的女婿,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绝不希望再失去唯一的女儿,只要你别因为野心而摆错自己的位置,那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眼看着别人对付你的。”   “我明白了。”郭守云面色一整,诚心实意地说道。他知道,老头子这句话是真心话,其中没有丝毫虚假的成分。   “对你和妮娜之间的事情……”维克托犹豫一下,而后说道,“这次来远东,我能够感受得到,她现在活的很充实,性格也开朗了很多,看得出来,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所以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嗯,怎么说呢,妮娜这孩子的性子其实很像我,本身的善恶观念很重,但是却懂得随遇而安,像这样的女人,是值得一个男人去好好珍惜的。作为一个男人,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都没关系,你和她们之间是真的有感情也好,只是为了发泄一下也罢,总而言之,千万不要辜负了妮娜对你的感情,更不要伤害她,否则的话,我宁可放弃自己的全部计划,也要第一个把你收拾掉。你这小猴子精明的很,你应该知道我这不是说的一句空话,我有那个决心,同样也有那个能力。”   “您老放心,对于我来说,妮娜是唯一一个真正记挂在心里的人,”郭守云正色道,“我郭守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也知道什么样的人值得我去珍惜,什么样的人值得我付出一切。”   “但是你这段时间却忽视了妮娜的情绪,”维克托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为有些事情隐瞒一下,她就不会知道了吗?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妮娜的心思很敏感,莎娜丽娃怀孕的事她已经多少猜到一些了,这段时间她从未询问过莎娜丽娃的行踪,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郭守云心头一颤,久久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这个傻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你面前强颜欢笑,可在背地里,她趁着给你安排体检医生的时候,做了三次检查,她怀疑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维克托显然在远东安排了很周密的眼线,以至于他对这边所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幸好检查的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否则的话,跟着你这么一个粗心大意的男人,我怀疑她的精神是不是还能支撑的住。”   郭守云沉默半晌,发出一声弱弱的叹息,说真的,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过多考虑感情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女人方面,在他的眼里,女人只有三种:一种欠揍的,一种可以解决生理需求的,一种可以呆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走完一生的。毫无疑问,妮娜属于最后那一种女人,可即便如此,他这个做丈夫的也没有在人家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难道是过去这一年的时间里,自己的心性变得更加凉薄了?”带着那种很少见的愧疚,郭守云扪心自问,他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好啦,不要想得太多了。”维克托对这位女婿的反应很满意,他知道,郭守云虽然是个不择手段、心性凉薄的人,但他对妮娜的感情却是真挚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异数,甚至可以说它是一个奇迹。   “如果你真对妮娜有所歉意的话,那就抓紧时间打消她的顾虑吧,”摆摆手,维克托淡笑道,“说起来你们也结婚多半年了,老爷子的日子也不多了,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要生个孩子?”   “孩子?”郭守云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当然想过,只不过不知道是时间上赶得不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是没有中标的机会。”   “中标?”维克托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他狠狠瞪了郭守云一眼,说道,“你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少花些精力就可以了,子嗣是你这种人最应该关注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当,往往就会遗患无穷,这方面的问题,你自己应该慎重考虑一下。”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郭守云老老实实地说道。对于维克托的这番训斥,他没有半点的抵触情绪,因为他知道,老头子现在是用长辈的身份同他说话,而不是过去那种政治合作者的身份。对长辈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政治合作者应该是什么态度,郭守云区分的非常清楚。   “希望如此,”维克托长吁一口气。这老头毕竟上了年纪,长时间的思考与交谈,令他感觉有些疲倦了,“那就暂时这样吧,该抓紧时间办理妥当的事情,你就尽快去布置。你与中国方面的接触今后可以更紧密一些,与美国人的合作也不妨放开一些步子,总的来说,你对度的把握能力我很放心,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在关键时刻沉不住气,争强好胜固然是年轻人特有的秉性,可它并不符合你的身份。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就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列宁格勒的各项事务中去了,至于你这边,我可能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了,因此远东更多要看你自己的了。”   这么长时间了,郭守云又一次体会到维克托所流露出来的真心关怀,在隐约中,他感觉到这份关怀来的有些异乎寻常,如果不是老头的身体看上去还很壮硕,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患了什么绝症,来日不多了。   “嗯。”没有多说半句废话,郭守云只是微微点头,低声应了一句。   “好啦,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要在你这书房里休息一下。”走到沙发前坐下,维克托用双手揉搓着太阳穴,语气疲惫地说道,“午餐时间不用叫我,你们自己吃就可以了。”   “那我让妮娜给您送条毯子来。”郭守云看着歪倒在沙发上的维克托,犹豫了一下,询问道。   老头没有说话,他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双目紧合,很随意的对郭守云摆了摆手,那意思就是“不需要”了。   “哎,人这一辈子到底在争什么?”颇为感慨的叹一口气,郭守云转身出门,在最后关闭房门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的老头子,心道,“再多的权力,再雄厚的资财,恐怕也没办法驱散老来的那一份孤寂。” 第三七九章 危险的情绪   “先生,”门外,拉丽萨还在等着,看到郭守云从书房里出来,她凑过来,说道,“你……”   “嘘!”不等她把话说完,郭守云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显示小心翼翼的关严房门,这才转过身,扯着拉丽萨的胳膊,将她拉到走廊另一侧,说道,“老头子累了,要睡一会儿,记得交代下去,任何人不许去打扰他。”   “是,先生。”拉丽萨点头应道。   “还有什么事吗?”郭守云转口问道。   “先生,刚才波拉尼诺夫上来,他让我转告您美国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拉丽萨先是说了一句,继而眼神飘忽的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还有,霍尔尼科娃明天就要返回莫斯科了,她想让您下午到她那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郭守云有些心不在焉,霍尔尼科娃的肉体让他感觉迷恋,小女人特有的娇吟细语令他回味,与他终生相守的妮娜,显然缺少这方面的情调。从心底里,郭守云很想在霍尔尼科娃返回莫斯科之前去一趟“小金窟”,再好好享受一下那种足以令任何男人沉迷的温柔,不过刚才维克托那一番话给他带来的愧疚,现在正在风头上,他是在无法说服自己在这个时候继续朝秦暮楚。   “你替我波拉尼诺夫找来,顺便让司机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军区总指挥部,”稍一犹豫,郭守云说道,“至于霍尔尼科娃那边……你替我转告她,我现在很忙,脱不开身,在她回莫斯科之前我就不过去了。至于说莫斯科那边的事,让她自己小心处理,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做得太出格。”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布置。”郭守云的决定令拉丽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她黛眉轻扬,很爽快的答应道。   “还有,”郭守云伸手拦住打算转身离开的拉丽萨,最后叮嘱道,“今天午餐我不在家里吃了,老头子刚才也交代了,他需要好好休息,午餐时间也不要去打扰他。晚上……晚上我会和妮娜一起回来吃晚餐,你记得把老将军请过来,我打算一家人坐下来吃个团圆饭。”   “那晚上我和尼基塔还需要参加吗?”拉丽萨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起吧,”郭守云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让守成也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   “嗯。”拉丽萨欣然道。   “去吧。”也许还是因为妮娜的缘故,郭守云的心情显得不太好,他摆摆手,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郭守云离开的北影,拉丽萨愕然片刻,她看出来了,自己的男人现在情绪不是很好,至于说原因是什么,她不知道。   说实话,这一大家子人平日里最怕的就是郭守云情绪不好,只要他那张脸一绷起来,全家人甚至连那些佣人都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出,而在他情绪好的时候,全家人都能喜笑颜开——家长?不错,在这个偌大的家里,郭守云就相当于一个家长,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家长,他的一颦一笑,直接影响着全家人的情绪。   不过幸好的是,今天郭守云的情绪调整的很快,当他换好了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令拉丽萨大气长出的笑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先生,”当车队开动起来的时候,波拉尼诺夫坐在郭守云前面的驾驶副座上,扭头将一个淡黄色的薄皮文件夹递过来,说道,“这是从美国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摩根与东联有了摩擦,更热闹的是,这次洛克菲勒也加入进来了,两天前,劳伦斯动手增持摩根大通银行的股份,雪铁龙也有了动作,他们动用二十亿美元的资金,力图收购‘通用’百分之五的集团股份。按照我的分析,洛克菲勒这一手不大不小的动作,不太可能对摩根与杜邦造成太大的冲击,但是却能给他们制造不少的麻烦。”   “有意思,”郭守云将文件夹接过来,随手翻开看了看,“毫无疑问,这是劳伦斯那头老狐狸想出来的轨迹,以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用一根杠杆撬动摩根整个决策层的意志。”   “先生说的不错,”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不得不承认,作为洛克菲勒的当家人,劳伦斯虽然行将就木了,可他的手段却依旧毒辣,他这两手增持股份的动作,前后最多投入五十亿无风险的资金,而摩根要想不让对方给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他们就不得不筹集两倍以上的富余资金展开阻击。同时呢,美国新一届大选在即,美国太平洋舰队今年上半年的军费预算也到了支付的时候了,这三方面的问题堆积在一起,摩根手头的可用资金将会被抽去八九成。这样一来,他们要想与咱们郭氏合作,恐怕开不出多大的价钱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既然是贼,那自然有的是鬼主意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怀疑东联与洛克菲勒早就想好了这一步计划,他们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让摩根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老老实实的吃上这么一个哑巴亏。”   “不过摩根也不是软柿子,眼下这个哑巴亏他们既是吃了,早晚也会想办法报复的,”沉了沉,郭守云合上文件夹,说道,“看起来今后一段时间不仅莫斯科变得热闹起来,华盛顿和纽约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点点头,波拉尼诺夫转口说道:“先生,现在要说摩根会吃下这个哑巴亏还为时过早。今天上午从符拉迪沃斯托克传来的消息,那个斯皮林格已经到了远东,现在就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滨海酒店。按照符拉迪沃斯托克国际机场的记录显示,他是昨天下午抵达远东的,当时他在办理完入境手续之后,曾经订下了一张前来哈巴罗夫斯克的短程机票,不过当天夜里便取消了。从种种迹象来看,他显然是接到了美国那边消息,因此才暂时取消了直接前来哈巴罗夫斯克的打算,不过他滞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不走,这似乎表明摩根那边还打算把合作计划进行下去。”   “嗯,你分析的有道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我现在倒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够顶下去,因为那是咱们与东联谈判的最好筹码,没了这个筹码,咱们在很多问题上都可能失去主动。”   “先生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波拉尼诺夫认同道。   “滨海酒店里面有咱们的人吗?”郭守云稍一思索,问道。   “有,”波拉尼诺夫说道,“先生是打算把那个斯皮林格监控起来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先生尽可以放心,这家伙所住的房间里,咱们的人已经安装了四套窃听系统,另外,我还让他们从23空军指挥部那边借用了一部小型的卫星波频侦测系统。除非他不与美国方面联系,只要联系了,咱们就能拿到第一手的情报。”   “做得很好,”郭守云夸赞道,“现在是敏感时期,美国人显然也是分化为了两面,他们一方面打算与咱们合作,另一方面还不放弃对咱们的打压。眼下希奎娜人在远东,对咱们打压的一方不太可能是东联,所以摩根方面的动静咱们是知道的越早越好。”   “怎么,美国人有又举动了?这是维克托先生带来的消息吗?”波拉尼诺夫很敏感地问道。   “嗯。”郭守云意兴索然地点点头,当波拉尼诺夫提到维克托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前无缘无故的浮现出了离开书房时最后看到的那一副景象,老头孤零零地躺在沙发里,活像一具失去了全部生机的木乃伊。   “他是怎么说的?”波拉尼诺夫好奇地问道。   “不说这些了,心烦。”郭守云摆摆手,心烦意乱地说道。   “先生有心事?”波拉尼诺夫先是一愣,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这位老板今天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他的表现根本不符合他平素里的性格。要知道在以往的时候,郭守云是最喜欢与人钩心斗角、玩心计的,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就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根本原因,因此,每每谈起这方面的事情,他总是兴致勃勃的。他不在乎智计争斗的输赢,而是享受那一个过程,享受这个过程中的全部乐趣。可是今天呢,他竟然说这种事情心烦……   波拉尼诺夫觉得,老板出现这种情绪有些危险,这是一个士气的问题。怎么说呢,在波拉尼诺夫眼里,郭守云就是一部机器,一部始终运转不停、效率颇高的机器,他的告诉运转是郭氏集团稳步发展、扩张壮大的最根本保证。尽管随着这种永不停歇的运转,郭守云的性情会变得一天天凉薄,他这个人会变的日益没有人情味儿,可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如果他有朝一日变得人情味浓了,或者说是变得优柔寡断了,那就意味着他这部机器快要停止运转了,而到那个时候,郭氏集团也就失去了平和发展的根基。   “我没事。”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随口说道。   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第三八零章 别无选择   波拉尼诺夫不是郭守云,他也不可能真正的理解郭守云。   在波拉尼诺夫的猜测中,这位素来雷厉风行的老板是出现了意志消沉的状况,而实际上呢?郭守云此刻并不是意志消沉了,他是害怕了,他不是怕死,也不是畏惧自己的敌人,而是在若干年之后,当自己年老力竭的时候,会变成第二个维克托——除了权力和金钱之外,身边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整日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郭守云找不到答案,所以他彷徨了,心忧了。   不过彷徨归彷徨,心忧归心忧,郭守云处理事务的动作却是丝毫都不慢,就在与维克托定计的当天,他便迅速按计划作出了安排。   当天下午,太平洋舰队司令西罗诺夫上将、总参谋长斯梅尔诺夫以及各主要二级指挥人员,乘坐直升机秘密赶到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军区总指挥部,同时,远东军区各二级集团军司令员也悄然到场参加会议。   会议从当天下午二时正式召开,一直到傍晚六点钟才结束。在会议上,郭守云安排挈廖缅科做主持,详细安排了今后一段时间远东军区以及太平洋舰队在公共舆论上的倾向问题。原本按照惯例,每次军区首脑集会之后,都会有一场奢华的聚餐,而且每次郭守云都会出席的,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留下,按他的话说,他要回去“孝敬老岳父”。   也许是因为郭守云在整场会议上都没有露出笑脸的缘故,会议开得很沉闷,包括西罗诺夫和挈廖缅科等将军在内,大家都感觉到郭守云的情绪有些不太正常,因此在他脱身离开的时候,谁都没敢出声挽留。   也正是因为郭守云的这份不爽、将军们心中的那一份忐忑,无论是远东军区也好,太平洋舰队也罢,他们在舆论上作出的反应都相当迅速,就在会议的第二天上午,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相继在哈巴罗夫斯克州立电视台与符拉迪沃斯托克边疆区州立电视台的采访节目中,作出他们各自的表态。按照郭守云的交代,前者在德捏斯特河沿岸地区军事行动问题上表明立场,支持第十四集团军对摩尔多瓦武装力量的打击,挈廖缅科甚至还主张第十四集团的军事行动应该进展的更快一些,对“分裂势力、野心份子”的打击手段应该更强硬一些。而作为前苏联海军力量的中坚,身为太平洋舰队司令的西罗诺夫则主要关注了黑海舰队的归属问题,他对克里姆林宫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表示全力支持。按照西罗诺夫的说法,黑海舰队作为一支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海防力量,从一七八五年前俄叶卡捷琳娜二世建成之日起,就一直是属于俄罗斯的,它从创立到发展再到现在,都与乌克兰没有任何关系,现乌克兰总统对该舰队的觊觎是彻头彻尾的强盗行为。   一个统帅着远东军区十数万陆军、两个航空兵团的陆军大将,一个指挥着除北海舰队外全联邦规模最大的舰队的海军上将,他们这抽冷子作出的表态,令莫斯科当即嗅到了浓浓的不寻常气息——这两个军方实力派的代表人物原本就是依附于郭守云的,他们做讲话的媒体机构,也是郭氏集团一手控制下的两家媒体,这其中能够看出什么来?毫无疑问,只有一点,那就是郭守云已经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他抢先一步出手了。   无论是鲁茨科伊也好,克里姆林宫也罢,亦或是哈斯布拉托夫也好,他们都不是傻子。郭守云面对随时可能落到他头上的麻烦,自己不直接出面应对,却躲在背后偷摸的推出来两个军方人物,利用他们的表态,直接干涉莫斯科的外交政策,在这种情况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各方势力多少都能猜测的到。   就在这天上午,随着远东两家电视台的采访节目播出,鲁茨科伊取消了原定前往新奥加廖夫的视察活动;哈斯布拉托夫在当天上午十点召集了紧急幕僚磋商会议;克里姆林宫在当天上午看上去很平静,但叶氏曾在当天上午召见身为国防部长的沙波什尼科夫,两人在总统办公室密议一个半小时,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外人永远不可能知道,但是沙波什尼科夫在离去的时候面色不愉,很显然,他与叶氏之间的密谈是不欢而散的。   同样是这一天,在代表会议例行的非正式会议上,七名来自远东的人民代表,三名远东军区与太平洋舰队的代表,向代表会议的常务委员会提交了一份“非正式”的议题,在该项议题中,十名人民代表要求代表会议“进一步扩大民主范围”,在原有的席位基础上,增加十五到二十个席位名额,以便让“全体人民代表更多、更清晰地听到来自军队的声音”。   说老实说,在看到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的表态之后,包括克里姆林宫在内的各方势力便已经猜到郭守云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郭守云的动作这么快,手段做的这么绝。本来嘛,按照政客们行使的常规手段,一个足以给对手造成沉重打击的计划绝不会一股脑的推出来,他们会一步步的走,一点点的试探,等对手作出反应——是死拼到底,还是作出适当的让步。就拿郭守云这一次的行动来说,他推出两个军方人物讲话,对莫斯科的外交政策评头论足,莫斯科的各方势力,甚至包括军方势力,就能立刻推测出他下一步肯定会力挺军方,从而给整个政局制造麻烦。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军方是一个很敏感的存在,各方势力很难在有人添柴加火的情况下回避郭守云制造的这个麻烦,因此,为了规避风险,有一部分势力便会主动同郭氏接触,或向他许出某些承诺,或与他联合打击对手……这才是政客们处理问题的正规手法。   而现在呢,郭守云等于把计划的前后两部分放在一起实施了,根本没有给各方势力留下考虑的时间,甚至没有给那些有意与郭氏合作的人留下必要的接触时间。   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远东几名不起眼代表在代表会议中提交的“非正式”协商性议题,一个甚至不会被纳入备忘录的议题,一下子就把整个联邦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就在当天夜里,鲁茨科伊便抢先表明了他的态度,按他的说法,“少数代表”所提出的这项“议案”合情合理,建议代表会议的执行决策机构予以认真考虑——在代表会议内,“议题”与“议案”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名词,前者是非正式的,代表会议可以给予投票表决,也可以搁置。而后者则是很严肃的,是必须通过表决来作出最后决策的。鲁茨科伊用一个偷换概念的手段,向所有人表明了他的“积极”态度。   出人意料的是,哈斯布拉托夫与军方对此并没有作出迅速的反应。前者没有什么好说的,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哈斯布拉托夫坐视这个议题通过,并且不寻找合作者的话,他被彻底赶出政界只是早晚的事。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在静观局势的发展,第二,他已经想好对策了。   至于说军方,他们的做法则有些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在此之前,联邦几大军区就时常传来声音,要求增加代表会议中的军方席位,而现如今这个议题有人替他们提出来了,他们却一股脑的沉默了。   怎么说呢,在很多时候,吵闹打骂的氛围并不可怕,相反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才是最可怕的,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谁都能够体味到军方投射到莫斯科的灼人视线。他们此刻表现出来的安静,只是一种短暂的压抑,如果这种压抑得不到妥善的释放,那最终反弹时放射出来的效果绝对是相当惊人的。联邦的军队被压抑的太久了,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要军费没军费,要关注没关注,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扮演着“冤大头”的角色——军队腐败弊案时不时的被揭发出来,一棒子政客就喜欢借着批判军方的机会彰显自己的存在。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说军方没有情绪谁会相信?   其后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很快说明了军方在这个时候的态度,三月十日,由克里姆林宫主持、每月一次的联邦防务会议,出现了罕见的“大缺席状况”,包括国防部长沙波什尼科夫、国防部副部长阿恰洛夫、武装力量配备局局长斯米尔诺夫在内的八名主要与会将领没有出席,而且没有向克里姆林宫提交任何理由。谁都知道,对于克里姆林宫甚至可以说是对于整个俄罗斯联邦来说,这都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在郭守云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的“调唆”下,作为国家最大暴力机构的军队,终于跳出来向克里姆林宫施压了。   三月十二号,哈斯布拉托夫带着十二名幕僚,与一脸严肃的久加诺夫登上一架飞往远东的专机。   “有人不喜欢看到莫斯科出现平静的局面,我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甚至知道这个人的背后还藏着几头老狐狸,可遗憾的是,除了与他合作之外,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在登上飞机那一刻,哈斯布拉托夫与同行的久加诺夫如是说道。 第三八一章 生日礼物   莫斯科这次出现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尽管是自己挑起来的,但是对于郭守云来说,他对那边的事情并不十分关心,因为在他看来,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坐等,等哈斯布拉托夫以及那些别有用心的找上门来——守株待兔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愚蠢的,关键的就是找没找对“株”的问题。   晨曦的一抹金辉,透过窗帷的缝隙穿入光线暗淡的卧室,一丝“窸窸窣窣”的轻响,将浅睡中的郭守云惊醒,眼皮轻轻撩开一道缝隙,他借着卧室里昏淡的光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之间在靠近窗帷缝隙的那一处角落里,短发蓬松、娇躯赤裸的妮娜正将一张窄小的纸片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查看着。从窗帷缝隙偷钻进来的一丝微光不偏不倚的投射在这小女人饱满峰挺、峰尖微翘的雪白乳房上,绽放出一抹令人炫目的肉色光彩,而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这一抹光彩还在轻轻的跳动。   带着那种男人晨起时所特有的欲望与那种惊艳时的口干,郭守云干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撩开身上的毛毯,而后就那么光着脚,悄无声息的从床上滑了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妮娜身后。   此时的妮娜显然过于专注了,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个逐渐接近的男人。   “唉,还是阴性……”就在郭守云来到她身后的时候,妮娜幽幽的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纸卡放进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塑胶袋里,嘴里默默地嘟囔了一句。   郭守云扫了一眼,愕然发现妮娜手上拿得那张纸卡,赫然竟是专门用来检测是否怀孕的HCG试纸——真是“知女莫若父”,妮娜果然对不怀孕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亲爱的,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悄悄上前一步,郭守云伸臂将妻子搂进怀里,同时轻声说道,“更何况咱们都还年轻呢,要孩子这种事没必要那么着急,咱们还可以等。”   妮娜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同时将手上那个塑胶袋朝两腿间塞去。   “呵呵,不要藏了,该看的我都看到了。”郭守云失笑一声,他将妮娜极力想要隐藏的那个袋子拿过来,随手扔到床边的衣架旁,这才重新将女人搂紧,柔声说道。   “我怎么能不着急呢,”被丈夫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妮娜感觉有些尴尬,她背倚在郭守云灼热的胸脯上,借着叹息来掩饰自己的羞涩,“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按照医生的诊断,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他虽然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可一旦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催我赶紧生个孩子。我看得出来,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个心愿了,我真的不想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还要带着一份遗憾离开。”   “你误解他老人家的意思了。”郭守云现在最怕妮娜提到谢苗老将军的事,因为这方面的话题太让人伤感了。老爷子明显已经是黄土没脖的人了,他今天闭上眼睛,明天没准就再也睁不开了,妮娜每次提到他都会情绪低落,有时一整天都恢复不过来。今天可是妮娜的生日,在这个日子里,郭守云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   “他这不是催着你生孩子,而是担心没有孩子我这个坏小子会欺负你,”将一只大手悄无声息的滑到妮娜胸前,郭守云一面在那柔软且不失弹性的丰满上轻轻的抚揉着,一面轻笑道,“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瞧瞧,这天底下还有比咱们更恩爱的吗?”   “谎话,”妮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扑哧笑了一声,而后扭头白了郭守云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你那份恩爱那么博大,像莎娜丽娃她们,还有莫斯科的那个霍尔尼科娃,甚至还有一个我见尤怜的‘美人鱼’,你都跟人家‘恩爱’到一起了,难道这还不算欺负我吗?”   “该死的老狐狸。”郭守云先是一愣,继而在心里暗骂一句。他知道,自己与莎娜丽娃她们的关系,妮娜是肯定知道的,可是霍尔尼科娃两人的存在,她就不太可能得到消息了。而类似这种事情,除了老奸巨猾的维克托之外,还有谁敢在妮娜面前提起?   “你都知道了?”心里骂了那么一句,郭守云干咳一声,讪笑道,“这个……那个……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妮娜不等丈夫说完,便抢着说道,“对这些你不用解释。其实当初在咱们结婚之前,我便已经想到这些了,虽然心里并非一点都不介意,可我也能接受,否则的话,我就不会再到远东来了。”   “对不起……”郭守云沉默半晌才说出了这么一个他很少说起的单词。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妮娜扭过头,将韵红的香腮轻轻依放在郭守云的颈子旁,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也知道我是爱你的,不管外面的女人多么有姿彩,多么甜美腻人,给你多少的新鲜感,你都会在厌倦之后回到我的身边,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嗯……父亲刚到哈巴罗夫斯克的那天晚上,专门和我谈了两个小时的心,说真的,从小到大的二十多年时间里,我从没感觉他离我这么近过。他当时跟我说了一番话,有一句从诗经中引用的话让我很有感触。”   “哦?”带着一种愧疚与感激交汇的情绪,郭守云一边在妮娜细嫩修长的脖颈上亲吻着,一边疑惑的哼声道。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妮娜是个异常感性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更多生活在幻想与虚无中的女人,像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感动,很容易满足,很容易被华丽而温馨言辞所打动。正是因为这种性格的左右,她才放弃了自己的正义感,委身于郭守云这么一个“绝世奸商”的,而且还那么的无怨无悔。   郭守云的前世不仅是一个高智商的骗子,还可以算是一个很博学的人——毕竟博学是一个成功骗子必备的第一要素,因此,他知道妮娜口中所说的这一串话并非是出自圣经,而是出自“新约·哥多林前书”,是使徒保罗对爱的诠释。不过类似这种小错误,他实在懒得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纠正,毕竟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认真去做。   “亲爱的,你应该认真去体会,父亲他老人家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冷漠,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他有冷酷的一面,也有温和的一面……不过,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说这些,”一支贪婪的大手滑下妮娜平滑的小腹,在她娇嫩温热的两腿间轻柔的抽动着,郭守云微微喘息着说道,“我想要你,咱们开始吧……”   “你疯啦……别闹,现在维克多该醒了,她一会儿肯定会过来的,被她看到……”妮娜已经感觉到男人顶触在自己臀后的坚挺,她挣动一下身子,试图躲开那两根已经探入自己身体的手指,可惜最终没有成功。   “到床上去,别在这里……嗯……”在夫妻生活方面一向趋于保守的妮娜,最终没有拗过男人的急性子。在断断续续的娇喘中,她被身后的男人按伏在裸开一道缝隙的窗沿上,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所有男人都喜欢体验不同女人的温柔,真正的好女人,则只习惯于同一个男人的刚猛,而妮娜显然就属于好女人中的极品,也不只是前世欠下的情债,亦或是今生早已定下的宿命,一向在人前冷若冰霜的妮娜,似乎从来就不禁不起郭守云的挑逗。   当趴伏在窗台上的那一刻,感受着男人深深送入自己体内的“攻势”,妮娜那双迷蒙的眼睛透过窗帷的缝隙,茫然地注视着窗外楼下不远处的阿穆尔河。“爱是不做害羞的事,”这句话刚刚才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可是眼下就已经被扔到九霄云外了。没办法,谁让自己的男人不是正人君子呢,他就喜欢让人做“害羞的事”。   “亲爱的,生日……快乐,”随着最后的一次冲击,郭守云将积郁体内的欲望一股脑送入女人体内,这才喘吁吁的趴伏在妮娜汗渍渍的裸背上,轻声道,“喜欢吗?”   “喜欢,”还没有从情欲中松弛下来的妮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过要是这次能让我怀上孩子,那就更好了。”   “哈哈……”郭守云笑了,他伸手在妮娜高翘的丰臀上拍了一巴掌,取笑道,“色女,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河上那件送你的生日礼物。”   “啊?河上的生日礼物?”妮娜这才清醒过来,她仰起头,朝平静的阿穆尔河上望去,只见在那个私人小码头的位置上,一艘粉红色的游艇正静静的停靠在那里,而在游艇船头左侧的弦帮上,有蓝色亮漆画下的一排俄文小字:“妮娜号”。 第三八二章 豪华游艇   “这……这是送我的?”妮娜一脸的惊讶,她愕然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两天前就送到了,”郭守云将妻子揽在怀里,又把窗帷稍稍拉开一些,这才指着别墅区后的小码头说道,“只不过之前我把它停在了哈斯姆码头,昨晚才让人送过来的。”   妮娜仔细打量着那艘静静停泊在水上的粉色游艇,尽管她不懂得这方面的行情,可是仅看那足有十多米的长度、高达三层的艇仓以及那个设在顶仓上的小型直升机停落场便可以猜测到,这艘游艇绝对造价不菲,按照保守估计,没有大几百万的美金,是不可能拿下来的。   “这太奢侈了吧?”妮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要是被爷爷知道了,他肯定又要发一通脾气。你也知道的,他对咱们……”   “那咱们可以不让他知道嘛,”不等妮娜把话说完,郭守云便笑道,“再说,这也不是我买的,是人家送的,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哦?”妮娜又是一愣,不过她很快猜到了这个所谓的“人家”是谁,“是霍多尔科夫斯基送的吗?”   “嗯,”郭守云揽着怀里的女人,一边朝卧室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说道,“这是他送来向我赔罪的,呵呵,反正他手上的都是不义之财,咱们不拿岂不是太吃亏了?”   “你跟他就是一丘之貉,谁也不用说谁,”妮娜取笑道,“不过我听说他来远东已经有两天了,你怎么不让人家来家里坐坐?”   “怎么,你还想他啦?嘿嘿,我可是嫉妒了啊。”郭守云笑道。   “去你的,”妮娜白了丈夫一眼,顺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嘿嘿,都老夫老妻了,要那么正经干什么?”郭守云嬉笑道,“走,咱们先洗个鸳鸯浴,然后出去看看你的生日礼物。嗯,今天上午估计我会很忙,莫斯科那些该来的家伙都来了,一些不该来的也来了,我得抽时间跟他们碰碰面。”   “哦,你不等挈廖缅科将军他们了吗?”在走进浴室的时候,妮娜愕然道,“他们今天上午也要过来的。”   “他们就交给你去应酬了,”卧室的玻璃门缓缓闭合之后,郭守云的声音才夹杂在“稀稀拉拉”的水声中传出来,“我估计他们也不愿意对着我这张老脸,跟他们应酬,我不自在,他们也不自在,何苦来的。”   老天看起来似乎对妮娜不错,今天是她的生日,而老天爷则给了一个近来难得的大晴天,春季晴天里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清晨的阿穆尔河上,点点鳞波中催发出一种清香的水汽。   由于郭守云的反对,作为“主角”的妮娜今天没有穿军装,她穿了一件唐纳·卡兰的白色带飘坠短风衣,内配一件时下英国流行的淡青色绒衫,至于下身,则穿了一件夏奈尔的粉色七分紧身裤,至于脚上蹬的,自然是俄罗斯女人最喜欢的高筒马靴。老实说,这样一身穿扮的妮娜少了几分素有的威严、知性,却多了几分青春与纯真,即便是远远看去,也有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至于郭守云,他的穿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一身普普通通、在哈巴罗夫斯克大街上买回来的宝蓝色西装,脖子上没扎领带不说,偏偏那脚底下还配了一双从中国进口的白色“双星”旅游鞋,如此不伦不类的打扮,估计在俄罗斯连个正规点的酒店都进不去,但他郭守云显然应该算是个例外了。   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做了一场早起后的“快乐运动”,洗了一个墨墨迹迹的鸳鸯浴,而后打扮停当,手牵手的走出小楼,径直来到了河边的私人码头,观看由郭守云亲自命名的“妮娜号”私家游艇。   老实说,这次霍多尔科夫斯基是真的出大血了,这艘从英国圣汐公司采购的游艇虽然仅仅是家庭型的豪华艇,但是因为下单时间太短,且船体采用了大量高品质的材料,所以前前后后花去了不少于三千万美元的巨资。不过这话说回来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是财大气粗,几千万美元的开销虽然代价不菲,可若是这笔开销能够换来梅纳捷普与郭氏集团的进一步密切合作,他这个滑头肯定会痛快买单的,而且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带着妮娜在崭新的游艇上转了一圈,郭守云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颇感满意,怎么说呢,与其说这是一艘家庭型的游艇,还不如说它是一栋可以在水上移动的别墅更贴切。整体三层的艇仓里配备齐全,像什么客厅、小会议室、厨房、卧室、卫生间一样不缺,在尾门路甲板平台的隔壁,甚至还开设了一个电子游艺室。而除了房间的设置之外,游艇上各种设备也都一应具全,像那些必要的冷气、家电、通讯设备,艇上是一样不缺,而在那个足以容纳二十人聚会的客厅里,还配备有最新的音响设备。至于最离谱的,还要说是那件主卧房里的设备了,也不知道是设计公司设计的惯例,还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专门弄出来的恶作剧,就在这间宽敞的主卧房里,还摆设了一张“情趣太空床”、一把电动“夫妻椅”以及全套的“性爱秋千”。   妮娜的性格是很正统的,像那些男女间欢好时所用的助兴工具,她是一样都没有接触过,因此,在参观主卧室的时候,她还好奇的询问那个摆在床边的橡胶三脚架是干什么用的。她那幅好奇的表情,令深谙此道的郭守云以及随同而来的尼基塔爆笑当场。   “先生,”当三个人从游艇上走下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却精神抖擞的波拉尼诺夫已经等在岸边的空场上了,他看到郭守云从游艇上走下来,忙绕过面前的游艇拖车快步迎上来,招呼道,“夫人,尼基塔小姐。”   “尼洛,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吃过早餐了吗?”郭守云朝自己的秘书点点头,没说话,反倒是妮娜最先开口招呼道。妮娜性子随和,她与波拉尼诺夫熟识之后,一直都用“尼洛”来称呼他。   “谢谢夫人,我吃过了。”波拉尼诺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回答道。   “怎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郭守云一手扶着尼基塔的胳膊,让她从游艇横板上跳下来,这才回身看着自己的秘书,开口问道。   “噢,那倒没有,”波拉尼诺夫说道,“我这么早过来,是打算与您商议一下今天的行程安排的。”   “哦?这些不是昨天就定好了嘛?”郭守云愕然道,“让我想想,对啦,八点钟要去跟霍多尔科夫斯基这家伙见个面,具体安排一下七月份去北京的行程计划,还要敲定随行的人选问题……”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点头,说道,“不过咱们昨天的安排看来要变动一下了,因为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已经在昨天晚上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现在就下榻在州政府的招待处。今天早上还不到五点的时候,他们的随行秘书就和我打了招呼,说是今天上午他们打算与您见面。”   “哈,他们终于舍得来了吗?”郭守云闻言眉毛一扬,嗤笑道,“我还以为他们这次来远东,真的只是为了视察这边的工业与居民生活状况呢。”   说起来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已经来远东四五天了,只不过之前他们找的借口是视察远东工业状况以及居民的生活问题,至于说与郭守云会面的问题,他们不仅从未谈起,而且在过去的四五天里,他们还是不是要揪住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狠狠批评一番,指桑骂槐的将郭氏集团谴责一顿。   当然,对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的问题,郭守云的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政客嘛,历来都是这样的,说好听了,他们这是在玩“项庄舞剑”的计策,说难听了,他们这就是既想做婊子又要竖个大牌坊。就像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他们这次来远东的目的谁都清楚,可是在与郭氏集团正式洽商谈判之前,他们还非得要义正言辞的将郭守云指责一番,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看。怎么说呢,有人或许会认为这是他们在端架子,其实不然,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为将来摆脱责任做好准备。假设将来有一天,郭守云出了问题,那这两个老狐狸就能以今天的“指责”为证据,避免遭受连带性的责任了。   “守云,别这样,”郭守云语气中的不屑,令妮娜有些多少有些不快,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远离政治圈的女人,因此在她的眼里,久加诺夫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她的长辈,而且是一个和蔼可亲、值得尊敬的长辈,“根纳季叔叔又不是外人,他现在身在其位自然要以公事为重,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应该尊重他。”   “嗯,这样吧,你把上午的事情推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拜会他老人家,”妮娜想了想说道,“说起来自从去年在莫斯科一别,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难得赶上这次机会,咱们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了。” 第三八三章 情妇文化   “那位老人家现在恐怕已经恨我入骨了,”面对妮娜的嗔怪,郭守云耸耸肩,心里甚是不以为然的这么想着,嘴上却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亲爱的,你是一家之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在这个时候主动去拜访他有些不太合适,毕竟父亲他还在这里,而他与根纳季叔叔之间的关系……唔,好像不是那么融洽。”   郭守云的话尽管说的很婉转,但妮娜还是听出来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的丈夫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去见久加诺夫,至于说原因嘛,那自然还是政治场上的双方对立问题。   “那怎么办?”犹豫了一下,妮娜最终还是决定充任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她皱眉道,“根纳季叔叔既然到了远东,我说什么都要与他见见面的,毕竟我是他看着长大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上门拜会他一下吧?”   “嗯,这是自然,”郭守云笑道,“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嘛,再等等看,等我今天上午与他会了面之后,你可以等下午以私人的身份去拜会他。当然,你也可以不必去的,毕竟今天晚上的宴会上他是一定会出现的,你说呢亲爱的?”   郭守云这么说着,又暗暗给旁边的波拉尼诺夫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赶紧打个岔把妮娜的注意力分散开。   “先生,”波拉尼诺夫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暗示,他干咳一声,抢在妮娜开口之前说道,“其实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的事情还可以放在一边,因为我与他们随行秘书达成的初步约定,您与他们的会面可以被安排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会面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按照他们的说法,十一点钟的时候,哈斯布拉托夫还要会见哈巴罗夫斯克州的政府代表。”   “嗯,一个小时?那对咱们的行程影响应该不大,”郭守云趁机说道,“你可以把我与集团部门负责人的小会往后拖一拖,让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   “先生,一个小时的时间恐怕不够,”波拉尼诺夫小心翼翼地看了妮娜一眼,而后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沃夏诺夫今天早上也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会到这里来拜会您的。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此来的目的,但他的身份放在那,出于礼节上的考虑,您恐怕也必须抽出时间来应付他一下。”   “你们谈吧,”妮娜在旁边听着两个男人的交谈,她对这些东西显然是一点兴趣都欠奉,因此,在听了两句之后,她握了握郭守云的大手,轻声说道,“我去给你准备早餐,一会不管先去拜访谁,都必须吃了饭再走。”   “放心好了。”郭守云面带笑容,探头在妻子的额头上亲吻一口,目送她离开。   “沃夏诺夫……”等到妮娜走远之后,郭守云思索片刻,说道,“他这次来,无非是给克里姆林宫充当马前卒的,他的身份虽然很特殊,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没有必要太多的理会他。毕竟我们现在最需要拉拢住的是哈斯布拉托夫,至于克里姆林宫,那是我们的对手,我有什么理由去照顾对手的颜面?尤为重要的是,现下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都在哈巴罗夫斯克,尽管他们找了一个视察的借口,可明眼的人都能看得清楚,他们是来向郭氏寻求合作的,克里姆林宫选在这个时候派来沃夏诺夫这么一个总统安全秘书,其骨子里未尝没有搅局的意图。”   “先生说的是,我也考虑到了克里姆林宫的这一层用意,”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不过我还认为,如果先生高调的接待一下沃夏诺夫,未尝不能给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施加一定程度上的压力,从而让咱们处在更加有利的位置上。”   “呵呵,怎么说呢,我的波拉尼诺夫,你能想到这一层很不错,”郭守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过类似这种计策,是要分人实施的,如果是对付哈斯布拉托夫一个人,我很愿意在这方面做一些尝试,但现在的问题是还有一个久加诺夫。此人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他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因此类似这种办法对他来说完全无效。”   “嗯,”波拉尼诺夫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那先生打算怎么做,不去理会沃夏诺夫?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完全不去理会自然是不妥当,不过咱们怎么也要分出一个轻重缓急来,”郭守云笑道,“你安排一下,把下午四点钟到五点整的这一段时间给我空出来,将与沃夏诺夫的会面安排在这个阶段吧。嗯,你还可以把那些从莫斯科过来的商界代表以及各州政府代表也安排在这个时间段,呵呵,大家都是熟脸的人,热热闹闹的齐聚一堂,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我就按先生所说的去安排了。”波拉尼诺夫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应声说道。   “还有别的事吗?”郭守云朝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今天早上起得比较早,再加上做了一场“晨爱运动”,他这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   “没有了先生。”波拉尼诺夫摇头道。   “那你去安排吧,”郭守云闻言迈步朝别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顺便替我通知车队,让他们准备好,半个小时后我要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那里去。还有,告诉守成,让他今天不要到公司去了,在家里等着接待客人吧,我怕妮娜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和往常大多数日子一样,妮娜今天为郭守云准备的早餐,还是一份新榨的豆浆,一张加了葱花和蛋黄的馅饼,还有两根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的油条——妮娜一直认为油炸食品脂肪含量过高,而且富含毒素,所以刻意限制郭守云在这方面的饮食喜好。   半个小时用完了早餐,当郭守云从别墅里走出来,登上自己坐车的时候,时间刚好是八点钟,他略模估算了一下,一向贪睡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肯定还没有起床呢,那正好,他今天就要去把这个家伙的被窝给掀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自从与郭守云合作日趋密切以来,在远东也陆陆续续的搞了不少小动作,就拿哈巴罗夫斯克来说,他便凭借着与郭氏集团的特殊关系,在这里的基洛夫区、中心区还有铁路区先后购置了六处房产。对于这些,郭守云一直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这些房产都属于豪宅,也就是住房,所以他才没有过问。   由于月前在康兹涅尔险些被枪手刺杀,如今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好像吓破了胆子,他这次来远东的行程安排异常缜密,给他打前站的三十多名保镖分派在六处豪宅内,直到一切布置妥当以后,他才悄无声息的赶过来。在过去的几天里,这家伙每天都要换一个住址,因此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很少有人能知道。   当然啦,作为远东的地头蛇,郭守云把霍多尔科夫斯基每天的下榻地点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今天就藏在中心区第五街区的那个独立别墅里,与他同住的,还有那个从莫斯科跟来的小模特。   这段时间,莫斯科的“富贵圈子”里兴起了一种全新的经济复苏支持方式——“情妇消费”,那些身价巨万的豪门贵戚,无一例外的开始寻找“新鲜动人”的“甜点”。从影视明星到体坛娇女,再到出类拔萃的时装模特,甚至是一些没有来头的小家碧玉,只要有姿色有身段,懂得魅惑男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一份“铁饭碗”,依靠那些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过上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   前两天霍尔尼科娃所主持的那家“小报”,刊载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排行榜,在这个罗列了二十人名单的排行榜上,霍尔尼科娃披露了莫斯科大批富豪包养情妇的现实。排行榜中居于首位的是一个郭守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所谓“超级富豪”,这个倒霉的家伙在一年中保养了十二个情妇,同时还在这些情妇的身上花费了不少于七百万卢布的巨款。这件事在莫斯科闹得沸沸扬扬,各处传来的批评指责声不断,二十个因为拒绝接受霍尔尼科娃勒索而被送上排行榜的倒霉蛋,一夜之间便成了过街老鼠。同样也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霍尔尼科娃找到了他的“新玩具”,也就是他这次带来远东的那个模特。   这个女人郭守云见过,怎么说呢,尽管小姑娘才只有十六岁,可是那身段、那容貌,的确堪称是颠倒众生的绝色尤物了,无怪乎霍多尔科夫斯基会把他在远东总价值达一千四百万卢布的十二处房产都转移到这个女人的名下了。   琢磨着一脑门子的男女关系,十几分钟的路程在郭守云的眼里瞬息便过去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停靠在了一个清静幽雅、戒备森严的小庭院里。 第三八四章 杀机   “郭先生,您来了,”为郭守云拉开车门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身边的“保安队长”,这个同样出身克格勃、年纪三十出头的家伙,与波拉尼诺夫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他脸上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怎么啦,我的柯尔察诺夫,”郭守云低头从车里钻出来,刚一站定身子,便笑道,“我能从你的脸上看到无法掩饰的疲倦,嘿嘿,是不是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又给你找了什么麻烦的差事?”   “郭先生,现在我们还需要去找什么麻烦的差事吗?”作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随身保镖,柯尔察诺夫与郭守云也算是相当熟识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架子,而且偶尔还喜欢开两句玩笑,“自从上个月先生在康兹涅尔遭遇刺杀以来,我们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量繁重了许多,不瞒您说,我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合眼。”   “哦?”郭守云一面迈步朝别墅的正门方向走,一面愕然道,“怎么啦,有人来这里骚扰?”   “那倒不是,”柯尔察诺夫耸耸肩,无奈地说道,“昨晚先生刚睡下便做了个噩梦,醒来后……”   柯尔察诺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犹豫,似乎嘴里含着的那句话有些不太好出口。   “醒来后怎么啦?”郭守云走上阶梯,心不在焉地问道。   “醒来后,他便说我们这些人不可信任,因为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了,”柯尔察诺夫压低声音说道,“为此,他让我连夜调查这次随行而来的所有人,看看有谁的账户上多了一些来路不明的资金。”   “他发神经了吧?”郭守云听后一愣,继而失笑道,“那些梦里的事情也能当真?”   “我倒希望这真是先生因梦而起的心血来潮,”柯尔察诺夫摇头说道,“现在就怕是先生得到了什么消息,可是又不肯直接说出来,哎,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便是我的失职了。”   “既然你有这方面的顾虑,那就赶紧去调查吧,”郭守云想了想,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是那种胆小到杯弓蛇影的人。不过怎么说呢,郭守云琢磨着,自己虽然跟“老霍”的关系很不错,可类似这种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根本不好过问。“放心好了,我了解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尽快把问题解决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希望能像您所说的这样,”柯尔察诺夫忐忑地说了一句,随即面露峥嵘,他恶狠狠的继续说道,“这次别让我把人找出来,不然的话,我会让这个吃里爬外的小子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郭守云既然不打算管别人的家务事,那自然没心情听柯尔察诺夫发狠了,他径直走到别墅正门前,趁着两名佣人开门的工夫问道:“他昨晚在那个房间里睡下的?”   “就在一楼东侧最后进的那个房间,”柯尔察诺夫回答道,“现在还没有醒呢,要不郭先生您先在客厅里休息一会儿,我去……”   “东侧最后一个房间?”郭守云就是来搞骚扰的、掀被窝的,他哪会在客厅里等啊,因此还没等柯尔察诺夫把话说完,他便笑眯眯地说道,“那不是下人的房间吗?怎么,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对那些皮肤粗糙的庸脂俗粉也有兴趣?”   “那倒不是,”柯尔察诺夫会心一笑,回答道,“先生昨晚噩梦之后换了睡房,他是这样的,每天晚上如果在哪个房间里做了噩梦,一般都要换一个房间,不然他睡不着。至于说为什么选佣人房,按先生自己的说法,是为了……安全。”   “呵呵,我看他是着魔了,”郭守云摇摇头,不以为然地笑道,“算啦,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过去找他,这该死的家伙,我有一笔账要好好的跟他算一算。”   “那郭先生您自便,”如果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远东还能找出一个朋友来的话,那郭守云无疑是唯一的一个人选了,再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段时间发展的很快,他们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默契,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之间相处的也很热络,如果不是因为有利益上的纠葛,他们未必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作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随身保镖队长,柯尔察诺夫也知道这一点,因此郭守云要直闯老板的卧室,他也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我去招呼一下您的那些随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再吩咐。”   “嗯,你去吧。”郭守云摆摆手,一溜烟钻进了大厅东侧的回廊。   霍多尔科夫斯基买下来的这套宅子年头不短了,整个走廊的空间还显得有些狭窄,也许是买下来的时间尚短的缘故,宅子里还没有做必要的装修,走廊内的白杨木地板也没有更换掉,伸脚踩上去,是不是会发出一种嘎吱嘎吱的轻响。   沿着光线稍显昏暗的走廊,郭守云一路走到东侧最后进的位置,在走廊尾端那个没有站着保镖的房门前稍停片刻,而后就那么一推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哈,我的朋友,你比我猜想的早到了半个小时,”就在郭守云推开房门,才刚刚朝里迈进一步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这小子身穿一席碎花长稠睡衣,手里端着一杯猩红的葡萄酒,安安稳稳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样子是对这场突袭早有准备了。看到郭守云从门外闯进来,他举了举酒杯,笑眯眯地说道,“昨晚我和伊琴娅娃打赌,笃定你会早早赶过来,如今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只不过是时间没有算准罢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口中所说的伊琴娅娃,就是那个从莫斯科带来的十七岁小模特,这女人现在就站在沙发旁边,面对突然闯进来的郭守云,身无寸缕的她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羞涩。   “怎么样,我给妮娜准备的礼物,你们是否感觉满意?”带着一脸的坏笑,霍多尔科夫斯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示意郭守云随便坐,同时说道,“嘿嘿,不瞒你说,卧室里那几件东西,可是我专门从阿姆斯特丹订购的,用过一次,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我现在只想在你这张臭脸上狠狠揍两拳,”突袭的目的没有达到,郭守云感觉有些郁闷,他嘴里嘟囔一句,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前面坐下,这才闷声说道,“最好是能打的你满脸开花。”   “嘿嘿,听得出来,你这不是真话,”霍多尔科夫斯基回手在伊琴娅娃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示意她给郭守云倒酒,同时笑道,“就算那你不喜欢那份礼物,现在最想打的也不可能是我张英俊的脸蛋,而应该是某个老家伙的后脑勺。”   “你又知道什么了?”郭守云斜眼在伊琴娅娃裸露的胴体上瞟了一眼,别说,这小姑娘的身材真是妙绝,长腿细腰、隆胸丰臀,那个头看起来足有一米七以上,也许是职业习惯的缘故,她走路的时候每一个扭腰摆胯的动作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妩媚诱人。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沃夏诺夫要来远东,嗯,他今天应该到了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欠起身子,朝郭守云的身边挪了挪,说道,“嘿,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回事。”   “莫斯科那边,我哪有你的消息那么灵通?”郭守云耸耸肩,随口说道。   “先生,您的红酒。”这时候,赤裸的伊琴娅娃走过来,她将一杯纯净的红酒放到郭守云面前的玻璃小几上,柔声说道。   “谢谢。”郭守云又在女人的身上瞟了一眼,他那双好色的眼睛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小模特的胯间竟然嫩白一片,连半根杂草都没有。   “消息不灵通没有关系,现在的关键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对郭守云流连在自己女人身上的眼神,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半点都不介意,他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红酒,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克里姆林宫选在这时候把沃夏诺夫扔出来,他们的目的就是给你多少的添点麻烦,让你跟哈斯布拉托夫之间的合作无法进行的太过顺利。哈斯布拉托夫的野心与才能成反比,为人又多疑,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你同他的合作会在一开始便产生隔阂。”   “这我早就想到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与沃夏诺夫的会面订到了下午,如果我这么做仍旧不能让哈斯布拉托夫释怀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郭守云弹个响指,随口说道。   “嗯,这样处理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郭守云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呵呵,我说老朋友,你这次的眼光不错啊,”不打算继续在沃夏诺夫的问题上过多纠缠,郭守云带着一丝下流的淫笑,凑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边说道,“我看你找的那些女人中,也就眼下这个还够得上档次。”   “你说伊娃?”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怎么,你有兴趣?那我把她让给你好了。”   “你舍得?”郭守云失笑道。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毫不犹豫地说道,“反正对我来说,她已经没什么用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过两天就会送她去美国,嘿嘿,伊娃一直都希望到那边去发展。”   郭守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杀机。 第三八五章 帮个小忙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份杀机从何而来,郭守云并不清楚,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伊琴娅娃这个天生尤物绝对是命不久矣了,她为了享受更美好的生活,放弃了作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心甘情愿的给大亨充当玩物,其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换来一场灭顶之灾。   “呵呵,我看还是算了吧,”郭守云扭头又朝几步外的伊琴娅娃瞟了一眼,这小姑娘显然对自己死到临头的事实一无所知,她斜倚在酒柜边的旋椅上,对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话竟然不做任何反应。“我可不想跟你穿一条裤子,你的宝贝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吧。”   老实说,对伊琴娅娃那具青春甚至可以说稚嫩的肉体,郭守云作为一个生理与心理都正常的男人,绝不可能没有半点尝试的想法,不过一想到这个女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便再提不起任何兴趣来了。   “怎么,最近禁欲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示意伊琴娅娃出去,同时说笑道,“还是说一夜间良心发现,所以绝对为咱们的妮娜夫人守身如玉了?”   “都不是,我就是不打算喝你的刷锅水。”郭守云嘿嘿笑道。   “咔嗒”一声轻响,在两个无良男人的说笑中,伊琴娅娃退出房间,那扇紫红色的房门在她身后轻轻闭合。   “你又在搞什么鬼?”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郭守云抚摸着下巴,凑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看这女人不错,难道你真打算就那么把她浪费掉?”   “呵呵,再不错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摆在人前她怎么也不值不了几千万,”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拍了拍,说道,“一个女人浪费掉还可以再找,可是这几千万的不动产要是丢了,那可不容易挣回来了。”   郭守云瞬间恍然,他皱眉说道:“怎么,难道白宫那边新的征税已经出来了?你们几个都没能拦住?”   “哼,不是拦不住,而是有人没打算拦,”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说道,“最近别列佐夫斯基与克里姆林宫之间的眉来眼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依我看,他和古辛斯基肯定与某些人达成了什么妥协,不然的话,就凭白宫那些人,又怎么敢动清税的心思?”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白宫最近一段时间正在准备一项全新的征税政策,与年初通过的那项税收政策不同,此次的政策主要是针对着联邦内少数富豪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人。   白宫为出台这项政策花了不少心思,他们找出来的借口,就是清查此前小私有化改革之后,国家资产过分集中的问题,如果这项征税措施获得通过,那么俄罗斯联邦十几个资产几十亿美元的富豪,就不得不向政府缴纳巨额的税款。远东商业银行的核算会计师们之前做过私下的估算,他们递交给郭守云的报告显示,如果不采取必要的避税措施,那么仅是郭氏集团现有的不动产一项,郭守云就不得不向联邦政府补交不少于四亿美元的税金。当然,这些还是处在生产环节内的不动产,也就是所谓的投资项目,至于说那些别墅、游艇之类的私人产业,白宫也要征税,而且征税额度更高,其幅度在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之间。按照这个纳税比率,仅是郭守云现在所居住的别墅区,就要承担高达三百万美元的税款。   “这是穷鬼异想天开的梦话,”此前,郭守云对白宫的所谓“新税政策”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看来,向富人、尤其是向把持着国家经济命脉的富人征税,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盖达尔这个代总理兴许是感觉自己位子坐的太稳当了,所以想要换换地方。不过现如今看来,郭守云现在是想错了,因为彼此利益的不同,白宫的这项政策没准就真能通过了。   面对大笔的欠税,郭氏集团应该怎么办?老老实实把钱掏出去?说句老实话,郭守云舍不得。   “那你打算怎么办?”沉思片刻,郭守云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随口问道。他知道,这家伙比自己有钱,面对这样一项征税措施,他肯定不会对白宫俯首帖耳的。   “暂时还没有想好,”霍多尔科夫斯基奸猾似鬼,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很坦率的就透露出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等,等你与哈斯布拉托夫之间达成妥协,如果这一步做到了,那自然什么都好说了。第二件事嘛,那就简单多了。”   说到这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他伏过身子,凑到郭守云脸前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最近过的生活可真算得上是团花似锦了,像伊琴娅娃这种女人,我找了十几个,她们所求的只是一张能够融入美国社会的绿卡。而对于咱们来说,嘿嘿,她们不仅是最好的避税工具,还能随时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最重要的是,这些女人除了一副好身子,根本没有什么大脑,也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用过之后不会有任何麻烦。哎,自从波娃离开我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到女人的重要性。”   “卑鄙!”郭守云当下便明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打的是什么算盘,同时呢,也意识到了为什么这段时间莫斯科的富豪们都开始忙着收罗情妇了。   正如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如今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缺少大脑,她们为了保持良好身材又是节食又是健身的,每日里补充的那点营养几乎全都耗费在胸前、臀后了,所以营养不良的大脑缺电问题相当严重。就像伊琴娅娃,她傍上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商”,还相当坦然地接受了人家上千万美元的房产馈赠,难道她就不知道考虑一下,自己那副身体值那么多钱吗?当然,也许她还会考虑感情的问题,不过这种事说开了就更可笑了,一个身价巨亿,短短一个月内就包养了十几个情妇的男人,他还会有对某一个特定的女人存在感情吗?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骗人甚至要骗命的圈套,面对这样的圈套,即便是郭守云这样一个前世顶尖的大骗子,也很难想得出来。   霍多尔科夫斯基包养年仅十七岁的伊琴娅娃,又将自己名下上千万的房产转移到这个女人的名下,同时呢,还要送她去美国,给她办绿卡,其根本目的与感情没有任何关系,说白了,这只是他避税的一种方式而已。按照如今联邦的税法以及吸引外资的各项措施,外来资金在联邦境内购置房产是享受免税优惠的,当然,这些房产不能用与商业用途。那么好了,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将自己名下的房产转移到了伊琴娅娃的身上,随后替她办理美国绿卡,让她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国人,这样一来,其在远东的上千万房产,就成了美国人投资购买的非商业性不动产了,按照现行税法和外来投资优惠政策,联邦政府无权对这部份房产征税税金。如此这般的一番操作,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成功的摆脱了大笔的欠税,在一大堆花边新闻的遮掩下,很难有人发现深一层的阴谋。   至于说转移到伊琴娅娃名下的这些房产,霍多尔科夫斯基将来要如何收回,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郭守云甚至可以肯定,小模特的美国之行即便平安无事,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半点自由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她“亲笔签名”的遗书恐怕都准备好了。   “可惜,真是可惜。”回味起刚才那具曼妙的胴体,郭守云直咗牙花子,小姑娘正当妙龄,美好的人生才迈出第一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还憧憬着美国的幸福生活呢,茫然不知间,厚厚的棺材板已经被人钉上半截钉子了。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的女人值得可怜吗?郭守云并不这么认为,毕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伊琴娅娃原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前者的世界充满了尔虞我诈、腥风血雨,而后者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却偏偏因为好逸恶劳便朝这个圈子里闯,那还能怨得了谁?   “呵呵,没想到老弟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郭守云的话把霍多尔科夫斯基逗乐了,他摆弄着手里的空酒杯,笑道,“我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可惜的,这女人你要真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嗯,她名下的那些房产可以算作是陪嫁,嘿嘿,当然,前提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免谈,”郭守云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对别人碰过的女人不感兴趣,对你这些破房子烂宅子更是兴致匮乏,那个什么娅娃,你是填海也罢,卖给美国佬也罢,都给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少那这些不疼不痒的东西给我做交易。”   “啧啧啧,这怎么能算是交易?”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肩膀,谄笑道,“这是交情,是咱们两个之间的交情。你大可以放心,我让你帮的这个忙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你抬抬手,闭闭眼,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而且这件事一旦办成了,对咱们两家都有好处。”   “说来听听。”尽管知道事情没有霍多尔科夫斯基说得那么简单,可是郭守云仍旧这么说了一句。   “下个月有两艘货轮从白令海峡那边过来,由太平洋舰队的防区通过,”霍多尔科夫斯基压低声音,说道,“老弟提前打声招呼,别让人找他们的麻烦,这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船上装的什么?”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 第三八六章 堕落的军队   “没什么,就是一些不太常见的……嗯,零部件,”霍多尔科夫斯基嘿然一笑,用异常轻松的语气说道,“在咱们这边一钱不值,可是‘南边’却愿意开出高价来购买,所以条件允许的话,谁都不会拒绝这种生意的。”   郭守云点点头,他不用细问便知道船上装的大概是些什么东西了,“不太常见的零部件”,无非就是武器装备之类的东西,而这两艘从白令海峡过来的货轮,要想抵达太平洋舰队的防区,他们首先要经过的便是北海舰队的防卫区,既然那边给它放行了,那就说明霍多尔科夫斯基事先已经把那边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次能赚上多少?”郭守云显然不太关心别的,他眯缝着眼睛,沉声问道。   “哎,说实话,我这趟拿不到多少利润,”霍多尔科夫斯基叹口气说道,“出面办事的人需要拿到六成以上,另外,为了打开路子,我还没对‘南边’的人开高价,呵呵,怎么说呢,最多也就是这个数吧。”   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竖起两根手指头,朝郭守云晃了晃。   “两千万?”郭守云愕然道。   “嗯,差不多吧,再多也多不到哪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点头说道。   “这是不是有些不值了?”郭守云眉头微皱,稍一思索便说道,“现在风声正紧,挈夫洛夫那一摊子事好像还没有最后定案呢吧?还有,阿斯塔纳那边的案子也还在调查中,你捡在这个出手,就不怕被人盯上?”   郭守云所说的这两个案子,都是军火走私方面的案件。前者是月前北海舰队被揭发出来的贪腐案件,担任舰队一级核潜艇艇长职务的挈夫洛夫上将,联合本艇的两名主要军官,企图向不明身份的军火商出售4.5千克的铀。不过这个挈夫洛夫比较倒霉,作为他合作者之一的大副是个蠢蛋,这小子还没把买卖做成呢,就幻想着要换一个年轻的老婆,因此,他那位了解内情的“糟糠之妻”一怒之下向监察部门举报了这笔生意,最终的结果是挈夫洛夫等人在进行交易的时候,被安全部门的特工抓了个正着。   至于说后者,那就更要命了,作为独联体成员国的哈萨克斯坦,与上月清理核武库的时候猛然发现,他们的核弹头莫名其妙的少了六枚,其中战略和战术核导弹各三枚。这件事震惊了整个独联体,随后,独联体十一国安全部门展开联手行动,全力调查这六枚核弹头的去向,经过一番努力,他们倒是有了些收获,在一艘正准备驶出敖德萨港的货轮上,他们查获了一枚SS-20核弹头。不过这个收获显然不足以让各国领导人松口气,与此相反,他们的情绪更加紧张了,因为这枚编号犹存的核弹头,并不是来自于哈萨克斯坦,而是来自于俄罗斯的奥姆斯克导弹军,该军的一名上校将这枚核弹头以七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军火贩子。   倒卖4.5千克的铀,还敢把交易的详情告诉与自己感情不太和睦的妻子;敢于一次性从国家核武库里偷盗六枚核弹头;造价上千万,威力巨大的SS-20核弹头,竟然能被一个上校搞到手,而且还以七万美元的价格卖了出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破事,听起来都让人感觉有些可笑,可现实中呢,它们又是活生生的真事。   在最初看到这两条新闻的时候,郭守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军火走私的“春天”来了,郭氏集团全新的盈利契机出现了,其后的第二个反应就是这段时间类似的生意绝不能做,因为这两件案子引发的后果,将会是短期内相关部门对军方贪腐弊案的严格调查。不过这种严格审查时间绝不会持续太久,所谓雷声大、雨点小,有关部门做做样子,抓两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堵住悠悠众口,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毕竟在目前的时局下,任何的政治势力都不愿意过多的得罪军方。   按照郭守云当初的打算,他是要在这段时间的风声过去以后,便抓紧时间联系一笔生意,趁这个乱糟糟的机会,再狠狠的捞上一笔。不过如今看来,他的思想还是保守了,看人家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是要顶风作案,而且帮他办事的人,还是现下正麻烦缠身的北海舰队。   “值或许是不值,不过像这种生意,迈出来第一步的时候,有多少人能真正大捞大赚的?反正是无本的生意,我何妨把眼光放远一点,只要路子铺开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用一种很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至于你所说的那两个案子,嘿嘿,那更是无须去担心的事情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军方总检察院与军事法庭对‘挈夫洛夫案’的判决结果两天前就已经下来了,涉案的两名主犯被各自判处四年监禁,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两名主犯?”郭守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嗯,两名主犯,”霍多尔科夫斯基怪声怪气地哼了一声,笑道,“案件调查结果显示,挈夫洛夫将军与这件案子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作为艇长,他也有督导不力的职责。所以军方作出的最终判决,就是撤销他北海舰队参谋会议参谋一职,但仍保留一级艇长的职务,其军衔级别也不另行调整。至于那4.5千克铀,嘿嘿,我想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地中海海域了,而那个名告密者,如今已经沉到科拉湾的海底去了。挈夫洛夫将军虽然失去了一个参谋的虚职,但是银行帐面上却多了两百五十万美元巨款,对他来说,这笔生意做得显然很值。前有开路者,后边就会有追随者,有挈夫洛夫在前面开路,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郭守云心中真是又喜又叹,喜的是自己之前的军火贸易计划可以提前实施了,由于坐拥着远东的大笔资源,郭氏集团显然更具备从事军火生意的条件——有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以及大批的军工厂提供货源;有自己控制的公路、铁路运输网络;有受自己掌握的海路、陆路、航空出口。毫不客气地说,郭氏集团如果想从事对外军火生意,绝对“方便满把抓”,根本不用疏通任何渠道。   至于说郭守云所叹的是什么,那就很明显了,他在叹腐败这种东西的伟力。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苏联军方,尤其是地方一级的军队,已经完全被腐败所侵蚀了,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到高高在上的将军,由于失去了信仰,再加上没有了军事委员制度的监察以及充足的军费,他们开始扎堆享受腐败的乐趣,什么所谓的军纪国法在他们眼里连废纸都不如。也是在此前不久,西伯利亚军区惩治了一名主管后勤工作的上校,这家伙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贪墨了军区大批军粮、油料,按照军区取证后得出的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上校所贪墨的粮食,就足够让一个团的兵力吃上整整一年,而他所倒卖掉的油料,则足以供给一架军用运输机绕地球飞行七圈。这件事披露出来的时候,该名上校已经跑到美国去了,因此最终的处理结果便是不了了之——这与大多数贪腐案件的最终处理结果并无二致。   当然,作为奸商,郭守云喜欢的就是贪官,只有贪官多了,他这样的人才能活的如鱼得水,试想如果清官大行其道,宇内官场一片澄清的话,他这样的人还有蹦跶的余地吗?   “两名主犯,好一个两名主犯,”郭守云沉思片刻,嘿嘿一笑说道,“这么说咱们的北海舰队从上到下已经糜烂不堪了,说不定军方的检察机关与军事法庭也参与了他们的分赃。”   “你以为呢?”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眯眯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信步走到卧室的里间,片刻之后,他转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米黄色的文件袋。他将文件袋递到郭守云的手里,这才说道,“挈夫洛夫卖出去的可不是天然铀,而是整整4.5千克的浓缩铀。北海舰队在赫尔姆茨的铀浓缩工厂,提纯一吨海水只能得到3.3毫克类似的浓缩铀,这也就是说,挈夫洛夫一次就卖掉了他们多半年的产量,同时,也等于是卖掉了一个六万吨梯恩梯当量的原子弹。二百五十万美元?嘿嘿,就这点钱,能让他挈夫洛夫冒这么大风险吗?至于说为什么他的账户上只多了这么点钱,那也简单的很,一个总检察长、三个军事法庭的对庭主审,再加上国防部、参谋总部、海军部、北海舰队司令部,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大家多少都要拿点好处,不然挈夫洛夫这条老命怎么能保的下来?当然啦,克里姆林宫那边还算比较还对付的,他们不是要裁撤核武吗?挈夫洛夫等于是在为他们分忧了,不过除了这些核武之外,克里姆林宫需要忧心的东西还有很多,咱们作为联邦的合法公民,自然也应该尽一点微薄之力。你说呢,我的朋友?”   “看来还是你的觉悟高啊,”郭守云摆弄着手中的文件袋,轻笑道,“小子品行低下,除了后起直追以外,再无良策可循了。”   “少在我面前装良善,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骂一句,随即指着郭守云从文件袋里抽出来的现金支票说道,“大家都是朋友,我跟你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些东西是送给太平洋舰队那边的,该给谁怎么给,你自己拿主意,省的我一动手你又疑神疑鬼的。” 第三八七章 四百亿的国际游资   “你欠我一份人情,”郭守云微微一笑,将那些支票重新塞回文件袋里,而后说道,“这件事我替你办了,你的船具体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给我个话,我让他们巡逻的时候避开那条线。”   “嗯,”霍多尔科夫斯基点点头,随即淫笑道,“怎么,还让我欠你一份情,难道你对伊娃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少来,她可值不了那么多钱,”郭守云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历来都是雁过拔毛的,这次你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两艘货轮,且不管那上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总之它是个麻烦事。你现在想要把这么一个包袱扔给我,难道还不想欠我一份人情?”   “嘶……”霍多尔科夫斯基咗着牙花子,斜眼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斤斤计较的毛病改掉啊?大家都是老交情了,用得着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算计来算计去的吗?”   “嘿嘿,共产主义导师们告诉我们的常识:凡是有经济市场存在的地方,鸡毛蒜皮的精打细算就不可或缺。”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想让我改掉斤斤计较的毛病,那还是等共产主义实现的时候再说吧。”   “常识?你这个常识我怎么没听过?”霍多尔科夫斯基闷声说道。   “《资本论》第五卷,开篇便是。”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身,将那个装着现金支票的文件袋夹在腋下,老神在在地说道。   “你……”霍多尔科夫斯基哑然失笑,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共青团工作者,他当然知道《资本论》从头到尾只有四卷,郭守云这个家伙东拉西扯一顿,明显就是不打算作出半点让步,“算啦,算啦,懒得跟你计较,说吧,你打算让我给你什么样的补偿?”   “嘿嘿,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让步,郭守云大为满意,他笑道,“其实我打算让你办的事对你不仅没有半点害处,相反,还能让你大捞一笔,嗯,怎么说呢,这里面的利润同你这次所做的生意相比绝对是只多不少,如果说你要为此付出些什么的话,那就是需要占用你一部分资金,而且最多不超过四个月。现在的关键,就看你是不是信得过我了。”   “那还用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我当然信不过你,如果说你有个坏事想着别人的话,我肯定相信,至于这种既没风险又潜在利润丰厚的好事……嘿嘿,你会舍得拿出来照顾我?”   “哎,我可没说过没风险,”郭守云笑道,“对咱们来说,做什么事没风险啊?不说别的,就连出个门、睡个觉都有风险,更何况是赚钱的生意了。”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点头道,“那你说吧,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事,我估算一下值不值的入伙。”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我打算这段时间在国际货币市场上捞上那么一笔,”郭守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而后就那么站在霍多尔科夫斯基面前说道,“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注意到,自从二月初欧洲汇率体系十二国签订了那个《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之后,国际游资已经开始出现了持续集中的局面,很显然,他们已经嗅到了不寻常气息,从伦敦到罗马,再到柏林,四处弥漫的血腥味已经煽动了不低于四百亿美元的游动资金……”   “这件事我早就注意到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抢着说道,“从他们这个条约刚签订那一天起,我就可以断定,一场金融货币战已经迫在眉睫了。嘿嘿,就像查尔斯·麦凯在《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一书中所说的那样,金钱的存在会令一个最冷静的民族变成孤注一掷的赌徒。素来精明的英国人还有意大利人,在面对德国经济飞速发展的时候,显然已经失去冷静头脑了。无视经济规律的存在,忽视本国经济状况的决策者,注定要吞下他们那份贪婪之心所带来的恶果。对于一国的经济决策者们来说,考虑任何一项经济政策的实施,都不能想当然,不能仅仅立足于本国的状况,当然,更不能立足于自己那份美妙的设想。他们要更多的考虑国际环境,考虑潜伏在四周、瞪大了眼睛准备吸食鲜血的那些投机性游资……哦,我似乎说的有些远了。嗯,我的朋友,我知道的你的打算了,怎么说呢,这次的确是一个圈钱的好机会,我想只要有人挑头,不出三四个月,英国、西班牙、意大利等等,他们的国有货币都将成为国际游资吸血对象。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要插手进去,并不能捞到多少好处,依我看,欧洲十二个缔约国里,除了德国之外,任何一个国家身上的油水都有限,英国外汇储备不到五百亿美元,依我猜测,面对危机他们恐怕连三百亿都拿不出来。蛋糕小,等着分吃的人却那么多,在这种情况下,我很怀疑咱们值不值得进去转一转,如果套用几十亿的资金,最后却连百分之十的返利都拿不到,那我可没兴趣费那工夫去了。”   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能够察觉到目前国际货币市场的异常状况这一点,郭守云一点都不觉得吃惊,毕竟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索罗斯一个天才,欧洲汇率体系十二国所犯下的错误,任何一个身在高位的精明决策者都能够察觉到。索罗斯的真正过人之处,就在于他性格的果敢以及出手的毫不犹豫。   “不不不,你想错了,我的想法与你所说的有些出入,”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我要瓜分的,并不是英国人手中那点可怜的外汇储备,我要动的是那四百亿国际游资。”   “你说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身躯一震,他豁然抬起头,用一种无法置信的目光盯着郭守云。他显然被这个中国年轻人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难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吗?”郭守云甚是悠闲地吸了一口烟,悠哉游哉地说道,“嘿嘿,那样的话,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不是我不感兴趣,当然,更不是我那胃口太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目光在郭守云的脸上停留了将近三分钟,这才嘘口气说道,“说实话,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如果不是了解你的性格,我想我绝对会把你看成一个疯子,而且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是吗?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因为我原本就是一个疯子,嗯,和你一样的疯子,”郭守云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笑眯眯地说道,“否则的话,这件事我就不会率先和你商量了。”   也许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他一样都是疯子,总而言之,在这个时候,这位靠投机倒把起家的“共青团书记”是真的动心了,他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浮满了红润,那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而造成的。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英国人给了你什么好处?”霍多尔科夫斯基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而后猛地站起身,他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一边沉声问道。   “现在还没有,”郭守云耸耸肩,笑道,“不过我想总会有的,你也许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对联邦的女人失去兴趣了,所以很想品尝一下英国女人的温柔滋味。”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搞不好,咱们可能会赔个血本无归,”霍多尔科夫斯基停下脚步,他站在郭守云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因为这场豪赌从一开始咱们就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上,一旦英国人顶不住的话,咱们就会跟着一头栽进去再也翻不了身了。”   怎么说呢,霍多尔科夫斯基虽然很有经济头脑,可是他毕竟不像郭守云那样有一段来自于前世的记忆,因此,在很多问题上他的考虑范围就稍显狭隘了。按照他的想法,郭守云要想把那些参与投机的国际游资吃掉,只有一种办法,一个是与英国人达成协议,由远东商业银行向英国的国家银行即英格兰银行提供跨国贷款,以帮助他们顶住压力,同时呢,在另一个战线上,郭守云还要筹集巨资,吃进货币投机方所抛出的英镑空单,以最终求得利润。按照这种思路,霍多尔科夫斯基心算了一下,前前后后,郭守云必须拿出不少于五百亿美元的储备资金,而且这还是一个相当保守的推算。   五百亿美元绝对是一笔巨款,可以肯定的是,郭氏集团的全部家当都扔进去,大概也凑不出这笔钱来,当然,远东商业银行的储蓄款不能算在里面。霍多尔科夫斯基核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资金,如果短期内不发生意外的话,他的梅纳捷普能够筹集到一百五十亿,维诺格拉多夫那边拿出六七十亿应该没有问题,如果能够再抓一把斯摩棱斯基的壮丁,那勉勉强强凑出五百亿来应该没有问题。可现在一个很要命的问题是,这一锤子买卖的风险太大了,如果这仗打赢了,那自然什么都好说,可万一打输了呢?   “呵呵,我想你又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被动挨打的人吗?”郭守云很轻易的就猜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想法,他笑了笑说道,“别以为我会把自己的命运与英国佬绑在一起,在这件事上,我有自己的打算。” 第三八八章 围魏救赵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展露出一丝诧异,他相信郭守云不是那种喜欢无的放矢、满口吹大气的人,既然他说另有打算,那事实肯定就是他想到了什么最佳的良策。   “哎,你坐下,”郭守云面带诡异的笑容,他扯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睡袍的袖子,拉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我问你,你说如果咱们几家联合起来,能不能在五月份之前,将卢布的汇率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打低三到四个基点?”   “三到四个基点?”霍多尔科夫斯基撩撩眼皮,稍一思索便回答道,“从现有的一美元兑换一百三十卢布,打低到一美元兑换一百六十卢布,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你想过没有,这么快的打压速度,注定会在国内引发恐慌的,一个搞不好,刚刚成立起来的联邦银行都要垮台,而那显然不是咱们所希望看到的。”   “这我当然知道,”郭守云点头说道,“而且我也没想过要把卢布汇率一直打压下去。”   “那你……”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给克里姆林宫与白宫制造点压力,顺便狠狠捞上一笔,”郭守云笑道,“我估算了一下,如果能在五月份之前将卢布汇率打低三个基点,那我应该能从炒汇市场上抽回六十亿的资金,剩下的再筹措一下,凑个一百亿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咱们几家一起收手,暂时放弃对卢比汇率的打压,这样,一方面可以卖给克里姆林宫面子,另一方面还能筹足充裕的资金应对接下来的整个计划。”   “接下来的计划?说来听听。”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精神头显然很足,他手扶下巴,兴致勃勃地说道。   的确,按照郭守云的计划,如果几位巨头联手在五月份之前将卢布汇率打低,大家自然能够获利颇丰,而随后,一旦他们将投入到卢布翻炒市场上的资金撤回来,那就等于是一夜之间数百亿的投机资金消失了,在这种情况下,卢布汇率在短期内出现平稳局面也就成为必然,如果在这个时候联邦央行能够采取一定的举措,卢布在一定时间内走向升值也是极有可能的。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这是一手一箭三雕的好计划,它既能让几位巨头赚个满盆满钵,又能逼迫克里姆林宫在某些问题上对他们做出让步,同时呢,还能让他们集中足够的资金,投入到后续的计划中去。   “据我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国际游资对欧洲汇率十二国的狙击,很有可能会在五月下旬展开,而纵观十二国的经济状况,经济最为薄弱的意大利,显然会成为他们蚕食的第一个目标,”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用两根手指头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信心十足地说道,“由稳定汇率连接起来的欧洲十二国,俨然就是一个环形的链条,那些觊觎于此的投机者,没理由不选择该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下手。”   “这是必然的,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意大利下手。”霍多尔科夫斯基点点头,认同道。   “怎么说呢,尽管意大利目前的经济状况较为薄弱,可它毕竟是西欧六强之一,再加上其国内经济以加工工业为主,原料依赖进口、成品依赖出口的经济发展模式,使它成为对欧洲汇率统一体的最忠实追随者。因此,如果打不疼它,投机者是很难迫使它就范的。”郭守云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从五月下旬开始,那些投机者必须开始着手吸纳里拉币种,为其后砸沉里拉汇率做准备。”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这时候不用出手?”霍多尔科夫斯基立刻从郭守云的语气中听出了门道,他说道。   “怎么,你对西西里女人感兴趣吗?”郭守云说笑道。   “也许吧,不过我和你一样,对英国女人更感兴趣一些。”霍多尔科夫斯基揉揉鼻子,嘿嘿笑道。   “那我们就等吧,”郭守云耸耸肩,说道,“等他们吃进了足够的里拉,并转向吃进英镑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出手了。”   “不要兜圈子了,我的朋友,”霍多尔科夫斯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扯东扯西的转了半天,还是没把关键的问题说出来。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从六月份开始,吃进德国马克。”郭守云这次没有再兜圈子,他干净利落地说道。   “你要动德国马克?!”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但是立刻反应过来,他知道郭守云是算准了投机者们选定的“参照货币”就是德国马克,所以准备来一手围魏救赵,直接对德国马克下手,从而达到狙击投机者后腰的目的。   类似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的人,大都知道投机者策动狙击英镑的先后手甚至是具体计划,毕竟欧洲汇率体系的漏洞摆在那,而国际经济大环境也是稳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国际游资的持有者与引导者没多少猫腻可玩。   目前,国际上的经济环境是总体平稳的,虽然资本主义世界还没有摆脱经济衰退期的影响,但却也没有爆发大规模经济危机的迹象,同时呢,由于东西德合并,德国的经济发展势头迅猛,在其带动下,泛西欧地区国家的经济开始出现稳步发展的局面。再者,作为老牌的资本主义强国,英国目前的实力虽然已经大幅下滑,但是其国内的经济结构,尤其是金融体制相当严谨,如果不是梅杰内阁在加入欧洲汇率体系的话,国际投机分子很难在这个岛国上找到可供攻击的破绽。   那么现如今投机者们在欧洲汇率体系中找到的漏洞是什么呢?这个说起来也很简单:随着《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签订,欧洲十二个经济发展状况截然不同的国家开始实行一种全新的汇率政策,即十二国货币的汇率不再与美元直接挂钩,而是彼此参照,同时呢,他们还为各国的参照汇率制订了一个硬性的浮动范围。就拿英镑对德国马克的汇率来说,汇率体系规定的最低汇率是1英镑兑换2.7780德国马克,如果英国想要留在汇率体系内,就必须将英镑对德国马克的汇率维持在这个最低限以上。   市场经济有其自身的规律,一国货币汇率的浮动是要依靠其经济现实状况来决定的,而不是单纯依靠行政命令就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现实的状况是,在东西德合并之后,全球普遍看好德国经济的增长势头,这一“普遍看好”反映到金融市场上,便是德国马克的持续增值,同时呢,再加上德国政府为了防止通货膨胀,在其国内实行高利息的货币紧缩政策,这便使得德国马克的增值幅度更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投机者吸纳了足够数量的英镑,并在一个关键时刻疯狂抛售英镑吃进德国马克,那么英国人所要面对的,将是来自于两个方面的压力——一方面是面对德国马克增值,为保持英镑对马克的汇率最低限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另一方面则是来自投机者的英镑抛售狂潮。换句话说,在这一场金融战役中,英国人是两面作战,毫不客气地说,只要这场战役一发起,英国人便等于是锁定了败局。   而现在呢,郭守云要在六月份便开始吃进德国马克,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估计,在这个时间段上,投机者们恐怕才刚刚吃进足够的英镑,他们应该还不及策动第一轮抛售狂潮,那么在后续的动作中,他们要想顺利的完成计划,就不得不花大代价吃进已经被郭守云再次拉高的德国马克。而等到这一个过程完成以后,后续的事情就是面对面的拼实力了,郭守云一方抛出马克吸纳英镑,以实现打低德国马克、拉高英镑的目的,而投机者们则要倾尽全力抛售英镑吸纳德国马克。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投机者要面对的是来自郭守云与英国两方的冲击,而郭守云要面对,则是来自投机者和德国两方面的冲击,大家捉对厮杀,就看谁手上的资金充足了。   老实说,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看来,郭守云的想法实在有些冒险,且不说那惊人的国际游资不好对付,就单单是实力雄厚的德国佬恐怕就够人吃一壶的了,现在德国经济发展势头迅猛,要想在这个关头翻炒德国马克,而且是想砸沉它,那能是一件容易事吗?   不过怎么说呢,霍多尔科夫斯基绝对是一个富于冒险精神的人,“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可以说是早就印在他的人生座右铭上了,因此,面对郭守云这个多少有些疯狂的想法,他不仅没有直接反对,反而开始积极的构思可行性。   “不错,我就是打算动动德国佬,”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笑咪咪地说道,“嘿嘿,我就看准德国人的经济状况虽然一片良好,可是他们在原东德的基建项目上投入太多,再加上一系列全新福利措施的推出,所以肯定抽不出太多的资金来应对危机。趁着这个机会,如果不狠狠在他们上榨一笔,我又怎么能甘心?” 第三八九章 我们的金子   “我感觉你的想法有些一相情愿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仰头想了想,先是摇头说了一句,继而笑道,“不过这个计划却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关键是咱们能不能把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拉进来。如果这一票买卖他们愿意插手的话,那咱们成功的系数就很高了,尤其是斯摩棱斯基,他最近又发了一笔大财,伏尔加格勒汽车总厂前段时间被他拆分卖掉了,这一票怎么也让他大赚了。”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郭守云点头说道,“其实要让他们加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怎么获取他们的新任,让他们全身心的投入进来,就因为这,我打算等妮娜生日过了,把你们都招呼到这边来,咱们坐下好好商量商量。”   “那你打算找什么借口请他们过来?”霍多尔科夫斯基明显犹豫了一下,“先说好,你别打我的主意,如果由我出面的话,我估计古辛斯基肯定不会来,前段时间康兹涅尔的事就是他指示人做的,我这段日子正找机会报复他呢,所以你要出面找他他或许会来,如果是我的话,嘿嘿,他估计会有多远跑多远了。”   “借口我已经想好了,现成的,”郭守云一手按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肩膀,不紧不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我的远东证券交易中心已经正式落成了,过一段时间就要揭牌运营,大家都是朋友,我这交易中心可不想开门就转冷,所以你们几位说什么也要来捧捧场吧?”   “嗯,这个借口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好歹也算说得过去,”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那我就给你个面子,暂时不找古辛斯基的麻烦了,大不了等咱们正事办完了,我再想办法收拾他。”   对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之间的恩恩怨怨,郭守云实在懒得置评,更何况他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还是少插手为妙。   “那就先这样定下来了,”将手中的不知何时熄灭的烟头扔在地上,郭守云看看自己的腕表,说道,“你赶紧把衣服换上,跟我一块走。”   “去哪儿?”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宴会不是要到晚上才举行吗?”   “宴会自然是到晚上才举行,不过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看,”郭守云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必须抓紧一点……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前提是以后不要埋怨我。”   “这么神秘?”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一声,而后从沙发上蹿起来,一边朝卧室快奔,一边说道,“那我可得抓紧一点,免得错过了机会。”   看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仅着睡衣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内,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会心的微笑,他看得出来,眼下……至少是眼下,这个前世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是真的把他郭某人当作朋友了。怎么说呢,有着相同利益基础、共同观点倾向、根本利害关系还不存在太大冲突的人,的确很容易成为朋友,只不过这种朋友关系能够维系多久便不好说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霍多尔科夫斯基换衣服的速度很快,最多也就是两三分钟的工夫,他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客厅里。两个无良的男人随口说笑两句,并肩下楼,钻进郭守云的坐骑里扬长而去。   目前,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确相当信任郭守云,这次出来,他没用自己的车,也没带自己的保镖,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那真是相当罕见的一种做法。不过话说回来,这未尝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精明,毕竟这里是远东,在这片地面上,如果郭守云想要他的命,他即便是请上一个团的保镖也没用,与其做那种掩耳盗铃的无用功,何如坦荡荡的卖给郭守云一个面子?   郭守云的车队离开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藏娇金窟之后,在市区里七拐八拐的转了十几分钟,最终才驶上一条通往北郊的坑洼土路,最多也就是七八分钟的时间,进入了一个连厂牌都没有,却通有窄轨的冶炼厂。   这个冶炼厂显然不是等闲人能够进入的地方,在进门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通过车窗看到厂外戒备异常森严,荷枪实弹、三人一组的巡逻士兵随处可见,而且几乎每一队巡逻士兵内都配备了一条凶恶的狼犬。   “嘿嘿,你看我这个地方怎么样?”坐在车后座上,郭守云用胳膊肘顶了顶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肋骨,笑眯眯地说道,“你说说,如果我在这儿把你干掉,谁还能把你的尸体找出来?”   “嗯?我的朋友,你这话是说笑还是真心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霍然回头,肃容问道。   “说笑如何,真心又如何?”郭守云摆弄着手指头,微笑道。   “如果是说笑,那自然没什么,如果是真心的话,我希望能提最后一个要求,否则我死不瞑目。”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本正经地说着,但是他那双眼睛里却浮现出了明显的笑意。   “说,我听着呢。”郭守云耸耸肩,说道。   “让我看看我的金子,”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搂住郭守云的肩膀,嘿嘿笑道,“哪怕是只看一眼也好,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注意!是我们的金子,我,你,还有维诺格拉多夫,咱们三个人的金子。”郭守云把脸一板,木然道。   “哈哈,对,我们的金子,我们的金子,”霍多尔科夫斯基用力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两巴掌,朗声笑道,“不过我要看的只是我自己那份,你们的我可没兴趣看。”   看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对这份黄金觊觎太久了,如今听郭守云已经已经有了收获,这位身价巨亿的年轻富翁,竟然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了。   “嗯,我的朋友,你的动作很快,老实告诉我,东西出来多少了,为什么我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听到?”霍多尔科夫斯基欢喜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问道。   “你的人?嘿嘿,别忘了,这是在远东,如果不是看在咱们的情分上,你安排的那十几个人早就被我送去喂狗了,你还打算依靠他们探听什么消息?”郭守云揉揉鼻子,闷声说道。   “无所谓,无所谓,”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他一边伸手在郭守云的衣服上扯拽着,一边可劲的朝车窗外张望,同时说道,“喂狗也好,喂猪也罢,都先让我看看金子再说……在哪呢?怎么还拐?我怎么没看到一个冒烟的地方,难道这两天停工了?”   “呵呵,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您着什么急啊,我跟先生来过好多次了,也没看他这么着急过,”前面的司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放慢车速,头也不回地说道,“再等等,前面再转两个弯就到了。”   “瞧你那点出息,”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一边摸索打火机,一边说笑道,“看,被人笑话了吧?”   “还转两个弯?”霍多尔科夫斯基嘟嘟囔囔的坐回座位上,先是顺手在司机的后脑勺上敲了一指头,这才喜滋滋地说道,“嘿嘿,不是我沉不住气啊,而是这一天让我等得太久了。别说我,包括你还有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咱们这些人起家的速度虽然快,目前手中可以动用的资金也不少,可是面对自己经历过的这些风风雨雨,又有谁能将自己的全部财产寄托在那一张张的纸钞上?货币,货币,说白了,它还是‘货’,是货就有贵贱之分,就能被人为的操纵价值,而且操纵这项价值的大权,还是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而黄金不同啊,尽管它的贵贱也能由人为操纵,可至少克里姆林宫掌握不了这个权力,只有把黄金抓在手里,咱们的命运才能更保险一些。”   郭守云认同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正如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那样,对与自己这些能够将卢布兑美元的汇率在两个月内从一百三打到一百六的人来说,以纸张形式表现出来的货币还有什么可信度?就像法律是由人制定的一样,某一种货币的实际购买能力,也是由人来定义的,既然有人的因素参杂其中,那它就是不可信的。   车队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最终在一个看上去破烂不堪、四处漏风,但是却戒备森严的大仓库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车子才刚刚停下来,急不可耐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推门跳了出去,他站在车外,抬头查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仓库,皱眉问道,“怎么连一个警卫都没有,还有这环境……”   “州政府的大院环境好,难道我们应该把仓库建在那吗?”郭守云不急不缓的钻出车,等到脚踏实地之后,才笑道。   “我无所谓,反正提炼的事情是由你负责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绕过车子,站在仓库门前,朝里面张望着说道,“我现在只想看看我的金子,除此之外……东西在哪儿?”   仓库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堆散放的破旧零件之外什么都没有,大失所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忍不住回头问道。 第三九零章 精诚合作   面对一脸疑惑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微微一笑,扭头朝紧跟身后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快步跑进仓库的大门,然后在仓库南侧墙壁正中的一个红色按钮上用力一按,随着一阵儿“吱吱呀呀”的声响,仓库那空旷的地面上显现出一个有灯光透出的洞口。   “请吧,我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信步走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边,郭守云伸手在他背上一推,笑眯眯地说道,“你那些可爱的金子就藏下面,下去看看吧。”   “唔,这不会是个陷阱吧?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大洞就像是一个吞噬人命的血盆大口?”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抓挠着后脑勺,讪讪说道,“嗯,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没安好心,真打算趁这个机会谋财害命?”   “哪来那么多废话?”伸腿在对方的小腿上踢了一脚,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现在离我与哈斯布拉托夫他们商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你再不抓紧一点,我可真要走了。”   “哦,好,抓紧一点,抓紧一点,”霍多尔科夫斯基今天的情绪出奇的好,看样子,昨天晚上因噩梦而来的负面情绪,已经被黄金的诱惑冲到九霄云外了,屁颠屁颠地跟在郭守云身后,“老小子”一溜烟钻进了灯火通明的地下室。   郭守云选取的这个私炼黄金的工厂,原本就是远东地区一个规模不大的黄金冶炼厂,它的原名叫“奥廖金矿业冶炼厂”,从一九五三年到一九九一年,这个规模不大但是却异常重要的工厂在远东运作了整整三十八年,期间共向联盟供应了大量的黄金。不过随着苏联的解体,这个工厂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去年年初远东混乱期间,这个厂的几位负责人捐款出逃,随后整个工厂被愤怒的工人瓜分一空,价值数千万的冶炼设备全都被砸烂捣毁、卖了废铁。自从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敲定了私采黄金的事情之后,郭守云就选中了这个地方做冶炼厂,毕竟这里的条件都是现成的,厂房的构建、布局,都是按照正规冶炼厂的形式构建的,毫不客气地说,只要购进好设备,冶炼的工作马上就能动手。   说实话,作为一个废弃的工厂,奥廖金矿业冶炼厂的厂基不小,普通人要想把这块地皮拿下来估计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在远东的权势根深蒂固,他要下这个废弃的厂区根本没有花费什么力气,波拉尼诺夫的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办成了。   在拿下了废厂之后,郭守云并没有在厂区的新建上花费任何工夫,两套炼炉设备、一套自动选矿机、两套冷炼设备,都是从远东那些经营状况欠佳的冶炼厂里“抢”来的,前后花费不到两百万卢布,即便是那条由货运站接通过来的窄轨,前后也没有花费多少钱。如果说真正投入大的一项,那就是技术工人的聘请,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买卖,如若找来的人嘴巴管不严,很有可能就会惹来大麻烦,因此在这方面郭守云没少费心思。   怎么说呢,犯法的事白道解决不了那就走黑道,脚踩黑白两道的人总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嘴巴严的技术工人不好找?没关系,可以绑嘛,现在联邦国内人口失踪案那么多,政客可以玩失踪,明星也可以玩失踪,为什么技术工人就不能玩失踪了?再者,这些技术工人主要是把关的,人数上需要的并不多,有帮会那边出手的话,解决起来并不困难。至于说需要人数最的劳力,那就更好办了,那些试图偷渡边境的家伙,不管他是俄罗斯人还是朝鲜人亦或是蒙古人,只要身强体壮、能干力气活的,一股脑的挑出来,随手塞给边防军两三万卢布,他们就能把事给办的妥妥贴贴的。   就这样,连捋带抢的整治了不到两个月,这个地下的炼金厂便算是组建起来了,此后,从赤塔方向运过来的矿石,便隔三岔五的输送过来,再在这里经过捡矿、熔炼、提渣等若干道工序,转换为1KG一块的“塔形”标准金锭。对于厂里那三百来号苦工来说,这是他们辛苦换来却一辈子也享用不了的财富,而对于郭守云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来说,这却是他们充实财富的最佳筹码——凭空捞来的筹码。   仓库下方的地下储存库是新建不久的,正因为如此,从地面直通下来的走道里还显得有些潮湿,在每隔六七步便设置了一处的高瓦白炽灯的照射下,甚至可以看到附着在墙体上的水珠。   从走道上往地下走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抱怨连连,因为通向下方的这条走道没有阶梯,用水泥砌起来的下坡中间光滑,仅仅在两侧留了不足半米宽的两道防滑线。因为不熟悉情况,霍多尔科夫斯基刚下来的时候,险些栽了一个跟头。   好在这条下坡的路并不是太长,最多也就是三十几步的距离,坡度便趋向平缓,随后,一个由两名持枪士兵守卫的拉合式铁门出现在眼前。   “郭先生。”看到郭守云一行人下来,两名士兵从各自的座椅上站起来,眉开眼笑的招呼道。   “嗯,上校呢?”郭守云笑着走过去,随口问道。   “他还没起床,”一名士兵回答道,“昨天晚上厂里有人闹事,两个朝鲜人企图逃跑,最后被狗咬伤了,上校处理这事熬了夜,所以今天早上没有过来。”   “哦,是这样啊?”郭守云点点头,类似这种工人逃跑的事,厂里时有发生,他也懒得多问。   “先生,需要我去把上校找来吗?”另一名士兵插口问道。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郭守云摆摆手说道,“去,把门打开。”   “好的,郭先生。”士兵应了一声,双双跑到大门前,各自从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插进门两侧的钥匙孔中,随后,他们数着一二三,同时转动了钥匙柄。   “叮!”“吱吱嘎嘎!”   随着一连串的响动,两扇足有一寸半厚的铁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个虚掩着的铁栅栏门。   “嗯,防卫措施做的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跟在郭守云的身后走进铁门,顺手在那厚重的铁板上敲了敲,笑道,“不过这等重要的地方,却只安排两名守卫,是不是有点疏忽了?”   “呵呵,如果有人打这里的主意,而且还能直接闯到仓库,那留再多的守卫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了。”郭守云推开虚掩的铁栅栏门,在迈进一步的同时笑道。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多虑了,”两名守卫中有一位竟然认出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笑道,“这里可是我们军区的金库,别说一般人不敢打它的主意,即便是有人胆大包天,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闯进来的。您要知道,厂区外面有一个连队在把守,而从这里到军区总部,只不过是十分钟的车程,我可不认为有谁能在十分钟里消灭我们这整个连队。”   “哦,原来是这样,”霍多尔科夫斯基别有深意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他知道,这些负责看守的士兵显然不知道仓库里的黄金是属于谁的,“军区的金库?”远东军区也配有金库吗?他们那点吃饭的钱恐怕都要从郭守云的口袋里掏吧?   “来吧,咱们进去。”郭守云显然不打算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看守士兵聊太多,他回头说了一句,率先朝金库内走去。   整个金库显然是仓促间建成的,一进入铁栅栏门便可以看到,足有三百平的地下金库在四周的墙壁上仅仅是加着了最基本的水泥墙体,一切都那么简单明了,没有半点修饰。不过为保证地下空间的干燥,金库里也安装了四台排风装置,四面的库墙上各有一个巨大的排风扇,缓缓旋转的扇叶将地下潮湿的空气抽取出去,再从地面吸入干燥的气流。   当然,对于每一个进入金库的人来说,真正吸引他们的不可能是金库内的装修条件,而是那一方方的存货架以及那摆放在架子上的成块金锭。   因为提炼时间不长的关系,此时金库内库存的金锭数量还不算很多,但即便如此,在入库的头两个四格金架上,已经摞满了整整的两架金锭,除此之外,在货架边的地面上,还堆放了一圈散放的金锭。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通过摆放在货架边的X射线萤火仪一块块的检验这些金锭的成色。   “怎么样,对现在情况是否满意?”径直走到那堆金锭旁边,郭守云弯腰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而后就那么往霍多尔科夫斯基怀里一抛,笑道。   在没看到金子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兴奋的像个小孩,可如今看到了,他反而冷静下来了。接住郭守云抛来的金锭,这狡猾的狐狸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急匆匆地走到两名验金员身边,借着他们面前的萤火仪仔细查看着自己手上的金锭。   “嘿嘿,满意,何止是满意,我的朋友,我简直想要用赞颂上帝的言辞来赞颂你,”很显然,亲手检验的结果令霍多尔科夫斯基感到满意,他随手将那块金锭扔回地上,而后快步走到郭守云面前,先是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而后才笑道,“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与你合作是我从小到大以来作出的最明智选择,你就像我生命中的……”   “行啦,行啦,你那些谄媚到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还是留给别人去听吧,我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把将霍多尔科夫斯基从自己身边推开,郭守云鄙视道,“今天我之所以带你来这,一方面是为了让你看看进展,另一方面也打算消除你与维诺格拉多夫的顾虑,基于此呢,我有一点建议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霍多尔科夫斯基爽快的答道。   “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进来。”郭守云没有直接说出他的建议,而是先朝那两个鉴定员说道。   “是,先生。”两个鉴定员恭声应道,随后放下手头的工作,悄无声息的退出金库。   “你也看到了,现在提炼的工序已经步入正规,”等到那扇铁门缓缓闭合之后,郭守云扯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袖子,两人走到那堆金锭的旁边,一屁股坐在厚重的黄金上,“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此后的投入应该可以忽略不计了,大家都是朋友,我也不与你们斤斤计较。不过话说回来,这前期的投入可是不小,在我的账簿上,先后花在这方面的资金已经远远超出了预算,大家都是采金的利益既得者,就像当初的约定一样,咱们的投入也应该共同分担吧?”   “那是自然,”霍多尔科夫斯基眯缝着眼睛,颇显大度地说道,“且不说维诺格拉多夫那边,单就我个人来讲,只要能够准确无误的拿到应该属于我的那一份,前期的投入,我可以一力承担,在不太过分的情况下,你说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话说的慷慨,可实际上郭守云却听出了玄机,这小子要“准确无误”的拿到他那一份,这是什么意思?很简单,在炼金的工作方面,他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朝厂里安排人手,进行监督。   怎么说呢,如果放在过去,郭守云肯定会想办法抵制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这个要求,不过现在他另有考虑。   “怎么,还担心我会坑了你们?”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   “嘿嘿,那倒不至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说道,“不过类似这种合作,大家多准备一份小心总不会错的,更何况你也不希望我们整天疑神疑鬼的吧?”   “这话说得有道理,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郭守云点点头,笑道,“我现在的想法,是趁着远东证券交易中心成立的机会,在中心内为你们设立专门的运营部,你可以把梅纳捷普的会计师、鉴金员调一批过来。这样,一方面可以解决这边厂里的监督问题,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几个月后的计划做准备……”   “嗯?你这是说的真心话?”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讶然道。要知道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郭守云在对待远东的问题上,一直是执行的一种类似“闭关锁国”的政策,他的势力不向外蔓延,而远东也不许外部势力介入。现如今呢,他突然“智慧大开”,准备敞开“国门”放外人进来了,这一变化多多少少会让人感觉惊讶的。   不过就在问出这一句话的同时,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想到了郭守云这么做的最根本原因了,其实这个问题说白了很简单,郭氏集团过去之所以极端排外,其根本原因无外乎就是它在远东根基不稳。而今呢,郭守云在这片地面上经营了年余光景,从政界到军方,再到无孔不入的黑社会组织,他都牢牢的控制在了手心,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畏惧会有什么外来者抢夺他的既得利益了。因此呢,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敞开门户,送给人一个毫无价值的“开明形象”。   别以为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个老实人,即便是在过去与郭守云合作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的打算向远东渗透势力,不过他在这方面做出的努力没有收到任何失效。怎么说呢,如今的远东已经再不是过去那个远东了,现在在这里,无论是各州的官员还是军方的将领,基本上都是由郭氏集团送上位的,就拿远东军区那些曾经嚣横一时的二级集团军将领们来说,在失去了军队的实权之后,再加上长时间的金钱腐蚀,他们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棱角,他们现在每天考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下个月能够从郭氏集团拿到多少红利,退休之后选择哪个国家定居最合适,退休的时候郭氏集团会给他们多少安家费等等这些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谁要想在远东与郭氏集团争夺利益,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真心话,”郭守云微笑道,“你近期就可以去安排,厂里进出的通行证我会抓紧为你的人办理,不过我劝你在挑选人手的时候谨慎一点,毕竟这方面的消息走漏不得。”   微微点头,霍多尔科夫斯基暂时抛开一脑子的胡斯乱想,他笑道:“我会慎重的,而且你也可以放心,等到我拿到通行证的那一刻,你也能拿到你所需要的资金。”   “嘿嘿,那……合作愉快。”郭守云伸出手,朝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合作愉快。”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地下室里,两个无良男人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第三九一章 你们自己选择吧   如果说郭守云与莫斯科五位巨头之间的第一场“战争”,是其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接触的第一次契机的话,那么其后两人在商业、政治、私采金矿等方面的种种合作,便是梅纳捷普与郭氏集团一步步紧密联合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双方都涉及到了与中国方面联合的关系,所以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如果仅从表面上看,两人俨然就是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坦率地说,郭守云也好,霍多尔科夫斯基也罢,他们在性格上的确有着很多的共同之处,两人同样的阴险狡诈,同样的不择手段,同样的疑心颇大,如果说他们两个能够成为朋友,那绝对是异数,是严重违法常规的事情。不过这种异数毕竟还是出现了,在经过了私采金矿一事的合作之后,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关系更显密切,以至于在莫斯科的政界,流传出了一个很时兴的说法:“梅郭集团”,即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梅纳捷普与郭守云的郭氏组构而成的利益集团。在大私有化改革的进程中,这个利益集团联合维诺格拉多夫,以及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为首的左派中坚力量,在莫斯科大肆活动,竭力攒取一切他们可以够得着的利益,其最终的结果,便是直接导致西伯利亚大油田、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远东铝业联营集团被纳入了私有化的轨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说来为时尚早。   参观完属于自己的炼金厂,郭守云先是命人将霍多尔科夫斯基送回别墅,其后便乘车前往州政府的招待所,并在那里与等候多时的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进行了一场为期两个小时的秘密会谈。   怎么说呢,这场会谈进行的并不顺利,素性耿直的久加诺夫显然对郭守云的成见很深,毕竟在他的眼里,郭守云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窃国大盗”,布尔什维克党的倒台、苏联的解体,他都应当承担一定的责任,至于说如今俄罗斯联邦经济的颓败局面,更是由他这类人一手导致的。而作为久加诺夫口中的那个“窃国大盗”,原本应该年轻气盛的郭守云反倒显得老练了许多,面对会谈十久加诺夫的连番指责,他脸上那份盈盈的笑意始终都没有消失过。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无言是最大的蔑视。”的确,郭守云现在很蔑视类似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他们这样的政客,这些人最擅长的,无非就是空口说白话亦或是喊一些听起来慷慨激昂实际上却空洞乏味的陈词滥调,他们的全部才能都停留在空泛的言辞上,而一旦行动起来,他们便能瞬间由“无所不能”转化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句话:“党棍,这些人全都是党棍。”   在面对着久加诺夫那几乎要指到自己鼻端的手指头时,笑意盈盈的郭守云充分发挥了阿Q的精神,他用来压抑心头怒火的借口只有一个——“崇高而伟大的根纳季同志已经老糊涂了,会和一个精神病人较真的,嗯,只有另一个精神病人……我就是窃国大盗,我就是应该被送进集中营劳动致死,可这世界上应该的事多了,最后又有几件真能办成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老东西活这么大年纪,却连这个道理都看不懂,真是糟蹋粮食。”   千万不能小看这个遭人鄙夷的阿Q精神,在政坛上,史泰龙那样的硬汉,只能落个身败名裂的凄惨下场,与此相对的,只有那种能将阿Q精神发扬到极致的能人,才有机会一步步“Q”上神坛。   郭守云的阿Q精神素来修养的不错,当初强横的妮娜、莎娜丽娃,被他“Q”成了自己的女人;雅科夫被他“Q”到了日本;维克托则被他“Q”成了坚强后盾。而今天,他同样把久加诺夫“Q”的没了脾气,老头没头没脸的指责一番,最后面对年轻人脸上那张一成不变的笑容,才最终意识到,当初那个站在将军楼门前怅然失神的郭守云已经永远的随风而逝了,如今坐在这里的郭守云,却是他这个老头很难撼动的一个存在了。自己可以鄙夷他,可以指着鼻子骂他,甚至还可以上去踢他两脚,可临到最后,还是不得不低头向他寻求合作,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而倾尽全力的保护他——这便是久加诺夫目前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两个小时的谈判里,郭守云即便是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始终保持一个论调,那就是代表会议中军方的席位必须增加,而且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如果哈斯布拉托夫能够接受这个条件,那么出自的远东代表以及部分来自卡累利阿、萨哈、萨拉托夫地区的代表,就会在今后的一系列决议中,支持左翼联合力量的主张。同时,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代表会议应尽全力将边界谈判问题的决定权拿到手,以全体代表投票表决的方式对各项谈判条款执行表决,表决结果必须以备忘录的形式向全联邦公民公布。   在最初的时候,哈斯布拉托夫对郭守云提出的增加军方席位的合作条款给予了反对,但是最后,面对对方寸步不让的坚决态度,他还是接受了这个无法回避的让步。不过作为合作后的第一项可能性提案,哈斯布拉托夫要求远东代表在七月份的政府罢免议案中与他保持一致,即由代表会议提出议案,解散现任的、被美国人收买了的、无能的盖达尔政府,重新组建一个至少倾向左翼,或带有左翼性质的政府。至于说新任总理的具体人选,哈斯布拉托夫提出了左翼力量联合的“保守提名”,即现任的天然气联合康采恩理事会主席切尔诺梅尔金。   对切尔诺梅尔金这个人,郭守云并不陌生,此前去莫斯科的时候,他也曾与这个人有过接触,其中有一次就是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私人宴会上,当时切尔诺梅尔金是携其夫人切尔诺梅尔金娜一同出席的。要谈到对这个人的具体印象,郭守云只能说一点,那就是老头很狡猾,不苟言笑但是却长袖善舞,这也是他能在联邦纷繁复杂的政治环境下与各方势力同时保持密切关系的最根本原因。   经过短暂的思考,郭守云原则上同意了哈斯布拉托夫关于解散现任盖达尔政府的提议,并保证在七月份代表会议罢免政府案中,示意远东代表投选赞成票。而作为交换条件,他随即又向哈斯布拉托夫提出一项要求,那就是在即将到来的大私有化改革中,代表会议应该尽一切可能将远东四家主要的航空工业企业纳入私有化进程,以一个统一的、成规模的企业联合体的方式拆分股份,而在转股引资的过程中,代表会议的议案中,应该尽可能杜绝国外资金的介入,给联邦本土资金提供更多的优惠空间。另外,分布在远东各地的六十四个民用卫星地面站,也应纳入私有化进程,以计价拍卖或转租吸税的形式,将它们转为民营,至于说计价的过程以及税率租金的高低,决定权应下放到远东的州一级政府。   很明显,当郭守云提出这一项要求的时候,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都能意识到这一要求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两项决议在代表会议中获得通过,那么胃口越来越大的郭氏集团,将有机会在年底之前,一口吞下远东四个总资产超过三十亿美元的大型航空企业。在这四个航空企业中,共青城航空工业体是苏联在一五计划期间打造起来的,在过去近八十年的时间里,这里曾经出现过无数令所有苏联人为之骄傲的机种,前苏联三个享誉全球的飞机设计院,就是隶属于这个航空工业体的。即便是现在,苏27的全套技术也仍就是由这个企业掌握的。而除了共青城的加加林飞机制造厂之外,远东的第二大航空工业体便是伊尔库茨克飞机制造厂,它不仅仅是苏30的研发基地,同时还是苏霍伊设计局的总部所在。把它们卖掉……用久加诺夫的话来说,那就等于是“卖掉了整个国土防空军,卖掉了苏联存留不多的那一点回忆,卖掉了一切。”   当然,与私有化四大航空企业相比,郭守云对远东六十四个民用卫星地面站的觊觎也令人无法接受,要知道,这六十四个民用卫星地面站并不仅仅是地面上的那数十亿设备,它还包括了正在太空中运行的十二颗民用卫星。类似这些东西可都是苏联时期布尔什维克党花费巨额财力弄出来的,而今呢,郭氏集团竟然想要一分钱不花就把它们全部拿走——本来嘛,如果将计价权、税率租金定位权都交给远东州一级政府,那郭氏集团拿到这些东西还用花费一分钱吗?这可能性恐怕低的可怜吧。   正因为如此,当郭守云刚把这两项条件提出来的时候,久加诺夫便毫不犹豫的给予了驳斥,他并可立刻返回莫斯科,也不能接受如此苛刻的、与强盗行径毫无二致的条件。   “没关系,协商协商嘛,就要大家商量着来,一次谈不拢,咱们还可以谈第二次、第三次,我有时间,我可以等。”面对暴怒的久加诺夫与一脸尴尬的哈斯布拉托夫,脸上笑容依旧、看上去有些欠抽的郭守云也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在起身告辞之前,他心平气和的与久加诺夫说了一番发人深省的话,“就目前的局势来说,远东四大航空工业体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放着发霉,等着破产,让近三十万工人下岗失业,沦为难民,近万名技术人才带着原本属于他们抑或是不属于他们的技术资料移民国外,为你们所谓的阶级敌人效劳卖命;第二,将它以最低廉的价格卖给美国人亦或是英国人、德国人、日本人,他们会抽走全部的技术、资金、人才以及一切对他们有用的东西,然后卖掉全部设备、原料,甚至是最后一颗螺丝钉,最终留下一个让你看着流泪、想着伤心的空架子——当然,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对联邦全民负责人的说一句,通过你们的努力,联邦又多了几片可再利用的有效耕地;第三,将它卖给我,这对于你们来说,是出卖了国家的利益,可在现实上,我会为这个国家留下大量的技术以及相应的技术人才,我还能为你们养活近三十万工人,让他们不至于为明天的一顿饱饭辗转难眠,我可以让远东四大航空工业体继续运转下去,只要我的郭氏不倒,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还拥有在郭氏集团的发言权,你们心目中的这个象征就会一直立在那,永远不倒。或许在你们看来,损失国家的利益以充盈某一个商人的腰包是厚颜无耻的出卖,可在我看来,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是个商人,在我考虑问题的时候,从不理会什么主义、什么理想之类的空泛问题,我唯一考虑的就是经济,就是效益。而在经济学的范畴内,‘希克斯标准’告诉我们,如果一个方案出台,在收益与损失相抵后,整体上仍能增进国家福利,那么决策者就应该想办法让这个方案获得通过。现在,这个决策的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是要颜面还是要成果,是要抱着几个烂摊子不放,还是为几十万嗷嗷待哺的产业工人寻找一条活路,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手里。在这问题上,前进一步,你、他、我,我们都将承受来自方方面面的骂名,甚至是将来某一天的审判,可在此之前,我们却为几十万人寻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给他们找到了明天的希望。退一步,我们谁都不用背负责任,你是人人敬仰的革命者,他是位高权重的代表会议主席,我呢,仍然做我的小商人,而换来这些的代价,便是几十万个家庭将会在未来几年时间内逐一破灭……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吧。”   这一番话说完,郭守云连告辞都没说,就那么施施然的拂袖而去,当他从招待所里走出来的时候,仰头望天,天气依然那么好,阳光普照,天空蕴蓝…… 第三九二章 阿布的夫唱妇随   郭守云在招待所与久加诺夫、哈斯布拉托夫所说的那一番话有发牢骚的成分,也有某种程度上的欺诈成分,就拿他所说的那个“希克斯标准”来讲,在经济学的范畴内,的确存在着这么一个具体方案可执行性的衡量标准,但是与它相配合的还有一个“卡尔多标准”,即该方案一旦通过,方案的受益方应该给予方案的受损方足够补偿。这两个经济学“标准”构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福利体系的最基本框架,而郭守云之所以敢于拿一个简单的、单方面的“希克斯标准”来忽悠久加诺夫,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老头出身在前苏联的鼎盛时期,而在那个所谓的社会主义时代里,苏联政府重视的仅有一个“希克斯标准”。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发的这一通听起来富含哲理的牢骚显然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就在当天晚上为庆祝妮娜生日所举办的宴会上,久加诺夫罕有的暂时抛弃成见,亲自来到郭守云的别墅区,参加了整场宴会,而且在整场宴会上,他都是笑容满面的。   妮娜的生日宴会热闹非常,在一定程度上,它能够昭示出郭氏集团的发展已经进入了稳步的成熟期,就在当天夜里,整个别墅区可谓是高朋满座,莫斯科主要政府部门、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代表会议秘书处、联邦各地的州一级政府、除远东军区之外的十二大军区、除太平洋舰队之外的三大舰队司令部,都或明或暗的派代表前来道贺。类似这些部门,有些与郭守云联系密切,而更多的则与他根本没有过任何接触,不过大家都是在联邦混饭吃的,且不管各自的立场如何,至少彼此间混个知名知姓没有什么坏处,在政坛上,多一条路往往就是多了一枚护身符。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也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郭氏集团作为起自远东的一个实力派,它的存在已经为联邦各方势力所承认了,通过一年多的努力,通过无数次暗藏杀机的拼搏,郭守云终于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抢到了真正的立足之地。   而相对于这些来自政界各部门的贺客,来自经济界的宾朋显然更多一些。远东各地的那些商界名流自然不用说了,他们基本都是跟着郭守云混饭吃的,因此即便是本人来不了,也必须找一个最亲近的人送上一份厚礼,这就是交际场上的规矩,谁不按规矩来,谁就注定要倒霉。除了远东的商界代表之外,莫斯科来的人也很多,像别列佐夫斯基与斯摩棱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他们三个是联袂而来的,古辛斯基由于近期心血管病复发无法到场,不过他却派来了自己的随行秘书。   当然,在郭守云看来,妮娜的生日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是肯定要来的,不管是貌合神离的合作也好,真心实意的合作也罢,总而言之,大家现在还处在合作阶段,因此面子上的事自然要做到位。   要说在所有的贺客中,真正让郭守云感觉到几分意外的,估计要算是被别列佐夫斯基亲热的称呼为“罗姆卡”的阿布拉莫维奇了。当这个相貌英俊、年富力强的“切尔西”老板跟着别列佐夫斯基一同出现在别墅前的时候,郭守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而对这个此时还很年轻的幸运寡头,郭守云也说不出自己有一种什么样的观感。   这次来远东,阿布拉莫维奇带来了他的妻子,伊莲娜·曼兰蒂娜,在联邦国际航空公司任职的漂亮空姐,而这一对夫妇送来的贺礼,则是一头毛茸茸、外形超可爱的玩具狗,以及一个俄罗斯国内随处可见的套娃。老实说,这两件礼物本身恐怕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郭守云看得出来,阿布夫妇在这方面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那头玩具狗从一拿过来就被小维克多抢走了,整场宴会都没离开过小姑娘的怀抱,至于那个十五件套的俄罗斯套娃,则是妮娜所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因为套娃最外层的人物图案,正是妮娜本人的相貌,而内里所套的十四个娃娃,则是清一色的小孩形象。对于现在的妮娜来说,什么珠宝、时装乃至游艇、别墅之类的东西显然不太重要了,郭氏集团的庞大资产摆在那,她要什么搞不到啊?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操心的话,那恐怕就只有两点了,一个是丈夫对她的感情,一个是久久无法怀孕的困扰,而这一个很别致的俄罗斯传统套娃,显然给她这两层顾虑都带来好兆头。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个原因,素来都很不喜欢应酬的妮娜,很快便于伊莲娜打成了一片,在宴会上,妮娜甚至专门在自己的身边为伊莲娜安排了一个座位。   对阿布夫妇借妮娜之手与自己套近乎的举动,郭守云冷眼旁观,对一切都有一种一目了然的把握,老实说,这种把戏他都玩过,而且还是玩得不玩的手段了,如今再来看别人在自己眼前耍弄这种招式,他在感觉好笑之余,还多少有那么几分感慨。他在想,自己当初努力向妮娜求婚的时候,维克托是不是也在背后如此嘲弄过自己呢?   原本按照郭守云的思路,此次前来远东的阿布拉莫维奇肯定会趁着别列佐夫斯基在场的机会,想自己提出接手赤塔铝业的要求,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对方根本没有提起这个话茬。不仅如此,在宴会期间,别列佐夫斯基有几次试图将话题朝着方面转,也都被年轻的阿布不动声色的岔过去了,仅从这一点上,郭守云便判断出这个年轻的阿布的确不简单,至少他想问题想得很深,很远,是一个真正的足智多谋且眼光独到的人。   试想,如果阿布在这个时间提出接手赤塔铝业的要求,那郭守云至少会产生两个印象,第一,这小子是别列佐夫斯基的人,他掌控了赤塔铝业也就等于是别列佐夫斯基掌控了赤塔铝业,而这对郭氏集团来说绝对是一个威胁。第二,这小子要拿下赤塔铝业并不打算依仗郭氏集团,而是打算单纯依靠别列佐夫斯基,他与郭氏集团在将来并不存在多少合作的机会。不要小看这一种疑虑,要知道在很多时候某一权贵的疑虑,足以令无数人名裂身死。   而现在呢,阿布在宴会上绝口不提赤塔铝业的事,那以郭守云的精明便不难看出这个年轻人的立场:他是个滤得清复杂关系的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合作是一回事,与郭氏集团的合作又是另一回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交割分明。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放弃疑虑,从而使整件事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在郭守云的面前,阿布绝口不提赤塔铝业项目的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自己的打算,在另一边,他那位患难与共的妻子,也就是伊莲娜,一直都在做妮娜的工作。这女人先是借着闲谈的机会,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工作上,那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在莫斯科国际航空公司的工作多么多么不如意,她多么多么想要放弃工作回家相夫教子,可又舍不得空姐这个她毕生至爱的职业。然后顺着她的口风,妮娜很自然的就建议她换一家公司,毕竟现在俄罗斯的航空公司很多,她入行那么久,经验丰富,在别的航空公司应该很容易找到位置的。接着呢,伊莲娜就顺坡下驴,她声称自己之前也做过这方面的努力,她甚至还托人在远东航空公司递交了申职报告,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得罪了莫斯科国际航空的几个负责人,所以远东这边不愿意接收她。这件事让她很苦恼,尤为重要的是,过不了多少时间,她的丈夫就要到赤塔做生意了,而她留在莫斯科,那就等于是夫妻俩两地分居,一年估计也见不上一面了。   “现在的男人都不可靠,尤其是那些年轻却囊中多金的男人,更是不可靠之极。”伊莲娜的论调深受妮娜的赞同,可不是嘛,看看自己那一位,自个整天守在他身边,他还总在外面沾花惹草呢,这要是天南海北的玩一手两地分居,那还不乱了天了?   从不善于同人钩心斗角的妮娜,在同情心与朋友情谊的激发下,当即让佣人传话给同为贺客的远东航空公司副总裁奥库洛夫,询问了一下伊莲娜工作调动的问题。   毫无疑问,妮娜上了外表清纯骨子里却狡猾万端的伊莲娜的当,这女人之前从未向远东航空发出过什么申职报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与丈夫阿布策划好的全盘计划。一旦她调来远东航空公司,那么毫无疑问,阿布就有更多机会与借口来远东了,从而也有更多机会接触到郭守云,走好这一层关系了。至于说这一个谎言会不会被当场戳破,夫妇两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首先,能有资格来到郭守云别墅的人,肯定是远东航空公司的高层负责人,类似一个空姐的申职报告,这些人根本接触不到。其次,一个空姐的申调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妮娜真肯开口过问,那航空公司肯定会马上办理,即便是以后他们发现了问题,也不可能转回头调查什么。难不成航空公司还会专门找到妮娜,告诉她“你说的那个空姐没有向我们递交申职报告”?天底下有哪个当官的能傻到那程度? 第三九三章 真实的生活   喧嚣过后是沉寂,即便是再热闹的欢聚,也不可能凝结为永恒,随着妮娜生日宴会的结束,喧嚣了几天的哈巴罗夫斯克再次走向平静,从各方赶来捧场的人们,也在或真诚或惺惺作态的依依惜别中各自踏上返程。   从各州、各军区、莫斯科各政府部门赶来的贺客,是在妮娜生日晚宴的第二天返回的,郭守云亲自将这些人送到机场,目送他们等上一架架飞往各地的班机。而在此之前,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则是当夜便赶回了莫斯科,大家都是忙人,郭守云也没有挽留他们。而相比之下,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走的稍晚一些,妮娜的生日过去之后,他们又在远东滞留了两天,期间,与郭守云商定了一下七月份去北京的具体事宜,随后呢,三个无聊的人又跑去勘察加洗了个温泉浴,这才最终各自散去。   就在郭守云忙着为妮娜庆祝生日的几天时间里,枯等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希奎娜,也终于得到了来自于美国那边的通知,东部财联的家族董事会为与摩根财团争夺来自俄罗斯国内的潜藏利益,为郭氏集团开出了丰厚的合作条件。   三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妮娜生日过后的第二周,在东部财联一名常务董事的带领下,由十二人组成的谈判代表团乘坐专机赶到哈巴罗夫斯克,在其后的四天时间里,这一代表团与郭氏兄弟俩以及匆忙自纽约飞回的里尔克,在郭氏集团的总部大楼里展开闭门磋商,双方最终在即将进入四月份的最后一天里,达成了基本的合作意向。   按照双方的合作协议议案,从四月份到第二年年中,即长达十四个月的时间里,郭氏集团旗下的远东商业银行与东部财联旗下的芝加哥国民银行将展开一系列的融股联营合作,远商行在这一过程中向芝加哥国民银行转让百分之十二的原始股权,百分之二十七无决策权可分红股权,而作为交换,芝加哥国民银行将向远商行出让百分之七的原始股权以及百分之十五无决策权可分红股权;从四月份开始,东部财联旗下四家银行,将在三个月时间内向郭氏集团注资七十亿美元,同时,郭氏集团将抽调四十亿美元,用于创立“远东信托投资银行”,在该银行中,郭氏集团占有百分之四十七点三七的股份,芝加哥国民银行占有百分之三十九点三五的股份,剩余股份将投放于“远东证券交易中心”,从而用于吸纳远东地区的投资资金。作为远东地区第一家合资性的信托投资银行,“远东信托”不承接储蓄转贷方面的相关业务,其主要的经营方向,仅仅局限在信托投资、风险投资、高收入人群的个人理财业务以及企业收购投资的项目上;自正式合作之日起,东部财联将斥巨资,在远东十二个大中型城市开设保险业务,这家总部设立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国际保险公司”将承接除人寿保险之外的全部个人财产保险业务;自正式合作之日起,东部财联将向设在巴黎的国际商会提交申请,邀请郭氏集团加入该商会,并正式成为其会员,同时,东部财联还将为郭氏集团安排最“安全”、最“合理”的资产、经营状况评估。按照协议,该项评估将由毕马威国际会计师事务所与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联合展开,东部财联将动用其手中的一切资源,为郭氏集团通过该项审核保驾护航;同样是自合作之日起,东部财联将会动用其手中的资源,促成郭氏集团对王安公司的全资收购案,同时,东部财联还将为重组后的王安公司提供不少于二十亿美元的商业贷款,以刺激其股份的顺利增值……   郭氏集团与东部财联的合作协议谈的内容很多,方方面面的事项涉及到六大方面、四十余条小栏内容,而从整体的表面来看,郭氏集团的确能够从这次的合作中得到很多益处。比如说借助对方的资金实力迅速扩充规模,再比如顺利拿下王安公司,并依托东部财联的造势将公司顺利推想股份增值,还有,依托两家国际性会计师审核机构的审核,将集团推想全球,彻底摆脱以往那种“皮包公司”、空壳公司的形象等等。可这话要分两头说,相对于郭氏集团来说,东部财联能够从这次合作中得到的实惠似乎更多一些,而其中最显著、最直接的一点,便是他们能够从这种合作中获得进入俄罗斯私有化改革市场的最佳机会,而这个机会对于当今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商家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当然,两家集团的合作,也为他们各自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彻底得罪了在美国势大根深的摩根财团,随着两家谈判代表闭门磋商会议的展开,潜伏在的远东斯皮林格黯然离开符拉迪沃斯托克,很显然,摩根已经取消了继续争取与郭氏集团合作的打算,而郭守云已经能够感觉到新一轮危机的缓缓降临。这个世界上的敌友区分有时是很简单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但是敌人的朋友却一定是敌人。   不过现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随着实力的一天天增长,郭氏集团的一步步壮大,他的自信心也在逐步的增强,在远东,凭借他建立起来的帝国,凭借那交错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有把握经受住来自各方面的打压。   就在郭守云送别了风华绝代的希奎娜,揣着与东部财联达成的谈判协议,心事重重的投入新一阶段工作的时候,一九九二年三月的短暂篇章,已经作为一张作废的日历被永远的从历史中抹去了,接踵而至的四月,似乎从开头两天就不是很平静。   对于这个四月开头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郭守云在他的私人笔记中做了如下记录:“……在过去的四百多天改革时间里,破碎的经济状况、居高不下的失业率、稳步攀升的恶行犯罪事件、近四百万家庭的瓦解覆灭,逐一证实了克里姆林宫民主主张以及盖达尔政府休克疗法的彻底失败。从自由民主幻想中逐渐清醒过来的俄罗斯人,开始反思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而在这类反思中,第一波布尔什维克党信念复苏现象出现了,‘斯拉夫派’的团结力量开始成型。四月一日,哈巴罗夫斯克近六万市民冒雨聚集在列宁广场,长达四个小时的静坐示威只为一个象征性的诉求,他们要求重新塑立起广场上原有的列宁雕像。他们的坚毅足以令人感动,但更可悲的是,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广场上那座雕像,原本就是由他们自己在不久前推倒的。为了平息这件事,身为州长的秋罗诺夫向我征询了意见,我很明确的告诉他,塑像能够被推倒,自然还能把他立起来。其实,这话我只说了一半,下面半句是,有些东西推倒了就再也立不起来了。也许是对我这句话的最佳印证,当天莫斯科也爆发了有近十万人参加的游行示威,‘叶氏是骗子’这句话,终于被一部分人喊出来了。与当初‘8.19’政变者采取的策略不同,莫斯科军警再次对示威游行采取了强力镇压的举措,一人死亡六十四人受伤的结果告诉人们这样一个现实:民主是单向的,你有权力把他请进门,却没有权力把他赶出去……”   “……霍多尔科夫斯基真是把古辛斯基看透了,他此前的那一番话得到了充分的认证,即便是没有他亲自出面而是由我出面邀请,古辛斯基仍旧没有前来远东赴约。不过这个家伙倒是对我提出的‘圈钱计划’很感兴趣,所以这项计划也得到了他的全力支持。之后发生的一切,令我对这个曾经称雄世界的帝国产生了最深重的悲哀感,从三十号起,六家商业银行对卢布展开新一轮的打击,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仅仅四天时间,卢布兑美元的汇率从一比一百三降到了一比一百六,按照六家商业银行现有的储蓄总额来算,就在这四天时间里,近一千六百亿美元的居民储蓄被悄然蒸发了。不设身处地地站立在这个疯狂年代,你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那淤积在整个国家上空的深沉怨愤。就在昨天,消息报上刊登了一则消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对双胞胎幼童,在莫斯科的‘某一所’银行取出了他们全部的二十万卢布积蓄,随后在走出银行的那一刹那,拥抱着、双双跳进了汹涌的车流。很显然,他们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要知道在十二个月之前,他们的积蓄还能在莫斯科买下一套不少于一百平的房子,而现在……莫斯科的房价已经涨到近五万卢布一平了。在看到这一则消息的时候,妮娜问我对此有何感觉,我知道,她这是在指责我,而我能够给她的唯一答复,则是:这对夫妇已经真正认识到了真实的生活,只不过在这份稍显残酷的真实面前,他们选择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路,而我则选择了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 第三九四章 邪恶   远东的春天来得慢去得快,时进五月份,哈巴罗夫斯克的气温已经出现了罕见的高温,尽管相对于部分赤道国家来说,二十几度的温度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这个素来寒冷的国度来说,这样的气温已经相当不错了。   对于男人来说,炎热的夏天显然是能够让眼睛大发光彩的好季节,在这样的节气里,年轻漂亮的大姑娘们才会穿上单薄、暴露的裙装,毫不吝啬的展露她们曼妙的身姿与洁白圆润的大腿。   作为男人中的一员,如今的郭守云却并不怎么夏季,就像厌恶严寒的冬天一样。或许正因为如此,自从这两天气温明显升高之后,他就很少去外面转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闷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早间由克里姆林宫传来的消息,今晨,叶利钦总统以私人身份拜会了代表会议主席哈斯布拉托夫,两人就即将召开的第六次联邦人民代表大会的部分细节问题交换了看法。在此次会晤中,哈斯布拉托夫再次以强硬的态度重申了代表会议在解散现任政府问题上的立场……”   宽大的电视屏幕上,莫斯科电视六台的美艳新闻主持人,面无表情的播报着今天早上莫斯科的最新消息,如果不是熟知内情的人,估计很难想像在这张冷若冰霜的表情下,其实掩盖着一个极度淫荡无耻的灵魂,而作为观看新闻的观众,郭守云恰恰是熟知内情的那个人,闭上眼睛,他甚至还能记起这女人丰臀上的那块青色胎记。   “强硬的态度?哼哼,哈斯布拉托夫这老东西真是急不可耐啊,”将手里那块用牙签扎住的杨梅果脯放进嘴里,郭守云咗咗酸涩的牙花子,闷声闷气地说道,“明明后天才是人代会召开的正式日子,他却现在就开始跟克里姆林宫叫板了,嘿,我看他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烦还太少啊。”   “啪!”细小的牙签被抛飞出去,准确无误的落进了不远处的废纸篓里。   “先生。”一直侍立在旁边的娇艳女秘书不失时机的上前一步,将另一枚串着果脯的牙签递过来。   “不要了,牙都酸倒了,”大手一摆,郭守云皱眉说道,“真不知道是哪个狗屁专家放出来的谣言,还说什么酸味零食有助于戒烟,幸好他不在远东,不然的话,我非把哈巴罗夫斯克市面上能买得到酸食都塞进他嘴里。”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刚刚拆封的香烟,随意抽出一根,叼进嘴里。   “叮。”秘书那双白嫩修长的小手送上一束火苗,顷刻间,淡蓝色的烟雾在小休息室那不大的空间里弥散开来。   “给我问问,看看波拉尼诺夫回来了没有。”吸了两口闷烟,郭守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用夹着烟卷的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一下,随口说道。   “是,先生。”容貌娇俏却有一副修长身材的女秘书应了一声,而后扭着丰满的小屁股,走到几步外的小桌边,随手按下了电话机的通话键。   “先生,波拉尼诺夫先生还没有回来。”女秘书借着电话机同秘书处联系了一下,她得回来的最终结果让郭守云稍感失望。   身边亲信的人用习惯了,这咋一找不到还真觉得不太便利,尤其是像波拉尼诺夫这么精明能干的助手,尽管他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可郭守云还是觉得很舍手。   想到波拉尼诺夫,郭守云的脑子里突然记起一件事,他在旋椅上拧了一下身子,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估计是想找什么东西却没有找到。   “对啦,列普宁娜,是不是蒂什尼娜准备辞职了?”郭守云最终放弃了寻找的打算,他扭过头,问道,“我记得今天早上接到了秘书处送来的辞职申请,哦,那份申请我忘记放在哪里了。”   “是的,先生,”女秘书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轻声回答道,“蒂什尼娜准备结婚了,她找了一个做玩具生意的男朋友,听说那男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求她,因此……”   “噢,是这样啊,”郭守云点点头,他手抚着下巴,稍稍思索了片刻,而后弹个响指,说道,“那你通知秘书处,就说蒂什尼娜的辞职申请我同意了,让她到财务上加领半年的薪水,还有,顺便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说辞职后的具体工作安排什么的。我记得她是学财经的,如果她愿意的话,离开秘书处以后,可以安排她去商行那边工作。”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通知她。”也许是因为彼此身份相同的缘故,女秘书对郭守云为蒂什尼娜所作出的安排颇感高兴,她捎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   “嗯,去吧。”郭守云摆摆手,随口说道。   目送性感的女秘书快步走出休息室房门,郭守云嘘口气,挺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缓步走到那扇并不算宽大的玻璃窗前,探头朝窗外的大楼下看去。   五月的哈巴罗夫斯克显然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那副光秃秃的样貌,从高空中俯瞰过去,可以看到一个几乎掩映在绿树青草间的城市,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筑,凌越与一个个浓密树冠的上方,显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郭守云知道,在这片虚假生机的背后,实际上掩藏的却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城市。   一支香烟很快在手指间燃尽,感觉到指间传来的灼烧感,郭守云回过神来,他侧转身子,将烟头熄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烟头即将熄灭时所升腾出来的淡蓝色青烟,令郭守云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意乱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没有来由,但是却令人倍感不是。   “咚咚!”   两下轻微的敲门声从休息室的门口传来。   “进来!”郭守云抬手揉搓了一下麻木的太阳穴,同时朝门口喊了一声。   “先生。”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黑色短裙职业套装,足蹬银色带缠带高跟鞋的长发女人走进来,她站在门口微笑道。   “啊,是蒂什尼娜啊,”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怎么,已经接到秘书处的通知了?”   “是的先生,谢谢您的慷慨。”蒂什尼娜是四个月前才走出校门的高材生,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更多的钱,她和秘书处所有的女人一眼,在郭守云的身边充当起了助手兼性伴侣的角色。   也许是因为容貌身材的缘故,亦或是因为她在欢好时比较羞涩的关系,郭守云有需要时找她的次数多一些,自从第一次在这个小房间里被男人破了身子之后,蒂什尼娜先后在这里与郭守云欢好了六七次。原本在她看来,这次一旦离开郭氏,过去几个月那种超高新的待遇将会随之消失了,没想到今天这天大的好事再一次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因此,蒂什尼娜感觉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实在太正确了。   “呵呵,不用谢我,这都是你应得的,”郭守云走回到旋椅边坐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在蒂什尼娜着了肉色丝袜的长腿上扫了一圈,说道,“怎么样,对远商行的工作有兴趣吗?”   “当然,先生,那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蒂什尼娜很快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尽管陪这个男人上床的机会不多,但是她还是知道了对方的喜好,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显然对女人着了丝袜的优美长腿情有独钟。   嘴里应对着老板提出的问题,蒂什尼娜摇曳的走过来,紧挨着男人的身子,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为郭守云做起了轻柔的按摩。   “嗯,那你稍后从秘书处令个调令吧,我想她们会在最短时间内为你准备好的,”郭守云垂下手,用指尖在女人的丝袜长腿上抚摸着说道,“还有,你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谢谢先生,您已经帮助我很多了,我没有什么需要了。”蒂什尼娜倒不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女人,她摇头说道。   “嗯,至于我们婚期,现在订在十二号,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先生能够届时出席,哪怕是去五分钟也好。”蒂什尼娜放在郭守云肩头的小手缓缓下移,随着话声最后落地,她已经半蹲在了地上,而那只白嫩修长的小手,也已经挪到了郭守云腿间。   “算啦,我还是不去了,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会让波拉尼诺夫代表我出席的。”郭守云的语气有些恍惚,一种内心阴暗面的情绪,使他很想再次享受一下这具即将成为他人新娘的肉体。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蒂什尼娜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她拉开郭守云裤前的拉链,只来得及说出半句话,便被男人按住后脑,用力压在了欲望勃起的胯下……   “叮叮叮……”   在休息室里那连绵不绝的女人呻吟中,一阵清脆而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该死!”正抱着一条裹缠了破碎丝袜的大腿,做着最后冲刺的郭守云显然被吓了一跳,小腹下那一股积存的欲望,骤然间喷发在女人体内。   随手从女人瘫软的身上扯了一缕丝袜,郭守云一边擦拭着小腹,一边抓起了身边桌面上的电话听筒。   “喂。”带着几分情绪,郭守云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而在这工夫,蒂什尼娜已经从桌上爬了下来,她半跪在地上,用粉红的小舌头为男人清理着身下的污秽。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刚刚做完剧烈运动的郭守云,骤然间变得脸色一片煞白。 第三九五章 鄂霍次克爆炸案   “嘟嘟嘟……”轰鸣的马达声撕裂了朱格朱尔山脉的宁静,在绿树掩映的山峦间,六架标注着远东军区特种直升机作战部队徽标的迷彩色直升机几乎是贴着山间的树顶呼啸而过。   在其中一架直升机的机舱里,郭守云面色铁青的椅坐在软椅靠背内,一双杀机隐泛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对面那名身穿少校军服的军官身上,他这样的眼神,令那名少校显得坐立不安。   波拉尼诺夫的座位就在郭守云的右手边,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前克格勃军官此时的面色也不好看,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有些大条了,如果身边的老板不能控制住暴怒的情绪,那出现战争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就在两个小时前,郭守云接到了帮会鄂霍次克分部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莎娜丽娃最信任的莎拉,在电话中,那女人告诉郭守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鄂霍次克市国立第一医院在今天早上遭遇定时炸弹的袭击,而怀有身孕的莎娜丽娃正在这所医院待产。因为是在电话里,所以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但用莎拉的话讲,那就是莎娜丽娃的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别看自莎娜丽娃怀孕以来郭守云从未过问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父亲,而且还是重生过一次的父亲,他的心里一直对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个孩子充满了期待,更何况莎娜丽娃的肚子里还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对,是真正的龙凤胎。   没做过父亲的人永远都不会了解到做父亲的感觉,在父亲与儿女之间,那是一种血脉的传承,是一种心里的联动,郭守云在联系军区安排直升机的时候还在考虑,他此前那没来由的一阵心境紊乱,很可能就是由莎娜丽娃的遇险引起的。   郭守云找军区所要直升机部队,而且还直接借用一个特战作战小分队,这事军区方面不可能不过问一下,身为军区司令员的挈廖缅科试探着多问了一句,最终得到回答便是莎娜丽娃遇刺,现在生死未卜。   作为一个郭守云亲手安排上位,且一直以来都从郭氏集团领取大笔好处的将军,挈廖缅科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得,但却可以肯定一点,这事绝对无法善了,如果莎娜丽娃能够救过来,而且母子平安的话那还好说,一旦有个差错,那脾气越来越大、行事越来越极端的郭守云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恐怕只有老天才能知道了。   感觉到问题严重性的挈廖缅科,不敢有任何耽搁,他一方面按照郭守云的要求向驻扎在哈巴罗夫斯克北郊的直升机特种作战第二大队下达了命令,另一方面又与驻扎在鄂霍次克地区的坦步23旅取得了联系,命令他们在进入紧急状态,向鄂霍次克市区派驻小队的戒严士兵,以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就这样,当郭守云搭上直升机北飞的时候,濒临鄂霍次克海的重镇鄂霍次克市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戒烟状态——开玩笑,“老板”那怀有身孕的情妇被人给炸了,这些个靠着郭氏集团混饭吃的家伙谁敢掉以轻心啊?从上午十点开始,大批的军警对整个市区所有的宾馆、酒店、废弃建筑等所有可能藏匿外来人的地方展开了全面的清查,与此同时,成团成伙的帮会分子也在市区内公开活动,他们所搜的范围更大,只要是能查到有外地人进入的线索,不管对方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干什么的,他们都要前去查探一番。   从哈巴罗夫斯克到鄂霍次克之间的路程不短,近七百公里的距离如果不是乘坐直升机的话,恐怕怎么也要在路上耽搁多半天的时间,心急火燎之下的郭守云,也顾不上自己乘机时的不良反应了,而按照他的命令,成编队的六架直升机几乎是以最大航速在赶路,因此,当他们飞抵鄂霍次克上空的时候,时间才到下午五点钟。   黄昏中的滨海城市,此刻正笼罩在一片阴雨的之中,从转过朱格朱尔山脉的北麓之后,机队便冲进了一股强烈的低压气流,尚未融化成水滴的冰粒打在直升机的外甲上,发出劈劈啪啪的脆响。如果不是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郭守云此刻恐怕又要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先生,地面战传来的信息,国立医院的操场面积太小,只能停落两架直升机,”在马达的轰鸣声中,机上的导航员扭头大声喊道,“他们建议到市区北面的市中心广场驻留,23旅会派人去接应我们。”   郭守云紧皱着眉头,没有任何表示。   “不用啦,”波拉尼诺夫稍一思虑,大声答复道,“把我们直接送去医院。”   “是,先生。”导航员小心翼翼地看了郭守云一眼,而后便去联系其它的僚机。   鄂霍次克从城市规模上来说与哈巴罗夫斯克不在一个等级上,因此在市区内只有一所国立医院,在原苏联的官僚体制下,即便是一个城市里只有一所小门诊,也必须起名为国立第XX医院,而这也是鄂霍次克市第一国立医院这个名字的由来。   按照波拉尼诺夫作出的安排,直升机首先飞抵国立医院的上空,在即将进入操场上空的时候,一路伴随左右的五架僚机分列上前,先是有大批的绳索从各架直升机的机舱内抛落,紧接着,一个个身着迷彩作战服、头戴钢盔的特战士兵顺索而下,那场面看起来真是跟拍电影一样。   郭守云所乘坐的直升机是最后一个进入操场上空的,同时也是唯一个在操场上降落的,当飞机挺稳、机舱门开启的时候,提前着陆的那些特战队员已经把这个不大的操场控制起来了。在两名持枪队员的引领下,一位身穿上校制服的军官,手里领着一把雨伞快步朝直升机停落的位置跑来。   这名上校就是目前23坦步旅的旅长,他名叫奥扎里奇,是两个月前刚刚以中校身份升任到这个职位的,他的前任在调往军区担任参谋之后举荐了他,就为这,年方三十五、没有任何背景的奥扎里奇可没少花钱。要不说人倒了霉喝凉水都砸牙呢,他这才在旅长的位子上呆了不到三个月,防区里就出了这么一锅事,因此从上午开始,奥扎里奇这心里就跟揣了一百只老鼠一样,抓抓挠挠的没个停。这不,一听说郭守云亲自过来了,这位心里没底的上校便从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下,他就那么提着伞在大雨里站了十几分钟,把个浑身上下淋的没了半点干爽的地方。什么感冒啊、发烧啊之类的事情,根本顾不上考虑了,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郭大老板能看在他这份兢兢业业的情面上,别使招把他好不容易搞到手的旅长职务再给撤喽。   “郭先生,23坦步旅上校旅长奥扎……”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直升机舱门前,奥扎里奇气都顾不上喘一口,便一连串地说道。   “情况怎么样?”郭守云坐在机舱里,不等上校把话说完,便直接问道。   “啊,我们已经找到了两处匪徒可能的藏身地点,”奥扎里奇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很遗憾,我们发现的……”   “没问你这个,先生问你莎娜丽娃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是波拉尼诺夫懂得郭守云的心思,他跳到机舱外,插口问道。   “哦,是,是,我明白,”尽管浑身都湿漉漉的,可奥扎里奇还是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冒汗,他低声说道,“经过院方的抢救,两个孩子是保住了,不过因为早产的缘故,他们现在的情况还有些不稳定,院方说需要多观察几天。至于莎娜丽娃小姐,她,她还没有抢救过来,不过医院的专家组正在……”   “够啦!”郭守云面无表情的低喝一声,制止了奥扎里奇的话,随后,他就那么坐在机舱里,一动也不动,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醒过神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机舱外瓢泼般的大雨还在下个不停,波拉尼诺夫以及奥扎里奇上校还有诸多的士兵就那么站在雨里,谁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了大约三四分钟,郭守云终于有了动静,他伸手探进衣服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一包香烟,掀开烟盒,看也不看的抽出一支,而后就打算送到嘴里。就在这个时候,也许是因为手指抖动太厉害的缘故,那支烟卷从他指缝间滑落下去,郭守云下意识的想要把这根烟捞回来,可他那一个反手下捞动作不仅没有把烟卷抓住,反而将那整个烟盒都甩出去,落到了充斥着雨水的操场上。那根掉落下去烟卷弹在机舱的地面上,颠颠的蹦了两下,最后也骨碌着滚出门外,落到了雨水里。   “嘿嘿,嘿嘿,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保持着那个捞烟的动作,郭守云愣愣地看着那盒漂浮在水面上的香烟,沉寂半晌之后,突然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   “先生!”郭守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将波拉尼诺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位忠心的保镖打了一个激灵,豁然上前一步,嘴里叫了一声,就打算朝郭守云的脸上抽耳光——他担心这位素来无情的老板会突然间发了疯,那远东的局面恐怕一个小时以后就会全面失控。 第三九六章 郭家有后   “我没事,”恰好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摆摆手,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说道,“我好得很,多少大风大浪我都走过来了,这种事情还到不了打垮我的程度。”   波拉尼诺夫嘘口气,无言的退到一边。   “奥扎里奇上校是吗?”郭守云拍拍手,又伸脚在机舱地板上蹬了蹬,而后微微欠起身,用低沉且捎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奥扎里奇上校从失魂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上前一步,为郭守云撑起伞,同时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波拉尼诺夫。上校以前也听说过郭守云的为人,按照别人的说法,这位在远东一手遮天的年轻人应该是一个脾气和善而且思路清晰的人,可是今天看来,真实情况显然并非如此……“带我去看看。”看什么呀?   “快,带我们去看看莎娜丽娃小姐的情况。”波拉尼诺夫唯一皱眉,而后替郭守云解释道。   “哦,好好,莎娜丽娃的抢救室在医务楼。”奥扎里奇一手撑着伞,一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栋白色外墙的五层大楼,说道。   “孩子呢?孩子在哪?”郭守云从机舱里钻出来,随口问道。   “在育婴室。”奥扎里奇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跟在后面的波拉尼诺夫又是一皱眉,他真想不明白,这个多少缺点大脑的东西是怎么爬到这个上校这个级别来的。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奥扎里奇上校,”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能不能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一点,育婴室在什么地方。”   奥扎里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紧张中又犯了错误,他懊恼的想要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一巴掌。   “哦,对不起郭先生,育婴室也在医务楼,就在抢救室的隔壁。”奥扎里奇慌忙说道。   没有再说什么,郭守云加快脚步,踏着一路的泥泞,径直朝不远处的白色大楼赶去。   因为爆炸案的关系,国立医院的医务楼已经被整个封锁了,从操场到主楼的这一段路上,警方在外围设了三个路卡,警灯闪烁的警车随处可见,那些披着雨衣的警察更是密布各处。而在通过了警方的三道外围路卡之后,便是23坦步旅士兵设下的最后一道隔离带了,这道隔离带就设在大楼的入口处,两辆停靠在雨中的绿色装甲车活像两个门神,至于那些持枪站立在雨中的士兵,则是门神的帮凶。   在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奥扎里奇一直在偷偷查看郭守云的脸色,他希望能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哪怕最少的一丝赞许,要知道,在医务楼的防卫工作上他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他甚至还命令执勤的士兵一律不许披挂雨具,就那么冒雨执勤,至于说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让身边的大佬看个样子。   但可惜的,最终的观察结果让奥扎里奇失望了,因为郭守云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先生,电梯在这边,”走进医务楼的前厅,奥扎里奇一把将手中的雨伞扔在地上,而后一边将郭守云往东侧的走廊方向引,一边说道,“抢救室在二楼,啊,东侧最后一个挂了红灯的房间。”   “知道啦,你去把熟悉情况的医生找来,先生一会可能要询问一些具体的情况。”波拉尼诺夫抢先一步打开电梯开合门,在听到“叮”的一声轻响之后,才转头对奥扎里奇说道。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把奥加廖夫院长找来,他十分钟前刚从抢救室里出来,我想他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最了解了。”奥扎里奇又不失时机的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尽职,这才一溜小跑的向西侧奔去。   “先生,您无需如此担忧,按照刚才上校所说的,莎娜丽娃小姐的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严重,”在电梯里,波拉尼诺夫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郭守云,宽慰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孩子保住了,我想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郭守云仰头闭眼,语气深沉地说道,“我现在没有考虑这些,我在想的是,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否意味着一个警告,‘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啊。’”   波拉尼诺夫是一个很纯正的俄罗斯人,对中国的俗语他还没有那么高深的研究,因此郭守云最后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很难领悟到。   “叮!”   又是一声电梯的轻响,随即,两扇闪闪发亮的银色闭合门缓缓开启,两个看样子是负责警卫工作的带枪大兵出现在门外。   “郭先生。”郭守云在远东也算得上是个头面人物了,因此两个大兵一眼就认出了他。   “嗯。”郭守云默然点头,而后迈步走出电梯,径直朝东侧的走廊赶去。   此刻二楼的走廊里几乎站满了人,什么穿西装的、穿军装的、穿警服的,总而言之,在鄂霍次克能够排的上名号的人几乎全来了,一眼看过去,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看那架势,就像他们自己的亲人正在接受抢救一样。   如果放在以往,郭守云很乐意与这些各怀鬼胎的家伙们套套近乎,毕竟官场上讲究的就是这一套,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做作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人家过来表示慰问终归是出自一番好意。但是今天呢,郭守云显然没有了这个心情,他看到这些人就感觉心烦,就有一种开口骂人的冲动。   阴沉着脸,几步走到东侧走廊的入口处,郭守云停下脚步,略带着几分阴森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而后也不说话,就那么“唰”的一甩手,随意朝电梯的方向一指。那些原本拥挤在走廊里的家伙,顿时便心领神会——“得,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赶紧闪吧。”一大串人一声也不吭,悉悉索索的,不到一分钟便遛了个干净,只留下两个面色紧张的白衣护士还站在抢救室的门口。   人走干净了,走廊里便显得有些空旷了,郭守云一眼看到抢救室门上那张醒目的红灯,那灯很红很亮很刺眼,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去年的某个时候,那时候的莎娜丽娃还是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尉官,整天出来进去的都是那么一副冰冷无情的死样子。之后,雅科夫出逃,她为了生存背叛了安全委员会,投靠到了自己的身边,整日里把小脑袋悬在腰带上,与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偶尔闲暇的时候,还要满足自己那捎带了几分变态的欲望。再之后,这女人怀孕了,整天东躲西藏的,唯恐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心狠手辣似乎从不知道天良为何物的女人,一个原本应该被自己信任却从未得到过信任的女人,一个为自己孕育了两个孩子的女人……现在他妈地躺在了抢救室,生死未卜……自己有钱,钱多的甚至可以买下一个国家,自己也有权,权势大的可以让远东这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地幅顷刻间变上一个天,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在这个时候,面对一门之隔里的那个女人,自己能做什么?   “郭先生,您不能进去,里面是消毒的抢救室……”一只素白的小手伸过来,拦在了郭守云的面前,原来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工夫,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抢救室的门口。   “嗯,我知道,我就在这看看。”郭守云回过神来,先是看了一眼拦住他的小护士,随即轻声说道。   “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的,郭先生不如先去看看孩子吧,”另一个小护士的胆子显然比较大,她在郭守云的背后小声说道,“是一男一女,很可爱的,这段时间莎娜丽娃夫人在医院待产,常说不知道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我们……”   小护士不仅胆子比较大,而且心眼还比较粗,她都搞不明白什么时候不该谈什么话题,要不是波拉尼诺夫狠狠瞪了她一眼,估计这傻妮子还得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是啊,先生,要不咱们先去看看孩子吧,一会等那个奥加廖夫院长来了,咱们再问问详细的情况。”站在郭守云的身边,波拉尼诺夫小声劝道。   “嗯,好。”郭守云犹豫了一下,木然道。   正如奥扎里奇上校所说的,育婴室就在抢救室的隔壁,那房门距离郭守云现在所站的位置只有四五步远。在一名护士的带领下,郭守云独自走进育婴室,先在消毒室里做了一次消毒,而后走进了那个仅摆了两个带护罩婴儿床的小房间。   两个小婴儿床紧挨着,上面的护罩也是透明的,郭守云站在床边,第一次看到了与他血脉相通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大难中诞生,但是却生来注定要富贵一辈子的小婴儿……看上去很丑,个头小不说,脑袋还挺大,尤其是那小小的身躯上,还附着了一层淡淡的茸毛,咋一瞅,还真像两个小猴子。   “这……这就是我的孩子?”郭守云是第一次担任父亲的角色,同样的,也是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婴儿,床上那两个奇丑无比的小家伙,让他这个面对任何危机都能从容应对的人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第三九七章 去查   “是啊,郭先生,这就是您的孩子,您看,多可爱,”小护士的话有点多,她凑在育婴床的边上,指指点点地说道,“您看,左边这个是男孩,右边这个是女孩,嗯,因为早产的缘故,他们现在看上去还有些丑,主要是胎毛比较长,颅骨有些宽。不过您可以放心,所有刚出生的宝宝都是这样的,等上一段时间,等到胎毛退掉了,身子发育起来,就会变得好看了,毕竟他们是混血儿,按照遗传学的经验,混血儿的容貌都是非常出众的。”   小护士的话令郭守云感到一阵轻松,他随口问道:“早产对孩子到底有什么影响?”   “影响可多啦,”小护士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过您的孩子有些奇怪,这女婴发育的很好,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不过男婴就差了一点。我们一小时前为他做了检查,发现他的汗腺、神经中枢和部分内脏器官发育不成熟,而这些对孩子将来影响很大,比方说抵抗力弱,容易生病,而且导致败血症的危险度很……”   小护士说到这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因为她看见郭守云那张脸开始变得阴沉吓人。   “其实……其实这样也并不重要,”小护士咽了口唾沫,瑟瑟索索的继续说道,“只要,只要护理的好,等孩子成年了,自然就没有问题了,郭先生不用操心。”   虽然知道护士宽慰自己的面大,但郭守云还是宁愿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他唯一点头,而后俯下身去,将脸紧贴着透明的防护罩,细细地打量着里面的小婴儿。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现在他看着这两个丑陋的小家伙,竟然觉得越看越顺眼……   “波拉尼诺夫先生,郭先生在哪?”就在郭守云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发呆的时候,育婴室外的走廊里,那个奥扎里奇上校已经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嘘,先生在育婴室,”波拉尼诺夫一把扯住奥扎里奇的胳膊,将他径直拖到走廊入口,这才指着白衣老头说道,“这位就是奥加廖夫院长吗?”   “是的,波拉尼诺夫先生,这位就是奥加廖夫院长,”奥扎里奇点头说道,“他对莎娜丽娃夫人现在的情况最为了解,郭先生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就可以了。”   “那好,”波拉尼诺夫又朝育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对奥加廖夫说道,“院长先生,请你老实告诉我,莎娜丽娃小姐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你们有没有绝对的把握将她挽救回来?”   “这,这实在不好说,”老头搓弄着手掌,情绪紧张地说道,“那安置定时炸弹的杀手,显然是以莎娜丽娃夫人为目标的,他似乎对夫人近期的检查安排非常了解,因此把炸弹安放在了B超室。炸弹爆炸时,夫人正好在做定期的检查,她……”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具体的情况我自己会去调查,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她具体的伤势,以及有没有挽救的希望。”波拉尼诺夫不耐烦地说道。   “啊,是,是,”老头抹了一把汗,说道,“夫人最致命的一处伤在右胸,是刺穿性的透伤,胸内大面积积血,两处动脉受损,而且影响到了腹腔。最严重的是,夫人怀有身孕,剖腹产又导致大量失血。嗯,还有一个问题,夫人的血型是O型的Rh阴性血,这种血型极其罕见,我们医院血库内存的储备血几近匮乏,如果需要这类血型,还需要根据过去的血库记录寻找血源。这些问题加在一起,使整个抢救过程充满了变数,所以,现在能不能抢救过来,谁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好,情况我了解了,”波拉尼诺夫沉吟片刻,说道,“具体的抢救问题,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想平平安安的回家吃上晚饭,还想把自己的脑袋留在脖子上,那最好保证莎娜丽娃小姐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劫。刚才先生的情绪你们也看到,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类似今天这样的情绪,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所以说,一旦抢救失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现在同样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刚才院长提到了血源的问题,在这件事上,你们绝不能出任何纰漏,既然医院有血源的具体记录,那就立刻组织人去找。上校,你最好找人跟着,如果对方愿意主动献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他开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倘若对方不愿意配合,那你就把他捆回来,总而言之,配合有配合的办法,不配合有不配合的办法。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是的,波拉尼诺夫先生,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安排。”奥扎里奇点头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一会儿先生出来,肯定要问抢救的情况,院长先生,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乐观的答复,否则的话,后果你自己清楚。”   “我,我明白,我明白。”奥加廖夫打了一个激灵,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去吧,先生恐怕就要出来了。”波拉尼诺夫又在老头的脸上盯了一阵,这才摆摆手,颇显疲惫地说了一句。   作为郭守云的随身保镖,波拉尼诺夫这次是真的头大了,他能够体会到这件事对“老板”的刺激有多大,因此,他在尽一切能力阻挡随时可能到来的另一轮打击,一面形势进一步恶化。   当郭守云从育婴室里出来的时候,身为院长的奥加廖夫已经在门口站了将近十分钟,老头这次算是倒了大霉,一大把年纪了,又忙活了几个小时的紧张手术,而今还要在这里担惊受怕的说谎,如果可能的话,他只希望能够躲得远远的。   “先生,奥加廖夫院长来了。”看到郭守云出来,波拉尼诺夫抢先上前,说道。   “哦,”郭守云先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朝奥加廖夫看了一眼,开口问道,“奥加廖夫先生,能不能坦率的告诉我,莎娜丽娃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到底有没有抢救过来的希望?”   “郭,郭先生,”奥加廖夫干咽了一口唾沫,又下意识的朝波拉尼诺夫瞄了一眼,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您,您可以放宽心,莎娜丽娃夫人的伤势的确很严重,不过,不过经过我们努力不懈的连续抢救,她身上最致命的一处伤势已经得到了缓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抢救工作应该不存在太大的问题。”   “当然,”因为担心谎话最终被揭穿的时候,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奥加廖夫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手术台上没到最后一刻,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发生,我想,我想再过几小时,等里面的手术全部结束之后,那最终的结果才能算是出来了。”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还有希望?”郭守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宽慰,他嘘口气,追问道。   “啊,是的,是的,有希望,而且希望很大。”奥加廖夫连声说道。   “先生,这下你该暂时放心了,”波拉尼诺夫趁机插口说道,“您看,院长先生已经相当劳累了,再过一会,他可能还要进手术室,这……”   “啊,对,对,”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心理,郭守云根本没有往太坏的方面考虑,他与奥加廖夫握了握手,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院长先生,打扰你了,你回去休息吧。等过了这段时间,莎娜丽娃转危为安之后,我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好好报答你的。”   “别提什么报答了,我能留住这条老命就知足了。”奥加廖夫心头苦笑,嘴上却慌不迭的应酬了两句,随即转身落荒而去。   “波拉尼诺夫,”等到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郭守云转身在一处排椅上坐下,同时口吻飘忽地说道,“你相信吗?我有儿子了,也有女儿了,我刚才在里面待得那一会儿,竟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嗯,幸福?对,就是幸福。”   “恭喜先生。”波拉尼诺夫笑了笑,低声说道。   “恭喜?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那倒的确值得恭喜,不过现在……”郭守云的脸色转变的超级快,几乎是一个呼吸的工夫,腾腾的杀机便充斥到了他的脸上,“现在莎娜丽娃生死未卜,很明显,这是有人想让我高兴不起来啊。”   “先生觉得这件事可能是什么人干的?”波拉尼诺夫冷静地问道。   “可能性太多了,”郭守云摇头说道,“我现在只要一想,便觉得谁都可能是凶手,要想从各种可能性里挑出一个最真实的目标,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先生说的是,”波拉尼诺夫沉声道,“不过我们可以查,不管这件事是什么人做的,既然它发生了,就总能找出一些线索来,而且这是爆炸案,对方使用的是定时炸弹,我们有这方面的专家。”   “你去查吧,”没有半句废话,郭守云摆手说道,“只要有结果了,就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他承受不了的代价。” 第三九八章 一丝端倪   打发走了波拉尼诺夫,郭守云独自守候在抢救室的门外,也许是听了院长那番话之后放宽了心的缘故,他背靠着走廊的排椅小睡了一会儿,而且还做了一个很是美满的白日梦。在这个梦里,他看到自己一家人欢聚在别墅里,东婷和守成也都在场,一家人享用着丰盛的晚餐,场面随谈不上热烈,却也温馨异常,席间,一堆或长或幼的孩子在饭桌边嬉笑打闹,一会跑过来一会跑过去的……   令郭守云从美梦中醒转过来的,是抢救室房门开启的声音,霍然睁开眼,他正好看到一个双手沾满血污、脸上戴着面罩的医生从门内急匆匆的走出来。   “医生,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郭守云从排椅上站起来,急声问道。   “啊,郭先生,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医生除下消毒手套,又取下蒙在脸上的口罩,嘘口气说道,“夫人胸腔内的积血已经抽出来了,内出血的状况也基本稳定了,嗯,如果她的意志还能一如既往的坚定下去,那我们的成功率应该可以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百分之五十?”郭守云只觉得刚刚放松不久的心再次沉到谷底,他很快明白过来,刚才院长所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对自己善意的欺骗,而且很可能是受了波拉尼诺夫的指示。   “是的,郭先生,”大夫刚从抢救室里出来,他根本没有机会与奥加廖夫院长“串供”,因此说的话也很实际,“百分之五十,这样的几率已经算是很高了,而夫人能够坚持到现在,可以说是奇迹了,看得出来,她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以至于……啊,先生,我恐怕不能和您多说了,现在手术还在进行,我必须去催一下备用血浆,您看……”   “噢,谢谢,谢谢,你请便。”郭守云回过神来,很客气的目送大夫匆匆远去。   与大夫短暂的对话结束之后,颀长的走廊里再次恢复沉寂,那些散布在走廊各处的士兵,就像一尊尊雕像,他们只能负责守卫这里的安全,却无法为正在进行的抢救出上半点力。   “卡啦啦……”   一阵沉闷的雷声隐约传来,看起来楼外的天气还没有好转,那瓢泼般的大雨也许更加肆虐了。   郭守云在走廊里踯躅了一会儿,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缓缓踱到走廊尽头的那一扇窗户前,伸手推开挂满雨水的玻璃窗,顿时,一股森凉的夜风裹夹着浓浓的水雾扑面而来。   冰凉的水珠密密实实的打落在脸上,郭守云打了个激灵,那冰冷的感觉令他原本混沌一片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郭守云伸手入兜,打算趁这个工夫吸上一支烟,很可惜,摸遍了两侧的裤兜,他才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带出来的那包烟已经送给雨神爷了。   “你,过来。”扭头朝身后扫了一眼,郭守云朝站在对面的一名士兵招招手,喊道。   “先生。”站在对面的是一个列兵,看到郭守云朝自己招手,他错愕半晌,这才快步跑过来说道。   “有烟吗?给我来一支。”郭守云直接问道。   “哦,有……啊,没有。”列兵先是条件反射地回答了一句,继而犹豫一下,搔着后脑勺说道。   “到底有没有?”郭守云皱眉说道。   “只有一包‘金鹿’,”列兵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他将手中的突击步枪挂在背上,而后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蓝白色封皮的香烟,递到郭守云面前说道,“我,我怕先生抽不习惯,所以……”   “金鹿”是俄罗斯市场上近期才出现的一种卷烟,这种烟根本谈不上品质,甚至可以说是粗制滥造,不过它却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便宜,一包从中国走私过来的北戴河可以换它五包还有富余。郭守云不挑吃穿,不讲时髦,唯独在这个烟上极其挑剔,不过今天他也顾不上讲究了,别说是“金鹿”,即便是手头有一个烟屁他也能点上抽两口。   “谢谢。”从大兵的手里将烟盒抓过来,郭守云随意抽出一支为自己点上,而后微微转过身,朝飘落着大雨的窗外看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窗外楼下的小广场上,那两辆停靠的装甲车还没有撤走,一群冒雨巡逻的士兵正围聚在一辆装甲车旁边的遮雨伞下吃晚餐,蒸腾的热气从伞下飘散出来,很快消失在雨雾里。   就在郭守云吸了一口烟,准备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的时候,两辆草绿的军用吉普车从医院外面疾驶而来,“吱嘎”一声停在了楼前,紧接着,几个背枪的士兵拖着两个蒙着脸的人从车里跳出来,一路拉拉扯扯的朝楼里走。那两个被黑罩包着脑袋的家伙显然不太老实,被几个大兵押着,他们还不停地挣动,当然,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换来两记枪托。   “先生,”波拉尼诺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您怎么到这来了?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哦,波拉尼诺夫,”郭守云没有回头,他随手指了指窗外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不知道莎娜丽娃还在动手术吗?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噢,先生,也许是奥扎里奇上校抓到的嫌疑犯吧,”波拉尼诺夫凑上前,朝楼下看了一眼,而后遮遮掩掩地说道,“不过我想他们也办不了什么正事,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波拉尼诺夫自然是在说谎,他知道,楼下那两个被押解过来的家伙,就是曾经为院方提供过Rh阴性血的人,而今天下午他们拒绝了院方要求他们献血的提议,随后又漫天要价,因此奥扎里奇上校一怒之下把他们抓了回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军队对付这些人有的是办法。   “你不说我还忘了问了,”郭守云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有一些收获,”波拉尼诺夫回答道,“我刚才去爆炸现场看了看,从病房的废墟里找出来几样很有意思的东西。”   波拉尼诺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满了零碎器件的透明塑胶袋,他将袋子送到郭守云面前,继续说道:“先生请看,依我的推测,这些东西都是爆炸物制造的碎片。”   郭守云将袋子接过来,放到眼前看了看,在他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被烧黑的、残缺不全的破烂金属片,要想从这些东西上找出什么线索,那真是天方夜谭。   把袋子还给波拉尼诺夫,郭守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些东西上能看出什么来?”   “先生,如果是外行人的话,自然无法从这些东西上看出任何线索,不过对于那些专门研究爆破物的专家来说,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线索。”波拉尼诺夫说道,“刚才我已经与索科金取得了联系,他按照我给提供的描述,初步推断这是一枚四引线六十四位码的双定时爆破器,因为电话中的描述不可能做到详尽,因此他今天晚上会赶过来亲自勘查一下。”   索科金是郭守云招收的保镖之一,这家伙枪法差劲、格斗技能也不过关,他唯一精通的,就是制造、拆解炸弹,而克格勃解体之前,他是第“3局”反意识形态破坏活动小组的爆破专家,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九年的四年间,他荣获过六次总局的专项表彰,毫不客气地说,他就是苏联后期克格勃组织内的爆破精英第一人。也就是郭守云对克格勃后期精英们的去向无甚了解,否则的话,他一定会记得这个人,因为在他的前世,苏联解体后索科金是被美国FBI招收了,“9.11”事件之后,美国成立反恐对策中心,索科金便是其核心的领导人物之一。   “你继续说。”郭守云垂头思索了片刻,说道。   “如果索科金的初步推断正确的话,那么我们已经可以基本锁定爆炸案的实施者是什么人了。”波拉尼诺夫吸口气,几乎是叹息着说道。   “什么人?!”郭守云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可能……可能是我们曾经的‘自己人’”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用尽可能慎重的语气说道,“四引线六十四位码的双定时爆破器,其激发针的制作需要很巧妙的技巧,它的威力有限,但是制作过程却相当复杂,与其说它是一件爆炸物,还不如说是一件工艺品,因此,除非那些有执着信念的人之外,没有谁会去制作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八六年‘3局’的两个炸弹制作者研究出这种东西,并没有予以推广,因此这一技术只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存在,按照索科金的说法,懂的制造这种炸弹的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个。”   “你是说安放炸弹的人,是你们的老同行。”郭守云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索科金判断无误,那至少制造这枚炸弹的人,是我们过去的同事。”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郭守云沉声说道,“通知索科金,可让他马上到这来,我要见他。还有,告诉挈廖缅科,让他立刻安排人手,把远东各地所有的契卡俱乐部包括俱乐部成员,统统给我控制起来,一个都不许漏掉。” 第三九九章 乱流   郭守云要对刚刚在远东立足不久的契卡俱乐部下手,这让波拉尼诺夫感到有些为难,作为一名出身克格勃而且已经加入了契卡俱乐部的人,他是绝对不希望与这个同行们组建的地下组织起正面冲突的。但是现在呢,他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了,如果这件事真是契卡俱乐部指使人做下的,那按照郭守云的脾气以及他现在的表现,双方着不死不休的仇隙就算是真的结下了,而在郭氏随后可能做出的反击中,波拉尼诺夫只能选择一个方向站立了。   尤为重要的是,波拉尼诺夫已经感觉到郭守云在迫自己做出选择了,就像他刚才所说的,要让挈廖缅科控制住契卡俱乐部在远东的全部组织和成员,而以远东军区所掌握的情报,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要想顺利完成这项工作,他们是必须要一个了解俱乐部内情的人出面配合——这个熟知内情的人,波拉尼诺夫觉得非自己莫属。   “怎么,我的波拉尼诺夫,你对此有顾虑吗?”看到自己的秘书久久不语,郭守云歪头问道。   “不,先生,我马上去办,”波拉尼诺夫叹息一声,摇头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够慎重考虑,毕竟现在各方面的证据还不充分,仓促间作出的决定,也许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我知道,”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后果好考虑了,你明白这件事的最严重之处在哪里吗?在我看来,不管是谁策划的这起爆炸案,他们想要告诉我的事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有很多办法可以打击我,即便我整天呆在防守严密的堡垒里也是如此。”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继续说道:“如果这次我不作出近乎极端的反击,不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守成,东婷,妮娜,甚至是你们,谁都无法在今后的日子里过上安宁的生活。金钱固然炫目,权力的确诱人,可是相比起某些东西来说,在一个特定的时刻,我们还应该有抛开它们的勇气才行。我郭守云当初来远东的时候几乎是一无所有,所以我也不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与某些人相比,这就是我最大的优势。这次我要告诉所有人,在没有干掉我之前,轻易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是愚蠢的,莎娜丽娃身上流出来的每一滴血,都需要阴谋策动者用百倍的代价来偿还。当然,正如你所说的,也许契卡俱乐部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那好,让他们证明给我看,把那支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给我揪出来,我愿意亲自上门向他们负荆请罪。我的波拉尼诺夫,这意思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既然先生作出了决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执行,不过我希望先生能允许我与莫斯科契卡俱乐部取得联系,将您的意思向他们做一番说明。”   郭守云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可以,你可以按照你认为正确的方法去做,对你我是绝对信任的。”   面色波澜不惊的波拉尼诺夫再没说什么,他收起手上的那包证物,转身走向电梯所在的位置。   窗外大雨依旧,凝重的夜色在茫茫的大雨中再一次光临整个远东,这个初夏盛雨的夜晚,对远东来说也许注定是无法平静的。   按照郭守云的要求,晚上六点四十五分,挈廖缅科以远东军区司令员的身份向包括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马加丹、雅库茨克在内的八个城市地方驻守部队发布秘密电令。晚八点,八个城市的驻军联合当地警方采取行动,对当地的契卡俱乐部驻地及其成员进行了全面的清查,短短四个小时内,即凌晨时分,分散在八个城市内的十二处契卡俱乐部聚会场所被查封,上千名俱乐部成员被勒令留在住所,不得外出。   契卡俱乐部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结社组织,这个由前克格勃成员组成的地下社团,实际上就是一个准政治力量联盟,因此,远东一夜之间被变相软禁起来上千名俱乐部成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政府职员。地方驻军私自调动,进入城区,并对政府官员实施软禁,这实际上是一个影响很恶劣的举动,如果是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里,远东军区的上层将领估计全都要被撤换,而身为军区司令员的挈廖缅科甚至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不过现在的俄罗斯联邦中央已经元气大伤,克里姆林宫早就失去了对地方大权的通盘把握,坐镇莫斯科叶氏别说是威胁不了郭守云,他甚至连挈廖缅科都管辖不到。   远东突生变故的消息,在当天夜里便传到了莫斯科,方方面面的人物全都预感到了那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刚刚从远东返回列宁格勒不久,此时正在疗养院里修养的维克托,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状况。这老头被远东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之前并没有得到莎娜丽娃遇刺的消息,只是知道郭守云匆忙去了鄂霍次克,然后远东军区就有了当晚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远东军区造反了,他们囚禁了郭守云。   维克托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郭守云的别墅,电话是妮娜接听了,这个惴惴不安了一整天的女人,将远东此前以及现在发生的一切向父亲做了全盘的解释。   从女儿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素来老谋深算的维克托也禁不住皱眉,毫无疑问,老头对自己女婿的性子非常了解,他知道,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这个办事从来都不讲究原则的小狐狸,肯定会采取极端报复手段的,而这种报复手段,往往就是一系列大变故出现的前兆。   在电话中,妮娜谈及目前远东的状况,她担心远东军区再次出现不稳定的局面,因为随着今晚行动的开始,军区内部又有人在宣扬什么脱离联邦的论调,为了防止局势趋向恶化,妮娜打算劝阻丈夫作出某些偏激的举动。   面对女儿的这份心思,维克托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认为在这种事情,妮娜不适合出面,因为郭守云本性多疑,此事又涉及到了家庭的内部问题,如果妮娜在这个时候出面劝阻,难保这个男人不会多心,从而对他们的夫妻关系产生影响。   父女两的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维克托最终也没有拿出最妥善的对策,他最后所说的,就是期望莎娜丽娃能够被救回来,那样的话,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莫斯科就必须找一个“嫌疑犯”出来,把全部的罪责推到这个倒霉蛋的身上,以此来平息郭守云的愤怒。   就在维克托与妮娜商量对策的时候,鄂霍次克爆炸案的调查工作也全面展开,从哈巴罗夫斯克一路赶来的索科金,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马不停蹄的投入了工作。通过对爆炸现场的再次勘察以及对那些爆炸物碎片的分析研究,这个年近四十的爆破专家一口咬定,刺杀者使用的就是由当年克格勃3局研制,但是却没有得到推广的四引线六十四位码的双定时爆破器,由此可以肯定,这枚炸弹绝对是出自当年3局某位特工人员之手。   随后,根据索科金的回忆,一份可能涉及本案的成员名单被罗列出来,并由波拉尼诺夫转发到了莫斯科的契卡俱乐部总部——要搞清楚这些人目前的去向,契卡俱乐部并不难做到。就这样,一份列有十四人名单的秘密电报,被发到了莫斯科,其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这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在浓浓的火药味中,凡是能跟这件事沾边的人估计都睡不着。而作为半个主角,郭守云更是连瞌睡都没打一个,从下午到深夜再到凌晨,他就坐在抢救室门外干等。其间除了喝过一杯水、吃了一块比拇指盖大不了多少的干酪之外,就什么饮食都没碰过了,与此相比,他烟抽的倒是不少,整整四包烟,被他几个小时就造干净了。   在一门之隔的抢救势里,那手术的紧张气氛一点也不亚于外面,在十一点一刻和一点两个时段,深度昏迷中的莎娜丽娃先后出现两次险情,一次是长时间的休克,收缩压降低到10.43kpa,脉压降至2.13kpa。另一次则是剧烈的咳血,咳嗽时引发的震颤,令刚刚得到清理的胸腔再次出现淤血。对于那些执刀的医生们来说,她每一次出现险情,都相当于一场地震,她的心率降低,医生们的心率就升高,她的血压降低,医生们的血压就上升,那场面岂是一个肝颤了得。不过正如那个医生所说的,莎娜丽娃求生的欲望很强,意志力也超乎常人的坚定,即便是伤重到了这个程度,她愣是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似乎要用自己的生存来说明一个事实——“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 第四零零章 转危为安   黑夜固然漫长,但它总有过去的时候,当缠绵了一整夜的夏雨最终散去的时候,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也出现在平静的鄂霍次克海上,那混红的朝霞,在预示着新一天开始的同时,也似乎在向人们宣告着某些不详的信息。   “先生,”拿着一大厚厚的文件走到郭守云身边,眼泡微微发肿的波拉尼诺夫轻声说道,“天亮了,您是不是吃点东西?”   郭守云从沉思中抬起头,走廊天花板上的挂灯让他感觉有些刺眼,心神恍惚间,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的心思,这才豁然发现,坐在这里一整晚,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想。   “您已经有三餐没有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会顶不住的,”看到郭守云没有吭气,波拉尼诺夫忍不住继续劝道,“要不这样,我去市里的中餐馆为您订一份早餐,听奥扎里奇说,这里有一处中餐馆很不错。”   “不用了,我不饿,”郭守云摇摇头,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调查有什么进展了?”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莫斯科那边刚把名单上那些人的具体情况发过来。”   “说吧,他们的调查结果怎么样。”郭守云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秘书坐下。   “先生,根据契卡俱乐部昨晚的连夜调查显示,索科金所开列的十六人名单中,有七人业已亡故,而在剩余的九人中,有四人目前是俱乐部成员,为了打消先生的怀疑,俱乐部会在近两天内将他们送到远东。至于其它的五个人,有两人正在中央情报局任职,一人在莫斯科凯蒂南精神病院,一人在克里姆林宫卫队任职,一人移民海外不知所踪。”波拉尼诺夫简要地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郭守云,“这是详细的调查资料,先生可以过目一下。”   郭守云接过文件,草草地看了一遍,随后就往膝盖上一放,扭头说道:“你接下来给我办好几件事,第一,派人去莫斯科调查那七人的具体死亡时间、死亡原因,一定要把他们是真死还是假死的事情搞清楚;第二,联系霍多尔科夫斯基,请他转告克里姆林宫,把那三个在卫队和中央情报局任职的人给我送过来,一定要说明,我不要死人,也不要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上玩什么花招,那就别怪我姓郭的心狠手辣了;第三,告诉契卡俱乐部那边,让他们尽一切可能查清那个移民海外的家伙究竟去了哪儿,只要能把事情查清楚,他们要经费我给经费,要支持我给支持,总之要什么我给什么。还有,那个发了疯的我也要,你找人给我把他提回来,我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是,先生,我马上按您的吩咐去办,”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让俱乐部那边帮忙调查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他们刚才提出过要求,希望先生能先把他们的人放了,毕竟……”   “那不可能!”没等波拉尼诺夫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谁都脱不了干系,你告诉他们,想让我放人很容易,先把事情给我查清楚再……”   “吱呀!”   就在郭守云刚把话说到这的时候,抢救室那闭合了一晚的房门终于被人推开,一个蒙着口罩、满身血污的小护士,踮着脚尖跑出来,不等站稳脚跟,便连比划带挠地说道:“郭先生,好了,好了,夫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手术成功了!”   “真的?!”郭守云先是一愣,继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问道。   “唰!”原本放在他膝盖上的那一大文件,洋洋洒洒的飘了一地。   “嘘,郭先生千万小声点,里面奥加廖夫院长专门叮嘱过,现在夫人需要静养,受不得半点惊扰,所以……”小护士被郭守云这一个大嗓门吓了一跳,她慌忙叮嘱道。   “哦,对,对,是我失态了,失态了。”郭守云压低声音,双手合十胸前作了个揖,连声说道。   “先生,这次您该接受我的恭喜了。”听到莎娜丽娃转危为安的消息,波拉尼诺夫也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爬满了笑容。   “呵呵,值得恭喜,绝对值得恭喜。”郭守云那笑容有点憨,类似这样的憨笑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郭先生,真是万幸啊,我们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就在这时候,一脸疲倦的奥加廖夫院长,带着一群医生从抢救室里鱼贯而出,老头一看见郭守云,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夫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如果这种状况能够维持到晚上,那就说明彻底没有问题了。”   “您老辛苦了,”对这个老头,郭守云前所未有的尊重,他先是给对方鞠了个躬,继而由衷地说道,“只要莎娜丽娃能够好转过来,您,哦,还有各位,你们今天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郭守云永世不忘,今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够办得到的,那就绝无二话。”   郭守云这一番话,无异于最好的兴奋剂,守在手术台前近二十个小时的医生们,顷刻间疲劳全无,他们知道对自己来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不说别的,至少有郭守云这一句承诺,他们以后再不用担心失业,也不用担心穷困潦倒了。人的境遇变化就是这么大,昨晚这一场手术对这些医生来说还是一道鬼门关呢,今天早上它就又变成了跃过的龙门,这天堂与地狱之间的间隔,感情就只有这么点距离。   “奥加廖夫院长,”和几位医生热络的交谈了一会儿,郭守云巴望着抢救室那道房门,问道,“你看,我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   “这个……”奥加廖夫犹豫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朝他使眼色的波拉尼诺夫,这才说道,“您得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为了夫人的安危着想,我建议您现在不要进去。因为夫人现在的状况虽然稳定下来了,但是却极度虚弱,只要稍有惊扰,便可能发生不测……您看……”   “哦,好,我明白,我明白,”尽管有些心急,但郭守云还是接受了专家的意见,他连连点头,说道,“那我可以等,等晚上,晚上再说。”   “波拉尼诺夫,”头也不回的招呼了一声,郭守云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你马上去安排,找市里最好的酒店,让他们尽快准备好,我要给大家好好喝一杯,一方面表示感谢,一方面也算是庆祝了。”   “先生,这么早,哪有什么酒店开门的?”波拉尼诺夫一边给奥加廖夫等人使眼色,一边说道,“更何况您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现在您最需要休息,再者,院长他们也做了一夜手术,同样需要休息,所以,依我看您不如……”   尽管很想去赴这个宴,以便同郭守云进一步拉好关系,可是波拉尼诺夫那眼神实在吓人,奥加廖夫不得不违心的附和道:“是啊郭先生,喝酒的机会有的是,至于今天嘛,呵呵,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们也要抓紧时间休息,夫人的情况也需要时刻关注,所以,咱们喝酒的时间不妨再定吧,您说呢?”   “这样啊,”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那好,那就改到明天,明天把该请的人都请上,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又跟几位医生闲聊了两句,郭守云才示意波拉尼诺夫送大伙下楼,当众人的身影逐一消失在电梯门内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为自己美美的点上一支,而后一屁股坐在排椅上,一会扭头看看抢救室紧闭的房门,一会儿有抻脖子瞅瞅身侧的育婴室,那双泛满血丝的眼睛里,全都是幸福的光彩。   清晨的阳光从不远处的玻璃窗透射进来,在安静的走廊里扯下一道颀长的金辉,郭守云叼着个烟卷,来来回回的晃悠了一会儿,突然间便停了下来。   他盯着那一缕投射到裤腿上的光线,看着那几点在光影中往来飘舞的细小尘粒,刚刚舒展开不久的眉头,重新拧成了一团。   当波拉尼诺夫重新走进回廊的时候,郭守云还是保持着那么一个沉思的姿势,他指缝间夹着的那根香烟已经熄灭了,半截掉落的烟灰则挂在他的裤腿上。   “先生,”伸手将那节香烟取过来扔掉,波拉尼诺夫小声说道,“您是不是困了,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吧。”   “不,我的波拉尼诺夫,我现在很清醒,甚至可以说是这两天最清醒的时候,”郭守云摇摇头,沉声说道,“记住我刚才让你办的那几件事了吗?”   “记住了先生,我一会去办妥。”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嗯,你还多做一件事,”郭守云伸脚拨弄着地上那些散落的文件,最终从里面找出一份,而后他用脚尖踩在那份文件的附带照片上,语气森冷地说道,“记住联系一下希奎娜,让她想办法调查清楚,这个该死的东西是不是跑到那边去了。”   波拉尼诺夫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朝郭守云脸上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板”在莎娜丽娃脱离危险之后,他那精明的大脑又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了。 第四零一章 好值钱的“对不起”   对付郭守云这种人,要嘛就一下把他打死,要嘛就别去招惹他,他就是东坡先生与狼那则故事中的老狼,垂死的时候看上去很可怜,可一旦缓过气来,他就会吃人。   因为听到莎娜丽娃转危为安的消息,郭守云混沌的脑子重新恢复了清醒,就在刚才,他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重新思虑了一遍,从策划者策划这起爆炸案的动机,到各方面提供的情报信息,再到事件最后可能引发的影响等等方面,他来了一个通盘的考量。他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联邦内的各方势力都不太可能作出类似这样的事情,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与此相反,一旦自己采取了过激的报复措施,他们还会遭受很大的损失。尽管政客们在很多时候都颇为疯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失去清醒的头脑,损人利己的事情他们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们可能也会做,但是损人又损己的事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考虑清楚了这些问题,郭守云又开始考虑另一点,那就是在莎娜丽娃遇刺的情况下,一旦自己做出了过激的反应,那么谁能从中渔利呢?目前,郭氏集团正在与哈斯布拉托夫合作,正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进一步加强关系,自己还准备在七月份出席北京的中俄经济研讨会议,同时呢,希奎娜也刚刚带着一大份与郭氏集团合作的协议返回美国。这一条条一项项的举措,能够对很多势力方构成威胁,类似克里姆林宫、美国政府方面、摩根财团等等,他们都有可能采取措施打击自己。   将这几个可能打击自己的势力方列出来,郭守云又考虑到作案者采用的特殊爆炸物。就像索科金所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双定时爆破器,其制作技术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能够掌握,而在这些人中,除了已经死了的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家伙之外,剩下的人都可以轻易找到,在这种情况下,爆炸案的策划者偏偏采用了这么一种炸弹,其目的何在?很明显,这是一个绝对值得深思的问题。   嫁祸也好,挑拨离间也罢,郭守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起爆炸案的策划者,并不是真的要杀掉莎娜丽娃,他们所希望的无非是自己与莫斯科某些势力方发生激烈的冲突,以便让他们有一个坐收渔利的机会。   保持头脑的冷静非常重要,从暴怒与忐忑中冷静下来的郭守云,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用自己最擅长的推理思维重新考虑了一番,便察觉到了异常的状况,因此,他决定将最主要的精力放在那个行踪不明的前克格勃成员身上。   打发走了受命的波拉尼诺夫,郭守云依靠在排椅上胡乱想了一番心事,便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从昨天早上跟行将嫁人的蒂什尼娜做了一番剧烈运动之后,直到现在,他都没顾得上好好休息。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心情放松之下,他首先感觉到便是浓浓的睡意。   就那么靠在排椅上,郭守云点上一支烟,迷迷糊糊地抽了两口,很快便叼着烟卷进入了梦乡。   在直升机的马达轰鸣声中,一架崭新的、漆着绿色迷彩的直升机降落在医院的小广场上,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兵率先从机舱里跳出来,而后扭过身,将一身戎装的妮娜搀扶下来。紧跟着妮娜钻出机舱的,是守成与满脸忧色的尼基塔,看得出来,昨晚的一场变故已经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妮娜上校!”作为直属于军区总指的特种作战部队,昨天随同郭守云前来鄂霍次克的那些士兵,全都认识妮娜,看到上校从机舱里钻出来,立刻有两名配了上士徽标的士兵赶上来打招呼。   “嗯,”妮娜整了整军装,将提在手里的军帽重新戴上,这才问道,“这里的情况怎么样?莎娜丽娃夫人抢救过来了吗?”   “对不起,妮娜上校,这些情况我们不了解,先生从昨天下午开始,还没有离开过医务楼,不过听奥扎里奇上校私下里说,两个孩子平安无事。”上士摇摇头,回答道。   “哦,是那栋医务楼吗?”妮娜朝四周张望一眼,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建筑说道。   “两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守成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莎娜丽娃怀孕的事,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多了一对侄女侄子,因此在听了上士的话之后,他显得有些兴奋,忍不住插口追问道。   “好像是一男一女。”上士歪头想了想,说道。   守成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双目紧闭,双手合什,仰面朝天地站立了一会儿,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着。   “孩子能平安已经是万幸了,”妮娜脸上闪过一丝轻松的表情,她对上士说道,“走,带我们去医务楼。”   “是,妮娜上校。”上士应了一声,然后将枪背在肩上,领先朝医务楼的方向走去。   穿过军警双方设下的一道道警戒线,妮娜一行人进入医务楼,又在一名院方护士的带领下搭乘电梯赶到抢救室所在的二楼,才刚一踏进走廊,便看到在排椅上蜷缩成一团,正打着酣补睡的郭守云。   此时的郭守云显然已经睡熟了,走廊里的脚步声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垂头蜷缩在排椅上,下巴颏斜垫在锁骨上,叼着半截烟头的嘴巴里,还接连不断的往外流着口涎。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丈夫此刻这幅样子,妮娜的心头只觉得一片酸楚,而在这片酸楚中,隐隐约约似乎还有那么几分欣慰与甜蜜。是啊,作为这位这个男人的枕边人,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郭守云如此有人性化的表现了,妮娜有时候甚至会想,这个男人为了利益是不是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而今天呢,通过眼前这一幕,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有丈夫抛不开、扔不下的东西,与金钱、利益,他的心里仍旧还有更加重要的存在。   “妮娜夫人,”临时抓来的小护士说话不敢太大声,她凑在妮娜的身边低声说道,“莎娜丽娃夫人就在抢救室里,我们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在照顾她,不过她现在还很虚弱,所以不能接受探望。至于孩子,他们就在育婴室里,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妮娜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我们进去看看,你顺便去找条毯子来。”   “好的,妮娜夫人。”小护士应了一声,将妮娜一行人引进了安静的育婴室。   对于妮娜以及守成、尼基塔来说,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初生的婴儿,那两个藏在育婴床防护罩里的小生命,让三人各有不同的心思,而在这其中,感慨最多的,无疑就是尼基塔了。   在尼基塔看来,这次莎娜丽娃只要能够康复起来,那她就算是因祸得福了,两个流动着郭家血脉的婴儿,再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案,令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获得了真正的新生。且不说郭守云这两天来的表现,单说妮娜亲自前来鄂霍次克探望这件事,恐怕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至少自今而后,莎娜丽娃与郭守云之间的关系就算正式公开了,她在这个不大的家族中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而这恰恰是尼基塔与拉丽萨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可能的话,尼基塔真希望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而对于妮娜来说,她此刻的心情同样很复杂。在看着两个小“贝贝”的时候,她对莎娜丽娃同样充满了羡慕,多可爱的两个小婴儿啊,而且还是流着守云血脉的小婴儿,但可惜的是,这两个婴儿不是自己为丈夫生下的。   与两个女人比起来,守成的心情算是最好的了,这个素来没有多少心机的家伙,此时充满了“长辈分”的自豪感,他围着两张婴儿床转过来转过去的,一会瞅瞅这个,一会又瞧瞧那个,时不时还要向护士问上两个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自己的侄子总是哭丧个脸,而侄女却一直翘嘴做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为什么两个小家伙手脚动个不停,却总是不睁眼?为什么……那一个个的为什么,弄得守在一边的小护士头疼不已。   妮娜是第一个从育婴室里退出来的,她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坐下,先把手中的毛毯盖在丈夫身上,又扶着他的头,让他躺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来啦。”尽管妮娜的动作很轻柔,但郭守云还是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扭头看了一眼,等到发现身边人是妻子之后,才又重新躺下,同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嗯,”妮娜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将丈夫的肩膀搂在身边,柔声说道,“这样睡累不累?要不要我找人给你安排个房间?”   “不用了,”郭守云背靠着妮娜,轻轻的扭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躺的更舒服一些,这才握住妻子搭在自己肩头的小手,呢喃着说道,“我就想这样躺一会。”   “那我在这陪着你。”妮娜说道。   郭守云再次沉默下去,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再次响起。   “对不起,妮娜,”就在妮娜以为丈夫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郭守云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昨天晚上,莎娜丽娃还没有抢救过来的时候,我在这里坐了一整晚,想了好多事情。今天早上,我却一时记不起自己想过什么了,现在……我想起来了。”   “哦?”妮娜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一整晚都在懊悔,”郭守云的声音还是那么模糊,“我感觉自己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对不起你,对不起莎娜丽娃,也对不起尼基塔和拉丽萨,嗯……对不起好多人。”   郭守云说到这里,侧了侧身,咂咂嘴,呼呼的打起了酣。   尽管不知道丈夫这番话到底是说的梦话,还是借机向自己道歉,妮娜仍旧感觉自己的眼圈发痒。就在她准备伸手去揉揉眼角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了倚在育婴室门框边上的尼基塔,这个最近有些沉默寡言的女人此刻正双手捂着嘴巴闷声抽泣。 第四零二章 远东的疯子   “郭守云已经疯了,这一次如果不对他采取最为严厉的措施,莫斯科甚至是整个联邦,今后都极有可能陷入无边无际的混乱。”克里姆林宫的彼得大厅里,身为叶利钦总统新闻秘书的科斯季科夫一走进会议室的大门,便怒不可遏的挥舞着手中的一份报纸,疯子一般的咆哮道。   此时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这些人可谓是来自俄罗斯联邦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白宫的各部部长、代表会议内包括哈斯布拉托夫在内的主要话事人,甚至连别列佐夫斯基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也都来了。面对科斯季科夫的咆哮,他们有的人面泛忧色,有的人沉默不语,还有人一脸的幸灾乐祸。   “怎么,远东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惊人的举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克里姆林宫露面的沙波什尼科夫今天也到场了,他摆弄着手中的将军帽,皱眉问道。   “你们自己看吧。”走到椭圆形的会议桌前,科斯季科夫将手中的报纸摔在桌面上,愤愤地说道。   离那份报纸位置最近的,便是一脸忧色的鲁茨科伊,这位近期四处抛头露面的副总统,这两天真可谓是提心吊胆啊,就在两天前,远东媒体上曝光出来的一个消息,在联邦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消息的主要内容,就是说鲁茨科伊曾经以副总统的身份,私下要求中央银行行长马秋欣向国际复兴银行拨款七十亿美元,而且没有提供任何理由。他这个要求很快被马秋欣拒绝,于是恼羞成怒的副总统先生,便威胁要撤掉马秋欣的央行行长职务。   在这则消息被曝光出来的当天,肝胆欲裂的鲁茨科伊便命令他所控制的部分媒体给予了直接的反驳,不过远东媒体迅速给出的回应,便是他们手中有局面而具体的证据,这些证据将会在必要的时刻披露出来。   老实说,如果这事鲁茨科伊没有做过的话,他自然什么都不怕,可最要命的是,这事他做了,而且就是不久以前刚做的。他现在不知道郭守云是怎么搞到的这些消息,也不知道他手里究竟握着什么样的证据,而且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了,他只想让那个“混账王八蛋”收手。   就为这,鲁茨科伊连续两天来一直试图与郭守云取得联系,电报他发过,电话更是一天打几十次,可远东那头愣是不给半点回应,负责接听的人只给了一个回复,“莎娜丽娃夫人还没有醒过来,先生神志不清,他除了报仇之外,现在什么都不想……克里姆林宫必须把他要的人送来,除此之外,这些问题没有任何和平解决的可能。”   鲁茨科伊明白,郭守云是真的疯了,他不仅要为一个女人向克里姆林宫开炮,而且还要把他们这些人全都拉上垫背。   “上面到底说了什么?你倒是念念啊!”坐在鲁茨科伊的对面,哈斯布拉托夫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开口嚷嚷道。   和前者一样,哈斯布拉托夫这两天也不心静,郭守云在把鲁茨科伊拖下水的同时,也没有放过这小子,两天前,远东一家不太出名的小报披露了他攒取休谢克大街10号豪宅的内幕。按照该报纸的报道,这处豪宅原本是苏联政府为勃列日涅夫修建的,总面积超过四百平方,哈斯布拉托夫在联邦清查前布尔什维克党资产的时候,将这处豪宅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却没有支付一分钱。当然,在这份报道中,该家小报采用的是“不可靠消息”之类的模棱两可的话,最后还声明,他们正为证实这一消息的可靠性而努力。   哈斯布拉托夫一点都不傻,他没有出面澄清这一指责,而是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知道,既然郭守云敢把这种事抖出来,那就说明他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现在谁要刺激他,那只能是给自己找麻烦。   “远东军区切断了从西伯利亚、赤塔通往其境内的十二条公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东段也被迫停止运行。”鲁茨科伊在报纸上扫了一眼,抱头说道,“太平洋舰队取消了双周末的休假,大副以上的舰艇指挥员,目前已经进入了半戒备状态。”   “什么?!”沙波什尼科夫从椅子上霍然站起,大声说道,“难道他郭守云真的要搞独立?!”   “这谁能说的准?”久加诺夫摇头说道,“他能在六次人代会正式开幕的时候,撤走全部的远东代表,自然就敢做得更过分一些,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来应付他……我想,你们应该是没办法的。”   沙波什尼科夫眉头紧皱,缓缓坐回椅子上。他知道久加诺夫说的是事实,现在的联邦军队组织松散,车臣那边几万人的叛军尚且歼灭不了,更何况是远东军区几十万人的正规部队以及一个规模庞大的太平洋舰队了。最要命的是,在郭氏集团充足资金的支持下,远东军区以及太平洋舰队这一年多来运行良好,第23国土防空军已经成为全俄唯一一个完成苏30换装的空军集团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远东真的闹起来,那绝对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心里想着复杂的问题,沙波什尼科夫扭头看了看科斯季科夫,他现在对克里姆林宫是越来越没有好感了,这些刚刚执掌国家大权不到两年的家伙们,已经充分暴露出了腐朽的官僚性质。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郭守云只是要求送去克里姆林宫的卫兵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要给他不就得了,难道说在面子与国家大事之间,面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科斯季科夫自然能感觉到国防部长在看自己,不过在这类事情上轮不到他做决定,作为总统的新闻秘书,他只能坚定不移的执行克里姆林宫决定的命令。   “各位,不管我们在政治观点上存在着什么样的不同,现在这个时刻,恐怕大家都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了,”避开沙波什尼科夫的目光,科斯季科夫干咳一声,说道,“你们必须清楚,郭守云这个疯子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如果放任他这么闹下去,我们在坐的恐怕都不好收场。”   “沙波什尼科夫先生,”坐在右手边第三个位置的谢尔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国防部的特战参谋部能不能拿出一个具体可行的策略来?郭守云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就像是一条鱼,只要离开了远东,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收拾掉,所以……”   “所以这件事最好你自己去做,我的谢尔盖总理阁下,”不等谢尔盖把话说完,沙波什尼科夫便冷言冷语的嘲讽道,“郭守云本身或许是一条没有什么威胁性的草鱼,但是他身边却围满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鲨鱼,我们是军人而不是上帝,最英勇善战的士兵,恐怕也无法单枪匹马、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到哈巴罗夫斯克,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从把一个大活人从千军万马之中带回来。因此,这种愚蠢的办法你根本不用来找我商量,你应该去找通灵师,我想他们会给你一个更加可行的建议。”   “扑哧。”一直坐在旁边剪手指尖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列佐夫斯基先生,”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科斯季科夫转头对别列佐夫斯基说道,“您与郭守云有不错的交往经历,您看,您是不是能出面斡旋一下,毕竟这种乱局持续下去,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嘿嘿,对不起,我爱莫能助,”别列佐夫斯基耸耸肩,笑道,“同清醒时的郭守云打交道,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可以使他让步,至于现在这个疯狂的郭守云,不瞒您说,我只希望能离他远一点,哦,不,是越远越好。”   说到这里,别列佐夫斯基沉了沉,这才继续说道:“更何况,要谈交情,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与郭守云的关系似乎更好一些,类似这种事情,交给他去做似乎更加合适。”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您看……”科斯季科夫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扭头对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   “啊,问你们一件事,前几年莫斯科有一个很有名气的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收起指甲刀,又用力在指尖上吹了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好像叫什么库兹,你们谁还记得?”   “库兹?”鲁茨科伊一皱眉,思虑半晌之后问道,“我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怎么,这个人对解决目前的难题有什么帮助吗?”   “难题?什么难题?”霍多尔科夫斯基眨巴着眼睛,说道,“你们不知道,我的面包师傅昨天住院了,我一向都喜欢他亲身烹制的黑面包。在住院的时候,他向我推荐了这个叫库兹的人,可惜我却一直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你!”鲁茨科伊险些吐了血,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指着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   “哦,怎么,午餐时间到了吗?”霍多尔科夫斯基装傻充愣的本事绝对一流,他看到鲁茨科伊起身,忙笑眯眯地说道,“那赶紧散了吧,我都要饿死了。” 第四零三章 怕你不咬我   哈巴罗夫斯克郭氏集团总部大楼内,身穿一袭蓝色西装的郭守云,静静地坐在枣红色大办公桌后面,低头审阅着那一大堆摆放在面前的文件。很显然,随着莎娜丽娃的醒转,他这位郭氏集团的大老板,也重新把精力放在了集团的日常工作上。   “嘟!”   随着一声电子音响起,摆在桌前的电话机亮起了绿灯。   “什么事?”郭守云头也不抬,他伸手在电话机的接听键上按了一下,随口问道。   “郭先生,美国那边发来的加密电传,”电话里传来波拉尼诺夫的声音,“他们已经有了调查结果,我是给您传过去还是给您送过去?”   波拉尼诺夫的话让郭守云抬起了头,他凝神想了想,说道:“你亲自给我送过来吧,我可能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去做。”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应声道。   “啊……”关闭了电话上的接听键,郭守云扔掉手中的“派克”钢笔,双手互握,用力抻了抻懒腰,打了一个绵长的哈欠,这才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很潇洒的轻轻一抛,准确无误的叼进嘴里。   “叮。”全金属外壳的ZIPPO闪出一线火光,郭守云点燃了嘴上的烟卷,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上了案头的那一方相架,就在这个相架里,两个并头并肩的小婴儿照片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很奇怪的是,这两个小婴儿虽然容貌极其相似,但是他们的表情却截然不同,一个嘴角下弯,做出一副万分委屈的哭像,而另一个却嘴唇上翘,看似笑得很开心。   毫无疑问,这两个小婴儿就是郭守云的宝贝儿子与宝贝女儿,那个一脸苦相的是儿子,郭守云给他起名为郭敬业,至于那个一两笑容的则是女儿郭敬妍。正如老人们所说的,“有子万事足。”自从升格做了父亲之后,郭守云这两天的心情那叫一个愉快,说的夸张一点,那就是睡着觉都能睡醒了。   因为莎娜丽娃重伤未愈的关系,两个孩子现在由妮娜带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孩子已经算是进了郭家门了,他们就是郭家的大少爷与大小姐,是天生注定要享受富贵的幸运儿。   有了孩子的男人就多了一份牵挂,郭守云这两天就是如此,他把两个孩子的照片摆在自己办公室的案头,每日里工作闲暇之余,都要对着相架瞅上半天,满脑子想东想西的,没个完。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己的强”,这话看来是一点都没说错。   “咚咚!”   两声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咳,”干咳一声,郭守云整整衣领,一本正经的坐好,这才开口说道,“进来。”   “先生,”波拉尼诺夫拿着一份电传走进来,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将电传稿件放在办公桌上,这才说道,“您的猜测没有错,那个该死的家伙果然去了美国。他现在化名汤姆森,是纽约黑社会组织‘兄弟党’的一名高层人物,而根据希奎娜提供的线索,这个家伙与摩根斯坦利银行有部分业务上的来往,不过实际的联系并不多。”   “我们的人证实过这些消息吗?”郭守云将那份电传拿起来看了看,随口问道。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把任务分配下去了,相信具体的消息明天就能收到。”波拉尼诺夫说道。   “很好,”郭守云大手一收,将那份电传攥成一团,而后眯缝着眼睛地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个家伙恐怕要开始跑路了,要嘛他就要活到头了,因为咱们做出这么大的动作,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为了掩盖真相,杀人灭口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抢先一步把他弄回来?”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觉得有多大把握?”郭守云眉毛一挑,抬头问道。   “五成,不过我们的人恐怕也会有损失,”波拉尼诺夫歪头稍一思索,说道,“毕竟那是美国人的地盘,如果摩根派人追杀的话,我们的人很难全身而退。”   “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为这种小喽啰,我们没必要多流任何一滴血,”郭守云摆摆手说道,“与其虎口夺食,不如给他来一个守株待兔,我倒要看看谁要对这个小虾米动手。”   “先生的意思是?”波拉尼诺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   郭守云伸手拉开身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镶了金色边的支票夹,而后随手签了两张,扯下来递给秘书,说道:“你把这个连同那个混蛋的具体信息交给契卡俱乐部,告诉他们,让他们出手替我办两件事,只要办好了,我不仅会放了他们的人,允许他们继续在远东活动,还会再按支票上的数额,加付两倍的资金给他们。”   “先生想让他们办什么事?”波拉尼诺夫接过支票,扫了一眼上面那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这才问道。   “第一,立刻派最好的人手去纽约,把这个家伙严密监视起来,”郭守云晃了晃手中的纸团,说道,“不要杀他,但是要干掉所有他接触的人以及那些想要干掉他的人,类似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他们很擅长。”   “我想也没有问题,”波拉尼诺夫笑道,“不过就怕他跑了,如果他逃出美国怎么办?”   “我不管他跑去哪,都得给我盯住了,即便他坐船跑去南极,他们也得给我追过去。”郭守云摆手说道。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波拉尼诺夫耸耸肩,继续问道。   “把这份名单送给俱乐部那边,”郭守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将它递给秘书,“告诉他们,凡是这上面列出的基金会、商行、夜总会什么什么的,让他们在三天内给我扫平了,能抢得抢,不能抢的就砸,每一家的负责人都不能放过,一律除掉,而且要做到死不见尸。”   “这……”波拉尼诺夫被老板那狠辣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名单上所列的名字,别说,它们资料详细的很,包括什么电话、合资方、地址、负责人什么的,都列的很详尽。不过也正是这份详尽,才令人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清单上近四十家机构,分布在联邦的各个州,而且还都是有摩根参股的合资机构,这样的事要闹起来,那估计绝对小不了。   “先生,这样的事,俱乐部那边恐怕不会接手的,毕竟他们也要考虑后果。”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道。   “后果?有什么后果?”郭守云冷笑一声,“类似这样的后果,某些人应该早就想到了,我这不过是合理的报复罢了。至于其它方面的影响,你可以让俱乐部那边不用顾虑,我回头会亲自与克里姆林宫联系的,我会告诉他们,这些事都是我做的,而且是缓解目前局势的唯一办法。在舔美国人的屁股和留住远东之间,他们只能选择一个,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克里姆林宫会做出明智选择的。”   “先生,您,您这样做,不怕引来美国人的报复吗?”波拉尼诺夫感觉有些头疼,他暗自叹息一声,说道。   “怕?我还是那句话,更多时候,怕是解决任何问题的,”郭守云悠然地吸了一口烟,冷哼道,“更何况美国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也有势力上的分化,我们得罪了一方势力,自然会有另一方势力站出来为咱们撑腰。”   随手扯了一份报纸摆在案头,郭守云用食指关节敲打着报纸头版上的一个人物头像,说道:“看到了吗?作为美国今年大选的一名候选人,年富力强的克林顿先生有可能成为一批超级黑马,在目前的民意调查中,他已经获得了东部诸州以及德克萨斯、加利福尼亚等地的广泛支持,而希望获得连任的布什先生,看样子处境堪忧啊。”   “哦,这与咱们有什么直接关系吗?”波拉尼诺夫一脑门子的浆糊,他愕然道。   “呵呵,你这家伙,哪一点都好,就是不关心美国人的国家生活,”郭守云笑了笑,调侃道,“你看看克林顿这匹黑马受支持的地区,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波拉尼诺夫俯下身子,在报纸上仔细看了看,好半晌,才恍然道:“先生是说,东部财联与……”   “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东部财联已经与洛克菲勒、德克萨斯、加利福尼亚三大财团结成了同盟,今后摩根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郭守云冷笑道,“所以咱们这边动手清理一下垃圾,多少也算是为美国的盟友出份力气了,嘿嘿,怕,我怕他摩根现在应没有空闲的嘴来咬我了。”   “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用力一点头,挺身说道,“先生交代的事情,我马上就去办。”   “去吧。”郭守云笑道。 第四零四章 寡头时代的开启   郭守云将自己的报复行动交给契卡俱乐部去处理,从更多的角度考虑,他是有其思考出发点的,作为一个从前世转生而来的人,郭守云认为现在的契卡俱乐部,实际上就是“西罗维基”这个强力集团的前身,同时,也是它的组成基础。根据他的了解,这个未来掌握了俄罗斯联邦半数以上大权的秘密集团,在其组建、发展的过程中,几乎就是以一个杀手团伙、政治集团的双重身份存在的。   为了谋夺某一个自己想要拿到手的职位,这个由前克格勃成员组成的组织,可以利用暗杀的方式干掉所有挡在路上的对手,然后轻轻巧巧的将大权纳入囊中,其过程血腥而简单,真可谓是只求结果不求过程。   郭守云记得前世在九五年的时候,曾经在一份《生意人报》上看到过针对“西罗维基”集团的第一次报道,那篇报道是一个名叫克里夫托的记者发布的,此人利用近四个月的时间调查契卡俱乐部的活动情况,偷拍了大量的写实照片,记述了该俱乐部决策委员会举行例会时的部分场景。   在那些登载于报纸的照片中,契卡俱乐部决策委员会的二十四名成员,清一色都身着黑色竖领风衣,头戴黑色礼帽,脸上还挂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从而将整幅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当时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郭守云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酷”。也正是因为受这些照片的影响,后来媒体在报道关乎西罗维基的新闻时,都喜欢配上一幅漫画,漫画中的主角就是竖领风衣加身,礼帽罩头,墨镜遮眼,当然,为了增加喜剧效果,他们的嘴里还会叼上一支烟卷,整个就是一黑社会老大的形象。   不过可惜的是,针对契卡俱乐部的报道只刊登了一期便停发了,其原因是克里夫托在其家中遭枪击身亡,他明察暗访得来的那些资料也全都不翼而飞,而警方对案件的侦破工作,也由于安全部门的介入最终不了了之。就这样,在长达十多年的漫长时间里,这个组织始终保持着它的神秘性,人们对它的了解仅仅局限于“成员性质单一,非常团结,对组织上层极度忠诚;每一个成员都是权力斗争的工具,却不是权力的争夺者……”   而与世人不同的是,如今的郭守云倒是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契卡俱乐部的内幕,尽管波拉尼诺夫从来没谈起过该俱乐部的决策者是谁,可在自己的笔记中,郭守云依靠自己的推断与猜测,列出了俱乐部决策委员会的24名成员身份:“列别杰夫,谢钦,伊万诺夫……”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样,他提出的两项要求很快就被契卡俱乐部接受了,而他们的行动,也很快在各个方向展开,对于整个俄罗斯联邦来说,接下来的两天,是充满混乱与恐慌的两天,而对那些极度排外的人来说,这却是即解恨又值得欢呼的两天。   四月六日,伏尔加格勒市内著名的平克斯基金会、洛万诺曼联合商贸遭洗劫。上午九时,也就是平克斯基金会刚刚开门的时候,六名蒙面匪徒乘坐两辆伏尔加轿车抵达基金会大门前,他们开枪打伤了负责保安工作的两名警卫,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入基金会大厅。在接下来的不到四分钟时间里,他们打劫了基金会金库,随后又将基金会经理锁入密封的金库保险柜,这才在警方渐行渐近的警笛声中扬长而去。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平克斯基金会损失现金近两百万美元,其经理也因为窒息不治身亡。   几乎是在平克斯基金会遭遇洗劫的同时,三名匪徒闯入两个街区之外的洛万诺曼联合商贸总部,他们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击毙了联合商贸的六名持枪保镖、三名公司董事。随后,他们又在总部的休息室里喝了一杯咖啡,这才利用携带的炸弹将联合商贸的奢侈品仓库整个炸毁,三人这才有说有笑的徜徉而去。与平克斯基金会相比,以经营奢侈类商品为主的洛万诺曼联合商贸损失更加惊人,他们积存在仓库内价值五千万美元的名贵烟酒、服装被全数炸毁,再加上人员的伤亡以及建筑的损毁,那绝对是一笔数目惊人的损失。   当然,这两家基金会与商贸公司,都是由摩根下属投资企业控股或参股组成的,类似的袭击、洗劫,都是郭守云主使契卡俱乐部做下的,那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克格勃特工们执行类似的任务,真可谓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几名特工组织起来的洗劫,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成功,毕竟与这些专业的杀人工具相比起来,那些所谓的保安实在太业余了。   短短两天的时间,从列宁格勒到伏尔加格勒,再从莫斯科到叶卡捷琳娜堡,近四十家基金会、夜总会、商贸联合遭到洗劫,警方做得调查,类似这样的洗劫,为商家造成了不少于四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这是郭守云的疯狂报复,他已经丧失理智了,如果再不对他采取严厉的措施,那局势很有可能会恶化到完全失控的地步?”作为克里姆林宫的总统新闻秘书,科斯季科夫屡次在各方势力的磋商会议上宣扬这种论调,不过应者寥寥,与此相反的是,最近两天鲁茨科伊与哈斯布拉托夫的立场也发生了变化。他们将原本那份针对郭守云的不满转移到了克里姆林宫的身上,在他们看来,局势之所以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完全应该归咎于克里姆林宫那些惰性的、毫不负责人的官僚们,正是由于他们拒绝了远东的要求,才将郭守云那家伙逼急眼的。   “焦头烂额。”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目前莫斯科各方势力的心态,那就只能是这个了,因此,当郭守云将主要目光瞄准到那些有摩根参股的合资企业身上时,赫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对此事表态,大家似乎都在这可以达成了共识:郭疯子要闹就让他闹好了,只要他别来骚扰自己就算万事大吉。   而面对连续发生的暴力事件,最无奈的要算是联邦安全局与内务部了,这两个部门承担着国家公共安全与社会治安管理的重任,可时下呢,他们显然无所作为,在社会舆论方面,民众要求警方尽快破案,而在政治圈子里,则有更多人的希望警方退避三舍。在这种情况下,两大机构可谓是被夹在了左右为难的困境当中,短短几天时间,两大机构的主要负责人先后辞职,他们再也受不了这种进退维谷的煎熬了。   克里姆林宫政权在这一波混乱中的无能表现,终于引起了美国方面的强烈不满,四月十日,美国总统布什在白宫发表电视演说,他一方面强调自己对当前俄罗斯治安状况的深切忧虑,一方面宣布暂时停止原有的、针对俄罗斯方面的一百二亿美元的经济援助计划。毫无疑问,这是美国的一大势力方在对克里姆林宫的叶氏政权施压,而这一施压措施的真正幕后推手,无疑就是摩根财团。   而针对白宫方面的这一表现,美国国内当即便出现了声势强大的反对派,就在四月十日的当天下午,美国因“水门事件”被迫下台的前总统尼克松发表评论,对布什政府的举措提出严厉批评,他在谈及布什的时候,甚至用了一个带有人身攻击性质的词语——“来自佛罗里达的、目光短浅的乡巴佬。”   在这种情况下,以叶氏为首的克里姆林宫统治者已经开始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所讨好的美国布什政府已经不可靠了,前有竞争者针对美国经济疲软问题的指责,后有来自几大财团的联合挤压,布什这个担任美国总统职务四年的老头子是不是能够获得连任,已经成为了很大的问题。一旦布什连任失败,那么继之上台的,将会是由包括东部财联在内的四大财团顶力支持的克林顿,而此刻郭氏集团在国内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为了牵制摩根财团的注意力。如若这些假设都能成立,那么现在克里姆林宫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就应该慎重的考虑一下了。   四月十二日,也就是第六次全俄人民代表会议被迫延期六天之后,同样,也是在远东军区关闭西伯利亚大铁路以及若干条公路干线七天之后,科斯季科夫在霍杜耶茨总统别墅约见了梅纳捷普集团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在野人士”维克托。三方经过长达四小时的协商,最终达成了一系列的共识。其后不久,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列宁格勒方面的两名代表乘坐转机飞往哈巴罗夫斯克,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说服郭守云,放弃之前那种近乎疯狂的报复举措,而作为交换,克里姆林宫会在伊尔库茨克成立秘密的临时性法庭,对“可能涉嫌鄂霍次克爆炸案”的三名政府工作人员执行庭审,从而追查出事件的真相。   就这样,在经过长达一周的对峙之后,上台执政不到两年的克里姆林宫现任总统班底,被迫向一个地方权贵屈服了,而这也标志着叶氏权威的彻底丧失,其后续的深远影响在于——真正的寡头时代到来了。 第四零五章 交锋   背靠着黑亮的车门,穿了一身天蓝色运动服的郭守云叼着一支香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架正在机场跑道上缓缓停靠的纯白色小型客机,而在距离他左右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十几个武装到牙齿的大兵,正在有条不紊的执行着警戒任务。   “嘿,我说波拉尼诺夫,”看到那架客机最终停靠下来,郭守云扔掉手中的半截香烟,似笑非笑地说道,“猜猜看,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家伙见到咱们之后的第二句话会是什么?”   “哦?”单手揣在怀里的波拉尼诺夫闻言一愣,随即一脸疑惑地问道,“第二句话?为什么要猜第二句话而不是第一句?”   “那当然是因为第一句话充满变数过于难猜的缘故,”郭守云耸耸肩,笑道,“设想,如果这家伙一下梯子便摔了一跤,他自然会先破口大骂一番,这叫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如何能猜得到?”   “怎么,先生是不是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来远东?”波拉尼诺夫愕然道。   “怎么会,他在这个时候过来,等于是给我送台阶了,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他来?”郭守云揉揉鼻子说道,“咱们与莫斯科的对峙已经持续一周了,是到了收手的时候了,难不成你还打算让这种乱局一直持续下去?”   “那当然不是,”波拉尼诺夫摇头道,“我只是好奇……”   他的话刚说到这,飞机上的舱门开启,穿了一件粉色衬衣、脸戴墨镜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一名短裙空姐的引领下,悠哉悠哉的走出机舱,一脚踏上了等候在机舱外的竖梯。   “嘿嘿,我敢和你赌一百卢布,”郭守云迈开步子,一边朝前迎去,一边低声笑道,“这小子的第二句话,肯定是‘哦,今天哈巴罗夫斯克的天气很不错啊。’”   波拉尼诺夫闻言哑然失笑,他心说老板真是大手笔,一赌就是一百卢布的筹码,而在目前的联邦,一百卢布大概还可以买得起半个鸡蛋吧。   “啊哈,我的朋友,”从竖梯上快步走下来,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摘掉墨镜,他上下打量着郭守云,语气夸张地说道,“只不过是半月的时间没见,你看上去精神不少,难怪总有人说做了父亲的男人更显成熟,这话看来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是吗?”郭守云上前一步,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同时伏在他耳边说道,“我是不是精神了许多与你无关,老实告诉我,你这次替克里姆林宫充当说客,究竟得了人家好处?”   “哦?嘿嘿,这可是一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你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撩拨着眼皮,老神在在地说道,“更何况……对啦,你的那两个宝贝呢?赶紧带我去看看,我这段时间在莫斯科快闷死了,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创造发泄的机会,我早就赶过来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一番话令郭守云大失所望,他转过头,朝自己的秘书耸耸肩,无奈地说道:“一百卢布,先欠着。”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没有插嘴。   “什么一百卢布?”一把揪住郭守云的胳膊,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脸问号地问道。   “没什么,”郭守云摇头笑道,“我在刚才那十几秒钟里,输掉了一百卢布。”   “莫名其妙,”在对方脸上仔细瞅了瞅,霍多尔科夫斯基最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嘀咕着说了一句,“只不过是一百卢布罢了,输掉就输掉吧,现在这东西热的烫手,谁还拿它当回事。你没看到这两天的报道吗?就因为你搞的这一出大戏,卢布汇率连续四天走跌,现在兑美元的汇率已经降到了187:1,央行刚刚公布的调查数据,就在这四天时间里,又有近四百万人沦为贫民,现在全联邦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国民比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三。嘿嘿,我猜现在马秋欣恐怕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上了。”   几个人说这话,走到了车队旁边,郭守云一手扶着车门,示意霍多尔科夫斯基先上车,同时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东西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良心发现?”   “呵呵,不瞒你说,我所生不多的那点良心,早就奉献给了英明伟大的布尔什维克党组织,至于现在嘛……”霍多尔科夫斯基钻进车门,找了一个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这才说道,“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怎么把马秋欣那个老顽固赶下台。”   “他怎么惹着你了?”郭守云随后上车,他伸手从车上的小冰柜里取出一瓶碳酸饮料,扔给霍多尔科夫斯基,同时说道,“难道你也和鲁茨科伊一样,向人家索贿被严词拒绝了?”   “我向他索贿?他也配。”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客气,他接过饮料,愤愤地说道,“我之所以要动他,是因为这老东西太不识抬举了,你也许还不知道,他已经向白宫提交了一份建议,要求将中央银行向各商业银行提供的贷款利率提高百分之八十。”   “提高百分之八十?”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说道,“这老东西是想死吧?”   其实也难怪郭守云会这么吃惊,因为一旦马秋欣的这一提议获得通过,那么几大商行今后的举措将会大受限制,尤其是打压卢布汇率这一项。   自从前苏联解体以来,尤其是在克里姆林宫向各商业银行举债之后,几位巨头控制下的商业银行便与联邦中央银行直接达成了一项很不公平的低息贷款协议。正是根据这项协议,各大商业银行一方面能够从央行手里获取大量的低息卢布贷款,一方面又在炒汇市场上疯狂打击卢布价格,类似这样的做法,实际上就等同于拿联邦政府提供的卢布做本钱,转头回来套取联邦政府以及联邦国民的财产。   以往,这一做法里存在的猫腻并不是没人能看得出来,只不过是有人看得出来却不敢说罢了,而现在呢,身为央行行长的马秋欣,面对卢布疯狂贬值、联邦国民私人财产疯狂缩水的局面,终于忍不住要冒头了,他打算要一刀砍断几位巨头手中的一大卢布货币来源,其结果自然会直接影响到几大巨头的私人利益。   “他是不是想死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要打算触触咱们的霉头,”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这次过来之前,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同我商量过一次,他们打算对马秋欣动手,不过我考虑着这件事最好跟你商量一下,因为我这段时间得到不少消息,马秋欣与你那位身在列宁格勒的朋友貌似走得很近啊。”   “我在列宁格勒的朋友?谁?”郭守云愕然道。   “还能是谁,”霍多尔科夫斯基表情怪异地说道,“就是那位弗拉基米尔兄弟嘛,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他了,因为他这两天恐怕也要过来了,为了协调你与克里姆林宫之间的矛盾,莫斯科那边可是安排不少的说客。”   “我明白了。”郭守云眉头紧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听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要对付马秋欣是假,提醒自己倒是真的,可以肯定的是,弗拉基米尔这段时间在列宁格勒搞得某些小动作,肯定已经被人察觉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是要对付他啊。   “嘿嘿,我的朋友,不用皱眉头,说到底这些都是小事,”别有深意的在郭守云脸上瞟了一眼,霍多尔科夫斯基靠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嘿嘿笑道,“马秋欣也好,弗拉基米尔也罢,他们都是小角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咱们没有必要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要提升央行对商业银行的贷款利率,这么大的问题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更何况现在克里姆林宫也老实多了,他们似乎对这一提案也不怎么支持,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去应付。”   “我看事情没你说的这么简单,”郭守云心头冷笑,嘴上却用慎重的语气说道,“不行,回头我要好好查一下,看看弗拉基米尔究竟在搞什么鬼,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就得尽快把他拿掉,免生后患。”   “哦,你就不怕妮娜晚上不让你上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闪过一丝释然,他说笑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郭守云失笑道,“要拿也是由你出手去拿,我有的是办法撇清自己。”   “狡猾,”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你放心好啦,我这个人还没那么小气,列宁格勒反正也不是我的,别人爱闹就让他们闹去好了,我可得多留上几分面子,以后见了妮娜也好说话嘛。”   “嗯?这么大方?”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番话,令郭守云大感意外,他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老实告诉我,你这次究竟从克里姆林宫捞了多少好处,怎么整个人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咳咳,那个……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霍多尔科夫斯基顾左右而言他,笑眯眯地问道。 第四零六章 教父   拉着窗帘的宽敞客厅里亮着柔和的粉红色壁灯,正门对面的组合音响里播放着莫扎特的第五小提琴协奏曲,随着音乐的飘舞,那串挂在客厅正中央的水晶风铃发出轻微的“叮当”脆响。   “哎,”坐在距离婴儿床不远的沙发上,霍多尔科夫斯基轻抿一口杯中的红酒,不无感慨地说道,“说起来,你可以算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幸福的一个了,身居这远离莫斯科角逐场的远东,身边有一群可以为自己所信任的人,如今,又有了这么一对可以继承事业、延续生命的宝贝儿……说句真心话,我很羡慕你啊。”   “听得出来,你这是真心话。”郭守云的目光聚焦在婴儿车的车身上,在那里,扮相清纯无邪的小维克多正跪在地上,双手扒着婴儿车的车沿,瞪乎着一双懵懂的眼珠朝车子里猛瞧——或许她很奇怪,为什么车里这两个小东西的个头比自己还小,而且还小这么多。   “别说是你,现在就连我都很羡慕自己,”将目光从婴儿车上收回来,郭守云笑道,“知道我现在每天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告诉你,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将来上了年纪,孩子也长大了的时候,我应该怎么对他们谈起自己的光荣历史,嗯,亦或是想着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的宝贝们能把郭氏的事业推向什么样的高峰。”   “呵呵,那你未免想的太远了点,”霍多尔科夫斯基讶然看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随即不以为然地说道,“更何况在我看来,你现在应该想的不是这些东西,而应该是怎么处理未来的产业问题。要知道,对与咱们这种为富不仁的家伙来说,上帝早就为咱们安排下了后半生的命运,像咱们这种人的后人,有几个能和睦相处的?兄弟阖墙、骨肉相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将来要嘛一个孩子都不要,要嘛就只要一个,而且我的事业也绝不会交给自己的后人,他要想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必须尽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那你打算把梅纳捷普交给谁?”郭守云笑道。   “随便,交给谁都可以,”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甚至会把它交给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嘿嘿,就算是离开这世界前最后一次陷害吧。”   郭守云哑然失笑,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说的没有错,对于一个没有足够才能的人来说,冒冒失失接手一大笔数目惊人的财富,只能为自己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而且灾难的危害程度与财富的惊人程度成正比。   “哎,说真的,”话说到这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用两根手指在郭守云的肋骨上捅了捅,笑道,“你这两个宝贝有没有俄文的名字?”   “俄文名字倒是有,是妮娜她们给起的,不过我不喜欢,因为我没办法把自己的姓加上去。”郭守云耸耸肩说道。   “只是一个象征的符号罢了,你至于那么看重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他催问道,“快,说来听听,两个小家伙的俄文名字叫什么?”   “大的叫塔季扬娜,小的叫玛尔法。”郭守云揉揉鼻子,小声说道,“看看,这两个名字,怎么给他们挂姓?伊万诺夫?我可不想便宜了维克托那头老狐狸。”   “不便宜他那就便宜我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抛过来一个很恶心的媚眼,嘿嘿笑道,“我可以把我的姓借给他们用用,嘿嘿,怎么样,你不介意吧?”   “你?”郭守云有些心动,他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意思,这家伙是打算给自己的孩子当“教父”,其实也就相当于国内的干爹那意思。不过与国内的“干爹”比起来,西方的教父更加正规,更加的具有约束力,因为这种教父与教子的关系,是受宗教承认与保护的。可话说回来,郭守云又有些犹豫,自己的两个孩子找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么个教父,那将来会不会受到什么牵累啊?换句话说,如果让他们寻摸弗拉基米尔那么个教父,将来是不是更好一点?想想,一个寡头的子女,却找了弗拉基米尔那么一个强势的总统做教父,这……想到这个,郭守云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瞧不上我?怕我担负不起这个教父的责任?”看到郭守云还在那犹豫,霍多尔科夫斯基有些不高兴了,他又用手指头在郭守云肋下捅了捅,催问道。   “那倒不是,”郭守云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在想,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了一个奸商老子,这要再找上你这么一个奸商教父,那将来……嘶,真是麻烦事。我怕我那宝贝女儿嫁不出去啊。”   “嫁不出去?!”霍多尔科夫斯基险些被气乐了,他扯着郭守云胸前的衣领说道,“你郭守云的女儿,我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教子,也会有嫁不出去的时候?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啥子吗?要不要你现在出去做一个征婚,我敢保证,前来应征的男人能从哈巴罗夫斯克排到莫斯科。”   “你胡扯什么呢,”郭守云失笑道,“我的敬妍才睁眼几天啊,征婚,征哪门子婚啊?”   “那算啦,懒得跟你胡扯,”霍多尔科夫斯基歪头说道,“女儿不成,儿子总没问题了吧?难不成你还怕他将来找不到女人?”   “如果我说不行呢?”郭守云笑道。   “那没说的,我现在就甩袖子走人,以后再也不进你这门了,算我高攀不起。”霍多尔科夫斯基也笑道。   “呵呵,看来我是没得拒绝了,”郭守云摇头说道,“那成,你去准备洗礼钱吧,先说好,我的儿子可金贵,你这份洗礼钱可不能太寒酸,怎么也要能拿得出手才行。”   “那还用你提醒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仰头望天,摆出一副很自傲的样子,“告诉你,这份洗礼我早就想好了,等到孩子过百日的时候,我会把青年大厦转到他的名下,嗯,以后莫斯科那个青年大厦就改名为玛尔法大厦了。怎么样,我这出手不寒酸了吧?”   霍多尔科夫斯基口中所说的青年大厦郭守云自然知道,毕竟他曾经为霍尔尼科娃在那里消费了数百万美元——莫斯科,甚至可以说是全俄罗斯最大的奢侈品销售中心,“老霍”几个月前才花大价钱把它买下来的,没想到今天就要把它送出去了。   不过郭守云显然没有被这点好处砸晕,他想的更多、更深,至于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天上绝不会掉馅饼,霍多尔科夫斯基死皮赖脸的要给自己儿子做教父,甚至还不惜一次扔出整个赢利良好的青年大厦,那他肯定有很大的目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这次来远东之前收到了更多的好处,与那些好处相比,区区一个青年大厦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在郭守云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没闲着,他清楚“郭小狐狸”的为人,因此,也知道与他打交道应该奉行什么样的策略:不能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不管谈什么事都要趁热打铁,一棍子捅到底。跟思维跳跃性太敏捷的人谈话,那就必须将话题跳跃的快一点,最后是东扯一杠子、西轮一板砖的吸引对方注意力,而后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冷子将话题转到正题。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郭守云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那敏捷的思维方式让他头疼了很长时间,在吃一堑长一智的基础上,他现在也摸索出了一条路子,那是专门对付郭守云这种人的。   “好啦,我的朋友,”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一边,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拍了拍,抽冷子长叹一声说道,“既然你能把某些事情看的那么远,看的那么开,那眼下就收手吧,别再闹下去了。就算是为了大家也好,为了我的宝贝教子也罢,你总要给莫斯科那些人多少留一些活路吧?”   “嗯?什么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前后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话题,果然让郭守云大感意外,他愕然道。   “我是说你的报复措施也该停下来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心中暗自得意,他说道,“这次来远东之前,科斯季科夫专门找过我,他的意思是,克里姆林宫愿意让步了,他们会把你要的人送到伊尔库茨克,接受专门调查组织的审查,你也可以派人参加。不过他们妥协的前提是,你必须开放之前被封锁的公路、铁路交通;重新选举人民代表参加代表会议;想办法弥补之前曝光出去的那些丑闻。至于那些袭击商贾的事情嘛,克里姆林宫可以不追究,不过你要找几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这个条件似乎很公道啊,”郭守云眨巴着眼睛说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莎娜丽娃到现在都还躺在特护病房里,我的孩子还要无辜承受早产的影响,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克里姆林宫妥协了,那他们没可能不拿出些代价来吧?怎么,你不打算把好处分我一些?”   “我真不知道你这次究竟是为莎娜丽娃复仇,还是背后另有打算,”霍多尔科夫斯基懊恼地说道,“好处,好处,哪来那么多好处?” 第四零七章 都很卑鄙   “少来,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会去做?”郭守云一脸的鄙视,他瞟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别以为你抛出一个青年大厦来,就能让我头昏脑胀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不给你个西瓜,你恐怕连一颗芝麻都舍不得吐出来。”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上去有些尴尬,他挠挠鼻子,好一番犹豫,这才说道,“其实,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好处,按照科斯季科夫的许诺,如果我能把这次的事情办好,那国家天然气康采恩,将会出让给我百分之五至百分之七的股份。嗯,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了,信不信随你。”   “仅此而已?!”郭守云用力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仅此而已?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的股份,那是什么概念?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   “嘿嘿,我的野心似乎还比不上你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揉搓着被打疼了的肩膀,嘿嘿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真正在动什么心思,你要把远东地区的四大航空工业体纳入囊中,还以此为条件挑唆哈斯布拉托夫在代表会议提出这一议题。结果呢,克里姆林宫似乎不那么好对付,议题提出两次,被他们强行搁置了两次,所以你耐不住性子,趁着莎娜丽娃遇刺这么个良机,大肆发飚,那真实目的……哈,一举数得啊,真是一举数得的一步妙棋啊。即拉拢住了一个女人的心思,又达到了对克里姆林宫施压的效果,同时呢,还给你的美国盟友吃了一颗定心丸,最后,还能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提出最严厉的警告。”   “怎么样,我是不是说到你的心坎上去了?”说到这里,霍多尔科夫斯基顿了顿,他凑到郭守云的面前,低声笑道,“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揣摩到你的心思了。这段时间,科斯季科夫几乎每天都要找我去克里姆林宫喝茶,而我呢,则一直在跟他兜圈子,这目的无非就是给你创造机会。现在好了,他们已经决定让步了,我这趟远东也来的是不早不晚正当时。不说别的,就算是拿一个最佳配合奖,天然气康采恩百分之五到七的股份不算过分吧?”   “我这人有这么卑鄙吗?”这回轮到郭守云尴尬了,他揉搓着太阳穴,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说的这些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我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那么多东西。”   “好啦,好啦,你考虑过也好,没考虑也罢,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霍多尔科夫斯基总算胜了一局,他沾沾自喜地说道,“我现在需要想的,就是让你赶紧收手,远东的代表赶紧返回莫斯科参加代表会议,被设卡阻截的交通赶紧疏通开,然后呢,我拿到我想要的,你拿到你梦寐以求的,这一场风波就算这么过去了,大家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看起来,克里姆林宫真是找对了人,你这个说客实在称职。”郭守云思索了一下,摇头笑道,“好吧,如果你说的这些都真实可信,那我就收手。你可以转告科斯季科夫,远东的代表将会在两天内返回莫斯科出席代表会议,不过他们提出的第一个议题,就是航空工业体的重新组构议案。只要这个议案获得通过,那远东设在公路铁路方面的卡子立刻就会撤除,合适的替罪羊,我也会立刻找人遣送到莫斯科。但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他们敢给我玩什么缓兵之计,那我也不会跟他们客气,到时候不但公路、铁路沿线的交通卡不会撤掉,我还会把远东所有机场通往莫斯科的航线都取消掉。嘿嘿,我这个人可是说到做到的,你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说笑。”   “放心好啦,这是我会给你盯着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满意的点头说道,“如果他们出尔反尔,别说是你,我第一个就跟他们没完,毕竟说到做到的不仅是你一个人。”   “嗯,我相信你,”郭守云点头说了一句,而后站起身,径直走到不远处的电话机旁边,随手拨通了总机接号台,“给我接郭氏集团总裁秘书办公室。”   电话很快转过去,片刻的忙音过后,波拉尼诺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波拉尼诺夫,”郭守云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品酒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随即说道,“替我通知下去,让咱们的代表准备一下,今晚登机返回莫斯科。嗯,顺便告诉莎拉一声,让她在帮会里找二十几个可信的人出来,让他们把这几天的乱子扛下来,务必让他们知道,事情办好了,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干脆,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好啦,事情解决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放下电话,郭守云转过身,看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后者没有说话,反倒是心里有了一些感慨。   如今的远东已经被郭守云经营成一竖铁桶了,在这片地面上,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统治者。一场令整个莫斯科地震连连,让克里姆林宫寝食难安、国防部愁眉不展、代表会议心闷头疼的风波,只不过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掉的小事件,这说起来似乎是笑谈,可放在远东便是活生生的现实。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找地方好好喝一杯?”走回到沙发旁边,郭守云弯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膝盖上拍了拍,“庆祝一下咱们这次的丰收?”   “当然有兴趣,”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不过我很怀疑在远东这片地方,除了你这里之外,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酒。”   “呵呵,我说有就有,”郭守云摇头说道,“而且不只有好酒,还有好菜,很地道的中国川菜。”   “中国菜?那东西我可吃不惯,”霍多尔科夫斯基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太油腻了,真搞不懂你们中国人怎么可能一直生活在那么油腻的饮食习惯里,那真是另一个地狱般的存在。”   “那正好,可以让你这个奸商提前体会一下地狱的感觉,省得你将来不适应,”郭守云一把扯住“老友”的袖子,说笑道。   “地狱的感觉也需要提前体会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边跟着朝外走,一边闷声说道。   郭守云没有搭口,他走到婴儿床的旁边,伸手在小维克多的脑袋上摸了摸,压低声音说道:“宝贝儿,看好弟弟妹妹,一会给你带汉堡回来。”   “嗯。”小维克多抬起头,瞪乎着一对大眼睛,在郭守云脸上瞅了瞅,嘻嘻一笑,竖起了三根白嫩的手指头。   “好,四个。”郭守云点头笑道。   小维克多到现在都分不清楚三、四,她那三个手指头就是四的意思,这事千万得记清楚,不然汉堡数目不对了,小姑娘就要发飙了。   两个臭味相投的男人一前一后的从别墅里出来,在小院里的停车场里上了车,而后径直朝别墅区外驶去。   坐在郭守云的车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发现当车队驶出别墅区正门的时候,有两辆站满士兵军用卡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车上的士兵一个个武装整齐,每辆卡车的车厢顶上,还各自架着一挺机枪。   “呵呵,你的胆子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小了,”收回投在车外的目光,霍多尔科夫斯基用胳膊肘在郭守云的身上撞了撞,笑道,“出门还带着这么一票人,你这哈巴罗夫斯克有那么多危险吗?”   郭守云闻言回头看了看,这才无奈的耸耸肩说道:“没办法,那是妮娜安排的,你以为我愿意吗?不过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段时间我是得小心一点。既然有人敢对莎娜丽娃下手,那同样也能把我列为目标,更何况莫斯科那边也在盯着我呢,说不准哪天咱们的‘老朋友’就会把阿尔法小分队调过来对付我。嘿嘿,我可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的捋走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想起不久前鲁茨科伊的那一项提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如今看来,沙波什尼科夫的说法一点错都没有,谁要想在远东这片地方将郭守云悄无声息的捋走,那实在是太有难度了,别的不说,就是跟随在后的这些大兵就不那么好对付。要从一个加强班的手里顺顺当当的捋走一个大活人,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两个加强班,可问题是,要想让两个加强班悄无声息的潜入哈巴罗夫斯克,还要策划一场绑架行动,那困难实在有点大,事发后的责任也同样不小,沙波什尼科夫那个穿着军装的政客,绝对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颀长的车队从南郊的别墅区一路开过去,在即将进入市区的时候调头驶向东南,擦着城区外围的环线贴向阿穆尔河上岸堤,最终绕了一大圈之后,从一个岔路口上拐进后红河大街,在一个看上去开张不久的中国餐厅正门前停了下来。 第四零八章 神秘约会   “这地方你经常来?”坐在车里,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打量着车外那个看上去开张不久的中国餐馆。说老实话,这个餐馆仅从外部装修来看实在称不上有档次,简单的广告牌,简陋的玻璃正门,那阴暗的门前甚至连个迎宾小姐都没有。与莫斯科新开张的两家中国餐馆比起来,这家简直就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   “经常算不上,”郭守云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前后只来过三次而已,嗯,别看它从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可里面却另有风光。”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误会了对方的意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   此刻,抢先一步下车的士兵与郭守云的保镖正在勘察周围的环境,因为白天的红河大街就是中国商人云集的地方,因此条件复杂,保镖们不得不谨慎小心。折腾了两三分钟的时间,直到感觉没问题了,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站在店门前的保镖才抬起胳膊,朝车队的方向招了招手。   “走吧,”看到车外送来的手势,郭守云甩甩头,伸手推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说道,“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好菜好酒。”   “真不知道你这人长了一副什么脑子,什么事都要搞的神神秘秘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嘟囔一声,钻出车门,他知道郭守云带他来这里绝不是吃饭那么简单的,这小子肯定另有打算。   在一大群士兵的簇拥下,两个人迎着街道四周无数好奇的目光,施施然的走进餐馆。   别说,尽管这家中国餐馆的外观很不起眼,但是内里的确是另有风光,一走进店堂的正门,一股浓浓的中国南方风土气息便扑面而来。竹制的厅堂回廊、竹编的挂饰,甚至连墙壁上的挂画都是竹雕之类的东西,而在这一片竹山竹海间,几名身穿牡丹锦缎旗袍的女服务员,正面带微笑地站在回廊尽头处迎宾。餐馆的墙壁上显然安置了暗装的音响,四处回荡的清幽音乐赫然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吧?”郭守云率先踏上回廊,他伸手在青色的竹板上弹了弹,笑道,“告诉你,这才是真正的中国风味,你在莫斯科看到的那些所谓中国餐厅,全都是骗人的。”   “嗯,虽然不是很上档次,倒也能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霍多尔科夫斯基穿过回廊,在进入正厅前的一个细长竹管前停下,嘴里一边应付着郭守云的问题,一边好奇的低头去看那竹管。他显然搞不清楚这根竖在大厅入口处的竹子是干什么用的,尤其是在那竹管下方十几厘米的地方,还插着一排呈阶梯状的细铜片。   “这……这是什么东西?”弯腰在那里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忍不住扭头问道。   “洗手的。”郭守云走过来,一边伸手扯开竹管尽头处的一个竹塞子,一边说道。   当那个不起眼的竹塞子被提起之后,竹管里不急不缓的流淌出一流清水,这一注清水正好滴落在下方的细铜片上,从上到下,那一枚枚的铜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嘿,有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对这种原始但是却很新鲜的玩意颇感兴趣,他伸手接了一捧水,然后一股脑泼在铜片上,听着那杂乱的回音,笑道,“这玩意倒是挺新鲜。”   “好啦,别玩了,”郭守云扯了他一把,低声说道,“跟我来,有人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谁?”霍多尔科夫斯基顺手扯了一条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郭守云随口说道,“原本以为你几天前就会来了,谁知道你却拖到了今天,人家已经在这边等了好几天了。”   “等了好几天?到底是谁?”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郭守云也不答话,他走在前面,绕过一段铺了竹编细毯的走道,径直进入有隔断阻挡的雅间区,最后在一个挂了“春秋厅”木雕小牌的房间门前停住。   “进去吧,”将房门推开一道缝隙,郭守云退后一步,笑道,“里面是谁你进去就知道了。”   “你不进去?”霍多尔科夫斯基微微一愣,讶然问道。   “人家是专程为你来的,我进去干什么?”郭守云笑道,“再说,我还有两件事要处理,等办完了我再过来。”   “你不会是想要害我吧?”霍多尔科夫斯基伸腿迈进门内半步,说笑道,“我怎么感觉这是一个陷阱啊?”   “对我们来说,米哈伊尔先生是可以信赖的朋友,我们怎么会害你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这个女人的声音对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显然并不陌生,他表情一怔,随即不再理会郭守云,自顾自的推门而入。   看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郭守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为自己点上一支,然后一转身,朝雅间区那条巷子里继续走过去。   “先生。”在巷子最后的一个房间门口,一名相貌与穿扮都相当普通的魁梧俄罗斯大汉正站在那里抽烟,看到郭守云过来,他扔掉手上的半截烟头,招呼道。   “嗯,他们人都来了吗?”郭守云点点头,随口问道。   “来了,都在里面。”大汉回答道。   “东西呢?都给我准备好了没有?”郭守云伸手搭在门把手上,继续问道。   “带来了,我们亲自盯着他们做的,绝不会出任何差错。”大汉恭声道。   “很好,你去把我车上带的箱子拿过来,还有,不要让任何人到这边来。”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伸手在大汉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是,先生。”大汉应了一声,而后转身退了出去。   等到大汉的脚步声去远之后,郭守云伸手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此刻,就在郭守云进入的这个房间里,满满腾腾的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有的年不过四十,有的已经是苍发皓首,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极其相似,一律的写满了忐忑不安。   “郭先生。”看到郭守云走进门,这些人齐刷刷地站起身。   “坐,坐,都坐吧,”面带笑容的示意大家重新坐下,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走到中间那张桌子前,先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会儿。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来了,我和他聊了一会儿,耽误了些时间,大家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众人忙齐声说道。   “好啦,咱们无关的废话就不多说了,我要的东西呢?”郭守云推开自己面前的一套餐具,伸手敲打着桌面说道。   房间里的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看样子是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犹豫不绝。   “怎么,又都改主意了?”郭守云扭头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冷脸说道,“没关系,那你们可以会去再考虑两天,我可以等。”   “不,不,不,先生误会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首先站出来说道,“我们不是不愿意与先生做交易,只是,只是,我们只是担心,先生是不是会遵守约定,放我们安全离开远东。”   “你们不了解我的为人吗?”郭守云嗤笑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敢说是一言九鼎,可说出去的话却很少有反悔的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送你们去加拿大,除此之外,没人还能拿到三百万美元的好处费。今天支票、签证我都带来了,你们一会就能领到。”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有些犹豫。   “我没有太多时间,你们如果还拿不定主意的话,那今天就算了,”郭守云就等了不到二分钟,他不耐烦地推开椅子,起身说道,“都回去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不,郭先生,我,我想好,我愿意与您合作,”年轻人终归是沉不住气的,一个年纪最多三十来岁的家伙挤出人群,他快步赶到郭守云的身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包着塑胶袋的卷状物,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同时说道,“我只希望先生能够遵守诺言,安排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定居加拿大。先生可以放心,我对今天的事一定守口如瓶,即便是到死也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我可以用上帝的名义起誓。”   “呵呵,你没有必要发誓,”郭守云看了看面前的那个“小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相信你,就像你应该相信我那样。你可以放心,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到了加拿大那边,如果你们打算做一些生意,还可以与东婷联系,你们应该知道,我这个妹妹就在加拿大。尽管她没有什么影响力,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第四零九章 技术资料   人就是这个样子,不怕螃蟹有毒,就怕没有人带头去吃,凡是一旦有人挑了头,那跟风的马上就会出现。   有了这个年轻人的带动,房间里的人开始有了动静,他们一个个按次序走过来,将一个个包装各式各样的东西放在桌上,而后又逐一退到旁边,等待着郭守云的后续吩咐。   “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吧?”等到最后一个文件袋也放到桌上之后,郭守云随手抓起一个纸盒子,三把两把撤掉外面的封套,从中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他将文件拿在手里,随意的晃了晃,说道,“我可不希望里面出现什么假货,嘿嘿,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骗我,如果将来被我查处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大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先生可以放心,我那份绝对是真的,”一个中年人抢着回答道,“你随时可以去调查,每一项数据,每一个成果记录点都是有备份的,很容易调查清楚。”   紧跟着这个中年人,房间里的人们开始各表忠心,那气势真有点争先恐后的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我就我放心了。”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着,随手将那份文件展开,拿到面前看了一眼。   “AL一31FN TVC涡扇发动机(后燃加力式发动机)技术核心研发数据:M1一期。”只见在这份文件的开头第一页的页眉上,用俄文小字标注着上面这一段话。而在这行字的下面,则用醒目的朱红色笔勾注了另一段警示语:“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内务部10042号绝密备档,未经许可,不得摘录、影印、撰抄……”类似这样的警示语几乎占去了首页的半页字符。   对这样的警示语,现在的郭守云连看完的耐心都没有了,什么内务部绝密备档,现在苏联都没了,谁还会在乎什么绝密不绝密的,关键是这研发数据的内容,要是把它拿到国际军火市场上出售,估计有人会舍得开价数百亿。   郭守云不懂得什么叫后燃加力式发动机,也不懂AL一31FN TVC涡扇发动机为何物,但他却知道这种发动机的通俗名字叫什么——推力矢量控制发动机,当代战斗机组件内最核心的技术之一,而这东西,也是目前老毛子在战斗机研发技术项目上,唯一超过美国人的地方。郭守云此前对推力矢量控制的唯一了解,仅仅基于蝙蝠侠的那辆超级战车,屁股一喷火车子就突然发力迅猛前冲,这貌似就是推力矢量控制的表现。而在另一方面,他还知道一点,那就是国内一直研发不出这种发动机技术,直到2003年,俄罗斯才舍得把这方面技术拿出来与中国共享。而相比之下,印度阿三似乎更凄惨一点,他们觊觎这项技术很久,最后却被老毛子骗走了十八亿美元的巨款。   “为什么只是‘一期’?”将那一份数据单子随意的翻了翻,郭守云抬起头来,皱眉问道,“后面的呢?”   “郭先生,后续的都在里面,”刚才说话的中年人慌忙解释道,“因为整个研发数据分为五期,资料数据太多,一个人做危险性太大,所以我是与秋……”   “好啦,好啦,我不管你是和谁一起做的,你跟我把它们分出来,乱糟糟的堆在一起,你打算让我自己清理吗?”不等中年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不耐烦的摆手说道,“哪一块是谁负责弄得,都给挑出来分好类,顺便把你们各自的名字签在上面,那样我才好对号入座,省得有人偷奸耍滑。”   随着郭守云的一声令下,众人再次争先恐后的行动起来,几乎没有费什么工夫,那一堆的资料就被分配有序的摆放成几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被前苏联列为绝密的军事技术资料,类似推力矢量控制发动机,还有什么全天候数字化“祖克”电子扫描相控阵雷达等等。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每一项技术拿出来,都能轻而易举的换到大笔金钱,当然,也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咚咚!”   就在众人刚刚把全部资料归类放好的时候,雅间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郭守云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先生,你要的东西拿来了。”刚才那个大汉晃身引来,手里还提着两个黑皮的密码箱。   “放到我这儿来。”郭守云敲敲面前的桌子,淡然说道。   “是,先生。”大汉应了一声,快步走过来将箱子放在了桌面上。   箱子是带有密码锁的,郭守云对好密码,将两个箱子逐一打开,而后就那么揪着箱盖一拧,将箱子朝着对面那些面色激动的人们,说道:“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信封上有名字,自己来拿吧。”   随着郭守云这一句话,众人纷纷上前,顷刻间便把箱子里的一个个信封洗劫一空。   “就像咱们之前所说的,一人四本护照,一张五百万美金的支票,”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人,郭守云毫无表情地说道,“明天晚上八点,符拉迪沃斯托克六号军用码头,你们准时赶到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上船。这艘船是去往釜山的,你们到韩国之后,会有人安排登机,直接去往渥太华。可以这么说,等到大后天的这个时候,你们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加拿大人了。”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众人脸上露出兴奋的神采,他们对郭守云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看样子俨然是把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看作了再生父母。   “不用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郭守云淡然一笑,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啦,今天就到这吧,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现在不要离开,先在地下室里休息一下,等天黑以后我会安排人送你们离开哈巴罗夫斯克。记住,回去以后抓紧时间准备,明天晚上八点之前,一定要赶到约定地点。”   “是,先生,我们记住了。”众人点头哈腰地应了一声,而后鱼贯走出雅间,顷刻间消失无踪。   “谢列平上校,”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大汉,随口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都装起来,箱子里剩下的那个信封是给你和科尔帕克奇将军的,记得收好。还有,明天晚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到了公海再下手,做的干净利落点,别惹来什么麻烦。”   大汉关上房门,两步跨到桌子前面,一边利索的拿起拿起那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支票揣进兜里,一边笑道:“先生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我们做着顺手,其实用不着到公海,只要一出边防军的巡逻区,每人身上绑好石头,嘿嘿,那海底的一两个死人,谁能捞得出来?”   “还是稳重一点好,”郭守云倚在桌沿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面色严肃地说道,“这些人的身份非比寻常,我不想他们的尸体漂到海岸上来,那可是麻烦事。”   “嘿嘿,依我看,他们哪有什么身份,统统都是叛国者,这要放在几年前,连审判的程序都不用就可以枪毙了。”大汉将那些文件一股脑的塞进两个黑皮箱,又把箱子原样锁好,这才抬头笑道,“不过既然先生说要慎重,那我们就到了公海再下手。至于他们身上的那些支票……”   “科尔帕克奇将军知道怎么处理,”郭守云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不紧不慢地说道,“呵呵,你可别打那些钱的主意,西罗诺夫司令员等这些钱等了很久了,你要是在那上面揩油,小心他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嘿嘿,怎么会,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他老人家的东西,”大汉将两个皮箱提在手里掂了掂,讪笑道,“怪不得这次舰队那边会发善心给我休假的机会,原来他们这是找我做‘黑手’来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什么黑手、白手的,”郭守云闻言失笑,他抬腿大汉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不愿意干下次换人,现在赶紧给我把东西送车上去,省的一会被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头老狐狸撞见。”   “好嘞。”被郭守云踢了一脚,大汉一点也不恼,他痛快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挂着屁股上那个脚印子,屁颠屁颠的跑出门去。   “呼!”等到大汉的脚步声去远了,郭守云长吁一口气,脸上那一丝笑容顷刻间消失无踪,他知道,这位兴高采烈的谢列平上校已经活到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的老上级科尔帕克奇少将,就会在他的后脑勺上开一个洞,让他永远地闭上嘴巴。   “即便是到死也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刚才那位来自苏霍伊设计院的中年人实在天真,类似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主事者怎么可能听信他那一句誓词?郭守云早就做好了灭口的准备,他要的结果是知情人越少越好。而到了明晚,除了太平洋舰队那四五名将军以及他本人之外,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沉进大海,最终,他郭守云得到一批绝密的军事技术资料,而舰队的将军们则有机会瓜分几千万巨款,这样的结果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第四一零章 出卖航母的将军   从自己的秘密雅间里出来,郭守云叼着烟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儿,满脑子琢磨的都是杀人灭口的龌龊事,直到一根烟抽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春秋厅”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空间不大的小雅间里,霍多尔科夫斯基面南背北而坐,他翘着二郎腿,眉头紧皱,现在是正在考虑问题。而在他的对面,穿着一身天蓝色女式西装的孙红羽正神态悠然的品茶。   “怎么,你的事情办完了?”看到郭守云进门,霍多尔科夫斯基舒眉抬头,瞟了他一眼,笑道。   “办完了,”郭守云拖过一把椅子,在桌子旁边坐下,顺手提过孙红羽面前的紫砂茶壶,对着嘴喝了一口,而后砸咂舌头,嘿嘿笑道,“嗯,上等的雨后春,红姐真是会享受。”   “呵呵,守云是不是听说店里来了一批雨后春,所以就巴巴的跑来表现一下你的雅趣了?”孙红羽白了这个不懂装懂的男人一眼,笑道,“但是很可惜,我这壶里可不是什么雨后春,而是最普通的铁观音。”   “哦?是吗?”郭守云吐吐舌头,讪笑道,“红姐难道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让我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前也出出风头?”   “我又不懂茶,你在我面前出什么风头,”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抓过紫砂壶,将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这才闷声说道,“我只知道这东西喝起来感觉不错,与咖啡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   郭守云点点头,随即转口问道:“你们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如果谈完了,咱们是不是要些吃的?嘿嘿,虽然来俄罗斯这么长时间了,可我一闻见老家的菜香,还是忍不住食欲大增。”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孙红羽没有说她们在谈些什么事情,只是语气轻巧地说道,“这样也好,大家都谨慎一点,对今后的合作相信只有益处没有弊害。”   “哦?”郭守云很想知道这两个人刚才谈了什么,但是他毕竟不好开口直接询问,这也是商场的一首规矩。   “怎么,你不想知道我们刚才谈了些什么吗?”与孙红羽相比,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浓香的茶水,这才笑道,“在我看来,你可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嘿嘿,好奇心归好奇心,规矩是规矩。”郭守云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孙红羽,对方那微皱的眉头令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两个人商量的事情,肯定非同一般。对此,霍多尔科夫斯基希望自己能够获知部分内容,而孙红羽则希望能够瞒着自己。   “我现在啊,对你们谈什么半点兴趣都没有,”想明白了这些,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想赶快点菜,赶快吃完了去医院看看莎娜丽娃,呵呵,妮娜给我下的命令,每天必须去医院报道一次,我今天还没去过呢。”   “你没兴趣我偏要告诉你,”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远东大佬,他在郭守云一番话刚说完的时候,便抢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孙小姐希望我能帮忙提拔一个人,嗯,而且还是北海舰队的人。”   “那是你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郭守云的面色波澜不惊,他用两根手指在桌沿上敲打着,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北海舰队在摩尔曼斯克,那是你的地头,我手伸的再远也够不着。”   “现在看似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可将来就不好说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毫不理会孙红羽递过来的眼光,他微笑道,“按照孙小姐的计划,这个人只是在北海舰队暂时任职,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到你们远东任职了,而且就在太平洋舰队。”   “哦?”郭守云面色一寒,随即重新换上一副笑脸,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没想到红姐也对这边军队的事情感上兴趣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究竟谁这么有手段,可以把门路走到南边去,还劳动红姐大驾亲自为他说合。”   孙红羽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她真想不到,霍多尔科夫斯基与郭守云这两个大奸商的关系会走得那么近,很明显,这次国内的情报系统再次出现了疏漏,他们对这两个俄罗斯巨头之间的相互关系判断失误,而且是很严重的失误。   自从与郭守云尤其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建立联系之后,国内一直希望在这两人之间构建起一种即存在相互呼应又存在彼此牵制的微妙关系,有需要时,联系两人的力量共谋合作,而在某些必要的时刻,则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相互制衡,从而实现己方利益的最大化。此前,在赤塔铝业的争夺战中,国内已经初步利用了这种策略,事实证明,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影响下,郭守云作出妥协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郭守云也罢,他们毕竟不是傻子,而是很懂得取舍的狐狸,他们可能会在最初的某个时刻上当受骗,但是有了第一次,这第二次他们便懂得如何应对了。尤其是在这一段时间,随着郭氏与梅纳捷普之间合作关系的进一步确立,两人大有组构“郭梅联合”的趋势,在这种情况,某些势力方再想浑水摸鱼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个人我认识,”霍多尔科夫斯基接过话头,“现在在北海舰队担任导弹编队参谋长,赫梅利诺夫,一个很正统的……嗯,腐败分子。”   “赫梅利诺夫?!”郭守云大吃一惊,这个名字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在前世的时候,便对这位胆大包天、足以堪称人类历史上第一大腐败分子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仰慕已久”了。当然,现在这家伙还没有到太平洋舰队任职。   其实要说赫梅利诺夫对国人来说恐怕是相当陌生的,不过要说起“明斯克”号航空母舰,国内的人就应该感觉很熟悉了,这艘航母是中国拥有的第一艘航空母舰,尽管它被深圳明斯克航母有限公司改造成了“明斯克航母大世界”。而除了“明斯克”航母之外,还有一艘被天津天马拆船工业有限公司收购的“基辅号”航母。   这两艘航母,都是经由赫梅利诺夫之手从解体后的俄罗斯买回来的,而在担任太平洋舰队司令期间,这位能力超人的将军先后将舰队六十四艘军舰、基辅级的两艘航母“明斯克”号、“新俄罗斯”号以废铁的价格卖给了韩国与韩国。这些军舰究竟卖了多少钱很难掌握到实际的数字,但是两艘航母的价格却被人捅了出来,其中服役仅十多年的“明斯克”号航母售价为458.3万美元,“新俄罗斯”号的售价则为431.4万美元。   最初,在出售两艘航母的时候,赫梅利诺夫将军甚至连船上那些机密装备都没有拆除,这些技术设备是当年美国人耗尽心思想要搞到手的东西,其真正价值无法估算。太平洋舰队司令私自拆卖航空母舰,这件事在九四年间引起了轰动,俄罗斯内务部涉入调查,却最终不了了之,俄罗斯国防部为了掩人耳目,最终还是在拆掉机密设备之后,将两艘航母卖掉了。而犯下这种滔天大罪的赫梅利诺夫,却被提升为俄罗斯联邦海军部总参谋长。不过进入莫斯科权力高层的赫梅利诺夫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背着一身的污点冒冒失失的闯进了国家权力斗争的最上层,招惹了一批原本不应该招惹的人。就这样,到九七年,俄罗斯军方检察院突然重新调查“明斯克”号航母事件,赫梅利诺夫落网成擒,被判处四年监禁。与他同期被拿下的,还有俄罗斯军方高层的五名上将以上高官,不过其中四人被特赦,一人获证无罪。   试想,对赫梅利诺夫这样一个后世“声名卓著”的大人物,郭守云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与这个时候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是有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孙红羽提出来的,那……那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怎么?这人你也认识?”看到郭守云那一脸的惊讶,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不是,只是感觉有些耳熟,”郭守云揉揉鼻子,掩饰着应付了一句,而后转开话题说道,“嗯,说说吧,对红姐的要求你有什么想法,我这个人没什么主意,我听你的,你同意我就同意,你反对……呵呵,那我也要多考虑考虑。”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狠狠瞪了郭守云一眼,很显然,他对对方这种甩包袱的做法颇为不满,“按道理讲,你与孙小姐可是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了,而我呢?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所以类似这样的决定,自然应该由你开口说话啦,我嘛,嘿嘿,我自愿敬陪末座,唯你马首是瞻。”   “先叫吃的。”郭守云心头暗笑,他知道,类似这样的扯皮,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能黏糊上一整天,到最后首先退出的必然是孙红羽。既然大家要虚耗了,那不妨先叫些吃的…… 第四一一章 两个滑头间的承诺   对赫梅利诺夫这种人才,老实说,郭守云倒是很愿意把他弄到太平洋舰队里来,毕竟他那种胆大妄为的家伙才是军火走私生意中最需要的,同时呢,他那种一身污点的家伙,也是最容易受到金钱控制的。如果把他弄到太平洋舰队取代西罗诺夫的职位,那今后的舰队司令部就更好管理了。   坦率的说,如果孙红羽能够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直接拿出来与郭守云商量,那他很可能会同意,连最基本的犹豫都省掉了,但是现在……哼哼,事情要另说了。   郭守云是个什么人啊,他自然看得出国内又在拨弄什么精妙算珠,很明显的,在赫梅利诺夫的事情上,他们是打算玩一手先斩后奏,借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力量来迫使自己吃下一块大黄连,这种竖起左手打右手的制衡之道郭守云也明白,同时,他也最忌讳别人把这种心机算在他的脑袋上——有什么啊,对实在人自然有实在的办法去接待,而对付那种虚虚飘飘、小毛鬼祟的手段,咱也有办法应对。   在真正的中国餐馆里,郭守云点了一大桌子的川菜,一边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扯皮,一边享受着自己最爱的饕餮大餐,而面对两个男人耍出来的太极推手,专程而来的孙红羽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在用餐的过程中,她开口不多,更多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地看着郭守云耍滑头——这女人精明的很,自从霍多尔科夫斯基把话说破之后,她对此行的目标便已经不抱希望了。   “红姐,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我的两个宝贝儿?”酒足饭饱,又成功堵住了孙红羽的嘴,郭守云一边用餐巾擦拭着手上的油腻,一边笑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份厚礼呢,按照咱们那边的规矩,喜得贵子可是要收红包的,你这份子钱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呢。”   “呵呵,你别跟我提什么红包,”孙红羽摆弄着手中的烤瓷茶杯,笑道,“前段时间才因为妮娜的生日随给你一份喜钱,这才多长时间啊,你就又把刀举起来了。要照你这样的要法,我这个原本就不算富裕的贫下中农,还不得被人弄得倾家荡产了啊?”   “是啊,孙小姐说的没错,”霍多尔科夫斯基站起身,他将身后的椅子推到一边,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后,而后先是在他后背上偷偷的捅了一指头,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你看吧,先是妮娜过生日,紧接着就是莎娜丽娃生孩子,这之后就是孩子百日洗礼,然后七月份莎娜丽娃的生日又到了,随后呢,什么尼基塔的生日,拉丽萨的生日,守成的生日等等等等,其间说不定又有谁怀上身孕,这零七八碎的事情加到一起,估计谁都要扛不住了。”   “那要照你们这么说,我岂不是坐在家里等过节就好了?至少一辈子不用挨饿受穷了。”郭守云当即领会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一指头的含义,毫无疑问,这是对方在催他走人了。   “你想得美,”孙红羽妩媚的白了郭守云一眼,用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说道,“如意算盘打的那么响,你不如去打劫好了。”   “呵呵,我打劫谁也不敢打劫红姐你啊,”郭守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表,随口说道,“得,到时间了,我得去医院了,不然今晚妮娜恐怕又要跟我发飙了。那这样,我先过去,红姐这次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到我那小住两天,我这段时间正好比较空闲,这地主之谊说不得要好好尽一尽。”   “这次就算了,我现在在这边不能久留,”孙红羽摇摇头,说道,“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中远,前一次的武器出口生意,在美国人那边引来了很多麻烦,所以我这段时间到哪儿都得谨慎小心,省得被人借题发挥。”   “我能理解,”郭守云点头笑道。他也知道北远集团这段时间面临着很多麻烦,此前一笔经由北远之手送往巴基斯坦的军火武器被美国情报人员侦获,美国方面借此机会对中方展开迅猛的舆论攻势,其目的无非就是煽动起新一轮的“中国威胁论”。为此,这段时间北远集团开始低调行事,几位当家人不再出现与公众场合,以此躲避国际眼光的关注,而这次孙红羽前来远东,便是秘密成行的。   “那就下次吧,毕竟我们七月份要去北京,咱们到时候再好好叙叙旧。”郭守云现在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孙红羽多做接触,对这个女人,他现在是避尤不及呢。   “我说老朋友,”从中国餐馆里出来,临上车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用手肘撞了撞郭守云,低声问道,“你这肚子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什么意思?”郭守云钻进车里,伸手抚摸着右侧车门下方的暗格按钮,心不在焉地说道。   “就是中国人提出来的要求,”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注意到郭守云的动作,他随口说道。“中国人”,这么一个词表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老霍的眼里,郭守云已经不是“中国人”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沉一沉,等他们开出更好的条件,然后再考虑松口,”郭守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而趁这段时间,我还要与那个赫梅利诺夫接触一下,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能为我所用。如果能,我会把他提上来,如果不能,我会直接踢掉他。合作毕竟只是合作,我们不能为了一个简单的合作便把自己的利益根基转送他人。你说呢?”   “嗯,你的想法与我差不多,”霍多尔科夫斯基嘘口气,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决定吧,明天回莫斯科之后,我会抓紧时间去一趟摩尔曼斯克,把这个赫梅利诺夫的问题搞清楚。到时候我会把结果告诉你的,呵呵,前提是你能相信我的调查。”   “哎,我信不过你还能信得过谁?”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道,“难道去相信红姐吗?虽然在私人关系上,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霍多尔科夫斯基叹口气,他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劝慰道:“是这样的啦,你也没必要感慨什么,类似咱们这种人,就得要做到公私分明,知心的朋友对咱们来说太奢侈了。”   “幸好咱们的朋友关系还能维持一段时间,”郭守云笑了笑,说道,“这段时间值得珍惜啊。如果等哪天咱们也要对阵利益场的话,嘿嘿,看在今天这份交情的面子上,我……饶你不死。”   “这可是你说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放声大笑,他那大手在郭守云的后背上拍的“啪啪”作响,好半晌才反口说道,“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好,我也许一个诺,将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会饶你不死。嗯,不,我要比你大方一些,除了饶你不死之外,我还会保证你锦衣玉食的过完下半辈子。”   “一言为定!”郭守云大声说着,将一只手伸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前。   在郭守云的手上拍了一巴掌,霍多尔科夫斯基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言为定!”   就这样,两个奸诈的男人达成了第一次君子协定,现在这两个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项协定对俄罗斯联邦未来政局的发展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正是在这一“小人”签下的君子协定作用下,郭守云逃过了一劫,霍多尔科夫斯基也逃过了一劫,两个劫难催生了联邦一个全新的强权时代。   “你还有什么安排?明天回莫斯科,是不是那边还在等你的回复?”郭守云抽回手,转口问道。   “嗯,”霍多尔科夫斯基点头说道,“你以为这说客是那么好干的,前脚接了任务,后脚就得回去交啊,不然克里姆林宫那些大爷们谁去应付?”   郭守云会意地笑了笑,说道:“那我让他们送你回别墅区,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今晚送你登机回莫斯科。”   “哦,你还有事?”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刚才你不是说要去医院看看莎娜丽娃吗?我和你一起去。”   “那是为了应付红姐的,”郭守云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一会还有些生意要处理,嘿嘿,那可是绝对的机密,带你去太不安全了。”   如果郭守云没有这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或许还会有几分好奇心,不过现在,他明显误会了郭守云的打算,在他看来,这个花心的家伙应该是要趁这个机会去约会小情人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早就听说了,郭氏集团正在投资为国家体训队兴建大型的综合体育训练中心,而牵头办理此时的,就是郭守云的情妇谢尼维金娜,既然这位“美人鱼”身在远东,那郭大老板抽时间去约会小情人自然是意料中的事。   “你的机密我半点兴趣都没有,”霍多尔科夫斯基嗤笑一声,说道,“你要去就去吧,我不耽误你的好事。你找人送我去别墅区,我去好好睡一觉。” 第四一二章 凶性   车队在红河大街转向的地方停下来,按照郭守云的吩咐,霍多尔科夫斯基换乘了一辆吉普车,在几名士兵的护送下前往别墅区,而郭守云本人则走另条路,直奔郭氏集团总部。   “郭先生。”郭氏集团总部大楼里,前台的迎宾看到总裁急匆匆的走进来,慌忙起身打招呼。   “嗯,波拉尼诺夫现在还在楼上吗?”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踏上电梯,郭守云在前台站住脚,问道。   “应该还在的,我没有看到他出去,这里也没有他出去的记录。”迎宾小姐查了查职员进出记录,回答道。   “很好,替我通知他一声,让他立刻去六楼的咨询大厅。”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而后带着提了两个手提箱的司机急匆匆的奔进了电梯。   在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六楼,设有一个几乎占去半个楼层的咨询大厅,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这个大厅一直闲置着,什么都没有安排,但就在一周以前,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人物搬迁进来,挤占了这个地方。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这些神秘人曾经引来集团内很多员工的关注,这些人从不在集团大楼内四处乱转,除了那个大厅之外,他们甚至连面都不露,而在进出集团总部的时候,他们也都有专车接送,使用的通道还是直接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总裁专用电梯。这些神秘人的出现,引来了集团员工的种种猜测,有谣言说这些人都是操盘高手,他们进入集团的目的,是为了协助集团圈钱,也有谣言说他们都是生化武器专家,他们正在从事秘密的生化武器研究……类似这样的谣言流传很多,说法也不一而足,最后直到总裁办公室出面介入,这些纷繁复杂的谣言才算平息下去。   那么这些潜藏在郭氏集团内部的神秘人就是干什么的?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其实说白了很简单,这些人都是郭守云从共青城机械设计院以及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招募来的技术专家,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郭守云鉴定各种技术资料数据。   从电梯直接来到六楼的咨询大厅,郭守云一进门便示意司机将两个皮箱打开,把里面的资料分类取出,交给汇集在这里的专家们,由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科学而权威的鉴定。郭守云不是技术专家,他能“偷”到这些资料,却不能鉴定资料的真伪,因此,这种事情还得交给专家来处理。同样也是为了给这些专家创造鉴定条件,郭守云还斥巨资购买了四台高速率运算器以及一批50MHz的最新486电脑,毫不客气地说,为了这些技术资料,郭氏集团真是下了血本了。通过这些举措,郭守云要实现一个目的——即便莫斯科不将四大航空联合体交给他,他也要将这四家企业彻底搬空。   “先生,你找我?”当郭守云把资料按类分配下去的时候,波拉尼诺夫正好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赶进来。   “嗯,刚才交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郭守云扯着秘书的袖子,将他拉到门口的位置,低声问道。   “已经按您的要求安排下去了,”波拉尼诺夫回答道,“楚科奇与雅库茨克还有勘察加那边的代表会直接前往莫斯科,其他几个州的代表会在今晚赶来哈巴罗夫斯克,只要航班准备好,他们连夜就能启程。至于莎拉那边,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她才接手帮会事务不长时间,这件事又事关重大,所以……”   “帮会那边的事情可以拖一下,不用着急,关键是找出来的人要值得信任,最重要的是嘴必须严,”郭守云显然对找替罪羊的事情很关心,他再次叮嘱了一遍,“至于那些代表,需要让他们尽快赶过来,我今晚就会安排他们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同前往莫斯科,对咱们来说,梅纳捷普现在是最好的合作者,我想多卖给米哈伊尔几分面子,让他风风光光的返回莫斯科。”   “好的先生,我一会再去催他们一下。”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嗯,还有一件事,”郭守云脱掉西装外套,又一把扯开内衬的领口,随后用手一指大厅里那些忙碌的专家,说道,“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在这里加个班,看着他们把手头这些技术资料鉴定出来。如果明天这些东西能够鉴定出来,那你就亲自跑一趟瑞士,把它们存进我的私人保险柜。”   郭守云说着,从西装口里掏出一枚奇形怪状的钥匙和一张嵌有白金丝边的识别卡。   “这是保险柜的钥匙和身份鉴别卡,”将东西交到波拉尼诺夫的手里,郭守云继续说道,“至于密码和保险柜的号码,等你到了那边再与我联系,我会告诉你的。千万记住一点,万事小心谨慎,这次的东西非比寻常,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可以多带几个人去,带谁你自己决定。”   “是,先生,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从老板的语气中便能听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表情严肃地回答道。   “辛苦你了,”伸手在秘书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等你这次回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长假,想去哪都行,我给你报销全部费用。”   “对我来说,能在先生身边工作,就是最好的休假方式。”波拉尼诺夫脸上的表情颇显几分宠辱不惊的豪迈,他淡然一笑,随口说道。   “那你可以一直休假到老了,因为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的。”郭守云说笑道。   “那我就在郭氏领一辈子薪水,说不定将来我也会成为全国知名的亿万富翁。”波拉尼诺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脑海里在一瞬间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老的挪不动步的郭守云,还有一个老的挪不动步的自己……   “好啦,什么老不老的已经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咱们不去考虑,”扭头扫了一眼忙碌的大厅,郭守云抛开脑子里的那一份遐想,他摆摆手,岔开话题说道,“你现在先把我刚才交代的事情处理掉,然后回房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工作。”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而后也不与郭守云客套,就那么自顾自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噢,对啦,”就在一只脚刚刚迈到门外的时候,波拉尼诺夫又停了下来,他退后一步,压低声音对郭守云说道,“两个小时前,莫斯科俱乐部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先生让他们盯住的目标已经走投无路了。”   “哦?”郭守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他歪头问道,“走投无路?说来听听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先生,”波拉尼诺夫解释道,“这几天俱乐部过去的人已经先后出过六次手,干掉了对头派去的两批杀手,顺手做掉了目标的两个情妇、一个侄子。因为俱乐部的人用的是老手法,所以目标已经有所察觉,昨天他在自己别墅后花园的一块石头上,用我们过去常用得手法留下记号,希望能够与俱乐部正面谈判,他的意思是,只要给他留一条活路,他愿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交代出来。”   “都交代出来?”郭守云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我现在还需要他来交代什么吗?能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东西,猜也猜得到。既然他当初愿意跳出来趟这汪浑水,那就应该想到可能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现在的原则只有一个,他必须死,如果想死的痛快一点,那就把他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否则的话,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得不承认,莎娜丽娃遇刺事件,真是把郭守云的凶性全部激发出来了,而随着这种凶性的激发,沉寂已久的克格勃阴影再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作为被追杀的目标,那个逃到美国,并且为摩根财团定下栽赃之计的倒霉蛋,享受到了当年托洛茨基所享受到的“至高待遇”。这个可怜人在两周后被迫从美国出逃,先后辗转法属摩洛哥、匈牙利、英国等四个国家,过了两个月精神恍惚的生活,却始终未能摆脱如影随形的克格勃阴影,最终,在走投无路之下,他放弃一切逃生的努力,在伦敦向英国警方投案并寻求政治庇护。因为这个人掌握着原苏联克格勃的大量情报资料,英国警务部门接受了他的庇护请求,并为他安排了特别保护措施。不过就在此后不久,这个接受了英国警方特别保护的可怜人,还是没有逃过克格勃精英的杀手,他与六月四日死于氰化钾中毒——克格勃的特工在他住所的供水线路内投放大量氰化钾剧毒物,从而绕开近三十名英国警察的严密防守,成功的完成了刺杀任务。   同样是在这个六月四日,迫于不断升高的德国马克汇率,准备并不充分的国际游资,正式发起了对英镑的全面袭击,国际货币市场上大量抛出的英镑币种,令英国政府不得不集中全力应对危机,至于别的事情,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第四一三章 鲸吞   哈巴罗夫斯克六月的天气显得潮湿而多雾,月初从日本海上空吹来的偏南季风,影响了包括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与滨海边疆区在内的远东大部分沿海带来的,还有持续攀升的气温。   郭守云讨厌潮湿多雨的天气,尤其是讨厌今年这个时候出现的多雨地区,持续的暖湿气流为这些地区带来了充沛的降水与绵延的云雾天气,同时天气,接连几天的绵绵细雨,不仅打乱了他的诸多工作安排,同时也为养伤中的莎娜丽娃平添了几分不必要的痛苦。   这段时间令郭守云心烦的,还不仅仅是这可恶的天气以及莎娜丽娃缠绵不去的伤情,同样让他感到颇为懊恼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勘察加出现的台风灾情、雅库茨克州此起彼伏的民众示威游行、共青城体运中心一期工程的突然坍塌事件等等等等,类似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几乎是一股脑的堆到了眼前,让他平生第一次有了心乱如麻的感觉。当然,如果说这些事情也算得上麻烦的话,那这段时间以来摩根对郭氏作出的反击举措,显然更加令人头疼了,就在刚刚过去的五月最后一个星期里,摩根动用其手中所掌握的政治资源,将郭氏对王安公司的收购案再次搅黄,不仅如此,他们还迫使以色列几大商家断绝了与远东的合作关系,最终为郭氏集团造成了数千万美元的经济损失。   当然,正所谓有得便有失,有失亦有得,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郭氏集团的收获也着实不菲。随着大私有化改革方案的初步试行,远东地区原有的若干个大中型企业相继接受整改,在这其中,包括最早于郭氏集团有过生意往来的几家炼钢厂、电缆厂都先后被纳入股份化企业名单,并在刚刚过去的四五月份间,进行了快速的、甚至可以说是毫不负责的股份制改革。而在这一轮股份制改革的过程中,郭氏集团凭借其权力网络复杂、资金实力雄厚等优势,轻而易举的掠夺了原本属于联邦国家以及远东国民所有的大笔财富。共青城重工、阿穆尔电缆、勘察加航业、阿穆尔钢铁等六家资产超过五千万美元、实力雄厚的工业企业,被郭氏集团纳入囊中,而在整个过程中,郭守云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两亿七千万疯狂贬值中的卢布。   在这一轮的搜刮过程中,郭守云动用了包括新闻舆论、隐性商业诈骗、伪造资产评估证书等多种手段,从远东居民的手中骗走了他们刚刚拿到手中的那一点私有化债券,继而达到了对各私有化企业优势控股的最终目的。   从四月中下旬,也就是大私有化改革方案第一阶段试行那一天起,远商行以及刚刚成立不久的远东信托投资银行,便在远东各主要城市开设了一大批种类繁多、甚至可以说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投资置业基金会、风险投资基金会。随即,远东各州政府正式着手对部分列入私有化名单的大中型企业实行“改革”。   按照莫斯科的改革决议,此次的私有化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摒弃了小私有化改革时期所采用的拍卖方式,转而以向企业员工发放私有化债券的方式,将国有资产转化为私人所有。按照这一政策,改革试行企业的员工及其家属,将按家庭人口数获得人均一万卢布的私有化证券,同时,他们还有权优惠、优先购买所在企业的更多股份。   作为有着转世经历的头号奸商,郭守云自然能够看出这种改革举措所存在的漏洞——人均一万卢布的私有化证券,这点东西显然无法满足国民的要求,按照五月中旬的汇率计算,一万卢布仅仅等于六十多美元,等同于远东中等收入居民六个月的工资,这么点东西能不能被人所看重,实在值得考虑。再者,随着卢布的疯狂贬值,走私的日益猖獗,大批企业的经营早已陷入困境,只要有人在这个时候散播出一些类似“私有化证券留着抛掉换现”之类的传闻,那么能决意留住证券的普通老百姓估计会少的可怜。   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两点,郭守云在整个五月份里连续出手,他先后做了三件事:第一,借助手中的媒体优势,对莫斯科的大私有化改革举措展开猛烈抨击,用那些报纸上的话来说,白宫的改革决策者们是在对国民进行赤裸裸的欺诈,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掏空了企业的财产,而后又将一个个仅剩空壳子的“负债企业”变成一张张的私有化债券,分发给对此毫不知情的普通民众,从而让数以亿计的联邦公民为他们的贪婪“买单”。类似这样的舆论宣传,等于是在向人们灌输一个信息:“你们手上的私有化债券其实是一文都不值的,那是莫斯科开给你们的过期现金支票。”第二,勾结各个改革企业的领导人员与资产评估委员会,隐瞒企业实际经营状况与资产,向各企业原有职工虚报资产审计数据。在做了这一翻手脚之后,呈现在人们面前的那些私有化大中型企业,就变成了一个个“破烂厂”,除了老旧的设备、巨额的负债以及数以千计的拿不到工资的员工之外,这些企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第三,由各个新成立起来的基金会出面,在远东各主要城市展开行动,以花花绿绿的美元现钞,高价换取民众手中那些还没有捂热乎的私有化债券。   先以心理战造成民众心中的恐慌情绪,继而以美元为诱饵,彻底击溃他们原本就已经薄弱不堪的意志,这就是超级骗子的最大杀手锏。   毫无疑问,谋定而后的郭守云这次又成功了,从五月初开始,远东各地的私有话债券收购进行的相当顺利,从月初到五月十日最有,一万卢布面值的私有化债券可以换取七十五美元的现金支票,其时,各地的收购站点门前访客了了、乏人问津。但是从当月中旬开始,这一情况出现了明显的转变,而到了二十号左右,整个远东便出现居民抛售私有化债券的狂潮。面值为一万卢布的私有化债券,从月初的七十五美元兑换比,降到月中的六十美元兑换比,及至月末风波停息的时候,同一企业的同等面额私有化债券,便只能换到区区二十三美元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郭氏集团便从懵懵懂懂的远东居民手中堂而皇之的骗走了上亿美元的财产。   一个月赚个上亿美元,这对普通人来说恐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实现的梦想,而对于郭守云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事似乎可以信手拈来,不过人的能力高了,野心自然也就大了,对于郭大老板来说,花一个月时间、费上诸多手脚,才捞回来区区一个多亿,这样的生意做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他的找辙想个大买卖来做,不然生活太无聊了。   幸好,这个姗姗来迟的大买卖在进入六月份之后,终于出现了郭守云的面前……不,应该说是出现在了实际垄断全俄经济的几位巨头面前。   在月前,郭守云提出的大规模进军国际货币市场,吃掉四百亿国际游资的提议,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斡旋下,很快的到了别列佐夫斯基等人的认可。从四月中旬开始,全俄六大商行开始有条不紊的回收资金,同时,借助其各自的经济网络,悄无声息的吃进持续坚挺的德国马克。   为了能够一举吃掉这一笔游离在合法投资之外的国际风险游资,六位巨头之间进行了一系列的闭门磋商,最终在以资产互质抵押的前提下,六位巨头达成互信,开始了一场生死豪赌的预谋。   不真正的介入到这一场豪赌中,谁都无法领会到六位巨头联合起来的强大能量,当年那个雄极一时的红色帝国,可就是被他们几个给瓜分的,而全俄的居民储蓄,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集中在他们的手里。说句老实话,他们联合在一起,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富可敌国能够概括出来的了。   按照六位巨头的协议,斯摩棱斯基先期出资八十亿美元,后期追加四十亿;古辛斯基先期出资六十亿,后期追加四十亿;别列佐夫斯基先期出资六十亿,后期追加四十亿……而在六人中,郭守云拿出的份额最少,两期统合为八十亿。就这样,六位巨头为策划这一起阴谋,前后两期投入的资金,将不少于五百六十亿美元。   整个计划在最初展开的时候,与郭守云最初的打算稍有出入,真正“科班出身”的经济学教授别列佐夫斯基同志在原有的计划上,作了一些补充。在这个老头看来,如果仅仅针对德国马克出手的话,那么随着“巨头联合”的大笔吃进,马克对美元的汇率将会出现巨幅波动,这种波动是不可能瞒过世人的。因此,如果想要将风险降到最低,那么先期的做多吃进,就不能仅仅局限在马克这一单一的币种上,而应向周围做适当的分流——比如说法郎。 第四一四章 六月战役   在别列佐夫斯基看来,以英法德为只要操控者的欧洲汇率统一体不仅仅存在着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弊端,同时也存在着更加深远的利益竞争关系。从大面上来说,随着东西德的合并,德国的经济在内需高涨的前提下发展过热,其在很大程度上存在着通货膨胀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德国人要想抑制通胀,就必须在紧缩银根的前提下,矛盾性的刺激出口。   稍懂宏观经济学的人都明白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货币贬值能够拉动出口,而货币坚挺则会对出口造成窒碍。美国佬这些年一直要求人民币增值,小日本动不动就搞什么日元贬值,其根本目的就在一个出口上。   现在呢,德国人一方面为了抑制通胀,要紧缩银根、促成马克增值,另一方面呢,还需要刺激出口,并以此转嫁国内存在的经济问题,类似矛盾性的经济政策,本身推展起来就非常困难。而在西欧范围内,尤其是在欧洲汇率统一体内,能够与德国行程出口竞争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德国紧紧相邻的法兰西。与此同时,为加强在原东德地区的建设性投资,德国在去年以及今年年初,先后两次向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申贷,申贷额度高达一百四十英镑。   在这种情况下,别列佐夫斯基作出推断,一旦国际游资对包括英镑在内的欧洲汇率体系内货币实施狙击,那么德国人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必定会希望法郎坚挺,以保证法国的出口业不会对本国造成影响,同时呢,他们也会盼着英镑贬值,从而降低自身的实际负债率。   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别列佐夫斯基认为六巨头的出手方向应该适当分流,在吸纳德国马克的同时,也适当吸纳相当数量的法国法郎,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减少提前暴露的风险,一方面也可以在未来货币狙击战中,分化德国人的注意力,同时呢,如果狙击马克失败,大家还可以从法国人身上捞回些本钱,不至于输到脱裤子。   经过六巨头的谨慎考虑与严密磋商,别列佐夫斯基的方案最终得到众人的认可,随即,从五月初开始,受到六位巨头控制的巨额炒汇资金流入国际货币市场,大笔的法国法郎、德国马克被这笔来路不明的资金吃进,两个币种的汇率开始出现持续走高的局面。   通常意义上讲,一国国内在没有出现大规模经济变动的情况下,其货币汇率是基本稳定的,其涨跌幅度基本维持在一个均衡线上,较长时间内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动。而对于目前的德国来说,由于其经济状况的持续良好,马克汇率保持稳定攀升还算是正常的,但与此相对的,法国在进入新年份以来,其国内经济和美英相同,也陷入了一定程度的衰退期,在这种情况下,法郎汇率的持续攀升,明显就不正常了。   五月十五日,法兰西银行发布国家货币风险警告,其行长在接受议会质询时公开表示,有大笔“不怀善意”的不明游资进入国际货币市场,且正在大规模吸纳法郎货币。按照银行专家的估算,截止到十四日,这笔游资已经吸纳了不低于一百六十亿的法郎货币,而为了能够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风险,作为法国国家银行的法兰西银行,要求议会准许其启用不低于两百亿的国家外汇储备。   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法兰西银行能够预测到的风险,那些更加敏感的国际游资同样也能感受到,他们甚至知道这一笔不明来头的游资准备做些什么、在打什么样的歪主意。   不过尽管察觉到这笔游资来势汹汹,但是已经在狙击英镑一事上筹划良久,且已经先期吃进大笔英镑币种的国际游资方,并没有退出这场游戏的打算——国际游资就是风险游资,他们可以兴于风险,也可以败于风险,但就是不会躲避风险,因为一旦没有了风险这种东西,他们就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为了能够在即将展开的货币狙击战中获得更多的制胜几率,从五月中下旬开始,国际游资方加快了对英镑币种的吸纳,而他们的举动,立刻让英国人与意大利人感受到了压力。五月二十五日,英格兰银行发布发布国家货币风险警告……至此,整个西欧响起“狼来了”的惶恐呼号。   与国际货币市场上一触即发战前死寂不同,作为玩家之一的郭氏集团,这段时间反倒喧嚣了起来。同时是在进入六月份之后,郭氏集团开办的远东证券交易中心正式揭牌运营,应郭守云的邀请,俄罗斯国内的五大商行以及十几家由各位巨头实际控股的企业集团纷纷前来捧场,他们用一个种颇具“俄罗斯特色”的方式加入证券中心,成为了该家证券交易中心首批上市的股份集团。而针对远东的这一处证券交易中心,法新社给了一个很全面的、甚至可以说是一阵见血的评论:“……这就像是几个屠夫联手创办的修道院,他们唯一供奉的神器,就是那几把兀自流淌着鲜血的锋利屠刀……愿上帝惩罚他们,阿门。”   不管是修道院也好,屠宰场也罢,总而言之,远东证券交易中心终归是挂牌营运了,而且第一批前来加盟的企业集团还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面对即将到来的货币狙击战,郭守云以及剩余的五位巨头,有了一个最现成的大本营。就在证券交易中心还没有正式开业运营的之前,来自六大商行的数十名宏观分析师、会计师、操盘手便陆陆续续赶来远东,进驻位于证券中心顶楼的信息程控大厅,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这里就是他们的工作地点,他们将利用自己的智慧与几位巨头提供的庞大资金,导演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货币狙击战。   公历的六月六日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为了纪念俄罗斯的骄傲、伟大诗人普希金的诞辰,俄罗斯人将这一天定位诗歌节,每年的这一天,俄罗斯各地都会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大多数地方还会举办赛诗会之类的活动,以此来激发国民的民族自豪感。   与往年相比,今年远东的诗歌节显然有点天不作美的意思,持续近两天的阴雨笼罩着远东大部分地区,直接冲散了各式各样的露天纪念活动。   不过与远东的其他地区相比,哈巴罗夫斯克诗歌节的气氛显然依旧浓烈,在修葺一新的十月广场上,数以千计的市民从一大早就赶到这里,等候着由郭氏集团赞助举办的赛诗会。当然,对于这些冒雨参加诗会的人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就是赞助方提供的奖品,因为按照电视上打出来的广告所说,赛诗会的头名获奖者,将得到五万卢布的奖金。五万卢布,这笔奖金不算多,可也不算少,对于那些生活拮据又多少有那么几分才情的人来说,谁不想白捞几个月的工资花花啊?   郭守云叼着一支燃烧了半截的香烟,静静地站在布满水纹的宽大落地窗前,通过手中的望远镜,无聊的观望着十月广场上攒动的人群。在他的身后,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两个人正凑在一方茶几上下象棋,因为感冒而显得精神不济的维诺格拉多夫,则是他们两人的裁判,不过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估计能分得出皇后、国王就不错了。近些日子“丰满”了不少的斯摩棱斯基,此时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这身高马大的胖子,独自一人便占据了一张沙发,他那颗硕大的脑袋依靠在松软的沙发靠垫上,微微张开的血盆大口内,还不是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要说几人中最有精神头、最爱好“学习”的,还得说是出身共青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人家此刻正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全神贯注的翻阅着手中那本彩色印张的英文杂志,偶尔的翻动中,可以看到杂志封面上那个硕大的英文单词:“playboy(花花公子)”。   “呼……嘎!”在安静的气氛中,熟睡的斯摩棱斯基挣扎着翻了个身,也许是窝着了脖子的缘故,他在翻身那一刻打出的呼噜声颇为诡异。   “呵呵,说实在的,我真羡慕这个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睡的这么安稳,”“老斯”这一声强大的呼噜,惊动了房间里所有的人,郭守云从窗前回过头,先是朝沙发的位置看了一眼,继而与愕然抬头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相视一笑,随口说道。   “无心是福啊,”古辛斯基瞅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亚历山大是个超脱的人,不过却不是一个值得让你羡慕的人。”   “人要是上了年纪,做什么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感冒的关系,维诺格拉多夫说起话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尝试一下那种‘无心是福’的感觉。” 第四一五章 等   “亚历山大无心?”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对那本杂志上的裸体女郎失去了兴趣,他一甩手将杂志扔到旁边,而后挺身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抻着懒腰一边说道,“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想笑的笑话了。依我看啊,他才是真正的人老心盛、身衰志坚的老狐狸。”   “哎,对啦,你们不说我还给忘了,”话说到这,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拍拍额头,转口说道,“我这段时间可听说了,亚历山大正偷偷摸摸的做人贩子生意,他那个‘海王星’俱乐部刚从南斯拉夫弄来一批新鲜的巴尔干姑娘,嘿嘿,我原本还想去见识一下呢,可因为眼前这一堆事,就把它给忘了。”   “你这人贩子看别人,永远都戴着有色眼镜,”郭守云笑骂道,“而且总是一厢情愿的把人家堪称与自己是同一类的恶人。”   “啧,哎,你还别不相信,”霍多尔科夫斯基瞪着眼睛说道,“不信你问问亚历山大,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嘴里这么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快步走到沙发旁边,用力在沙发腿上踢了两脚,试图将沉睡中的斯摩棱斯基叫起来。   “别跟他闹了,让他睡吧,你说的这事我知道了,”一直沉默不语、思考棋路的别列佐夫斯基抬起头来,笑道,“亚历山大的那俱乐部里的确来了一批新人,是从巴尔干那边弄来的,大概有二十几个吧,模样还不错。可要说他是人贩子,那就有些过分了,这些都是他换回来的。”   “什么换回来的,那是我被人坑了,”斯摩棱斯基终于醒了,他翻身仰躺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道,“一年前的两百万欠债,被波黑那些土匪拖黄了,就换回来这么几个没用的东西,我这段时间正筹划着怎么报复他们一下呢。”   “嘿嘿,那只能怨你贪心,怪不得别人,”古辛斯基闷声闷气地说道,“咱们这边的布尔什维克党都倒台了,你就应该看到南斯拉夫也不可能多跳动几天,面对这样的局面,你还偏偏跑去那边搞什么投资、放什么高利贷,那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说句老实话,你那几个催债的人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我哪知道那边的局势会变的这么快?”斯摩棱斯基苦笑一声,说道,“原本按我的估计,这南斯拉夫要正式解体,怎么也要等到九月份了,可谁知道他们连几个月都没顶住,就那么稀里哗啦的倒台了。”   郭守云听到这儿算是明白过了,感情“老斯头”前段时间还在南斯拉夫搞了投资,结果月前这个欧洲唯一存活下来的社会主义联盟国家也宣告解体了,四分五裂的政权体系,令他的投资化作了水漂,一毛钱也收不回来了。只不过这欠债赖掉也就赖掉了,怎么还有人用倒卖女人的方式偿还欠债啊?这真是林子大了,多卑鄙的鸟都有。   “行啦,行啦,别诉苦啦,”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沙发前弯下腰,伸手拍了拍斯摩棱斯基的大肚腩,说笑道,“两百多万而已,对你这个财神爷来说,估计连九牛的一毛都算不上,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两百多万?!”斯摩棱斯基嘴角一撇,做出一副劳苦大众的表情,“如果只是两百多万,我还值得这么抱怨吗?我说的那两百多万,只是一个零头,这次扔在那边的,整整有一个数。”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竖起一根手指头,朝众人比划了一把。   斯摩棱斯基口中所说的“一个数”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要从这一点上看,他这几个月在巴尔干的损失的确不小。   “呵呵,照你这么说,回头我还真要去你的俱乐部看看了,好家伙,二十几个女人就值一个数了,那还不都是小金人了?哎,先说好,给我留几个上档次的,回头也让我瞧瞧小金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是一张衰嘴,他从不过任何一个挖苦别人的机会。   “你要看小金人我可以全都留给你,”斯摩棱斯基无精打采的从沙发上爬起来,“不过前提是等这次咱们大获全胜之后再说。哎,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这两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还有,我可听到了一些风声,这次国际游资针对英镑的狙击行动,扯到了JP摩根,你们想过没有,万一有美国人介入其中,仅凭咱们的实力,还能不能顺顺当当的把对手吃掉啊?”   斯摩棱斯基说到“JP摩根”的时候,不经意的瞟了郭守云一眼,尽管他什么都没表示,可这话中的含义却颇为耐人寻味。   “看我干什么?”郭守云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他漫不经心地走到茶几旁边,先是顺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而后又随手一拨,将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下到半截的棋局搅乱,这才懒洋洋地说道,“你可别说摩根是冲着我郭守云一个人来的,大家谁都不是傻子,我与摩根有仇隙不假,可他们也不会为了这点仇隙,就跳出来替别人充当马前卒。咱们都知道,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商战,而是动辄倾家荡产的对决,如果没有充足的利益可寻,谁都不敢冒冒失失的进场,我们如此,那些游资方如此,摩根同样如此。所以说在这场豪赌里,摩根进不进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斯摩棱斯基素来对郭守云怀有几分忌惮,此刻面对“亡命徒”那捎带着几分凌厉的眼神,他更愿意选择避让而不是据理强争。   “守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古辛斯基手里攥着一个黝黑的“皇后”,歪头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咱们现在玩的游戏不是小孩子和泥巴、过家家,像这样的游戏,进场的人都是为了钱去的,没有谁会跑到这汪浑水里算私仇账。我之前也听说了摩根打算入场的消息,不过根据我的分析,这种消息的可信度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别忘了,摩根与量子基金那一类的对冲基金不同,后者是纯粹的民间性基金会,而前者则是能美国政治行程足够影响力的金融托拉斯,而在美国政客的眼里,英国人是盟友,德国人是次一级盟友兼潜在的竞争者,两者孰亲孰远,白宫分的相当清楚。更何况现在摩根被四大联合财团盯得死死的,他在这个时候哪敢出手搞什么大动作?因此我认为,这个消息要嘛是谣传,要嘛就是有些人故意弄出来混淆视听的,其目的无非就是让咱们投鼠忌器。”   “嗯,‘鹅掌柜’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在这个问题上,我也是这么看的,”别列佐夫斯基点头赞同道,“摩根在美国家大业大,实力根深蒂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每一个决策,都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美国的官方态度,因此他们亲自入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现在对于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必须稳住心态,拆掉所有自己认为可靠的退路,不管摩根是否进场,咱们这一仗都必须开打,而且必须打到最后,打到彻底分出胜负。大家都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了,这几年提着脑袋钻营,什么样的悲惨结局没考虑过?对咱们来说,现实中的每一天都是在赌,既然是赌,那就地看到输赢,看到结果,如果这底码都入海了,却不敢看最后点数大小,那岂不是太窝囊了?”   别列佐夫斯基这么说着,又扭头瞪了斯摩棱斯基一眼,那眼神中威胁的意味分外鲜明。   的确,正如别列佐夫斯基所说的,在场这几个人都是赌局上的佼佼者,这些人固然性格各异,出身更是大不相同,但他们却有一个共通之处——胆大,没有那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魄,根本不可能走到他们今天这一步。   “我还是那个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背负着双手,在大厅里来回来的闲逛着,“今天这个局,从当初大家点头加入的时候就已经定型了,这是生死期状,不到最后谁都不能退出,否则的话,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现在没有必要再说这些了,”郭守云弹了个响指,扭头重新走回到窗前,“今天的汇市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英镑汇率已经出现了不太明显的下挫,在我看来,这不太可能是对家提前发动的迹象,而应该是一部分心志不坚的人在提前离场。这一现象至少体现出咱们的两点优势:第一,游资方有很多浑水摸鱼的胆小鬼,在势强的时候,他们会一窝蜂的冲上来,而一旦出现势弱的趋势,他们便会急匆匆的撤场,对付这样的对手,我们显然很有优势。第二,如果今后两天英镑汇率继续下挫,那么游资方肯定会把行动提前,索罗斯最崇信一个‘狼群效应’,所以他这个头狼,绝不可能得到狼崽子都跑光以后,再自己上去堵枪眼。有这两个优势摆在前面,我们的胜算会高出几分的。”   郭守云的话显然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大厅里一时间再次沉寂下来。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过了有那么三五分钟,霍多尔科夫斯基闷声问了一句。   “要知道雨什么时候停,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别列佐夫斯基低着头,重新摆好棋盘,嘴里很随意的答了一句。 第四一六章 狙击   “……继昨日英镑兑德国马克汇率暴跌三个百分点之后,今日随着三十亿英镑货币空单的抛出,英镑兑德国马克的汇率再次遇挫,跌幅近一个百分点,收盘于1:2.93的价位。而伴随着英镑汇率的持续下跌,包括意大利里拉、芬兰马克、西班牙比塞塔汇率相继下滑,平均跌幅超过五个百分点……”   “……今日午间,英国首相梅杰宣布,英国政府绝不会因为部分投机者的冲击便退出欧洲汇率统一体……此前,英格兰银行行长莱蒙爵士也做了类似的发言,其宣称,作为西方世界中存在时间最久、体制最完善的国家银行,英格兰银行有能力抗击任何风险,目前,英格兰银行正在筹备一项计划,即由政府出资购买不低于三十亿美元的英镑货币,以维持本国货币的汇率稳定……”   “……今日下午四时,包括著名货币专家、金融学家康斯坦丁在内的六名英国专家在《泰晤士报》发表文章,呼吁英国政府降低利率,以化解危机并应对愈演愈烈的国内经济衰退问题……”   宽敞明净的办公室里,几位巨头围坐在一方椭圆形的长桌旁边,一边惬意的享受着丰盛的晚餐,一边收听着由尼基塔收集回来的国际新闻。   “守云老弟,”手里拿着一块加了奶油的甜点,古辛斯基咽下口中的食物,对坐在对面的郭守云说道,“不得不承认啊,你这位贤内助真是贤的令人眼红,五分钟前的才在伦敦发布出来的新闻,她现在就能搜罗到手了,而且条理分明、重点不失,难得,难得。呵呵,说句真心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她到莫斯科电视六台任职,嗯,甚至可以考虑给她分配一部分股份。”   “嘿嘿,想都不要想,”郭守云用手中的餐布擦拭着嘴角,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的电视六台有什么好的?充其量不过是莫斯科诸多电视台中较为出色的一个罢了。而我的远东传媒呢,那可是远东唯一一家垄断性的新闻舆论平台,要说到前途,尼基塔现在的职位可要比你的许诺胜出许多了。”   “依我看啊,最重要的还不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人家尼基塔现在是夫唱妇随,”维诺格拉多夫这两天的感冒好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有了精神,“你把人家拉去莫斯科,那岂不是等同于棒打鸳鸯,坏人姻缘吗?”   “他原本就是恶人一个,这种死后要下地狱的事,他最喜欢做上一做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稀溜溜地喝着红菜汤,那嘴巴也闲不住,他抬抬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别列佐夫斯基似乎吃的差不多了,他拍拍凸起的大肚腩,打了一个饱嗝,摆手说道,“咱们来说点正事,研究研究这两天的局势。”   别列佐夫斯基这一番话,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了起来。对于郭守云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次合作不仅仅是一个攒取财富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现下能够坐到这个餐桌旁白的人,全都是远超常人的商界大材,不管是这方面的怪才,还是鬼才,甚或是什么歪才,总而言之,他们都有很高的才能。从根本上说,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思维方式,处理问题、分析问题也都有各自不同的出发点、手法。以往,由于各位巨头都处在彼此竞争的位置上,因此他们很少有机会对同一问题交流观点、看法,而这一次的合作,显然就为他们提供了这一个难得的机会。正因为如此,在等候游资方发起攻势的这两天时间里,六个人有事没事都会找出一些问题来深入探讨一下,并通过这个方式增进了解、必须学习。别人对这两天的感觉如何且不去管他,至少对郭守云来说,这两天与几位巨头的相处,令他感触颇多,收获同样很多。   “从哪方面说起?”古辛斯基显然对类似的交流也很感兴趣,他首先问道。   “就从咱们打算什么时候出手谈起吧。”斯摩棱斯基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攥住了近六十亿的法国法郎与德国马克,这些东西留在手里很烫得慌,他整天都在琢磨什么时候出手,然后赚到更多的美元了。   “出手?现在谈出手是不是早了点?”郭守云皱眉说道,“按照我的想法,咱们至少还应该再等上一周时间,先让英国人与那些财雄势大的游资方耗一耗,等到他们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手才能赢得轻松一些。”   “一周时间有点长了,”维诺格拉多夫摇摇头,思索道,“过去这四天,游资方表现出的来势很猛啊,芬兰马克不到一周就被打沉近七个百分点,芬兰人扔进去的六十亿,连个水花都没砸出来。依我看,最多到后天,芬兰就会被迫推出了,他们只有三百亿的外汇储备,类似这种大人的游戏,他们根本玩不起。”   “芬兰人如果退出了,那紧随而至的就是西班牙,比塞塔汇率四天暴跌五个百分点,西班牙人即便是再不知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肉疼。”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也不赞成郭守云那种等待一周的看法,他摆弄着手中的汤匙,若有所思地说道,“今天的新闻你们也看到了,西班牙人希望能够向刚成立不久的欧洲中央银行贷款,以度过眼下的难关,但是照我估计,他们能拿到贷款的可能实在不高,而一旦他们的申贷要求被拒绝,那退出游戏的决定便算是最后锁定了。”   “现在无论是英国人也好,意大利人、西班牙人也罢,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德法能够强制性的降低汇率,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渡过难关。”古辛斯基耸耸肩,说道,“但是德国人、法国人现在都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要他们敢在这个时候硬性降低汇率,那云集过来的国际游资,大有可能趁机调转枪口,狂抛积存在手里的马克、法郎。那样的局面法国人可能不会在乎,但是德国人绝对承受不起,他们国内的通胀问题将会受此激发瞬间泛滥,没有五年以上的努力,他们绝对恢复不了元气。”   “不错,依我看,咱们也不能等上一周时间再出手,欧洲人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别列佐夫斯基看了一眼郭守云,说道,“至少意大利和西班牙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至于英国人嘛,如果乐观的估算一下,他们坚持四五天还是有希望的,当然,前提是要有外部因素给他们来点刺激。”   面对几位巨头给出的否定性意见,郭守云没有过分坚持自己的立场,这主要有两方面原因:第一,这是六位巨头的合作,大家在这个计划中的地位是平等的,布尔什维克党那种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在这个计划中绝对适用。第二,郭守云关于那个“一周”的论断,只是基于前世的某种记忆,而现在呢,历史的进程显然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化,所以前世的记忆是不是还能起到决定左右,他的心里已经没底了。   “怎么给他们来点外部的刺激?”斯摩棱斯基显然对别列佐夫斯基的说法很感兴趣,他还没来得及把口中的食物咽下,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呵呵,要想帮英国人渡过难关,或许不是一件容易事,但要想给他们来上一个外部刺激,那就简单多了,”别列佐夫斯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可以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咱们可以与英国人联系一下,把咱们的行动或多或少的透露给他们一点,我想这会给在很大程度上提升起他们的信心的。另一方面,适当的时候,打压一下法国法郎的价位,出手的幅度不用太大,打掉半个百分点就可以,我想那就能起到让英国人精神一振的效果了。当然,对咱们来说,时下与英国人联系,让他们清楚咱们的存在,也有利于将来与他们讨价还价,多少捞到一点好处。”   “嘿嘿,有道理,”郭守云笑了,他点点头说道,“能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我早就说过了,我对英国女人很感兴趣,这次说不得也要顺道捞上一些好处,至少要让唐宁街欠上咱们一份人情。”   “只要这次的计划成功了,唐宁街自然会欠上咱们一份人情,”别列佐夫斯基笑道,“不过前提是咱们得成功了才行,如果到最后把自己的赌本都输进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现在嘛,咱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尽快让资金全部到位。现在游资方的攻势已经发起了,咱们后期应该追加的资金也应该尽快到位了。”   “不错,依我看就以后天中午十二点为限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很爽快地说道,“到时候大家的资金全部都要到位,谁也不能例外。” 第四一七章 莱蒙的烦恼   今年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六,对身为英格兰银行行长的莱蒙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好好轻松的周末,国际游资对英镑的正式狙击已经进入了第四天,伦敦外汇交易中心的从今天上午开盘起,大笔的英镑空单就被疯狂抛出,与此同时,纽约、东京等地的外汇交易所也类似的信息传过来。   唐宁街十号昨天一晚都没有安静下来,内阁的议员们经过一整夜的磋商,最终做出了两项决定,而第一项就是财相宣布银行储蓄增息的决定,内阁大臣们希望通过这一项措施的实行,能够吸引英镑货币回流,从而以紧缩银根的方法促成英镑增值,并最终达到抗御货币危机的目的。第二项,则是大英联邦从不到八百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紧急调用二百六十亿美元货币回购款,抵御目前出现的英镑抛售狂潮。   “上帝终究还是眷顾大英联邦这个绅士国度的。”就像莱蒙此前对秘书所说的那样,在过去的四天时间里,英格兰银行扛住了上百亿国际游资对英镑的狙击,尽管在这场较量中,银行前后亏损了近六十亿美元的巨资。现在已经到了周末,随着两天的停盘期到来,莱蒙所领导的英格兰银行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他希望趁着这两天的时间,紧急前往柏林的梅杰首相能够带回来一些好消息,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好消息。   作为一个搞金融的专家,莱蒙对目前局势的恶劣程度有着最深的体会,他知道,如果德国马克在未来两天内不采取降低汇率的措施,那么单凭英国自己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了来自国际游资的疯狂狙击。增息的措施也好,调用外汇储备的举措也罢,它们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将胜负之分的最后时刻向后拖延一段时间,但是这个最终的胜负结果,却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可就是为了能够拖延这一点时间,大英联邦却不得不再次承受上百亿的经济损失。毫无疑问,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了,那现如今的内阁能不能保住暂时还不好说,但自己这个央行的行长恐怕再也没有脸面留在这里尸位素餐了。   要嘛德国马克主动降息,给英镑一个可以退守的转圜空间,要嘛联邦舍开颜面,尽早脱离那个该死的欧洲汇率统一体,除此之外,莱蒙认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道路了。当然,就像内阁中某些议员所说的,联邦还可以向欧洲中央银行亦或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申贷,但对这种方法,莱蒙根本就无法认同,且不说这贷款能不能申请到,即便是申请到了,恐怕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此前被迫退出汇率统一体的芬兰与西班牙的前车之鉴,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他们为了支撑本国货币先后投出的几十亿资金,就像落入水潭里的枯叶一般,既没打出波纹也没听到动静,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被“大群恶狼”瓜分干净了。由此,莱蒙可以断定,这段时间对欧洲几大货币展开狙击的国际游资,绝不像此前信息中所显示的那样仅有四百亿,他们后续补充过来亦或是跟风而来的资金,应该远超过这个数目了。   现在,这一股庞大的国际游资已经解决掉了处在外围的芬兰与西班牙,那么接下来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一边把英镑与意大利里拉砸沉,一边把德国马克拉高,两项并举之下,可怜的英镑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实在是令人无法看好。   莱蒙甚至已经感觉到,这些国际游资此刻便聚集在联邦的周围,只要等到周一开市,他们便会蜂拥的扑过来,将这个号称金融体制最严谨的岛国分食干净。   在管家的陪同下,莱蒙在自己位于皮卡迪里广场附近的公寓里心不在焉的用过早餐,而后便像往常一样,乘坐着那辆六二年老爷车赶往位于唐宁街十一号的办公室。不过与往常相比,他今天的心情显然大不相同,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祈祷,希望当自己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秘书能够送来一个消息:德国人接受了建议,决定从即日起降低马克汇率……   然而上帝总是喜欢和虔诚的信徒开玩笑,当莱蒙赶到办公室的时候,秘书的确带给他一个从柏林传回来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显然不是他所希望得到的——德国人拒绝了他们所提出的降低德国马克汇率的要求,而他们所给出的理由,则是现在德国的经济情况过于复杂,通胀压力很大,贸然降低马克汇率,将直接引发深层次的经济问题。   对于此时的莱蒙来说,这个消息无疑就是一瓢泼头的冰水,他瘫坐在那张松软舒适的办公椅上,很久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而他那个年轻漂亮的威尔士女秘书,显然被他现在这种状态吓了一跳,小女人站在办工作的前面,样子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好啦,我都知道了,”过了大约有个十几分钟的时间,莱蒙才从沉寂中苏醒过来,他面色苍白的对秘书摆摆手说道,“苏米小姐,你可以出去了,我想一个静一静,考虑一些问题。”   “好的,莱蒙先生,”秘书苏米颇为担忧的在上司脸上盯了一会儿,这才嘘口气说道,“不过按照您今天的行程安排,九点半钟,蒂克议员还要前来拜会,您看……”   “替我取消掉吧,现在看起来,我是帮不了他什么忙了,”莱蒙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道,“你可以转告他,他的事情可以与下一任的行长商量,我无能为力了。”   “哦,我就这么回复他吗?”苏米显然没有明白上司的意思,她试探着询问道。   “就这么回复,我想他会明白的。”莱蒙摆摆手,语气中显出了几分不耐。   看到上司不耐烦了,苏米无奈的耸耸肩,转身迈动着两条修长的大腿,快步走出办公室的房门。   等到秘书离开之后,莱蒙独自愣了一会儿神,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稿纸,仔仔细细的铺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准备出两份书面材料,一份是送往财相办公室的,在这份材料中,他要向包括财相在内的全体内阁成员提出建议:尽快退出欧洲汇率统一体,主动降低英镑汇率。这是目前大英联邦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只有这样,国家才能免受进一步的经济损失。至于说这第二份材料,则是莱蒙为自己准备的辞职信,作为联邦中央的行长,此次在货币政策方面的失误以及由此导致的巨额经济损失,他必须承担起很大的责任,引咎辞职是他唯一的出路。   相比起纷繁复杂的货币抗争来说,这两份材料的书写显然简单了很多,几乎没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莱蒙便把它们弄好了,为了表示慎重,他又把两份材料从头到尾的审视了一遍,对某些措词不当的地方进行了修改,最后,又将两份材料重新撰抄了一遍,这才放下手中的钢笔,给自己点了一支雪茄。   口中的雪茄是来自古巴的正宗手工制品,烟香馥郁却又没有那一丝呛人的甜腻,莱蒙坐在椅子上吸了两口,只觉得压抑了将近一周的心情似乎全在一瞬间豁然开朗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既然决定辞职不干了,他这个老绅士也就有了给自己放松的理由。   从办公桌后的软椅上站起来,莱蒙走到自己那台老式的留声机旁边,随手放上一碟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而后在《水边的阿迪丽娜》的轻柔旋律中,他转身走到窗前,神情悠然的观望起了唐宁街小巷内的风景。   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莱蒙的思绪正飘飞在千里之遥的田间农场里,按照他的打算,这次辞职之后,他就会带着家人离开伦敦,回自己的农场里终老一生,彻底离开这个充满了险恶的复杂凡尘。   还是那句话,上帝最喜欢与虔诚的信徒开玩笑,就在莱蒙认为失去了最后希望并由此感到心灰意懒的时候,他未曾想到过的一个助力,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被上帝送到了他的面前。   带着几分无奈,莱蒙转身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按下了电话机上的通话按钮。   “莱蒙先生,有一位自称是俄罗斯驻伦敦大使馆武官参赞的斯维尔德洛夫先生前来拜访您,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通知您。”秘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俄罗斯人?还是武官参赞?”莱蒙一脑门子的雾水,要知道他与俄罗斯大使馆那边从来都没有什么联系,那是专门与外相打交道的地方,更何况来人还是一个武官参赞。   “他有没有说明来意?”莱蒙考虑了一下,问道。   “没有,不过他说事情很紧急,如果可能的话,他带来的消息或许可以解除先生您目前的最大烦恼,更有可能会让……”电话里秘书的声音断开片刻,很显然,她正在与来人沟通,“说是可能会让联邦免受一次巨大的经济损失。”   “哦?”莱蒙心中一动,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第四一八章 与虎谋皮   “俄罗斯穷并不意味着俄罗斯人穷,而俄罗斯的国家穷困,也不并不意味着所有俄罗斯人都在承受贫困的折磨。当一个国家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处在贫困线之下的时候,那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往往都在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莱蒙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拒绝与斯维尔德诺夫的会面,因为正是个人给他以及处在彻底失败边缘的英格兰银行,带来了最后一丝可贵的曙光。   这一场会面时间很多,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而就在这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莱蒙掀开了他以及他所代表的英国政府与“一群强盗”之间的辉煌合作。   “您和您的英格兰银行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在你们的身后,还有人正在准备为你们提供支持——最强有力的支持,来自六大商业银行的支持,如果您感兴趣而且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到哈巴罗夫斯克转一转,我相信您会大有斩获的。”不愧是武官参赞,年过五旬的斯维尔德诺夫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带着那么几分雷厉风行的态势,他与莱蒙的交谈,就是通过如此开门见山的一番话展开的。   在交谈中,他告诉莱蒙一个事实,那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场货币狙击战,俄罗斯现有的六大商业银行,从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现在,他们的手上已经掌握了足以应对这一场危机的法郎以及德国马克外汇。只要英国政府这边还打算继续坚持下去,甚至是翻盘捞回损失掉的一切,那么大家就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了。   在最初的时候,莱蒙还有犹豫,他拿不准对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不过斯维尔德诺夫当下告诉他,为了给英格兰银行吃一记定心丸,周一汇券市场运营之后,哈巴罗夫斯克就会试探性的出手,而他们针对的目标,就是近期被国际游资炒高的法郎币种。此前哈巴罗夫斯克方面已经给出了承诺,在周一一天时间里,他们会把法郎的汇率打低两个百分点,一方面是为了压一压游资方的气焰,同时也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这场游戏里,有新的、实力强大的投机方正式入场了。   面对斯维尔德诺夫的带来的消息,莱蒙不可能不动心,毕竟这一场货币战争的胜负不仅关系着国家利益的得失以及他的政治前途,同时也关系着他的个人荣誉。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作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金融狙击战,此次国际游资与欧洲几个国家之间展开的斗争,注定是要被写入史册的。如果英格兰银行一方能够在他莱蒙的带领下赢得这场战争,那么他就是一个英雄,大英联邦的金融英雄,而一旦失败了,那英雄之名就要属于别人了,而他只是一个无能的小丑、倒霉的笨蛋。   不过面对这种心动,政治阅历丰富的莱蒙也有那么一丝疑虑,他知道,那些靠侵吞前苏联国家财产起家的俄罗斯巨头们,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他们是一群名副其实的强盗,无法无天且本性贪婪,任何与他们做交易的人,最后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正是怀着这么一份左右为难的忐忑心情,莱蒙送走了化身为光明女神的斯维尔德诺夫,而后便急匆匆奔往唐宁街十号,将这一“带有隐患的契机”通报给了内阁。   六月的“雾都”伦敦天气变化的总是那么快,到了傍晚时分,晴朗的天空突然黯淡下来,到夜里七点钟,蒙蒙的细雨便笼罩到了整个城市的上空。就在婆婆娑娑的细雨中,内阁召开紧急会议,整整商讨了一晚,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统一的共识:“在全部的事态考虑中,国家利益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当这一根本受到来自外界威胁的时候,我们必须在道德立场与保证利益之间作出最正确的抉择,即舍弃立场,保证利益。为了这一抉择,我们可以与任何人合作,哪怕是一伙人人鄙视的强盗。”   内阁会议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为了争取时间,几天都睡好的莱蒙在两名内阁资深议员的陪伴下,秘密登上了飞往韩国汉城的飞机,从那里,他们将会通过英国驻汉城大使馆的安排,直接转往哈巴罗夫斯克——无论是对莱蒙来说,还是对英格兰银行来讲,他们都没有多少富裕的时间了,周一,如果在周一之前,他们无法与俄罗斯六位巨头达成最终合作协议,那么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便是英镑新一轮大贬值了。   哈巴罗夫斯克,郭氏庄园。   绵绵的细雨已经在远东纠缠了将近四天,其间虽然断断续续的有过停歇,但是那浓密的乌云,却是半会都没有消散过。   不过尽管阴雨连绵,今天郭守云的心情还是很好,在病床上缠绵了两个多月的莎娜丽娃,今天终于可以下床走两步了,尽管每迈出一步还显得异常困难,但这毕竟说明她的身体状况正在快速的好转。都说有Rh阴性血的人抵抗力强,如今看起来,这话还真就不是谣传。   一方面为了庆祝莎娜丽娃的好转,另一方面也是为决战前的最后一日平添几分乐趣,按照郭守云的吩咐,今天别墅区准备了一场露天的烧烤会餐——就为了郭大老板这么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负责守卫别墅区的士兵们忙活了大半天,在四栋别墅之间搭起了一个近三百平的超级遮雨棚。   “嗯,这样的措辞不好,”半躺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一身休闲装扮的郭守云一边查看着手上那张稿纸,一边指指点点地说道,“尤其是这里,‘打入’这个词用得不好,要知道,咱们这次打出来的名义,是为了维护国际货币市场的稳定运行,而不是为了求财图利,因此呢,就不能用这种看上去很嚣张很强硬的词汇。嗯,用‘介入’,对,对,就是这个词,这样听上去婉转一些,嘿嘿,大家都是文明人嘛,需要的就是这种有话好好说的态度。”   “那就按你说的改。”尽管觉得男人有些吹毛求疵,尼基塔还是恭顺的用笔在稿纸上花了一个圈,同时说道。   “呵呵,依我看啊,咱们几个人里面,就只有他郭守云才是真正的伪君子,”手里拿着一串烤肠,站在遮雨棚边缘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明明就是为了抢钱去的,这么一个入场声明还要弄得如此华而不实,要让我说,狼就是狼,你就算给它起个兔子的名字,它终归还是要吃肉的。”   “但你也要记住,只有用了兔子的名字,这狼才能吃到更多的肉,”郭守云毫不犹豫的反驳道,“因为是人就懂得一个常识,听到‘狼来了’应该跑,而听到‘兔子’来了,就应该准备追。咱们入场以后要的就是别人追,而不是把所有人都吓跑。更何况,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大家赢一个好名声,又不是只为了我自己,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要与他合作,你就必须时刻忍耐他那张既讨人厌又一刻都舍不得安静的嘴巴,”古辛斯基埋头于手中那本时尚杂志,冷不丁的来了那么一句,“值得庆幸的是,再过两天,我就不用受他的折磨了。”   “两天?你似乎是太乐观了,你们有没有察觉到,游资方的资金增长很快,这两天表现的尤为明显,我怀疑,除了那些个人性的对冲投机之外,可能还有某些大家伙搅进来了。‘狼群效应’、‘狼群效应’这真是一个天才的论断。”戴着一副大墨镜蹲在篝火旁边的别列佐夫斯基开口说道。   阴雨天戴墨镜,这也许是别列佐夫斯基的“天才”发明了,在莫斯科,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大佬喜欢戴墨镜的怪习性,不过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他并不是喜欢戴墨镜,而是因为右眼有问题。眼下他所戴着的这幅墨镜,是花了五十七卢布从哈巴罗夫斯克大街上买回来的,别说,尽管镜子廉价,但是与他身上那一袭十几万美金的纯正意大利手工西装对应着,倒也算得上般配。   “有血腥味就会有狼匿迹而来,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维诺格拉多夫说道,“我现在考虑,如果我们明天真是进场的话,那说不定这一局游戏就会变得更热闹了,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旁观望。‘狼群效应’对那些游资方有效,对咱们同样也有效,我就不信没有跟在咱们后面捞鱼的人出现。”   “你们说说看,如果英国人能给出一个好筹码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第一次出手就动作打一下,一天之内,把法郎打掉四个百分点,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大说话的斯摩棱斯基这时候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想有这个成绩做诱饵,跟在咱们后面的人应该会多出不少。”   “这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要等英国人来了之后再说,”郭守云点头说道,“现在咱们不需要着急,因为比咱们急的人还有很多。” 第四一九章 强盗的条件   对于莱蒙以及与他同往远东的两名资深议员来说,他们之前设想过很多六巨头可能提出来的合作条件,包括在英国建立洗钱渠道、设立享受政府特权的投资基金会、获取大英联邦给予的投资优惠政策等等,总而言之,是什么样的条件越显贪婪,他们就朝哪方面考虑,以便讨价还价的时候能够多几分思想准备。   可令三人大跌眼镜的事实是,六位素以贪得无厌而著称的俄罗斯巨头,这次竟然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他们的口吻相当统一,看样子显然是之前便已经商议妥当了。按照六位巨头的要求,他们会在周一出手,将法国法郎的汇率打沉四个百分点,以吸引游资方的注意力,缓解英格兰银行方面承受的压力,至于说他们正式出手的时间,则选定在了周三,也就是汇市新周开盘的第三天,换句话说,英格兰银行必须再坚持三天时间,三天后,便是他们大举反击的时刻了。而作为交换条件,六位巨头继而提出,如若这次联合行动失败,那大家都无话可说,如若成功了,英国政府方面必须为六巨头提供大英联邦的合法且具有永久居留权的正式公民身份,除此之外,他们再无所求。   大英联邦正式的公民身份?这算是个什么要求啊?莱蒙以及两位资深议员几乎当下就接受了六巨头的这个要求,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就算是什么条件,如果六巨头真需要这么一个身份的话,他们大可以自己轻易搞到手。这世界上,有钱人就是大爷,六巨头别说只要一个正式的公民身份,他们即便是要去英国长久定居,联邦政府也欢迎的很,他们一个个抄起来都是上百亿甚至数百亿的身价,如果他们选择到大英联邦定居,那就等于是为了联邦带去了惊人的外汇存货,类似这样的好事,还有谁会拒绝的吗?至于说他们这种要求是不是存在“避难”的成分,莱蒙他们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任何形式的国际关系中,本国利益才是考量一切的最根本出发点,只要六巨头能把他们那笔惊人的财富带去联邦,那联邦就会为他们提供任何形式的避难要求,“引渡?”类似这种说法,只适用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毛贼,像六巨头这种财富惊人的强人,早就超脱于国际引渡协议之外了。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波折,作为英方代表的莱蒙爵士很快与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俄罗斯六位巨头达成了合作意向,前者表示,在周一法国法郎汇率下挫四个百分点的情况下,英格兰银行将向货币市场再次追加投入一百亿资金,同时在英国国内采取储蓄增息措施,以催发英镑汇率反弹。作为配合方,六巨头应该与周一早些时候发布新闻公告,宣布其将于近期强力入场的信息,以便提振投资者对英镑汇率的欣喜,从而带来利好局面,缓解英方所面临的压力。而作为合作的最关键内容,从周三开始,六巨头就必须倾全力入场,引发第一次德国马克抛售狂潮,以打击游资方的进攻势头,迫使小投资者退场。   至于说六巨头为什么偏偏选在周三进场,这说起来也很简单,他们就是为了多捞一些好处。总的来看,六巨头吸纳法郎、德国马克的时候,这两大币种的汇率牌价还处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线上,而英镑汇率与现在相比,则处在一个相对较高的价位上。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随着国际游资对英镑币种的抛售,以及对法郎、德国马克的吸纳,英镑价位在持续走低,而后两种货币的价位则被连续拉高。这样一来,六巨头手中所掌握的巨额法、德币种就实现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增值过程,毫不客气说,现在对六巨头来讲,只要英国人不退场,那么英镑汇率越低、法郎马克汇率越高,他们出手成功的机会就越大,最后的收益也就越高,这就是一个低买高卖的过程,很容易理解的。   带着与六巨头达成的协商结果,莱蒙爵士连觉也不顾上补一个,就在当天下午急不可耐的坐上了返回伦敦的飞机,他要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内阁,告知最近愁眉不展的首相梅杰,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个消息对首相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惊喜。目前英国国内的政治环境复杂啊,继“铁娘子”撒切尔夫人之后接任首相大位的梅杰,一直都处在极大的困扰之中,英国人总喜欢把他与前首先撒切尔夫人放在一起作对比,而对比的结果,便是现任内阁、首相过于软弱低能,整个政府失去了过去那种高效、强硬的做派。正是因为如此,面对此次英镑货币危机的时候,有很多英国人喊出了让“无能者受受教训”的口号,在这种情况下,此任内阁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们要嘛集体下台,要嘛保持强硬的态度并获取最后成功,以摆脱“铁娘子”的阴影、赢得民意支持。因此,可以很坦率的说一句,六巨头的入场不仅是英镑遭遇的一线曙光,同样也是现任内阁遭遇的一线曙光,从某种程度上看,他们的前途与命运,已经和六巨头绑在一起了。   六月这第二个星期天的夜晚,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无法成眠的漫漫长夜,所有身在货币战局内的人,都能敏感察觉到空气中急剧升温的那一丝火药味。就在这一天晚上的整点新闻节目中,意大利总理阿玛托发表电视声明,他一方面谴责同为欧洲汇率统一体成员国的德国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对协议成员国面临的困境见死不救,一方面用委婉的言辞表示,如果周一情况得不到好转,而德国人仍旧作壁上观的话,那么意大利将不排除退出汇率统一体的可能,他们将很有可能在周二或周三早间主动降低意大利里拉的汇率,以避免国家利益遭受进一步的损失——阿玛托的这一席讲话正式表明,继芬兰与西班牙之后,意大利也面临着失去阵地的危险。   也许是对意大利态度的回应,英国BBC在其后不久的新闻播报中,发布了来自于英国内阁的最新决定,唐宁街的内阁新闻发言人公开宣称:英国有着延续数百年的严谨金融体系,这一优势的存在,使大英联邦有能力抵抗任何形式的金融风险,作为当今世界主流货币之一的英镑,也有能力抗击来自各方面的袭击。受前阶段国际游资对英镑狙击的影响,近期英镑汇率呈现出不稳定的趋势,但这一现象只是暂时的,在内阁的许可下,目前英格兰银行已经获得了269亿美元的外汇使用权,在今天几天内,这笔巨资将被用来收购英镑,以应对此次货币危机。发言的最后,内阁新闻发言人还再次强调,英国绝不是货币投机者可以纵情娱乐的天堂,英国政府也不因为来自炒汇市场的威胁,便单方面退出欧洲汇率统一体,现在,英格兰银行已经与世界几家“实力雄厚”的商业银行达成了协议,从即日起,将有大笔资金注入国际货币市场,支持英镑汇率的提升。   老实说,BBC的在周日晚的新闻播报,险些没让六巨头跳脚骂娘,按照此前双方的协议,类似这样的新闻,是要等到周一早上汇场开盘之后才能播出的,而现在呢,英国人把它提前了十几个小时,这等于是把六巨头的行动时间表提前公布出来了。   当然,类似的举动不太可能改变大举的走向,但是对六位巨头来说,他们却会失去很大一部分利润空间。简单来讲,BBC这样的广播,肯定会引起游资方的注意,而到周一开盘的时候,那些老油条肯定不会冒冒失失的进场,他们会首先采取观望的态度,仔细查看场内的风吹草动。在这种情况下,六巨头抛售法郎币种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大笔的空单抛出来,他们绝对不会吃,这样一来,法郎的汇率很容易被打下去,但是六巨头能够从中收获的利润却降低了——越难打的仗潜在的利润越高,这就是炒汇市场的一天基本准则。当然,对于六巨头来说,这条新闻的播报还有另一个危害,那就是在打压法郎的时候,他们将会失去一次将游资方主力拖下水的机会。这些老油条资金最雄厚,警惕性也最高,第一轮出手无法将他们一条腿拖进水里,而只是捞到一群小鱼小虾,那今后的作战难度就会在无形间提高了。   可这话分两头说,英国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他们要顶过漫长的三天,还要给英镑持有者打上一针强心剂,在这种情况下,抢在周日晚上发布类似信息,一方面可以提高信心,另一方面也可以使投资方在周一到来的时候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这两个目的达到了,那么周一开盘,英格兰银行再投入大笔资金护盘,并公布增息的利好消息,那效果就会好很多,如果可能的话,英镑汇率甚至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提升——与六巨头的期望不同,这才是英国人所期盼的最好开局。   就像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论断中所说的,“矛盾无处不在。”即便是两个有着共同目标的合作方,同样也有矛盾。 第四二零章 投机链条   再漫长的等待期都有过去的时候,在寂静而充满焦灼的长夜过去之后,六月的第三个星期一终于到来了。   今天郭守云起得很早,刚到六点钟,他便穿着一身雪白的运动服,钻出与妮娜共享的热被窝,独自在别墅区的小操场上跑了两圈,顺便还打了一趟不伦不类、看上去像走猫步一般的太极拳。说起来,他这一套“郭氏太极”着实迷惑了不少人,就这几天,包括别列佐夫斯基这几位巨头,都专门向他学习过,而且对此颇为着迷。   跑了几圈步,又稍稍“玷污”了一下国粹武术,一身大汗的郭守云回房洗了个澡,这才换了衣服,兴致勃勃的准备去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热被窝。不过他最终得到的结果与前一次相同,同样心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今天同样起的很早,而且不只是他,包括别列佐夫斯基等人也都起来了,当郭守云走进别墅的时候,几个人正围在桌边喝咖啡,彼此间有说有笑的,看上去气氛轻松地很,半点也没有大战前的紧张氛围。   说实话,对这些人的冷静,郭守云真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什么是成熟的表现?毫无疑问,只有有了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心态,一个商业巨头才算是真正的成熟了。这是一个心态问题,也是大战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必要条件,就像斯摩棱斯基,在计划正式开之前,他还犹犹豫豫、忐忐忑忑的,但是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他却作出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整个人就像正在度假一般的轻松。   有了郭守云的加入,几位巨头临战前的最后一次轻松早茶喝的愈显愉快,直到七点半钟,几个人才在维诺格拉多夫的建议下离开别墅区,前往证券交易中心观看东京汇交所开盘的情况。因为时差上的关系,这个时间段里,也只有东京汇交所才会开盘,而六巨头的第一手交易,就要在这里做成。   与几位巨头的轻松截然相反,远东证券交易中心四楼的特别大厅里气氛紧张异常,大批的操盘手在自己的岗位上紧盯大盘走势,时不时的打出一两张小面值的空单,以此试探“海下”的情况。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很少涉足证交行当,当然,更没有任何入场坐庄的机会,那时候,他也曾痴迷于小说中那种操盘手力扛风云、一力扭转乾坤的超现实幻想。但是现在,他真正入行了,自己开始下海坐庄了,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小说与现实的差距有多大,在如今的他看来,小说里那种主角出资,靠几个所谓“金盘操盘手”坐庄的描绘,简直就是比乌托邦更乌托邦的超现实幻想。在真正现实里,这样的主角要是也能成功,只能说明他有比阿甘低一百倍的智商,却有着超过阿甘一千倍的运气。   对于一家大型的金融投资机构,尤其是对那些对冲基金来说,他们要想在风云莫测的炒汇市场上存活,并赚到大笔的钱,那就必须豢养一大批人才,而在这些人才中,最重要的几类分别是:宏观经济分析师、策略分析员、行业分析师以及操盘手。这四类人才从前到后排列,操盘手是排在最末端的一个角色。当然,这并不是说操盘手不重要,相反,他们在每一笔交易中都占据着一个最大的出场机会,而他们的最大作用,便在于对大盘数据的敏感性,他们能在短短几秒钟内,判断出是什么人接下来自己抛出的多、空单——究竟是小鱼小虾的散户,还是鲨鱼巨鳄的庄家对头。   那么相对于操盘手来说,剩余三个角色的重要性在哪里呢?举个例子,就拿此次六巨头针对德国马克的货币狙击来说,其具体的操作流程是:六巨头手下的宏观经济分析师首先接到任务,他们针对德国目前的经济状况展开全面而具体的宏观分析,从而在这个国家一片利好的经济形势中找出一个最薄弱的环节,继而判断此次狙击的可行性。如果他们认为类似的狙击不可行,德国的整个经济链条上不存在任何薄弱环节,那除郭守云外的五个巨头绝对不会加入这场游戏——“如果宏观看对了,我们就会取得战略性的胜利,而一旦宏观看错,所有人都会跟着错,我们从入场那一刻起,便很不幸的锁定了败局。”   宏观经济分析师的分析结果出来之后,第一个回送交到策略分析员的手中,对这个排行第二的重要角色,郭守云曾经一度很难理解,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是“策略分析员”而不是“策略分析师”,为什么国际上没有给这些人设立一个等级评估项目。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之所以国际上没有给这类人设立等级评估项目,其根本原因就是这类人过于邪恶,像他们这些“狗头军师”根本无法堂而皇之登入大雅之堂。相对于兢兢业业的经济建设者来说,这些人俨然就是破坏者,按照宏观经济分析师所提交的目标国经济漏洞,策略分析员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尽一切可行的办法,从各个不同的经济门类着手,为出资方提供可以将这一漏洞撕大、扯开的策略。   在六巨头针对德国马克的狙击战役发起之前,来自六大商业银行的几十名策略分析员是最为忙碌的,他们提供的一系列可行性很高的策略,便是郭守云等人现在能够成竹在胸的最基本条件。而在昨天晚上,这些策略分析员又忙活了一整晚,他们针对此前BBC电视台单方面泄露六巨头入场时间表的情况展开连夜讨论,最终拿出了一套方案,也就是目前各个操盘手正在执行的“钓鱼”策略。   排在策略分析员之后,便是有“行业指南针”之称的行业分析师了,这些人大都是精通数个行业门类体系的精英人才,他们的作用,一方面是为策略分析师提供行业咨询,一方面也针对前者提出的策略,按行业门类的不同,提供出手时间、角度的最直接建议。   为了应付这一次的货币狙击战,同时也是根据宏观分析师与策略分析员们的建议,六大巨头招募了一大群偏重汽车工业以及石油天然气产业的行业分析师,这些人提供出来的一些合理建议,已经被六大巨头采用,他们此前安排的一些事项,将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按部就班使用出来,为马克狙击战役铺路搭桥——几百亿的大手笔,那不是谁都敢轻冒风险玩出来的,即便是六大巨头也同样是如此,为了确保此次战役的最终胜利,他们还给经济过热中的德国人准备了一记猛药,单是这一记猛药,估计就能在大部分欧洲国家引发一片恐慌。   当然,现在还不是谈这些东西的时候,毕竟战役才刚刚打响,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东京汇交所内的状况显得异常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六大商行的操盘手先后甩出部分小额法郎空单,虽然都被迅速吃掉,但是根据操盘手们提供的普遍看法,做多方没有“大鱼”,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散户。而这也表明了六巨头的看法是正确的,BBC的新闻播报,令游资方的大鳄们提高了警惕,他们现在在观望,而没有冒冒失失的进场。   与此相对的,汇市内的英镑空单也没有大批出现,整整一个小时,英镑空单成交量还不到四千万,在这段时间里,这样一个数字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样的局面维持下去,那英国人估计要笑的合不拢嘴了。   四千万的英镑空单,汇率维系在1英镑兑换2.83德国马克的水平线上,相比几天前的1:2.95显然相差很多了,如果六巨头吃掉这一笔空单,那就意味着几十万的利润出现了。   不过对于六位巨头来说,几十万的利润显然无法让他们看上眼,而且这笔空单有很大可能是对家放出来试探虚实的,因此策略分析员们提出建议:放它们过去,不吃!   “哎,咱们的对手很狡猾啊,”斯摩棱斯基在操盘手的操作平台处站了一会儿,笑容满面地走回到松软的沙发前面,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这一来一往的,就像是小情人抛媚眼一样,欲拒还羞的,真是有意思。”   “咱们抛出去多少了?”维诺格拉多夫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站在铺了绿毯的室内小球台前耍弄着“棍子”,满布尽心地问道。   “和抛出的英镑空单一样,四千万。”郭守云看着一份刚刚送上来的报告,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要急,还没到时候呢,”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闭幕假寐的别列佐夫斯基,随口说道,“东京的汇交所充其量只是外围,这里的冲突绝对大不了。我们现在需要的还是等,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英国人一入场,估计就要有人沉不住气了。”   “很难说,”古辛斯基摇头说道,“我担心今天一天对面的庄家都不会入场,他们也许会积蓄力量,等明天一举打掉跟咱们走的外围散户,给出一个震慑性的效果,那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你有什么看法?”郭守云伸手在别列佐夫斯基的膝盖上拍了拍,询问道。   老狐狸此刻显得异常冷静,他微微睁开闭合的眼睛,瞅了一眼身边的郭守云,抿嘴一笑,说道:“我又饿了,你们谁想出去吃点东西?” 第四二一章 两分钟   就在这大战初开的时刻,随着别列佐夫斯基的一个建议,六位巨头离开硝烟味十足的证券交易中心,乘车在市内一通乱逛,最后在有着“垃圾食品中心”美誉的肯德基,享受了一顿远称不上丰盛的快餐,随后呢,又找了一间酒吧,几个人一边看妖艳的脱衣舞表演,一边天南地北的海侃了两个多小时。就这样,等他们最终兴尽而回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而在这个时候,伦敦证交所已经开盘了。   返回证券交易中心的六位巨头,很快就从各自下属的口中获知了这段时间国际货币市场上的变动。从伦敦证交所开盘那一刻起,来自英格兰银行方面的资金,便开始注入货币市场,短短半个小时,超过两亿英镑的空单被吃掉,同时呢,再加上受英国政府宣布的两条利好消息以及游资方庄家旁观的影响,英镑汇率开始出现走高的趋势,虽然其增幅只有零点一个百分点,但对于英格兰银行来说,这无疑是再好不过的开端了。   同样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六大商行也联合抛售了近两亿法郎的空单,因为他们采取的零散抛出的策略,因此暂时还没有对法郎汇率产生明显影响,总体来说,货币市场内的行情是稳定的,而且还是近期内罕有的稳定。   “你们有什么想法?”查看了一下自己下属送来的报告,郭守云这个东道主首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别列佐夫斯基坐在沙发上,他一手抚摸着下巴,眉头微皱地说道,“咱们的对手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观望,他们还在做着将法国人先一步拖下场的打算。虽然咱们现在还没有大单抛出,但是即便是仅仅类似这样的小打小闹,总和下来也足以引起法国人的警觉了。而现在呢,游资方想要的就是这个,他们坐视咱们对法郎的抛售,却在用一只眼睛盯住英镑的同时,用另一只眼睛盯紧马克。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对法郎的持续抛售,一旦触及到法国人的底线,他们期盼的时机就算是到了,由入场的法国人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他们再回头去收拾英镑,从而在最大程度上挤掉英国人手头的资金……”   “很有这种可能,”大家都不是外行,别列佐夫斯基的话说到这,几个人就全都明白他的意思了,因此,古辛斯基抢先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对手可能并不打算一开始就与咱们正面交锋,他们在玩游击战,先打掉咱们的外围,折耗咱们的力量,最后等到咱们势单力孤的时候,再集中全力出来打攻坚战。”   用游击战消灭对手的有生力量,积聚实力等到最后进行攻坚战,这怎么听都像是伟大主席所发明的“持久战”战略。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斯摩棱斯基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毕竟这种策略是双刃剑,他们在虚耗咱们外围力量的同时,也在失去他们的外围。你们也看到了,现在英国人的连番动作已经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如果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那等不到晚上,一些实力较弱的散户恐怕就要退场了。”   “你们也真是的,与其坐在这里无根无据的猜测,何如下场试探一下,”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叼着半个草莓,含糊不清地说道,“停止做空法郎,转到做多英镑,两百万一单,抛它两分钟,我就不信他们还不下场。”   “这个办法可以试一下,”郭守云接口道,“与其这样漫无目的的空耗下去,还不如转一个放下打一枪,试探一下对方的战术目的。”   “你们的意见呢?”别列佐夫斯基没有直接表示自己的看法,他转头朝古辛斯基等人询问道。   “我赞成,试一下吧,打一下局面。”古辛斯基点头说道。   与他的表示相同,维诺格拉多夫与斯摩棱斯基也没有什么异议。   “交代下去吧。”别列佐夫斯基伸手在郭守云的腿上拍了拍,语气平缓地说道。   按照六位巨头的决定,证券交易大厅里的信息屏幕上很快打出一连串的数据符号,这些符号局外人是看不懂的,只有那些事先约定好的操盘手才能看明白,而在他们眼中,这一连串数据的含义,就是:做多英镑,以两百万为一单,持续两分钟。   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合下,钱最不像钱,而更像是一堆毫无用处的数字?这个答案很明确,那就是在证交所的牌价显示屏上。随着远东证券交易中心内大批操盘手的连续操作,东京、伦敦等地的外汇期货价牌上,出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标注着英镑兑各类货币汇率的牌价栏上,那一个个排到小数点后四位的数字,就像是缓行汽车上的里程表一样,最后那个数字持续滚动着,“噼里啪啦”的往上翻。而随着数字的每一次滚动,英镑汇率牌的背景色都会在“红绿”之间跳动一下,并最终稳定在那个猩红的色彩上。   “有狼进场了!”标价牌的连续滚动,带来的自然是汇率跳动的不寻常信息,对于那些经验丰富且行事谨慎的散户来说,这种信息就是他们应该退场的最后警示,明智的人在这个时候,会不管赔赚立马卷铺盖走人,因为夹杂在这个信息中的最直接内容,就是“有人夺庄,闲人回避”。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远东证券交易中心以两百万一单的方式,在国际货币市场里狂砸了近二十亿美元的多单,期间,再加上英格兰银行以及外围跟风投机者抛入的多头,持续几天走势低迷的英镑,被强行拉高了一点二个百分点。不要小看这一点二个百分点,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区区的“一点二”,就意味着身价在两分钟里缩水了百分之十几,对于那些有心脏病的人来说,这一点二个百分点,就是死神送来的超级催命符。   对于郭守云来说,他这是平生,不,是前后两世里第一次下海坐庄,那感觉,嘿嘿,真是超级的爽啊,他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想体会那种把全世界都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吗?那就下海去坐庄吧。”当然,也正如经典游戏生化危机4中神秘商人所说的话一样:要体会这种感觉,除了有钱之外,还得有种。   从四点三十三分到四点三十五分,六大巨头抛出了近二十亿美元的英镑多单,其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引发的结果,很快通过证券交易中心大屏幕内所播放的BBC实时新闻反馈到郭守云等人的眼前。从电视的画面中可以看到,整个伦敦证券交易所全都沸腾了,那些穿着马甲的经纪人在大厅的走道上往来奔跑,有一些情绪过分激动的人,甚至跳到交易台上狂扭不止。   电视中的那一幕,让郭守云再次体会到了金钱的伟力,正所谓:钱之所至,挡者披靡,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在手,他不仅能操控政治、操控权力,还能操控人心,甚至是操控人的喜怒哀乐。收回盯在电视屏幕上的目光,再看看身边的别列佐夫斯基等人,他们此刻谁都没有兴趣理会电视上的内容,就像伦敦证交所里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由霍多尔科夫斯基挑的头,这几个人此时正在大谈女人经,那一幅幅轻松写意的表情,就好像刚才抛出去的不是十几亿美元,而是一两枚硬币一般简单。   而回头再考虑考虑自己,郭守云才赫然发现,他貌似也对刚才那一番出手没有什么感觉,如果非要就此谈一下感想的话,他觉得自己只能说出一个字:“爽。”就带着这么一种感觉,郭守云很快融入了几位巨头的谈话中,按照古辛斯基的提议,他也决定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大家结伴去英国好好游览一圈……   “有动作了,对方有动作了!”   就在几个巨头准备细致探讨一下游览行程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几声兴奋的叫喊声,几个盯在操作平台上的操盘手几乎是同时起身,大声嚷嚷着。   “输入到大屏幕上。”郭守云凝神朝操作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几名商行助手说道。   很快,大屏幕上的实时新闻被截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大串数据信息。这些信息是经过操盘手们筛选的,他们通过自己敏感的职业神经,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将这些数据从纷繁复杂的交易表单中提拣出来,最终给它们归类分析,形成一个一目了然的庄家入场资料。   “全都是一百万一手的空单,呵呵,有意思,”郭守云瞅了瞅屏幕,扭头笑道,“看样子,他们是要做空四分钟啊,摆明就是针对咱们来的。”   “嘿嘿,何止是有意思,而且人家还蛮有绅士风度的,”维诺格拉多夫笑道,“他们这不是正规的入场,而是在跟咱们打招呼,这是在告诉咱们,他们准备入场了,有招赶紧准备吧。” 第四二二章 没规矩的英国佬   “英国人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把他们的数据投过来看看。”别列佐夫斯基微微一笑,转头对郭守云说道。   尽管六位巨头在场内都有自己的人盯着,但是他们都是交际场上的头面人物了,为客尊主的规矩他们自然是懂得的。   “啪!”郭守云头也不回的打了一个响指,将刚刚退到不远处的那名助理重新招了过来,而后将别列佐夫斯基的要求交代了下去。   很快,随着一阵儿“唰唰”的轻响,屏幕上分两列出现了一大串做多英镑的交易单数据,按照事先的约定,操盘手们从汇市交易记录中挑选出来的交易数据就分为两栏,左侧一栏是目标栏,也就是老板们需要查看的目标数据,而右侧一栏则是所谓的散户栏,也就是跟风进场的散户交易数据。   郭守云查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数据,细长浓黑的眉毛禁不住攒了起来,只见在英国人的交易记录上,他们抛出来的全都是大单,从上到下数起来,就没有一单是低于三百万的。在国际汇市上,类似这样的大单一般是很少出现的,至少精明的投机人不会这样出单,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进场捞钱的,一场战役打下来,无论胜负两大庄家都不会结成死仇,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外围散户规模很大,胜方赚到的钱基本来自于散户,败方即便最后退场,也可以凭借反水的一击,从散户身上捞一些本钱填补亏空。因此,打对家的两个庄只要不存在私仇,谁也不会朝海里甩大单,摆出一副以势压人的凌人气焰。商家求财不求气,这一条规矩即便在汇市上也照样通用。   就像刚才两大庄家的出手一样,六巨头做多两分钟,都是二百万的中单,这样的数据就等于扔给对方一个信息:本庄试探性的下水了,够朋友的你就露个面吧。而作为回应,对方打出来的是一百万的空单,这些数据显示出来的,固然是对方进场的信号,同时双方单子上那一百万的差距,也等于告诉六巨头,人家是按规矩来的。这就像下围棋时黑白执子首棋分占左右角一样,这是行棋的规矩,是尊敬对方的意思,是一种打招呼的做法。正因为如此,在看到对方出手以后,几位巨头的表现才会一如既往的轻松,尽管他们自己办事不守规矩,可还是愿意与守规矩的对手打交道。   而现在呢,英国人那边上来就搞这种大动作,噼里啪啦的朝海里砸大单,这其中固然有求胜心切的缘故,也有一定的政治因素参杂其中,但总的说来,这样的举动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就像嗑瓜子磕出了一只屎壳郎一样——真不知道它那么大的块头是怎么钻到瓜子里去的。   果然,英国人的交易数据引来了别列佐夫斯基等人的不满,郭守云甚至听到霍多尔科夫斯基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粗语。   “看样子英国人还真是很麻烦啊,”古辛斯基撇撇嘴,首先说道,“我估计他们这一方面是急于做出成绩,将汇率拉上去提振信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快拖咱们下水,与他们爬上同一条船。”   “和那些有政治背景的人合作,永远都是这么麻烦,”斯摩棱斯基叹口气说道,“对他们来说,面子比什么都重要,而在咱们这个圈子里,只顾面子的人,却往往会输连屁股都露出来,到那时候,摇晃着一个清洁溜溜的大屁股到处招摇,又有什么颜面可言?”   斯摩棱斯基这一番话把几位巨头全逗乐了,维诺格拉多夫笑骂道:“什么屁股颜面的,你说话能不能稳重点?好的不学,就这副油嘴滑舌的本事学到了。”   “我怎么感觉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颇为郁闷地说道,他自己也知道,在几个人中,就他最喜欢胡说八道。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别列佐夫斯基摇头笑道,“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候,先看看对方的反应吧。我现在倒希望对手能恼羞成怒呢,那样的话,咱们接着要对付法国人就简单多了。”   “冲动是魔鬼,我想咱们的对手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估计没那么容易上钩。”郭守云摇头说了一句,而后才将命令发布下去。   几十秒钟之后,大屏幕上重新换回了英镑空单的交易信息,正如郭守云所说的,游资方在四分钟抛空结束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操盘手们在海下已经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真是来得快走的也快,”霍多尔科夫斯基砸咂舌头,哭笑不得地说道,“看样子,他们这先扫外围的计划是要一通到底了,如果单从策略上看,英国人到现在已经输了,我要是裁判,肯定会判他们出局的。”   “起手据边隅,逸己可攻人。”郭守云念叨了一句围棋上的战术谚语,其含义,就是上手先打边角,这样既可以稳固自己的阵地,又能构成一种以逸待劳的优势。现在,英国人不顾规矩,上来就朝海下甩大单,他们这样的做法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拉高英镑汇率,提振信心,但是与此同时呢,这样也会令那些原本看好英镑的散户茫茫然然的提前进场跟风,彻底暴露目标。对与这些不知内情的散户来说,他们或许认为这是一个扫尾抄底的好机会,可实际上呢,这却是一方庄家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把他们这些外围边角一口吃掉。   在动辄有数千亿资金流动的汇市上,再强横的庄家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锁定胜局,真正能够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多如牛毛的散户,庄家手中砸出的资金起到的是一个杠杆作用,它通过一些很微妙的数据信息,引导这些散户东征西讨,最终达到横扫六合的目的。所以真正会玩而且还是正经玩的庄家,都会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散户,他们会以少量的资金引导攻击,而后坐镇后台,以更加庞大的资金抵御对方对己方散户进攻的反扑。现在,六巨头是遵照的这种玩法,游资方也在做着这种打算,唯有英国人不按牌理出牌,他们抛出大笔大单,营造出一个抄底收尾的假象,从而吸引己方散户入场,那目的不用说,就是为了让大家替它分担压力。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古辛斯基扭头看向一脸肃容的别列佐夫斯基,询问道。   别看六巨头彼此竞争不断,但要说到炒汇方面的东西,大家共同信服的,也就只有一个别列佐夫斯基了,毕竟人家是真正的金融家,是六人中唯一的行家里手。   “一个心机深沉的对手,一个不负责任的合伙人,咱们这一场开局还真是有的看啊,”别列佐夫斯基用力揉搓着额头,沉吟好半晌,才嘘口气说道,“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游资方先扫外围的方针是可以肯定的了,而英国人要尽快把咱们拖下水的脑筋也动的很明确。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想省些力气已经不可能了,没办法,以硬打硬吧。”   说到这里,别列佐夫斯基抬胳膊看了看腕表上标注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现在是五点一刻,大家动用一下手里的媒体力量,隐性的发布一下警告信息,以三个小时为限,八点一刻开始抛出法郎空单。嗯,这个时间点上,伦敦、巴黎的证交所应该快要到停盘时间了,如果对手不作出强烈反弹,那打掉法郎汇率四个百分点应该不太困难。至于说有多少人能够听从警告暂停进场,那就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作为入行不久的“庄家”,郭守云明白别列佐夫斯基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这是要求几位巨头动用各自手中传媒力量,播报一些类似经济专家点评之类的节目,利用这些人口中的论述告诉那些企图进场买空法郎的散户,现在还不是进场抄底的时候,因为大战才刚刚开始。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也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类似的节目,那时候,每次看到两个态度、看法截然相反的所谓“专家点评”,他都会将这些人狠狠的鄙视一番。而现在呢,随着自己的入局,他终于明白到了,这些专家点评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的背后往往都有一方庄家的主使,其点评的目的,就是向散户替出某种程度上的警告。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专家,自然来自于另一方的庄家,其目的就是混淆视听,欺骗更多的散户入场。至于说正反两方面的专家点评,散户们应该如何取舍,那……就像别列佐夫斯基所说的,“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别列佐夫斯基的一番话,显然得到了几位巨头的认可,大家面对面的交换了几个眼色,随即先后起身,在郭守云的带领下,朝设在楼上的指挥中心走去,在那里,证券中心准备了齐备的通讯设施,几部电话可以优先挤占远东电话程控中心的线路,与莫斯科方面直接联系。 第四二三章 跟庄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随着几位巨头安排的新闻播报播出,他们的对手也很快有了动作,美国几家财经类的媒体很快发布了金融专家的点评,他们认为今日汇市英镑汇率的提升已经接近一点七个百分点,这与英格兰银行刚刚采取的两项雷厉风行的举措有直接关联,当然,更直接的关系,来自于大庄家入场所产生的拉动效应。由此,这些专家提出所谓的预测,即随着英镑汇率的提升,近期入海的庄家可能会有大规模的举动,那话中所隐含的意思,就是英镑的增值将带有持续的稳定性,想搭顺风车入场的人,抓紧时间入场吧。   双方的宣传诱导攻势,迅速引来了大批跟风的散户,人有一个天性,那就是在真正遭遇到失败之前,全都认为自己是天才,即便是对金融投机一无所知的人,在初入行的时候,都会很自信的认为幸运之神就在自己头上悬着,也就是凭着这份近乎愚昧的自信,他们失去了冷静,把自己那点可能是借贷来的资金,一股脑的扔进了庄家设下的圈套里。   伴随着游资方、俄罗斯六巨头、英国人这三方庄家的开打,数百近千亿的资金滚进了国际货币交易市场,英镑汇率跌跌涨涨的,就那么摇摇晃晃的一路往上爬,短短几个小时,便提升了两个百分点。而直到这个时候,除了英国人之外,六巨头与游资方还没有真正的大打出手呢。   “同学们,你们何其荣幸,可以亲眼目睹这一场规模空前的货币战争,不管这一场战争解决如何,我相信你们今后的教科书,将会多上那么一份堪称经典的学习范例……”在渥太华大学金融进修夜校的大阶梯教室里,身材高硕的斯宾塞教授看上去有些激动,今晚刚刚开课,他便将一大涨汇率走势图放到了投影机的放射板上。作为渥太华大学内最有权威的金融学教授,这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头却始终关注着最近一段时间内的国际货币成交数据,而今天,他终于等到了自己一直想看到场面——大规模货币狙击防御战的上演。他现在已经有了打算,等到这次货币战争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以此为题,搞一个专门的学术研究课题,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一次大规模金融作战,仅仅一天,便有数百亿游资进入汇市翻炒,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   郭东婷是在月前报名参加这个夜校班的,加拿大的自修教育很贴近实际,他们的课堂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文、定义,与此想法,大都是对一些实例的讲解分析,而类似这样的教学气氛,郭东婷有些喜欢,因此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参加这个夜校的学习时间也比较多。   自从国际游资开始操纵国际货币市场,并对英镑展开小规模狙击那一天开始,班内主讲的斯宾塞教授便取消了原来所安排的课程内容,转而集中精力分析当下的汇市走向。在郭东婷看来,这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显然很有些本事,他对英镑走势的分析以及对汇市状况的透析都很精准。就拿今晚来说,他通过最新的汇市信息分析出了一点,那就是除了此前做空英镑的那一方庄家之外,汇市内又有另一方旨在做多英镑的势力入场了。空方与多方在今天有了初步接触,看得出来,他们都很谨慎,彼此似乎都对对手有那么几分忌惮。也正因为他们之间的这份忌惮,才给英国人赢得了宝贵的反扑时间,英镑汇率的持续反弹,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要说英国人占到了便宜显然为时过早,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方的焦灼战将从伦敦汇市转移到纽约汇市,而在纽约汇市上,第一天的最后一战才会全面开启。按照斯宾塞教授的推测,空方持续几个小时的沉默,应该是在积蓄沉重一击的能量,等到战场转移之后,他们肯定会发动猛烈的攻势,一具夺回此前失去的阵地,在纽约汇市当天收盘之际,将英镑汇率重新打压下去,从而锁定第一天的胜局。而对于多方来说,英国人固然要顶住最后一刻的压力,将他们的本国货币汇率稳定在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线上,为第二天的开局打下良好基础。要说现在最难以猜测的一点,应该就是在东京汇市上以抛售法郎的方式入场,继而又在伦敦汇市惊鸿一现的神秘第三方了。这一方显然是“大庄”,他们今天小打小闹的两次出手,等于是从汇市上卷走了近五千的差价利润,不过既然是大庄,自然不可能满足于区区几千万的暂时性赢利,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在斯宾塞教授的口中,这些进入汇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全都是真正的金融精英,他们除了要有过硬的金融知识之外,还要有过人的智谋以及极其冷静的心态,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随便找出一个来,都能在某所高校里充任高级教授。   听着斯宾塞教授对两大庄家的恭维,郭东婷心里的那股自豪劲简直没法形容,与在场的这些学生、教授以及绝大部分身陷汇市的人不同,作为郭守云的妹妹,她对这次金融狙击战役的内幕可谓是了解甚多,她甚至知道下一步汇市内那个最神秘的大庄家要做些什么。   就在今晚这堂课开课之前,东婷刚刚与身在远东的大哥联系过一次,她说要进汇市玩一圈,看看自己的手气如何,而郭守云告诉她的结果是,现在暂时不要动,再等几小时,因为到那时候,远东会有大笔资金入市,打低法郎汇率。不过法郎的低迷可能维系不了二十四个小时,因为随着远东的出手,游资方会立刻采取做多的策略,同时呢,法国人那边也会出面护盘。基于这一点,郭守云告诉妹妹,要入场可以,但是只能做短线,最好是第二天一开盘就把前一天买进的单子卖出去,直接套现离场。如果手头资金充裕的话,那也可以采取两面作战的策略,在英镑的做空上也投一部分资金,不过和法郎投机一样,这一笔资金也要做短线,抛出时间可以定在后天开盘之后。   这段日子东婷可是恶补了不少金融知识,因此她现在也多少能猜到一些大哥的打算,毫无疑问,远东那边并没有打算在这两天倾全力入场,他们在耗,一方面耗英国人的钱,一方面也耗游资方的有生力量。至于说远东那边真正倾全力入场的时间,应该是定在了后天,那才是决战的真正开始。   现如今的东婷总算是知道什么叫“跟庄”了,她感觉自己真才算是真正的跟庄呢,瞅瞅吧,就在教授都摸不清汇市庄家意图的时候,自己却已经了解了今后几天汇市大盘的基本走向,这……赚钱真容易啊。   “嗨,东婷,你在想什么?”就在东婷一脑门子遐思的时候,她身边一个同样黑发黄皮肤、身材小巧的小姑娘凑过来,用很蹩脚的汉语问道。   “哦,没什么,”东婷回过神来,看了对方一眼,笑道,“我在想等下课以后,是不是应该也像教授所说的那样,趁着这个机会下海赚它一票,嘻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有真正的实践,这些理论上的东西掌握再多也没用。”   “那你的动作可是落后了,”小姑娘的口气听上去有些自得,她用胳膊肘在东婷的小臂上撞了撞,说道,“我今天下午就已经进场了,买进了二十万的英镑,听我父亲说,现在吃进英镑肯定亏不了。”   东婷闻言笑了笑,没有接口。这个小姑娘是她在学习班里结识的,她名叫藤田优子,是来自大阪的一个日本姑娘,因为两人性格都很开朗的缘故,因此接触时间不长便成了朋友。在海外待了这么长时间,东婷本身也有了自己的家国思想,在她看来,这个优子显然是个很不错的日本人,也许是因为她出自日本左翼政治世家的缘故,在对待一些历史性的问题上,小姑娘有着与日本主流不太相同的看法。   “那看起来咱们就算是同一阵营的人了,”东婷瞅了一眼正在讲台上收拾教案的斯宾塞教授,而后一边收敛自己的物品,一边说道,“因为我这两天也打算买进英镑,嗯,不过我有预感,今后几天内的英镑汇率还会重新跌下去,要是做长线的话,我会等到明后天再出手。”   “还会跌下去?这不太可能吧?”藤田显然对东婷的说法不太相信,她摇头说道,“我父亲说……”   “好啦,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儿,祝您们今晚能过的愉快。”就在这时候,讲台上的斯宾塞教授敲敲麦克风,宣布当晚的课业结束。   “相信我吧,这方面我有第一手的内幕消息。”拿起自己的挎包,东婷凑到优子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而后就那么一拧身,快步走出教室。   “喂,山浦君吗?”目送东婷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一脸清纯、楚楚动人的藤田优子沉默片刻,伸手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部移动电话,随手拨通了一个号码之后,沉声说道,“请通知我父亲,他的猜测完全正确,增持英镑是最保险的策略。” 第四二四章 烧钱   对于国际货币市场来说,无论是伦敦的证交所还是纽约的交易中心,庄家锁定胜局的关键时刻,往往就在与停盘前的那一段时间,而在这个时间段里,对峙双方往往会不惜血本的砸进大量资金,以便压过对方一头。从纽约战场停盘到东京战场开盘之间,有一个很宝贵的停战期,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大批跟风的散户会根据纽约市场停盘时的情况,决定下一天的跟风方向,因此,对峙双方的争夺点,往往就集中在这一段时间里。   在远东的证券交易中心内,包括郭守云在内的六位巨头,选在了当晚九点正式在纽约交易中心抛售法郎货币,他们要为这开局的一天赢一个好彩头,至于说第二天,他们会采取一定程度的守势,以等待对方进一步打压英镑,同时呢,还要布置对德国马克的全面狙击。   灯火辉煌的大厅内,郭守云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用力按了按粘在脑门上的两张纸条,又随手打出一张黑桃“A”,这才看了看坐在对面、脸上贴了四五张“白条”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漫漫长夜啊,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枯等下去有些无聊?”   “闭嘴吧你,”霍多尔科夫斯基头也不抬地说道,“专心出牌,想好了再出,不然的话,等不到这次捞钱行动结束,我这点脸面就全都输光了,亏你还有心情想什么无聊不无聊的问题。”   “过,我不要,”古辛斯基的脸上也不怎么好看,他那带了几道褶子的脸颊上,左右两边各粘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还写了字——“‘我是奸商,’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对此供认不讳。”   “你的脸面就那么不值钱?几张纸条而已,更何况我们也会替你保密的,你今天的形象绝不会有任何外人获悉。”别列佐夫斯基的脸上最干净,看得出来,他那一串数学家、金融家的名头不是白得的,即便是打牌,他的技术也高人一筹。   “获悉也无所谓,我可以来个死不认账,”霍多尔科夫斯基瞅瞅大厅里那些忙碌的人们,显然,下家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绝对值得鄙视,“谁要敢因此而取笑我,我就把他扔进莫斯科河喂鱼。”   “你决定把谁喂鱼都没有关系,”维诺格拉多夫看看手上的腕表,随手扔掉看了半天的那本杂志,从沙发上站起来,抻了抻懒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考虑那些问题的时间了……诸位,还有一分钟就到九点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哦?时间过得这么快?”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从椅子上站起来,先是一把扯掉脸上的纸条,继而指着下家的别列佐夫斯基,言不由衷地说道,“真是太遗憾了,我还指望着这次能给老狐狸脸上添点花色呢。”   “死鸭子还要嘴硬,”郭守云笑骂一句,随即打个响指,招来站在远处的助理,吩咐道,“把现在的信息接到大屏幕上去,还有,通知所有操盘手就位,马上就有新的行动了。”   “是,先生。”助理点头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就打算往大厅中央跑。   “等等,”别列佐夫斯基这时候说道,“让他们别忘了盯住英镑的走势,按照我的猜测,咱们的对手这段时间也该准备出手了。”   “你认为他们现在会抛大单?”斯摩棱斯基插口问道。   “不好说,”别列佐夫斯基微微摇头,说道,“要知道人都是有独立思想的,咱们可以算计对方,对方同样也可以算计咱们。英国人今天几个小时砸进去八十亿,本国储蓄利率提升了百分之二,最终才把汇率提升了不到三个百分点,这样的结果必定会让对方意识到咱们才是真正的主力。因此,我担心一会咱们出单的时候,他们会选择两线作战,一边打压英镑,一边做多法郎,如果咱们这边没把法郎砸下去,却又丢失英镑的阵地,那明天的开局就不好打了。”   郭守云与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交换一个颜色,随后彼此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按照几个人的吩咐,汇市的信息很快被传送到大屏幕上,而根据那些汇率信息的显示,此时纽约交易中心内的英镑兑马克汇率,已经攀升到了近1:2.87,虽然较几天前的1:2.95相比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毕竟算是出现了回升的迹象。   “倒数十秒开始出单,做空法郎,三百万一单,时间间隔照旧。”别列佐夫斯基的目光在大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沉声说道。   “10、9……”   随着大佬的一声令下,整个大厅迅速安静下来,只有计时员数秒的声音还在回响。   “4、3……”   就在计时员的声音输到“3”的时候,一个站在操作平台旁边的操盘手突然喊了一声:“对家出手了!三百万一单英镑空单,又是一单!”   “切过来!”斯摩棱斯基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他这话显然说出了四位巨头的心思,但与几人不同的是,别列佐夫斯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远远朝正在看向这边的诸多操盘手打了一个手势。   “出单!”大厅的喇叭里响起了计时员的号令。   随着这一声号令,偌大的交易大厅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按键声,短短十几秒钟之后,宽大的屏幕左栏上开始涌现出整排整排的法郎空单数据——坐镇哈巴罗夫斯克的俄罗斯六大商业银行终于对法郎下手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挺进汇市的两大庄家同时对英法两大币种下黑手,这种近乎戏剧性的巧合,令整个纽约证券交易中心疯狂了,随着一张张面值三百万的空单入场,短短一分钟,总共近四十亿的炒汇资金从两方巨头的手里流出来,叮当作响的闯进了风云莫测的国际汇市。而跟随着两方庄家进场的散户,这时候也纷纷抛头露面了,算上这些散户的资金,纽约汇市一分钟内的炒汇成交量超过两百亿。   “法郎汇率下滑!”数据归纳员的声音开始响起,“九点整:美元、法郎牌价:1:6.4751;德国马克、法郎牌价:1:3.3578;九点一分十二秒:美元、法郎牌价:1:6.4744;德国马克、法郎牌价:1:3.3569……”   “英镑汇率下滑!”另一个女声播报着英镑汇率的变动状况……   郭守云等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就在不到两分钟的工夫里,他们已经抛出去了近六十亿法郎的空单,这就是近十亿美元扔进海里了,最后能不能把它们连本带利的捞回来,现在还不好说。而这些钱对普通人来说,恐怕不吃不喝的挣几百年也挣不回来。   “对庄接单,正在做多法郎,三百万一单……”一直盯着对方数据变动状况的数据归纳员送来了汇市的最新动静。   “来了!”郭守云等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声,而后又是彼此相视一笑。   看得出来,他们等着一刻已经等得很久了,对于他们来说,对家出面接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始终不动法郎,而是死盯着英镑打,那英国人恐怕连今天晚上都坚持不过去。   大屏幕上的数据变动很快,那一单单跳动的数据就像走马似的,前一单刚显出来,很快就被下面的单子顶掉,而每一轮单据的滚动,都以为着有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滚进了汇市。   在大屏幕上数据持续滚动的时候,郭守云终于意识到这种游戏的最可怕之处:总的来说,庄家与庄家在汇市上的对抗,任何一方朝海下扔多少钱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双方出现了相持的局面,你扔一单我接一单的互相砸,在最终的结果出现之前,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资金底线在什么地方,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往这个黑窟窿里填多少“数字”才能把它填满。花钱的魄力谁都有,但钱花出去总是要见到一些东西的,而在汇市上,你花出去的钱根本就看不到东西,在相持的过程中,你就像是拼命的把钱往一个黑洞里塞,至于黑洞那边究竟是一棵摇钱树还是一个大火盆,你根本无法猜测到。   在漫长的对峙中忍耐了十分钟,郭守云回头扫了一眼大厅左侧的放单数据牌,漂亮小姐手中举着的牌子显示,就这么会工夫,六巨头共同持有的法郎货币已经甩出去二百四十多亿了,那也就相当于四十亿美元扔进了海里。而到现在,法郎对德国马克的汇率才被打下去零点四个百分点,这个数据距离六巨头的目标还差得远呢。   “怎么,紧张了?”看到郭守云扭头,别列佐夫斯基伸手在他膝盖上拍了拍,笑道。   “呵呵,那倒不至于。”郭守云违心地说道。老实说,要说自己一点也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尽管之前也一直在炒汇市场上打转,但是像今天这样的玩法,他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   “紧张也没有关系,以后这种游戏做多了,你也就习惯了。”古辛斯基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他笑道,“说真的,我第一次进场的时候,还险些没被吓得尿了裤子呢。不过这只是说第一次,下一次你就必须让自己保持绝对冷静了。类似这种游戏,你可以在参加之前紧张,也可以在结束之后紧张,但绝不能在游戏的过程中紧张。”   古辛斯基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斯摩棱斯基,笑道:“嗯,看到了吗?你必须有他的那种心态才算过关。”   顺着古辛斯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郭守云赫然发现,就这么一会工夫,一向性格懦弱的斯摩棱斯基,竟然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嘴里流淌出来的哈喇子与他的身价要多不相配就有多不相配…… 第四二五章 两匹黑马?   “呵呵,天下有几个人能跟他比啊,”与除郭守云之外的几位巨头相比,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是年轻的一个,因此在沉稳方面,他也做不到老油条那么出色,“他是钱多不愁,而且也这么大年纪了,输死了都不算夭折,可我们还年轻呢,这大好的人生、事业才刚刚起步,上百亿的损失,承受不起啊。”   “如果上百亿的损失承受不起,那你这辈子,就注定只有上百亿的身价了,”维诺格拉多夫笑道,“人这一辈子嘛,走出的每一步都是赌局,有财产那财产就是赌注,没有财产的,性命就是赌注,人生短短几十年,若是不赌的话哪来的暴富?”   “那要按你的说法,咱们这次行动结束之后,大家都应该去美国转一转,拉斯维加斯嘛,赌的机会有的是。”郭守云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出单牌,那里现实的数据表明,六巨头下海的资金已经接近三百亿法郎了。   郭守云的一句笑谈,引来了几位巨头的会心一笑,不过就在他们这一丝笑容还没有淡去的时候,汇市上的数据出现了明显的变动。   “对方有新主力进场,持续吃进空单!”从操盘手那边传来信息很快在大屏幕右栏显示出来,郭守云可以看到,那一条条百多万的多单跳进“海里”,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地盘。   “法国人进场了?”古辛斯基的面色显得有点严肃,他皱眉说道。   “这没道理啊,”维诺格拉多夫讶然道,“法国人怎么可能挑选这个时机进场?而且还是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进场?”   维诺格拉多夫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郭守云能够理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他们介入汇市护盘,肯定会首先发布某种利好消息,不如说银行储蓄的增减息,再比如说对汇市增资多少的舆论宣传。在以类似的利好消息稳定基本盘之后,他们才会动手正式入市。而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入场的情况,对于一个国家的投资来说简直不可想象,除非该国的当权政府有必胜的信心,或者是……他们打算失业了。   “不,这不可能是法国人,他们的反应没有这么快,你以为他们是咱们的苏联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说道,“这才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他们的议会会议恐怕还来不及召开呢,要走完他们那一套民主程序,怎么也要到明天了。”   说完这一番话,霍多尔科夫斯基将目光投向了眉头微皱、沉默不语的别列佐夫斯基。与他的表现相同,郭守云也希望“专家”能够在这个时候给出一个最好的建议。   “看看吧,刚说了人生到处都是赌局,现在这赌局就来了,”别列佐夫斯基沉吟了十几秒钟,而后突然笑了起来,他环顾众人,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赌一局,如果赢了,咱们今天的战役就算结束了,如果输了,那今后几天咱们所要面临的局面都会非常被动。”   “赌,为什么不赌?”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好,”别列佐夫斯基看了郭守云一眼,说道,“你吩咐下去,出单速率不变,中单转大单,五百万一单,继续做空。”   郭守云先是一愣,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半点犹豫,就那么一打响指,将助理招了过来。   对于郭守云这种人来说,有很多事情不用说的太详细,只要通过猜测,他就能够察觉到对方某一举动的具体意图。就像现在,面对突然杀出来的一批汇市黑马,别列佐夫斯基没有打算避让,也没采取谨慎的观望态度,而是加大筹码,横重直上,对于他这种违背常规的做法,郭守云的理解是,这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很有可能是游资方摆出来吓唬人的“暗手”。其目的,是为了打破目前这种双方对峙的局面,令六巨头在谨慎之下主动退场。说白了,这就是一手疑兵之计。   如果这是对方的疑兵之计,那么一个很大的可能性就出现了:对手在相持中可投入的计划资金已经到限了,他们无法再持久的坚持下去了。   对于六巨头来说,现在一个最大的问题是,这种可能性的几率有多高。郭守云稍一思索,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三。首先,这突然杀出的一匹汇市黑马,有可能并不属于游资方,人家纯粹就是一个进场的新庄家;其次,这有可能是游资方设下的圈套,其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六巨头增加筹码,以折耗他们的资金。最后那一个可能,才是六巨头所期盼的——游资方在法郎战线上承受不住压力了。   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在只有百分之三十几成功几率的前提下,就敢于拿出去赌,这样的决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由此可见,这一场拼搏与其说是比智慧,还不如说是比胆量。   按照郭守云的指示,同时也是六巨头的统一意见,执行下单任务的操盘手们当即增大了手笔,大笔的法郎空单被签出去,流水一般的冲进了纽约汇市。那些此刻正关注着汇率信息的人全都沸腾了,谁都看得出来,今天刚刚入市的一个大庄发威了,他们的意志很坚决,那就是要在纽约汇市收盘之前,将法郎汇率打沉下去,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们在短短几分钟里,便打出了数以亿计的法郎空单。   就在六巨头加大出手力度的那一刻,作为法国中央银行的法兰西银行行长特里谢向包括总理贝雷戈瓦在内的法国政府提交了书面报告以及一份备忘录,他要求国会批准法兰西银行基金动用外汇储备,以应对来自国际游资对法郎汇率的狙击。同时,为了在做大程度上降低法郎汇率风险,特里谢还提出建议,要求财政部门与德国方面紧急联系,说服他们尽快降低马克汇率,以挽救刚刚签订不久的欧洲汇率统一体。   阿基米德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而对于金融投机者来说,他们的理论则是主要足够的货币,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国家的金融政策,甚至能令它的经济建设成果倒退数十年。   朝汇市里扔钱的感觉很痛快,几十亿上百亿的巨款,只要动动手指就扔出去了,不过当这些数字扔出去之后,如果看不到太大的反应,那任何人的心里都会发毛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笔大笔的空单扔进海里,郭守云看着大屏幕上的交易数据,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因为他觉得别列佐夫斯基的判断似乎出现了错误。   操盘手们整理出来的数据很明朗,而通过这些数据的显示,游资方主力显然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们仍旧按照原定的规模,持续的做多,而那一匹突然杀出来的黑马,却大有后来居上的意思,他们做多的单子,从最初的一百万限单涨到了三百万限单,那架势看起来绝对是后劲充足、绵绵不绝。而在这匹黑马与游资方的联合阻击下,六巨头尽管投入了近百亿美元的资金去做空,却始终没能将法郎的基本盘冲垮。   毫无疑问,这样的形势对六巨头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因为尽管他们的资金充裕,但不要忘了,对法郎的狙击,绝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的最主要目标是德国马克,那才是一个真正难啃的骨头,如果今天的首盘战役折耗太多,那今后两天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今天可是开盘的一局,”在沉默中,霍多尔科夫斯基取了一支雪茄,给自己点上,而后耸耸肩说道,“我之前可是在艾舍莉面前夸了海口的,要把法郎打沉三到四个百分点,我说几位,我可不想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郭守云险些被他这一番话气乐了,他心说:这都什么人啊,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惦记着什么面子呢。   “如果不行的话,咱们撤吧?”维诺格拉多夫犹豫片刻,颇有几分不甘地说道,“我看今天是真的有黑马进场了,局面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现在不退场,咱们只能损失更多。若是现在退回来,咱们还有充足的时间重新谋划,明天重新进场,未必不能夺回阵地。”   “你们的意思呢?”别列佐夫斯基现在显然心里也没底了,他眯缝着眼睛,对古辛斯基询问道。   古辛斯基没有直接答复,却将目光转向了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   “我想再等等看,”不等“老朋友”作出答复,刚刚权衡完利弊的郭守云便抢着说道,“哪怕再等一两分钟。毕竟现在对于咱们来说,提前离场意味着损失,稍晚几分钟退场,也就是多损失一些罢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咱们一旦退场,对手就能判断出咱们的资金底线在什么位置上,今后的局面对咱们来说,将会不利到极点。”   “我同意,”一直歪在沙发上睡觉斯摩棱斯基这时候突然醒了,他坐直了身子,语气平缓地说道,“不仅如此,我认为现在咱们……”   就在斯摩棱斯基这番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大厅里的广播器突然传出声音:“英镑汇率浮动,有黑马入场做多。” 第四二六章 锁定胜局   “数据打过来!”几乎是同时起身,几位巨头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有黑马杀进来做多英镑,那实在是天大的幸事,至少他们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吸引游资方的注意力,毕竟英镑才是那些家伙的最根本阵地所在。   在“唰唰”的屏幕数据滚动声中,大量的英镑多单数据被传送过来,直接呈现在几位巨头的眼前,令郭守云感觉有些讶异的是,这些数据看上去很零散,多单的面值在二十万到七十万之间浮动,不是真正富有经验的操盘手,根本看不出这些数据是出自特定的一方势力之手,反倒更像是大批散户搞出来的动作。   “几号台发现的?”别列佐夫斯基的目光在屏幕数据上仔细观望了几十秒,突然起身说道。   “46号。”站在不远处统管全场的负责人直接回答道。   “过去看看。”没有半点犹豫,别列佐夫斯基当先迈步朝大厅内的操盘手平台走去。   尽管嘴上没说什么,但是郭守云此刻的心情却有些激动,当然,他这份激动不是来源于黑马的入场,而是因为46号台是属于远商行的,在那里负责操作的操盘手,来自于郭氏集团。同时呢,因为今天行动主要的执行操盘都集中在30号以前,所以这个揪住“疑似黑马”的人,还只是一个“替补队员”。   在别列佐夫斯基的带领下,几位巨头很快绕到46号操作台前,令人惊讶的是,此刻站在这个操作台前的,竟然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修长的小姑娘。她胸脯前那张白色的卡片上,标注了她的名字——“瓦列莉亚”。   此时,这小姑娘的情绪显然颇为激动,她那张俊俏的小脸涨的通红,一双淡蓝色的眸子紧盯在操作台屏幕上,一只竖起纤手正在屈指数数,每当数到第四位数的时候,她就会迅疾的敲下提档键,从连续滚动的成交单数据中抽选出二十几个多单资料。   郭守云几个人也不说话,他们悄无声息地走到小姑娘背后,看着她有规律的挑选出那些数据,而后每隔十秒,便将这些数据统划归类,逐一排序,最终,一个很有规律性的交易数据单,便出现在了屏幕上。   就在小姑娘背后看了二十几秒钟,郭守云便看出了门道,的确,在那纷繁复杂的交易数据中,要想看出这些交易单之间的联系还真不比海底捞针容易多少,但是当小姑娘把数据按两秒钟一次的频率抽取出来之后,明眼人便能轻易地看出问题了。毫无疑问,这些单据都出自一人之手,只不过对方显然不打算引起别人的注意,出单的面值都不大,可是因为多线出单,再加上出单频率很快,他们做多的资金绝对惊人——这匹黑马是在偷袭游资方的后腰。   “很好,很好,很好,”在小姑娘背后站了一会,别列佐夫斯基点点头,连说了几声“很好”,这才扭头对周围的几个操作台下命令,“就按……啊,瓦列莉亚小姐的方式做,把这匹黑马给我盯住了!”   “吓!”小姑娘显然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几位大老板都站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还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长时间了。   “不用紧张,你做得很好,”郭守云笑道,“今天晚上你的功劳最大,等这次工作做完了,集团赢利有你千分之零点五的提成。”   “不,不仅仅是你们郭氏集团赢利的提成,而应该是我们整体赢利的提成,”别列佐夫斯基显然很欣赏这个小姑娘,他直接说道,“可以很负责任的提前通知你,瓦列莉亚小姐,从今晚起,你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了。”   随着别列佐夫斯基这一番话,周围数十道目光一下子交汇到小姑娘的身上,那目光中艳羡的意味根本无遮无拦,就像一位设计大师曾经说过的,人这一辈子成功的次数不必太多,有那么一次就够了,而现在,瓦列莉亚显然抓住了这一次机会。在这一次机会里,她获得的不仅仅是巨额财富,同时,还有无限风光的前途在等着她。   “同志们,我们似乎没有必要再犹豫下去了,”伸手推开挡在面前的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凑到小姑娘身边,随口说道,“你们不觉得现在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机会吗?有这么一匹黑马的偷袭,我想咱们的对手已经离撤场不远了,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设个圈套,将他们更多的资金套进法郎的污水坑里?”   “可行,”别列佐夫斯基点点头,认同道,“不过可能起到的效果有限,毕竟咱们的对头也不是傻子,他们察觉到异常应该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这样吧,逐步降低放单的速度,制造一个咱们要退场的假象,看看对方会不会上钩。记住,一定要把对方盯死,只要他们表现出任何退场的迹象,无论真假,立刻展开反扑,务必抢在收盘之前,把法郎的汇率打掉四个百分点。”   “就这么办。”郭守云拍拍手,扭头对助理下达了命令。   “瓦列莉亚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邀请您共进晚餐的荣幸呢?”趁着郭守云下命令的机会,霍多尔科夫斯基紧挨在小姑娘的身边,笑咪咪地说道,“哦,对啦,我还没有自我……”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西装领子就被刚刚分配好任务的郭守云揪住了。   “对不起,贪财无言、好色无度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一边扯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往主席台的位置走,郭守云一边笑道,“我们郭氏有为夜班员工提供膳食的制度,而你,你的名字显然不在享受此项服务的名单列表内。”   捕获了这一条同阵营的黑马信息,几位巨头的心情立时开朗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条信息实在太重要了,如果没有它的出现,亦或是瓦列莉亚发现的晚上几分钟,那么远东今天一整天的拼搏就算是付诸流水了,数以亿计的经济损失,也会随之出现,最重要的是,今后几天的狙击行动,很有可能会因此而陷入彻底被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就是瓦列莉亚的这一个发现,将六巨头从失败的边缘扯了回来,千分之零点五的赢利分成,她实在是受之无愧。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重新稳固心态的六巨头,开始为对手设计圈套,按照他们的安排,操盘手一步步“收缩防御”,先是逐步放缓出单频率,继而开始缩减单值。不过正如别列佐夫斯基所猜测的那样,作为远东对手的游资方,并没有踩进圈套,他们运用稳扎稳打的做法,从头到尾都没有大举跟进。   九点三十五分,也就是在瓦列莉亚发现“黑马”后的第四分钟上,游资方察觉到了英镑汇率变动的异常,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做多英镑的“黑马”也撕掉了全部伪装,开始大笔大笔的做多。他们这种做法,无形中与六巨头对法郎狙击形成呼应,从而给游资方出了大难题:由于六巨头发起的狙击,游资方无法催发法郎汇率的提升,同时呢,由于纠缠于法郎汇率的争夺战,他们又无法有效打压英镑汇率。这就像是两个分开打人,最终一个都打不死是同样的道理,迫于这种形式,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暂时从法郎争夺战里抽身,保住英镑这个基本点,否则,他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尽管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就可以在汇市上搞风搞雨,但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即便是庄家,也要遵守汇市上的规矩——该撤退的时候就必须撤退,否则只会死的更惨。   经过长时间的对峙,游资方终于在九点三十七分退场,离开了尸横遍野的法郎汇率战场。随后,远东六巨头展开当天的扫尾攻势,尽管他们最后一刻投入的资金数量不多,但是由于有了大批的跟风散户,法郎汇率开始持续下跌,截止到纽约汇市收盘那一刻,法郎对德国马克的汇率下跌四点三个百分点,六巨头成功的夺取了第一场狙击战,也是入场首战的全面胜利。   与此同时,由于从法郎汇率战中及时抽身,游资方很快稳定住了英镑的基本盘,而那匹悄然杀出的黑马,显然无意恋战,他们只在场下与游资方纠缠了十几分钟,便迅疾隐匿行踪,飘飘忽忽的撤走了。随后,游资方似乎将全部的怨气都发泄在了英国人的身上,他们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一刀砍掉了英国人努力一天得到的成果,最终收盘的时候,英镑汇率同比前一天下跌一点四个百分点,是名副其实的“再创新低”。   在最终锁定胜局的时候,几位巨头都对那匹黑马的身份做出了种种猜测,不过最终没有找到一个真实可信的答案,而作为此次行动的东道主,郭守云似乎猜到了一些东西,他感觉如果这份猜测准确的话,那“商业间谍”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真的挺有用。 第四二七章 最后一击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这么兴奋?”松软舒适的大床上,胴体赤裸、肤色韵红的妮娜,伸手在丈夫布满汗水的额头上轻抚着,娇喘吁吁地问道,“是不是证券中心那边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趴在柔弱无骨的娇躯上,郭守云缓缓地筛动着屁股,一面在妻子稚嫩灼热的身体内往来穿行,一面粗喘着说道:“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不过跟这可没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好好疼你一下,没别的。”   “油嘴滑……”也许是被碰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妮娜一声娇嗔没有发完,便被继之而起的呻吟取代了,她伸臂搂住丈夫的腰肢,将他用力拉向自己的怀里,似乎是想将这个男人整个融进体内……   过了好久,卧室里云收雨散,娇吟落幕,妮娜平趴在湿漉漉的床面上,双目微合着说道:“哎,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郭守云搂着妻子一条晶莹圆润的玉腿,一边细细的把玩着,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这个月……没有来。”妮娜侧过身子,面对着丈夫,轻声说道。   “哦?什么没有来?”郭守云微微一愣,随口问道。   “你这人,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探手在丈夫的肩头拧了一把,妮娜嗔怪道。   “我知道你说正经的呢,”郭守云失笑道,“可这正经的你也得说明白了吧?这没有来……哦,你说是月事没来?”   “嗯。”妮娜点点头,看似有些忐忑地说道。   “去检查过了吗?”郭守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半趴在妻子的身上,兴奋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我还没去呢,”妮娜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患得患失,她嘘口气说道,“已经有过一次了,我担心这次又是假消息,高兴一场,最后落个败兴而归。”   “这叫什么理由啊?”郭守云皱眉说道,“难不成就因为以前没怀上,你就永远不去医院检查了?你知不知道这多危险啊?你这次要真是怀上了,咱们刚才那么折腾,岂不是会伤到孩子?”   “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这次即便是怀上了,也没有那么快的,我早就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了,医生说……”听了丈夫的责怪,妮娜大是不以为然,她随口就反驳了几句。不过话还没说,她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头,身边这位阴险狡诈的丈夫,显然是在调戏自己呢。   果不其然,郭守云的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坏笑,他伸手在妮娜粉嫩的乳尖上轻掐一把,嘿嘿笑道:“医生说什么?嘿嘿,小色女……”   “你说谁是小色女?”被丈夫取笑的面红耳赤,妮娜颇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她一骈腿,翻身骑坐到郭守云的肚子上,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有本事你就再给我说一遍?”   “哈哈,我知道了,”没成想,妮娜的威胁丝毫不起作用,郭守云一抬手,握住她摇晃不止的丰满胸脯,朗声笑道,“原来医生说的是怀上了也可以做,只要让你在上面就成了。”   “你……”妮娜大羞,她一翻身从丈夫身上跳下来,随手扯过一个软枕,就那么劈头盖脸的朝郭守云身上砸了下去。   “哎呦,疼,别打了……”郭守云在床上打了个滚,避开妮娜的软枕攻势,笑道,“你这人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说点私房话还有什么值得害羞的,成啦,不跟你闹了。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就该上战场了,今天可是正式对德国人动手的日子,咱们这次能不能圈回钱来,可全要看今天的情况了。”   “那我先祝你大输特输,最好让德国人把你们几个胡作非为的家伙全都收拾掉。”将手里的枕头摔到一边,妮娜愤愤不平地说道。   “嘿嘿,那是不可能的,”郭守云赤裸着身子,一把拽开卧室房门,笑道,“告诉你吧,我们今天可是给德国人准备了一道好菜,你没见维诺格拉多夫这两天找不到人了吗?他那是赶回莫斯科替这道菜准备最后的佐料去了。嗯,应该快了吧,估计今天上午,德国人就能拿这道菜开胃了。”   “你们又在搞什么鬼?”妮娜其实对这个并不关心,她心里最期盼的,还是丈夫今天能抽时间陪自己去医院,哪怕只是送她过去也好。不过她也知道,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自己的期盼其实就是奢望。   “这个不能说,你等着看新闻吧,到时候就知道了。”郭守云随口说道。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随着前两天汇市乱战的结束,今天几位巨头所策划的最终战役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了。   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由于六巨头对法郎的持续攻击,尤其是大批跟风散户的加入,法郎汇率持续走跌,截止到昨天纽约汇市收盘,德国马克对法郎的兑换率,已经到了1:3.3794,法国直接面临着被迫退出欧洲汇率统一体的危险。期间,尽管法兰西银行挪用两百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介入护盘,还连续三次提高储蓄利率,但面对来自对冲基金以及大批国际游资的持续冲击,他们的阵地还是被一点点的蚕食鲸吞。不关注国际货币市场走势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货币战争的残酷与庞大规模,三天时间里,六巨头携初战告捷的优势,以一百七十亿美元的投机资金为杠杆,直接撬动了来自于散户跟风者的近千亿资金,这些资金交缠在一起,像蝗虫一般涤荡着整个国际汇市。法国人投进场的护盘资金,只激起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浪花,就被对面凶猛袭来的巨浪一下拍散了。现在,法国人要想保住他们在欧洲汇率体系中的席位,就只有一个盼头了——德国马克降低汇率。   而在六巨头涤荡法郎、扩大战果的同时,游资方对英镑的狙击也愈发的凶狠,前天短短的一天时间内,他们便险些将英国人直接打出欧洲汇率体系,不过以梅杰为首相的英国政府最终扛了过来,他们在前天一天之内,连续两次提高储蓄利率,其中一次增幅高达百分之十二,创下了有史以来单天储蓄利率增幅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几乎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英国人这是在背水一战,就像古辛斯基所说的,如果这个时候六巨头宣布退场,那英国内阁估计要有一半以上心脏病突发。   同样是在这两天里,那匹突然窜出来的做多英镑的黑马也变得癫狂起来,他们在昨天的战役中,签出了超过一百六亿英镑的多单,等于是在危急时刻送给了英国人一根救命稻草,凭着这根稻草,英国人挺过了最艰难的一天。   对于这一匹黑马究竟来自于何方,郭守云已经有了确切的定位,这个定位来自于他安排在渥太华的暗线,这条暗线原本的作用是为了保护东婷的,只是没想到这次机缘巧合之下,却有了绝对超常的发挥。当然,到现在为止,郭守云只知道这匹黑马是来自日本,其资金流向似乎与东京的几家银行有关,至于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感,对方这次进军汇市无论是牟利也好亦或是有别的什么企图也罢,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们拖时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远东的表演了。   狙击德国马克!这就是远东六巨头今天所要做得事情,而相对来说,游资方所要做的,就是抢在德国马克被打沉之前,先一步打沉英镑,促使英国人退出欧洲汇率体系。只要他们退出了,那英镑的进一步贬值趋势就无法遏制了,即便对庄砸再多的钱都没用。   从别墅区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等几位巨头一起出来的时候,郭守云专门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此时,时间正好是早八点一刻,可以预见,游资方对英镑的进一步狙击已经在东京汇市上展开了,而远东却还没有正式对德国马克下手。昨天纽约汇市收盘价,英镑兑德国马克是1:2.7964,距离欧洲汇率体系的最低限1:2.7780,还有两个百分点,只要德国马克能挺住,游资方顺利拿下这两个百分点,那六巨头就完蛋,他们此前扔出去的上百亿空单就打了水漂了。   按道理说,在这样一个时刻里,郭守云等人应该倍感紧张才对,可事实呢,恰恰相反,他们已经在筹划着几天后的英国之行了。   “抛,用你们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把咱们持有的德国马克全部抛出去,买进英镑,有多少空单就吃多少,我,啊不,我们要用一天的时间,甚至一天都不用,就把这场战斗彻底结束了。”在走进证券中心大厅的时候,墨镜遮脸的别列佐夫斯基面对着所有在场的人,语气冷漠地说道。   郭守云没有理会这位大佬的耍酷行为,他径直走到大屏幕的前面,从控制板上将莫斯科国际台的信号接了过来。   “……根据克里姆林宫新闻发言人与今晨发布的最新讯息,鉴于国内改革形式的需要,俄罗斯联邦将由即日起,取消前苏联政府与欧洲部分国家所签订的石油、天然气供应协定,同时,联邦政府将全面放开国家基本能源价格政策……”   “德国人担心经济发展过热,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嘛,”看着大屏幕上播报的新闻,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张臭嘴又不把门了,他笑道,“估计今天过后,他们就会感觉到凉风了。” 第四二八章 该收手时就收手   霍多尔科夫斯基说的一点都没错,德国经济过热的问题,的确很容易解决。因为一年多来,东西德在合并之后,经济发展速度加快,其对石油、天然气等能源的消耗量也持续猛增,仅石油一项,德国人每年就能消耗近一亿吨,至于说天然气的消耗量,那就更加庞大了。   在最初安排对德国马克实施狙击的时候,六位巨头手下的策略分析员们就提供了一条最有效、最直接的辅助性措施——从能源问题着手,给德国人砸下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一举截断从俄罗斯经白俄罗斯、波兰通往东欧以及西欧部分地区的能源输送线路。策略分析员们认为,只要这一消息公布出去,以汽车工业为只要导向的德国经济将直接遭受巨创,没有了来自于俄罗斯的廉价石油、天然气,德国政府为稳定国民心态尤其是那些汽车商家的恐慌,就不得不抽掉巨资以海运的方式进购原油。与此同时呢,由于此前德国政府为拉动远东德地区的经济复苏,已经将大笔的资金投入到了资金需求量大、回收期漫长的基础设施建设上,而此时再抽掉出大笔的资金用以维护能源市场的稳定,那德国中央银行的日子就肯定不好过了。   前有基建投入过高的经济弊端,后有迫在眉睫的能源危机,如果六巨头选在这个时候对德国马克展开全面狙击,那闻风而至的国际炒家必然会大批大批的入场跟风,从而将这支原来的“蓝筹股”打成“垃圾股”。   按道理来讲,在当前俄罗斯经济持续恶化的情况下,阶段其对东西欧地区的能源供应,是很不可行的一种政策,它最先损害的,还是俄罗斯自身的经济利益。但话说回来,六巨头办事从来不讲道理,他们讲的是利益,而且还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只要对他们有利,那是否损伤国家利益便显得无关紧要了。当然,对于六巨头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如何逼迫有求于西欧诸国的克里姆林宫在截断能源的问题上低头让步,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往,很显然是不容易做到的,不过现在嘛……六巨头联手“逼宫”,联邦内能够抗住进攻势力方还真就不存在。   就这样,随着维诺格拉多夫返回莫斯科,今天一早克里姆林宫全新的能源措施公布出来了,这一记重锤恰好打在东京汇市开盘之后,而此时,游资方对英镑的最后狙击战役才刚刚开始。   正如六巨头所猜测的那样,克里姆林宫的能源决策一经公布,当即便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强烈的反响。柏林时间凌晨四时,被秘书叫醒的德国总理科尔通过外交部紧急召见俄罗斯驻柏林大使,就莫斯科所作出的能源政策调整问题提出抗议,并以中断对俄资金援助相威胁。而就德国方面提出的抗议,莫斯科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柏林时间凌晨四时十五分,德国能源输送管道监测人员提交的最新数据显示,运行近三十年,经白俄罗斯、波兰直到德国的总长度超过九千公里的“友谊”输油管道压力下降。这条管道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为德国持续不断的输送着“黑色血液”,其供油量占全德年耗油总量的五分之一;柏林时间上午九时,包括“友谊”在内的三条输油管道正式停止运行。同一时间,德国经济部为稳定人心,对媒体宣布德国各炼油厂有足够的石油储备,足以应对暂时性的能源危机,同时,德国也有能力通过其它途径获得自己所需要的石油资源;伦敦时间当日上午八时、巴黎时间上午十时、罗马时间上午就使四十分,英法意三国先后出台全新的航运限价措施,按该项措施的规定,面对来自莫斯科方面的“能源截流”举措,三国航运业将从即日起提高服务费用,其价格增幅高达百分之十五……   就这样,一场原本局限在国际汇市内的货币战争,在六位巨头的手腕操控下,逐渐蔓延到了能源、经济、国际政治三大领域,为了能够赢得国际汇市战役的胜利,赢得来自于炒汇的利润,这六个贪婪的家伙给东西欧十几个国家,带来了数百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莫斯科出台的能源截流措施,很快被世界各大媒体争相播报,受此影响,东京汇市首轮开盘价位单上,德国马克的汇率开始出现下跌的局面,到东京时间上午十时,也就是六巨头资金全面进入汇市,大肆抛出德国马克、全面收购英镑之际,马克汇率已经下滑了零点零七个百分点。而这一现实,等于是一举将游资方此前在打击英镑方面所取得成绩,一口倾吞掉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再完整、再贴合实际的金融理念都会失去效果,这就像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局部战争,当游资方还在想办法用匕首切割对方漏洞的时候,他们的敌人已经把导弹发射井架设好了……”就像事后某家金融杂志所论述的那样,游资方与六巨头在最后一天的战争里,根本就失去了继续对抗的意义。   从东京汇市开始,随着莫斯科能源截流政策的宣布出台,在国际货币市场上狙击英镑长达一周时间的游资方开始撤退,而在六巨头的带领下,超过千亿美元的大笔做空游资汹涌而来,疯狂的在场内搜刮着他们觊觎已久的庞大资金。   做多英镑、做空法郎成为每个入场散户认定的炒汇信念,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德国人紧急抽调了近三百亿外汇储备进场护盘,但最终也没有收到任何时效,从东京汇市到伦敦汇市,再到纽约汇市,英镑汇率持续上扬,马克汇率持续下跌。到纽约汇市后盘之时,英镑汇率暴涨近七个百分点,马克汇率下跌近九个百分点,而在这一场战役中,六巨头前后投入六百多亿美元炒汇资金,计算低买高卖之间的差价,再扣除翻炒法郎过程中遭受的损失,六大商业银行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从国际汇市狂卷二百六十亿美元的净利润。与此相对的,则是数以万计的货币投资者一夕破产,甚至成为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叮!”   亮的有些刺眼的华丽吊灯下,五个盛满红酒的水晶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撞响。   “合作愉快。”作为东道主的郭守云,手里端着自己的杯子,两道清亮的目光在对面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由衷地说道。   “合作愉快!”霍多尔科夫斯基四人笑了笑,不约而同地说道。   “我想到目前为止,这一战算是结束了,”郭守云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这才看着对面的别列佐夫斯基说道,“老大,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老大?’呵呵,又是这个新鲜的称呼,”别列佐夫斯基笑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明天开盘就收手,然后大家分红,再接下来嘛,呵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如果几位真打算去英国转一圈呢,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最好赶在本月月底之前,不然的话,下个月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了。”   “明天开盘就收手?”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风头正好啊,依我看,英镑还有一定的增值空间,咱们多在场上留一会,那说不定就是十几亿的收获。”   “做人不能太贪心,”古辛斯基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这次搞出来的动静不小,后续的麻烦估计也少不了,最重要的是,英国人此前与咱们之间的合作,那只是迫于无奈。现在他们缓过手来了,没有了来自于汇市的风险,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和可能重新与德国人走到一起,回过头来咬咱们一口。所以我的看法与别列佐夫斯基相同,明早退场,不给他们留任何反扑的机会。”   “还有一点,”斯摩棱斯基显然也是站在别、古一方的,他点头接口说道,“咱们不能忘了,即便是落在陷阱里垂垂将死的孤狼,你把它逼急了它也会咬死人的,这次咱们给德国人造成的损失很大,如果再打压他们几天,德国的经济很有可能会出现通胀爆发的局面,到那时,咱们就算是与他们结下死仇了。呵呵,为了那么几亿的资金,咱们犯不着惹下这么一个仇家。”   “不错,”郭守云思虑了一下,说道,“咱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圈钱,而不是为了彻底整垮某个对手,该收手时就收手,这是正确的。”   “算啦算啦,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看到四个伙计都站到一边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按你们说的,明天收手退场,这样总行了吧?嘿嘿,大不了咱们咱们下次再找机会出去捞一票,就算是弥补这次的损失了。”   损失?郭守云有一种想笑的感觉,按照这次的收益分配,霍多尔科夫斯基最少也能拿到近五十亿的利润,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大谈什么“损失”,这真是……看见过贪心的,没看见过这么贪心的。   “先生,”就在几个人把酒正欢的时候,一个保镖跑进来,他凑到郭守云的耳边低声嘀咕道,“夫人问您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了,她希望您能回去一趟。” 第四二九章 种瓜得瓜   “哦,知道什么事吗?”郭守云扭过头,微皱着眉头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妮娜绝对是一个识大体的妻子,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打扰过自己,可是今天……   “夫人没有说,”保镖如实地回答道,“不过她今天下午去医院做了检查,回来之后……”   “我知道了!”不等保镖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与突然的关系,桌布的一角被他骤然抻了起来,带翻了桌上的酒杯和一听鱼子酱,还把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啦?”霍多尔科夫斯基朝后错错身子,躲开那正从桌面上流淌下来的红酒,“你怎么也算是远东的大财东了,总不至于小气到请吃饭还要摔杯子的程度吧?”   “是不是妮娜健康有恙?”斯摩棱斯基紧跟着问道,“我刚才听说她去了医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噢,没什么,没什么,”郭守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可能是妮娜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各位,你们先慢用,我回去看看,等一会再过来。嗯,如果和我期盼的结果相同,我想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们会听到一个好消息的。”   郭守云没有直接宣布妮娜可能怀孕的消息,因为这件事现在没有准确的消息,他不想给自己的妻子制造不必要的尴尬。   与几位巨头简单的客套了两句,郭守云迫不及待的离开宴会,在保镖的护送下急匆匆的返回别墅区,对他来说,这一路上度过的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平日里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今晚竟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夜色掩映下的郭氏庄园显得静谧而安详,那些安插在各处的明岗暗哨一如往日般的敬业,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继不久前出生的“少爷”、“小姐”之后,又有一个来自于庄园的小生命正在悄无声息的酝酿。   当坐车停靠在别墅前的小停车场时,郭守云不等随从给他打开车门,便急不可耐的跳下车,一路小跑的奔进了别墅,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比这几天在汇市内狂赌时还要紧张,他真希望一会能从妮娜的口中听到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为这句话,他宁愿将这几天狂卷来的财富全部捐献给上帝,当然,前提是那老东西能收的到才行。   “妮娜呢?她在哪?”别墅一层的大厅里很安静,除了两个佣人正在忙碌着清洁地毯之外,再看不到半个人影了。郭守云快步走进来,劈头问道。   “啊,先生,夫人在楼上的卧室里。”一个佣人站起身,回答道。   “就她一个人?”郭守云愕然道。   “维克多小姐也在,”佣人摇头说道,“莎娜丽娃夫人刚才已经睡下了,尼基塔小姐和拉丽萨小姐还没有回来。”   “好,我知道了。”郭守云显然没心情在这里耽搁,他随口说了一句,而后一溜小跑的钻进了电梯。   与妻子共享的卧室里灯光昏暗,郭守云怀着忐忑的心情,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口,当他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一丝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从露出一道缝隙的房门里传出来。那是妮娜的哭声,即便是隔着一道房门,郭守云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哎。”在听到哭声的那一刻,郭守云原本剧烈跳动的心缓缓下沉,他在门外站了好了一会儿,最后才叹息一声,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卧室里的冷气没有开,妮娜背对着房门坐在床边上,她身上那套军装还没有换,甚至连头上的船式军帽都没有摘。而在她的旁边,穿了一件粉色遮臀小短裙的维克多半趴在床沿上,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的朝门口张望着。   尽管郭守云的脚步声很轻,可是却瞒不过机警的小维克多,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从门外进来,这小精灵噌的一下就从床上蹿起来,迈动着两条白嫩的长腿,迅疾无比的跑到郭守云身边,而后就那么轻轻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回来啦,”维克多的举动惊醒了哭泣中的妮娜,她急匆匆的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身走过来,说道,“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吗?我没打扰你们吧。”   “啊,结束了,”郭守云回手在小家伙挺翘的臀尖上拍了拍,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其实你不让人去找我,我也要回来了。呵呵,天知道最后这关键一战会这么简单,咱们的对手很聪明,而且也很果断,看到事不可为,他们一早就急匆匆的撤场了。没有了带头的,要收拾一群小鱼小虾实在太容易了。”   “嗯,我也在新闻上看到了,”妮娜伸手为丈夫解开衬衫领扣,一边替他整理着换下来的外套,一边遮遮掩掩地说道,“今天下午父亲还打电话来问过,他说你这一战打的漂亮,不过惹出来的麻烦也不小。他让我告诉你,要想以后继续过逍遥的日子,就要见好就收,毕竟德国人不是好惹的。”   “哎呦,小宝贝真是越来越沉了,”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维克多横抱起来,郭守云探头在小家伙挺翘的鼻子轻咬一口,这才在小家伙嘻嘻的笑声中说道,“这种事那还用他老人家来提醒,我们又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回头你再给列宁格勒挂个电话……算啦,反正我们明天就撤场了,相信父亲他肯定会知道的。”   “我知道。”妮娜沉默片刻,似乎在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   “哎,”郭守云自然能够体会到妻子的心情,他抱着维克多走到床边,先是将小家伙放在床上站好,这才叹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其实有些问题你没有必要看得那么严重,咱们可是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孩子对咱们来说固然重要,可也不至于重要到超过一切的地步。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还年轻呢,时间有的是嘛……”   郭守云的话刚说到这,一双柔软的手臂从他背后伸过来,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间,紧接着,又是一个柔软的胸脯贴靠在他的后背上。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妮娜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而在这份温柔中,还带着很明显的兴奋,“可我真的是等不及了,而且,而且我今天去检查的时候,医生也告诉我,他说,他说我这次是真的怀孕了,是真的,这次是真的……”   妮娜的话说到这儿,声调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看得出来,她等这一天真是等的很久,很苦。   “真的有了?”郭守云身子一震,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妮娜刚才的哭泣并不是因为失落,而是来源于激动,同时,也正是这一份激动,让他这个做丈夫地产生了误会。   猛地转过身,双手扶着妻子的肩膀,郭守云急声问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别告诉我我听错了。”   “嗯。”妮娜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她用力点点头,嗯了一声,再次给了丈夫一个明确的肯定。   “吱!”   一把搂住妮娜的脖子,郭守云在她红润的嘴上用力亲了一口,放声大笑:“哈哈,我就说嘛,我郭某人向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绝世好男人,这次我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收获?上帝可是讲道理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耕了这么长时间的良田,怎么可能没有大好收成?没道理嘛。”   “你这人,没看见维克多在这吗?怎么还这么疯疯癫癫的,说话也没有半点分寸。”妮娜一脸的娇羞,她伸手在丈夫胸前捶了一拳,嗔怪道。   “这有什么,她又不懂,”郭守云扯着妮娜坐到床边,而后一把将小维克多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才兴奋地说道,“这事现在都有谁知道?你告诉父亲了吗?”   “除了医生和我之外,就只有你知道了,”妮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她歪头依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想最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父亲那边,我随后再告诉他吧。”   “嗯,对,对,这种事情我这个做丈夫的最有优先权,老……父亲那边可以放一放,”兴奋之余,郭守云差点没把“老东西”这个词吐露出来,“还有,咱们得准备好好的庆祝一下,明天,不,今天晚上,正好和汇市上的大成功一同庆祝,咱们这叫双喜临门,不大肆庆祝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郭守云说着,就要起身去拿电话。   “你疯啦,现在都九点了,你还庆祝什么啊。”妮娜拦住他,嗔怪道。   “九点怎么啦?”郭守云一把抓起电话,一边播着总机号,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么大的喜事,别说是九点,即便是十二点了也应该庆祝。你不用管了,一切交给我办就好,嗯,你可以替孩子想个名字,嘿嘿,我把这个权力转让给你了。” 第四三零章 穷光蛋   一场货币狙击战,一个妮娜终于怀孕的大好消息,令六月这个即将成为历史的月份成为郭守云口中的“幸运月”,而为了庆祝这个所谓上帝赐给的幸运月,郭氏集团在货币狙击战役结束之后,连续举办了四次盛大的庆祝活动,郭氏集团旗下的郭氏进出口贸易集团甚至出台了一项耗资七千万的大规模让利销售活动。   不过郭守云毕竟是一个贪婪的奸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属于他的幸运月对于别人来说,往往就是一个值得痛恨的黑色月份。   六大巨头对德国马克的狙击,最终为德国政府带来了巨额的经济损失,而同比之下,莫斯科抛出的所谓“能源截流”方案,更是为这一损失雪上加霜。德国说到底都是一个工业国家,它的资源依赖进口,同时以汽车工业为主要导向的国民经济结构中,石油等战略物资所占的地位相当重要。突如其来的能源危机,正好赶在德国经济发展过热的时局下,与此同时,再加上国际货币市场上风起云涌的马克抛售狂潮所造成的直接影响,刚刚看到一些起色的东德经济直线滑坡,甚至险些引起了全德范围内的通货膨胀危机。   不过幸好的是,德国本身经济实力雄厚,他们抗击金融风险的能力也比较强,同时呢,再加上六巨头炒汇资金快速撤出了国际货币市场,尤其是在英、法等国的所谓“斡旋”下,莫斯科愿意就能源提价问题与东西欧国家展开磋商,德国所面临的经济风险才最终平缓度过。因此,从根本上看,在六月份的金融狙击战中,德国人吃了一个个头不小的哑巴亏。   按照英、法等国的倡议,六月中下旬,来自东西欧主要国家的首脑与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在巴黎举行会晤,双方就能源问题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框架,俄罗斯方面承诺,今后将继续维持从其境内通往西欧地区的原油、天然气管道正常运行,而欧洲诸国则承诺将会比照当前国际原油的价格,向俄罗斯支付能源费用。   巴黎首脑会议上所达成的一揽子协议,在俄罗斯国内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由于在首脑会议行将闭幕之际,中东政局再次出现不稳定状况,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为打击库尔德人的武装力量,命令其国民卫队炮击了伊拉克东北部的石油重镇基尔库克。这一事件在国际上引发了渲染大波,同时直接导致国际油价的骤然攀升。而首脑会议上,东西欧诸国所承诺采购俄罗斯原油的价格,已经远低于当前的国际油价了。   克里姆林宫的这一失误,被执掌代表会议的反对派们抓到了痛觉,到六月底,莫斯科各大主流媒体上纷纷出现了谴责叶氏的相关报道,其间,十七名来自代表会议的代表联名提出了对克里姆林宫的“不信任”声明。   作为身处全部事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郭守云自然知道那十七名代表所提出的“不信任”声明另有内情。   自从德国马克狙击行动结束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明显意识到了能源控制权的重要性,因此,他们在随后不久,便通过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政治资源,向白宫以及克里姆林宫提出了一项针对国有能源产业的改革方案。按照这项改革方案,俄罗斯联邦现有的五大国有石油公司将被纳入私有化改革的范围,而经此改革,联邦的主要石油开采、加工甚至是出口,都将被三个全新的石油公司所操控。   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的计划,郭守云也参与了制定,按照他们的瓜分计划,三大石油公司中的“西伯利亚—远东石油公司”,就有属于郭氏集团的六成股份,也就是说,郭氏将成为这家石油公司的实际控股人。   说实话,对于郭守云来说,几位巨头提出的计划很有吸引力,不过他同时也认为真正夺取联邦能源控制权的时机还没有到来,毕竟目前六巨头还没有彻底将克里姆林宫“征服”,那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能源这张大牌的。   郭守云的见解很快得到了证实,几位巨头提出的能源改革计划没用一天时间就被否决掉了,身为总理的盖达尔甚至在媒体面前公开抨击几位巨头“贪得无厌,是国家至乱的根源”。目的没有得逞的几位巨头自然不会就此作罢,由此,他们开始挑唆代表会议内受他们控制的“人民代表”大放厥词,对克里姆林宫以及白宫展开近乎猖獗的舆论围攻。一些受巨头们控制的代表,甚至对叶氏以及盖达尔等人展开了赤裸裸的人身攻击,在他们的口中,盖达尔就是“卖国者”,而叶氏则是“整天泡在伏特加里的醉汉”。   对这种甚嚣尘上的政治闹剧,郭守云始终保持着密切的关注,来自于前世的经历,使他敏感地察觉到在进入六月下旬之后,也就是随着代表会议第六次全会的结束,一些新面孔开始出现在莫斯科的政治核心内。亚夫林斯基、布雷金这些人频频在各类政治场合抛头露面,而在他们周围,一股倾向左翼但是又与右翼有着密切联系的政治力量正在逐渐显现,在很多时候,郭守云甚至怀疑他那位老岳父又在背后搞了小动作,他那布满褶子、咋一看更像是鸡爪子的大手,没准已经从列宁格勒伸到伏尔加格勒去了。   不过对维克托搞得小动作,郭守云现在已经不再欣赏了,在他看来,自己这位深藏不漏的老岳父,似乎更像是美国人,他费尽心机的推出一方势力,然后对方翅膀硬了就反过来对付他。“亚夫林斯基集团”这个联邦未来的民主反对派,显然与他维克托不是一条心。   尽管能够察觉到政治氛围上的异常,但此时的郭守云似乎也学会了那种深藏不漏的处世方式,政治场里到处是旋涡,要想活的久一些,过得好一些,少说话才是最为必要的。   由于同哈斯布拉托夫结成了联合阵线,久加诺夫的左翼政治力量在六月份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六月二十五日,在左翼联合阵线的促成下,联邦法院作出宣判,判决现任联邦最高权力机关与一九九一年执行的“没收布尔什维克党党内资产措施”不合法,布尔什维克党成员及其组织,有权以和平、合法的方式参与国家民主政权建设。同日,以久加诺夫为首的一批原俄罗斯布尔什维克党成员,在莫斯科宣布重建俄布党组,第二天,原布尔什维克党中央书记戈尔巴乔夫,被该党以“使党和国家垮台”为名永久性的开除了党籍。而在此前不久,“戈老头”才刚刚在以色列领到一份“巴尔一伊列大学哲学名誉博士学位”。   在即将进入七月份的倒数第三天里,哈巴罗夫斯克迎来了一批新面孔的美国客人。尽管此时萨哈林那边正有数万人就千岛群岛归属问题游行示威,可郭守云还是在自己的郭氏庄园里亲自接待了这些专门为豪商贵贾“服务”的媒体人。   这些贵客来自于美国一家世界性的商业杂志——《Forbes》,曾有人戏称,他们弄出来的“福布斯排行榜”,简直就是豪门巨商的催命符,谁的名字要是出现在他们的榜单上,那今后就没什么好事了。   为这伙人领队的,是一个名叫杰克·唐纳的年轻人,这小伙子长得很英俊,而且说话也很客气,每次一开口,他那张白得近乎晶莹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令郭守云感觉厌恶的笑容。   在长达四十分钟的交谈中,杰克笑意盎然的告诉郭守云,目前福布斯正在准备调整全球财富排行榜的榜单,很荣幸的是,郭守云由其掌握的郭氏集团、远东商业银行、远东传媒等机构超过百分八十的股份,以五百七十亿美元的身价荣登全球首富前三甲之列。   当郭守云问及别列佐夫斯基、斯摩棱斯基等人排行第几的时候,杰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坦言,由于资金上的困难,榜单的财富调查不可能做到绝对详尽。两天前,他们也拜会了别列佐夫斯基、斯摩棱斯基几位先生,他们在主动给出个人资产状况的同时,还为榜单的调查提供了一笔资金,像这样开明的绅士,杰克表示自己很愿意相信他们提供的财富数据。而根据他们提供的数据显示,别列佐夫斯基个人资产为三十七亿美元、斯摩棱斯基个人资产为四十三亿美元……   就这样,在这次会面结束的时候,郭守云为杰克一行人开出了一张七千万美元的支票。平白无故的被人勒索了七千万的巨款,身为郭氏集团总裁的郭守云直接“破产”了,他的个人身价从四十分钟前的五百七十亿美元,一下暴减至二十七亿美元。于是乎,类似他这样的“穷光蛋”,再也没有资格在福布斯全球财富排行榜上享有一席之地了。 第四三一章 关公面前耍大刀   “我讨厌夏天,就像讨厌冬天一样,”坐在急速行驶的新吉普车里,郭守云用一根手指头拨弄着头顶右侧的冷气孔,感受着从那里吹出来的清凉气流,语调颇为不满地说道,“回头记得要让设计院那边重新返工设计一下,车上的冷气功率太低了,照这样下去,也许等不到对头开枪打死我,我就已经被活活闷死了。”   “先生,我记住了。”波拉尼诺夫坐在驾驶副座上,无奈的耸耸肩,说道。他怀疑自己这位老板是不是患上了失忆症,他昨天才埋怨过车上的冷气功率太大,开到最低的功率都会冻死人,这才一天工夫,他又开始埋怨冷气功率低了。   “呵呵,先生,您常对我们说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啦,心静则凉,您现在显然是心不静了,这和冷气没有什么关系吧?”司机手握着方向盘,通过后视镜看了后面的老板一眼,笑道。   “多嘴,”伸手在司机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整天没心没事的吗?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事情做都做不完,我到哪找那心静去?”   “嘿嘿,”司机揉搓一下后脑勺,讪笑道,“那先生就应该好好休息两天,嗯,就像前段时间所说的,去英国好好玩两天,说真的,我也真想去那个岛国逛逛,看看传说中雾都究竟有多么浪漫。”   “你懂个屁的浪漫,”郭守云笑道,“你以为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去英国真的只为消遣吗?还看看雾都有多么浪漫,告诉你,对于咱们来说,英国可没有任何值得浪漫的地方。再者,在这个时候我们想去也去不成,没看到莫斯科乱成什么样子了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即便是我也不敢远离家门,否则的话,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说到这,郭守云显然想起了什么,他向前伏过身子,对波拉尼诺夫说道:“对啦,守成还没有回来吗?贸易公司那边的事情这两天谁在负责?”   “噢,先生不问我险些忘了,”波拉尼诺夫说道,“昨天晚上守成先生来过电话,他说李圣妍小姐的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他会搭乘今天凌晨的飞机赶回来,我查询了航空公司的时间表,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耽搁的话,他会在今天下午抵达。至于贸易公司那边的事情,现在是由菲尔娜与克拉拉两位小姐暂时负责的。”   “唔,这样啊,”郭守云眯着眼睛思索片刻,伸手在波拉尼诺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等一会儿从体训中心训练馆回来,你替我通知商行财务,让他们把贸易公司过去一个月的财会报表送过来,我想看一下。”   “是要复印件还是原件?”波拉尼诺夫点头应了一声,问道。   “复印件。”郭守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别看郭守云早就将贸易公司的事情交给了弟弟,但是在背后,他却从未对那边的财务状况松过手。按照郭氏集团制定的财务章程,集团所有下属公司每月必须向商行会计核算部门提交一份当月的会计报表,随后呢,商行会计核算部门会在当月的5-10号,向各下属公司派出会计核算小组,核算这份会计报表是否属实。   现在,郭氏集团的规模日复一日的壮大,无论是那个下属的公司,每月都有大量的资金流入流出,就拿进出口贸易公司来说,今年第一个季度的盈利就有数亿元,如果没有很好的资金监控管理制度,那随便漏一个口子,没准就是数千万的经济损失。郭守云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弟弟,当然,他也不在乎守云从公司的流动资金里揩油,更何况本身掌握着集团部分股份的守云也没必要那样做,他只要开口,多少钱要不到?郭守云真正信不过的,是贸易公司里“女人”,比如说菲尔娜。   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郭守云已经有几次在贸易公司的会计报表中查到了问题,而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来自于一个名叫“蓝海创业”的韩国服装公司。从今年一月份起,贸易公司与这家韩国服装公司展开合作,连续四个月内,先后从该家公司进口了总价值达四千万美元的服装饰品,平均每月的贸易量在一千万上下。当然,郭氏贸易做得就是进出口生意,公司的会计报表上区区一千万的商贸项目根本算不了什么,充其量就是小买卖。但问题的关键性在于,四个月份里,凡是与“蓝海创业”有关的生意,就没有一次为公司带来过赢利,而且还屡屡出现赔钱的状况。   最初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郭守云还没有怎么注意,做生意嘛,总是有赔有赚的,反正亏空的数额又不大,里里外外核算起来无非就是百来万上下,类似这样的小额亏损,郭守云哪里有时间去理会?   不过就在月前,商行的会计结算处向郭守云提交了一份备忘录,几位核心会计师针对这一笔交易提出了质疑,并要求郭守云放权,给他们深入调查的机会。当时,郭守云考虑到弟弟的因素,虽然给了几位会计师调查的权利,却让他们改变调查模式,以暗中进行的方式介入调查,并将调查范围划定在贸易公司的外围部分。   就这样,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商行会计核算处针对贸易公司与“蓝海创业”之间的贸易关系展开明察暗访,而他们最终给出的调查结果,令郭守云着实懊恼了一阵子。   这家所谓的“蓝海创业”公司的确存在,不过实际上,它却只是韩国釜山的一家小木材厂,其主要产品则是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最简单餐具——“牙签”。   在年初的时候,菲尔娜借助去韩国考察市场的机会,与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签署了一份采购合同,每月月初的时候,这家公司会向郭氏贸易出具一份出货单。这份出货单经由特殊的渠道发送到郭氏贸易公司总部,直接落到菲尔娜的手里,随后,她便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将这份毫无采购价值的订货单,修改为“服装饰品”,并将其呈递给掌握着最终决定权的守成。   守成的性格与郭守云是截然不同的,他对菲尔娜这个身份特殊的助手,从来不存在任何疑心,因此,每次她提交上来的采购单,守成都会直接批复,当下转款。就这样,每月一千万的贸易公司拨款,就被菲尔娜拿去购买“牙签”了,而且购买了的数量,还仅仅只有四集装箱,其实际价值,最多也就是十几万。   等到这匹牙签从关口进入远东地界之后,菲尔娜所收买的验货员,会在公司的囤货港口内,将全部的牙签标单替换掉,并将之装换为服装货单,从而完成整个偷梁换柱的过程。   到这里,一个疑问出现了,牙签毕竟只是牙签,它即便是经过数以万次的加工,也不可能变为真正的服装,那么菲尔娜手里的服装进货单,最后要如何拿去公司核销呢?这个问题曾经令参与调查的会计师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经过郭守云的提示,他们才最终找到问题所在。   原来,由于郭氏贸易在冬去春来之际,做了大量的春装采购生意,而那些不合时令的冬装,则被积压在了公司仓库里。一般情况下,这些过时的冬装只有两种命运,其一是折本销售,其二是以进货价百分之五十的价位退还给出货商。菲尔娜很聪明,很有做骗子的天赋,她显然是瞧出了这一层环节上所存在的漏洞,因此,便把脑筋动在了这上面,同时呢,由于她掌握着一部分服装进、退货的权力,所以也很容易在这方面动手脚。   有了这些优越的条件,菲尔娜手上的服装进货单就很容易得到注销了,她在“牙签”集装箱抵达货港之后,便以退换货的名义,从公司的仓库里提取大批的积压服装,然后以这些服装填补进货单上出现的亏空。很明显,这样一来一去,菲尔娜所需要的“可贪污”资金便出现了,贸易公司在整个过程中,等于是前脚以成本价进货,后脚便折损百分之五十的价格向供货商退货,而折损掉的百分之五十进货款,便落进了菲尔娜的口袋。换句话说,就是动了如此简单的一翻手脚,菲尔娜每月就从集团的账面上偷走了五百万美元资金,连续四个月,她已经偷走两千万的巨款,而集团因此蒙受的损失,则是四千万甚至更多。   还是那句话,四千万对如今的郭守云来说,简直什么都算不上,很坦率的说,即便是看在里尔克的面上,菲尔娜开口要这些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开出支票,可是这女人有简单的办法不用,却偏偏要耍这个小心眼,她要把郭守云当凯子来耍,那这有些事就不太好说了。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类似菲尔娜这样的“小骗女”在他面前玩骗术,那与对着关公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第四三二章 体训中心   在察知了菲尔娜这种损公肥私、偷窃集团资财的行为之后,郭守云虽然感觉气愤非常,但是在表面上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在他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挑拨守成与菲尔娜关系的绝佳机会,他要利于这次机会,彻底解决掉来自菲尔娜这个女人的威胁。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这段时间郭守云可没少费心思,而到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菲尔娜这条小鱼上钩了——小妮子不是喜欢骗吗?得,那就下场好好玩玩吧。   绵长的车队在哈巴罗夫斯克通往共青城的城际公路上疾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就在郭守云昏昏欲睡的时候,一片崭新的、看起来没有整个完工的建筑群出现在公路正前方。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可以看到那两块竖在公路旁的标识牌:“俄罗斯国家体训中心远东体训基地。”   这就是郭守云为谢尼维金娜修建的体训场馆了,当然,这只是远东三大体训基地的一处,而设在另外两处的工程,目前也快要完工了,正在为出征巴塞罗那奥运会做最后准备的俄罗斯各个体育项目队,现在已经迁过来了,对他们来说,远东场馆的条件显然是联邦国内最完备、最先进的,与这里相比,波多尔斯克训练中心就像一部二十年代出产的老爷车,它根本就没有运行下去的必要了。   今天郭守云来体训中心,是为了与体训队带队纳乌莫夫商谈赞助问题的,如今的联邦体育署只能用一穷二白来形容,到现在了,国家队出征巴塞罗那的必要费用还没有凑齐呢,而克里姆林宫为了面子,甚至还把几个独联体国家的出征费用也接了过来。   其实在这次来远东之前,纳乌莫夫已经从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以及莫斯科诸多富豪那里得到了不少的赞助,不过僧多肉少,这些钱三下五除二的分配开来,真正能够用到自己人身上的就少得可怜了。而对于诸多的体育运动员来说,他们参加这种全世界范围内的体育盛会,不仅仅是为了夺到金牌,打出名气,同时也是为了拿到充足的奖金,毕竟运动员也是人,而是人就要吃饭不是?因此,体育署方面现在所缺口的资金不仅仅是出征的费用,还有夺牌后应支付给运动员的奖金缺额,这些问题如果得不到很好的解决,那这次的巴萨罗那远征,就不可能有什么好收成。   就为这些问题,在两天的一次缠绵中,谢尼维金娜给郭守云吹了枕边风,意思是让他再做做好事,为体训队出征巴塞罗那提供一笔赞助经费,数目不必太多,有几百万就足够了,而作为交换呢,体训队愿为郭氏集团提供一些形象宣传上的服务。   对女人这一小小的要求,郭守云并没有拒绝,毕竟对方所需要的赞助费用并不多,而相对,郭氏集团却能从这一类的赞助里获得不少好处。   车队在通过公路标识牌之后,正式进入了体训中心的管理区,从这里看便知道郭氏集团在这一项目上的投资额度有多大了。   从设有起落杆的正门进入管理区,最先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条平整宽敞的水泥公路,这一段公路总长一千两百米,可供四辆大巴并行,而在公路的两侧,则布满了门类齐全的餐馆、商店甚至是酒吧、报亭、照相馆什么的。目前由于体训中心还没有进入正式的运营,所以这些店铺还没有全部开张,不过既便如此,郭氏集团已经从租金方面收回了近三百万的投入。   穿过这条颀长的公路,在尽头处是一个种植了各色花卉的公路转盘,转盘中央是一个双星上下相错的立体铜塑,这是郭氏集团的徽标,其设计理念……出自郭守云的一时兴起。   以鲜花转盘为辐射中心,三条设有红白护栏的公路向整个体训基地内部延伸,每条公路的入口处都有指示牌,明确划定道路所通向的位置:内部场馆区与滨河水上项目集训区、露天田径训练场馆区、住宅区与办公休闲区。   总而言之,仅从整体工程的建设规模上来看,这个体训中心的大小已经远远超过郭守云当初的规划了,与其说它是一个体训基地,还不如说是一个小规模的体育城来的贴切。就是为了这个小体育城,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郭守云先后三次对这一项目追加拨款,到目前为止,郭氏集团投入到这个项目中全部资金,已经超过了一亿七千万。   车队在鲜花转盘处打了一个弯,径直拐上了通往内部场馆区与滨河水上项目集训区的公路,按照郭守云的猜测,谢尼维金娜在这个时间,肯定已经下水训练了,要找她就得去内部场馆区。   车队在七拐八拐的公路上又行驶了将近五分钟,最后才在穿过一片绿荫掩映的草场之后,进入了一个停着十几辆奔驰大巴的停车场——每次看到这些豪华大巴,郭守云都会觉得一阵儿心疼。这些车可是德国的原装进口货,而且还是从别列佐夫斯基的车行买回来的。远东的三个体训中心,一共配备了87辆,为此,郭守云不得不让别列佐夫斯基在自己身上狠狠的剌了一刀。最可恨的是,老别头比葛朗台还吝啬,购车款少一分他都不干,而给多了他又不找零……   “你跟我过去,其他人就在这等着吧。”当车子最终停在车场内的时候,郭守云拍拍波拉尼诺夫的肩膀,说道。   “这不太妥当吧,”波拉尼诺夫紧跟着老板钻出车外,犹豫着说道,“先生,这里可不比咱们的别墅区,外人要想混进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太小心了,”郭守云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蔚蓝色的衬衣,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以为那些杀手都是神仙啊,我每天去哪他们都能猜到?”   “谨慎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波拉尼诺夫的态度很坚决,他一边朝自己最信任的两名保镖打着手势,一边说道,“毕竟那比事后追悔莫及要强许多。”   “随你,随你,这总行了吧,”郭守云失笑道,“不过事先说好,一会儿我要是办什么坏事的话,你可不许到妮娜那去打小报告,更不许偷看。”   “……”波拉尼诺夫险些气结。他之前还以为老板今天真是为正事来的呢,感情人家还是为偷腥来的。   出了停车场,是一条通往第一室内水上运动场馆的石板路,步行五六分钟,小路会经过一个设有人工沙滩的露天水场,这个水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功用,其唯一的作用,就是留给运动员们做休闲日光浴的。因为恰逢训练时间,这个人工的日光浴场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两个体态臃肿的肥婆,赤身裸体地躺在沙堆上“晒油脂”。路过那里的时候,郭守云还专门朝沙滩上瞅了一眼,那两堆大肥肉团子,差点把他恶心吐了,他琢磨着,也许有必要给这个沙滩浴场定点规矩,比如说“体态不美者谢绝入内”之类的。   过了这个不大的日光浴场,再走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就是第一室内水馆了,郭守云带着波拉尼诺夫与两名保镖,径直走到水馆门前的日程牌前,扫了一眼标牌上的名单,赫然发现上面标注的竟然是“乌克兰游泳项目作训专用馆”。而除此之外,就是详细的作训人员名单了,像什么“100蝶泳”、“100仰泳”之类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郭守云在标牌上瞅了一会儿,这才一脸愕然的回头对波拉尼诺夫说道,“怎么我这体训馆里还跑出乌克兰人来了?普遍的共产主义社会蔓延全球了吗?为什么没人和我打招呼?”   “哦,先生,这件事好像谢尼维金娜小姐已经和您打过招呼了,”波拉尼诺夫那张脸看上去臭臭的,他闷声说道,“乌克兰人要租用咱们的场馆,为此,他们还支付了七十万美元的租金。”   “是吗?有这回事吗?”郭守云脸上全都是困惑,他使劲揉搓着脸颊,追问道,“他们要租用多长时间?他们给的租金跑哪去了?”   “租用到八月份,也就是巴塞罗那奥运会正式开幕的之前,”波拉尼诺夫耸耸肩,说道,“至于那七十万的租金……先生好像送给谢尼维金娜买化妆品了。”   “啊,好像有这么回事,”郭守云歪头努力的回忆了一番,终于记起了一点线索,他尴尬地笑了笑,给自己解嘲道,“哎,没办法,现在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是的先生,您对收进口袋的钱从来都没有太好的记性,倒是那些还装在别人口袋里的东西,您往往都能记得分外清楚。”波拉尼诺夫嘴角抽搐着,闷声说道。   “嘿嘿,或许是这样吧,”郭守云干笑两声,而后一把扯住波拉尼诺夫的胳膊,转开话题说道,“走,咱们进去看看,我听说乌克兰的女人也很有风韵,今天这个大好机会,咱们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啪啪,”波拉尼诺夫伸手敲敲标牌上那个“男子项目”的注脚,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我可不认为这里面有您所需要的什么‘大好机会’,除非您对大块的肌肉也有兴趣。” 第四三三章 出赛的代价   被秘书调侃了一顿的郭守云,最终还是找到了谢尼维金娜,因为一号馆转租给了乌克兰人的缘故,目前包括谢尼维金娜在内的俄罗斯选手,都集中到了三号馆与四号馆,至于二号馆与五号馆,则被哈萨克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租用了。时下,整个体训基地的五个室内游泳馆、六个室外游泳场已经都被用上了,甚至连整体装修还没有彻底完成的六号室内馆,都被那些没排上场地的候补选手挤占了。   在去往三号馆的路上,郭守云心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乌克兰人租用一个场馆三十天,需要交付租金七十万,这里面扣除掉必要的场地维护费用以及水电费用,单馆租金盈利大概能维持在三十万作左右。那么五个室内馆的租金盈利,就是一百五十万,六个室外游泳场地租金盈利,至少也不低于七十万,两者去零取整,单月盈利为两百万。最重要的是,现在共青城体训基地还不止设有水上项目的场馆,除了这五个室内游泳馆与六个室外有用场地之外,还有四个大型的田径场馆以及四段式的六个水上项目河道。这些租金综合起来,估计最少也有六七百万的利润了。   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这些租金现在都他妈跑哪去了?共青城体训基地,到目前为止,郭守云只记得谢尼维金娜提过一个七十万的租金,至于其它的,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的两个体训基地,都没有上缴过租金收入清单,他们唯一拿出来的,就只有一份份申请追加投入的资金缺口报告。   “真他奶奶的,”在走进三号馆的那一刻,郭守云的心里还在骂呢,他不用仔细想也能猜到这笔钱跑到哪去了,毫无疑问,联邦体育署的那些官僚们肯定已经把这些钱给“二一添作五”了。至于说谢尼维金娜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郭守云倒不会有什么怀疑,那女人的胆子没这么大,更何况她也没必要去做这种傻事。   这有些东西光说是不行的,家业大了,总就会蹦出两个臭虫来啃噬自个看不过来的“粮食”,前边有一个菲尔娜,这后边又来了一群腐败官僚,这些东西一个个趴在郭氏集团庞大的身躯上,肆无忌惮的吸取“血液”,他们感情是真把郭大官人看成傻子啦?   说实话,郭守云当初投资兴建远东三大体训基地的时候,还真就没打算在这上面赚钱,他的目的是要通过这种投资来赚取名声,捞一个良好的社会反响,同时呢,也为郭氏集团打造知名度。但话说回来了,他不打算在这项投资中赚钱,并不意味就愿意用这笔投资来——“养猪”,对,就是养猪,在郭守云的眼里,那些占据高位却不能为郭氏牟利,转而还要从郭氏身上捞钱的东西,就是猪!既没排骨又养不肥的猪。要对付这些猪猡,就只有一个办法最好:揪出一个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要想从郭氏拿到一份好处,那先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你不用跟我进去了,”在二号场馆的门口,郭守云一手扶着明净的大玻璃旋门,扭头对跟在身后的波拉尼诺夫说道,“替我去办一件事,告诉纳乌莫夫,今天下午我与他的会面暂时取消了,嗯,晚上六点,让他叫上杰列扬科与波利特科夫,我在‘巴诗琴’请他们吃饭,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谈。还有,今晚我还要在‘巴诗琴’处理点私事,你给我通知莎拉,让她务必在五点半之前到那里见我。”   波拉尼诺夫闻言一愣,他知道“巴诗琴”是什么地方,那是哈巴罗夫斯克市内一家看上去很上档次的韩式料理店,而这家料理店实际上却是由远东帮会负责经营的,它是远东黑帮与韩国黑帮做地下交易的地方。郭守云请纳乌莫夫等人去这个地方吃晚餐,那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是,先生,我马上去安排。”尽管不明白老板的用意何在,但是波拉尼诺夫仍旧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恭声说道。   郭守云点点头,一转身,推开旋转的玻璃门,走进了装修华丽的游泳馆。   沿着泳馆外层的走廊,一路走到标注了一号泳室的房门口,郭守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张望一会儿,希望能看到谢尼维金娜的影子。   此时的泳室里显得有些热闹,十几个身着泳装、身材曼妙的姑娘,正在宽大的泳池边做着下水前的热身运动,而在水池里,还有几个姑娘正在清凉的池水中往来穿梭。整个泳室里,除了哗哗的水声与鸣响的哨声之外,就剩下姑娘们清脆悦耳的娇笑了。   “嘘。”很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郭守云将开合门来出一道缝隙,然后探头进去张望了两眼,却没有发现谢尼维金娜的影子。   “郭先生,”就在郭守云打算做进一步“窥探”的时候,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背后传过来,“您是在找谢尼维金娜吗?”   “啊。”别这个冷不防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郭守云猛地将头从门内抽回来,转身朝后看去。   直到这时,郭守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已经站了一个身穿泳衣的小姑娘,小家伙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湿漉漉的身躯上还挂着点点晶莹剔透的水珠。   “是,我找谢尼维金娜,”两只眼睛在小姑娘刚刚发育成型的胸脯上扫了一眼,郭守云揉搓着鼻子,说道,“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小姑娘显然察觉到了男人不守规矩的眼神,不过她却没有半点的羞涩,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故意挺了挺胸,这才笑道:“当然,我和她是在一个队里的,嗯,我们被安排在三号泳室,先生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她。”   “那太好啦。”郭守云很快将目光从小姑娘的身上收了回来,对他来说,眼前这幅身体太单薄了,根本引不起他太多的兴趣,总的来说,如今的小维克多都比她要诱人的多。   “郭先生,听说你准备为我们的巴塞罗那之行提供现金资助是吗?”走在郭守云的身边,小姑娘用一块方巾擦拭着挂在胳膊上的水珠,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现在有这么个意向,只是具体的问题还没有最后敲定。”郭守云打量着场馆内的环境,随口说道。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场馆,这里的每一件挂饰,地上的每一块瓷砖,甚至是墙上暗格内的消防栓,可都是他名下的财产啊,为了这些该死的东西,郭氏集团花了上亿美元。可现在呢,有人却用它们来谋取不义之财,这真是不可原谅的卑鄙行径。   “那先生是不是能决定比赛的出场人员名单呢?”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她将那块方巾攥在两只小手里,用力的搅拧着,轻声问道。   “哦,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郭守云回过神来,失笑道,“那应该是你们教练才能决定的事情,否则的话,我肯定会把自己的名字填到国家足球队的首发阵容里去。嘿嘿,不瞒你说,我对自己的球技可是颇为自信的。”   “可我听说谢尼维金娜今年之所以能够再次出赛,就是因为先生的缘故,”小姑娘有些不会说话,她竟然把一些流言蜚语之类的东西当着郭守云的面抖搂出来了,“要知道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应该到了退役的年龄了,可先生也看到了,这一届的花泳队全都换了新人,就只有她还没退下去。很多人都说,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就是因为体育署按先生的要求作出的决定。”   “这话是谁说的?”郭守云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问道。   “好多人都这么说,而且这在国家队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就像体操组的……”小姑娘的口气听上去颇为不忿,“不说是谁了,反正人家自己都承认了,说是只要有有钱人的支持,进入出赛名单是很容易的事情。”   “呵呵,不要听那些空穴来风的谣传,”郭守云伸手扶上小姑娘的肩头,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上轻轻一拍,笑道,“钱只是拿来做交易的,而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通过交易来解决的。就像你说的这些,如果每一个运动员都能通过这种方式出场,那现在的体育署恐怕早就被全盘解散了。嗯,没错,要想出赛的话,还要靠自己的本事,有技术、有经验,有夺金的实力,那早晚有一天能进入出赛名单的。”   “可我也有技术和经验,而且我也相信自己具备夺金的实力,”小姑娘握住郭守云的大手,将它引到自己鼓胀的胸脯上,用近乎哀求地说道,“先生说的或许很对,只要能等,早晚有一天能够进入出赛名单,可对我来说,等待实在太可怕了,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我恐怕永远都无法站上奥运会的领奖台了。谢尼维金娜能做的事情,我也同样可以做,而且我还是个处女,只要先生能把我的名字填进出赛名单里,我什么样的代价都能付出。” 第四三四章 很出名的“娃”   小姑娘突然来的这么一手,把郭守云弄得颇为尴尬,作为一个比较花心的男人,他的确很喜欢尝试与不同的女人发生暧昧关系,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眼下这种状况,从性格上来说,他还是喜欢自己采取主动,而女方嘛,最好是羞羞怯怯的,至少也要有那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而眼前呢,这个还穿着泳装的小姑娘显然过于主动了,如果不是听她说自己还是处女,同时又感受到那稚嫩乳房上的一丝僵硬,郭守云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咳,”先在小姑娘的胸脯上捏了捏,郭守云抽回手,干咳一声,叹口气说道,“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这份自信,不过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在更多时候,自信其实等同于自负,它不仅无法为你解决问题提供任何有效地帮助,甚至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牢记一点,一些今天你认为无关紧要,甚至可以拿出来随意与人交易的东西,往往对你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金钱也好,名利也罢,这些东西你一生中有很多机会可以获取,对你来说,它们都是可再生的资源,而你想在所要拿出来与我做交易的东西,却是不可再生的,今天失去了,那就意味着你再也不可能拥有它们了。”   这一番话说的,连郭守云自己都有点感动了,他感觉自己的形象似乎在这一瞬间变的高大伟岸起来。   伸手扶上小姑娘修长白皙的脖颈,郭守云柔声说道:“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小姑娘没有话说,不过很显然,郭守云说的这些东西,她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她那张容貌姣好的脸蛋上写满了失落。   “算啦,”很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半真半假地说道,“我看这样吧,等有时间我会把你的事情在纳乌莫夫面前提一下的,如果你真有实力的话,我相信他们会给你最公正安排的。你呢,也没必要把一切都想得那么黑暗,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谢谢先生。”小姑娘先是一喜,不过这一丝喜色很快就黯淡下去了,她知道眼前这个有能量的男人是在敷衍自己,毕竟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问。   “呵呵,不用谢我,如果你没有实力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而后抬手看看腕表,“好啦,你看咱们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我找谢尼维金娜还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呢,如果不麻烦你的话,咱们是不是……”   “哦,先生,对不起,”小姑娘回过神来,她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指着几步外的一个拐道,说道,“其实我们已经到了,您看到了吗,从这里右转,第一个通道就是了。”   “谢谢。”郭守云如释重负的嘘一口气,说实话,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他还真有点怵头,而对对方的那种思想,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这种近乎扭曲的人生观,也是这个社会直接打造出来的,而他这个远东巨头,似乎也在这里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怎么,你不去训练吗?”朝拐道走了两步,郭守云察觉到小姑娘没有跟上来,他扭头问道。   摇摇头,小姑娘表情幽怨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训练了,毕竟在名单上,我只是第三号替补。”   “哦,这样啊,”郭守云摇摇头,他也知道,在花样游泳的项目里,坐在替补席上的队员一般是没有出场希望的,更何况还是第三号替补,“不要灰心,继续努力,只要不放弃努力,人人都是有希望的。”   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口不应心的废话,郭守云拐过巷道,推门走进了右手边的第一个泳室。   也许是因为一阶段的训练刚刚结束的缘故,此时泳室内的水池下没有几个人,郭守云进门的时候,看到六七个穿着泳装的姑娘正凑在泳池东侧的排椅边商量着什么,而一身白色泳衣的谢尼维金娜就站在她们中间。   说真的,从此刻泳室内的景象上,就可以看出刚才那位小姑娘的说法有多么正确了,对于那些背后有富豪支持的运动员来说,她们所享受到的,往往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即便是在紧张的训练中,她们的身边也跟着几个服务人员,什么递水的、送毛巾的、甚至是专门负责按摩的等等,不一而足。至于那些没有找到靠山的,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们在高强度的训练之余,还不得不亲手打点自己的一切杂务。   “先生。”看到郭守云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坐在观众席上的黑衣女人首先迎过来打招呼。她们原本都是郭守云身边的保镖,只不过这段时间被派过来照顾谢尼维金娜了。   “嗯,”郭守云点点头,信步走到靠近门口的一个席位前坐下,翘起二郎腿,随口问道,“怎么样,她们的训练结束了吗?”   “还没有,”一个保镖回答道,“刚刚才是第二次下水,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还有两次。”   “这样啊。”郭守云皱了皱眉头。   “先生,要不要我们去把谢尼维金娜小姐叫过来。”另一个保镖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我想一会儿她看到我会过来的。”郭守云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很潇洒的朝空中一抛,准确无误的叼进嘴里,这才一边打燃火机,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先生,这里是吸烟是要罚款的,”看着郭守云吐出来的淡蓝色烟雾,一名留着金色长发的保镖笑道,“一百卢布,即便是教练也不例外。”   “哦,那让他们记在我的账上吧,”郭守云摆弄着手里的烟卷,笑道,“下次拨付维护款的时候,我会考虑多加一百卢布的。对啦,你们要不要来一支?最多下次多付三百卢布好了。”   作为从事高危工作的保镖,几乎没有几个人是不抽烟的,而这两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保镖,显然也是“瘾君子”,面对郭守云递过来的烟盒,两人也不客气,她们各自取了一支,叼进嘴里。   “她们去西班牙的最后时间表定下来了吗?”替两位美女把烟点上,郭守云问道。   “听说是定在二十号,”两位美女保镖跟在郭守云身边很长时间了,她们知道这位老板对待身边人态度随和,因此在他面前说话也没有半点拘谨,“我们正打算向您申请专款呢,毕竟去巴塞罗那的机会不多,如果不趁机好好消遣一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你们也敢拿到明面上来说?”郭守云失笑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拿我当老板啊?”   “当然有,不然的话,我们怎么会向您申请拨款呢?”两位美女嬉笑道。   “我看我也别做什么老板了,直接做冤大头算了,”郭守云笑道,“嗯,你们假公济私的事呢,我可以考虑,不过到了那边也别光顾着消遣,记得把谢尼维金娜照顾好,我可不希望她兴高采烈的去了,转头缺胳膊断腿的回来。”   “先生放心好了,”两位美女点头说道,“只要我们活着,谢尼维金娜小姐就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这还差不多,”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来,现在先给我做做按摩,我这个冤大头总不能白做吧?好歹也得捞回一点辛苦钱来。”   两位美女保镖相视一笑,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将两支细长白皙的小手搭放在郭守云的肩膀上,轻轻的揉捏起来。   “吱呀”一声轻响,就在郭守云一边享受舒适按摩一边等候谢尼维金娜的时候,泳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霍然推开,刚才那位大胆的小姑娘迈着大步,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她俏生生地站立在泳室门口,将那对蔚蓝色的眸子紧紧盯在郭守云的身上,似乎在犹豫着自己应不应该走过来。   “先生,好像有一位漂亮的小姐正在盯着您,”为郭守云做按摩的保镖显然察觉到了异常,她俯下身子,凑在老板耳边轻声笑道,“我不知道是应该把她赶走,还是应该直接请她过来。”   “哦,”郭守云睁开眼,扭头瞟了那个令人头疼的小姑娘一眼,皱眉说道,“又是她,这个小丫头真是……真是让人头疼。”   “呵呵,在远东这片地方,还有能让先生感觉头疼的女人吗?”站在郭守云左侧的那位保镖轻笑道,“那看来这位从不合群的基谢廖娃小姐还真是有点本事呢。”   “嘿,能让我感觉头疼的女人可多了,比如说你们两个……”郭守云揉揉鼻子,讪笑道。   就在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郭守云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愕然回头,向身后的美女询问道:“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基谢廖娃,嗯,玛利亚·基谢廖娃,”美女耸耸肩,回答道,“怎么,先生对她感兴趣吗?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就我观察,她那种孤僻高傲的性格,恐怕不太适合您。” 第四三五章 论资排辈   “既然有了基谢廖娃,那布鲁斯尼基娜在哪儿?”郭守云条件反射般地问了一句,在他那所知不多的体育知识中,俄罗斯花样游泳项目的兴起,貌似就是由这两个绝佳的双人配合小组带来的。相比之下,那个被世界体育界称为“习惯头上脚下的人”的布鲁斯尼基娜,似乎比基谢廖娃更加出名,她们从九三年世青赛出头之后,几乎是席卷了全世界各类赛事中“花游”单双人项目的金牌。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上,这一对天才般的配合,更是迷倒了全体裁判,艺术打分中的全数满分、技术打分中的四个满分,领她们在花游双人项目上占据了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至高地位——至少在俄罗斯“双塔”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没想到先生对那种青涩的小姑娘也这么感兴趣,”为郭守云按摩的美女保镖显然误会了老板的用心,她抬手朝泳池边右侧的看台上指了指,吃味地说道,“那不,看台上那个就是了。”   顺着保镖手指的方向,郭守云朝右侧的看台上瞅了一眼,只见在那个位置上,有几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凑在一起说笑,与年纪较长的基谢廖娃相比,这些小姑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竞争的残酷性,从她们的花骨朵一般的笑脸上,即便是郭守云这么老辣的人,也找不到半点世故的迹象。   “先生,别看了,谢尼维金娜小姐过来了,小心她会打翻醋坛子。”就在郭守云往右侧看台上猛瞅的时候,他身后的美女保镖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哪来那么多醋坛子,”郭守云收回目光,朝谢尼维金娜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说话有点酸酸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不许在谢尼维金娜的面前胡说八道,不然小心我在波拉尼诺夫那告你们一状。”   也许是看到谢尼维金娜已经走到近前的缘故,两位美女没在开口,她们相视一笑,妖艳的面容上再次浮现出了那种惯有的冷漠表情。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用一块粉色的方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谢尼维金娜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郭守云身边,柔声问道。   “来了有一会了,”随手抚上女人暴露在泳装外的光洁玉腿,郭守云感受着那一丝清凉中的腻滑,微笑道,“看你们正在忙,没好意思过去打扰。怎么样,现在完事了吗?”   “还没有呢,”谢尼维金娜小脸一红,下意识的朝旁边躲了躲,想要躲开男人那只灼热的大手,“下午还有两场排练,现在只是中间休息时间,刚才教练在为我们讲解配合不足的地方,所以没看到你过来。”   也不只是出于一种什么心里,与谢尼维金娜相处的时候,郭守云就喜欢看她这种羞涩的样子,而且往往是对方越羞涩,脸红的越厉害,他就越兴奋,兴致越高。   “无所谓,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不理会女人的躲闪,郭守云固执的伸过手去,用两根手指头勾住泳装带松紧的下襟,先是轻轻一扯,继而猛地一松。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弹性极佳的布料一下打在谢尼维金娜白皙的胯部皮肤上。   “嘿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穿白色的泳衣最性感。”使了个坏的郭守云嘿嘿笑道。   男人这种出格的调戏,显然令谢尼维金娜倍感无奈,不得已,她一伸手,将对方重新探过来的“爪子”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求你,别闹了,这儿这么多人。”   “不闹也行,”郭守云嘴上说着,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都不老实,他屈指摸索到女人胯间,一边在那里摸摸索索的扣弄着,一边说道,“你老实告诉我,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独联体集训队,究竟占用了多少场馆设备,他们又付了多少租金?”   “哦,我不知道啊。”谢尼维金娜打了个激灵,男人那使坏的手指头,正好碰到她的敏感点。   “真不知道?”郭守云手下不停,嘴上却笑眯眯地说道。   “真不知道。”谢尼维金娜都快哭出来了,她知道,集训中心在这次转租的问题上肯定出了漏子,而更加不幸的是,这个漏子被身边这个男人抓住了。跟在郭守云身边这么长时间,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是副什么样的脾气,他要温柔起来,能让自己感觉幸福的像飞在天堂,可要等他撂下脸来的时候,那股子狠辣劲绝对令人不寒而栗。   “我只知道前段时间乌克兰人付了一笔租金,是一号馆一个月的使用费,七十万,纳乌莫夫让我给你送过去了,”用力按着男人的大手,谢尼维金娜连声说道,“你那天喝醉了,说是让我用那些钱去买化妆品,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我当时收下了,不过后来又给了纳乌莫夫,因为我们现在很缺钱,各方面都有缺口。”   “他把钱收下了?”郭守云相信女人嘴里说的都是真话,因为谢尼维金娜绝不是那种有心计的女人,对她来说,体育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嗯。”连连点头,谢尼维金娜说道。   “呵呵,这个纳乌莫夫,他倒是蛮有趣的,我喜欢他,”郭守云弹个响指,回头对身后两位美女保镖笑道,“你们说是不是?”   “先生说的是。”两位美女微微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谢尼维金娜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要知道,这男人喜欢的人真是不多了,因为谁要被他“喜欢”上,那一般都活不了多长时间。   “知道我今天来找你为的是什么吗?”歪头想了想,郭守云瞟了一眼身边这位面色苍白的“美人鱼”,用柔和的声音问道。   “不,不知道。”谢尼维金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要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郭守云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到谢尼维金娜的手心里,笑道,“你不是说你们的资金还存在缺口吗?我今天就是来替你们补上这个缺口的,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这笔钱无论用在什么地方,每次用了多少,你都必须亲自给我记录下来。回头等到空闲的时候,我是要一一查对的,到时候一旦有什么纰漏被我抓住,我可是会很生气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谢尼维金娜紧紧攥住那张镶嵌了金边的支票,连声回答道。她即便是再蠢也明白了,作为体育署负责人的纳乌莫夫,肯定是贪污了集训队的经费,而现在这件事被郭守云获知了,所以他要出面整治,甚至是要杀人。对于这样的事,谢尼维金娜没有半点担心的地方,她甚至认为类似纳乌莫夫这样的人原本就该死,就为了集训队这点经费,像她这样的队员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毫不客气地说,这就是她们出卖肉体甚至出卖贞洁换来的钱,可体育署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僚们连这样的钱也贪,他们不该死还有谁该死?   “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郭守云显然对女人的反应很满意,他扭头朝右侧看台上的基谢廖娃看了一眼,转而问道,“在你们的队里,基谢廖娃和那个布鲁斯尼基娜的表现怎么样?”   “哦,先生是指哪方面?”谢尼维金娜愕然问道。   “当然是指技术方面的表现,难不成还是勾引男人的本事吗?”郭守云随口说道,“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也不用问你了,因为刚才已经体验过了,嗯,差劲得很。”   “扑哧。”身后两位美女保镖忍不住笑了出来。   “啪,”回手在身后那位掩口偷笑的美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笑什么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要真比起来,她连你们那点水平都没有,不然的话,我现在也不用在这干坐着了。”   看着自己的男人当面与别的女人调情,谢尼维金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怔忡片刻,这才猛然醒过神来,说道:“如果单就天赋与技术而言,她们两个显然是全队最出色的年轻人,坦率地说,与她们相比,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哦,那为什么她们没有得到上场的机会?”郭守云皱眉道,“难道真像基谢廖娃所说的那样,没有来自背后的支持,她们就得不到上场的机会?”   “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也不是全部,”谢尼维金娜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说道,“先生也看到了,今年的花泳队除了我之外,基本上都是新人,而对于这些新人来讲,要想在奥运会的会场上拿到好成绩是很困难的。毕竟在奥运会这类体育盛事上,裁判们也要遵守行内不成文的规矩,拿奖牌是需要论资排辈的,初出茅庐的选手绝对不能一捧上天,而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新人辈出的团队里,必须有一两个熟面孔加入的原因。为此,教练今年没有她们安排进主要队员的阵容里,不过照我估计,明年的世青赛队里会给她们作出安排的,那才是新人出头的最佳赛场。”   “还有这样的狗屁规矩?”郭守云真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感情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了,这论资排辈的讲究真是无处不在啊。 第四三六章 一群疯子   “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未尝不是对新选手的爱护,”谢尼维金娜调转语气,换上另一种口吻说道,“没有进入过这个角逐场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选手们所面临的巨大压力,而这种压力的最大方面,还不是来自于赛前亦或是比赛的过程中,而是在赛后,尤其是某一次成功的赛后。巨大的成功以及紧随而至的荣誉,会令很多人迷失自己,甚至会在无数人的欢呼声中,彻底失去再一次步入赛场的自信。没有获得桂冠的时候,人人都想拼着命的去把它抢回来,而真正得到的时候,就会担心失去它,并由此引发对赛事的恐惧,对对手的恐惧,而这个现象,在赛场新人的身上表现最明显。”   说到这儿,谢尼维金娜扭头看了看正偷偷朝这边张望的几个小姑娘,叹口气说道:“我知道现在外面有很多针对我的流言蜚语,说什么我年纪大了,早就应该退出这个角逐场了。其实她们哪里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退出了,对于今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我根本就有抱太大的希望,不说别人,就单单是来自日本的立花美哉与武田美保,我们都没有多少胜算。按照教练的想法,今年我们的目的在于练兵,把新人带熟了,然后我就要退役了,至于今后能够何去何从,还要看上帝的安排。”   尽管像谢尼维金娜这样的论调,郭守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联想到前世的所见所闻,他又觉得这种说法简直就是鞭辟入里,失败对一个人来说显然是值得扼腕叹息的,可成功对于某些人来讲,也未尝不是一个灾难。   但是话说回来,灾难不灾难的,郭守云根本不会去在乎,他更不在乎什么新人的心理调控过程,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手边多了两个可以打出去的“影响牌”。立花美哉和武田美保这两个名字,郭守云也听说过,她们貌似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国际体坛上很嚣横啊,不过后来在布鲁斯尼基娜等人出道后,她们便迅速的销声匿迹了,其后的十几年时间里,国际花泳项目,变成了俄罗斯姑娘展现风采的基地,其能人辈出的程度,和中国的乒乓球有一拼。   谢尼维金娜的思想很单纯,道德很高尚,那种沿袭自前苏联时期的国家观念令人敬佩,不过这些东西对于郭守云这样的资本家来说,似乎有太多的隔阂,他现在不需要为联邦的体育事业添砖加瓦,他唯一需要的,就是自己应该拿到的那份好处。   现在俄罗斯人需要什么?毫无疑问,他们需要的是失去已久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在这方面,哪怕只是出现那么可怜的一点曙光,估计就会有成千上万的民众汇聚起来为它欢呼,顺便的,他们也会把那个带来曙光的“导器”,列入必须关注的对象名单内。而眼下,面对两个极有天赋的花泳运动员,郭氏集团无形中就获得了一个成为“导器”的机会,只要这两个“花骨朵”能够在巴塞罗那取得好成绩,哪怕仅仅是一个铜牌、银牌什么的,郭氏集团的手上也会增加两个很有作用的筹码。   这两个筹码的作用可不仅仅局限于名利场,同样的,她们在政治场也注定会有不俗的表现。举个例子,如果克里姆林宫亦或是白宫不老实,那好,郭氏集团就可以把这两个筹码抛出去,以腐败、潜规则为噱头,对莫斯科当权者展开猛烈的抨击。到时候,估计两位从巴塞罗那载誉而归的美少女随口透露一些亲身经历的内幕,莫斯科那帮子政客就会头大几个月了。   嘿嘿,炒作嘛,郭守云别的不会,这个还是能手到擒来的,反正只要是歪门邪道的东西,他就都会走而且还都很精通。   就这样,在谢尼维金娜推心置腹的陈述着自己无私人生观的时候,自私的郭守云已经打定了主意,在他的眼里,那两个看上去既没胸脯又没屁股的青涩丫头,俨然已经成为了郭氏集团可以轻易把握的摇钱树。他甚至还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应该去一下体操组,看看那个顶级花旦霍尔金娜跑到哪去了,这棵更大的摇钱树,郭氏集团怎么也得抢先一步捞到手,说啥也不能让她从指甲缝里溜走喽。   “嗯,好啦,我看这样吧,”肚子里有了腹案的郭守云,显然没有心情在这里耽搁下去了,他伸手在谢尼维金娜高耸的胸脯上揉搓着,不假思索地说道,“今天晚上,我会在‘巴诗琴’设宴款待一下纳乌莫夫他们,六点半钟吧,你带着基谢廖娃和布鲁斯尼基娜她们一起来。”   “带她们?为什么?”谢尼维金娜一脸的警惕,她看着身边的男人,犹豫道。   “当然是有好事,”郭守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这个最欣赏有天赋的天才了,为了给这类人创造机会,我可是不惜血本的。”   “可是……”谢尼维金娜显然还是有些抵触情绪,不过随着郭守云那骤然瞪过来的犀利眼神,她又把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整个咽了回去。   “嘿嘿,晚上记得把这套泳衣带上,”看到顺从的低下头,郭守云满意地笑了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今晚我不回别墅区了,咱们可以好好的享受一晚,嗯,幸福时光。”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理会谢尼维金娜的反应,就那么扔掉手中的烟头,自顾自的起身朝门外走去,在走出泳室房门的时候,他还不忘对坐在看台上的几个青涩女孩投去一缕最和善的眼神。   从游泳馆出来,郭守云在两名保镖的护送下,哼着小曲,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回停车场,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远东投资兴建三大体训中心的决策是多么多么正确,而相比之下,那点资金上的投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哎,还是大众经济学上的话说得好,“钱是挣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不会花钱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应该如何去挣钱。   “先生,”在停车场上,面无表情的波拉尼诺夫看来是等了很久了,看到郭守云走回来,他迎上前说道,“您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噢,”心情大好的郭守云一边朝车里钻,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莎拉那边也通知到了?这丫头办事一向毛手毛脚的,你确定她把一切都听明白了?”   “那个疯……咳,是莎拉小姐,她应该是听明白了,”波拉尼诺夫显然对莎拉很有看法,以前他只知道莎娜丽娃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可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他,作为莎娜丽娃的亲信,这个年不过二十一二的莎拉小姐,显然疯的更厉害。刚才他只不过是说郭守云需要帮会出人去解决一个问题,这疯子竟然就在电话里兴奋的大呼小叫起来,那尖细的嗓门还一个劲的追问需不需要带武器,“比如说,自动步枪、火箭筒什么的。”狂汗的波拉尼诺夫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幸好帮会没有飞机大炮,不然的话,今晚郭守云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锄奸”了,而是自二战以来爆发的第一起“远东战争”。   “你确定吗?”郭守云显然也对莎拉忌惮颇深,对他来说,这个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那么一身红色紧身皮衣的另类女孩儿,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角色,要说在远东还有谁能搞得定她,那估计就只有莎娜丽娃和小维克多了。对前者,莎拉应该敬服,而对后者嘛,她应该是惧服的面比较大。   只要一想那次莎拉与小维克多的对决,郭守云就禁不住想笑,老实说,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从小维克多的手里抢汉堡,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从“母暴龙”的拳头底下存活下来——尽管那次莎拉在医院里躺了三周,可她好歹还是活下来了。   “或许吧,”波拉尼诺夫坐在车前座上,歪头想了想,最终感觉无法准确把握那个疯子的想法,值得含糊其辞地说道,“如果先生感觉不保险的话,最好还是让莎娜丽娃夫人出面打个招呼,否则还是换一个人去办这件事比较好。”   “说的有道理,”郭守云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抓紧时间,咱们回别墅区,正好,我也顺便看看守成回来了没有。”   “先生,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您,”当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波拉尼诺夫回头说道,“你要对纳乌莫夫动手的话,最好慎重考虑一下,您也知道,他这个既没受过高等教育,又没有什么体育天分的人,之所以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与盖达尔那些人可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这我知道,”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和他们有关联又怎么样?别说仅仅是一个‘有关联’,即便是盖达尔本人,只要贪了我的钱,我也敢把他手砍下来。嗯,听说咱们的代总理先生快过生日了是吧?正好,回头把纳乌莫夫的耳朵给他送去,就当是厚礼一份了,看他回头还敢不敢查我的税。” 第四三七章 守成的心思   “哥,你今天晚上有事吗?”在别墅的客厅里,守云看着对面正在与妮娜等人谈笑风生的李圣妍,压低声音对坐在旁边的大哥说道。   “哦,有些小事。”郭守云端着一杯清茶,炯炯有神的目光时不时在那个朝鲜小姑娘的身上扫一眼。在他看来,这个当初土里土气的小柴火妞如今显然洋气了许多,嗯,与守成站在一起,从气质形象上,也算是基本般配了。   “五点多我要与国家体育署的几位负责人在‘巴诗琴’吃晚餐,”随口说了一句,郭守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弟弟一眼,问道,“怎么,有事?”   “嗯,算是吧,我,我有点事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守成犹豫着说道。   “那说吧,我听着呢,”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怎么,是不是在这里说不方便?”   “嗯,去你的书房吧。”守成朝几个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嘿嘿,行啊,你小子也懂得躲人了?”在弟弟的膝盖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取笑道,“老实交代,是不是关于你和圣妍的?嗯,想想跟人家求婚,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打算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出面做媒?嘿嘿,那我可得告诉你,我这个人不会做媒,要让我出面说合的话,我只会跟圣妍说一句:我弟弟看上你了,你们明天结婚,今晚洞房……”   “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守成被说的面色涨红,他甩手给了大哥一拳,粗着脖子说道。   兄弟俩搞出来的动静,惊动了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妮娜扭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丈夫一眼,问道:“你们怎么啦?又在搞什么鬼?”   “噢,没什么,”郭守云打个哈哈,起身说道,“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给守成商量一下,你们聊着,我们到书房去坐一会儿。”   “你这人真是的,工作上的事情不能过后再说吗?”妮娜白了丈夫一眼,语气不满地说道,“没看到圣妍在这吗?”   “没事嫂子,我不介意。”李圣妍早就盼着郭守云离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个大哥在场,她就觉得特别压抑,特别紧张,哪怕他笑得万紫千红、满脸开花也同样是如此。   “你看看,看看人家圣妍多么识大体?”郭守云双手一摊,笑道,“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以革命工作为重嘛,更何况你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些私房话,我们兄弟俩又插不上嘴,在这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去吧,去吧,反正到什么时候你都有理。”妮娜摆摆手,娇嗔道。   “嫂子,你和大哥的关系真好,令人羡慕。”看着郭氏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回廊内,李圣妍松了一口气,她对妮娜笑了笑,轻声说道。   妮娜淡然一笑,下意识的伸手在小腹上揉了揉,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似乎就像李圣妍所说的一样,满足而令人羡慕。   “到底是什么事,这回总应该能说了吧?”带着弟弟走进书房,郭守云关上房门,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后坐下,这才笑道,“搞得这么神秘,我敢打赌啊,你这臭小子肯定是要跟我谈谈大婚的事。”   “哥,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守成坐在书桌对面,他给大哥递了一支烟,犹豫半晌,才说道。   “有意思,一个大男人,还有说不出口的话吗?”郭守云没有把烟点燃,他将烟卷夹在指间摆弄着,笑道,“那好,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感情方面的事情?”   “是。”守成点点头说道。   “那是不是与圣妍有关的事情?”郭守云接着问道。   “嗯。”守成又是点头。   “那是不是你打算向她求婚,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郭守云追问道。   “不是,”这次守成没有点头,他摇头说道,“其实,其实这次在莫斯科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谈过婚事的问题了,她没有拒绝,只是说,只是说需要争得父母的同意。”   “哦,那还有什么问题?”郭守云笑道,“难道你还担心她的父母会不同意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尽管放心好了,回头我跟挈廖缅科打个招呼,他在朝鲜那边着实认识一些人,嗯,我想让他找两位将军去为你保这个媒,总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我现在不是担心这个,”守成叹口气,皱眉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困扰,我想,如果我与圣妍结婚了,那,那克拉拉怎么办,我怎么处理与她的关系?你也许不知道,我,我前段时间,一时冲动,与她,与她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   “不,不正当关系?”这个词郭守云听过,貌似在几年前的国内,这个词挺流行的,好多当官的都因为沾了这个边而落马。不过在俄罗斯……这词貌似还真就没听人说过。   “这个,守成啊,你说的这个不正当关系是什么意思?”带着一脸的坏笑,郭守云刨根问底的追问道。   “就是那种关系嘛,”守成没好气地说道,“就是,那天晚上喝多了,我也没想的,结果稀里糊涂的就,就发生了。”   “恭喜你,”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桌子在弟弟肩膀上用力一拍,笑道,“这种不正当关系,证明你已经脱胎为真正的男人了,嗯,克拉拉难道没有封你一个红包吗?”   “看来我问错人了。”守成翻翻白眼,一挺身就要朝门外走。   “哎,别价,别走啊,”一把扯住弟弟的衬衣后领,郭守云将他扯回到桌边,笑道,“来来来,让大哥给你好好分析分析这个问题,嗯,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咱们得坐下好好说,就先从你的心理开始着手分析。”   守成看大哥的脸上仔细瞅了瞅,犹豫了好半晌,这才重新坐下来,说道:“那你可认真点,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好好,不开玩笑。”郭守云这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他知道,在自己的安排下,菲尔娜那个女人所能带来的威胁,已经基本被消除了,守成说到底都是一个很正统的男人,有李圣妍与克拉拉两个女人,他估计已经很头疼了,至于别的女人,嘿嘿,要在他身上动心思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守成啊,我来问你,”咳嗽两声,清理一下喉咙,郭守云笑道,“你老实告诉我,撇开什么不正当关系的因素,在圣妍和克拉拉之间,你觉得谁更适合做你的妻子?嗯,或者说,你对谁的感情更深一些?”   “我想应该是圣妍吧,嗯,就是圣妍,”守成歪头想了想,说道,“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能感到一种很安静、很祥和幸福的感觉,而一旦有一段时间看不到她,我就会觉得心里忐忑不安,甚至是坐卧不宁,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不过……说到克拉拉,我觉得她也很好,她带给我的是与圣妍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说有圣妍在身边我会感觉平静的话,那克拉拉带给我的就是激情,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奇怪但是很舒服的感觉。”   听了弟弟这一番话,郭守云心中只觉得好笑:这小子看上去蔫萝卜似的,可这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把妻子与情人之间的差别全都说出来了。   “哥,你说我这是不是变质了?”守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忐忑,他追问道,“就像在国内的时候所说的,我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侵蚀了,坚定的革命意志堡垒被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思想击溃了。”   “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郭守云失笑道,“咱们就是所谓的资产阶级,那糖衣炮弹只有咱们拿来打别人的份,哪有被别人打的道理?”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守成瞪乎着一双眼睛,支支吾吾地问道。   “这还不好办,既然你觉得圣妍更适合做你的妻子,那就与她结婚好了,”郭守云耸耸肩说道,“而且依我看,圣妍这丫头性格沉稳,最主要的是,她很有想法却又不失本分,这样的女人,适合你这样的小傻子。”   “那克拉拉怎么办?”守成苦恼地说道,“要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那一晚,彼此,彼此都是第一次,我要是现在抛弃了她,那,那不是太没良心了?”   “这也简单啊,”郭守云嘿嘿笑道,“你可以在结婚以后呢,时不时的与她发生两次那个什么‘不正当关系’,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她,你没有抛弃她,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样也行?”守成很是鄙夷地看了大哥一眼,愤愤地说道,“那我岂不是与你成了一路货色?”   “啧,怎么跟大哥说话呢?”郭守云咗咗牙花子,嗔怪道,“我这可是在为你出谋划策呢,除了我想的这个办法之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两全之策吗?当然,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和她们两个都结上一次婚,只要你有本事摆平圣妍就成了。”   守成沉默了,说实话,除了大哥的办法之外,他还真想不出更好的辄来。   “我的傻兄弟啊,对女人,你要放正心态啊,”将手中的烟卷点燃,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笑道,“对钟爱的女人,你就要想办法为她披上嫁衣裳,而对喜欢的女人,嘿嘿,即便无法给她披上嫁衣,你也要除掉她的内衣嘛。那对你来说是一种幸福,而对对方来说,有时候未尝不是同一种幸福。” 第四三八章 疯子莎拉   得知了守成目前所面临的烦心事,郭守云那叫一个开心呐,再从别墅区赶往“巴诗琴”的路上,看着傍晚骤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他都觉得眼前到处都是那么明朗,他甚至可以用他那所剩不多的一点良心发誓,这是自己一年以来所经历的最美好的一个黄昏了——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红衣少女出现的话,这个黄昏就显得更完美了。   “喂,这次你打算干掉谁?”在巴诗琴的一间豪华隔间里,一身红色紧身皮衣的莎拉,很不淑女的歪坐在椅子上,她那两条细长的大腿横搭在餐桌上,套在黑色高跟凉鞋内的两只嫩白小脚还一直在有规律的抖动着,似乎是唯恐别人看不到她那几枚涂了红色指甲油的脚指盖。   对眼前这个标准的“克格勃太妹”,郭守云只能用相当无语来形容,说实话,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绝对是一个标准的俄罗斯美人,她要相貌有相貌,有身条有身条,随便往那一站,绝对是一个能直接挑起男人深层性欲的天生尤物。   可话说回来,郭守云到目前为止,对这个“死丫头”绝对没有半点兴趣。瞅瞅她现在这副样子,原本应该是挺顺滑的一头长发,偏偏要剪的参差不齐,两圈眼眶上涂抹的眼影,浓黑的像是深度失眠症患者脸上的黑斑。那张应该令任何男人“部分充血”的小嘴,此时斜叼了半截雪茄。而最过分还不在于此,最令郭守云感觉无奈的是,这张小嘴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尊重自己这个“老板”,每次它发声招呼自己的时候,不是“喂”就是“唉”,反正从来没有用过什么敬称。   “莎娜丽娃没有交代过你应该怎么做吗?”旋转着面前的一个水晶酒杯,郭守云皱眉说道。   “交代过了,”莎拉玩弄着手中那把雪亮的匕首,在她那几根芊芊玉指之间,锋利的匕首宛若是一条具有生命力的灵蛇,“姐姐说让我听话,乖一点。嘿嘿,这样的交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嘛,因为在整个远东,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我更听话,更乖的女孩子了。”   “嗯,你很幽默,这无疑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郭守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竟然也敢称自己是什么女孩子?我看你是喜欢女孩子吧?”   “没错,和你们这些臭男人比起来,我的确是更喜欢女孩子,”莎拉对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毫不掩饰,她耸耸肩,而后一手扯住胸前皮衣的拉链,猛地往下一拉,在展露出一道白的刺眼的深壑乳沟之后,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我作为一个女孩子的事实,你瞧,面对我的天赋,谁还能否认这一事实吗?”   在莎拉暴露的丰满胸脯上瞟了一眼,郭守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行啦,行啦,别在这儿卖肉了,我懒得理会你是不是什么女孩子,总而言之,今晚的事情就给你了。一会儿的客人里面有一个叫纳乌莫夫的人,我的意思是,等他离开的时候,给我干掉他,顺便把这份东西放进他的口袋里。”   郭守云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稿纸,随手一推,从到了莎拉的腿边上。   “就这么简单?”莎拉一撩手,原本还在她指间旋转翻飞的匕首,突然射出去,“嘟”的一声插在了那张稿纸上,随即,也没看她做出什么动作,那把匕首就拽着稿纸猛地飞了回去,重新落到她的手心里——看得出来,匕首末端肯定是挂了绳索之类的东西。   “害我白兴奋了一场,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大阵仗呢,搞了半天,只是为了杀一个人,”将稿纸从匕首上取下来,拿到眼前看了一眼,莎拉咬着口中的雪茄,不以为然地说道,“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让我亲自出手?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大材小用也好,小材大用也罢,总而言之,这事你不许给我办砸了,不然的话,小心我翻脸不认人,”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我的脾气你或许不清楚,但是莎娜丽娃清楚的很,要让我生气了,我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知道啦,”莎拉耸耸肩,“大公无私的郭先生。”   “好啦,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出去吧。”郭守云拿这个莎娜丽娃最喜欢的小女人也没多少办法,他摆摆手,随口说道。   “OK,我就在隔壁呆着,等到了时候,我就出来办事。”莎拉收回放在桌上的双腿,起身就要往外走。   “把拉链拉好再出去,看看你,成什么样子。”郭守云低头闷哼一声,说道。   “要你管。”莎拉头也不回的嘀咕一声,而后就那么飘飘然的晃出门去。   “哎,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看着莎拉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摇摇头,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   “先生,谢尼维金娜小姐她们来了。”就在莎拉出去还不到两三分钟的工夫,负责前去迎接谢尼维金娜的波拉尼诺夫走进来,恭声说道。   这当口上,郭守云才刚刚点一支烟,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呢。   “让她们进来吧,”摆摆手,郭守云放下手中的烟卷,说道,“顺便拿一瓶82年的拉菲过来,一会我要招待客人用。”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应了一声,转身退出门去。   也许是为了讨好郭守云的缘故,谢尼维金娜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一身素白色低胸短摆晚裙,脚下蹬的却是一双男人最喜欢的带小腿缠带的黑色高跟鞋,尖细的后跟打在水磨石地板砖上,发出令人心痒的“咔嗒”声。   “你来多久了?”带着两名面色忐忑的小师妹走进房间,谢尼维金娜径直走到郭守云身边坐下,她先是将手中的小挎包放在椅后的小桌上,这才与男人亲热地做了一贴面吻,继而问道。   “半小时吧。”郭守云嘴里回答着,一双眼睛却盯在了兀自站在门边的两个小姑娘身上。不得不承认,俄罗斯小姑娘就是国内的小丫头发育的早,近二十岁的基谢廖娃也就罢了,她的身材虽然稍显单薄,但是却也高挑异常,而眼前的布鲁斯尼基娜,无论从个头还是体型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青涩女孩,反倒更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二八佳人了。   大概是为了“防狼”的缘故吧,两个小姑娘今晚的穿着相当保守,清一色的运动长装,从上到下,除了脸蛋和小手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半点露肉的地方了。郭守云可以肯定,她们这幅装扮,肯定是谢尼维金娜出的主意,这小女人“护苗子”护的倒是蛮周到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自己真有什么坏心思的话,穿的多点就能躲得过去了吗?嘿嘿,那充其量就是多费些手脚、多添点情趣的效果罢了。   “呵呵,让我猜猜看,”不再理会谢尼维金娜,郭守云用夹着烟卷的两根手指头,在门口两位小姑娘的身上点了点,笑道,“你是布鲁斯尼基娜,而你呢,嘿嘿,咱们下午已经见过面了,对不对,基谢廖娃小姐?”   “是的,郭先生,”基谢廖娃素白的小脸显得有些涨红,不过她回答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而相比她来说,稚嫩的布鲁斯尼基娜显然还不知道对面这个男人是一头大灰狼,她瞪着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郭守云,好半晌才说道:“你就是那位郭守云,郭先生吗?”   “嗯,怎么,你看我不像吗?”郭守云挺直腰板,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沙哑着嗓子说道。   “嗯……”小姑娘上前一步,站在桌子旁边,对郭守云左瞧瞧右看看的张望了半天,这才摇头说道,“不像,一点也不像。”   “哦,”郭守云大感泄气,他挤出一副滑稽的表情,愁眉苦脸地说道,“那你觉得郭守云应该是一副什么样子?”   “我在莫斯科就听说过来了,好多人都说远东有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嗯,就是那个绰号‘黄皮熊’的郭守云了,”小姑娘明显不谙世事,她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些往来远东的人都说,在远东这片地方,只要你跺跺脚,整个鄂霍次克海都要起风暴,半个西伯利亚都要刮寒风。所以我就想,类似这样一个大人物,肯定应该是高大魁梧、满脸横肉的凶人了,而你嘛……”   小姑娘说的这一番话,着实把谢尼维金娜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妹会如此不知轻重,什么话都说也就罢了,这还不算,还当面叫出了郭守云的绰号。   干咳两声,打断了小姑娘满嘴的胡说八道,谢尼维金娜挤出一丝笑容,对旁边面色尴尬的郭守云说道:“先生,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岁数小,还什么都不懂呢。”   “‘黄皮熊?’”郭守云一脸的郁闷,他扯扯自己身上那件蓝色的衬衫,上下瞅了一眼,干笑道,“我这副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又傻又笨的狗熊吗?这话从何说起啊?”   “嗯,所以我说你不像是那个叫什么郭守云的,”小姑娘的脑子的确转的很快,她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你这个人嘛,虽然长得不算壮实,但是看上去很顺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傻傻的,让人感觉很亲切,嗯,就像是一个好脾气的大哥哥。” 第四三九章 哥哥有糖   “哎,这话我爱听,而且我也看出来了,这是实话,绝对的实话。”郭守云老怀大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可这童言拍出来的马屁,却是最令人感觉舒畅的。   “来来来,坐到这来,”开怀之下,郭守云伸手扯过一把椅子,紧挨着放到自己身边,继而在椅子上拍了拍,招手对小姑娘说道,“今天我这大哥哥就认个小妹妹,以后啊,你就是我郭守云的妹妹了,谁要欺负你,你就挺直了腰板告诉他,说我郭守云就是你的哥哥,不老实就让他放马过来试试。”   面对郭守云的邀请,布鲁斯尼基娜显然还有几分犹豫,她一个劲的用眼角去瞟旁边的谢尼维金娜。   “先生让你过来坐你还不快点过来。”谢尼维金娜笑道,她看出来了,郭守云这一番邀请没有半点情欲的成分。   “嗯。”小姑娘得到了许可,看上去显得很开心,她也不说绕上两步,就那么一撩桌布,嗖的一下从桌子底下钻了过来,一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在郭守云身边的椅子上。   “哥哥今晚请吃饭,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看得出来,这个布鲁斯尼基娜年纪虽小,但是却很会做人,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吃的开,还得说是那些最甜的“自来熟”,人前越放的开,往往就越受人瞩目,越受人欢迎。   “你想吃什么?”伸手在小姑娘盘了发髻的后脑上抚摸着,郭守云笑道。别说,从这个刚刚结识的小姑娘身上,他还真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而那份亲切感觉,就来自于当初的小维克多。   “嗯。”小姑娘歪着头,将一根手指头叼在嘴里,沉吟半晌,突然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堆菜名,而且其中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甜点。   “吃这么多甜食小心会发胖,”郭守云拍拍手,将守候在门外的侍应招进来,让他记下小姑娘点的东西,而后才笑道,“别忘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就要去巴塞罗那了,小心到时候胖的上不了场。”   郭守云这简单的一句话,令陪坐一旁的谢尼维金娜皱起了眉头,而坐在她右手边的基谢廖娃,却兴奋的全身一颤。   “无所谓啊,”布鲁斯尼基娜耸耸小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今年参加不了可以等四年以后嘛,再说啦,我本来就不喜欢花泳,我更喜欢的是表演,如果有机会能在莫斯科大剧院做一场演出,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收获了。”   “哦,”郭守云微笑道,“那你想不想将来即有机会在赛场上展示自己的天赋,又有机会登上舞台,在莫斯科大剧院来一场个人演出呢?”   “当然想,”小姑娘揪着一角桌布,用力扯了扯,遐想般地说道,“如果能那样的话,我会每天都做祈祷的。”   “那就好,”郭守云笑道,“其实,哥哥有把握让你既不用祈祷,又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不过条件是,你要跟哥哥签一个协议,嗯,一种具有一定法律约束力的协议。”   “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小姑娘的智慧还没有发展到可以判断法律协商的程度,她一脸愕然地看着郭守云,似乎想要得到一个更深入的解释。   “嗯,是这样的,”郭守云双手拄在桌子上,表情温和地笑道,“最近呢,哥哥的郭氏集团正准备找一批具有发展潜力,同时呢,外表气质形象也不错的运动员……”   “找这个干什么呢?”小姑娘插口问道。   “怎么说呢,就算是集团的形象代言吧,”郭守云比画了一个谁都看不明白的手势,说道,“具体来说,就是集团与普通民众沟通交流的一个中间人。因为集团从事的是商业活动,其本身与普通民众的距离较远,而在很多时候呢,集团的利益还需要依靠普通民众的支持来维护,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一个或者是多个与普通民众联系较密切,最好是他们心目中都认同的公众人物出面展开这种对话……”   “哦,哥哥说的这些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小姑娘嘻嘻笑道,“这很简单的,哥哥人这么好,我很愿意给你帮忙的,嗯,这好像没有必要签什么协议吧,多麻烦啊?”   “哎,这怎么能嫌麻烦呢?”郭守云摇头道,“要知道,哥哥请你帮忙,那是需要支付报酬的,嗯,按照我现在的考虑,在咱们签了协议之后,哥哥要为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你争取到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入场券,而且是首发出场的名额。”   “当啷!”   就在郭守云说到这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声脆响。表情激动的基谢廖娃碰掉了手边的一个水晶杯,杯子从她身边滚落到地上,竟然还没有摔碎,只是在那里一圈圈的打着滚。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基谢廖娃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慌忙蹲下身子,将水晶杯捡起来,同时一脸歉意地说道。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郭守云颇为大度地笑道,“嗯,看样子,基谢廖娃小姐是口渴了,你想喝点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谢谢先生,我喝什么都可以,您决定吧。”基谢廖娃将杯子抱在胸前,垂头说道。   “那就喝点红酒吧,”郭守云弹个响指,将波拉尼诺夫招进来,吩咐道,“去,把我刚才要的红酒拿来,还有,顺便把下午准备好的协议书也一同送过来。”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眼,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工夫,一瓶启了封的红酒以及四份法律协议书就被送了进来。   “你们看,这就是今天下午集团律师署理部门起草的协议文案,”先为几位美女斟上酒,郭守云才将手中协议文本逐一分发给基谢廖娃与布鲁斯尼基娜两人,“就像我刚才说,签了这份文件,你们就等于是拿到了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入场券,那么由此之后呢,只要你们在赛场上拿到不错的成绩,哪怕只是一枚铜牌,甚至是前几名的成绩,集团就会为你们送上五百万卢布到四千万卢布的奖金。当然,如果你们能够破纪录的拿到一枚金牌,那么除了四千万卢布的奖金之外,我还会以私人的名义,嘉奖你们没人四十万美元的额外奖励,同时,我还将亲自出面担任你们的经理人,从方方面面保证你们的最大利益。除了这些之外,我还会利用远东的现有媒体,为你们量身定做一系列的宣传措施,我会在一个月内……啊,不,是两周内,让你们成为全联邦家喻户晓的明星,成为所有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   “先生,”谢尼维金娜在旁边听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引诱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入彀,她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来,“你,你这样的做法,对她们的成长是不利的,她们……”   “哦,是吗?”郭守云扭过头,原本温和含笑的眼睛里,顷刻间闪过一丝厉芒,他看着身边的谢尼维金娜,笑道,“不利在什么地方?呵呵,难道你不认为她们很有天赋吗?或者说,你觉得我不值得在她们身上投入这么大精力?”   “不,不,我只是觉得,觉得现在谈这些,有点为时过早了,这恐怕会影响她们出赛时的心情。”被郭守云的目光瞪得心底升寒,谢尼维金娜急忙改口说道,“那,那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先生的计划。”   “这怎么可能,”郭守云把双手一摊,失笑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我想,嗯,我想基谢廖娃她们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先生,”就在郭守云这话刚刚说完的时候,波拉尼诺夫一推门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沉声说道,“纳乌莫夫他们来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见他们?”   “让他们进来吧。”郭守云看着面色犹豫不决的布鲁斯尼基娜,一边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两张支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得了答复,退后一步,正好让到门外,将四个中年人领了进来。   “纳乌莫夫先生,”尽管心里对眼前这个贪得无厌的官僚充满鄙夷,但人家毕竟还是体育署的“领导”,因此,当看到几个中年人进门之后,谢尼维金娜站起身,与他们一一打着招呼。   而相对于谢尼维金娜的恭敬,郭守云对这几个人却连瞅都没瞅一眼,他将手中的两张支票分到两个小姑娘的面前,继续笑道:“这是两张五百万卢布的支票,只要你们把这份协议签了,它们就是属于你们的了,去巴塞罗那比赛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到处逛逛,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回来。”   几个刚进门的中年人显然误会了郭守云的意思,他们中领先的一个站出来,带着一脸淫笑地说道:“难得先生看上你们,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少说一句话死不了人,”郭守云显然对这几个人没有半点好感,他撩撩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自己找座位坐下,用不着我服侍你们吧?” 第四四零章 季莫申科?   “啊,不用,不用,先生忙您的,我们自便,自便。”跟在纳乌莫夫身边的,是体育署专门负责本届奥运事务的什么狗屁主席,这个人郭守云之前见过一次,好像叫什么涅蒂挈夫。   “怎么样?”不再去理会这些官僚,郭守云面色柔和的对两位小姑娘说道,“你们觉的我开出来的条件还算丰厚吗?如果你们感觉合适的话,就可以在协议上签字,如果感觉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现在也可以提出来,我可以酌情加酬。呵呵,不过哥哥的家底可不算丰厚啊,太过分的要求我可满足不了你们。”   “先生,”没等到布鲁斯尼基娜开口,基谢廖娃便抢着问道,“就像您说的,只要我们签了这份协议,就能获得这次赛事的首发资格吗?您能给出保证吗?”   “保证?呵呵,基谢廖娃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保证呢?”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要知道,只要你们签了这份协议,那就算是把自身的利益与我的郭氏集团挂在一起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欺骗你们呢?至于说你所要的保证,嗯,也罢,我可以给你。”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将目光转向纳乌莫夫等人,他在几个家伙忐忑不安的脸上扫了一圈,最终盯住了专门负责招选事务的涅蒂挈夫。   “涅蒂莫夫先生,”在对方的脸上盯了十几秒钟的时间,郭守云把弄着手中的酒杯,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选手的出赛名单最后应该都是由你审查的吧?”   “啊,是的,先生。”涅蒂挈夫条件反射般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正好,”郭守云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今天刚刚结识了两位小妹妹,呵呵,我看好她们之前的表现,而且有意让她们参加今年巴塞罗那的花泳双人项目,所以呢,你看……”   “哦,女子花泳双人项目?”涅蒂挈夫的面色有些尴尬,他那浊黄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一圈,用颇带着几分为难的语气说道,“先生,您可能对今年的赛事安排不太了解,这个,今年的出赛安排,并不是咱们联邦体育署能够自行决定的。要知道,今年进军巴塞罗那,咱们原加盟共和国的独联体十一国,是以一个统一团队的身份入赛的。而根据咱们之前与乌克兰方面的协商,花泳团体赛的出赛权由咱们决定,可这女子单项还有双人项目,则是由乌克兰方面选送选手出赛的。”   “是吗?”郭守云皱了皱眉头,这方面的事情他还真没有注意过,不过当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倒是的确没有俄罗斯队,而是仅仅有一个独联体队,而且在郭守云的记忆中,那一届独联体队很强大,一举拿走了奖牌榜第一号桂冠。   “是的,是的,”坐在涅蒂挈夫身边的一个官员紧跟着说道,“所以先生提出的要求,对我们来说相当棘手。”   “那乌克兰人推出来的选手资质如何?”郭守云点点头,问道,“比起我这两位妹妹来有没有过人之处?”   郭守云这话是对谢尼维金娜说的,他也知道,在场这几位官员纯粹就是酒囊饭袋,他们不可能了解这些东西。   “要说到资质,乌克兰的几名选手只能算是中上之流,”谢尼维金娜照实说道,“与基谢廖娃她们比起来,缺少的主要就是天赋,从目前的情况看,她们参加这次比赛,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练兵,夺牌的希望十分渺茫。”   “那不就好说了,”郭守云双手一摊,笑道,“既然没希望,还上台丢什么人啊?涅蒂挈夫先生,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了,和乌克兰人协商一下,请他们让一个名额出来,大不了我出钱买,他们要多少都好说。”   这世界上的事在郭守云就是那么简单,不管事大事小,解决起来就是一个钱多钱少的问题。   “这……先生,这不是出钱就能解决的问题,”涅蒂挈夫哭丧着脸说道,“您要知道,乌克兰人目前的状况与咱们不同,他们的代表队有很固定的出资方,而且对方出手很阔绰,就我所知,他们目前的经费非常充足,仅仅是‘乌克兰汽油公司’一家,就为他们提供了七千万美元的赞助费,而他们选派的两支花泳项目双人组,就是由这家公司在背后支持的。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想把这个名额抢过来,那困难实在是……太大了。”   “乌克兰汽油公司?”听到这个名字,郭守云的眉头也禁不住皱了起来,作为俄罗斯国内的一方寡头,他自然不可能没有听过这家公司的名字,毕竟人家和他的郭氏性质相同,而且在乌克兰国内,这家公司的势力远比郭氏集团要庞大的多。最重要的是,这家公司的掌门人……对于有着前世经历的郭守云来说,这家公司的掌门人令他有着退避三舍的想法。   对于那些了解乌克兰现代政治的人来说,一个美女寡头、强势总理的名字恐怕是他们所熟悉的,而这位走过私、行过贿、偷过税、坐过监、上过《花花公子》封面的美女强人,就是乌克兰颜色革命之后,令总统尤先科长期头疼不已的美女总理尤利娅·季莫申科。这位有着“美女总理”、“汽油皇后”、“天然气公主”等诸多称号,素来以乌克兰民族风情的“季氏”大辫子为招牌形象的美女,就是“乌克兰汽油公司”的总裁。   对前苏联地区出现的大批寡头,人们往往只知道阿布获得了很好的收场,可人们不知道的是,与美女季莫申科比起来,阿布绝对连小儿科都算不上,人家一次入狱,一次被通缉,数度遭遇刺杀,甚至还有色情片被曝光出来,可最终的结果是,她这位大美女始终屹立乌克兰政坛不倒,从库奇马到尤先科,乌克兰几任总统都没能把这位身材高挑、容貌美艳的小姑娘打趴下。正如季莫申科自己所说的那样:“我不是受人欺负的小姑娘,我是战士,不会屈服。”   面对这样一个美女强人,郭守云更多的不是要与她竞争,而是尽可能的试探着与她接触,最好是结成某种利益上的合作关系,这才是对郭氏集团最有利的发展方向。   “这么说,你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郭守云不愿意去招惹美女,但并意味着他没有办法将两位“妹妹”送上赛场,而且他也有理由相信,这些脑满肠肥的官僚们,有的是馊点子。   “这,先生何不让她们参加团体赛?”纳乌莫夫犹豫着说道,“这方面我们倒是可以做一些手脚,大不了找借口换下两个人来。”   “不行,”这次谢尼维金娜没有让步,她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距离正式开赛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队里换人需要重新磨合,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用。”   “你们也听到了?”郭守云自然知道这个办法不可行,他本人也不可能赞成这个馊到不能再馊的馊主意。   “郭先生,其实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坐在纳乌莫夫左侧的一个小个子、一头灰白头发的家伙开口说道。   “哦,你说。”郭守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是这样的,”这家伙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要想从乌克兰手里拿过一份名额来并不难,只要咱们能够提出足够的交换条件。嗯,就我所知,今年乌克兰人那边似乎对体操项目很有信心,他们提出来很多的备选名单,其中类似古楚、卡利宁娜、博金斯卡娅等等这些人,都是实力很强而且夺冠希望很大的种子选手,嘿嘿,毕竟体操是乌克兰人的强项。不过按照我们之前达成的协议,在体操项目上,咱们也应该有选手加入的,所以在经过协商之后,乌克兰人必须在他们种子选手里去掉一个,好像,好像是刷掉了卡利宁娜吧?我想,如果先生愿意同他们做一下交换的话,咱们可以……”   “莫乌夫,你这是在玩火,”不等小个子把话说完,纳乌莫夫便恼了,他歪头训斥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名额是不能让出去的,否则的话,你要如何向挈列斯金先生交代?”   “如何向挈列斯金交代是你自己的事情,”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别看个子不大,但是说起话来那语气却很坚定,“他提出的五百万所谓赞助费,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看到。最重要的是,他推出来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花架子,既没有天赋有没有后天的技术,而为了这么一个不是选手的选手,我们却要葬送掉三个前途无限的运动员。纳乌莫夫先生,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这是犯罪?而且是行为最恶劣的犯罪。”   “哼哼,真希望你有胆子在挈列斯金先生面前说这一番话。”纳乌莫夫冷笑一声,说道。   郭守云听出来了,在这场即将展开的巴塞罗那奥运会上,独联体方面真是为出赛人选的问题打的不可开交啊。如今的俄罗斯在体操项目上显然与乌克兰人相去甚远,当年苏联时期的体操能人,基本上都云集在乌克兰,而这一次出赛,因为金钱以及面子的关系,体育署显然在体操项目中抢占了一个名额,而挤用这个名额的人,却是一个叫挈列斯金的家伙用五百万买来的。同时呢,作为一种类似报复的举动,乌克兰人也在花泳项目上抢占了一个项目,双方一剑换一枪,谁也不吃亏。 第四四一章 不想听你说话   当然,这里所说的“两不吃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吃亏,至少在郭守云的记忆中,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卡利宁娜,就是因为无奈错过一次巴塞罗那而黯然告别体操赛场的。   不过对于现在的郭守云来说,谁退出赛场都无关紧要,关键的是,他得把自己的摇钱树送上去,为了这两个小妹妹,什么他娘的挈列斯金啊,他算老几……挈列斯金是谁?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们吵够了没有?”瞟了一眼兀自争论不休的几个家伙,郭守云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这个什么挈列斯金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能量很大吗?”   “先生,”谢尼维金娜皱皱眉头,替郭守云解释道,“这位挈列斯金先生就是莫斯科人,他在莫斯科河东部九个街区的势力很大,在那里,他也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哦,生意人?”郭守云随口问道。   “算是吧,只不过没有什么正当生意,手底下有十几家酒吧、舞厅什么的,他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就是保护费。”谢尼维金娜耸耸肩,说道。看得出来,她对这个挈列斯金很是瞧不起。   “哦?我明白了,”郭守云失笑道,“原来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有了什么强劲的对手了,整了半天,你们怕的就是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腌臜货?”   “呵呵,先生,这怨不得纳乌莫夫几位先生,”谢尼维金娜笑道,“这个挈列斯金历来下手狠毒,有消息称,莫斯科前段时间的两起陈尸案就是他指使人做下的。至于说别列佐夫斯基先生,他似乎与挈列斯金之间有什么密切的关系,我就曾经在他的私人宴会上看到过这个流氓。”   “是啊,郭先生,”涅蒂挈夫这时候苦笑道,“对您来说,挈列斯金先生或许什么都不是,但是对我们来说就不是如此了,如果惹得他不高兴了,我们恐怕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这样好了,”郭守云双手交错着放在桌上,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波拉尼诺夫。”   “先生,有什么吩咐?”波拉尼诺夫闪身从门外走进来,沉声应道。   “知道挈列斯金这个人吗?”郭守云说道。   “哦,哪个挈列斯金?”波拉尼诺夫一愣,随口问道,“莫斯科的那个地头蛇吗?”   “对,就是他,”郭守云点头说道,“你手头上有能与他直接说的上话的人手吗?”   “没有,”波拉尼诺夫很干脆的耸耸肩,说道,“不过能干掉他的人很多,只要先生有需要,明天下午他的人头就能打包送来哈巴罗夫斯克。”   波拉尼诺夫这话说得语气异常轻松,以至于在场的人谁都不会怀疑他是否在吹牛。的确,一个在莫斯科掌控几个街区的黑手党小头目,他无论从实力还是从资本等各方面的来讲,都与郭守云他们这种足以操控整个国家的巨头们相去甚远。尽管这个挈列斯金与别列佐夫斯基关系密切,但是谁都知道,郭守云干掉这样一个人,别列佐夫斯基绝不会出面做任何表示,反过来,要是挈列斯金打郭守云的主意,那不说别人,老别头估计就要第一个翻脸了。这世界是讲究实力的,在上位者的眼里,任何东西、包括人的生命都可以打上标价,现在,郭守云这条命的标价就是近六百亿的美元惊人资产,而挈列斯金……他一钱也不值。   “不要胡说八道,”瞟了一眼面面相觑的体育署官员们,郭守云嗔怪道,“怎么能一开口就喊打喊杀的?咱们又不是黑手党,而是正正经经的商人。你回头找人与这位挈列斯金先生联系一下,就说我看中他手上那张巴塞罗那入场券了,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出高价买下来。”   “是,先生,我马上去办。”波拉尼诺夫一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啪啪,”轻松地拍拍手,郭守云笑道:“好啦,最大的问题解决掉了,现在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谈谈怎么与乌克兰人交涉的问题了?”   “郭先生,我觉得这样做不太恰当,”纳乌莫夫犹豫着说道,“您知道,挈列斯金先生毕竟为我们提供了五百万的资金,如果您把他现有的……”   “纳乌莫夫先生,”不等纳乌莫夫把话说完,矮个子的莫乌夫便抢着说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要强调挈列斯金那五百万的捐款,难道你忘记了吗?郭先生前后为体育署提供的资金,恐怕远远超过四个五百万了,再有,我们现在所使用的集训中心,也是有郭先生慷慨资助的。难道说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到挈列斯金的五百万,却看不到郭先生那更加慷慨的付出?”   “莫乌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纳乌莫夫勃然大怒,他几乎是指着莫乌夫的鼻子质问道。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莫乌夫小心翼翼的朝郭守云看了一眼,对方脸上那淡淡的微笑给了他足够勇气,“哈,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只看的到挈列斯金的五百万,因为那笔钱早就进了你的私人账户了,所以你才对此记得那么清楚。”   “难道你身上就能比我干净多少吗?”纳乌莫夫怒极反笑,他一把扯住莫乌夫的衣领子,将他直接按在桌面上,这才大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这段时间,你们合谋吞掉了远东三个体训中心的场地租用费,现在事发了,你以为靠这些鬼伎俩就能逃过一劫吗?哈哈,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早就说过了,他姓郭的就是吸血鬼,从来只有他吸别人的血,没别谁能从他身上沾半点便宜。你们贪得无厌,现在却想把我拖下水,嘿嘿,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我纳乌莫夫干过什么没干过什么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郭守云在一边看着两位官员吵闹,心里真是感觉要多好笑有多好笑。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纳乌莫夫看样子并没有参与到贪污场地租用费的问题中去,而之前还一脸正气的莫乌夫,应该是这件事的主谋。再看看涅蒂挈夫那一脸苍白的表情,很明显,他也从中拿了一份数目不菲的“赃款”。   “呵呵,真他妈的有意思,”郭守云摆弄着手指,笑眯眯的琢磨着,“算计来算计去,没想到最后还是算错了‘大鱼’,不过这样也好,就算错有错着吧,省的今后多招麻烦了。”   “小妹妹,这样的闹剧好看吗?”不去理会厮打成一团的几位官员,郭守云扭过头,对旁边小嘴微张、一脸愕然的布鲁斯尼基娜笑道,“是不是觉得很精彩啊?”   小姑娘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和蔼大哥哥”,两片薄薄的小嘴唇蠕动半晌,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无聊?”郭守云耸耸肩,说道,“那好吧,咱们不看了。这样,我想让谢尼维金娜带你们去休息室坐一会,等五分钟,哥哥处理一点小状况,然后就带你们去逛街。哈巴罗夫斯克的夜景你们还没有欣赏过吧?今晚咱们就去玩个尽兴而归,怎么样?”   小姑娘瞅瞅郭守云,又瞅瞅谢尼维金娜,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带她们出去,到休息室等我。”郭守云侧过身,在谢尼维金娜的耳边低语道。   “你冷静一点,”谢尼维金娜不无担忧的低声道,“千万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我自有分寸。”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   “希望如此。”谢尼维金娜欠起身子,先是在男人的额头上亲吻一口,这才带着紧握协议书的基谢廖娃与布鲁斯尼基娜退出房间。   “纳乌莫夫先生,我看你是喝醉了,”目送几个女人走出房间,郭守云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便消失无踪,他抽出一支烟卷,在烟盒上一下下地敲打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我都当没有听到,我的体训中心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场地租用费被人贪污的事情,在这方面,我想我的会计师们会给你拿出详细账目记录的。”   郭守云这抽冷子冒出来的一句话,直接让纳乌莫夫等人傻了眼,大家伙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与此同时呢,一股彻骨的寒气却悄无声息的从每个人脚底下升腾而起,他们预感到,有一种致命的危险正快步朝自己逼近。   “知道吗,其实对于我来说,几百万的场地租用费算不了什么,”将众人的注意力成功吸引过来,郭守云继续说道,“而真正让我感觉不高兴的是,你们刚才很不给我面子,我这个人很少直接开口向别人提要求,而在我提出来之后,却又被人拒绝的机会,就更是少的可怜了。不过今晚,就在刚才,你们算是让我长了些经验。”   “郭先生,不是……”纳乌莫夫松开手中的莫乌夫,干咳一声,说道。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毫不客气的打断对方,郭守云语气冷漠地说道,“我想在只想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我要的名额能不能拿到手。” 第四四二章 我是讲道理的   “莫乌夫先生,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然后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伸手指了指面色惨白的莫乌夫,郭守云说道,“记好,是想清楚了再说。”   “咕嘟,”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莫乌夫颤颤巍巍地站在桌子边上,说道:“郭先生,只要体育署内没有人跳出来搅局,那我就有把握可以为您把事情办好,而且是百分之百的办好。”   “很好,”郭守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扭头对涅蒂挈夫说道,“你呢,涅蒂挈夫先生,你认为有问题吗?”   “没,没有。”涅蒂挈夫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看,这不就好了吗?”郭守云双手一摊,笑道,“就象我一直所坚信的那样,只要大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谈,那就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什么叫协商啊,这就叫协商嘛。”   “是,是,郭先生说的是。”偷偷抹了一把额头渗出来的冷汗,莫乌夫干笑一声说道。   “至于纳乌莫夫先生,”郭守云不理会对方的逢迎,转而对一脸不以为然的纳乌莫夫说道,“呵呵,我看您今晚是有些劳累了,这样吧,我吩咐人送您回去休息。听说您的心脏不太好,多休息是非常必要的,我就不多耽搁您的时间了。”   “莎拉。”一番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等对方作出反应,就那么一拍手,招呼道。   “先生,”一身红衣的莎拉闻声进门,她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说道,“我在这儿呢。”   “去,送这位纳乌莫夫先生回去……哦,休息。”郭守云扬起下巴,朝对面使了个眼色,说道。   “好的,”莎拉咗嘴吹一声哨,快步走到纳乌莫夫身边,就那么俏生生的往他身边一靠,笑咪咪地说道,“走吧,我的纳乌莫夫先生,能让我亲自护送的人可着实不多,除了姐姐与先生之外,嘿嘿,您是唯一的特例。”   “不用送,我能找到了回去的路,”纳乌莫夫皱眉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叛逆女郎”,随口说道。   “是吗?”一把拧住对方的手腕,莎拉微笑道,“不过你很快就要找不到了。”   别看莎拉这一个拧手腕的动作做得很轻松,可实际上她用的力量却一点都不小,包括郭守云在内,房间里的几个人几乎都能听到那腕骨碎裂的“咔吧”声,这声音一场清脆,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   “唔……”可怜的纳乌莫夫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呼,而后就那么一手捂着心脏,剧烈抽动着歪倒在莎拉的身上。   “啧啧啧,真是个脆弱的家伙,”用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捅,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庞大的身躯滑倒在地上,莎拉咂咂嘴,不屑一顾地说道,“这就昏过去了,那接下来还怎么玩啊?”   “你吓到我的客人了。”郭守云看都不看昏死过去的纳乌莫夫,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沉声说道。   “哦,那我这就把他弄出去,”莎拉一弯腰,伸手揪住纳乌莫夫的后领,将他整个上半身提起来,笑道,“嘻嘻,这总可以了吧?”   莫乌夫与涅蒂挈夫面色如土,他们傻呆呆地看着莎拉像拖死狗一般将纳乌莫夫抽搐不已的身子拖出门外,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气,几乎要把他们整个人全都冻僵了。   纳乌莫夫至不济也是国家体育署的第三号负责人了,这要放在前苏联时期,那就是部级干部,是国家要员,可现如今呢,在远东这个地方,面对着郭守云这么一个没有半点职务在身的商人,他那条命竟然廉价到一文不值的地步了,这位巨头竟然就这么坦然的、毫无顾忌的指使人把他干掉了。   他就不怕被人告发?他就不怕担负责任?毫无疑问,他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在远东这个地方,他有一千种办法可以为自己掩饰罪行,可以预见,明天一早,远东的某家报纸或者是电台上就会公布一条消息:莫斯科体育署的某某官员,昨晚心脏病突发死掉了。   “两位,”看着房门从外面缓缓地闭合,郭守云扭过头来,看着对面那两个面色如土的胖子,笑眯眯地说道,“真是的,莎拉这孩子不会办事,她……没吓着你们吧?”   兴许是精神过度紧张的关系,郭守云这突兀的一开口,莫乌夫竟然条件发射般的发出一声惊叫,他直勾勾地看着郭守云,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发出不停的“咔哒”声,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与他相比,涅蒂挈夫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看样子是想挤出一点笑容来,可始终都无法做到。   “你们不用害怕,”郭守云对这种效果颇为满意。眼前这些家伙全都是腐败透顶的混账,跟这些人打交道,要想让他们老老实实给你办事,那除了让他们认识“钱”字之外,还得让他们认识一下“死”字,不然的话,你就什么事都别想办成喽。   “呵呵,对我来说,两位是朋友,对待朋友呢,我一向都是很宽容、很和善的,”用手指头在桌面上敲打两下,郭守云笑道,“刚才纳乌莫夫先生觉得我的要求有些过分,没办法,我只能让他好好冷静一下了,而两位的观点与他不同,所以……呵呵,我觉得你们的前途应该比他好一些,你们说呢?”   “是,是,先生说的是,”涅蒂挈夫看上去还要冷静一些,在经过了长达一分钟的努力之后,他终于在自己的脸上“刻”出了一丝笑容,尽管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场地租用费的事情呢,我不打算深究了,”郭守云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一口红酒,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两位要向朝更好的位置上爬,那就需要一笔很大的开销。莫斯科离着远东山高路远,我给你们帮不了什么忙,要说我能出力的地方,也就只有尽可能多的资金供应了。”   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位面色如土的中年人身后,分别在他们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在我看来呢,从今晚开始,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两位今后如果有资金上的需要,尽管开口,我会尽一切可能为你们筹措的。”   “谢……谢谢先生。”莫乌夫的牙关抖动的还是很厉害。   “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郭守云一只手扶在莫乌夫的肩膀上,“任何人为我办事,我都不会亏待他,所以你们也不用谢我,呵呵,只要把我刚才说的事情办好,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先生放心,”涅蒂挈夫连头也不敢抬了,他低垂着下巴,说道,“后天,啊不,明天下午,我们就会与乌克兰那边加紧磋商,最多后天晚上,先生就会得到好消息的。”   “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也相信你们绝不会让我失望的。不过这眼下呢,我还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去办,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有意见啊?”   “先生请讲。”涅蒂挈夫说道。   “是这样的,”郭守云揉搓着下巴,说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想与基谢廖娃、布鲁斯尼基娜两位小姐签订一份法律合约,这份合约的目的呢,当然是为了保证这两位小姐的利益,呵呵,这也算是我们郭氏集团为联邦体育事业贡献一份力量嘛。不过现在看起来,布鲁斯尼基娜小姐似乎对这份合约有些抵触,再者,她的年纪还小,还不能满足联邦法定的自主行为人年龄要求,所以呢,我希望两位能够与她的合法监护人沟通一下,把这份合约签了。嗯,你们看这件事……”   “这件事先生尽管放心,我们会在一周内办妥的,”莫乌夫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说服布鲁斯尼基娜小姐的母亲,她,她对我们还是十分信任的。”   “好,好,好,”郭守云连声赞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至于这最后一件事嘛,其实我也是为联邦体育界着想,嗯,鉴于目前联邦体育新闻报道不通畅的局面,尤其是平面媒体对体育关注的不到位状况,我决定呢,在哈巴罗夫斯克成立一家专门的,综合性的体育刊物。至于这名字呢,嗯,就叫……就叫《体育俱乐部》。你们看怎么样?”   对郭守云的这一个提议,莫乌夫与涅蒂挈夫自然又是一连串的赞同,他们当下许诺,可以在一个月内将相关方面的许可证办妥,并直接送来远东,同时呢,他们还对郭守云这种“关注体育事业”的善心大加赞扬,在这两个人的嘴里,郭大老板俨然就成了俄罗斯联邦体育界的救星。   不过再多的赞颂也改变不了奸商的本性,在郭守云的预期里,他要创办的这个《体育俱乐部》杂志,绝不是为了弘扬体育精神亦或是为拓展体育事业而办的,它出现的真正目的,就在于赚钱,其办刊宗旨就是……吸引大众。 第四四三章 《消息报》   新的一天意味着新的开始。   在带着几分灼热的晨光中,汗水淋漓的郭守云深嘘一口气,放开架在自己肩头上的两条修长美腿,一翻身,看似疲累不堪的躺倒在松软的大床上,那十几分钟前还生龙活虎的“孽障”,此时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看样子短期内是做不了怪了。   “昨晚你究竟把纳乌莫夫怎么样了?”从床边的立架上去过一条洁白的毛巾,兀自穿着那件破烂泳衣的谢尼维金娜,一边体贴的为男人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柔声问道,“为什么我没看到他从巴诗琴里出来?”   “怎么,你想他啦?”郭守云躺了个仰巴拉叉,眯缝着眼睛说道。   “我想他干什么,”谢尼维金娜翻翻白眼,欠身从床上坐起来,她用手上那方毛巾擦拭着腿间的秽迹,不无担忧地说道,“我是担心你做得太出格了,到时候会引来麻烦。”   “我的麻烦从来都不少,多一件少一件的,我也不在乎了。”郭守云一抬手,在床边的叫铃上按了一下,“更何况处理一个类似他那样的小角色,也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我有的是办法把事情平下去。”   “先生早上好,”床头的对讲话筒里传来一个清亮且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让我们猜猜看,嗯,是不是谢尼维金娜小姐满足不了您了,所以打算让我们进去充当一下消防员了?”   “是啊,”郭守云失笑道,“不过如果你能把今天的报纸带进来就更好了,我可以考虑一边看报纸,一边顺手把你收拾掉。”   “嘻嘻,先生稍等,您的需要马上就能得到满足了。”对讲话筒里的女人嬉笑一声,挂了线。   “哎,”幽幽的叹息一声,谢尼维金娜转身伏在男人的身上,轻声说道,“为什么你对这些保镖都能有说有笑的,唯独对我却要整天板着脸呢?你知道吗,这令我很迷茫,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无边浓雾里的一座荒岛,即看不到前又感觉不到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涨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更安全一些。”   “呵呵,那只能说你还没有认清我这个人的脾性,”郭守云伸手揽住女人的纤腰,一边在她丰满的翘臀上揉捏抚摸着,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必须知道,对我来说,苏西娜她们都是外人,不管她们与我关系多么的密切,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局限于某种合作的方式上,我为她们提供薪水,她们为我、为我身边的人提供安全保证。所以在与她们接触的时候,我要更多考虑她们的所思所想,考虑她们的感觉。而你不同,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专属物,所以我没必要在你的面前伪装什么。嗯,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眼里所看到的,才是真正的郭守云,才是没有带着任何面具的我。”   “那我宁可能够每日面对的,都是戴了面具的你。”谢尼维金娜毫不犹豫地说道。   “呵呵,那可以肯定的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这个荒岛马上就要面临涨潮的威胁了。”郭守云嘴角抽动,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咚咚!”   就在谢尼维金娜打了一个激灵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在女人的裸背上轻轻抚摸着,郭守云随口说道。   “先生,您的报纸,嗯,还有两份早餐。”穿了一身粟色牛仔女装的保镖走进来,她站在门口,眼神暧昧的在郭守云身上瞟了一眼,笑道。   “放到这吧,”郭守云随手指了指床头的小橱柜,说道,“昨晚波拉尼诺夫没来过电话吧?”   “来过了。”保镖迈着很标准的一字步,娉娉婷婷地走到床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小柜子上,同时说道。   “哦,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郭守云伸手将报纸抓过来,随意一展,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警告我们不许挑逗先生,”保镖掩着小嘴,痴笑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重要的事情呢?”   “嗯,很重要,”郭守云抬眼瞅了瞅笑的花枝乱颤的女人,深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我也看得出来,波拉尼诺夫的权威流失的越来越厉害了,我怀疑他的警告是不是还对你们有作用。”   “那要看先生的意思了。”美女保镖显然没把波拉尼诺夫的警告放在心上,她斜倚在床边,笑眯眯地说道。   “我的意思,”郭守云的目光扫过报纸的头版头条,那上面所列出来的一则报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昨夜,“阿蒙”特种部队士兵与在“奥斯坦基诺”电视台附近举行游行示威的群众发生激烈冲突,该冲突延续半小时,造成至少两人死亡、四十九人受伤。   “先生的意思是什么?”美女在床边蹲下,一手伸到郭守云腿间撩拨着,暧昧地笑道。   “嘘,别说话,”伸手在保镖盘了髻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拍,郭守云皱眉道,“今天这份消息报有点意思,我得好好看看。”   老板的话,令极尽挑逗之能事的美女保镖大失所望,她耸耸肩,从床边站起来,随手从托盘里端过一杯牛奶,送到了郭守云的手里,而后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立在一边,一动也不动了。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今天,准确地说,应该是这短时间以来的《消息报》都很有意思,自从哈斯布拉托夫所领导的代表会议将这份原本属于前布尔什维克党的报纸发行权拿到手之后,这份在联邦境内享有盛名的平面媒体,便成为了左翼反对派攻击克里姆林宫核心权力层的舆论阵地。每天,从这份报纸少,多多少少都能看到一些讽刺挖苦甚至是直接抨击当权者的新闻报道,而自从俄布重新展开活动之后,这片舆论阵地上显然又增添了很多“射击孔”,从这些射击孔里打出来的炮弹,劈头盖脸的落在克里姆林宫当权者的脑袋上,令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从《消息报》的新闻评论中,郭守云看出来一个门道,正如此前温和派们所阐述的那样,“各方政治力量的对抗已经到了极限。”一个宪法修正案,令所有觊觎权力的势力方磨刀霍霍,大有恨不得将对手一刀斩落马下的趋势。   将整份报纸从头掀到尾,政治时评板块上,登载了两大游行示威事件:莫斯科市民与“阿蒙”特种部队的流血冲突,莫斯科玻璃制品厂万余名工人的罢工抗议活动。军事板块上登载了一个消息:“815”号护卫舰叛逃乌克兰的轰动性新闻,以及由此引发的针对军队管理无序状况的大讨论。财经版块内,针对盖达尔经济改革的无情批判等等等等,即便是在最尾版的娱乐版块上,报纸的编撰者们也没有放弃对克里姆林宫的抨击,他们登载了一个昨天刚刚在莫斯科红场发生的趣闻:几名来自国立莫斯科大学的学生,以叶利钦的名义在红场纪念碑上粘贴了一份别开生面的“告俄罗斯公民书”。信中,这些学生用第一人称的口吻宣布,从即日起,叶氏引咎辞去俄罗斯联邦总统的职务……   尽管《消息报》的报道有失偏颇,但是作为镇守远东的一方巨头,郭守云还是能够真切的体会到:随着俄罗斯私有化改革逐步进入死胡同,联邦民众对克里姆林宫、对白宫、对叶氏一派的当权者,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在反对派政治势力的挑唆下,这种耐心的流逝往往会伴随着国家政权的急剧变更,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在今后几个月内得不到来自外部的强力支持,叶氏将有可能丢失掉他的总统宝座。   所有的政客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赌徒,而且是那种不输掉老婆孩子绝不退场的疯狂赌徒。   郭守云相信,即便是面临时下的种种困境,叶氏也不可能会老老实实的交出权力,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夺回主动权,一定会像饿极的疯狗一般,四处寻找可以给它提供干骨头的合作者。而在目前的时局下,面对汹涌澎湃的民意,真正敢于他们合作的人貌似并不多,除非这个潜在的合作者本身就不在乎什么民意倾向——比如说六巨头这样的人物。   无论是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力,还是面对岌岌可危的权力宝座,那些义正词严、道貌岸然的政客都会在一瞬间变成食子饿虎,能出卖的东西他们会义无反顾的出卖,不能出卖的东西他们同样也会千方百计的拿出来卖掉。在这种情况下,手里掌握着足够资金与实力的六巨头,还用为某些自己觊觎的利益去操心吗?   深深的嘘一口气,郭守云合上报纸,最后看了一眼报纸上的日期栏:1992年7月23日刊,随即就那么轻轻一戳,将它直接塞进了一口都没动的牛奶杯里。鲜白的奶汁从杯子里溢出来,瞬间浸湿了一大片的床单…… 第四四四章 天伦之乐   “嘟嘟嘟……飞,嘟嘟嘟……飞……”别墅前的宽敞草坪上,仅穿了一身短裤背心的郭守云开心的像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他双手举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围着庭院内那棵茁壮的白杨树来回转圈,一边跑还一边出着各式各样的洋相。   被“老豆”高举过顶的小丫头显然还没有发育到会尽情欢笑的地步,她那蜷缩在薄褥子里的小脑袋晃来晃去,肥嘟嘟的小嘴里还吹着一个硕大的气泡泡。   “好啦,好啦,你小心摔着她,”站在楼前的阶梯上,一身白裙的莎娜丽娃看上去少了几分当初的毒辣,无形中却多了几分眉目间难以掩饰的慈爱,她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对树下的男人招呼道,“快把她给我,该到喂奶的时候了。”   “噢,宝贝儿,瞧瞧,咱们就亲热了这么点时间,那个女人就看不过去了,”将宝贝女儿抱进怀里,郭守云摇晃着胳膊,笑道,“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恶啊?啊,是不是很可恶?”   “啵。”小丫头嘴边的大唾沫泡在一瞬间炸开,点点的唾沫星子一滴不落的溅在郭守云脸上。   “呦喝,要造反,竟然敢往我的脸上吐口水,你这丫头是不是不想混了?”抹了一把宝贝女儿吐在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郭守云失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问问你爹地我是什么人,这遍天底下,有几个人敢朝我脸上吐口水啊?”   面对张牙舞爪的郭大老板,襁褓中的小丫头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小家伙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的瞅了他一眼,而后小嘴一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那么把小脑袋一歪,自顾自的睡上了。   “这,这怎么又睡上了?”瞅着怀里双目微合的小东西,郭守云皱眉说道,“我说,咱这宝贝是不是有问题啊?这才醒了多一会儿,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又打上呼噜了?”   “去,去,去,不懂就别瞎说,”将怀里的儿子交给佣人,莎娜丽娃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将女儿从郭守云怀里夺过去,放在臂弯里颠动着,娇嗔道,“孩子这才多大啊,本来就处在嗜睡的年纪上,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   “要都像我一样就好了,”郭守云揉揉鼻子,凑在女人身边讪笑道,“至少我是该睡的时候睡,该安静的时候就安静,哪像这两个小东西,总是那么没有眼力劲。”   莎娜丽娃脸色一红,她自然知道男人口中所说的那个“眼力劲”是什么意思。   “再过上一段时间吧,”依偎在郭守云的怀里,莎娜丽娃低声说道,“这两个孩子我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带,我想着,怎么也要等他们断了奶,然后再找两个保姆来带他们。”   “无所谓,随你高兴好了,”郭守云耸耸肩,笑道,“不过帮会那边的事,这段时间你也该多少过问一下了,不然的话,我实在有点不放心,那个莎拉……嘶,真是让人头疼。”   “怎么,她又惹你不高兴了?”莎娜丽娃浅浅一笑,说道。   “她惹我不高兴还是次要的,”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关键是她那副疯脾气让人受不了,我担心任由她胡闹下去,帮会早晚会出大乱子。嗯,那边的事,除了交给你之外,放在谁手上我都不放心。”   “其实你这是小看莎拉了,”莎娜丽娃笑道,“这丫头的心思我最清楚了,别看她表面整天疯疯癫癫,可那颗小心眼里花样比谁都多,帮会里的事,我是交给谁打理都不放心,除了她之外。”   “希望你没看错,”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嘿嘿,不过保不准……你们俩本身就臭味相投,全都是疯子。”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莎娜丽娃拢拢飘散在额前的长发,妩媚的白了自己的男人一眼,笑道,“不过你也尽可以放心,这两天我会在哈巴罗夫斯克召集帮会各地头目开个会,之后呢,我会逐渐投入工作。”   “嗯,这样最好,”郭守云点头认同道,“不过你也不必勉强,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可以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你,只要别把所有权力都交到一个人的手上就成了,那样太危险,不安定的因素太多。”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莎娜丽娃知道自己的男人信不过莎拉,不过这种话她是不会当面说出来的,毕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她也知道该如何与这个男人相处了。   “好啦,时间不早了,”看看自己手上的腕表,郭守云伏头在女人的额头上亲吻一口,说道,“我还得到商行那边去一趟,现在就不陪着你了。中午告诉妮娜,我不回来吃饭了,你们不用等我。”   “今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不是要从莫斯科赶过来吗?”莎娜丽娃愕然道,“你不去机场接一下他们?”   “他们的专机要到中午才能到,”郭守云又低头在宝贝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笑道,“更何况他们也隔三岔五的就往这边跑一趟,我才懒的总去接他们呢。他们来了之后,自然知道去哪找我。”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北京?”莎娜丽娃知道,这次霍、维两个人过来,就是为了与自己的男人一同去北京参加中俄经济论坛的。这件事在莫斯科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多倾向右翼的政客,都就此发表过反对的意见,但是三位巨头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们去北京的意图从来就没有更改过。   “可能是明天早上,也可能是今晚连夜启程,”郭守云随口回答道,“具体的行程,还要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说,我想中国哈巴罗夫斯克使馆那边也有更加具体的安排。呵呵,这次你男人就是一个配角,我去北京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所以具体什么时候上路的问题我从来就没有关注过。”   “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几个可靠的随行?”莎娜丽娃会意地点点头,继而问道,“我听说中国人那边对你的保镖有很大戒心,波拉尼诺夫都被排除在了随行人员的名单之外,那你要过去的话,没有几个贴心的人怎么行?”   要知道郭守云现在的保镖可都是当年克格勃的精英人物,就拿波拉尼诺夫来说,他的名字在很多国家的安全戒备名单中都是挂了号的,因此这次去北京,郭大老板说什么都不好把他们带去。   “没必要,”郭守云笑道,“北京那边的情况我比你了解,要说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那除了北京之外就再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去那里,我根本没必要带什么保镖。”   “那也不行,”莎娜丽娃皱眉道,“不过北京的治安环境多么好,多一份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你尽管放心,我给你安排的人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中国人那边绝不会提出任何意见的。”   “那好,随你,随你总成了吧?”面对莎娜丽娃的坚持,郭守云只得无奈退让,他摊摊手,苦笑道,“不过先说好,我对保镖可是很挑剔的,不是美女不要,嗯,对,就是这样。”   “这好说,我让莎拉跟你去,”莎娜丽娃吃吃笑道,“她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美女。”   “你还是歇着吧,我宁可被人干掉也不带着她去,”郭守云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她那造型,我还担心被北京国安平白逮去呢。”   “呵呵,说笑而已,你想要带她去我还不放心呢,”莎娜丽娃笑道,“嗯,我今天下午看看,抓紧时间给你安排,保证让你满意就行了。”   “那就暂时决定吧。”郭守云又看了看表,他现在的时间真的有点紧,赶在晚上之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而这件事还必须在他离开哈巴罗夫斯克前往北京的这段时间里办妥了,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好啦,不和你多说了,我得抓紧时间去商行一趟。”随手抓起放在身边长椅上的外套,郭守云说道。   “嗯,路上小心,”莎娜丽娃抱着孩子,目光在男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说道,“如果晚上走的话,就早点回来。”   “知道了。”郭守云胡乱的将外套披在身上,快步走到抱着儿子的佣人身边,先是伸手在宝宝脸上拧了一把,这才嘿嘿一笑,转身朝院子里的小停车场走去。   看着自己男人的车队缓缓开动起来,最终消失在别墅的小院门外,莎娜丽娃的脸上闪过一丝幸福的光彩。她抱着自己的女儿在白杨树下轻轻旋转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来身后那座豪华的别墅身上——从一年前背叛雅科夫之后,她一直都在默默地等候着融入这个大家庭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她付出很多,甚至差点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现在,她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为此,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感谢那些刺杀者,如果没有这些人,她今天恐怕还要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呢。   “呼。”深深的吸一口气,莎娜丽娃仰头朝东方那一道初升的朝阳望去,平生第一次,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充满了希望,红的花、绿的叶、金黄的阳光……触目可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第四四五章 慈母   “喂,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就在莎娜丽娃看着别墅小楼出神的时候,疯疯癫癫的莎拉突然从她身后跳出来,嬉皮笑脸的嚷嚷道。   “在外面藏多长时间了?”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吓到久经训练的莎娜丽娃,她抱着女儿,不紧不慢地转过头,看着这位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笑道,“别告诉我你是刚刚才过来的。”   “嘿嘿,没多长时间。”今天莎拉还是穿着一身红色的紧身皮衣,不过与以往不同,她的皮裤变了样式,原本的长腿筒裤变成了包臀小热裤,两条充满活力的雪白大腿暴露在裤腿外面,看上去即性感又妖艳。   “看见你正跟那个男人亲热,没好意思进来打扰你们,嘿嘿,”干笑一声,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小宝宝的鼻子上轻轻一点,说道,“刚才本来打算要走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所以就趁机进来看看你,嗯,还有两个小可爱。”   “‘他’,‘那个男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莎娜丽娃皱皱细弯的眉毛,嗔怪道。   “对他要尊敬嘛,先生,郭先生,高高在上、众人景仰、人家人爱的郭先生嘛,”不等莎娜丽娃把话说完,莎拉便一连气的抢着说道,“我知道了,记住啦,以后会注意啦。嘿嘿,这总成了吧?”   “你呀,”无奈地摇摇头,莎娜丽娃说道,“真不知道你这疯疯癫癫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了,要照这样下去,我看你将来恐怕很难嫁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学你,嘿嘿,便宜了你的那个男人,”莎拉嘻嘻笑道,“反正男人都是一个样,每人三条腿,被谁踹不是踹啊,跟着这位便宜姐夫说不定还好一点,既能帮你又能吃喝不愁,嗯,不错,这件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别在这儿疯言疯语的,一会传到妮娜夫人的耳朵里,小心她不高兴。”白了小姑娘一眼,莎娜丽娃嗔怪道。   “哼。”莎拉显然对大姐头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她把小嘴一撇,作出一脸的不忿的表情。   “对啦,我问你,”想起刚才说要为郭守云安排保镖的事情,莎娜丽娃转口问道,“这段时间对阿芙罗拉的训练做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正式派上用场了?”   “她?”莎拉曲腿蹲在地上,无聊的拔了一根草叶叼进嘴里,“嘿嘿,由我亲自出手,哪有搞不定的女人,现在啊,她就是一部机器,而且是半自动的机器,你说什么她就干什么,你不说话,她就在那站着,比块烂木头强不了多少。”   说到这,莎拉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朝别墅二楼的位置看了一眼,愤愤的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这家伙没有那么出色的天赋,不管怎么训,也没有小王八蛋那么变态的爆发力,不然的话,我早晚要把那份奇耻大辱还回去。”   “不许胡闹,早就跟你说过,维克多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谁让你记性那么差?”莎娜丽娃这回没有留情面,她面色严肃的训斥道,“你必须记住,在这个家里,维克多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她对谁都没有威胁,但是谁都不能招惹她,否则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知道啦。”莎拉说话的声调扯的很长,看得出来,即便是面对莎娜丽娃的警告,她的心里还是有着颇多的不忿。   “如果阿芙罗拉已经可以用了,那今天下午你就去把她领过来,我打算让她陪先生去北京,”几个月的小孩子,睡着的快,但是醒的也快,就这么十几分钟的工夫,莎娜丽娃怀里的小宝宝又醒了。她砸吧着小嘴,在襁褓里一阵儿挣动,稚嫩的小嗓子里还发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嘎嘎”声。   “贴身保镖?”莎拉叼着草叶,哼唧半晌,这才闷声说道,“这,这好像有点不安全吧?”   “不安全?你是说你的训练没有做好?”莎娜丽娃哄着怀里的宝宝,皱眉说道。   “不是,”翻翻白眼,莎拉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说对我的‘玩具’不安全,那个家……”   “嗯?”莎娜丽娃柳眉一扬,轻哼一声。   “好吧,先生,先生总行了吧?”莎拉改口道,“那位先生根本就是色狼一个,我的玩具到了他的手里,那还不被整残了啊?”   “这么说,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莎娜丽娃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这个女人的心思很难用常人的心态去理解,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把神志不清的阿芙罗拉送到他身边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阿芙罗拉现在与小维克多差不多了——她们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尤其是她这个郭氏庄园的二号女主人。   人都是有野心的,而女人更是如此。在未能正式加入这个郭氏大家庭之前,莎娜丽娃的要求不过是在这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已,但是现在呢,随着这个地位的顺利获取,她的心态也变了,她要尽可能保证甚至是提高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现在这个家里的情况很明显,妮娜的地位显然是别人无法动摇的,莎娜丽娃从未觊觎过她的位置,同时呢,因为这个女主人没有什么心机,她也不认为对方会给她带来什么威胁。除了妮娜之外,剩下的就是尼基塔和拉丽萨了,这两个女人也没有被莎娜丽娃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单从智计上比,这两个人与她相差太远了。   那么莎娜丽娃真正担心的是谁?毫不客气地说,只有两个:一个是远在莫斯科的霍尔尼科娃,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不仅有着惑人的容貌,同时还有满把的狐媚手段,最重要的是,她吹枕边风的技巧很高明。如果说多疑的郭守云曾被一个女人迷住的话,那无疑就是这头九尾妖狐了。至于说莎娜丽娃担心的第二个女人,那就是身在中国的“红姐”了,在她眼里,这个黄皮肤的中国女人,显然就是郭守云的女性翻版,她那始终笑眯眯的表情背后隐藏着一副谁也猜不透的莫测心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身份背景很要命,如果自己的男人和她走得太近了,那对郭家的未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以说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心理吧,这次莎娜丽娃才会如此积极的将阿芙罗拉推到郭守云的身边,为他充当一个贴身保镖,有这么一个痴痴傻傻的女人跟着,想来他与“红姐”之间发生“不测”的几率会小很多。至于说自己的男人会不会兽性大发,与阿芙罗拉发生些什么状况,这就不是莎娜丽娃所需要担心的,男人嘛,总是会嘴馋偷腥的,只要能把那个女人控制在手里,谁还会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听,姐姐的话怎么能不听呢,”看到大姐头板起了面孔,莎拉慌忙起身笑道,“你别生气,嘿嘿,我下午就去把人带过来。”   “这还差不多,”伸手在莎拉的脖子上抚摸着,莎娜丽娃笑道,“也算我没白疼你。”   大姐头的手有点凉,摸在脖子里让莎拉感觉有点超恐怖的寒意,她琢磨着,不会是“姐姐”这段时间手上没沾血,因此打算用自己的小脖子开开荤吧?   “姐姐,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甩甩头,驱除了脑子里那点不祥的感觉,莎拉依偎在莎娜丽娃的身边,低声说道。   “嗯?什么事?”莎娜丽娃微微一笑,她心说这小妮子的弱点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只要稍一吓唬,她就会把心里瞒着的事情全吐露出来,这一招百试百灵,直到今天仍旧是如此。   “是这样的,”莎拉缩缩脖子,很不自然的躲开莎娜丽娃那支温柔的小手,“我发现这段时间,郭……先生好像在搞鬼哎?”   “嗯?我看是你在搞鬼吧?”莎娜丽娃皱眉说道,“你是不是又在背后刺探他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莎拉小手连摆,“我只是听下面人无意间提起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莎娜丽娃追问道。   “是这样的。”莎拉舔舔嘴唇,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前两天,帮会几个负责向朝鲜提供走私品的人说起,有两艘从韩国釜山过来的郭氏集团货船被朝鲜海防军悄无声息的扣押在了清津港。最初,他们还以为是那边有人同郭氏作对呢,因此还专门动用关系询问了一下,岂不知,得到的最后结果,却是这艘船是由集团“高层”亲自出面要求扣下的。朝鲜海防军收了集团拨来的一笔钱,他们负责将船上几个集装箱内的货物卸掉,再换装上一批垂垂将死的偷渡客,然后就要给货船放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不寻常的阴谋气息,因此,几个知情人就揣度,肯定是“郭先生”又要整什么人了。   “哦,就这些?”听了莎拉的话,莎娜丽娃稍一思索便揣摩出了一点可能性,她微微一笑,说道。   “就这些。”莎拉点头说道。   “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莎娜丽娃摇晃着怀里的宝宝,笑道。   “大概就只有七八个吧,大都是清津那边的负责人。”莎拉想了想,说道。   “嗯,很好,”莎娜丽娃伏脸在宝宝的额头上蹭了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去把那边的人都召回来,然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嗄……啊……”也许是莎娜丽娃的动作惊扰了小宝宝,小家伙在她怀里扑腾两下,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喔……宝贝不哭,”把小家伙搂在胸前轻轻的拍打着,莎娜丽娃一脸慈爱盯着她,同时还不忘最后吩咐一句,“去安排吧,记住,一个知情人都不许放过。” 第四四六章 钓鱼台   七月二十一号,北京今年入夏以来第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就像郭守云自嘲时所说的那番话一样:“在家不行善,出门大风灌。在家做恶人,出门大雨淋。”三巨头与联邦二十几位企业家出席北京中俄非正式经济论坛会议的日子,就选在了这么一个倒霉的天气里。   就在这滂沱的大雨中,几辆由警车开路,车头挂有五星红旗与三色俄联邦国旗的“红旗”CA772轿车,顶着狂卷的东南风,缓缓地驶进了位于北京西郊古钓鱼台风景区的钓鱼台国宾馆馆区。绵长的车队在进入馆区之后,直接驶向中心湖,最终停靠在了中心湖东侧的二号楼停车场。   作为专门用来接待外国元首以及大型使节团的专门性国宾馆,钓鱼台国宾馆在入住的等级标准方面有着很严格的规定,在这方面,郭守云多少有一些了解,就他所知,这次能够入住到二号楼里已经算是享受了很高的待遇了,而与二号楼紧紧相邻的十八号楼区,则是主要供外国元首或政府首脑下榻的。当然,这种规定也并不是绝对硬性的,就拿鼎鼎大名的撒切尔夫人来说,她就特别钟爱十二号楼,有传言说,即便是在她卸任之后,每次来华也都会要求到这套接待楼内下榻。   郭守云搭乘的坐车,在整个车队的主车排行内位于最后一格的位置,往前数,第一格上是论坛主办方,也就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几位校方领导。他们的后面一格则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坐车车位,再之后,便是维诺格拉多夫这个老头了。四格主车位,每格中间都安排有一辆护卫车,车内坐着的便是来自中南海警卫局的特别工作人员。   在最初安排这一车次的时候,郭守云与孙红羽开玩笑,说他的位置怎么也要排在“无耻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前面,不然的话,别人肯定会认为他的人品比老霍的还要低下。   郭守云这种“大不敬”的论调,自然引来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强烈不满,两人从上飞机那一刻开始打嘴仗,一直打到飞机在北京首都机场着陆,最终的结果是,郭守云的身子骨没有老霍那么壮实,在下飞机的时候,他被人家挤在后面,连第二格车位的车门都没摸着。   对这两个身价巨亿、在俄罗斯联邦权势熏天的富豪,孙红羽只能用相当无语来形容了,他们的随性令人羡慕,但显然不适合这种半正式的外交场合,多亏今天前来机场迎接的都是从事学术研究以及商业界的人士,否则的话,这种争抢坐车排行的举动,恐怕……   在一群随行人员的护卫下,一干俄联邦实业界精英代表进入二号楼的大会见厅,在这里,孙红羽作为中方召集人的代表,短暂的阐述了一下今后三天内经济论坛的会议安排。其基本的程式为:第一天上午,论坛开幕式的记者招待会,中俄双方的实业界、经济学术界代表将在中国人民大学明德楼会场接受各方记者的提问;当天下午,经济论坛的首轮研究性磋商正式揭幕,双方代表将在一天半的时间里,基于学术与实践两个方面,对六大体系十四个门类的问题展开探讨,研究出一条切实可行、根本互利的中俄经济协作方式;大后天,也就是此次经济论坛研讨的最后一天,属于收尾的自由时间,在中方有关单位的安排下,来自俄罗斯联邦与中方的企业界代表,可以自主的选择存在共同发展方向或者是合作可能的协商者,从而展开基于论坛框架内的进一步经贸合作讨论;同样是最后一天,下午,人民大学校方将邀请部分俄联邦经、教界代表举办演讲,听众为人大的部分博、硕经济类在读研究生。当天晚上,经济论坛闭幕,中方几位政府部级领导,将在钓鱼台国宾馆的芳菲苑举办宴会,为俄方经济界代表们送行。   针对中方作出的日程安排,俄方代表团没有提出太多的反对意见,不过针对某些问题,郭守云三位巨头却有自己的看法,他们提出的要求是:三人不出席任何形式的记者招待会;不在有媒体拍照的任何场合公开露面;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记者专访。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要求自己的形象绝不能出现在相关的媒体报道中。   之所以提出类似这些要求,郭守云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顾虑。尽管这次北京之行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了,但是到目前为止,真正知道他们前来的,也只有莫斯科那些高层的政客,至于普通的俄罗斯人,对此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要推动中俄经贸领域内的全方位合作,主导权还应该在莫斯科的政府领导层,这一点郭守云也好,霍、维两人也罢,他们看的都非常清楚。作为一个经济巨头,手上有政治权力没关系,但这种权力这能在国人的视线之外操作,而绝不能进入他们的视线之内,否则的话事情就会很麻烦,甚至会出现不可预知的政治风险。这次前来北京,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之所以搞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还不惜扯来一大票的联邦企业家,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他们自己打掩护,从这个角度来看,熟知内情的人就可以很负责人的下一个定论:中俄经济论坛实际上就是俄联邦经济界寡头,以其手中所掌握的巨大政治影响力,推动中俄全方位接触的一个“障眼伞”。而在郭守云前世所掌握的那些信息中,中俄经济论坛在没有莫斯科加入之前,一直都是半隐性的,它在定位上一度采用的都是“非正式”的名头。直到九六、九七年,随着俄罗斯官方力量的加入,这个经济论坛才算正式建立起来,及至进入两千年之后,伴随着普京的亲自带队加入,这个论坛才全面走向鼎盛。而在那个时候,曾经主导推动这个论坛建立的俄方发起者们,已经大部分沦落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能够成为一段历史的缔造者固然值得庆幸,可是如果这个缔造者仅仅是以垫脚石的形式出现,那么未免就沦于可悲了,正因为如此,具有前世记忆且掌握着敏感政治嗅觉的郭守云,才会在迈出每一步之前,都努力为自己留下若干条退路。在他看来,破釜沉舟的勇士充其量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失去退路下的一时之勇或许可以赢得渡河后第一场战役的胜利,可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呢?权谋的道路上,结局的锁定可不是仅靠一场胜利就能解决问题的。   对郭守云三位巨头提出的要求,孙红羽作为中方的代表,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性的意见,毕竟她也能够理解三人心中忌讳。   会见厅内的初次见面会持续了不到半小时,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便被安排去各自的房间做临时休息了,按照程序,他们会有六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到下午七点钟,中方的接待组会带他们进入市区,在北京做一个短暂而粗略的游览。   与那些俄联邦企业界代表们享受到的待遇不同,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三位巨头,没有能够享受到这六小时的休息时间,从会见厅里出来之后,孙红羽直接把他们引到了小会客厅里,在这里,北远集团有一揽子的协议还要同他们三位商量。   “不要以为到了北京,我们就会在一些立场问题上做出让步啊,”在看到桌面上放着那一大摞文件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朗声发笑,他伸手拿起一份文件,放在手里拍打着,说道,“我和郭守云同志不一样,和维诺格拉多夫老先生也不一样,我年轻,跑的很快的。”   “哈,我好像跑的比你也慢不了多少,”郭守云没有去看那些文件,他第一个走到呈环形的沙发座椅前坐下,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到哈巴罗夫斯克要比到莫斯科近得多,我只需要跨过五个省份就能到家了,而你呢,嘿嘿,你要跑过跑圈赤道那么远。”   “这么说起来,好像只有我最可怜了,”维诺格拉多夫咳嗽两声,颇为郁闷地说道,“人这年纪要是一大,别说跑了,就连走快几步都受不了。”   “你们不用这么疑心重重的。”孙红羽同这三个人接触多了,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三个典型的卑鄙猎人,永远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些协议并不是要与你们签署的,而是让你们过目一下,恩,顺便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安排宾馆内的服务人员为大家上茶,孙红羽忙碌中还不忘应酬。   “哦,征求意见?”郭守云嘿嘿一笑,顺手从霍多尔科夫斯基手里夺过那份红色封套的文件,同时说道,“这种事情没有问题啊,我这个人最喜欢做专家了,高级知识分子嘛,正事干不了,这什么所谓的咨询服务还是没问题的。”   嘴上这么说着,郭守云信手翻开文件。   “这东西有点沉啊,”文件里的内容仅仅看了一眼,郭守云的眉头就禁不住皱了起来,他将文件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一般人恐怕拿不动。” 第四四七章 视线   “但幸好的是,终究有人能把它拿起来,难道不是吗?”孙红羽自然知道那份文件上是什么东西,她不得不承认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气很好,他第一手拿起的,就是这些文件中最重要的一份。   “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中国人哪一点吗?”疑惑的目光在孙红羽和郭守云的脸上打了一个转,霍多尔科夫斯基颇为不满地说道,“有什么话都不直说,七拐八拐的绕一些大弯子,好像不把人搞得云里雾里就永远都显示不出智慧来一样,嗯,讨厌,这一手最令人感觉讨厌了。”   嘴里这么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将那份文件从郭守云手中重新抢回去,自顾自的放到眼前扫了一眼。   “呵呵,还觉得讨厌吗?”看着老霍一瞬间攒起来的眉头,郭守云笑道,“我想如果把这些问题拿出来明说的,你恐怕会感觉更加讨厌的。”   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说话,他迈前两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同样一脸惑然的维诺格拉多夫,这才犹豫着说道:“孙小姐,我想你恐怕把一些很重要的问题搞混了。我们之前曾经有过协商,这次来北京只谈经济合作以及商业贸易问题,而所有涉及到政治领域内的事项,都不在咱们的协商范围之内,而眼下你拿出来的这份红皮书,显然已经超出了经济范畴,甚至可以说它就是一个纯粹的政治问题。”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面对对方提出来的措辞,孙红羽似乎早有预见,她微微一笑,走到郭守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这才说道,“对你的这些看法,我并不能完全认同。就像守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在国家生活领域里,并不存在严格的经济与政治区划,姓资姓社的问题,可以很简单的分析为‘受政府干预的经济’与‘受经济干预的政府’之间的差别问题……”   “这话我说过吗?”郭守云闷声说道。   “说过,”孙红羽歪过头,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记得当初那位孙先生吗?他对你说的这两句话十分推崇,如果你想翻旧账的话,他可以把你说这番话的具体时间表列出来。”   “哦,那你继续。”郭守云摆摆手,颇为郁闷地说道。   “既然经济与政治之间不存在明显的区划,那么……”伸手指了指维诺格拉多手中的红皮文件,孙红羽笑道,“那么关于这个基金会的设立,谁又能说它是纯粹的政治问题呢?”   “孙小姐,”维诺格拉多夫很快就看完了红皮文件上的内容,他抬起头来,用双手揉搓着眼角,说道,“按你的要求,以我们三家商业银行的名义在莫斯科、列宁格勒、伏尔加格勒以及哈巴罗夫斯克开设具有明显政治投资意图的基金会,嗯,这件事本身来说并不是不可行,毕竟按照西方的政治体制,这种政治募捐性的基金会是合法的,是能够得到认同的。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你所要求组建的这个基金会,尤其是它的第一个投资目标,却是我们不容易接受的。我们可以抛开政治与经济问题的纠缠,但是却不能抛开各自利益的基本点:由我们出面成立一个政治投资基金会,同时呢由你们向基金会注资,这从某种角度来看,可以说是符合我们双方的利益。但是深推下去,你们选择的投资目标却仅仅符合你们自身的利益,而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所以,这份文件不具备太大的可行性。”   一番话说完,维诺格拉多夫将红皮文件合起来,随手扔到了一边。   “靠,老东西就是老东西,不白多糟蹋那么几年的粮食。”听维诺格拉多夫简单的阐述完他的观点,郭守云忍不住暗中赞道。   “这也是我的意见,”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笑道,“当然,如果你们可以选择将安德烈耶娃以及她的‘俄罗斯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党’从支持名单中剔除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守云,你的意见呢?”从霍、维两人那里得到了明确的反对意见,孙红羽显然没有打算直接放弃,她看着郭守云,问道。   “我?我无所谓,”郭守云笑了笑,直接回答道,“民主集中制原则嘛,我少数服从多数,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   “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孙红羽笑道,“不要耍滑头,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透彻想法,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也好,维诺格拉多夫先生也罢,他们身在莫斯科,可以算是真正的当局者了,而你呢,你人在远东,在一定程度上远离了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可以算是一个旁观者。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我相信你对莫斯科时下的政治状况肯定有某些不太相同的看法。”   “这么相信我?”郭守云嘿嘿一笑,调侃道,“那我要是直接告诉你,这份文件不可行,你会放弃吗?”   “你应该知道,放弃亦或是坚持的决定权并不在我,我只是负责交涉,仅此而已。”孙红羽耸耸肩,说道。   “那好吧,看在红姐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幸亏我这段时间没有闲着,每天都在盯着莫斯科的局势走向,不然的话,今天恐怕就要露怯了。”   听郭守云说要阐述他自己的政治形势的看法,霍、维两人均有精神一振的感觉,要知道,郭氏集团能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在远东迅速崛起,而且先后顶住了来自克里姆林宫数次进击,仅凭这一点,这个个头不大、年纪尚轻的小伙子就足以引起人们的重视了,与此同时呢,他对政治风暴的敏感嗅觉,自然也是足以令人嫉妒的。   “其实在我看来,即便是出于咱们自身利益的考虑,这一个建议也很值得尝试一下。”稍稍沉吟片刻,郭守云手扶下巴,说道。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地哼了一声。   “为什么?”而与前者不同的是,维诺格拉多夫则是直接发问了。   “很简单,”耸耸肩,郭守云说道,“不这样,就不能把克里姆林宫那些人逼上绝路,而他们不走上绝路,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算什么理由?”霍多尔科夫斯基大失所望,他摇头说道,“要把克里姆林宫那些人逼上绝路,咱们有的是办法,何必选择与安德烈耶娃那个纯粹的马克思主义者合作?要知道,她所奉行的政策,与咱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背道而驰的,这其中的矛盾绝对无法调和,在我看来,如果说久加诺夫是左派,那么安德烈耶娃绝对就是极左派,如果让她的势力得到扩充,那咱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现在的问题是,在联邦的政坛上,无论哪一派势力一统天下,咱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郭守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自己应该清楚,类似咱们这种人,只能生活于现在这种环境之下,不管是极右翼、右翼亦或是左翼、极左翼,他们都不是咱们的最佳选择。至于中间派,呵呵,我只希望他们离我远一点。”   “这段时间莫斯科的大形势你们应该体会到了,”郭守云把玩着手上的那枚代表证件,继续说道,“咱们那位出身民主纲领派的总统先生,现在已经调转枪口去对付来自后院的威胁了,当年与他站在同一阵营的,包括鲁缅采夫的劳动人民社会党、日里诺夫斯基的极右翼反对派、以提倡俄罗斯民粹主义团结起来的鲁茨科伊阵营,都被克里姆林宫划入了压力打击的黑名单。而在左翼的方向上,久加诺夫的俄布刚刚重组,其与哈斯布拉托夫这个彻头彻尾的右派的合作,已经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裂痕。当然,鉴于在代表会议内势力的削弱,哈斯布拉托夫现在还不至于同久加诺夫彻底划清界限,但是他却已经在背地里与几个极右翼势力勾连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段时间,身为政策咨询委员会委员的亚夫林斯基以及涅姆佐夫、布雷金他们这些人,在代表会议内显得相当活跃啊?嘿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便是哈斯布拉托夫与极右翼派系接触并走向联合的明确信息了。”   郭守云的这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对他们来说,左派、右派,极左、极右之间的斗争,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是有一点他们却不得不给予高度的关注,那就是他们的老对手别、古等人在这场新鲜出炉的游戏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权力制衡的道理谁都懂,可真要做到这一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没有敏锐的嗅觉以及过人的洞察力,一个人甚至察觉不到权力天枰的晃动,在这种情况下,制衡又从何谈起?   郭守云的分析,无疑为霍、维两人敲响了警钟,因为他们也知道,亚夫林斯基也好,涅姆佐夫也罢,甚至是表明清高的布雷金,他们都在背后接受着来自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政治献金资助,这些人与哈斯布拉托夫的联合,本身就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第四四八章 推进   宽敞但是却光线昏暗的套房客厅里,郭守云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片正遭受暴雨蹂躏的绿色草坪,在他的心里,仍旧在回想着十几分钟前所签下的那一份份合作文件。   在他的身后,时下还很少见的长虹大彩电正在播放着一套大陆各地热播中的电视剧——《大时代》,这是一部郭守云前世便很喜欢的片子,而这部片子的最成功之处,便在于引出了一个轰动全港的“丁蟹效应”。可怜的郑少秋由这部片子之后便成为了香港股民心中的丧门星,只要他有影视剧面世,肯定会带来港指大跌的联动影响。   而在房间门口的位置,穿了一身黑色女式西装套服的阿芙罗拉贴墙而立,染黑的柔顺长发,遮去了她的半扇面容,而架在眼前的宽幅墨镜,则令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相貌。   从昨天再次看到这个女人的那一刻起,郭守云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莎娜丽娃她们究竟有什么手段可以把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调理成行尸走肉一般的杀人工具。与当初那个态度嚣张、办事不顾及后果的国际刑警相比,眼前的阿芙罗拉俨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甚至说她是第二个维克多也毫不夸张。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个女人现在的最可怕之处在于眼神,只要看到这女人那双目光呆滞的眼睛,他就会联想到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那“间或一轮”的眼神,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既便如此,郭守云也没有给与这个女人太多的同情,本来就是,设想一下,如果当初落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那么现在自己的下场,恐怕比她今天的遭遇还要凄惨。   这个世界很残酷啊,要想不被别人一口吞掉,那就必须想办法不断的吞噬别人,而要想吞噬别人,那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废话。   回想一下,前世的时候,自己一听到警车的声音,一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小心肝就会忍不住砰砰乱跳,而在那个时候,自己只不过是个排不上座号的小骗子。可是现在呢?自己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先后利用各种各样非法的手段欺诈了数百亿的资产,至少与上百起人命关系有牵连,行贿罪大的耸人听闻,可最终的结果如何?如今这个郭守云还不是活的比所有人都滋润?   当然,郭守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在这份滋润的生活中陶醉,与此相反,他必须提高警惕,防备那个在不久之后就要“登极入朝”的强势人物——弗拉基米尔。   尽管本身并不笃信马列主义,但是郭守云却对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情有独钟,正是基于此,他才从未想过要将弗拉基米尔扼杀在摇篮里,反而是一步步将这个强势人物推上他所熟知的那条历史轨道。一个强权人物的出现是俄罗斯历史的必然,而这个幸运的重任会落到谁的头上,则是一个很偶然的选择,郭守云相信,即便是没有了弗拉基米尔,国势倾颓中的俄罗斯也会出现另一个类似弗拉基米尔的人物。而与后者相比,郭守云显然更希望看到前者登台。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对弗拉基米尔的态度一直都是“刻意拉拢、全力支持”的,他想尽一切办法,希望这位强人能够潜移默化的记住一个理念——郭氏与他是站在一个战壕里的。唯有这样,等到历史的轨道延伸至某一个关键时期的时候,靠侵吞国家资产发家致富的郭氏集团,才不至于走上灭亡之路。   居安思危嘛,郭守云心中的那份危机感并没有随着郭氏集团的发展壮大而逐渐消失,相反,他的这份危机感一直在伴随着集团的扩大而蔓延,甚至可以说是愈演愈烈。   向国外拓展势力也好,与美国人、中国方面合作也罢,郭守云与其说是为了赚钱,还不如说是他在为自己攒取自保的筹码,而今天,随着这一次北京之行的展开,他已经准备谋求第三枚自保筹码了:他要支持联邦内极左一派力量的发展壮大,从而为将来的弗拉基米尔树立一个坚定的、永不妥协的反对派。与此同时,他还要进一步加强与美国人的合作,增进与中国方面的联系,这样,三道筹码,内外因并举,相信即便任何人将来要动郭氏,都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后果了。   这次来北京,北远集团给三位巨头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从政治到经济,从资金到政策,方方面面的利益都有涉及,而与此同时呢,他们提出来的要求也很多,有些问题对三位巨头来说,甚至是相当棘手的。   按照孙红羽所提供的消息,近一阶段,印度军方正在与俄罗斯国防部门展开秘密协商,他们有一份高达十六亿美元的新式战机采购合同即将签署,而这份武器采购合同一旦签署下来,将直接影响到南亚大陆地区的军事平衡。由于自八九年克什米尔大暴动事件之后,印巴两国在克什米尔地区的冲突不断,因此,印度人的这一项大规模军事采购意向,已经引起了巴基斯坦谢里夫政府的不安。为了能够维持南亚地区的军事平衡现状,国内希望郭守云能够以其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搅黄这一桩生意。   与此同时呢,孙红羽还提出,最近国内军方有意向要派遣一个一百五十人的飞行团队进入远东,旨在体验苏-27改进型的飞行效果,同时呢,也希望能够为将来的战机采购议案圈定方向。此前,这一意向已经由外交部门向莫斯科提交了申请,不过由于苏-27的主要生产厂家共青城航空生产联合体已经被纳入了私有化的改革轨道,因此,这一项申请被暂时搁置了,现在,国内希望能够走郭氏集团的路子,直接把整件事落到实处。   针对孙红羽提出的这两个要求,郭守云并没有拒绝,毕竟对他来说,这两件事还是存在利益的。首先,印度阿三与他还有仇隙呢,哈巴罗夫斯克的刺杀事件直到现在还让他感觉心里很不舒服,有机会能够稍稍报复一下,他绝对很乐意效劳。其次,目前远东的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才刚刚进入整合,郭氏集团还没有能够在四家企业中占据绝对的发言权,在这种情况下,十六亿美元的军事订购合同,肯定会为整个局势增加更多的不确定因素,这一点绝对是郭守云所不希望看到的。最后,关于飞行员的试训问题,这件事本身对郭守云来说,就是国内军方释放出来的一个信号——他们有意向在短期内向共青城航空生产联合体提出苏-27战机的采购合同。   对于郭守云来说,只要成功的收购了远东的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那么郭氏集团就等于是掌握了联邦军火武器出口贸易的标准许可证,按照联邦现行的武器出口标准法规,二十四家主要从事军事技术研发以及武器生产的企业,都享有在国防部职能部门监控下,对外出口常规武器配备的权利。而远东的四家航空工业联合体,就在这二十四家企业的名单内。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郭守云才对四家航空工业联合体的私有化改革方案如此上心,毕竟这是郭氏集团在军火贸易方面“鸟枪换炮”的大好机会。   真正有头脑、有魄力的军火贩子,都要走一条很标准的人生之路:从小打小闹的军火走私贩开始,做到一个被各方通缉的大军火走私商,最后,再演化为一个合法的、披着政府外衣的国际军火供应商。尼古拉斯凯奇在他的《战争之王》里对这一条路有过很明晰的阐释,只不过大多数看电影的人不会去考虑这些罢了。   在权力场上打滚一年多,郭守云已经放弃了在军火生意上的谨慎态度,他认识到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对于全世界的各个军火生产大国来说,他们都需要形形色色军火生意人。这一方面是因为军火走私商能够为他们办理很多他们不方便出面去办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迫于各自国内的压力——毕竟武器也是消费品,生产出来就必须要用,不然庞大的军事工业体系靠谁去养活啊?   “咚咚!”   就在郭守云看着窗外的草坪一脑门子沉思的时候,套房客厅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交错复杂的“公务”一股脑的甩掉,郭守云微微侧过身,抬高声调说道。   “郭先生,您的午餐。”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宾馆服务小姐,她将一辆摆满餐盘的银色小车推进客厅,微笑道。   就在服务小姐说话的工夫,一直像死人一样戳在门口阿芙罗拉已经走上前,很机械的对整个餐车做着安全检查。   “谢谢,”郭守云点点头,含笑道,“你可以出去了,半个小时以后再来收拾吧。”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的举止很专业,她给郭守云鞠了一个躬,而后补充道,“另外,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让我转告您,等用过午餐,他希望您能够为他充当一次导游。”   “哦,我知道了。”郭守云立刻会意过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是有事要与自己私下商议,而在宾馆里,他感觉说话不太安全。 第四四九章 优势、弱点   瓢泼般的暴雨在时近黄昏的时候缓了下来,随着风收云散,一股闷热的气流充斥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人的要求,郭守云冒雨带着他们离开钓鱼台国宾馆,仅带了阿芙罗拉这么一个随从,就晃晃悠悠的跑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这年头的北京城还远没有后世那么喧嚣繁华,私家车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超级奢侈品,而十元起价的“伊兰特”现在还没出生。三个兴致勃勃的“顽童”带着一块“木头”,在月坛北街上晃来晃去的闲逛了十几分钟,最后才爬上了一辆很有京城特色的黄色面包车,也就是人们俗称的“面的”。   “难道就没有条件好一点的车可以坐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材相对来说比较高大,“天津大发”这种小面包车的仓体对他来说过于狭窄了,钻进车门的时候,他碰了一次脑门,而在坐上后座的时候,又磕了一下后脑勺。享受惯了富贵生活的大亨哪吃过这种苦,他对郭守云的选择充满了埋怨。   “红姐准备的车坐着肯定舒服,”郭守云没有理会这个家伙,他与阿芙罗拉挤在司机后方的前座上,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是她给你安排的司机,你能放心吗?”   “好啦,不要抱怨啦,”维诺格拉多夫坐在后座上,与架着金丝眼镜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挤在一起,车上狭窄的空间,令他感觉有些气闷,“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一个可以坐坐的地方,咱们好好商量点事情。”   “嘿,哥们,去哪儿?”就在三位巨头相互抱怨的时候,前面穿着跨带背心的小伙子扭头对郭守云说道。尽管是刚见面,但这小伙子已经对郭守云充满好奇了,他看得出来,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显然来头不小,这年头能跟老外搅和在一起的国人都是很有“本事”的,至少也是哪家“三资”企业的高层人物了。   “随便,”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暗绿老人头”,递给司机师傅,笑道,“先到处转转,然后找一个像点样子的酒吧,我们坐一会儿,你再把我们送回来。”   “呦,哥们,你这是砸我呢,这大票子我哪找的开啊。”小伙子扭头看了看那张大票,咧嘴笑道。   的确,这年头第四版的百元大票才发行几年时间而已,国内大部分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是一张“大票”而已,郭守云出手就是大票一张,这够让司机直接往石家庄跑个来回还有富余了。   “不用找,都是你的了,”伸手在小伙子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开车吧,可着劲的瞎转悠就成了。”   “那敢情好,”小伙子也不客气,他将钞票接过去,随手塞进裤衩兜里,咧嘴笑道,“您呐就放心好啦,我保准带你们转个通透。要说这儿坐坐的好地方,我倒是知道工体那边有一个‘捷捷’酒吧,好多老外都在那边消遣。”   “你跟他说什么呢?”因为不懂得汉语,维诺格拉多夫看郭守云跟司机扯个没完,忍不住探头过来问道。   “好,去那也成,”先把司机应付了,郭守云这才侧过身子,对后座上的两个人说道,“没什么,跟人家商量一下路线问题。”   “哦。”维诺格拉多夫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你在想什么?”看到霍多尔科夫斯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瞅着窗外发呆,郭守云忍不住在他膝盖上拍了拍,问道,“还想得这么出神。你不是有事要跟我商量吗?现在还不抓紧时间。”   “我在想孙小姐和她的北远集团,究竟与中国军方有多深的联系,”霍多尔科夫斯基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嘘口气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次她塞给咱们的那些协议,基本上都是来自军方的,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哦?”郭守云与维诺格拉多夫同时开口问道,“为什么?”   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随口说道:“个人的心里感觉,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能找到理由的话,我还用找你们商量吗?”   “你呢,你有这种感觉吗?”郭守云伸手在维诺格拉多夫的膝盖上捅捅,问道。   “我只是觉得有些困惑,”维诺格拉多夫坐直身子,他将面包车的车窗来开一道缝隙,感受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凉风,沉吟道,“原本按照我的构想,这次来北京之后,应该能与北远这样的中国国有大型企业集团签署一些更加紧密的贸易协作合同,当然,最好还是能够与他们的进出口贸易银行建立起实际的资金往来关系。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明显没有这方面的谈判意向,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们现在开列出来的条件更加实际,更加一目了然,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我刚才与前面小伙子所做的交易,”郭守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恍然道,“我给他佣金,他替我办事,只不过我给的佣金多了点,所以他才会办事办的更加痛快。”   “就是这个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啪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现在中远摆明就是要与咱们建立一种雇主与佣工的关系,他们希望能够用利益的驱动,让咱们为他们解决一些他们自己解决不了亦或是不好出面解决的问题。与此同时呢,他们又不想与咱们建立过于紧密的联系。”   “我说之前我为什么会感觉那么不舒服呢,原来原因就在这,”一点想通了,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继续说道,“我一向不信任军方的人,在我看来,任何与他们牵扯到一起的合作关系,都不可能太持久,而中远似乎也在做这方面的打算。他们明白咱们的底细,对咱们心存忌讳,同时呢,又看重咱们时下所掌握的能量,因此,在这轮接触中,他们便采取了这一种最为边缘化的合作方式。”   对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话,郭守云自然能够理解。用最直白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中远希望与霍、维两位巨头建立的关系,仅仅是一种利益上的短期结合关系,而不是那种长期的、具有远景效益的伙伴关系。“我给你钱,你给我办事,事办完了,钱付清了,大家一拍两散,谁跟谁都没有联系了。”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国内这边对霍、维两人的远期前景不看好,甚至可以说不太信任他们。   反过来,郭守云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遭遇,毫无疑问,过去与红姐、与国内接触的事实告诉他,国内想和郭氏集团建立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一个短期内的“雇佣关系”,而是一个具有远景效益的长期伙伴关系。从北远当初致力于掌握郭氏部分股份,到后来打算正式进入远东,建立更多的投资项目,甚至为此向郭氏集团提供其部分股份的掌控权,这一切的一切,都能很充分的说明这一点了。   从这方面看,难道能说在国内看来,自己比霍、维两人更有前途、更有发展的空间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仅从目前的局面来看,郭氏集团与后两家在实力上还是相去甚远的。那么,国内的这种做法又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呢?以郭守云那副精明的头脑,要想想通这一点并不困难。   三点可能!   郭守云几乎不费什么脑子就想到了三点可能:第一,自己即便加入了俄罗斯国籍,可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至少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华人。就像自己在俄罗斯曾经遭到过的排斥一样,国内同样也更愿意相信‘自己人’,而不是金发碧眼白皮肤的俄罗斯人;第二,正因为自己是个中国人,所以在俄罗斯,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内,那些盼望集权的政客们才对自己少了几分忌惮。试想一下,六位巨头站在一起的时候,几人中谁最不可能直接干预莫斯科的政治事务?谁最不可能对克里姆林宫内那个总统的桂冠心存觊觎?毫无疑问,那只能是自己,因为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外来人,自己不具备登极的最基本条件。也正因为如此,国内才会更看好自己的前途命运,因为对那些有心打击巨头的强力人物来说,自己是最好的合作者,而不是强有力的竞争者。第三,无法排除这里面参杂了维克托那一方因素的可能,这老狐狸在俄罗斯政坛上的能量巨大,再加上一个老鬼索布恰克,国内不可能不在这方面多放几分心思,而鉴于自己同维克托的复杂关系,这里面可能参杂的问题就有些微妙了。   人生的遭逢真是很微妙的东西,看着对面眉头紧皱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郭守云不仅有几分感慨,不到最后时刻,一个人的弱点与优势究竟是什么,有时候其实是很难判别的。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弱点未必不是优势,而最大的优势,未必不会演化为最大的弱点。 第四五零章 寡头们的危机感   九二年的北京,还没有什么真正正规的酒吧,在工体的“捷捷”虽然名义上叫酒吧,可实际上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环境好一点小酒馆,吧里唯一的音响设备,就是一部手提的放音机,而与此相对,这里的消费绝对不低,一杯号称“洋酒”的威士忌,要价高达十二“大洋”,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每天来这里坐坐的,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各国使馆的工作人员。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相当一段岁月里,国内一部分年轻人的思想很成问题,随着改革开放的兴起,国门的敞开,大批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流进来腐朽思想,对这一代年轻人的思维方式造成了很明显的冲击,“出国潮”、“崇洋潮”等等等等,各式各样崇洋媚外的思想在社会上交错横流。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一个外国亲亲,也不管是哪国的,绝对能引来一大堆羡慕的眼光,而那些从外国进口来的东西,似乎本身就象征着质量,代表着信誉。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吧,当郭守云与霍、维三人在“捷捷”门前下车的时候,他那张典型的“中国脸”,立刻引来了酒吧附近那些年轻人的注目——这些年轻人大概就是所谓的“时尚一族”吧,他们整日里出没于外国人汇聚的地方,巴望着有一天走个什么狗屎运,能与哪个金发碧眼的家伙拉上关系,然后顺顺当当的拿到一张出国签证。类似这种人,这个念头里多的很,当然,他们的下场往往都不怎么样,毕竟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有骗子,与金发碧眼的家伙们打交道,最后被骗点财是轻的,那些既被骗财又被骗色的傻丫头也同样大有人在。有些更凄惨的,还被骗到国外做了妓女,最后直接连命都赔进去了。这种事情绝不是信口雌黄,在那年月里,类似这种事情只能用屡见不鲜来形容。   “喝点什么?”在酒吧小厅靠近角落的一个玻璃圆桌前坐下,郭守云先是朝吧台的位置看了一眼,这才扭头对坐在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   “什么都好,”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就来一杯伏特加吧,加两块冰。”   “你呢?”瞅了一眼同样愁眉紧锁的维诺格拉多夫,郭守云笑道,“你要不要来一杯我们中国人的白酒?很刺激的。”   “算啦,还是来一杯水吧,年纪大了,我可享受不了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刺激。”维诺格拉多夫挤出一丝笑容,摇头说道。   郭守云点点头,招来服务生,要了三杯水、一杯伏特加,外加两份看上去很精致的甜点,就这么点东西,里外花掉六十四大圆。   “怎么,你们不会是在打退堂鼓吧?”等到服务生走开之后,郭守云招呼阿芙罗拉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端起水杯,笑道,“咱们的北京之行才刚刚开始,你们就对这次合作的前途感觉渺茫了?”   “中国人很狡猾,”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笑道,“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已经掉进了陷阱,你知道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吗?我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次北京之行,而是这之后可能会产生的更多麻烦。目前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明显了,中国人想要借助咱们的力量,为他们在联邦谋求更多的政治利益,同时呢,他们却又不以政治角色介入这一场合作,而是仅仅推出来一个北远集团。这种以商业形式推动政治交互的方式,最后吃亏的,往往就是咱们这些人,因为咱们是人家随时都可以弃之不用的垫脚石。”   “没有那么严重吧。”尽管心里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几位认同,可郭守云仍旧没有表露出来,他失笑道。   “问题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维诺格拉多夫显然与老霍吃同一观点,他接口说道,“对于现在的咱们来讲,最大的麻烦在于没有退路,美国人那边咱们已经得罪了,如果再搭不上中国人这辆车,那将来在莫斯科的大环境里,咱们的位置就会很被动。一旦在某个时候,中国人舍弃了咱们,在那边找到了更好的合作者,那等待着咱们的除了翻船之外,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郭守云没说话,他知道维诺格拉多夫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在前世的经历中,尽管不知道在俄罗斯的大博弈棋盘后隐藏着什么不可知的真相,但是最终的事实是,别、古等人被迫出逃,美国人公开谴责了普京好长时间,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入狱,中国这边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按照很正统的思维方式去推断,任何人都可以得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果:普京联合中国方面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力量,清除掉了美国人通过别、古伸进联邦内部的黑手,随后呢,再通过与中国方面在某种形式上的妥协,打掉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其后,普京成为俄罗斯的“当代沙皇”,中俄双方的互信友好关系得以长期维系——这样的推断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很有可能。   郭守云感觉着,如果自己在前世想到这种可能性的话,他肯定会嘲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天真,甚至会说他愚蠢——做一个实力强横的寡头,却沦为别人手上随时可以弃之不用的工具,这不是愚蠢是什么?不过现在呢?随着自己跻身为寡头中的一员,他明显意识到,这并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愚蠢,而是他的无奈,他之所以成为受别人利用的工具,是因为他没得选择。放在国际政治的博弈场上,即便是势力再强横的寡头巨富,也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同来自某一个国家的政治触手相抗衡,更何况搅进这一乱局的三个国家,还都是中美俄这样的大国。   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忧虑,郭守云尽管在表面上还能维持惯有的那一份笑容,可是在心底里,他的危机感却更加的浓厚了。   “也许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强迫自己暂时将那份深沉的危机感抛开,郭守云笑了笑说道,“目前来看,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我们可以等,等等看今后两天的情况。如果在今后几天里,北京这边能找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与咱们会面,那就说明这份担忧没有什么道理。反之……反之……”   “反之如何?”霍多尔科夫斯基将满满的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抬头看着郭守云追问道。   “反之咱们就需要好好筹备一下了。”郭守云嘘口气,目光飘忽地说了那么一句。   “怎么筹备?”霍多尔科夫斯基狠狠地盯了郭守云一眼,追问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双手一摊,郭守云苦笑道,“咱们只是今天才感觉到危机的,这一时间,我去哪儿找好的对策啊?”   “其实,其实,”维诺格拉多夫垂着头,两只眼睛盯在自己手中水杯里,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想法,嗯,只能说是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就算是某一天的突发奇想吧。”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说句话还吞吞吐吐的,这么不痛快。”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说道,“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忌讳的。”   “我只是担心你们会怀疑我的动机罢了,”维诺格拉多夫失笑道,“那好,既然你催我,我也就直说了,至于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现在最好保留。”   听他这么说,郭守云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他相信维诺格拉多夫的沉稳,既然这老家伙在这个时候说出想法,那至少这个想法对解决几位巨头根基不稳的问题会有所帮助。   “呵呵,我先问一句,”沉吟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维诺格拉多夫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郭守云的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很突兀地问道,“你们对国际商业银行的原始股份有没有兴趣?”   “啊?!”两个正等着恭听高论的年轻人吓了一跳。要知道,国际商业银行就是维诺格拉多夫的老底子,是“维氏城堡”内最坚实的一根顶梁柱,长期以来,这家老牌的商业银行就是维诺格拉多夫手上最重要的敛财工具与最基本实力基础。   “为了这家商业银行,我已经投入数年的心力了,”微微一笑,维诺格拉多夫沉声道,“现在,银行基本黄金储备七十六吨,外汇储备款三百亿美元,掌握储户存款三点七万亿卢布,在全联邦设有一百四十二家分行,掌握着对至少三十家大型工业企业的控股权,另外,还有十二处海外投资项目。而除了这些放在明处的资产之外,银行旗下还有六家私人俱乐部,掌握着来自三个地方州的主要政府资源。嗯,这样的规模,虽然比不上斯摩棱斯基的首都储蓄,但是却绝不比别列佐夫斯基的联合银行逊色。如果我愿意出让全部原始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你们愿意用什么代价来交换?” 第四五一章 寡头联合   “嗯,坦率的说,这些东西并不是用花花绿绿的钞票买的来的,”郭守云隐约明白了维诺格拉多夫的意思,他咬着下唇,沉吟道,“我想你也不可能穷到打算出卖股份套现了。”   “废话。”维诺格拉多夫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梅纳捷普虽然没有你的国际那么财大气粗,但是我手上掌握的实业投资绝对遥远超过你的预期,”霍多尔科夫斯基仰起脸,瞅了好半天屋顶上的彩灯,这才嘘口气说道,“百分之四十套换百分之四十,你应该不吃亏。”   “你呢?你怎么说?”维诺格拉多夫点点头,继而看着郭守云,微笑道。   “我?你的百分之四十给了他,还有我什么事啊?”郭守云指指自己的鼻尖,说笑道。   其实这个时候郭守云已经知道维诺格拉多夫的意思了,这老头是打算在三巨头之间建立起一个以相互控股为制约的紧密联系。三家巨头每人拿出各自商行百分之四十的原始股进行交换,这样一来,其中的任何两家巨头都能操控住剩余一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从而以这种方式,在将三巨头连为一体,结结实实的绑在同一条大船上。   这种决策,只能说是一种很大胆的想法。   郭守云在很短的时间里构想了一下,一旦这种做法在三巨头之间获得通过,那么从今以后,俄罗斯联邦的局面势必会发生滔天巨变,曾经六巨头在相互争斗之中维系的微妙平衡,有可能会在短期内被彻底打破,最终形成一个“四巨头”竞争、“一超三强”的局面。而伴随着经济局势方面的巨大变化,联邦政坛也将出现风云突变,三方巨头控制下的政治力量拧成一条绳,那衍生出来的“牵引力”同样也是惊人的。毫无疑问,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打算对三家巨头中任何一家下手,其将面对的,都是来自三巨头的全力反扑,那份攻击力之强大,估计会令人不寒而栗。   团结就是力量,这个道理再巨头们的身上同样适用。   就像美国的诸多财团那样,他们彼此都掌握着对方的一定股份,有人说这是为了谋求更大的盈利面,也有人说这是现代金融体制下的必然现象,其实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都是虚的、假的。从更大的层面、更深的角度来看,这是各个财团的自保措施,其存在的最大意义就在于震慑,震慑那些企图对本财团下手的“政治黑手”。   美国的财团政治延续上百年,就连作为他们中央银行的美联储都是私人股份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各方财团却始终没有遭到来自政界的干预,这是为什么?俄罗斯寡头出现,短短十年时间便被打的七零八落,甚至成了过街老鼠,这又是为什么?诚然,与美国那些讳莫如深的财团相比,俄罗斯的寡头巨富们嚣张了点,不过这其中似乎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前者在更多的时候团结一致,而后者却一盘散沙甚至彼此攻讦不断。   郭守云早在第一次面对五巨头围攻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而现在呢,面对迫在眉睫的危机感,维诺格拉多夫他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而且很快提出了应对解决方案。   面对这种局面,郭守云心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彷徨,他不知道在眼下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接受维诺格拉多夫的倡议。   “我当然不会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全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作交换,”果然,维诺格拉多夫的话很快证实了郭守云的猜测,他笑道,“我会考虑将其中的百分之二十与你的郭氏集团做交换,剩下再考虑他的梅纳捷普。”   “嘿嘿,为什么不是我的远商行?”郭守云揉搓着鼻子,笑道,“以商行股份换取商行股份,这样的交易才公平嘛。”   “你的商行与我们的商行根本就不是同一层意义上的实业,”霍多尔科夫斯基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的一切外部投资都是通过商行进行的,而你呢,你狡猾的多,一切外部投资都是通过郭氏集团展开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傻掉了才会去换你那个什么远商行的股份。”   “那是,那是,”郭守云嘿嘿笑道,“不过我的郭氏可是只有一副瘦骨头架子,论资金,我比不上你们两位,论实业投资项目,我落后你们很多,论核心影响力,我偏处远东。嘿嘿,这百分之二十对百分之二十的原始股互换,你们好像很吃亏啊。”   “我不在乎,”维诺格拉多夫笑道,“而且我相信,在这个问题上,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会在乎的。”   这么说着,他还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膝盖上拍了拍,问道:“你说是不是?”   “不错,我也不在乎,现在就看你怎么表态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斜眼瞅着郭守云,哼声道。   正如霍维两人所说的,他们不在乎吃亏……可郭守云害怕吃亏啊。   总的来看,无论是国际商业也好,梅纳捷普也罢,他们的资产雄厚度都要远远超过郭氏集团,这一笔交易一旦实现,郭守云个人资产甚至有可能上浮数亿美元,这就等于是两位巨头携手给他送钱来了。可实际上呢?郭守云心里明白的很,做富商做到三巨头这一步,钱已经不再是通常意义上的流通货币了,这些可以用数字符号来代替的花绿纸张,实际上就是一种工具,它与政治关系网络、地区辐射性影响力以及其他一切相应资源一样,都是很现实的工具。只不过相对于后几种工具来说,它的表现形式更加直接,更加容易一眼看到罢了。   现在,霍维两家要通过股份互换的形式,全面加强与郭氏集团的合作关系,那么这种关系一旦确立,他们也就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郭守云在远东所掌握的庞大政治地幅资源——以区区几亿美元的代价,换来这么大的收获,他们这还是做得亏本生意吗?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想,郭守云自己貌似也不吃亏,他在与两巨头共享远东政治资源的同时,也能够分享到原本属于两巨头的政治关系网络,而真诚合作的好处,也就源自于此了。   “这件事关系重大啊,”尽管已经从心底里认同了维诺格拉多夫的提议,可郭守云还是很谨慎,在他看来,这可是决定郭氏集团今后发展方向的重大问题,仓促间便下决定那是相当愚蠢的,“你们,你们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当然,”维诺格拉多夫叹口气,摇头说道,“我刚才也说过了,这只是我一时性起后的想法,你们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不过我最后还是要说一句,相对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来说,咱们几位的处境并不那么看好,因为咱们选择的支持者远没有美国人那么强大的实力,而且中国人的含蓄是出了名的,天知道在咱们需要的时候,他们能为咱们提供多大的帮助?”   “是啊,”霍多尔科夫斯基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在我所知不多的中国俗语中,有那么一句:‘居安思危,’表面的无限风光,并不能掩盖咱们虚浮的根基,如果不能把根基的问题解决,把自己的地基打牢加固,那咱们单独站出来,都不足以抵抗随时可能到来的暴风骤雨。”   “这么说,你也认同这个股份互换的提议了?”郭守云的目光盯在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试探着问道。   “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霍多尔科夫斯基俯下身子,半趴在玻璃圆桌上,那张大脸几乎是凑到郭守云的鼻子尖上,说道,“其实我很早就有与郭氏集团融股的打算了,呵呵,只不过以你那副无所不疑、无所不思的性子,这个计划有我提出来,你肯定不会加入,所以我也就只好藏拙了。而今天呢,维诺格拉多夫抢先提出这个构想,那也就省的我自己出头碰壁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三家融股互通的消息传开之后,会引来什么样的反响?”郭守云一手推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脑门,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这才笑道,“我想这绝对是一颗分量不轻的炸弹啊,有些人听到之后,估计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挥舞大棒了。”   “呵呵,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维诺格拉多夫笑着插口说道。   “那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郭守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试探性的把消息传给北远,北京方面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一愣,两人对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抹会心的笑容不自觉地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买单走人,”伸手在圆桌上拍了一巴掌,霍多尔科夫斯基猛地站起身,他顺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美元大钞扔在桌上,笑意盎然地说道,“这个提议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尝试一下了。” 第四五二章 扯皮   三个狡猾的巨头商量出了对策,融股联合的方案也在郭守云那里得到了初步的认同,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在走出“捷捷”酒吧的那一刻,心情显然开朗了许多。   其实,郭守云能够看出来的问题,霍、维两人同样也看得出来,北京方面对他们的不信任,那就像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而在这方面,郭氏集团显然享受到了“同根性”的优惠。正是出于这一点认知,老谋深算的维诺格拉多夫提出了与郭氏融股联合的话题,而精明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顺势搭梯,两人颇有默契的配合,最终将郭守云拖下了水。   在这一个融股联营的合作方案中,霍、维两个人的思路很明确:通过与郭氏集团在根本意义上联合,给自己、给三位巨头创造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局面。北京要与他们合作,那不管是对郭氏也好,对他们两个也罢,都得一视同仁,否则的话,这场合作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一旦三巨头放弃了于北京的合作,那么在联邦内部,有他们三大势力的联合,无论形势恶劣到何种地步,他们都拥有绝对的反击之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最好的合作效果不就在于此吗?   从酒吧里出来,坐着那辆以往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头疼的小“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觉得气闷了,他兴致勃勃的提出来,要在北京城里好好地逛一逛,最好是能去看看世界著名的天安门,再去看看几年前兴建起来的“亚运村”,要不是因为时间太晚的话,他恐怕还有去长城转一转的兴致呢。   要说起来,郭守云前世对北京也算相当熟悉的了,他充当导游这个身份应该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不过很可惜的是,他那时候所接触到的北京,与现在这个京城差别太大了。印象中繁琐绕人的梯式立交桥现在还没有出现;号称亚洲最大的“北京西客站”,如今也不存在;作为现代化城市标志的摩天大楼、时尚建筑,目前还仅仅存在与二环以内;走在大街上,身穿褐灰布中山装、绿色军装的人随处可见——作为一个最大发展中国家的首都,北京的建设还需要时间啊。   虽然说郭守云现在充任导游有些费劲,但是收了大笔好处的司机却能完美的将这个工作承担起来。小伙子是地道的北京人,同时也是地道的北京出租车司机,为人实诚,话也多,他带着两个老外、一个“假洋鬼子”,从德胜门转到东直门,过东便门窜到东单,逛完了王府井又溜去西单……反正收了一百块的油钱,那可着劲的狂转吧。   等几个人转完了、转够了,重新回到钓鱼台国宾馆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近九点钟了,而在这个时候,整个钓鱼台国宾馆已经翻了天了——三个国宾、在俄罗斯联邦跺跺脚就能让西伯利亚骤起暴风雪的三位巨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将近四个小时,而宾馆的工作人员竟然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这让孙红羽在焦急之余大发雷霆,宾馆上下,从经理到主要负责人,逐一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直到郭守云三人与她见了面之后,这位孙大小姐的怒火还没有消散下去呢。   “你去哪啦?”在郭守云房间的客厅里,孙红羽坐在沙发上,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质问道。此时,霍、维两个人也在坐,不过孙大小姐似乎没资格去质询这两个人,所以,她那一点小脾气,也就只能发泄在与她关系不错的小郭同志身上了。   “嘿嘿,红姐,”将手里捏着的烟卷叼进嘴里,郭守云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来趟北京不容易嘛,我带两位老朋友出去转了转,嗯,别说,这一年多时间,北京变化蛮大的,我看……”   “为什么不带上随行?”知道这小子又想岔开话题,孙红羽紧追不放的逼问道。   “带啦,”郭守云随手朝站在门边的阿芙罗拉一指,笑道,“那不是,我的贴身保镖,功夫很厉害的,瞅见没有,她那腰里鼓鼓的,是配了枪的。”   嘴里这么说着,他又招呼道:“来,阿芙罗拉,让红姐看看你身上佩戴的武器。”   “小木头人”听了主人的吩咐,毫不迟疑的走过来,她站在孙红羽的面前,就那么抬手做了几个快捷的动作,身边的茶几上便多了一堆武器:一把银色的HK USP45;一把说不出型号、个头比手掌还小一圈的六连发纯黑色小左轮;一长一短的两把军用匕首;一卷单面开刃的“缠颈钢丝”。   “嘿嘿,怎么样,武装到牙齿吧?”郭守云笑道,“不是我说,就我这美女侍卫,绝不比你们的中南海警卫逊色多少,有她跟着,我们安全的很。”   “你就臭美吧你,”孙红羽被他气乐了,“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命吗?回头有时间去登陆一下‘北美狙击手俱乐部’的网站,那上面单是针对你的订单就有两份了。如果我是你,早就找地方藏起来,亏你还敢大摇大摆的到处走。”   孙红羽口中所说的“北美狙击手俱乐部”网站,郭守云也知道,至于那上面开列出来的两个“买命黑名单”,他也清楚:其中一个是有雇主出价三百万美金买他的命,另一个则是开价六百万买波拉尼诺夫的命——秘书的人头比自己的人头还金贵,这让郭守云前段时间着实郁闷了一阵子。   “我什么好怕的,”耸耸肩,郭守云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那两个单子都下了将近一个半月了,前后两个接单的都挂掉了,现在根本没人去碰,嘿嘿,所以说呢,我还是活得很轻松嘛。”   尽管对这臭小子的嚣张态度很是不忿,但是孙红羽还得承认人家说的是事实。现在谁都知道,要对付像郭守云这样的人,暗杀的成功几率,绝对没有“明杀”来得高,他身边有的是这方面的能人,最重要的是,他很少走出哈巴罗夫斯克,而在那个城市里,他的眼线、情报网络布置的到处都是,凭着几个跑单帮的杀手哪能宰的了他?   “算啦,懒得跟你置气,”摆摆手,孙红羽无奈的转开话题,她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笑容可掬的脸上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准备准备,一会儿到芳菲苑的酒会厅,今晚的宴会在那举办。本来两个小时前就应该正式开始了,可你们这三位大人物不到场,跟你们一起过来的企业家们说什么都请不动。嗯,现在时九点一刻,咱们抓紧一点,应该不会耽搁你们休息时间的。”   “宴会?呵呵,那可是好事,”维诺格拉多夫与郭守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正好,我们三个人今天下午商量了一下,有一个全新的决定正准备找机会公布出来呢。这样,就算是沾一下孙小姐的光,我们趁着这次宴会的机会,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哦?全新的决定?”孙红羽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不过迅速便被一份好奇的笑容所覆盖,她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份荣幸,可以成为这个全新决定的第一位听众呢?”   “当然可以。”   “不行,你不能搞特殊化。”   霍多尔科夫斯基几乎是与郭守云同时开的口,不过两人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前者显然打算提前把这个消息宣布出来,而后者则更希望向后推一推。   “嗯?”一双精明的大眼睛盯在郭守云的脸上,孙红羽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守云什么时候与我这么生分了?有了决定还想要瞒着我吗?”   “嘿嘿,哪里,哪里,”郭守云狠狠地瞪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这才揉搓着鼻子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呵呵,玩笑话,玩笑话,红姐不必当真。”   “那,既然如此,这个消息就由你来告诉我吧。”孙红羽显得颇为大度,她往沙发靠背上一倚,笑眯眯地说道。   “嗯,是这样的,”郭守云眼珠一转,笑道,“我们今天下午商量了一下,得出一个最终的结论,我们三个决定呢,决定每人争取一个演讲的机会,享受一下为诸多博、硕研究生们授课的至高待遇。我已经想好了,正如古人所说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们要把自己的经历,自己成功的经验,以演讲方式传播开去,以便造福大众、造福后人……”   “噗!”   郭守云这一番话引来了灾难,维诺格拉多夫那刚刚把一口水喝进嘴里,这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了,就一股脑全都喷在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裤子上。   “那我是不是该想办法安排你去中央团校做上这么一通演讲啊?”孙红羽摇头苦笑道。   “这事交给他吧,”随手指了指笑的前仰后合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一脸严肃地说道,“毕竟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有做团务工作的经验,他比较胜任这个职务。” 第四五三章 融股联营   “别跟我扯东扯西的。”孙红羽自然知道郭守云这是在跟自己扯皮,这个狡猾的小子,只要一到大事上,他就喜欢玩这种装傻充愣,要嘛就是东拉西扯的把戏,而每到他玩弄这种手段的时候,那就证明……事不小。   “老实告诉我,你们跑出去一下午,究竟又琢磨出了什么妖蛾子,”将流利的俄语换成标准的京片子,孙红羽追问道,“跟你说,现在可是敏感时期,你们要是再搞出什么大动静来的话,我对上面也不好交代了。”   “呵呵,红姐放心好了,”郭守云没有改用汉语,而是继续使用的俄语,他不想让霍、维两人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这次我们的决定,只是关于我们三家的,与外人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孙红羽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要知道三巨头作为俄罗斯联邦国内势力庞大的超然存在,他们自己的事情往往就是关乎着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与外人没有任何关系”之类的话,估计只能用来骗小孩子了。   “那好,你先说来听听。”没有同郭守云较劲,孙红羽点点头,说道。   “呵呵,真难为你们了,屁大一点小事纠缠了这么长时间,搞到最后却还没有说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插口笑道,“这事啊,还是我来说吧,其实很简单的,我们做出的最新决定就是在近期内,我们三家:国际商业银行、梅纳捷普商业银行与他的郭氏集团将进行全面的整改。其具体的办法,就是彼此合资融股,融股幅度在百分之四十上下。嗯,这一整改计划结束之后,我们三家将成为彼此互相控股的金融、商业联合体,呵呵,当然,孙小姐也可以这样看,那就是我们三家从今以后就将在一定程度上合并为一家了。”   “什么?!”尽管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孙红羽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她从沙发上霍然站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郭守云,追问道,“这,这是真的?!”   “不错,”维诺格拉多夫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怎么样,这对孙小姐来说,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吧?”   孙红羽没有理会维诺格拉多夫的问题,她的目光仍旧盯在郭守云脸上,显然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最准确、最可信的答复。   “好消息也罢,坏消息也罢,”郭守云坦然的回视着红姐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是我们三家的内部事务,与其它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看着郭守云那张与一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的脸,孙红羽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她能读懂对方眼神中的深意,更能听懂他话语中所潜在的韵味,这个年轻人是在明白的告诉自己:“郭氏集团是属于我郭守云的,我信不过俄国人,但同时也信不过你,既然两厢都让人信不过,那我就只好走我自己的路,郭氏的每一步决策,都只能由我来做决定,这与外人既不相干、也绝不容许他人插手。”   回想起来……孙红羽甚至已经回想不起国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郭氏集团纳入视线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从北远成立以来,国内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与郭氏集团建立深层次的互信合作关系,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北远前后付出了很多,也做了很多的工作,可最终的结果是,作为郭氏集团当家人的郭守云,始终未能放下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戒心。在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北远与郭氏之间的关系,始终徘徊在若即若离的水平段上,既没有走远也没有拉近。   此后,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北远转移了目光,寻找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这两个潜在的合作者,并借助他们的力量,在一些问题上对郭氏施加压力,迫使他逐渐向“南”靠拢。这种手段说起来有些卑鄙,可实行起来却非常有效,此次的北京中俄经济论坛会议的召开、三巨头的秘密来京,都显示出在这一手段的作用下,阶段性的成果已经展现出来了。说句真心话,今天在机场迎接郭守云三人的时候,孙红羽真的很开心,她感觉自己终归是赢了“小狐狸”一次,只要这次论坛顺利闭幕,那从今以后,北远与郭氏的合作,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那么成功。   可是呢,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在她甚至都来不及开香槟庆祝的时刻,三位巨头就把这么一个“融股联营”的草案扔在了她的面前,从而等于是彻底击散了她那份还没走到高潮的喜悦。   三家巨头撇开各自利益上存在的竞争关系、撇开彼此间可能存在的一切疑虑,并以“融股联营”的方式展开他们全新的合作历程,这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或许是“我们的决定,与外人没有任何关系”。可事实上呢,这一计划对北远来说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是意味着北远过去采取的那种“拉二打一”亦或是“拉一打二”的策略彻底行不通了,三巨头的靠拢,将北远最后那一丝可以投机取巧的回旋空间都挤掉了。自今而后,在与三巨头合作的时候,北远将不得不重新回到正规的谈判渠道上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按规矩办事——这恰恰是国内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对,这是事实。”在沙发前站了许久,惊愕中的孙红羽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已经很久了,或许是从出道从商之后吧,她就再没有这么失态过了,在她看来,人前失态是商业大忌,它会让对手抓住自己的弱点与破绽。   强自挤出一丝尽可能显得自然一点的笑容,孙红羽压抑住干咳的冲动,用颇为平静的声音说道:“不过你们是如何达成这样一个……嗯,算共识吧,毕竟在我的眼里,你这个小狐狸可不是一个能轻易相信别人的家伙。”   “呵呵,信任是在一步步的接触中逐渐培养出来的嘛,”不等郭守云开口,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抢先说道,“这件事要放到一年前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与郭氏融股联营的,在那时候的我看来……”   伸手在郭守云的身上一指,他笑道:“这家伙就是一个大脑出问题的野心家,既不按牌理出牌,又不讲究原则。但幸好的是,在诸多内因外因的作用下,我们在过去的日子里,有了很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嘿嘿,我可不是一个喜欢冲动,喜欢意气用事的人,不过通过我自己的了解、观察,他这个人还不错,作女人嫁给他那是愚蠢的选择,但做男人与他交朋友却是很聪明的决定。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啊。”   “你说是不是?”拍拍维诺格拉多夫的膝盖,霍多尔科夫斯基最后笑道。   微微一笑,维诺格拉多夫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写在他布满笑容的脸上了。   “是个屁,”郭守云把脸一绷,语气不快地说道,“我这个人够朋友自然是真的,可为什么女人嫁给我就是愚蠢的选择?难道你认为妮娜现在过的不幸福吗?”   “妮娜是幸福的,这一点我可以给出肯定的答复,作为一个女人,我每次见到她都能从她身上体会到这个答案,”经过短时间的调整,孙红羽已经从最初震撼中恢复过来了,她绕过始终站在茶几前面的阿芙罗拉,径直走到郭守云的面前,笑道,“不过在给出这个证明的同时,我还是顺便恭喜你,不,应该说是恭喜你们,可以预见,如果这一项‘融股联营’计划能够成功实施,那么今后三位的事业无疑将会攀上一个新的高峰,呵呵,我甚至迫不及待的要看到那一天到来了。”   在这一番话里,孙红羽用了一个很意思的词——“如果”,很明显,在最初那一丝震撼中恢复过来的女人,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类似三巨头这种疑心病严重的人,有多大可能实现彼此间的真正互信?而若是没有这种真正的互信,他们的“融资联营”计划最终只能出现一个互相扯皮的结果,其存在的真正意义半点都不大。   孙红羽这番话中隐藏的含义,郭守云自然听得出来,而霍维两个人也不会懵然无知,不过人家把话说的很隐晦,他们也根本找不到反驳的机会,类似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以自己今后的实际行动作出反击,用明明白白的事实来证明他们的决心。   “呵呵,多谢红姐的吉言,”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同红姐热络地握了握手,随口说道,“说真的,和你一样,我也真的很希望那一天快点来到呢。” 第四五四章 空中客车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在当晚的宴会上,由霍多尔科夫斯基亲自开口,向在场的所有俄方企业家宣布了三家巨头将会在今后短期内“融股联营”的决定,这一颇具震撼性的消息,当即砸蒙了在场的所有人。作为有资格参加这次中俄经济论坛的实业代表,在场的俄方企业家都属于那种嗅觉相当灵敏的主,他们自然能从三巨头这一决定中感受到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联邦要起暴风雨了……”   “三位巨头有实力强横的敌人了……”   “这是要开战了吗……”   “与中国人的谈判搞崩了……”   类似这样的猜测,就像幻灯片一样,一个个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而不管这些猜测中哪一个是真实的,他们都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几位巨头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附庸者了。   三巨头的这一决定,可说是从宣布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此次中俄经济论坛带最直接的影响。当天晚上的酒会进行的很顺利,宴会中,双方企业家们觥筹交错的交谈颇欢,可转过天来,在中方举办的记者招待会上,俄方企业家代表们的发言却相当谨慎,一些原本已经有了腹案的合资项目、贸易协定,俄方代表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热衷了,他们甚至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些话题——在没有琢磨明白三巨头的用意之前,他们什么都不敢多说,唯恐多余的一句话,会为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   这样藏藏躲躲的局面维持了两天,直到最后一天,俄方代表团即将离开北京返回俄罗斯的之前,在孙红羽的要求下,郭守云才出来做了一个隐晦的声明,打消了俄方企业家的顾虑,从而使一些对双方都颇为有利的商业协议得以最终签订。   短短三天的中俄经济论坛会议,可以说是一个汇集了中俄双方经济界精英的经贸洽谈会议,尽管在整个论坛会议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是最后的收获还是令双方都大为满意的。对于俄罗斯的企业家们来说,这次的北京之行让他们获得了充足的外资补充,寻找到了一些实力雄厚的合作者,而对国内来说,这次会议的意义更加重大,因为这是后苏联时期,中俄关系的一个里程碑式新起点,正是在这一场会议之后,国内的资金开始缓慢但是却成功地进入俄罗斯市场,从木材、钢铁、铝业、重型机械、基础能源等各个方面的投资项目上,中国资金开始增强自身分量,并对先期进入俄方市场的日资构成大范围内的冲击。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此次会议闭幕之后,日本主流媒体——《朝日新闻》专门办了一期评论专版,其基本论调,就是以中俄经贸往来为噱头,影射中俄间的军事技术合作,并煽动新一轮的《中国威胁论》论调。   郭守云在前世的时候,经历过九二年国外风起云涌的所谓“中国威胁论”舆论攻击,那时候他对此论调的了解不深,但是今生,在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一切之后,他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全部缘故。   蓝白相间的俄罗斯远东航空公司客机,从首都国际机场四号跑道起飞,在机场的上空盘绕半周,而后带着轰鸣的呼啸声,径直向北,直奔目的地哈巴罗夫斯克而去。   在只承接了四个人的头等舱里,郭守云躺在椅背放倒的沙发上,面色平静的享受着美貌空姐的头部按摩——这是他解决高空不适症的唯一办法,虽然麻烦但却很有效。   在他右侧靠后的第二个座位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双手托腮,半趴在前座的靠椅上静静有味地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此时电视上播放的是一部动画片,上海美术制片厂制作的《舒克与贝塔》,两只会开飞机、开坦克的小老鼠看起来挺有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喜欢用这种东西消磨时间。   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相比,年纪较长的维诺格拉多夫显然正经多了,他上飞机那一刻起,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凭自己那副精明的头脑,为什么就摆不平手中那一块“六色魔方”,而郭守云带着的那块“木头”,却能在十几秒钟内就把它搞定。   这两天从北冰洋刮来的冷湿气流很强,其与日本暖流对冲行程的高气压带,一直盘旋在中国东北乃至远东南部地区的上空,从而在这一片地区造成了大量的降雨。   就在郭守云昏昏欲睡的时候,机舱里响起空乘人员温柔细腻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提醒几位巨头,飞机将进入强气流盘旋区域,整个过程中将会出现持续的颠簸状况。   “颠簸?我喜欢这种刺激。”霍多尔科夫斯基终于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挪开了,他朝椭圆形的窗外看了一眼,笑道,“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想到高尔基先生笔下的海燕。”   “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郭守云侧过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你的脑子里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专家建议,你应该找医生看一看了。”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扭过头,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哈哈,我怎么忘记了,咱们的郭守云先生可是一个,嗯,只能脚踏实地的年轻人,类似这种勇敢者的游戏,他是永远也享受不了的。”   “什么狗屁勇敢者的游戏,”郭守云撑起半个身子,示意身边的空姐坐下,而后就那么一松手,舒舒服服地躺在人家大腿上,这才没精打采地说道,“有本事你舱门里跳出去,那才是真正的勇敢者游戏,只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把遗书写好,梅纳捷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还是很希望拿到手的。”   “彼此,彼此,”维诺格拉多夫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努力,他将手中的魔方轻轻一抛,目送它翻着滚的落进纸篓里,这才意兴阑珊的附和道,“现在对咱们来说,除了合作一途之外,已经再没的选择了,所以你这家伙即便要死,也得先把合作的事完成了再说。”   “咱们没得选择,并不证明别人就有选择的机会,”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大好性情,在顷刻间便被这个话题击碎了,他耸耸肩,盯着窗外下方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乌黑云层,说道,“其实咱们大可以把一切都往好的地方看,也许在咱们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北京那边已经开始重新考虑合作的问题了,只不过因为中国人的含蓄,所以他们才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呵呵,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维诺格拉多夫笑了笑说道,“你也看到了,整个经济论坛会议期间,北京连个副部级的人物都没有派出场,即便是面临着咱们制造出来的压力,也同样是如此。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他们有顾忌,他们对来自国际舆论重视程度,显然要远远高过对咱们的重视程度,而这种状况在短期内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说,咱们也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一切靠自己?这样也好,至少心里踏实,”霍多尔科夫斯基将额头盯在窗户玻璃上,语气飘忽地说道,“这次回去,咱们立刻展开融股合营的整改计划,咱们的告诉所有人,这个计划并不是说来玩玩的,更不是拿出来吓人的,而是货真价实、即将要展开实施的。我想好了,这次回去我就不在哈巴罗夫斯克多做耽搁了,一到机场马上转机,最多两三天,我就会把相关的计划细节弄出来,然后……然后咱们定在那做最后的协商啊?莫斯科还是哈巴罗夫斯克?”   “我无所谓,”维诺格拉多夫看着郭守云,摊手说道,“你问他吧。”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的脑袋枕在空姐附着了肉色丝袜的大腿上,一缕素雅清淡的幽香,令他不由自主的萌生了几分情动。   “那就定在哈巴罗夫斯克吧,”霍多尔科夫斯基苦笑一声,说道,“你看他那副死样子,估计莫斯科他是不会去的。”   “其实对我来说,定在莫斯科也没有关系,”郭守云抬起手,在脸前的大腿上抚摸一把,同时心不在焉地说道,“不过这时间上却不能定的太仓促了,因为我今后几天要出趟门,解决一点一直以来都让我很头疼的问题。”   “让你很头疼的问题?眼下这件事还不够让你头疼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你说吧,与守成的婚事比起来,我更应该头疼哪个?”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守成的婚事?”维诺格拉多夫插口道,“怎么,他不是和那个北韩的李圣妍相处不错吗?”   “那是北朝,什么北韩,”郭守云翻翻白眼,说道,“正是因为他们相处的不错,我才准备抓紧时间把这事解决掉。我早就计划好了,这次从北京回来,我就要这事给他们办了,‘长兄如父’嘛,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也要去跟女方父母见个面吧。”   “你要去朝鲜?”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四五五章 归巢   “我也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郭守云摇摇头,说道,“不过幸好的是,那里培养出来的人都很纯啊,就像圣妍,呵呵,我认为如果守成选择了她,那我今后就再不用担心他的个人感情问题了。那小丫头的脾气虽然跟我不对路,可我倒是挺欣赏她的,至少我不用担心她会把守成往邪路上带。”   “那你预计什么时候能回来?”维诺格拉多夫皱眉问道,显然,与守成的婚事比起来,他更关心三家合作的问题,而且融股联营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早实施越好。   “现在不好说,”郭守云稍一思索,说道,“在来北京之前,我已经请挈廖缅科将军同朝鲜那边联系过了,呵呵,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人民军方面对这件事相当重视,他们准备委派金斗南与李同春两位将军出面主抓‘这项工作’,而且按照他们的提议,两对新人的婚事,最好能在平壤举行……”   “我的上帝,这是要把一场普通婚礼提升到具有革命性意义的高度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呵呵,自求多福吧你,我相信,此时此刻朝鲜人的案头上,肯定已经罗列出一大堆的支援项目清单了,开口要钱、要物、要支援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而且‘源远流长’、无息无止。”   “嘿嘿,伸手要钱要支援并不可怕啊,”维诺格拉多夫笑道,“最怕的是,他们为‘这项工作’制定出十几二十个五年计划来,呵呵,按守成的岁数来看,这头五个五年计划还有的等,后五个嘛,估计就要有点困难了。”   “扑哧。”两位巨头毫不正经的说笑,将为郭守云做按摩的小空姐逗乐了,类似这种凡事都要上纲上线的做派,不久前的苏联也存在过,而且存在的历史要比朝鲜悠久的多,不过,苏联时代目前成为了过去,所以当初的一些说法现在谈起来,真是令人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慨。   “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翻个身,用仰面朝天的姿势躺好,郭守云双目微合,没好气地说道,“我决定了,在下飞机之前,不再与你们说话。”   “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从朝鲜回来。”感觉到了飞机进入气流区时的那一丝晃动,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他知道郭守云受不了这个,等到飞机震动剧烈的时候,他可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多不超过一周吧,我会尽快回来的。”机身逐渐加强的摇摆晃动,令郭守云的耳鸣加剧,整个人的神智也在这种“嗡嗡”不绝的鸣响中逐渐模糊,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试图让克服这种不知来源于何处的恐惧,不过却没有效果。含糊不清的最后说了那么一句,他最终放弃抵抗,整个人渐渐昏睡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啊,”拽过一条毛毯,将它盖在郭守云的身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带着几分感慨说道,“谁能想得到,被人称为‘黄皮熊’的郭大先生,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晕机症。”   “呵呵,有必要认清的一个现实是,没有丝毫弱点的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维诺格拉多夫看着窗外云层间频频闪过的电光,微笑道,“因为那样的人注定要招来上帝的嫉妒。”   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笑,没有再接口,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合身躺下,在机舱颇有节奏的震颤中,没用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梦乡。   当郭守云从沉沉睡梦中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所乘坐的客机已经降落在了哈巴罗夫斯克的国际机场上,而此时天色方暗,透过机舱上的圆形窗,能看到机场内那灯火通明的指挥塔。   “郭先生,您醒啦?”被当做靠垫的小空姐耐性好的很,在过去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她就始终坐在那,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看到郭守云醒过来,她笑容满面的柔声说道。   “唔,”长时间的睡眠,令郭守云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在空姐的扶持下倚坐起来,用力揉搓着发木的脸颊,随口问道,“几点了?”   “七点一刻,”有点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身后传来了尼基塔温柔的声音,“如果先生再不醒的话,夫人恐怕就要亲自过来了。”   “哦?”郭守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搭乘的飞机恐怕已经停落很久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从软椅上站起来,整理着布满褶皱的衣服,郭守云问道,“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呢?不会是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自己偷偷摸摸地跑了吧?”   “先生,”尼基塔笑道,“飞机已经停场一个小时了,两位先生等了您将近一小时,又不好意思吵醒您,所以……他们返回莫斯科的班机是十五分钟前升空的,最后,维诺格拉多夫先生还让我带他向您表达歉意。”   “呵呵,这一觉看来睡的时间真是不短了,”郭守云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即,一边朝陪伴自己的美貌空姐颌首致谢,一边说道,“我说这一醒过来怎么半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呢。行啦,他们走了就走了吧,虽然不能亲自送他们登机是一份遗憾,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了。”   “嗯,这件事我听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说起了,”尼基塔上前一步,挽住郭守云的胳膊,在引着他朝外走的同时,笑道,“他说正在与先生准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同时也是全新的、充满生命力的合作。”   “算是吧,”郭守云点头说道,“不过其中的部分细节问题我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机舱里走出来,迎面看到正等候在车梯上的波拉尼诺夫。这位沉默寡言的秘书先生手里撑着一把雨伞,活像一枚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机舱门口。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郭守云,恭声问候道:“先生,您醒啦?”   “嗯,等了很长时间吧?为什么不到里面坐坐?”郭守云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伸手搭在秘书肩膀上,先是朝细雨迷蒙机场上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难道说咱们的空乘没有为你安排一份简单的餐点吗?”   “里面气闷,还是站在这里舒服一点。”波拉尼诺夫垂头一笑,说道。   “呵呵,与我的感觉一样,”在秘书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说道,“走吧,咱们回去,我想机场调度员们现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别在这里耽误人家时间了。”   “先生这次北京一行收获如何?”抢先一步替老板撑上伞,波拉尼诺夫走在铁制的台梯上,低声问道,“我刚才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位先生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太令人欣慰的预兆,是不是谈判进行的不太顺利?”   “谈不上顺不顺利,”郭守云深吸一口雨中的清新空气,叹口气说道,“我们只能说论坛会议的气氛很好,很热烈,可与会双方的根本目的都没有实现。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可能在被北京方面利用,另一种可能则是他们在借这种方式向我们施加压力,从而迫使我们在更多的问题上对他们让步,当然,这两种可能性无论哪一种准确,我们的形式都相当被动。”   波拉尼诺夫会意地点点头,对老板们的决策,他虽然能够体会到一些,但是却无法全盘把握,他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三位巨头都要选择与北京、与北远合作,难道离开他们三位巨头就无法在联邦国内谋求生存了吗?要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日子里,三位巨头可都与北京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可波拉尼诺夫却永远都不会提出来,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那点宏观理论水平,与三位巨头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段上,人家能够一眼看破的问题,自己有可能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从台梯上下来,三人在细雨迷蒙的机场跑道上东行几十步,便来到了车队停靠的地方。   在明亮的草坪圆灯下,二十几名披着雨衣、手持武器的士兵簇拥在两辆嘎斯军用卡车旁边,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六辆漆黑发亮的崭新吉普车,棱角分明的车体与车尾后方横排的四个粗硕排气筒,尤其是粗大车轮与车体间竖排的闪亮减震簧,无一处不在彰显着重金属的完美力感。   “呵呵,几个小时的郁闷飞行之后,总算是让我找到了一点值得高兴的收获,”快步走到一辆吉普车的旁边,郭守云伸脚在那还沾着标签的轮胎上踩了踩,笑道,“这是什么时候交的货?怎么我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昨天下午。”波拉尼诺夫站在车边,在车门的按钮上轻轻一摁。随着一阵儿充气阀启动的声音,密封的车门缓缓升起,从而将一个宽敞豪华的车仓展露在郭守云的面前。   “是守成先生专门跑去领回来的,共青城那边交付了十辆,其中四辆被他……二一添作五了。”波拉尼诺夫笑道。   “这小子,”郭守云轻笑一声,一俯身钻到了车里,“连我的便宜也敢沾,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第四五六章 看得见的阴谋   崭新的车厢内充斥着一股上等皮革的清香,柔滑的坐垫抚摸上去绵软而不失弹性,仅从那皮子的细腻程度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优质的冬季驯鹿皮。就那么一平米的皮子,经过纯手工的打磨抛光,而且还不能出现半点瑕疵,其整个工序走下来,估计成本价也得在近千美元左右了。   “嗯,很不错,”翘着屁股在柔软的小沙发上癫了癫,郭守云笑道,“看得出来,这次他们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只不过守成要拿它去讨好咱们的李圣妍同志……嘿嘿,那恐怕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至少那个腐朽资本家的帽子是扣定了。”   “我听守成先生说了,他打算拿其中的一辆来讨好素未谋面的老岳父,”波拉尼诺夫坐在车前座上,扭头笑道,“呵呵,看得出来,他对圣妍小姐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之前我可从未见他如此卖力讨好过哪个女人。”   “哦?”郭守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嗤笑道,“守成的思想还是远不够成熟啊。”   拍拍沙发的扶手,他继续说道:“像这样的东西送去平壤,圣妍的家人能排的上号?我估计啊,他们能有机会坐着兜一圈风就很不错了,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车子被送进革命博物馆存放两天,供市民观赏一下,体现一番资本家的腐化本色,然后呢,就悄无声息的跑到某位领导的屁股底下去了。”   “我看也是,”波拉尼诺夫笑道,“这种事情我可见多了,一点都不新鲜。”   “算啦,他喜欢怎么折腾就由着他吧,难得他能看上一个女孩子,”随手拨开沙发扶手边的存烟暗格,里面早就放好了一整条的卷烟,看看牌子,是自己抽的最习惯的。满意的将整条烟取出来,拆掉外封取出一包,郭守云这才说道,“怎么样,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先生问哪方面的?”一直坐在旁边的尼基塔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她伏过身子,为郭守云递上打火机,问道,“是莫斯科那边的,还是公司方面的?”   “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郭守云不假思索地说道。相比于公司的内部事务来说,他显然更关心莫斯科的动向,毕竟公司的事情好处理,而莫斯科的事情他就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了。   “这两天莫斯科的局势相对来说是比较平静的,”尼基塔稍一思索,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由于同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在前两天的立宪问题上闹得不愉快,叶氏在前天上午的克里姆林宫工作会议上宣布按惯例休假。昨天上午,他已经带着家人回到了私人农场,并因此缺席了昨、今两天的代表会议立宪讨论会。”   “呵呵,这是以退为进啊,”郭守云拍掉落在裤腿上的一片烟灰,笑道,“很明显,他这是一种试探性的举动,目的嘛,无非就是查看一下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等人的立场到底有多么坚定。在这个时候,如果哈、鲁两方能够稍稍收敛一点,那他们就会暂停类似方面的讨论,从而给局势一个缓和的机会,不过那样一来,也等于是给了克里姆林宫一个喘息的机会。而反过来,如果他们在总统缺席的情况下,继续召开类似会议的话,那……哼哼,那克里姆林宫随后可能采取的举动,恐怕就会倾向极端了。”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赞许地看了尼基塔一眼,褒奖道:“你这个重点挑的很好,我能够从中嗅到那么一丝火药味的气息了。”   “正如先生所说的,这应该就是叶氏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尼基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他这次显然打错算盘了,趁着他去休假的机会,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不仅没有停止吵嚷不休的立宪会议,与此相反,他们还联合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手上的政治力量,仅用一天时间,便将央行行长马秋欣拿下了。”   “哦?”郭守云一愣,他知道,身为联邦副总统的鲁茨科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马秋欣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老东西会捡在这么个时候动手。   “昨天下午,马秋欣已经向白宫递交了辞呈,”尼基塔说道,“照我的估计,他肯定是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妥协,此前央行作出的种种错误决断,他都背下来了。现在,作为一个任职期间出现了重大问题的央行行长,即便是叶氏及时赶回莫斯科,也无法保住他的职位了。”   “如果不是那样我才会感觉意外呢,”郭守云耸耸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必须相信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的果断,既然他们出手了,哪里还会给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那么告诉我,时下最有可能接任这个职务的是谁?是不是精明而睿智的格拉先科同志?”   “呵呵,先生猜的一点都没错,”尼基塔微笑道,“也许是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与哈斯布拉托夫一方联手的结果,倾向于更激进改革措施的格拉先科最有可能出任央行行长这一职务,而作为交换,切尔诺梅尔金也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白宫,他的副总理提名已经在今天早些时候代表会议上获得了通过。”   “都是一群既阴险又狡诈的家伙,”郭守云撇撇嘴,他坚信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全盘计划决不仅限于此,因为副总理与央行行长的任命,不可能仅仅通过一个代表会议通过就能做数,那一纸任命书的最后程序,就是联邦总统的“签字画押”,换句话说,如果叶氏不在任命书上签字,那无论切尔诺梅尔金也好,格拉先科也罢,他们都无法坐上觊觎已久的宝座。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将会如何迫使叶氏就范呢?最后的答案或者说是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一个叶氏的嫡系人物开刀,迫使叶氏在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在丢车还是保帅之间作出最无奈的选择。   “继续说吧,我想这次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要动的人,恐怕不仅是马秋欣与切尔诺梅尔金两个吧,”稍稍思索片刻之后,郭守云叹口气,说道,“还有哪个倒霉鬼也遭了无妄之灾了,是可怜且麻烦不断的盖达尔,还是整天东躲西藏却顾得了脑袋顾不了屁……嘿嘿,臀部的巴兰尼科夫同志?”   郭守云自认为他的猜测很有道理,盖达尔不用说了,政府总理,他的位置对于叶氏来说相当重要,失去了对白宫的有效控制,克里姆林宫的权威等于是名存实亡了。而巴兰尼科夫作为国家安全部长,其控制的莫斯科警卫部队以及卫戍军区实权,对克里姆林宫来说同样不可或缺,不能将这个强力部门握在手心,叶氏估计连莫斯科都不敢回了。   “呵呵,这次先生可是猜错了,”没想到尼基塔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她掩嘴笑道,“这次遭了无妄之灾的人,您恐怕很难想到了。”   “我想不到你就告诉我,”郭守云失笑道,“整天让我东猜西猜的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上帝。”   “费奥多罗夫,”尼基塔这次回答的很直接,她说道,“这次的倒霉鬼轮到他了。”   “费奥多罗夫?”郭守云几乎要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来了,“鲍里斯·费奥多罗夫?咱们那位轻易不露面,整天喜欢夹着尾巴做人的联邦财政部长?”   “就是他,”尼基塔笑道,“这两天在莫斯科的各个媒体上,他可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几年前一笔涉贪旧账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他的头上,而且各方面的证据都显示,他在过去两年的任职期间,至少以非法手段谋取了将近七百万卢布的私产。现在人人都在声讨他,看上去是打不死他就不会罢手了。”   “他们动费奥多罗夫干什么?”郭守云困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整天受着夹包气的老好人怎么究竟得罪谁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拉出来“狂扁”。如果说放在别的国家里,那财政部长是个肥缺没错,在很大程度上,这个人物毕竟掌握着国家的财政大权呢。可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呢,这个职位就不那么好干了,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披着官衣的乞丐、捧着“御赐瓷碗”的叫花子。目前的情况就摆在那,联邦财政持续出现高额赤字,国家财政清单比一贫如洗还要“洗”的彻底,费奥多罗夫一直充任的角色,就是厚着脸皮到处借债,同时呢,还要面对来自军方、政界、教育等等各个部门的指责——要不怎么说他夹着尾巴做人呢,做人难嘛,做缺钱的人更难,都说“一分钱难倒七尺汉”,更何况老费缺的还不是一分钱。   就这么一个豁出脸面还费力不讨好、镜里镜外不是人的角色,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上赶着折磨他干什么呀?欺负老实人玩?这显然不可能。   “有阴谋,这里面绝对有阴谋。”坐在车上,郭守云思前想后的琢磨了半点,就得出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第四五七章 旨在夺权?   绵长的车队在两辆军车的护卫下奔跑雨中,良好的隔音效果,使车厢内听不到半点马达轰鸣的噪音。   郭守云眉头微皱,静静的靠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那两道因睿智而显得颇为深邃的目光,紧紧的锁死在车前闪着绿光的音响标灯上。   在男人的旁边,尼基塔双目微合,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实际上她不仅没有睡着,那精神头还好得很呢。这女人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男人猛瞅,用一句很诚恳的话来说,尼基塔从不认为郭守云是一个多么英俊的男人,当然,他那相对孱弱的身躯分明也与壮硕扯不上半点关系,可话说回来,同样是这个男人,却有一点颇令女人着迷、甚至可以说是冲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思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尼基塔开始着迷于观察思索时的郭守云,在她的眼里,这男人思索时的表情简直帅呆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勾勒出完美弧线的嘴唇、额头几缕折起的皱纹,尤其是那两双黝黑深邃、隐隐泛光的眼睛,都能令她这个旁观者深深着迷。或许正是出于这一种欣赏的心理吧,每次汇报工作的时候,只要赶上郭守云心情好,她都会挑一个头,然后让男人去猜测,顺便欣赏一下最喜欢看到的“美景”。   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来,尼基塔绝不是一个理性的女人,至少不是一个社会责任感很强的女人,因为她的喜悦等于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毕竟每次郭守云思索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郭守云是一个喜欢思索的人,在他的人生历程中,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时间处于思索之中,按照他的理论来说,那就是佛祖给了自己一个精明的头脑,如果不好好利用起来,那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从古到今,所有喜欢思索的人几乎都是大人物,爱因斯坦喜欢思索,所以他能阐述出一个相对论;牛顿喜欢思索,所以他能想明白为什么苹果会落到地上而没有飞到月亮上去;贝多芬也喜欢思索,所以他谱写的曲子流传悠远。而伟大且经历丰富的郭守云同样喜欢思考,所以他,他成了举世无双的骗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半个窃国者。   迷于思考的人都有强迫症,越是想不明白、琢磨不透的事情,他就越是迫不及待的要把它搞清楚,即便是因为没有数清放进嘴里的米粒,他也会吐出来重新数一次……而今天呢,郭守云显然遇到了难题,他想不透哈斯布拉托夫一干人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郭守云想得很明白,他没有把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这次发起的计划看做真正的“阴谋”,与此相反,在他的眼里,这应该是“阳谋”,是应该很容易想通的,否则的话,这些家伙又怎么去跟叶氏做交易?   试想一下,如果费奥多罗夫的位置不重要,或者说对克里姆林宫不存在什么影响力的话,那么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对他的进攻,又怎么可能最终迫使叶氏在切尔诺梅尔金与格拉先科的任命书上签字?如果说这个人的职位不重要,那么以别列佐夫斯基外加哈斯布拉托夫一干人的智慧,又怎么会挑选这么一个位置最为攻击点?仅从这两点来看,便很容易可以考虑到,费奥多罗夫的位置不仅重要,而且还是某些事件内的关键一环,这一环节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看到了,叶氏同样也应该看到了,那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只有自己看不到?这一大票人围在“好好老头”费奥多罗夫的身边,究竟准备干点什么?   自己的智商绝不比莫斯科那些人差,对于政治问题的敏感性也应该不比他们弱,这也就是说,双方有了相差不多的思维基础。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演方式入手考虑,以相同的思维基础为出发点,对同一个问题进行同一角度的分析,那么得出的结果应该是相近的。而现在呢,人家想明白的事情自己想不明白,那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自己思考这同一问题的角度出现偏差了。   “偏差在什么地方?”郭守云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肯定偷偷摸摸的搞了什么鬼,而这个“鬼”被克里姆林宫察觉到了,自己却还没有得到消息。   也许有人会对郭守云纠缠于这次问题的做法颇感不屑,毕竟那是莫斯科两大派系之间的战争,远东与那里相隔十万八千里,两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他们爱怎么闹就让他们怎么闹去呗,犯得着为它着急上火吗?对这种说法,那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目光短浅。   毫不客气地说,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郭守云压根没去想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阴谋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肯定会牵涉到自己的利益,而且还是很重大的利益。他之所以会这样想,有最基本两点原因:其一,整个计划中有别列佐夫斯基等巨头的参与,这些老王八蛋绝不是新时代的活雷锋,他们要嘛不动手,要动手的时候就肯定能从整件事中捞到令人垂涎三尺的利益。而基于郭氏与别氏、古氏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对方利益的获取就等于是己方利益的丢失,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其二,哈斯布拉托夫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而且是有意瞒着自己搞出来的小手段,仅从这一个“瞒”字上,郭守云便感觉到了很浓厚的危险气息。不要忘了,郭氏与哈斯布拉托夫之间是存在联盟关系的,双方的结合早就充分体现在了代表会议上,而今,这老东西背着郭氏,与鲁茨科伊、别列佐夫斯基集团联手玩猫腻,其间甚至还不知不觉的借用了远东的政治力量,这一切的一切堆在一起,如何能让郭守云安下心来?   “尼基塔,”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郭守云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打破沉默,对尼基塔说道,“除了刚才那些之外,莫斯科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随便哪方面的。”   “哦,在我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了,”被郭守云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尼基塔霍然睁开微眯的双眼,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当然,那些毫无用处的花边新闻倒是不少,比方说……哦,这两天莫斯科来的客人很多,像那个在加拿大颇为出名的比尔施泰因,他在莫斯科活动的很欢畅。还有,还有一个笑谈,鲁茨科伊向联邦总检察院提交了一大堆的受贿证据,有人夸张地说这些证据足够大大的十一个箱子,而牵涉其中的嫌疑犯,则有不下一百人。不过经过总检察院的核实,这些证据没有半点可信度,完全是捕风捉影的东西。再来,再来就没有了。”   尼基塔的讲述令郭守云感觉有点失望,什么十一大箱的犯罪证据,那估计只是鲁茨科伊放出来的烟雾弹,其目的无非是掩饰其在背后真正布置的全盘计划,这是政客们经常玩弄的手段——转移视线,迷惑人心。至于比尔施泰因这个人,郭守云也认识,在去年的某个时候,他甚至与这个家伙出席过同一场酒会,只不过现在已经想不起具体的时间来了。当然,对于比尔施泰因的身份,郭守云还是很了解的,这家伙在瑞士有一家名叫“西阿比科”的贸易公司,专门从事矿业等原材料的进出口生意,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同莫斯科几位巨头之间一直都有很密切的联系。不过说到底,这小子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角色,郭守云有充分的自信,自己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死,类似这样的小蚊子,还能在莫斯科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波拉尼诺夫,”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头绪,郭守云调转目光,看向了坐在前作的秘书,“你那边最近有没有从莫斯科发来的消息?嗯,最好是不为人知的,类似小道消息什么的。”   郭守云这话说得很隐晦,其实他要听的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从契卡俱乐部那边传来的情报。   “有用的东西没有多少,”波拉尼诺夫回过头来,他先是看了看尼基塔,这才犹豫着说道,“不过尼基塔小姐刚才提到的比尔施泰因,先生不妨多关注一下,这个人很有些手段,而且与莫斯科的俱乐部联系密切。现在具体的情况我说不清楚,因为莫斯科那些人也在瞒着我,有理由相信,如果这是一场阴谋的话,那发动起来的规模肯定不小,我甚至有一种预感,这是某些人企图大规模夺权的先期计划。”   “预感?”郭守云心头一颤。现在与其说是他是相信波拉尼诺夫的预感,还不如说是他相信自己的推理,而这分推理与秘书的预感重合到了一起。   “看来有必要联系一下老头子了。”伸手在沙发扶手上敲打两下,郭守云嘘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第四五八章 戏   郭守云心中所想的老头子,自然就是那位老谋深算、对权坛阴谋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维克托了,对自己这位老岳父超绝能力,郭守云素来都有一种近乎崇拜的信任,就像前世年轻人所说的“万事不决问百度”一般,他在这俄罗斯就是“万事不决问岳父”。   坐落于哈巴罗夫斯克南郊的郭氏庄园一如既往的宁静,在夜雨中远远望去,仅能看到从树荫高墙内偶尔闪出来的一两点灯光,不过即便仅仅是这一两点灯火,也能让坐在车中的郭守云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暖流,冥冥中,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家常菜的淡淡清香。华盛顿现代而繁华,莫斯科动荡而旖旎,北京古色古香中孕育着蓬勃的生机,与这些地方相比,哈巴罗夫斯克这个处在“世界角落里”的远东城市还是稍显落后了点,可郭守云感觉着,对于自己来说,真正适合生存的土壤也就存在于这个地方了。华盛顿的繁华属于有权有势的美国人,莫斯科的旖旎属于不怕死的俄国人,北京勃勃生机属于撸起袖子准备跨世纪的中国人,在这些地方,自己找不到真正属于老郭家的立足之地。现在无论美国人也好、莫斯科人也罢,甚至是同根同种的中国人,他们都与自己隔着两层皮了,自己在远东活的舒服,他们就会对自己眉开眼笑,什么好听说什么,倘若自己有朝一日失去了远东的根基,那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去美国,美国人会要自己的命;去莫斯科,俄国人会送自己进黑牢;去北京……嘿嘿,等着被引渡吧,那些同根同袍的“乡亲”,绝对会把自己这条小命当成与人交易的最后一枚筹码,让“小郭”为革命的事业洒出最后一篷热血。   现在还不知道哈斯布拉托夫这些人在搞什么鬼,他们是不是又在策动什么旨在对付自己的阴谋诡计目前也无从得知,不过这都不要紧,尤其不值得慌张,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时刻保持冷静的心态对自己来说蔚为关键。有什么呀,光脚的还不怕穿鞋的呢,郭氏从起步到现在,哪时哪刻自己不是在提着脑袋抡大锤啊,莫斯科那些人有针对自己的阴谋也好,没有也罢,自己都不用过分担心。郭氏在远东的坐大不是吹起来的,那是大片大片的利益网络密密匝匝编织起来的,不管是谁,只要进来趟一脚,他就不可能全息全影的走出去,兔子急了还能蹬死鹰呢,更别说是远东成千上百号官员组成的官僚集团了。   当车队缓缓驶入庄园正门的时候,郭守云看着车窗外那一道道遮掩在雨衣下的士兵身影,在心里如此反复的告诫自己,他感觉到这一丝阴谋的气息已经把他的心思打乱了。   “不是说飞机五点四十抵达机场吗?怎么弄到现在才回来。”在自家别墅的门口,身穿便装、怀抱小宝宝的妮娜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看到车队驶进停车场,她便抻着脖子四处搜寻丈夫的身影,“哦,守云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呵呵,姐姐还怕他不回来吗?”站在妮娜的身边,莎娜丽娃怀抱着女儿,闻言忍不住笑道,“你看,那不是嘛,在尼基塔身后呢……嗯,被伞遮住了。”   “啊,看到了。”妮娜显然也搜寻到了目标,她紧张的面色一松,嘘口气说道。对于如今的妮娜来说,丈夫出趟远门她是绝对放心不下的,谁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冤家对头太多了,整天惦记着要他命的人估计数都数不过来了,对那些人来说,只有这个男人死了,他们才能过的更舒心,可对于这个庄园来说,没了这个男人的存在,那就等于是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一如往常,最先从门口窜出去的,仍旧是精力充沛的小维克多,小家伙一看见那道亲切的身影,便对楼外滂沱的大雨视若无睹了,她趿拉着两支粉色的小拖鞋,出溜一下钻进雨幕,蹦蹦跳跳的窜到郭守云身边,一把就将他的右胳膊搂进了湿漉漉的怀里。   “真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看着小家伙与丈夫在大雨里嬉笑,两个人一不小心还落了个腚蹲,妮娜忍不住撇嘴笑道,“维克多也就罢了,她不懂事,怎么守云他也这样。”   “呵呵,依我看啊,这未尝不是好事,”莎娜丽娃扭过头来,含笑道,“要我选择的话,我宁可先生时时刻刻都保留着这么一副顽童心性,至少那样在面对他的时候,我们不用提心吊胆了。”   “瞧你说的,就像守云是什么凶神恶煞一样,”妮娜轻笑一声,说道,“别忘了,他可是你那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当然不会忘,”莎娜丽娃下意识朝怀里的宝贝女儿看了一眼,随口说道,“不过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变成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说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两个女人斗嘴的工夫,一身泥水的郭守云已经抱着小维克多走到楼前,他现把小家伙放在地上站好,这才一边弹拭着身上的泥浆,一边笑道,“是不是在谈论关于我的话题?”   “臭美,你有什么好谈的,”妮娜从佣人的手里接过一块毛巾,为丈夫擦去蹭在额头的一抹泥巴,“瞧瞧你,刚回来就弄成这样,维克多疯你就跟她一起疯,也不怕人笑话。”   “呵呵,高兴嘛,”郭守云伸手在妮娜的脸上摸了一把,给她那张细腻俊美的小脸上添了一道“油彩”,这才笑道,“怎么样,这几天我不在家,你们有没有想我?”   “想,怎么不想,我就想着你永远都别回来才好呢。”嗔怪的白了丈夫一眼,妮娜笑道。   “这是假话,你太虚伪了,”朗声一笑,郭守云随手脱掉外套,将它扔给旁边的佣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嘿嘿,我这眼睛可亮着呢。”   “好啦,你们两个别在这儿亲亲我我的了,赶快进屋吧,”莎娜丽娃有些看不过去了,她插嘴说道,“你们不怕冷我的宝宝还怕呢,明天孩子要是感冒了,看我怎么跟你们算账。”   “OK,OK,”听莎娜丽娃提到孩子,郭守云来了兴致,他脑子一热,就打算去妮娜的怀里把孩子抱过来,等这手伸出去了,才想起自己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赶紧进屋,我得先洗个澡,然后再跟宝贝儿子,宝贝女儿好好的亲热亲热。哎呀,在北京这几天,我可想死我的宝贝儿们了。”   “那你就应该早点回来,也省得我们为你操心了,”跟在丈夫的身后走进楼门,妮娜随口说道,“对啦,这次去北京事情办得怎么样?用你的话说,是不是取得了什么丰硕的成果?”   “丰硕的成果?”郭守云在门边踢掉鞋子,干笑道,“你说丰硕的麻烦倒是更贴近一点。红姐现在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说起话、办起事来,圈子比我兜的还远,那官腔打起来绝对是一套连着一套的,每回不搞的你晕头转向了,她就不算完事。要不就说嘛,这人啊,千万别当官,只要一当了官,什么鸡毛令箭之类的东西就全都出来,跟她谈个生意,左一句‘上面的意思’,右一句‘领导的指示’,我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生意根本就没法谈。”   “胡说,我看红姐可不是那种人,”妮娜笑道,“前段时间她过来的时候,我还跟她聊过一上午呢,我感觉着,她的脾气还是那么好,待人接物甚至比以前还要谦和,让人感觉挺舒服的。”   “那是对你,我的傻妮娜,这个问题你还想不明白吗?”郭守云走到客厅里,也不避讳什么人,就那么三把两把的将湿衣服脱下来,半裸着身子说道,“知道什么叫利益攸关方吗?社会学家们早就探讨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不到利益牵扯的最后关头,任何一方都不会暴露出本性的,他们会把自己的面目粉饰的干干净净,让你半点问题都看不出来。红姐跟你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所以她才会表现的那么具有亲和力,而我呢,我就不同了,我是她直接施压的对象,是她最直接也是最好的剥削目标……反正一句话,我现在都要被她挤兑死了,要是再不想办法给她反击回去,我这郭氏啊,估计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北远的下属公司,儿咱们这些人呢,也都得一股脑的去给他们做雇员。”   “去去去,别胡说了,快去洗澡吧,”伸手推着丈夫的后背,一直将他推到电梯门口,妮娜嗔笑道,“洗完了赶紧下来吃饭,我们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叫胡说,我这可是都说的真心话,”站在电梯里,郭守云兀自嚷嚷不绝,他一手把着电梯门,冲外面喊道,“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我一会儿还要给列宁格勒挂着长途。噢,还有,阿芙罗拉的行李箱里有我从北京带回来的点心,稻香村的,老字号,你们都尝尝吧。”   “知道啦。”随着妮娜的一声应和,电梯门叮的一声闭拢了,而郭守云脸上保持了几分钟的笑容,也随之烟消云散,一抹淡淡的肃杀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第四五九章 老姜   “这个世界有时候其实是很公平的,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总会有某一个双眼睛悄悄盯在你的背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列宁格勒,此时天色才刚刚放暗,在斯莫尔尼宫二楼那间曾经属于列宁同志的休息室里,面色疲惫的维克托斜倚在一张老旧的沙发里,语气冷漠地说道,“这双眼睛里写满了嫉妒,充斥着仇恨,孕育着你永远都无法想象的祸心。倘若你一生顺畅,所有的对手在你的面前都会不攻自破、溃逃千里,那这双眼睛对你来说就不存在任何威胁,但换一个角度,一旦你的脚下出现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纰漏,这双眼睛便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而随之继起的,便是一只只凶残的黑手触到你的面前,不将你生生撕碎他们是绝不会离开的。”   在维克托的对面,包括弗拉基米尔在内的几个年轻人肃然而立,对他们来说,眼前这位面色阴沉的老人不仅是长辈,同时也是先辈,是曾经的领导,是他们步向政治成熟之路的导师。   “你们或许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敬佩的人只有两个半,”维克托扭头看了看挂在对面墙上的那副画像,回味般的继续说道,“这第一个人不用说了,他就是捷尔任斯基同志,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会有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才会有契卡这个代号的出现。至于我所敬佩的第二个人,那就是挈尔年科同志,他对国家改革理念的深邃理解,是我穷一生的经历也无法追求到的,可以肯定的说,如果他能活的更长一些,那我们曾经的国家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呵呵,而我所敬佩的那半个人,我想你们也应该猜得到是谁了,他就是我们的‘民主先锋’叶利钦先生,他的坚忍是普通人所无法企及的,我甚至一度为此感到过迷茫,如果他的这份坚忍能保持到最后,那莫斯科今天的局面也不会乱成这样。我之所以只钦佩他半个,就是因为他的隐忍功夫在面对巨大权力诱惑的时候一朝丧尽了。”   “先生,您喝茶。”作为曾经在维克托手下任职的年轻人,伊万诺夫对这个老头一直是执弟子之礼的,这一点即便是到了他以儒将身份出任俄罗斯联邦国防部长职务以后,也没有半点的变化。   “你们都坐吧,”直到端起茶杯的时候,维克托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他随手指指对面的两张沙发,笑道,“在我面前没必要站着,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局长同志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糟老头子,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抽时间来找我说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先生说笑了。”几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不是说笑,而是事实,”维克托抿嘴笑道,“其实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唯一依靠的就是那点虎皮余威了,不过你们也应该清楚,在政治圈子里,狐假虎威是吓不住人的,这里讲究的是实力,是真正毒辣的手段……哦,我扯得似乎有点远了,咱们回到正题。就像你们刚才问我的,这段时间莫斯科很突兀的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动,而这些变动看上去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为此呢,你们感觉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呵呵,其实呢,这是很正常的,你们没有必要怀疑这件事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抑或是远东的小狐狸有关联,我可以肯定的答复你们,在这一系列变故上,他们两个人也毫不知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狐狸今明两天肯定会打电话过来。他那点脾气我摸得太清楚了,秉性多疑、忧患心理严重,莫斯科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他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在没把事情闹清楚之前,他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   维克托的语气中带着一份很明显的赏识,而这份赏识无疑是送给郭守云的。其实在几个年轻人的心里,郭守云一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呢,他本是个彻头彻尾的寡头,是给整个俄罗斯经济、政治带来混乱的罪魁祸首,按照契卡守则,这种人在前苏联时期是要被直接处决掉的,他甚至连自我申辩的权力都没有。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人又是契卡现在离不开的关键性人物,契卡俱乐部这段时间用来发展组织的资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来自于郭氏集团的账面拨付,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不是因为有郭守云,这个志向远大的俱乐部早就因穷困而停止活动了。   “哎,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维克托毕竟是揣摩人心的老行家了,几个年轻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疑虑,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你们对政治的把握还不如小狐狸来的透彻,其实在迈进这个圈子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有思想与手腕的双重准备了,在政治这个全时间最阴暗、最丑陋、最算得上污秽密布的地方,你们针对一个人的评判,根本不能考虑什么善恶的因素,而是只能考虑利害的关系。一个政治家应该学会更多的从宏观角度考虑问题,在特殊的情况下,你甚至应该舍弃微观。而在这方面,一个人的善恶注定是属于微观的东西,它对整个政治大局并不能构成多大的影响力,毕竟无论善人也好,恶人也罢,他们在政治圈子里的唯一表现形式就是‘立场’。试想,如果你们认为自己的政治抱负是正确的,其最终目的是为整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全体国民谋求福利,而与此同时呢,一个像小狐狸那样的恶人,也在支持你们的政治抱负,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有什么理由摒弃他的大善,却执着与他的小恶呢?难道说从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便对自己的政治抱负心存疑虑吗?”   维克托这番话说的很绕口,但是房间里的几个年轻人却都听明白了,儿从他们那副面面相觑的表现来看,类似这样的理论显然是他们第一次听说的。   “相信我吧,年轻人,”从沙发上缓缓地站起身来,维克托笑道,“这并不是我在为自己的女婿正名,更不是我在有意的庇护什么,在小狐狸最亲近的人里,有我安排的眼线,他在郭氏庄园里的一举一动,我基本上都能在第一时间获知。同样的,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我可以相信一点事实:小狐狸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他的野心并非无法控制,他在远东的一切作为虽然很过火,但却是为求自保而采取的无奈之计。要对付他这样的人,你们不能躲避,更不能利用某些手段向他施加压力,与此相反,你们应该尽最大可能与他接触,并通过这种接触去增进彼此间的信任,如果做到了这一点,将来的某一天你们或许会豁然发现,其实他也是很有意思的人……嗯,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此前所做的那些一样,回头设想一下,如果放在半年前,谁能相信这两个人也能与小狐狸结成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看来您老这段时间并没有空闲着,”弗拉基米尔沉思片刻,笑道,“对这几位巨头的了解,您老又抢先了一步。”   “呵呵,这谈不上什么抢先一步,只不过是一种个人爱好罢了,”维克托在房间里缓缓踱着步,摇头笑道,“人的心理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多在这方面考虑一些问题,你总能找到很多颇有乐趣的东西,说白了,其实人的心思并没有复杂,我们是人,克里姆林宫那些民主派也是人,几位被称为无恶不作的寡头,他们同样还是人。既然是人,他们就摆脱不了人性的束缚,与他们打交道,绝对比对牛弹琴容易的多。就算是一句忠告吧,对于他们接触,这对你们的政治前途来说相当重要,同样的,也对联邦未来的稳定相当重要。如果你们不希望看到这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国家进一步走向分崩离析,那就必须谨记我今天所说的一切。”   “是,您老放心好,我们记住了。”环顾一圈自己的政治伙伴们,弗拉基米尔站起身,恭敬地说道。   “咚咚!”   就在弗拉基米尔这番话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重新坐下的时候,房间的红松木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维克托虚垂着右臂,条件反射般的朝门口看了一眼,这才沉声应道。   “维克托先生,”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脸戴墨镜的年轻人跨步走进来,他站在门口的位置,用一种颇为性感的嘶哑声音说道,“远东过来的长途连线,您是否要接听一下?”   “哦,是不是郭守云那小子亲自打来的?”维克托的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他随口问道。   “是的。”年轻人点头道。   “那你告诉他,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次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维克托翘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   “您说的这番话他已经猜到了,”年轻人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而且他让我转告您,如果你不告诉他实情的话,那他明天就要让哈斯布拉托夫血溅莫斯科……” 第四六零章 问题所在   “毋庸置疑,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确在策划一场空前规模的巨大阴谋,不过现在他们的具体计划如何,我的确无从获知,近期我也在关注这个问题,我相信真正的答案用不了几天就会显现出来的。当然,在这个时候你也不必有任何负担,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这一场阴谋的目标绝不会是你,因为你的存在不值得他们去花费这么大力气。”在一番疯狂的威胁下,老奸巨猾的维克托最终还是接听了电话,不过他交给郭守云的答案,却并不能令后者感受到太多的宽慰。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猜测,这一次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是要破釜沉舟的大干一场了,”幸好的是,出了给出这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之外,维克托好歹也给郭守云的猜测方向提供了一些很有用处的信息,“他们的全盘计划我们现在只能做一个假想性的猜测,从时下的局面来看,哈斯布拉托夫他们下手的准确点,应该定在央行的身上,而央行影响着整个联邦经济生活中的绝大部分内容。毫无疑问,马秋欣的辞职不会是平白无故的,他应该是感受到了来自某个错误决定的强大压力,而这个错误出现的地方,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知晓,克里姆林宫也一清二楚,所以双方才会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大打出手——一方想要掩饰这个错误,儿另一方则企图撕裂这个破绽,从而给对手造成来自于威信方面的沉重打击。”   给出了这么一个提示,维克托在通话最后告诉郭守云,他这个糟老头子不是搞经济的,他对这方面零零碎碎的东西毫无了解,因此,要想先一步找到答案,“小狐狸”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了。   在相对短暂的通话结束之后,郭守云强作笑脸与家人共享了一顿温馨的晚餐,随后,他便潜回书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闷头考虑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性问题——阴谋有了,它将从来招手发动,运行的过程中它会牵涉到什么人、什么势力,整个阴谋的规模有多大,最终会如何收尾,这些东西他都要考虑清楚。   在静的有些吓人的宽敞书房里,郭守云用自己最喜欢的那支“英雄”金笔,在一沓凌乱的稿纸上勾画了几个小时。他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够看得懂的符号,将前世那点所剩不多的记忆逐一罗列出来,并试图从中寻获到某些蛛丝马迹——如果这几个小时里,有某位精神病专家在场的话,郭守云肯定会被视为特征明显的强迫症患者,甚至是更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唰!”   随着手上猛力的撕扯,桌面上最后一张粉红色的稿纸化为零星碎片,紧接着,单手在桌面上猛的一扫,连笔筒带烟灰缸之类的东西,就全都飞到了松软的地毯上。   “咚咚!”   帮随着书房里传出去的叮当脆响,紧缩的房门外传来妮娜声音。   “守云,怎么啦?开开门。”妮娜的语调听上去有些担忧,很显然,她已经听到了丈夫摔砸东西的声音。   “我没事。”从暴怒的临界点上清醒过来,郭守云看着散落一地的杂物愣了愣神,在这一刻,他的精神有点恍惚,十几秒钟前亲手做的事情,他竟然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只是不小心碰翻了桌子。”用力揉搓一下额头,郭守云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敲了警钟——偏好思索的后遗症已经逐渐在自己身上显现出来了,暴躁易怒、偏执狂、孤僻……如果不对心理进行有效地调整,这些问题或早或晚的要在自己身上表现出来。   “那你先把门开开,我让人过来收拾。”妮娜显然还是不太放心,她连骗带哄的在门外说道。   “呼!”仰面朝天,深深的嘘了一口气,郭守云走到门边,顺手拧开了暗锁。   “这么晚了,怎么你还没睡呢?”看见身穿睡衣站在门外的妮娜,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问道。   “正准备睡呢,听到你这儿吵吵闹闹的,顺便过来看看。”妮娜朝凌乱不堪的书房里看了一眼,言不由衷地说道。她不是一个没有大脑的女人,书房里这番景象,显然不是碰倒了书桌那么简单的,丈夫在对自己撒谎,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没碰伤哪儿吧?”尽管看穿了丈夫的谎言,可是妮娜并没有当场戳破,毕竟她也明白,能难住丈夫的事情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作为妻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别给男人添乱了。   “哦,没有,”郭守云搔搔头皮,多少带着几分尴尬地说道,“这个……”   “没碰伤就好,”不打算让自己的丈夫过分尴尬,妮娜很知情识趣的抢着说道,“你别管了,我这就找人上来收拾一下。”   “不用了,明天再说吧,”一把握住妻子的胳膊,郭守云说道,“反正我也没事了,今晚不理它,咱们睡觉去。”   “那也好,你先回房吧,我到莎娜丽娃那去一趟,”妮娜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刚才宝宝又在闹了,这几天被两个小家伙折腾的,她根本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上,反正我明天也没事,不行就替她一下。”   “哦,”郭守云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脸的苦笑,他耸耸肩说道,“这真是,没孩子是个心事,这一旦有了孩子,心事反倒更多了。现在好了,咱们是连个安稳觉都别想睡上了,这大好的青春啊,嘿嘿,就全都赔在两个小家伙身上了。”   “呸,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好意思说什么大好青春。”伸手在丈夫的胸口捶了一小拳头,妮娜笑道。   “你没听人说嘛,三十的男人一朵花啊,”挽着妻子的胳膊,郭守云暂时抛开心头的那一丝不快,他一边朝走廊右侧莎娜丽娃的房间,一边笑道,“不信你出去问问,在远东这片地面上,有谁敢不承认我郭守云是鲜花一朵的?”   “你是恶霸一个,什么鲜花一朵。”在拐进房间的时候,妮娜最后轻笑着说了一句。   小孩子很烦,真的很烦,尤其是两三个月、整日里哭闹不停的小孩子更是烦上加烦,今晚的郭守云算是彻底体会到这一点了。   两张一摸一样的白色摇篮里,两个小不点一刻不停的折腾着,四条肥嘟嘟的小胳膊咋咋呼呼的挠腾个没完,折腾出一身汗来,好不容易把这个哄得不哭了,那个又开始扯着嗓子嚷嚷,郭守云在一边看着两个女人忙活,那原本就烦乱的脑袋几乎都变得四个大了。最要命的是,除了这两个襁褓中的小家伙之外,莎娜丽娃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宝贝”,今晚吃了一大堆酥糖的小维克多现在精神好得很,而且她一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就兴奋地不得了,整个人在莎娜丽娃的大席梦思床上来回的爬,活像个兴奋中的母猩猩。   “小祖宗,这全都是小祖宗啊,”在屋里待了不超过十分钟,郭守云便烦的坐不住了,他有气无力地走到床边坐下,一仰身躺倒在松软的背面上,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真想不明白,这样的苦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对孩子本来就要有耐心嘛,”莎娜丽娃显然对男人的语气颇为不满,她哄着怀里的宝贝儿子,撇嘴说道,“再说,孩子的事本来也没让你管嘛,你有什么苦日子啊?”   “独守空房的苦日子呗。”郭守云哼唧一声,一把抓住爬过身边的小维克多,在她那小巧的脚丫上轻轻一挠,笑道。   “嘻嘻,哈哈……”小维克多不怕疼,可就是怕痒,她被郭守云在脚底板上挠了两指头,整个身子都笑的弹了起来,落下来的时候,又那么顺脚一蹬,将莎娜丽娃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皮挎包整个踢飞出去,直溜溜的挂在了屋顶的水晶吊灯上。   “哗啦啦……”女人的挎包里零零碎碎的东西着实不少,什么唇膏、描眉笔、粉饼之类东西,扑扑腾腾的撒了一地,除此之外,还有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从空中飘落下来,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场钞票雨。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你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啊,”妮娜手里抓着一个奶瓶,哭笑不得地说道,“亲爱的,你还是去睡觉吧,我想这里你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面对妻子的责怪,郭守云没有说话,在这一刻,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呆滞,那些或飘飞或跌落地面的卢布钞票,令他的心里在一瞬间有了某种顿悟。   在床上呆坐了将近二十秒钟,郭守云突然站起身来,他快步跑到水晶灯下,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张面值一百的卢布现金,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与最常见的百元卢布现金一样,这张钞票无论从纸质上还是从印花上,都看不出任何伪造的特征。不过此时的郭守云显然不关心这是真钞还是假钞,他所关心的只是钞票上的图案,在那绿色影版的钞面上,伟人列宁的头像赫然在目。 第四六一章 破悉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郭守云就一直在同卢布打交道,从他手上流过去的卢布货币,到目前为止已经不知凡几了,可很有趣的一点是,让他坐在这里,一一说说出每一币值卢布的印花色样,这貌似还有些困难,正如社会学家们所说的那样,人们对自己身边普遍存在的东西,往往会有一种很迟钝的反应。   经过长达数小时的紧张思考,郭守云的大脑可以说是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之内,一些平时不容易注意到的状况,此时都能很清晰的投射进他的意识海内,而他握在手中的那张百元卢布现钞,便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了。同样的,也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喜欢的卢布竟然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列宁的头像?前世自己所看到的卢布印花上有带列宁头像的吗?没有,很显然没有,那时候的百元卢布上印着的是俄罗斯三色国旗,列宁以及他所推崇的工农主义思想,已经在苏联解体之后被民主派全盘否定了。   而依这一个发现为依托,展开发散性的推想:卢布印花样式的变更明显意味着旧有卢布的取缔、新卢布的诞生,那么俄罗斯中央银行是在什么时候推出新卢布货币的?在政局不稳定、社会持续动荡的情况下,新卢布的发行可能一帆风顺吗?如果不顺畅,其间又发生过什么事端?还有,在卢布持续贬值的状况下,联邦中央银行推出新卢布,其新旧交替的过程中,会对什么的利益产生最直接的影响等等等等,类似这样的问题,在一瞬间便如同流水一般涌进了郭守云的脑子。   “你怎么啦,亲爱的?”看到丈夫蹲在地上,看着那张普普通通的卢布愣神,莎娜丽娃与妮娜交换一个困惑的眼神,后者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你们别管我,我要考虑一些问题。”郭守云竖起手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琢磨他脑海中那一闪而现的灵光。   在郭守云那段前世的记忆中,在九二年、九三年之间,俄罗斯的叶利钦政府面对持续不断的卢布贬值风暴、面对财政上连续两年的高额赤字,迫不得已的出台了所谓的新卢布政策,这一政策的出台颁布,在当时引发了一系列灾难性的后果,除了科爆发的一系列流血冲突之外,联邦部分地区甚至还出现了军队的叛乱。这些问题汇集在一起,对克里姆林宫的权威造成了最直接、最深重的影响,从九二年中到九三年年末之际,叶利钦的个人威望持续下跌,以代表会议为首的政府反对派却实力大增,并最终导致了炮打白宫、总统命令军队强行驱散议会那一幕的出现。   因为前世所从事骗子行业就集中在经济领域,所以郭守云对当时俄罗斯的新货币改革方案还是比较了解的,在他的印象中,俄罗斯中央银行按照克里姆林宫的决定,非常突然的发行了带有联邦特色的卢比新币种,同时呢,还强性规定,联邦全部居民必须在两周内到银行以旧币兑换新币,两个星期的时间一过,旧有卢布全部作废。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对这个政策的唯一了解,就是俄罗斯总统穷疯了,他为了解决自己的财政困难,采用这种近乎是直接掠夺的手段,打算将俄罗斯人的积蓄一扫二空。   不过现在看来,郭守云感觉自己前世的观点看法太简单了,有很多政治性的因素,自己半点都没有考虑到,由此也可以看出来,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单纯、太幼稚了。   毫无疑问,叶氏在夺取苏联大权方面下手下的太早了,他的隐忍功夫不到位,从而给自己招来了无尽的麻烦。   郭守云仔细考虑了一下,就因为一个下手太早的缘故,叶氏现在面临的麻烦数不胜数:地方权力游离与中央核心之外;联邦政坛反对派四起;布尔什维克党的存留问题无法得到有效解决;大批原依附于叶氏集团的所谓“民主派”集体左转;国家经济一片混乱,民众生活苦不堪言等等。而在这些问题中,一个最重要、最棘手的麻烦,就是国家宪法的重新制定问题,叶氏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不得不过早的碰触这个问题,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衍生危机,更是足以令人焦头烂额了。   目前,掌握着代表大会的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一方面在制宪问题上同克里姆林宫打得不可开交,同时呢,又打算将这个核心的矛盾延伸开来,从一些攸关国家政治、经济生活的问题上开辟“第二战场”,而在这些潜在的第二战场中,新卢布货币的发行显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既然苏联已经解体了,布尔什维克党也在一定程度上退出了国家的政治生活,那么俄罗斯联邦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采用前苏联时期这种“革命象征性”很强的货币呢?从这一层上考虑,货币改革实在太必要了。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货币的改革、发行权,都是归属于中央银行的,作为国家的宏观调控性银行,央行会对“货改”计划的可行性进行全面而具体的分析,并依照分析得出的结果制定一个详尽可靠的执行方案。   在现阶段,由于政局不稳、国家财政赤字严重、社会饱受通货膨胀的压力、卢布持续贬值、国家经济受到一小撮寡头的实际控制等原因,联邦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具备货币改革的最佳条件——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新卢布政策出台,那么根据国际货币往来的现实,新卢布的国内市值根本就无法与国际市值挂钩。此前为了保证国内局势的稳定,面对卢布汇率持续下跌的局面,联邦等于是在持续不断的向国内市场补贴资金,从而让俄罗斯人在每月几百卢布的工资水平上,仍旧能够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因此卢布一年间贬值近二百五十倍的危机虽然已经在联邦国内展现出来了,但是却展现的不够彻底,不够真实。而一旦真实贯彻执行了货币改革政策,那么央行为了保证国际收支的平衡,为了保证不会引来国际债务方面的麻烦,就需要在面值兑换方面下功夫,它必须通过这一工作,准确而具体的反映出卢布跌幅数据。那么这样做的最终后果是什么呢?毫无疑问,那就是新旧币在兑换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很要命现象:一元面值的新卢布货币,直接兑换二百五十元面值的旧卢布货币,一百元面值的新卢布货币,兑换两万五千元面值的旧卢布货币。原来被联邦政府强行隐藏起来的经济矛盾、国家危机,将会在一个兑换数据的面前彻底爆发出来。   对于一个政府、一个国家来说,这样的兑换数据将是彻头彻尾的灾难:旧卢布固然贬值了,可几十万的积蓄放在那里,每月几百块的工资拿到手,它仍旧能给普通人带来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尽管这种安慰是真正意义上的掩耳盗铃。而一旦新货币改革实行起来,对于普通的俄罗斯民众来说,这最后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也就消失无踪了,他们将不得不享受一种史无前例的“高储蓄”、“高工资”现实,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银行存款只有万把块钱,甚至是几千块钱,辛辛苦苦劳作一个月,月底只能领取四五块钱的工资……难道这就是民主的好处?难道这就是上台执政不到两年时间的叶氏政府为他们带来的所谓幸福生活?   必须有人站出来为这个灾难负责,克里姆林宫必须为这一“罪行”付出代价,毫无疑问,这就是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将挡住他们权力道路上的叶氏集团一下摆平了,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们可以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对国家的前途命运都不管不顾了。   想明白了这些问题,郭守云感觉自己真是从心底里发冷了,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一旦这项措施真的照正规模式颁行下来,整个俄罗斯联邦内那种血流成河的局面——哈斯布拉托夫这些人疯了,他们找到了对付叶氏的杀手锏,可是却也等于给他们自己找到了一根最结实的上吊绳,难道他们就没有想一想,那样灾难性的后果一旦出现,他们即便是夺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权力,这幅烂摊子又该如何收场?而面对这种疯狂的举动,莫斯科那些手中掌握着权力的有识之士,比如说像维克托他们那些人,还会像之前那样冷眼旁观吗?   再转头想想,郭守云又考虑到,前世叶氏炮打白宫,强行解散代表会议,整个行动中得到了军方的全力支持,他甚至还通过这一行动得到了来自全联邦各军区的口头效忠,其全部的出发点,难道就仅仅是一个立宪的问题吗?而当时发行的卢布新币种之所以换汤不换药,是不是因为哈斯布拉托夫集团被彻底打掉了的缘故呢?而叶氏在感受到了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却以休假的名义跑出莫斯科,他是不是采用以退为进的策略,打算将哈斯布拉托夫集团彻底埋入泥潭呢? 第四六二章 受用不尽   想明白了,通过一个不经意的契机,郭守云终于想明白了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所酝酿的阴谋,而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   老实说,类似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这种疯狂的计划一旦实施起来,固然对整个俄罗斯联邦来说都是一场空前的灾难,但是郭氏集团以及其他几位巨头来说,这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良机,在混乱中崛起的枭雄集团,自然是喜欢更加混乱的局面,只有在遍地鲜血的环境里,他们才能吸取到更多的养分,成长的更加茁壮——相信这也是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会参与到这个阴谋中的最根本原因。   不过郭守云虽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可他终究还不能毒辣到底,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所策动的这一场阴谋,他不喜欢,而且是极其不喜欢,他不想做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而且从最根本的出发点来考虑,俄罗斯联邦过分混乱的局面,也并不符合郭氏集团的利益。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坐视不管,尤其不能继续保持与哈斯布拉托夫的同盟关系,更不能看着他胡闹下去。   “我要的东西很多,我的欲求很强烈,可你打算给我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其中很大一部分并不是我所需要的……哈斯布拉托夫先生,这就是我舍弃你的原因。”想清楚了一切的可能性,郭守云手里拿着那张百元卢布现钞站起身,他嘘口气,转身对一直关注着他的两个女人笑了笑,说道,“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今晚看来又有的忙了,嗯,我得再去给列宁格勒挂个长途,一会睡觉不用等我了。”   “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妮娜不无担忧地说道,她看出来了,丈夫今晚的情绪很不正常,“你是不是又打算害什么人了?”   “呵呵,你应该相信我,”走到两个女人的身边,郭守云先是在她们的额头上各自亲吻一口,这才笑道,“我这次可不是为了害人,与此相反,我这次是为了救人,而且还是为了救很多人。”   “真的?”妮娜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她试探着问道。   “嗯,真的。”郭守云微微一笑,将头一点,而后就那么一转身,飘然出门而去。   “你相信吗?莎娜丽娃。”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妮娜怔忡半晌,突地笑了一声,扭头对身边的莎娜丽娃笑道。   “相不相信的问题暂时可以放到一边,”莎娜丽娃抿嘴说道,“不过我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呵呵,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看他做决定之后的样子,悄无声息却又有迹可循,那一举手一投足中流现出来的风采,太令人着迷了……哦,这一点姐姐没有感受到吗?”   “感受得到,”妮娜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叹息道,“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都很痛苦,从认识他那一天开始,直到现在,始终都是如此。”   莎娜丽娃没有接口,她知道妮娜这份痛苦来自于何处。   快步走回自己那间遍地狼藉的书房,郭守云毫不犹豫的抓起了电话,不过在拨通总机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接通秘书波拉尼诺夫家里的电话。   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波拉尼诺夫显然是早就休息了,在持续了近一分钟的忙音之后,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谢娜,打扰你的好梦了。”听着电话里女人那迷迷糊糊的声音,郭守云笑道。   “啊,郭先生,您稍等,”“谢娜”便是波拉尼诺夫的妻子,这位同样出身克格勃的女人自然听得出郭守云的声音,她没有半句废话,就将电话交给了睡在旁边的丈夫。   “先生,您……”很快,波拉尼诺夫的声音出现在电话中,他说话的语调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的波拉尼诺夫先生,您今晚恐怕要失去休息的权利了,”手里拿着话筒,郭守云伸腿踢开脚边的一个烤瓷茶杯,笑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做。不过你可以放心,今晚和你一样失去休息权的人还有很多,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很愿意为您效劳。”波拉尼诺夫回答道。   “你马上替我联系莫斯科,告诉咱们的人民代表,让他们连夜制定一份有足够震撼力的反对计划,嗯,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不关心,但是它必须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咱们与哈斯布拉托夫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而是政治观点上的敌对方,”郭守云说道,“他们可以针对哈斯布拉托夫的某个观点,也可以针对他的战友,甚至可以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总而言之一句话,到明天中午之前,我要让莫斯科的所有势力方都看出咱们与哈斯布拉托夫反目的苗头来。”   “是,先生,我一会就去办。”尽管心中充满了疑问,可波拉尼诺夫却没有问半个为什么,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第二件事,”郭守云继续说道,“你连夜为我准备一份商行的公告,具体内容是,从明日起,远东商业银行的储蓄利率将在原有的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二。具体的理由你随便揣摩一个,反正我就是要把储蓄利率提上去。”   “是,明天上午我就把稿件给您送过去。”波拉尼诺夫说道。   “好啦,就这些,替我再给谢娜道个歉,打扰她休息了。”最后说了一句,郭守云一手按下了挂机键。   “我是郭守云,替我接通列宁格勒的集团专线。”松开手,郭守云再次接通了总机。   为了能与列宁格勒的维克托保持密切且安全的联系,郭守云在哈巴罗夫斯克电话局安排了一条加密专线,这条专线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每次他与维克托通话,都是使用的这条专线。   “又怎么啦?”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上了年纪的维克托睡眠很少,况且莫斯科与远东之间存在几小时的时差,老东西这么早绝对睡不下。   “老爷子,这次的事情有些麻烦啊,”把话筒换到另一个手里,郭守云斜倚在书桌上,用尽量轻松的口吻说道,“我刚才考虑了几个消息,最终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   说到这里,郭守云停下来,悠闲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就是什么?”维克托在电话里等了将近一分钟,却没有等到下文,忍不住笑道,“怎么,还想跟我兜圈子?”   “嘿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啊,”郭守云笑道,“您老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却被我先一步想到了,这种成就感真让我感觉舒服,嗯,而且是非常舒服,我觉得应该开香槟庆祝一下。”   “你大可以开香槟庆祝,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能把你想到的东西说出来,如果问题严重的话,咱们现在抓紧着手才有挽回一切的可能。”郭守云的语气轻松,维克托的口吻却显得严肃了,老头奸猾似鬼,他知道女婿的口气越轻松,那事态肯定是越严重,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连夜就把电话打到列宁格勒了。   “说实话,我怀疑哈斯布拉托夫已经被权力的欲望搞疯了,他准备在送死与进疯人院这两个选择之中找一条最适合他的路。”郭守云笑道。   “你究竟想到了什么?”维克托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郭守云沉声说道,“他是要在币改上做手脚了,而搞掉马秋欣,攻击费奥多罗夫便是他们整个行动的第一步。币改,嘿嘿,币改,您老应该知道,在这个时候推出币改将意味着什么。”   电话那头出现了长时间的静默,维克托是个老油条了,郭守云能够想到的灾难,他不可能想不到。   “去,请索布恰克先生马上到我这来一趟。”将近一分钟之后,郭守云从电话里隐约听到维克托说了这么一句话。   “臭小子,你这次总算是做了一件值得我为你骄傲的事情,而这也足以证明我没有看错你。”维克托的声音再次在电话中响起,他用严肃但充满赞誉的口吻说道。   “嘿嘿,您老夸我是不是夸得有点过早了?”郭守云难免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他笑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会站到疯子那一边?毕竟那才是对我最有利的选择。”   “呵呵,如果要选择那条路的话,你还会连夜把这个猜测告诉我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恐怕已经安排那些傀儡代表们与哈斯布拉托夫唱对台戏了吧?”尽管面对着这么危险的变故,但维克托的语气还是很轻松,他在电话中笑道。   “没办法,”郭守云耸耸肩,笑道,“从疯子口袋里偷钱固然很容易,可要跟着他到处跑就有些愚蠢了,呵呵,我怕被别人当成同样的疯子关起来啊。”   “嗯,今后两天保持联系,我可能会给你安排一些事情去做的。必须相信,你今天做出的选择是明智的,而这一次明智的选择,或许会让你终身受用不尽。”维克托最后说了一句,也不理会郭守云的反应,就那么挂掉了电话。   “这老东西,还是那么没礼貌。”瞅瞅自己手上的电话,郭守云耸耸肩,嘀咕一句。 第四六三章 天赋受骗权   所有政客都是心思缜密、狡猾万端的豺狼,谁要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看成傻瓜来玩弄,那就算是离死不远了,而在郭守云的眼里,哈斯布拉托夫显然就是那个离死不远的人,他将老奸巨猾的叶氏看成了傻瓜,冒冒失失的打算策动这一场足以令整个联邦陷入混乱的阴谋,其最终结果,只能是为身处危局中的叶氏赢得更多的同盟者。而叶氏在关键时刻离开莫斯科前去休假,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哈斯布拉托夫策动这场阴谋创造时间与信心,钓他上钩,从而为自己的反败为胜制造机会。   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氏的计谋得逞了,就在郭守云与列宁格勒连线的当天夜里,感受到了问题严重的维克托、索布恰克等人与仍旧呆在家乡农场的叶氏取得了联系,并向他初步透露了势力联合的意向。通过冒险初步考验的叶氏趁机提出要求,他希望能够“至少在名义上”获得联邦主要军区的支持,因为“只有在掌握了切实有效地强力支撑之后,”他这个很长时间内都有名无实的总统,才能“向心怀叵测者发起最有力的反击”。   明明是自己站在了被动的方位上,却还要借助这种微妙的被动地位攒取更多的利益,这就是政客们狡猾的最大表现。   对叶氏的这个无理要求,维克托当下表示“可以在原则上加以考虑”,他将会在今后两天时间内,尽可能让联邦规模最大、势力最强的远东军区与地处北地的列宁格勒军区做一个“象征性”的表态,从“名义上”支持克里姆林宫的权力核心,支持现任总统的改革、制宪立场。维克托这样的许诺,等于是明白的告诉叶氏,身在远东的郭守云以及郭氏集团,就是站在列宁格勒这一阵营内的,他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影响郭守云的决策,甚至是引导郭氏的政治立场。   当然,维克托这样的表态其实并不属实,他对郭守云的确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他也知道,小狐狸的每一步决策,不可能都听他的,那家伙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主意,如果不能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那小狐狸的大尾巴就捋不顺,他就不会听话。   正如“老油条”所猜测的那样,在是否应该让远东军区做一个象征性表态的问题上,郭守云并不接受,他反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凭什么?”本来嘛,远东军区几十万人,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吃郭氏、用郭氏的,他们实际是处在郭氏集团的影响力之下的。现在呢,就因为叶氏的一句话,这几十万人就要做出一个公开的表态,去支持莫斯科那个屡次对郭氏集团下黑手的死老头——尽管只是名义上的表态,可这似乎也不太说的过去吧?   “因为这是利益的需要。”面对小狐狸的强项,老头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现在莫斯科出现的微妙局面已经昭示出一个问题,作为联邦中央权力象征的克里姆林宫已经站在了弱势的地位上,哈斯布拉托夫抓住了叶氏执政以来的最大弊端,马秋欣的辞职而去,说明叶氏集团在面临这一压力的时候,已经开始产生动摇了,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强力外援的加入,这个岌岌可危的克里姆林宫权力体系很可能就要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了。在这种情况下,出于权力平衡的需要,郭氏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也必须同叶氏站在同一条战壕里,兔死狐悲也罢,鸟尽弓藏也好,郭氏决不能看着叶氏集团彻底倒下去——叶氏明白这一点,维克托他们明白这一点,郭守云同样也必须明白这一点。   同时呢,与处在危急关头的叶氏合作,对郭氏集团的近景利益也大有帮助,毕竟叶氏的实力即便是再弱小,他们所处的局面即便是再困难,这老头也终归是联邦总统,这个国家在名义上还是由他来管理的,与一个弱势的国家最高统治者合作,实力强大的地方势力往往能沾到更多便宜,这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同一个道理。   在给郭守云做工作的时候,维克托甚至告诉这头小狐狸,只要这个合作意向能够达成,叶氏会在更大程度上为郭氏集团创造发展的机会,七月中旬,也就是在叶氏的“休假”结束之后,克里姆林宫将会邀请郭守云到莫斯科参加下半年度的金融工作会议,让他以联邦实业家的身份,向白宫的经济工作决策者们提出“部分合理建议”,而这些合理的建议,将成为下半年度国家经济工作中的重点问题。同时呢,此前由莫斯科几位商业银行总裁提出的:由商业银行替代外贸银行转汇、代征进口税的建议,也有可能会在下一年度试行,而郭氏集团所在的远东,将成为这一政策的试点地区,当然,要拿到这个试点权限,郭氏集团除了明确支持叶氏之外,还必须向白宫提供不少于三十亿美元的国家贷款。   疯掉的人不止是哈斯布拉托夫一个人,这个世界全都疯掉了,而其中也包括急于挽回败局的叶氏集团,这是在得到维克托承诺之后,郭守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尽管时局出现了某些不测的变化,但是整个历史的进程,还是在自己所知晓的那一条轨道上运行着,叶氏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将俄罗斯联邦的进出口关税征收权移交给寡头银行的事实,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这也就表明,几位寡头操控整个联邦政经大权的历史还将重演。   进出口税,那就是一个的关税,这项权利一直以来都被视为一个国家主权独立的象征,在中国有对外交往的上千年历史中,除了晚清时期之外,这项权利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中央政府的视线,而现在呢,克里姆林宫的当权者为了巩固权力,为了从几位巨头手中获得足够的贷款,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权利拱手让出来了。尽管心中对这个权利觊觎已久,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郭守云也不得不感慨一番:这些满口仁义道德、整天口呼国家大义的政客们,真是寡廉鲜耻之极,而上亿俄罗斯人把自己手中的选票投给这些人,也真是可悲之极。类似这些人,如果放到前苏联时代,那掌握着“死刑权”的克格勃,恐怕早就请他们到局里“喝茶”了。   “对金钱的欲望是深壑,失去了对这个深壑的理智控制,一个人会出卖自己的肉体甚至是灵魂,而相比之下,对权力的欲望则是更深的深壑,可怕的是,面对它的诱惑,很少有哪个政客能对这个深壑保持理智的控制力,而当全部的理智都丧失之后,这些政客早就把自己出卖的一无所有了,他们会调转目光,出卖别人,出卖亿万国民,出卖整个国家。”在自己那个私密的笔记里,郭守云记下了这么一段话。   说起来很有趣,每次打开这个笔记本的时候,郭守云的心里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这份笔记的字里行间,他感觉自己都很超脱,面对这些绝密的记录,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是处在这个时代中的人物,至少不是这些事件的参与者,相比之下,自己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在这里面,他看着一个个曾经陌生的面孔逐渐变得熟悉,看着一个个原本面容和善、情操高尚的人,在种种诱惑之下逐渐变质,并最终变得面目狰狞、穷凶极恶;在这里面,他可以看到那一张张在人前义正词严、刚直不阿的家伙们骨子里是如何的卑鄙丑陋、污秽不堪;同样是在这里面,他还可以看到从苏联解体之后,整个联邦的历史是如何在各种权力争斗中一步步演进,一步步走向全新一天的。   “哈斯布拉托夫,俄罗斯最高苏维埃第一副主席,人民代表会议主席,作为联邦立国之初的代表性政治人物,克里姆林宫政权的第一号反对派代表人,其政治生命在一九九二年七月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犯了一个明智政客所决不能犯下的错误——试图揭穿来自国家权力核心的最大经济骗局,针对亿万俄罗斯民众的骗局。毫无疑问,他的计划触犯了莫斯科所有权力分享者的利益底线,他失去了理智,忘记了作为政变后上台的一届政治人物,所有像他一样的政客最主要的工作目标并不是建设国家,并不是实现所谓的民主制度的宏伟目标,而是为了维系他们曾经大力宣扬的那一个骗局。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这也是试图对全体俄罗斯人进行最后一场权利剥夺——受骗权的剥夺……莫斯科的大人物们都信封一个信条:国民的一切都可以剥夺,财产权可以剥夺、生存权可以剥夺、言论权可以剥夺、了解真相的权利可以剥夺,但惟独这个受欺骗的权利不能剥夺,任何试图伸向这个‘伟大权利’的黑手都将被毫不留情的斩落在地。”在七月份笔记的最后一页上,郭守云如是写道。 第四六四章 谁玩谁?   “以一种普遍民意的旗号推翻了前一届中央政府的领导,如今的克里姆林宫在没有形成多数派支持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弱势政府,面对相对强势的反对派发起的此起彼伏的进攻,他们显得无能为力。”眼前《红星报》上所刊登的一篇社论,令郭守云很感兴趣,“当年的民主纲领派挑唆民意,煽动起大范围内的急躁情绪,让所有俄罗斯人对前苏联政府的所谓改革计划失去了耐心,而今,这杯苦酒已经摆到了民主纲领派自己的面前,他们当初或许没有意识到,既然国民对布尔什维克党的改革举措没有耐心,那么对他们今天的民主改革同样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最可怕的是,现实的经济数据显示,经过将近一年的经济改革,俄罗斯联邦的经济水平正在急速倒退,从一九四五年以来,国家在经济建设方面取得的成就正在大块大块的丢失,有充分的证据可以显示,在经过一年的私有化改革之后,联邦的经济已经后退了二十到二十五年,而现在这个数据还在稳步增加。就像白宫的决策者们所说的那样,民主社会的改革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为了建立真正的民主制度,我们的国家、人民不得不忍住阵痛,付出一笔相对沉重的代价。但现在我们显然已经到了必须反思的时刻了:这样的阵痛还将持续多久?这一笔代价是否过于沉重了?俄罗斯人的忍耐底线到底在什么位置上?我们是否有必要在这条看不到半点光明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曾经那道牢不可破的联盟,是否还有重建的机会——也许,已经到了我们应该少说话多倾听的时候了,来自俄罗斯联邦的国土最深处的痛苦呻吟告诉我们,一个强大而集中的中央政权,才是我们所能看到的唯一出路。”   一口气将这篇并不算冗长的社论看完,看了看报端的署名:“谢廖娃”,垂头稍一琢磨,郭守云想起来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似乎就是霍尔尼科娃那个妖狐狸的笔名之一。   “呵呵,这女人什么时候又成了激进的左派政论家了。”将报纸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郭守云揉搓着额头,嗤笑道。   “先生忘记‘摇身一变’这个词了吗?”站在郭守云的对面,波拉尼诺夫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只要有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来上这一手的,一个面目狰狞的恶客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慈眉善目的忠厚长者,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豪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面露凄苦的乞丐,那一个死硬的右派自然也可以摇身一变化作慷慨激进的左派领军人物了。”   “呵呵,问题是,霍尔尼科娃这摇身一变为的是什么?她又想给什么领军呢?”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她选在这么一个时候,发表这么一篇社论,表面看上去是为咱们的莫斯科之行打前站,可实际上,却是打算要搭乘一班顺风车啊。嗯,这个女人,她的野心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其实先生根本没有必要看透她的野心,”波拉尼诺夫语气冷淡地说道,“您只要知道她有野心就够了,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处置她的最佳理由了。”   “看得出来,我的波拉尼诺夫同志,你对霍尔尼科娃小姐很有成见啊,”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端起手边的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笑道,“毕竟对我身边的私事,你是从不插口多言的,而对她,呵呵,她是到目前为止我发现的第一个特例。”   “或许是吧,”耸耸肩,波拉尼诺夫随口说道,“因为在我看来,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得到先生赏识,同时又能对郭氏集团造成威胁的女人。作为您的助手,我的职责之一便是为您,为郭氏消除一切潜在的威胁因素,而到目前为止,这个女人让我感觉到了职责与约束的强烈矛盾。”   “嗯,真遗憾,在对待这个女人的问题上,我让你为难了,”郭守云笑道,“当然,我也知道她的野心以及狡猾的手段对咱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不过之所以不让你动她,我也有我自己的考虑。难道你没有意识到,随着霍尔尼科娃野心的一步步展露,她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咱们郭氏集团的强大支撑了吗?嗯,在一点点从咱们身上捞取政治资本的同时,她的野心正一步步将她转化为咱们郭氏集团的……奴隶。在几个月前,如果咱们放弃对她的支持,她最多也就是失去一个发展的机会,失去大笔可能到手的财富,而现在呢,如果咱们放弃对她的支持,你觉得她还有继续存活下去的机会吗?呵呵,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恐怕等不到咱们出手,她就已经成为某一方势力复仇盛宴上的第一道开胃菜了。”   波拉尼诺夫微微皱眉,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很明显,他对郭守云这番话还不能迅速的理解透彻。   “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嗯,很聪明,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郭守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一脸回味地说道,“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我已经被她迷住了,在一定程度上,我心甘情愿的扮演了一个阶梯的角色,她踩着我的肩膀,一步步的实现了她的野心。不过,我的肩膀很软的,踩上去固然比较容易,可要想牢牢地站在上面,那就多少有些困难了。而直到现在,我这位精明的情妇恐怕还没有意识到,她在踩着我肩膀往上攀爬的过程中,已经给自己埋了一个最的隐患——她没有找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根基,或者说,她还没有机会为自己寻找根基。既然她要站在我的肩膀上攀爬,那落足点选在什么地方,就必须由我来决定,我要与哈斯布拉托夫合作,她就要向代表会议靠拢,我要与克里姆林宫合作,她就要向克里姆林宫靠拢,而很不巧的是,我们的倾向性变动频繁,昨天的朋友很可能今天就成了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的‘妖狐狸’的确能在一步步的立场转换中结识很多朋友,织罗很宽的关系网络,可与此同时呢,她也随着咱们一起得罪了更多的人,结下了更多的仇怨。呵呵,说到这儿,我的意思你能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霍尔尼科娃作为一个女人,她的野心的确很大,而且为达到目的所采用的手段也很灵活,她很清楚应该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获得更快捷的成功。可她在走向快捷成功之路的时候,显然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政治权力场上,一切都是要靠真正的实力来说话的,狐假虎威固然能够在一定时间内为她赢得权力的虚荣,可是一旦“老虎”调头走了,她这头妖狐狸还能吓的住环顾四周的群狼吗?没有扎实基础的经济是所谓的“泡沫经济”,而没有扎实基础的权利便是名副其实的“泡沫政治”,郭守云把这一切看的太清楚了,所以在与霍尔尼科娃的游戏中,他一方面通过默许的态度尽享女人的温柔,另一方面呢,却又通过这种阴险的“默许”,让这个女人一点点的掉进她自己一手挖掘的陷阱,最可怕的是,在整个过程中,霍尔尼科娃对此还一无所知,她没有意识到,她一直在欣喜点数的,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卖身钱。   “对霍尔尼科娃呢,我还是基本放心的,”站在窗前,郭守云沉默片刻,说道,“我一直以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菲尔娜,这段时间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我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威胁一次铲除掉。”   “这一点先生可以放心,”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现在‘祸船’已经进港了,而今天得到的消息显示,菲尔娜到了符拉迪沃斯托克,那些被掉包的货物她应该已经接到手了。至于剩下的事情,先生恐怕只能等待了,等她自己老老实实的把那些龌龊勾当都交代出来。”   “哎,我并不是对这次的计划不放心,”摇摇头,郭守云叹息一声说道,“我是对守成与里尔克今后的状况不放心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要对付那么一个女人哪里用那么麻烦,简简单单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弄死了。这两天盯紧一点吧,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出面与菲尔娜来一场谈判什么的,让她自己到国外某个地方去发展,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可以考虑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是,先生,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还有,回头通知一下挈廖缅科将军,让他与朝鲜那边联系一下,就说我的平壤之行需要向后推迟一下,”郭守云摆摆手,语气沉闷地说道,“至于具体的原因嘛,就不用仔细交代了,我想朝鲜那边也不是瞎子或聋子,莫斯科出现的变故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应道。 第四六五章 重才不重德   “知道吗?我对你们这个月的工作相当不满意。”在远东商业银行大厦的大会议厅里,郭守云翘着二郎腿,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最右端,在他对面的桌子两侧,依职位高低的顺序做了近三十多个人。这些人一个个西装革履的,从他们面前的职位名牌上看,显然这是远商行各地分部经理全员参加的一场工作会议。   “看看,这是你们递交的上一月份的财务报表,”伸手按在面前那份厚厚的账簿上,郭守云用力将它一推,账簿打着旋的滑到椭圆形会议桌正中央,“我粗略地看了一下,仅仅是呆坏账一项,上个月就出现了十四起,涉及金额将近一亿两千万卢布,这也就是说,从进入新年份以来,商行仅在呆坏账的项目上,就蒙受了将近五千万美元的损失。”   “扣扣!”用手指指背在桌子上敲打两下,郭守云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五千万美元,且不论这笔资金对商行来说意味着什么,咱们单说这十四宗出现呆坏账的投资项目,你们告诉我,最初的资产抵押评估你们是怎么做的?这方面的问题我是没有提到过吗?每次商行经理例会,我都会不厌其烦的重申一个问题,那就是资产抵押评估的工作很重要,每一笔贷款放出的时候,你们必须先一步把这个工作做好,确保商行投出去的每一笔资金都能获得最基本的收益,至少不能赔个血本无归。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把我说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是吗?”   偌大的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几十个分行经理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面色灰白,有人幸灾乐祸,不过相同的是,面对郭守云的质问,他们谁都不敢吭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弄得太大了。   “说话!全都哑巴了?!”捞起手边的一个记录本,郭守云把它用力摔在桌子上,大喝一声道。   一群人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冷颤,可仍旧没人敢率先开口。开什么玩笑,老板正在气头上,谁不得望风而遁啊,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多嘴,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都不说话,好,好得很,”郭守云双手扶着桌沿,上半身半伏在桌面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右手边第二个中年人,语气森冷地说道,“奥托夫,你来告诉我,你现在的年薪是多少?”   “四,四百万卢布。”名叫奥托夫的中年人,是远商行勘察加总行的经理,整个勘察加边疆区的六家商行分行都是由他主要负责的,因此在商行内,他也算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了。   “四百万卢布,嗯,我当初给你们这一层级负责人规定的年薪是多少?”郭守云紧接着问道。   “一,一百七十万。”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奥托夫脸上的汗都流下来了。   “你是莫斯科国立大学的高材生,我小学都没毕业,四百万与一百七十万之间存在多大差距我搞不太清楚,你自己告诉我。”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郭,郭先生,这个,这个年薪的问题,是,是您在年初的时候重,重新界定过的,按照您当时提出的年薪分配方案……”奥托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绢,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年薪的分配方案规定,州一级的部门负责人,可以按……”   “可以按前一年度的工作表现分等级上调,最高调动幅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二百,”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奥托夫哆哆嗦嗦地说道。   “是个屁!”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难道我就没在这个规定上加点别的内容?”   “有,有,如果下一年度的表现不佳,甚至是出现了重大的工作失误,那,那下一年度的年薪,将视情况下调,下调幅度最高可达到百分之四百。”奥托夫忙补充道。   “那这么说,你明年是不是打算喝西北风了?”郭守云冷笑道,“抑或是说,从商行出现的呆坏账里,你已经捞到了足够的回扣,所以你已经不满足那几百万的年薪了,你要转行改挖商行的墙角了?”   “不,不,先生,”奥托夫终于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口齿不清地解释道,“勘察加总行旗下出现的六笔呆坏账我却是不了解详情,这段时间我也在调查,而且已经初步有了一些眉目,恳请先生再给我一个月,不,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详细的调查报告提交给您。”   “哼哼,你以为如果你知情的话,今天的会议你还能有机会参加吗?”郭守云在奥托夫的脸上狠狠地盯了将近一分钟,直到对方即将瘫倒之前,才冷哼道。   “是,是,先生说的是。”奥托夫听得出来,面前这位老板显然是对勘察加总行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了,而自己是否参与了某些龌龊的勾当,他的心里也早就有底了。   “我说商行应该直接开除了你才是,”郭守云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他厉声说道,“作为勘察加总行的主要负责人,竟然对自己属下分行的情况缺乏最必要的了解,连续六笔呆坏账出现在你负责的地区,而直到现在,你还要告诉我调查需要时间。你是干什么吃的?我给你开几百万的年薪,是为了让你在这尸位素餐、四处卖弄管理漏洞的吗?”   “不,不是,这是我的疏忽,我愿意承担责任。”奥托夫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你当然要承担责任!”郭守云哼声说道,“作为商行对你的处罚,从今天起,勘察加总行经理这个职务你不用干了,两天之内,你把手头的一切工作都交割给霍尔采夫,他将代替你出任勘察加总行的经理职务。至于你,南加尔察林分行的经理昨天畏罪自杀了,你去接替他的职务吧。”   随着郭守云这一番话出口,奥托夫垂头丧气的瘫坐在椅子上,而原本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副手,却展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怎么,你还不服气是吗?”看了一眼顷刻间苍老数分的奥托夫,郭守云语气冷漠地说道,“告诉你,作为一名地区经理的副手,霍尔采夫先生的工作态度要远比你认真的多,就在你还沉浸与去年那点成绩的时候,他已经把原本应该由来做的监督工作统统做好了。”   这么说着,郭守云伸手将面前的一沓文件推过去,送到奥托夫的面前,这才继续说道:“看看这些调查材料,这都是霍尔采夫先生在一周前交给我的,在你的管理之下,勘察加总行有什么管理漏洞、每一笔大额贷款面临多少风险、六笔呆坏账的出现原因,他的报告里都阐述的很清楚了。看看他的工作,再比对比对你自己的,你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是,我应该感到惭愧。”奥托夫的脸上闪过一丝气恼与懊悔交织的表情,他垂头丧气地说道。   “知道惭愧就好,”郭守云歪过头,在众人的脸上巡视一眼,说道,“好啦,作为三级城市的分行负责人,你已经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会议了,你现在可以先到财务上领取你的四百万年薪,这是我当初做下的承诺,虽然你犯了很大的错误,但是这份承诺我是要兑现给你。同时,你的全新任命书也在财务那里,领好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霍尔采夫先生,你也可以换换位子了,从今以后,奥托夫经理的位置属于你了,不过我必须事先提醒你,如果在下半个年度里,你的管理系统内再出现什么纰漏,无论是被谁抓住了,我都会让你把这个座位再让出来。我的管理理念只有一个,决策者的位置只有那么工作负责且卓有才华的人才有资格坐,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滚,我希望你们能把这句话都给我牢牢记在心上。”   “是,郭先生。”几十个部门经理这次总算是开口了,他们心有余悸的同声说道。   “郭先生。”刚刚走到门口的奥托夫在伸手开门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他犹豫半晌,猛地转过身,对郭守云说道。   “还有什么事?”郭守云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语气平和地说道。   “我希望先生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为此,我愿意放弃那四百万的年薪。”奥托夫怨毒的瞟了一眼刚刚坐上自己位置的霍尔采夫,沉声说道。   “机会在你自己的手里,用不着我给,”郭守云摆摆手,随口说道,“当然,最终的决定权你的手里,你也不必向我申请。如果你担心有人……”   “嘭!”   郭守云的话刚说到这里,会议室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披头散发、表情看上去像疯子一般的菲尔娜猛地冲了进来。   “郭守云!你为什么这么害我?!”毫不理会被撞倒在地的奥托夫,菲尔娜一进门便指着坐在椅子上的郭守云哭声喝问道。 第四六六章 痛斥   “郭先生。”几乎是紧跟在菲尔娜的身后,两名保镖单手入怀,面色紧张的冲了进来。   整个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几十个部门经理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射到郭守云的脸上,他们真替菲尔娜的命运担忧,要知道在远东这片地面上,除了妮娜夫人之外,还没有谁敢直呼“郭守云”这个名字呢。   “如果你担心有人用某些卑鄙手段夺取你那份表现机会的话,我今天可以给你一个保证,”没有理会站在门前的菲尔娜,郭守云面色平静的继续对奥托夫说道,“在我的集团里,决不允许有那样的情况出现,否则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的,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是,先生,我们听清楚了。”诸位经理同时回答道。   “郭守云,我的话你听……”看着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郭守云,已经陷入暴走状态的菲尔娜嘶哑着声音喊道。   “闭嘴!”一声大喝,打断了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郭守云满面杀气地说道,“如果不想被人直接从窗户扔去的话,你就给滚到一边站着,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没时间处理你的事!”   被郭守云那充满杀气的话吓了一个哆嗦,同时也感到了身后保镖伸向自己肩头的大手,菲尔娜下意识的朝会议室内那几扇窗户看了一眼——这是十一楼,如果从这里摔出窗外的话,那后果如何几乎不用去想了,更要命的是,坐在会议桌旁边的那个家伙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只要他说句话,门口这两名保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她从窗户扔出去的。   在考虑一下那种“自由落体运动”的利弊之后,菲尔娜很明智的选择了住口。   “好啦,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吧,我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镇住了疯婆子一样的菲尔娜,郭守云转过头,对在场的诸多经理们摆摆手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们都出去吧,下午两点再继续进行下一个问题的讨论。”   “是,先生。”郭守云这番话令在场的众多经理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他们纷纷起身,说了一些无聊的客套话,而后迅速离开了火药味十足的会议室。   “你们也出去吧,我和菲尔娜小姐有些话要私下里谈,”郭守云的表情看上去很疲倦,他在经理们退场之后,又对两位面色不安的保镖摆手说道,“放心吧,菲尔娜小姐的神智应该很清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安全你们不用顾虑。”   “是,先生,我们就在门外,你随时可以喊我们进来。”两名保镖都是郭守云的亲信,他们从怀里掏出佩枪,“咔”的拨动一下枪栓,这才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菲尔娜,一前一后的退出门去。   “坐吧,”看着两名保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先为自己点上一支烟,这才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副总位置,对菲尔娜说道,“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我倒是很想听听,我究竟怎么害你了。”   “不敢,在郭先生的面前,哪里还有我的座位。”菲尔娜看上去似乎恢复了冷静,她伸手撩开披散在额前的头发,冷漠地说道。   “那你就站着说好了,”郭守云耸耸肩,淡然一笑,随口说道,“反正我不累。”   “你老实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残酷的手段对付我?”径直走到郭守云的面前,菲尔娜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椅子,大声质问道。   “嗯,两个疑问词,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看成是两个问题?”郭守云轻弹手中的烟卷,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随便你!”菲尔娜一咬牙,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那好,我今天就做个好老师,一一解答你的疑问,”郭守云一抬脸,语气平静地说道,“第一个问题,你问我,你什么地方得罪我了,对此,我可以给你一个很明确的答复,你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得罪我,也许你还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上,就凭你刚才直闯会议室这件事,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还有,当着商行员工的面,你不顾身份,直呼我的名字,就凭这一点,即使不用我开口,你也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郭守云这三个字是你能不分场合、随便拿出来喊一喊的吗?整个远东,从上到下,敢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而我现在能让你站在这里继续和我说话,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类似这种愚蠢的问题,你还有什么理由拿出来问我?”   “我……”菲尔娜咬牙说道。   “第二个问题,”不等女人把话说出口,郭守云继续说道,“你问我为什么用那么卑鄙残酷的手段对付你,对此,我同样可以给你一个很明确的答复,我现在对付你的手段,还远称不上卑鄙残酷,否则的话,那些集装箱里装着的,就不会是几个朝鲜偷渡者了,而是你,是你这个吃里爬外、贪心不足的女人。至于说货轮停泊的码头,也不可能是符拉迪沃斯托克,而是泰国、荷兰亦或是非洲的某个地方,我会让你在下半生里彻底明白作为一个女人应该遵守怎样的本分!”   “你有什么理由说我吃里爬外?”菲尔娜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咬下唇,嘶声说道,“我这只是在拿回我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哈,好一个你应得的那一份,”郭守云不怒反笑,他依靠在椅背里,笑眯眯地说道,“我的菲尔娜小姐,请你明白的告诉我,在郭氏集团里,你应得的那一份是多少?一千万,两千万,还是,十亿,二十亿?”   “那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菲尔娜恨声说道,“以你的记性,应该知道一年前的郭氏集团是什么样子的,那时候的郭氏只不过与我父亲的公司规模相当,你用卑鄙的伎俩吞并了它。而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在郭氏集团搞专制,一手把持集团所有的大权,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股份,所有的人事任命权,所有资金超过一千万的合同你都要插手过目,甚至所有公司的所有部门里,你都要安插耳目,监视我们所有人。你把这个规模涵盖整个远东、资产超过数百亿美元的郭氏集团当成了自己的私产,我,我父亲,甚至是守云,全都成了给你打工的臭雇员,你凭良心说,你这样做公平吗?”   “不公平,很显然不公平,”郭守云也不生气,他用力吸一口烟,在烟雾缭绕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可我还要告诉你,正是因为有这份不公平,郭氏集团才能走到今天,才能发展壮大,你父亲才能有一展所长的机会,你才能把那些动辄几十万美元的时装尽情的换着穿,包括我在内,集团为数不多的几个决策者,才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你才有机会在远东的州长、议员、人民代表面前颐指气使。你要公平吗?那好,我给你公平,我的位置换给你来做,我问你,凭心而论,当那一天真正出现的时候,你有把握能带着郭氏集团继续存活下去吗?你有本事让那些将军、州长们在你的面前俯首帖耳吗?你有本事应付来自莫斯科、来自中国、来自美国等方方面面的阴谋诡计吗?当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些坐到你面前的时候,尤其是当他们瞪起眼睛给你施加压力的时候,你还有勇气开口说话吗?你还有勇气在他们的面前为自己的利益据理力争吗?”   “我……”菲尔娜即便是再无理取闹,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郭守云所说的这些,不过出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还是强辩道,“我可以慢慢的适应,每个人的才能都不是天生的,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又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哈哈,这真是一个伟大的笑话,”郭守云洒然一笑,说道,“我相信这个笑话是每一个郭氏集团的敌人都希望看到的,因为他们知道,在你慢慢学的过程中,他们将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将整个郭氏瓜分一空,而等你学会一切的时候,你将会很庆幸的发现,至少自己那点才能,还能用来挑选一块很不错的墓地。”   “你!”菲尔娜被嘲讽的几乎要无地自容了,她哆嗦着嘴唇,一手指着郭守云,好半晌都没有“你”出一个门道来。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你吗?”毫不理会女人的反应,郭守云继续说道,“老实告诉你,从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看到你的骨子里去了,你善妒、自负、目光短浅、自以为是、贪小失大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缺点你几乎遍体皆是,可那时候我还觉得你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很聪明,很有淑女风度。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你根本就没有这些优点,你愚蠢,蠢的荒谬,蠢的令人惊奇、大开眼界,我甚至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还有蠢到你这种地步的人,上帝在打造你的时候,显然没有拿走你的某一根肋骨,而是很不幸的选择了你的大脑……” 第四六七章 阴   “够啦!”被眼前的男人批驳的一无是处,菲尔娜眼睛红得像兔子,她挥舞着拳头喊道。   “远远不够!”郭守云说话的声音更大,如果比嗓门的话,菲尔娜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你认为在郭氏集团的决策层里存在着那么多的不公平,你认为我大权独揽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那好,我再问你,与其他几位能够进入决策层的人相比,你对郭氏做过什么样的贡献?与你做出的贡献相比,你又应该从集团得到些什么?你应该知道,对于整个郭氏来说,包括我、你的父亲、守成,以及拉丽萨、尼基塔,我们这些人都有自己职权负责的内容,就拿贸易公司那边的事务来讲,守成担负着远东整个销售渠道网络的构建工作,而你的父亲,则掌握着全部的海外进货渠道,同时,这段时间在收购王安公司的具体事务上,他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可对集团目前的状况你听他们谁抱怨过什么公平不公平了?难道说在对集团的贡献方面,他们还远远比不上你吗?”   “那是因为他们怕你,所以有话只能闷在心里,永远都不敢说出来!”菲尔娜强辩道。   “哈,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女人,”郭守云怒极反笑,他将手中的大半根烟卷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感觉自己的心理够黑暗了,可万万想不到,与你相比,我的心理简直比正圆的月亮还要皎洁。其实咱们应该算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彼此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我始终算计外人,尽一切可能保护自己身边的朋友,而你呢,你则是始终在算计自己人,想尽千方百计在自己人的背后捅刀子。我告诉你,与你那些龌龊的想法完全不同,你的父亲也好,守成也罢,他们之所以不认为集团存在不公平的因素,并不是因为畏惧我,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团结,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利益与集团的利益之间存在何等密切的联系。你想过没有,你父亲,里尔克老爷子今年年纪多大了?对于一个像他这么大年纪的人来说,钱难倒真的还有那么重要吗?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给他在瑞士银行里开了六个账户,先后打入四亿美元的资金,如果他真是怕我的话,在有了这笔资金的情况下,他大可以甩手走人,凭着他的精明头脑,再加上这一笔丰厚的资金,他想干些什么不行?可我们看到的现实是,他没有走,他留了下来,而我给他打到账户上的资金,却一分也没有了。作为一个纯正的犹太人,想必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乡看看了吧?如果可能的话,我劝你有机会还是会去看看吧,看看现在的犹太自治州,看看现在的比罗比詹,看看在那里老爷子拥有怎样的名声。我想如果你看完这一切之后,你就会明白老爷子跟你的差别在什么地方了,当然,你也会明白他在集团所作出的一切努力究竟是为的什么了,与他相比,你应该知道什么叫羞愧,什么叫可耻,什么叫无地自容。”   “我……”菲尔娜有点傻眼。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自从加入郭氏集团以来,她这个纯正的犹太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乡看看了,她甚至已经快把自己这个犹太人的身份给忘记了。在前苏联,乃至现在的俄罗斯,犹太人都是一个受到纯正俄罗斯人歧视的少数民族,而作为犹太人聚居区的犹太人自治州,那自然是远东最为落后的地区之一。菲尔娜打心眼里不愿意想起过去那种受人歧视的生活,同时呢,也不愿去那个落后的犹太人自治州,至于说这段时间那边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自然不可能知道了。   “好啦,我什么也不和你多说了,”郭守云一顿脾气发的口干舌燥,他端起面前的烤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苦茶,摆摆手说道,“你出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菲尔娜被骂了个体无完肤,刚才直闯会议室的那股子气势现在全跑的没影了,她面色涨红的张张嘴,看样子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面对郭守云那张阴沉的脸,她到了嘴边的话最终没能说出来。犹豫半晌,菲尔娜转过身,脚步蹒跚的走出了会议室大门。   看着菲尔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原本应该对此感觉高兴的郭守云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兴奋感,他深深的叹息一声,挺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朝会议室右侧的休息间走去。   在这个只有二十几平的休息间里,不知什么时候从美国偷偷回来的里尔克,正双手抱头,悄无声息地坐在一张写字台,很明显,刚才女儿与郭守云在外面的那番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她走了?”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里尔克微微抬起头,他看了面色严肃的郭守云一眼,沙哑着嗓子说道。   “走了,”郭守云走过来,站在老爷子身边,先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才轻声说道,“老爷子,咱们之前猜测的几种结果,菲尔娜挑了一条大家最不想看到的,对此,我除了对你说一声抱歉之外,实在是……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呵呵,我能理解,我能理解,”老头按住郭守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知道嘛,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当初对我说过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菲尔娜这孩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一年时间,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奢华的生活、无尽权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令一个意志最坚定的人彻底变质,”郭守云掏出香烟,递给愁眉不展的里尔克一支,说道,“咱们的郭氏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利用金钱和权力腐蚀了整个远东,从政界到军界,咱们的金钱攻势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攻无不克。可与此同时呢,咱们似乎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种腐蚀是两面性的,咱们手中的金钱与权力不仅能腐蚀别人,同时也会腐蚀自己。说来您老也许不信,刚才在训斥菲尔娜的时候,我自己也在后怕啊,设想一下,如果守成甚至是我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那今天的郭氏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的景象?现在值得庆幸的是,守成还有您老都是意志坚定的人,可菲尔娜……她成了很不幸的牺牲品,她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守云啊,你不用安慰我了,”里尔克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负,我的心里很清楚,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职责啊。”   “算啦,我们不要纠缠于责任的问题了,”郭守云摆摆手,岔开这个令人懊恼的话题,他拽过一把椅子,在里尔克的身边坐下,说道,“对于咱们来说,现在一个首要的问题,就是菲尔娜今后应该怎么办?刚才你也听到了,我说了一些比较过分的话,你说她这丫头会不会一时想不开……”   “这我倒是不担心,”里尔克摇头说道,“这孩子还没有那么小性子,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她不知道觉悟,今后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搞出一些是非来。目前的郭氏正处在多事之际,如果内部出现问题,那对咱们来说是相当麻烦的。哎,集团现在看上去规模很大,实力也相当雄厚,可透过这层表现,集团的骨架却仍旧是松散的,如果大家团结一致那这个问题还不是很严重,可一旦……守云啊,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认同。”   “哦,您老说吧。”郭守云眨眨眼睛,语气平缓地说道。   “我打算让菲尔娜离开集团,让她回自治州老家去,”里尔克沉吟道,“正好,那边的‘犹太人扶住基金会’现在还缺少人手,把她调离集团,送到一个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岗位上,那对她对集团来说,或是都比较好。”   “这不太好啊,”郭守云皱皱眉头,说道,“在我看来,菲尔娜的性子并不适合做这种工作,更何况那边的摊子是您老的心血,它关乎着您老毕生的夙愿,与其让菲尔娜去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我宁可让她继续留在集团总部。”   郭守云这话说得相当动听,其中理由也让里尔克无法拒绝,可实际上呢,他之所以不同意调菲尔娜去比罗比詹,最主要的原因并不在他所说的这些上面,而是因为那地方离哈巴罗夫斯克太近了,菲尔娜留在那里,仍旧有很多机会与守成接触。前前后后耗时将近一个月,郭守云可不打算把整个计划就这么收了尾。   “我看这样吧,”考虑了一下,郭守云说道,“反正再过一段时间,集团就要向英国发展业务了,在此之前,咱们不如让菲尔娜到英国去进修一段时间,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如果她在这段时间里能够稳下心来,改掉现在的那些坏毛病,我打算将来就把那边的事情交给她来负责了,您老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她是这块材料吗?”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儿,里尔克即便是对菲尔娜再失望,他也希望再给这丫头一个机会。   “是不是那块材料要用着看嘛,”郭守云笑道,“就像菲尔娜刚才说的,不会的东西她可以慢慢学,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机会的。” 第四六八章 养猪专业户   “那,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里尔克犹豫半晌,最后点头说道,“正好,我在英国那边有几个朋友,她过去了,我也可以找人看着她点。哎,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菲尔娜这孩子,她……”   “好啦,您老不要再想那么多了,”见老头接受了自己的意见,郭守云大为放心,他掏出火机,替里尔克将烟点上,这才笑道,“不过从哪方面看,你作为父亲,已经尽到自己的职责了,我们中国人总说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看着菲尔娜成人,却终归无法决定她走哪条路的。嗯,既然您老在英国有朋友,那事情就好办了,最好让他们活动一下,让菲尔娜进最好的学府,受最好的教育,需要什么样的花费都不用在乎,她在那边的全部开销都算在集团的帐面上,这就算是咱们对她的一点补偿吧。”   “嗯,”里尔克点点头,由衷地说道,“希望菲尔娜这孩子经过了这次之后,能好好的反思一下,否则的话,她不仅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守云你了。”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啦,守云,被菲尔娜这孩子闹得,我险些把这次回来的正事给忘了,”用力一甩头,将女儿惹来的烦恼全都抛到脑后,里尔克转口说道,“王安公司收购案的最后草签协议现在已经弄出来了,东西是王安公司现任董事会与美国商务部共同草拟的,因为其中涉及到几项重要专利的转让内容,所以我不好直接拍板,必须拿来让你亲自做决定。”   “哦,这么说咱们这场马拉松式的收购谈判就要有最后结果了?”看着老头从皮包里取出一份绿皮文件夹,郭守云笑道。   “是啊,”里尔克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美国人显然没打算让咱们沾太多的便宜,他们把整个收购案拖了这么长时间,前前后后扯进来一大堆的政府部门、游说集团、权力团体。现在,他们松口了,王安也面临着直接倒闭的危局了,咱们现在出手把它拿下来,且不说为提振股市所需付出的资金已经超过了预算的百分之十,单单是要支付给那些游说集团的报酬,就已经不是什么小数目了。最重要的是,美国商务部给咱们的收购平添了一大堆的条条框框,原属于王安公司的七十九项核心专利,他们要拿走整整十二项,而且是要咱们主动捐献给美国商务部。从今以后,在这十二项专利上,咱们只有使用权而没有真正的专利权了。仅仅是这一步,美国人就等于是从咱们手上撬走了将近五亿美元的利润。”   “美国人都是王八蛋,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郭守云将文件夹拿在手里,很随意的翻看了一遍,耸耸肩说道,“和他们打交道,提前就必须做好被剥削的准备。”   “被剥削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没有了这十二项专利,咱们今后再经营王安,就会面对很大的竞争压力,”里尔克苦笑道,“因为这些专利权落在美国商务部的手里,就等于是为IBM这些公司敞开了大门,他们只要支付一定的费用,那就可以随便用了,咱们将来会失去很多钳制他们的机会。”   “无所谓,”郭守云的目光停留在文件上,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们去打他们的如意算盘好了,想和我专利战,那就放马过来吧,这十二项专利我倒要看看IBM准备怎么用。将来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把今天吃进去全都给我连本带利地吐出来。至于说美国商务部那边,嘿嘿,我想他们终有一天会为今天这项决定而后悔的。”   “你有什么打算?”里尔克愕然问道。   “很简单,就像咱们当初的决定一样,等到这份协议签署了,马上对王安进行整体改组,”郭守云合上文件,不假思索地说道,“将它整体劈分为两部分,所有涉及硬件研发的研究设备、人员,全部转移到远东来,美国方面只保留软件研发部。”   “你的意思是说,将整个王安分化为软硬两个分体,硬体部分设立在远东,而软体部分留在美国?”里尔克问道。   “对,就是这样,”郭守云点头说道,“等到拆分结束之后,利用一周时间,把留在美国的硬体空壳股份拉高,然后脱手卖掉,那些破东西谁爱要谁要,我是不感兴趣的。”   “这……这可是商业欺诈,”里尔克苦笑道,“你不怕美国商务部找咱们麻烦?”   “怕,怎么不怕,我怕得要死,”郭守云冷笑一声。他摆弄着手中那个文件夹,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怕的是商务部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没有借口把这份东西交给布什先生的竞争对手了。嘿嘿,一个水门能把尼克松先生整下台,我想布什先生应该不希望在自己任内出现一个所谓的‘商务门’吧?”   里尔克暴汗,自己这位老板真不是东西,集团花费数个月的时间与美国人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搞出这么一份双方都能接受的收购议案,他倒好,这协议还没等签呢,他就准备着要用这玩意去要挟美国人了。这件事要被美国商务部的几位谈判官员知道了,估计他们得气的吐血不止。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可怪的,美国商务部既然敢走这一步,敢勒索郭守云这样的人物,他们就应该有被“反勒索”的觉悟,大家都是人,总不能只允许他们勒索别人,而不允许别人勒索他们吧?那还是民主社会吗?   “那你的意思是,这份协议咱们可以签了?”里尔克摇头笑了笑,说道。   “签,当然要签,”郭守云摆摆手说道,“而且是尽快签,嗯,我看这样,你回去之后,尽可能的慷慨一些,回头我给你弄一个专门的游说基金,美国商务部也好,游说集团也罢,乃至那些零零总总的政客议员,他们要什么咱们给什么,要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把咱们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这些代价都是次要的。”   “那估计咱们要成为全球奢侈品行业最大的消费客户了,”里尔克苦笑道,“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像什么路易威登、劳力士、蒂芬妮已经盯上我了,我在纽约、华盛顿落脚的四个酒店,他们都派了专门的联络人,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全世界最大的一个大头鬼了。”   “呵呵,老爷子,看得出来,你做的工作还不到位啊,”郭守云失笑道,“等什么时候你能成为宾利眼中的大头鬼,那咱们在美国的落足点就算是安稳如山了。”   “梅赛德斯算不算?”里尔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从中取出一张镶有白色金属花纹的硬卡片,递到郭守云的面前,笑道。   “哦?”看着眼前这嵌有细钻奔驰车标的“梅赛德斯富贵卡”,郭守云愕然道,“这东西真的有人敢要?”   “哎,天下的乌鸦总是一般的黑,”里尔克叹口气,将卡片塞到郭守云的手里,摇头说道,“再昂贵的东西,只要你敢送,它就有人敢收,美国人的掌权者和咱们联邦的掌权者都是人,他们也都有着同样的弱点。过去两个月,这东西我送出去三辆了,纽约州的州长莱恩茨开口就要走了一辆,听说他的儿子很喜欢这东西。至于剩下两辆,分别送给了一名田纳西州国会议员以及一名佛罗里达州国会议员,不过这两个人相对保守一点,车子他们没有开,不知送给什么人了。”   “有意思,”郭守云拍打着膝盖,笑道,“上百万的东西他们也敢要,难道就不怕我转头给他们身上泼脏水?”   “他们本身已经脏的很彻底了,不管多脏的脏水泼在他们身上,也只能算是给他们洗澡。”里尔克叹口气说道。   “OK,我知道了,”郭守云打个响指,语气轻松地说道,“这些东西对咱们来说无关紧要,钱嘛,咱们有的是,我能养得起远东军区的几十万人,就能养得起美国五十几个州的大贪官。对咱们来说,这就是养猪,要想赚更多的钱,咱们不能在饲料上偷工减料,嗯,选料越上乘,这些猪头才能越肥,等把他们养的肥到走不动的时候,那就是咱们该下刀的时候了。嘿嘿,我现在甚至已经听到了这些猪头濒死时的惨叫了。”   “亏你想到这样的比喻。”里尔克失笑道。   “很恰当啊。”耸耸肩,郭守云笑道。   “那好,养猪就养猪,”里尔克站起身,用力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道,“那我今天就回去,继续把咱们的猪苗看好。至于你嘛……守云,菲尔娜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看在我这个孤老头子的份上,你……你能给她留些情面的地方,就尽量留些情面吧。”   “您老放心好了,”郭守云站起身,握住老头布满皱纹的双手,语气恳切地说道,“对我来说,菲尔娜就像东婷一样,她们都是我的亲妹妹,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第四六九章 一老如一宝   “亲妹妹?”郭守云这话说得似乎过于含蓄了,如果是心机深沉的人,很容易从他这一句话里联想到《春秋左氏传》中那一篇相当有“韵味”的记载:“郑伯克段于鄢”。说句很到位的话,在对付菲尔娜这件事上,郭守云所采取的策略与郑庄公对付弟弟共叔段的策略惊人的相似。   面对菲尔娜一步步升腾起来的欲望,郭守云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视而不见的,他任由这个女人在集团里胡作非为,任由她堕落在金钱的奢靡中醉生梦死,直到最后开始挖集团的“墙角”,偷盗集团的资财。   整个过程中,包括集团会计核算小组在内,先后有不少人向他举报菲尔娜的所作所为,可他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从表面上看,他这是在给里尔克留面子,是一个“大哥哥”的身份“呵护”菲尔娜这个小妹妹。可实际上呢,就像庄公与祭仲所说的那句话一样:“多行不义必自毙,子估待之!”郭守云这是在等着菲尔娜自己往绝路上撞。   菲尔娜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可是与郭守云比起来,她那点害人的伎俩还差得远,同时,她对金钱以及欲望的抵抗力也远远达不到郭守云那层高度,就这样,在对方有意的纵容之下,这个被上帝摘去大脑的女人,就那么一点点的钻进了郭守云早已为她准备好的陷阱。   “菲妮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郭公曰:可矣。”至此,“小谋深算”的郭守云终于将横在他心头的这根软刺轻轻巧巧的拔了出来。   设想一下,如果在最初的时候,郭守云直接动手去拔这根软刺,那其后果绝对不堪设想:里尔克将会因此与他离心,守成将会因此与他出现隔阂,甚至连妮娜也会对他的做法奉上微词。可现在呢,不说别人,就连里尔克本人都对自己的女儿彻底失望了,郭守云在这个时候将菲尔娜发配去英国,还有谁会站出来反对?还有谁会站在菲尔娜一边为她抱不平?很显然,谁都不会那么做了,甚至所有人都会感觉郭守云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这是给菲尔娜以“亲哥哥”般的爱护。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郭守云用得着里尔克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麻烦的,一个小丫头而已,干掉也就干掉了,打不了事情做得隐秘一点,别让守成和妮娜察觉到蛛丝马迹就好了。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郭氏集团离不开里尔克这个犹太老头,他的手上握着一项很重要的资源——犹太人群体,就在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老头通过他在犹太自治州建立的“犹太人扶住基金会”,先后将上千户犹太居民迁去了以色列的拉姆安拉,在那里,一个全新的俄罗斯犹太人移居地区正在快速形成。   对于里尔克来说,这上千户、五六千名犹太移民的出现,仅仅是他为犹太种族所做的一份力所能及的事,可在郭守云的眼里,这却是一个充满了政治利益的伟大构想,毫不客气地说,这甚至可以作为郭氏集团将来自保的一份筹码。   必须明白一点,以色列这个国度与美国甚至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移民国家都不相同,在这个犹太人的国度里,从世界任何地方迁移来的犹太人,都拥有平等的政治权力:只要你是犹太族人,只要你来以色列定居,那么你就是以色列人,你不用花费任何力气,就能得到一份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正式公民身份。而这段时间里,里尔克不停的在犹太自治州办理移民手续,也许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俄罗斯歧视他们这些犹太人,那么大家就往真正属于自己的国家迁移吧。可他没想到的一个问题是,随着大批俄籍犹太人的迁入,以色列拉姆安拉市的政治格局正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转变。   郭守云在年初就注意到了,拉姆安拉市今年的市议员选举过程中,里尔克本人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投票名单上,尽管他的得票率仅有区区的一万多张,连百分之二的比率都不到,但这却隐性的说明了一个问题——迁往拉姆安拉的那些俄籍犹太人正在抱团,而且他们的影响力正在向周围扩散。与此同时呢,两个月前组建好的拉姆安拉市议员团,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片潜在的崭新“票区”,正因为如此,才有部分议员提出了在拉姆安拉兴建俄籍犹太人定居区的倡议。毫无疑问,他们这是在争夺来自俄籍犹太人的“票源”,从而进一步提升他们的政治资本。   而此前不久,当摩根财团涉入郭氏集团与以色列商业贸易的时候,以色列内阁已经出现了支持郭氏的声音,尽管这个声音还很小,几乎是弱的让人听不到,可郭守云已经在这里面察觉到了不寻常的东西——随着里尔克为他那宏伟志向的不懈努力,郭氏集团在这个中东强国的影响力正在一点点的扩大,甚至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一句,郭氏集团在犹太人群落里的影响力,正在飞速的成长。   类似这些东西,郭守云相信凭自己的力量是永远都得不到的,因为犹太人不仅团结,而且排外,自己作为一个侨居俄罗斯的中国人,不论为这些家伙做多少好事,他们也不可能在关键问题上给自己任何帮助。毕竟知恩是一回事,图报则是另一回事了。有鉴于此,郭守云才死抓着里尔克不放,对他来说,这老头就是一块宝,只要他不死,那将来等到某个关键的时候,准确地说,是当老头在以色列拥有足够人气的时候,郭氏集团就有机会向以色列全面蔓延了。   “做人要有远见,绝不能鼠目寸光。”这是郭守云一直以来秉承的行事原则,注定对自己没用的人,那可以随便处置,杀也好、用也罢,那都无关紧要,可是对那些与自己有着潜在利益联系的人,就得想方设法的把他控制住,哪怕这些人自己短期内用不上。不然你以为郭守云为什么尊称里尔克一声“老爷子”,他为什么又要投入数亿的资金,供这个老头成立什么所谓的“犹太人扶住基金会”?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他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所以,他做出的每一笔付出那都是有目的、求回报的,没有充足的回报,鬼才会去花钱办那些“利人不利己”的好事呢。   如今,寻找到自己真正事业目标的里尔克精力充沛,他昨天晚上才秘密返回哈巴罗夫斯克,而经过了一夜的时间,今天又被自己的宝贝女儿狠狠打击了一下,他还是不忘自己的工作。按照老头自己的说法,现在美国人那边离不开他,方方面面的应酬早已堆满了他行程表,那些抱着各种心思的政客要员们都把他看成是“即便在英国也很难找到的正统绅士”,因此,每有宴会必然要邀请他参加。为了不至于耽误正事,他在明天之前必须赶回纽约去,以便能够准时出席华尔街富豪们的一场私人宴会。   面对这个兢兢业业的老头,郭守云实在是无话好说,他除了提醒“老爷子”注意休息之外,好想要找不出什么特别的话来说了。   “先生,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里尔克离开不久,郭守云那一根烟还没抽完呢,行色匆匆的波拉尼诺夫便走进了休息间,这位尽职的秘书刚刚接获消息:这一次自己的老板又算准了。   “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看着秘书关上房门,郭守云笑道,“你现在可以去准备了,把咱们菲尔娜小姐去往英国的签证办好,嗯,最好是一周之内,让她赶紧离开哈巴罗夫斯克。”   “那她前阶段从公司盗窃的资金怎么办?”波拉尼诺夫随口问道,“我已经查到了她的银行账户,是……”   “是什么银行都无所谓,”不等秘书把话说完,郭守云摇头笑道,“留给她好了,嗯,不仅如此,你再替我给她转一笔钱过去,具体数额嘛……”歪头想了想,郭守云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他摆摆手说道:“算啦算啦,这件事你就不要办了,我回头交给守成去办吧,他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我猜啊,他现在肯定对菲尔娜又怀着某些莫名其妙的歉意了。这件事我让他去办,就算给他一个纾解歉意的机会吧。”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耸耸肩,随口答应道。   老实说,他对郭守云这个决定可不怎么认同,守成那脾气谁不知道啊,他自己虽然从来都过的节俭,可在给别人汇钱这件事上,他素来出手大方的不得了,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那估计结果只有一个——集团养的第二个“小太妹”隆重登场了。   “哎呀,一件心头大事总算是解决掉了,”根本不去理会秘书那种怀疑的态度,郭守云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筋,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出去喝一杯?我有些怀念那些低俗的脱衣舞表演了,嘿嘿……” 第四七零章 政府工作会议   这段日子,随着远东以及郭氏集团下半年工作的全面铺开,郭守云的生活显得相当忙碌,继商行各地分部经理全体会议之后,远东各州政府、州长议员会议协调会也在哈巴罗夫斯克的郭氏总部召开了。说真的,就参加这次会议的远东官员人数来说,即便是白宫支持召开的政府工作会议也要相形见绌的了,白宫的政府工作会议,现在远东的各州官员可以参加,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不去参加,但郭氏集团召集的会议,却没有一个人缺席,毕竟郭大老板有言在先了,集团的会议谁不来参加,那以后就再也不要来了。   偌大的会展厅里座无虚席,上百号各州的州长、议员济济一堂,在大厅中央那颀长的椭圆形会议桌旁边,各州的州长、议长都有资格拿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而普通的议员以及各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就只能坐在外围了。不过相对来说,他们还是很有资格骄傲一下的,因为作为老板的郭守云,同样也没有坐到桌子边上,不仅如此,他的座位还被安排在了最外围的地方,他那张独一无二的宽大沙发几乎已经靠着房门了。   “婊子要做,牌坊也要立,只有那样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这就是郭守云素来奉行的一项行事标准,即便他已经成为了远东地区实际的掌权者,即便这些与会者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可是在主持类似会议的时候,他也从不往主座上坐。按照以往的惯例,他的位置不是在犄角旮旯里,就是在会议室的门边,换一个不知情的人,咋一看肯定会把他当成列席听众。   “好,以上这些就是我今天所要讲的全部内容了,”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蓝皮小本子,郭守云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的依靠在沙发里,比划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支钢笔,说道,“总而言之,在下半个年度里,我所需要的还是主要一点:让资金流动起来,让市场活跃起来,通过资金的流动、市场活跃,把远东各州的就业拉动起来。今年上半年度各州的财政状况我已经看过了,状况虽称不上喜人,但至少我们已经实现了小幅度的财政盈余,持续近五年的财政赤字状况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我们摆脱掉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与联邦其它地区的经济状况相比,我们已经远远的走在了前面。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各位的步调不要保守,不要小家子气,财政上盈余的资金不要留,要想办法把它花出去,投资城市基建也好,补贴农业投入也罢,哪怕是以社保、医保、购房贷款的方式投入社会,甚至是以救济款的形式分发到市民手中,你们也得把这些钱给我用掉。必须牢记,钱是挣回来的,不是省回来的,整天盯着你那一毛二分钱的破硬币,它一辈子也变不成一毛三分钱。另外,对莫斯科刚刚下发的最新征税条款,你们不用去理会,他们都是一群蠢货,新征税条款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对为数最多的低收入人群征税,同时放低对中等收入、高收入人群的征税标准,在我看来,这是愚不可及的一项征税措施。当然,他们这种思维来自于西方的社会经济学理论,嗯,就是那什么所谓的稳固的中产阶层有利于带动资本市场的良性运作,必须承认,这样的理论有起存在的依据,但却不适合联邦目前的经济与社会状况。我们目前所面对的现实是什么?毫无疑问,我们的现实是整个国内低收入人范围太大了,而中高收入人群的比例还达不到百分之二,凭这些人能干什么?所以,我们目前首要的工作,就是保证绝大部分低收入人群的利益,确保他们手里有相对富余的存款,确保他们能产生一种前途光明的感觉。永远不要忘记一个社会学上的特点:越是穷人,消费需求就越大,而且他们在消费的时候,并不会过多考虑国家的经济状况,而相比之下呢,中、高产阶层已经形成了很明智的消费思维,每到经济状况不佳的时候,他们就会缩减开支,甚至是向海外转移资产。我们现在需要什么?很明显,我们需要的是市场消费,需要让更多的人花钱来带动市场运转,既然穷人的消费欲望强烈,那么我们就要把税收政策向他们倾斜,既然中高产阶层缩减开支,那我们就要以税收为杠杆,将钱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来,补贴给更需要消费的穷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实现一个目的,那就是整个远东齐心合力,将咱们的市场拉动起来,形成一个经济上的良性循环。”   “咳……”长篇大论的发言,令郭守云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从秘书手中接过茶杯,喝口水润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当然,我也知道类似的征税措施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压力,毕竟在国家的政治结构中,中高阶层的人士才是真正掌握着发言权的人,咱们自己施行的征税标准,肯定会遭到他们的全力反对。不过这没有关系,你们应该知道,在远东只要有我支持你们就足够了,谁对咱们的征税标准有异议,谁要发脾气,谁要跳脚骂娘,你们都可以让他来找我,我会让他们冷静下来的。莫斯科要搞民主那一套,我没有意见,但是在远东,在郭氏集团立足的这一片地方,民主绝对找不到生存的土壤,我要的是经济的发展,要的是大多数人能活下去,而且是越来越好的活下去。既然你们大家都坐在了这间会议室里,那就需要跟着我的风帆前行,谁要对我的决定存在异议,你可以保留,也可以拍拍屁股滚蛋,但就是不能反对,更不能背地里给我玩官僚、和稀泥。我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在场的百来号官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对于这些官员来讲,在一年前刚刚开始追随郭守云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为了金钱,为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为了轻而易举的享受权力。但是随着今年上半年财政考察结果的最后公布,他们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畏惧,变成了不加任何掩饰的敬畏,而且还是敬的成分多一些。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现实啊,在经过了持续数年的经济低迷、卢布疯狂贬值、私有化改革的巨大冲击之后,今年上半年,远东竟然有八个州、边疆区,出现了政府财政的扭亏为盈,而在全联邦范围内,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这八个州不存在财政赤字。当然,这份扭亏为盈还是存在着很大水分的,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郭氏集团在远东基础设施方面的私人性投资,取代了原本应该由政府拨款的政策性投资,同时呢,征税权却还把握在各州政府的手里。   举个例子,就拿郭氏集团投资兴建的三大体训中心来说,这三个巨型的工程项目直接投资十数亿美元,虽然在土地占用方面,郭氏集团没有支付给政府一分钱,但是税收部门却从工程施工方的身上拿到了数千万的税金。除此之外,工程采用的水泥、石料、钢筋等等建材,都在拉动远东相应企业的盈利,他们也在为政府创造税收。再向下追溯,这些施工方、建材提供商、建材企业有了效益,他们就能为职工开足工资,而它们的职工再去消费,又带动了一系列的相关产业,从而拉动了远东市场,这个市场一活跃,政府的税收又出现一定增幅。另外,以三大体训基地为中心,相应的小经济圈也正在快速形成,而这些小经济圈便是政府潜在的税源。这一环套一环的经济良性运行过程走完,郭氏集团为工程投入的十几亿美元经过一系列劳动附加值的增入,其资金额度就像滚雪球一样快速增值,并分流到政府、社会、包括郭氏在内的市场三大环节内——大型基建工程的投资利益何在?毫无疑问,它的作用就在这里了。   当官很少有不贪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讲,一个官是不是好官,往往不在于他贪还是不贪,而是在于他能不能经济搞好,能不能让百姓的生活过的一天比一天好。简单来说,一个能带着老百姓奔小康的“巨贪”和一个只能带着老百姓普遍贫穷的“巨廉”相比,大家更喜欢哪一个?估计喜欢后者的人多不到哪去吧。   而站在官的角度来看,能贪固然是好的,因为那直接关乎他们自己的“利”,可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能在贪的同时造福一方百姓,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毕竟那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所以说,现在对于远东的各方官员来讲,他们对郭守云是绝对支持的,即便是没有那一份畏惧,他们也希望这个年轻人能继续在远东坐镇下去,因为此人不仅能为他们带来利,同时,也很有可能会为他们带来名。   “明白了就好,”郭守云合上手中的小本子,拍拍膝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明天我要去莫斯科,咱们的总统先生发来邀请函了,他的话咱们未必要听,但面子还是要给的。嗯,我这次过去最多四五天,最短两三天,在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把一份很详细可行的下半年度政府工作计划交上来。” 第四七一章 赛事   会议室里的众人无疑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他们看到郭守云起身,再加上听了他最后说的这么一番话,自然明白会议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而根据以往的惯例,每次这种“政府工作会议”结束之后,与会者都有红包可拿,同时呢,还能在集团的安排下享用一顿丰盛的餐宴——或许这也是每次会议大家都全部出席的潜在原因吧。   “好啦,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儿,”果不其然,起身后的郭守云看看手表,摆手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再啰嗦下去恐怕就要招人烦了。集团为在座各位准备了一些出席会议的小礼品,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大家记得按名单顺利在前台领一下,至于接下来的宴会,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参加了,大家不用客气,更不用替我节省,尽兴就好了。”   这番话说完,郭守云转身将手里的笔记本交给秘书,第一个退场离开了会议室。   “快走,快走,”从会议室里出来,郭守云脚下的步子很急,他那双蓝白相间的廉价旅游鞋倒腾的飞快,整个人活像是被大火烧着了屁股一样,“早就告诉你了,到十五分要提醒我一下,真不知道你这秘书工作是怎么做的。看来最胜任这项工作的也就只有波拉尼诺夫了,离了他你们事情都给我办不好。”   紧跟在郭守云身后的,是一个身材修长、体态妖娆的女秘书,今天波拉尼诺夫去视察共青城高科技园区一期工程的施工情况了,所以临走前,他从秘书处抽调了这么一个女秘书来代行职责。   面对老板的训斥,小秘书显然颇感委屈,集团秘书处的人都知道,郭守云说话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插嘴,而在刚才的会议中,他连篇累牍地说了那么一大堆问题,下面那些州长、议员什么的,全都听得津津有味的,自己一个什么都算不上小秘书,哪敢在那种情况下插嘴啊?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上直播,”脚下步履倒腾的飞快,郭守云赶到电梯前的时候,还不忘再次看一下手表,对一路赶过来娇喘吁吁的秘书抱怨道,“这一场直播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从赞助到转播权的买断,前前后后花钱如流水,要是到最后这直播自己看不上,那我不是亏大了?嗯?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这个月的薪水不想要了?”   小秘书怀里抱着一大摞的文件,身上穿着过膝的黑色窄裙,脚上那一双高跟鞋的鞋跟足有三寸,就这副样子,她能走得快就活见鬼了。听老板说要扣她的薪水,小秘书着了紧,她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三把两把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把它们钩在两根细长的手指头上,然后又用小手指往裙裾上一勾,迈开两条修长的大腿,噌噌噌几步赶了上来。   许是脚上长丝袜的质地太好了,再加上走廊的地板是光滑的水磨石,即将跑到电梯口的时候,小秘书脚上一滑,险些整个人摔翻在地。   “哎,女人,真是麻烦,”一把扯住秘书的胳膊,将她的身子稳住,郭守云摇摇头,叹息道,“什么事都办不稳妥,整天毛毛躁躁的。”   “谢谢先生。”不敢跟眼前这个男人争辩,小秘书唯唯诺诺的道了一声谢,期期艾艾的蹭进了电梯。   “叮!”   一声悦耳的轻响,电梯门缓缓闭合,径直朝大厦最顶层爬去。   “是新来的吧?”电梯里,郭守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懦弱的女秘书,随口问道。   “是的,先生。”秘书点点头,小声回答道。   “我说呢,”郭守云笑笑,说道,“来公司多长时间了?”   “两个星期,上个月底签的合约。”秘书的语气听上去颇为飘虚,没有丝毫的底气。   “嗯,时间不长,”郭守云扫了一眼电梯上不断变动的数字,随口说道,“对集团有些事情不太了解也是有情可原的。记住,我这个脾气虽然不太好,不过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怕我,偶尔我或许会一些问题上冲你喊两嗓子,发发火什么的,可过后就马上就会忘记的,你不必记在心上。”   “是,先生。”小秘书嘘口气,偷眼打量着身边这位名满远东的权贵,嘴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还有……”郭守云刚开口说出一个单词,电梯已经到了顶楼,随着叮的一声脆响,银亮的电梯门缓缓开启。   “还有,红黑搭配的裙装不适合你,尤其是这种过膝的长裙,”抢先一步迈出电梯门,郭守云随口说道,“你应该改穿纯黑色的短裙,你的皮肤很好,很白,那样的穿扮能更好的突出你的优点。现在去把这身衣服换了,然后再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跟在郭守云的身后走出电梯,小秘书躬身应道:“是,先生。”   “要争气,要争气,一定要争气。”一路奔回自己的办公室,郭守云嘴里莫名其妙的嘀咕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正对着办公桌的大屏幕电视。   对于他以及集团,甚至是整个俄罗斯来说,今天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日子,按照巴塞罗那奥运会的赛事安排,昨、今两天都是花泳项目的决赛日。在昨天的个人、团体项目上,代表独联体出赛的两支俄罗斯队伍全军覆没了,谢尼维金娜最终没能在她离开体坛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中拿下好成绩,不过从她离开赛场前那一抹抹淡淡的笑容上看,她显然对团体第五名的成绩比较满意了。而今天,则是最后一组双人项目的比赛了,由郭氏集团大力支持入围的基谢廖娃、布鲁斯尼基娜的双人组合,在此前的小组赛上一路遥遥领先,成为有幸进入决赛的一对新人组合。   为了彻底捧红这一对小娇娃,郭守云可真是投入了不少精力与财力。此前,他与古辛斯基联手买断了巴塞罗那奥运会在俄罗斯的全程直播权,而为了能够让让远东人第一时间收看到提振人心的赛事,他还在远东十二个主要城市的主要广场上,竖立了三十多块电子大屏幕,准时提供当天的赛事信息。   对于一个遭遇持续危机的国家来说,一场精彩的赛事、一场小范围内的战争胜利,甚至是领导人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都能在很大程度上提振全民信心,提升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场四年一度的全球盛大体坛赛事,同样也是他扩张集团知名度的大好机会。   电视机屏幕上亮光一闪,直接出现在郭守云眼前的并不是泳池中的比赛场面,反而是当天最新的奖牌排行榜,从电视台提供的数据可以看出来,前苏联范围内的独联体代表队获得的奖牌总数位居第一位,这个成绩令人在瞠目之余也倍感惋惜,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也算是体育用自己的方式为苏联唱响的最后一首挽歌了。   “该死的广告!”电视里传来解说员关于插播广告的通知,郭守云将自己摔倒在沙发上,心情郁闷的嘟囔一句。   不过他这句话显然骂的有点早了,因为电视上播出来的第一个赞助商广告就是属于郭氏集团的。   “本届目由巴塞罗那奥运会俄罗斯代表队全程赞助商‘郭氏集团’独家赞助播映。”通篇广告的篇幅并不是很长,除了最初那一段字幕之外,剩下的就是几个远东景点的特写镜头,在这些镜头中,远东三大体训中心以及郭氏集团的几个主体工程建筑都位列其中,而在广告的最后,则是郭氏集团重新敲定的集团徽标——两头人立而起的白熊,托举着一个四角星,在熊与四角星的周围,则环绕着一圈三色的麦穗花纹。   “嗯,不错,不错,”郭守云显然对这样的广告制作效果大感满意,他拍打着沙发扶手,自言自语地笑道,“看不出来,尼基塔这家伙还有两下子,简单、通俗,我喜欢。如果那两个小妮子能争口气的话,那相信从今以后,我这个全新的徽标就能在俄罗斯这片地面上深入人心了。”   集团这幅全新的徽标,也是出自郭守云之手,至于说灵感嘛,则来自于他的那个绰号:“黄皮熊”,老毛子不是给他起了这么个不雅但是却充满威仪的绰号吗?那他就得拿来好好用用。至于说为什么要一用用两头,那原因也简单的很,因为他喜欢,他觉得那样好看……   “咚咚!”   就在郭守云正自个臭美的时候,身后门口的方向传来两下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郭守云的目光仍旧流连在电视屏幕上。此时电视上播出的,已经换成了联邦其它一些企业的广告,而在这其中,其余五家巨头手中掌握着的银行、企业全都跳出来了,很明显,大家谁都不会放过眼下这个打开知名度的大好机会。   “先生,我已经换好衣服了,”刚才那个小秘书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毕竟还是一个初入行的“新人”,小姑娘的语气中还有太多的羞涩与稚嫩。   “过来。”头也不回的招招手,郭守云随口说道。 第四七二章 总统也爱看体育   同郭守云此时的心情一样,在全联邦境内,目前正盯着电视屏幕观看赛事直播的还大有人在。   在克里姆林宫内,身为总统的叶利钦推掉了今天的一切公务,他坐在电视机前的时间甚至要远远超过那些真正的体育迷,毕竟对于那些体育迷们来说,今天的比赛说到底都仅只是一场比赛,而对于他来说,这场比赛还富含着充足的政治价值。在国家生活中扮演总统这个角色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放在如今联邦治下的大环境里,这个角色的演绎难度就更大了。   这段时间,“老叶”已经被群起而攻的反对派弄得焦头烂额了,而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策动的货币改革方案,更是几乎将他推到了绝路上,说实话,如果不是此前玩了一手以退为进的策略,如果不是列宁格勒派系以及远东派系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与他结盟,他此刻恐怕已经主动选择辞职了。   或许正是经过了这一役的缘故,如今的“老叶”已经彻底看清了一个问题:盖达尔政府力主推行的休克疗法很不可行,“以一场剧烈的阵痛彻底整肃国家原有的公有制经济主体,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市场经济。”这样的想法或许很不错,其根本上或许存在一定的可行性,但是反过来说,这场阵痛的承受者不仅仅是亿万俄罗斯民众,同时也包括他这一届克里姆林宫当权核心。“休克”、“休克”,国家经济休克了,全体国民休克了,那他这个站在前台的总统还有机会继续干下去吗?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一切一切的现实都表明,盖达尔主持的以休克疗法为主要内容的经济改革已经彻底失败了。以放开物价、提涨公务人员工资为重头戏的改革方案,在实行之处便宣告破产,他们在完成这一步工作之后,得到的唯一收获便是物价持续高涨、公务人员腐败成风。第二步,以财政、货币“双紧”政策与物价改革同步进行的应对策略,最终的收获是金融投机盛行、企业生产萎缩、卢布疯狂贬值以及国民失业率激增。而在第三步的私有化改革方面,盖达尔他们除了打造出一批有能力、有实力与中央抗衡的寡头之外,就只赢得一片痛入骨髓的叫骂声。   说老实话,虽然搞政治出身的“老叶”不懂得经济,但他也能看出来,盖达尔政府的改革已经输透彻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然后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卷铺盖走人。   盖达尔他们可以走,问题是他们走了之后,这个政府交给谁?作为联邦总统,自己能任命谁出任那个炙手可热的政府总理职务?切尔诺梅尔金吗?这个人似乎不错,他算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中间派,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走的也很近。自己现在既没有拿到代表会议的主导权,又没有获得军方的鼎力支持,如果再把白宫这块阵地丢失了,那克里姆林宫可就等于是被全盘架空了,而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与当年的戈尔巴乔夫没有任何区别了。   盖达尔可以走人,他的政府可以解散,但是最后的时间表绝不能定在目前这个时候,因为“老叶”还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合作者,还没有找到那个给他提供强力支撑的“柱石”。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破天荒地认识到了类似郭守云这样的巨头,认识到了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庞大政治能量,就拿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区区十几个远东的代表,就已经把哈斯布拉托夫弄得焦头烂额了,这些家伙完全秉承了他们“主子”那套不按牌理出牌的秉性,凡是能拿来攻击对手的借口,他们都会毫无顾忌的用上一用,整个代表会议被他们泼妇一样的举动搞成了“菜市场”,几个人民代表戳堆打架的场景绝对是别开生面的。   既然各方巨头崛起的现状已经无法挽回,同时,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走到了岌岌可危的悬崖旁边,那么“叶氏”就开始考虑了,与各方寡头们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合作,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必要呢?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他最终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残酷而被动的现实告诉他,在如今的联邦,如果得不到这些巨头的支持,他将再无立身之地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叶”这几天忙碌着和莫斯科几位巨头接触,同时呢,也以召开联邦企业家经济研讨会的名义,向身在远东的郭守云发去了邀请函,他需要与这些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告诉他们自己需要什么,同时也听听他们想得到些什么。   克里姆林宫邀请的信号已经发出去了,除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之外,手握经政大权的四位巨头也有了基本的回复,不过郭守云因为远在千里之外,所以他抵达莫斯科的时间会稍稍靠后一点,而在这一个时间段里,“老叶”还要想办法应对代表会议方面煽动起来的一次次游行示威。   一个政权面临危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一个热点问题转移公众视线,而时下正在召开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显然给了“老叶”这么一个转移视线的机会。他早就想好,等到俄罗斯代表队拿到本届奥运会第十块金牌的时候,他就要亲自出面做一番电视讲话,以联邦体育运动员的卓越表现为切入点,提振一下国民的自信心与民族自豪感,最好呢,再配合一天的全民休假,把时间往后拖一拖。等这一天的假期过去了,几位巨头也应该坐进克里姆林宫了,简单的首轮谈判结束之后,自己至少能够拿到来自于远东军区、列宁格勒军区以及太平洋、北海两只舰队的支持,同时呢,也能得到来自于几位巨头的政治支持,到那时候,自己的危机就算是初步度过了。   堂堂一任总统,却把自己的政治命运寄托在一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体育盛会上,这说起来似乎是一种讽刺,可实际上呢,这也是中央大权旁落最显著后果,此时的“老叶”或许还没不知道,为了这一次的合作,几位巨头已经给了安排了一大堆的难题。作为总统,他所需要的是稳固有效的政治支持,而与他相比,几位贪婪巨头所需要显然更多,而且是多得多。   宽敞明净的表演池里,两位姑娘修长而有力的大腿漂浮在水面上,它们随着悠扬且富有节奏感的乐曲时缓时急的舞出一道道水波、演绎出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造型。而在电视机前,“性致勃勃”的郭守云同样也在做着表演,不过与电视中那些复杂且花样百出的表演动作相比,他的动作显得既枯燥又单一,但与他这表演相搭配的“音乐”却颇有几番听头,新鲜小秘书既羞涩又难以压抑的呻吟声,绝对能让每一个听众热血澎湃,也能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评委毫不吝啬的打出高高的“10”分。   挺身站立在沙发椅背的后面,郭守云反扯着小秘书那两节白嫩的手腕,一边奋力朝她紧窄湿热的体内撞击着,一边却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倒立在水中的少女。耻骨与女人丰臀的频繁撞击,放出淫靡的“啪啪”声,初次被男人侵入体内的小秘书,一直在嗓子眼里哼唧不绝,那放荡的声调让人听不出她到底是痛苦还是兴奋至极。不过对于郭守云来说,他现在关心不是这些感官上的刺激,而是解说员对水下那对美女组合的动作评价。   负责解说今天这场比赛的,是俄罗斯花泳界一个不太出名的老选手,这位早已退役的选手在解说节目的时候,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很显然,她也颇为看好这对联邦今年刚刚推出来的新人选手。不过跟谢尼维金娜之前所说的一样,这位解说人也认为基谢廖娃与布鲁斯尼基娜两人不太可能在本届奥运会上夺冠,因为她们是新人,而按照赛场上的规矩,裁判往往不会把太高的高分送到新选手身上的。至于说郭守云本人嘛,他对解说员的这种预估不以为然,别看他本身不太懂得体育,可就本次奥运会的花泳项目来说,他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只要基谢廖娃与布鲁斯尼基娜表现出色,那么评委中至少会给她们到处三到四个高分,而这三到四个高分,就足以将她们送进前三甲了……千万不要问他为什么能如此肯定这种结果,他有的是办法。   在清洁溜溜的大屁股反复律动下,电视上两位俄罗斯美少女的表演在铿锵有力的三个鼓点之后收尾了,而在这个时候,郭守云也感觉自己的激情触到了底线。稍稍退后一步,他一把扯过趴在沙发靠背上的小秘书,将她按跪在自己的胯下,而后就那么一挺身,将兀自沾染着血丝的祸根一股脑塞进她那微微张开的小嘴里。   “哗!”   电视上传来经久不息的掌声,穿插其中的,还有“呜呜作响”的汽笛声以及……以及女人因为呛喉而发出的剧烈咳嗽声。 第四七三章 霸道   “太出人意料了!评分席上出现了两个十分,来自英国与意大利的两名裁判果断的给出了十分!这是本场比赛中出现的头两个满分!”在西班牙的两名选手入池表演的时候,电视上炸响了解说员激动的评论,“这是对我国两面选手在技术和表现上的双佳肯定,来自乌克兰的裁判还没有把分数打出来,作为独联体的委派代表,他的评分应该会趋向保守,不过从两名选手刚才的表现来看,他的保守分值应该在九点七与九点……十分!乌克兰裁判的最后分值出来了,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十分!太不可思议了,三个满分!黑马!基谢廖娃与布鲁斯尼基娜这一对新手组合,绝对是本届巴塞罗那奥运会花泳双人项目上当之无愧的黑马……”   坐在沙发上,一手扶着胯间小秘书微微律动的小脑袋,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他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两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一个惊爆赛场的大冷门,为郭氏集团打造两个俄罗斯联邦家喻户晓的美女代言,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他还要将知情识趣的两位小美人推入政坛。本来嘛,既然霍尔金娜能做杜马议员、“佐罗”阿兰能做法国国会议员、“丑陋语言”这个披头士乐队的问题青年布莱尔能做英国首相,那花泳出身的小美人为什么就不能到莫斯科政坛里转一圈?   “问题不在谁能做什么,而在于上帝想让他做什么。”   郭守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上帝,可是在远东,他却能做到上帝或许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在刚才,当他看到谢尼维金娜微笑着最终离开赛场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到了,等到这个女人从巴塞罗那回来之后,郭氏集团就要以她的名义创建一个“体育运动倡议基金会”,全权负责郭氏集团对联邦体育事业的投资,而远东的三大体训中心将会成为该家基金会名下的首批不动产。同时呢,他还要将联邦体育署控制在自己手里,这个冷衙门想必不会受到克里姆林宫的重视,这次去莫斯科,应该很容易把它的大权搞到手。   “大家都可以看到,现在赛场的大屏幕上已经打出了基谢廖娃与布鲁斯尼基娜双人组合的最后得分,她们以9.89的高分力压由立花美哉带队的日本小组以及由德迪厄带队的法国小组,暂居排行榜的第一位,”电视上解说员的兴奋度还没有过去,“对她们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基本锁定了金牌,其后出场的西班牙选手以及美国选手在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情况下,很难对这一高分发起够威胁的冲击。今天在我国选手在花泳双人项目上拿下的这块金牌,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这是联邦代表队在本次奥运会上囊获的第十枚金牌。”   比赛还没到最后时刻呢,解说员就已经作出了最乐观的预测,当然,她的预测并没有道理,要知道美国的花泳项目虽然实力不弱,可她们还远不是日本人的对手,而此时“基布组合”已经把日本对手挤到了后面,这基本上等于是锁定胜局了。   “好啦,不要弄了,”拍拍小秘书盘了发髻的后脑勺,郭守云的目光离开电视屏幕,他伸手抓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裤子,轻轻一抖,说道,“去拿条毛巾给我清理一下。”   “是,先生,”给老板做了半天的“唇舌服务”,稚嫩的小秘书早就累的腮帮子发酸了,她闻言站起身,伸出猩红的小舌头,舔去唇角沾染的一抹浊白液体,这才答应一声,蹒跚着脚步朝里间的休息室走去。   “嗯,开来有必要着手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了,”目送浑身上下仅着了两条长丝袜的秘书走进休息室,郭守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支,自言自语地说道,“宣传方面的策划问题,可以交给尼基塔去办,七月二十五号到八月十二号,扣除一两天需要消耗在行程上的时间,也就是说我的宝贝们肯定能在十五号之间回来。今天,今天是几号了?”   “今天是三号,先生。”小秘书以为老板在询问自己呢,因此慌忙从休息室里探头出来,回答道。   “三号,嗯,我知道,”郭守云光屁股半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说道,“这也就是说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够用了,完全够用了。”   “呵呵,先生,您在想什么呢?”因为与男人有了很特殊的关系,小秘书的胆量总算是放开了一些,她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看着郭守云从沙发里竖起来的一条大腿,笑道。   “没什么,”郭守云的鼻孔里喷出一股子青烟,笑道,“我在想怎么为咱们的奥运明星宣传造势,按照我的想法,通过这次奥运赛事,咱们的美少女组合必须成为联邦境内家喻户晓的明星级人物,毕竟只有那样,她们才算得上是集团的代言人嘛。”   “哦。”小秘书下意识的朝电视上看了一眼,那清亮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羡慕与妒忌。   “我听秘书处的那些前辈们说,先生这次在她们身上花了不少钱呢,”蹲在沙发前面,小秘书一边用手上的毛巾为郭守云仔细的清理着下身,一边用听似很随意的语气说道,“她们可真是幸运儿,有了今天这些收获,她们这辈子恐怕都不用为生活犯愁了。”   “难道你在为所谓的生活发愁吗?”温热的毛巾轻抚在胯间最敏感的位置上,郭守云有一种舒服的想要呻吟出声的感觉,他伸手在女人挺翘的乳尖上拨动两下,随口笑道。   “那当然,”小秘书的胸部很敏感,她打个激灵,说道,“我现在还在试用期呢,每个月的薪水不到别人的五分之一,秘书处那些前辈们每日里出入的场合,我都不敢去,怕消费不起。而且她们看起来也不喜欢我,不管什么事都有意无意的排斥我。”   “呵呵,是吗?”郭守云微微一笑,他拨开女人并拢在一起的丝袜美腿,朝她那红肿受创的部位看了一眼,语气轻巧地说道,“那你今后可以不用担心了,因为你的试用期已经满了,从今天起,你和秘书处所有人享受同样的待遇,嗯,我想她们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排斥你了,因为你与她们相比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哦?”小秘书愕然一愣,继而明白了老板这番话中的含义。此时她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尽管俄罗斯民风开放,大多数女人都不把所谓贞洁当回事,可对于人生中的第一次,每个女孩在遭遇了之后,都会记忆深刻的,毫不客气地说,不管她今后嫁给什么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第一个进入她身体的男人,都是最令她难忘的,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处女的意义也正在于此。   从郭守云的话中,小秘书明白了自己之前在秘书处遭人排斥的最根本原因,因为在“试用期”结束之前,她这个新人与那些前辈并不是一类人,现如今呢,毫无疑问,被郭守云这个男人“试用”之后,她们都是同一类人了。   在替老板清理身子的时候,小秘书真想问问他,今天这“试用”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做着和别的女人有所不同,不过类似这样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问出来的,毕竟那对老板来说或许是一种冒犯,如果把他惹火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其实即便她问了,郭守云恐怕也只会给她一个答复:没有任何不同,他所需要体验的不是肉体上快感,而是精神上那种占有的满足感,作为联邦一大巨头,他与其他几位巨头没有任何不同,他不仅要占有更多的社会财富,占有更多的政治权力,还要占有更多金钱与权力的衍生物——女人。   “好啦,”看着女人为自己把下身的秽迹清理干净了,郭守云坐起身,三下两下蹬上裤子,又在小秘书的帮助下穿好鞋子,这才在她挺翘嫩红的臀尖上轻轻一拍,说道,“去忙你的事情,我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了。还有,下午记得不用来上班了,好好休息两天,一会从财务上领个薪贴,那是你应得的。”   “是,先生。”小秘书手忙脚乱的拾起地上那几件被扯破的衣裙,试图把它们重新穿回到身上。   “不要穿了,反正波拉尼诺夫今天也不在,秘书处连个男人都没有,去那边的更衣室换吧。”皱眉看了女人一眼,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嗯。”小秘书垂着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那么将衣服裹抱在胸前,踉跄着双腿一路跑出门去。   “让车队给我准备好车,我要回庄园,”等到小秘书出门之后,郭守云随意将衣服整理一下,按下了连接前台的电话,“还有,通知各州过来的那些人,差不多该上路了,难道还想在我这儿等着吃晚饭吗?” 第四七四章 三下莫斯科   对于一个患有高空不适症的人来说,搭乘任何形式的飞机无疑都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与此相应的,如果这个人还偏偏是个大人物,时不时都需要做一番长途跋涉的话,那这份痛苦显然就成级数的翻倍了。很不幸的是,郭守云恰恰就是这么患有高空不适症的大人物,迫于工作的需要,他现在时不时就要坐飞机出去转一圈,有时他甚至认为这就是上帝对他所做恶行的最大惩罚。   当客机迎着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停落在莫斯科国际机场跑道上的时候,紧随着空乘踱出机舱的郭守云面色苍白,这次从哈巴罗夫斯克一路飞过来,客机遭遇了两股强气流,再加上图式客机本身欠缺稳固性,郭大老板在无形中又多受了不少的活罪。就像他在飞机上所抱怨的那样,远东航空必须尽快把全部客机更新换代,要嘛用波音要嘛就用空客,反正不能用俄罗斯国产的客机了,让什么图这图那的家伙们全都见鬼去吧!   看老板脸色不好,走起路来脚下也有些虚浮,同机而来的波拉尼诺夫不得不紧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一条胳膊,否则的话,这要让他一出舱门就滚到阶梯下面去,那丢脸是小事,一个不好摔死可就麻烦大了。明天早上一见报:“郭氏集团总裁在莫斯科国际机场六号跑道坠机身亡,”这消息一旦发出去,那远东估计就要乱成一锅粥了,一个没病没灾的大活人竟然在飞机降落之后“坠机身亡”了,这是说出去谁信啊?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军区将军们,在担惊受怕之下,没准就得造了反。   要说起来波拉尼诺夫这种想法或许有点杞人忧天了,不过凑巧的是,与他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还着实不少,比如说代表白宫前来的丘拜斯,再比如说代表克里姆林宫前来的巴尔苏科夫。当然,前来迎接的人中,也不乏希望郭守云尽早摔死的家伙,不如说代表哈斯布拉托夫前来机场迎接的安皮洛夫。   在迈出机舱的时候,郭守云的面色尽管苍白的吓人,但是他的意识却清晰异常,他扶住波拉尼诺夫的胳膊,伸手指了指站在跑道外围的人群,扭头轻笑道:“看看下面这些人,你猜他们中有多少人巴望着我死?”   “一半一半吧。”波拉尼诺夫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老板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微微一愣,这才低声说道。   “何止,”郭守云摇摇头,迈步走下阶梯,同时笑道,“他们一个个全都恨我入骨啊,每一个人都希望我死僵了,只不过死的时间有的希望能快一点,而有的则希望能稍稍向后拖一拖。”   “先生说得是,”波拉尼诺夫轻笑道,“不过先生您可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那当然,他们不全死绝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郭守云耸耸肩,夸张地笑道。   “守云,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前来迎接的人里,要数丘拜斯与郭守云的最“好”了,他第一个抢上前来,同年轻的“老朋友”热络的握手,同时笑道,“能不能说出来让我听听,我想在可是太需要一两个从远东传来的好消息了。”   “呵呵,我亲爱的鲍里斯耶维奇,难道当你看到我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时候,就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本身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吗?”郭守云的笑容看上去很真切,他拍打着丘拜斯的大手,朗声笑道。   “当然,这不仅对鲍里斯耶维奇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恐怕都是一个好消息。”紧跟在丘拜斯身后迎过来的,就是克里姆林宫的代表巴尔苏科夫,这位莫斯科警察总长、克里姆林宫卫队队长与郭守云有过一面之缘。   “嘿嘿,这句话听着总是能让人感觉那么舒服,”郭守云同这位有着叶氏手中的“铁血双刃”之称的强人(另一“刃”为安全局局长巴兰尼科夫)握握手,目光却瞟向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安皮洛夫。   “不过我听出来了,这不是真心话,”嘿嘿一笑,郭守云主动上前几步,同安皮洛夫握握手,笑道,“否则的话,为什么我在安皮洛夫主席同志的脸上就看不到半点的笑容?”   安皮洛夫目前是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中央书记,同时兼任“劳动俄罗斯”运动协调执行委员会主席,郭守云知道,他与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等人组成的战略联盟目前已经很坚实了,面对如今的局面,他这么一个人物却到机场来迎接自己,不知道究竟怀的什么心思。   “如果能有露出笑容的机会,我自然不想放过,”安皮洛夫出身传媒界,他的语言也是相当有技巧性的,面对郭守云的调侃,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不过目前莫斯科的局面,显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至于我今天来机场的最主要原因,也是希望能够从郭先生沾一些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发笑的理由。”   安皮洛夫这话说的有些隐晦,但是其中的含义却非常明显了,他实在询问郭守云,郭氏集团的最终立场是不是还有转变的机会。   “呵呵,实在遗憾,安皮洛夫先生,我这个幽默感不强,快乐创意元素少的可怜,你要想从我的身上寻找发笑的机会,那恐怕是……嘿嘿,有些苦难。”郭守云揉揉鼻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是吗?”安皮洛夫也不着紧,他微微一笑,说道,“可为什么向来严肃的丘拜斯先生却能从你身上找到开心的理由呢?你看,他现在的笑容多令人嫉妒?”   “噢,那想来是他自己的原因吧,”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人就是这样的,有容易开心的,也有喜欢忧愁的,更有喜欢整天板着面孔做人的,嗯,不错,多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吧,那样更容易发现问题所在。”   “我明白了,”安皮洛夫自然听得出郭守云这番话中的含义,他点点头,说道,“尽管有些遗憾,可我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趟机场我没有白来,最后恭祝郭先生在莫斯科这段时间能够过的愉快。”   “谢谢。”郭守云淡淡一笑,说道。   机场上与安皮洛夫这两句简单的交谈,预示着郭氏集团与以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为首的左派以及鲁茨科伊所领导的民主极右一派彻底决裂了,从今以后,郭氏集团能够选择的就只有以列宁格勒派为首的所谓温和中间派以及叶氏领导的民主中间派了。   看着安皮洛夫毅然远去的身影,郭守云预感到,今后郭氏所要面对的战争还有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多的无法计数。   “问题解决了?”不知什么时候,丘拜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身后,他嘘口气,笑眯眯地说道。   “解决了,”机场上的晚风有些大,贴顶而过的一丝清风吹乱了郭守云的头发,他抬手拢拢额前的碎发,头也不回地笑道,“一个曾经的朋友,半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都走了,而接下来,我所面对的就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朋友的敌人了,亲爱的鲍里斯耶维奇,老实告诉我,你们会让我失望吗?”   “与你的顾虑相反,”丘拜斯上前一步,与郭守云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机场草坪,意味深长地说道,“包括克里姆林宫、白宫双方在内,我们现在更担心的是你会不会让我们失望。”   “哦?那看来咱们合作的前景很不错了?”郭守云笑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   “随你。”丘拜斯耸肩笑道。   “两位,这里可不是聊天的地方,”走到两人的身边,巴尔苏科夫面色严肃地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上车吧,你们也知道,莫斯科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郭先生的安全问题是个很棘手的事情,我可不想让他在这里出现任何不测。”   “呵呵,我感觉你这像是当面骂我啊,”郭守云转过身,用手指在这位莫斯科警察头子身上点了点,笑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在莫斯科,我这个为富不仁的家伙比过街老鼠还像老鼠啊?”   “那是先生自己说的,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巴尔苏科夫摊开双手,用无可奈何的语调说道。   “算啦,懒得和你计较,”郭守云很大度的摆摆手,说道,“走吧,咱们上车,我听说总统阁下在克里姆林宫为我安排了专门的下榻点,呵呵,那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见识一下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迈步就打算朝车队停靠的方向走,可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身边的丘拜斯就扯住了他的胳膊。   “急也不急在这一会,”拽着郭守云的衬衫袖子,丘拜斯伸手指着一辆正沿着机场跑道朝这边疾驶而来的奔驰商务房车说道,“你还有几位朋友过来呢,刚才安皮洛夫在场,他们不好出面。”   “哦?”郭守云停下脚步,下意识朝那辆崭新的房车看去。   房车在距离众人有个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当车门开启的时候,先是一条线条优美的修长美腿从车内探出,紧接着一个脸带宽幅墨镜的女人从右侧车门内钻了出来。与此同时,在左侧车门内,身穿黑色短袖衬衣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轻轻巧巧的跳出来。   “嘿,那个黑头发的小子,为什么我看着你有些面熟的感觉?”胳膊架在车门上,霍多尔科夫斯基朝众人站立的方向大声喊道。   “嘿,那个灰头发的小子,为什么我看着你有些欠揍的感觉?”郭守云朗声大笑,他喊道。 第四七五章 疯狂的首都   “看看你现在这幅苍白憔悴的样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宽敞而豪华的房车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将一杯红酒递到郭守云的手里,顺道在他膝盖上捶了一拳,笑道,“难怪咱们的女强人一打听到你的航班,就迫不及待的要赶过来接人了。呵呵,刚才如果不是我提醒她的话,她恐怕连安皮洛夫在场这件事都顾虑不上了。”   品尝一口老友送上来的红酒,郭守云嘿嘿一笑,看看坐在身边的霍尔尼科娃,打趣道:“是吗?真的有这么想我?”   “是啊,想你想的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这总成了吧?”伏在男人的肩膀上,堪称风华绝代的霍尔尼科娃娇声说道,“我的小白脸男人?”   “小白脸男人?”郭守云失笑一声,揉搓着紧巴巴的脸颊,说道,“难道我这脸就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白?”   “那倒也不是,至少比维诺格拉多夫现在的样子好看多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有些看不下去了,对面这对狗男女也算是联邦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这一见面他们就缠在了一起,连点影响也不知道照顾。   “对啦。”听对方这么说,郭守云才意识到今天车上少了一个人,凭大家的交情,维诺格拉多夫那老头没可能不来机场迎接自己的,而他今天却离奇的没有到场,听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意思,他好像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咱们的‘葡萄’去哪了?不会是因为莫斯科天气炎热的关系,他也打蔫了吧?”伸手抚摸着身边女人细腻光滑的大腿肌肤,郭守云装作若无其事的轻声笑道。   “他的情况可比打蔫严重多了,只不过却与莫斯科这该死的天气没有任何关系,”霍多尔科夫斯基半躺在车椅靠背上,叹口气说道,“昨天晚上,他从我那雀山俱乐部离开之后,在返回别墅的途中遇刺了。”   “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猜到了维诺格拉多夫的健康状况可能出现了问题,但万万没想到他是遇刺了。在莫斯科,维诺格拉多夫行事很低调,除了与“老霍”关系走的比较近之外,他基本上也是一个类似于斯摩棱斯基那样的人物,而现在呢,有人偏偏要去刺杀他,那么毫无疑问,这只幕后的黑手是针对着三巨头联合来的。   “昨晚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吧,”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语气有些失落,他摇头说道,“在北花园环路上,对方干掉了他的先头保镖车队,如果不是警方出动得快,再加上你送的防弹车皮糙肉厚,他这条命估计就捡不回来了。”   “对方搞得动作很大?”尽管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可郭守云也能猜到这场刺杀的场面绝对小不了,毕竟维诺格拉多夫身边雇佣的好手大有人在,而这些人决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喽啰就能搞得掉的。   “何止大,简直是胆大包天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说道,“‘葡萄’的座车车尾中了一枚火箭弹,连人带车在公路上滚出十几米的距离,等警察把他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休克了。从这就能看出来,你的车内防护设施还是得改,防撞击气囊设计的不错,但是冲击泡沫太不安全,那东西填充的速度太快,而且根本没有预留供给呼吸的通道。这要是冷不丁碰上一场类似规模的袭击,救援队再来的晚一点,那等不到对方下手,咱们就先自己闷死了。”   郭守云点点头,他的防护车有什么弱点他自己最清楚,这次的新车,为了能够在最大限度上保护车内人员的生命安全,共青城设计院在车体内添加了一种可冷凝的塑胶泡沫。这种泡沫以高压填充在车梯隔离层内,一旦车身遭遇超负荷的高压冲击,液体泡沫就会液化气泄露一样迅速填充到车厢内部,并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冷凝成固态的泡沫实体。郭守云此前见到过这种固态的泡沫实体,这东西很柔软,就像海绵一样,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如果被包裹在这种东西里面,那的确不会被撞伤。可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为了防止烟熏以及火灼,这种固态泡沫根本不具备透气性,一个大活人被整个包裹在这种物质里,那估计用不了五分钟就要窒息而死了。   针对这个弱点,郭守云也询问过波拉尼诺夫这些专业的安保人员,他们给出的答复是:无关紧要,毕竟防弹车设计的再好,安全性再高,它也只能防御很突然的袭击,如果说在面对高技术含量的刺杀时,保镖和后援不能在五分钟内建立起安全的防御点,那车主就绝不会有什么存活的几率了,他即便不被闷死也会被刺客打死。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没有在自己的防弹车上多做纠缠,郭守云继续问道。   “生命危险倒是没有,他身上连个外伤都没有,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他的心脏不好,骤然受了惊吓,心脏病突发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无奈地说道,“我今天中午去看了看,问题不大,就是需要多休养一阵子。”   “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嘘口气,不管与两位巨头之间是否存在了真正的友谊,他现在也绝不希望维诺格拉多夫会出现什么问题,要知道三巨头的联合离不开这个老头,一旦少了他,那很多事情就麻烦了。   “这样吧,咱们一会去看看他,就算是慰问吧。”郭守云想了想,转口说道。   “今天晚上就算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说道,“你刚到莫斯科,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更何况这大晚上的,安全问题也不好保证。咱们三个,现在估计都上了人家的‘必杀榜’了,有人不希望咱们多喘哪怕一口气啊。老葡萄现在很安全,克里姆林宫卫队的人在负责他的安全保卫工作,至于你我嘛,那还是尽量少在街上转了,你没看这次连巴尔苏科夫都亲自到机场来了嘛?实话告诉你,就为了你这一趟莫斯科之行,全市六万警察、安全部队,从昨天晚上起就开始忙活,大家都怕出现意外啊。”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并不仅仅是莫斯科治安恶化的一个表现,当然,也并不是说他们三位巨头多么像过街老鼠,归根结底,这就是莫斯科两个“中央”权力斗争激化的结果——克里姆林宫需要自己来莫斯科,而且需要自己平平安安来、平平安安去,可相对的呢,同样也有人不希望自己来,即便是来了,也不打算让自己安然无恙的回远东去。这就是权力斗争啊,一涉及到这个,什么法律法规啊,社会公德啊之类的东西,就全都比狗屎还要廉价了。   “嘿嘿,说真的,”将趴在肩膀腻人的霍尔尼科娃推到一边,郭守云一抬屁股,凑到对面的沙发前坐下,整个人紧挨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你说这人吧,他有的时候真的是命运难测。就拿我来说吧,算上这回,已经是前后三次来莫斯科了,可这每一次来的时候,情况都不一样。第一次,那是在无数人的喝骂声中灰溜溜逃走的,第二次呢,也差不多,风风光光来,偷偷摸摸走,而这一次,呵呵,开局似乎很不错,至少有几万名警察给我保驾护航了。嗯,我现在有一个预感,这次咱们与克里姆林宫的合作,肯定能得到一个完美的收局,也许对于咱们来说,这就是盖过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一头的最佳机会了。”   “我也希望事实如此啊,”霍多尔科夫斯基看起来没有乐观,他耸耸肩,说道,“不过我现在更关心的是安全问题,也许你不知道,自从回到莫斯科以来,我这几天都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搬去哈巴罗夫斯克暂住,这里对我与维诺格拉多夫来说,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我现在都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十二小时,每天晚上休息,住地下室的时候竟然居多,我真害怕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我就真变成见不了阳光的大头老鼠了。”   “呵呵,”郭守云被身边这个“惊弓之鸟”逗乐了,他伸手在对方肩膀上用力一拍,笑道,“问题没有这么严重吧,瞧你这幅胆子……”   “你就不用幸灾乐祸了吧?”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苦着脸说道,“不是我的胆子小啊,而是你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告诉你一个我刚刚获知的消息,阿恰洛夫·阿列克谢那耶维奇你总知道是谁吧?”   “哦?他怎么啦?”这个人郭守云自然知道,老头是前任的苏联空降兵司令,现今联邦国防部的副部长,在联邦军界,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实权派人物,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实际操控者。   “他已经与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走到一起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苦笑道,“我得到的情报显示,昨天晚上动手刺杀维诺格拉多夫的那些人,就是隶属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在职士兵。”   “嘶!”郭守云倒吸一口凉气,他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自己这次莫斯科是不是又来的有些仓促了。 第四七六章 陈年往事   在如今的俄罗斯,郭守云可以不怕剩余的几位巨头,也可以不去理会克里姆林宫亦或是白宫、代表会议什么的,当然,那些一个个脑满肠肥、腐败到骨子里的警察他也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军队的存在不能不让他心生忌惮。如果是在远东的时候,这方面的忌惮还不那么明显,毕竟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的大权已经被他实际控制在了手心里,联邦军界即便是对他再不满,也不可能一口气推掉整个远东军区跑到哈巴罗夫斯克去把他揪出来。看看如今的车臣,杜达耶夫老叔凭借着不到三万人的所谓国民卫队就敢在他的地盘上称王称霸,联邦国防部不也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而远东呢,那是几十万的正规军,前苏联为了防御中、美,在那里组建了最正规、最具有现代化的陆海空三位一体防御体系,面对着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武装力量,莫斯科哪敢轻举妄动?   自己的权力主要集中在远东,对这一点郭守云一向都认识的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在联邦境内,他是轻易不会离开老巢的,至于说他这次为什么敢来莫斯科,其中的缘故也很简单,他知道,在目前的时局环境下,克里姆林宫要想顺顺当当的保住手中的权力,就离不开他这个远东的支持。所以呢,他对自己此次莫斯科之行的安全性很有把握。   可残酷现实的现在告诉他,人算终究还是比不过天算的,鲁茨科伊等人前段时间对军方的拉拢,最终还是收到了实效,阿恰洛夫这个一手掌控着联邦空降特种部队的实力派上将,彻底倒向了他们这些死硬的政府反对派。   面对着这个消息,郭守云也对叶氏此次为什么急着找自己前来莫斯科的前因后果彻底明了了,毫无疑问,自己之前把克里姆林宫现阶段的困难想得太简单了——老叶头现在不仅面临着来自政治场上的危机,同时还面临着政变的危机。看看现如今莫斯科周边的部队驻防情况:除了环卫京畿的莫斯科卫戍军区之外,包括图拉空降师、塔曼摩托化空降师、空降兵特种独立作战旅全都环嗣周围,而这些空降兵部队一级首长,都是阿恰洛夫的嫡系部属。如果在这个关头上,反对派真的撕破脸皮搞一场政变,那估计克里姆林宫卫队连给人家添菜的资格都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叶氏为了保证自己手中的权力不受威胁,寻找来自军方的强大支持,从而给反对派造成心理上的震慑也就成为了必然的选择。   “嘿嘿,是不是开始担心了?”看到郭守云在吃惊之后,便一直皱眉不语,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份郁卒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些好转——他就是那么一种人,自己即便是再高兴,看到郭守云高兴他也会觉得郁闷,而反之呢,即便他自己再郁闷,只要看到郭大老板阴沉了脸,他也能开心的要死。   “担心多少是有一点,不过,我现在更感觉郁闷的是,这次来莫斯科,我显然又被某些人摆了一道。哎,与担心相比,这种落入圈套的感觉更让我郁闷啊。”郭守云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呵呵,那也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拍拍手,小孩子般的跺脚笑道,“能看到你郁闷的机会可不多,来来,给我一个郁闷的表情,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用力在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腿上砸了一拳,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把这条小命留在莫斯科?”   “你别听他吓唬人了,”一直都在坐在旁边笑而不语的霍尔尼科娃这时候插嘴说道,“你这次来莫斯科固然是有些风险,不过却不至于把命丢了。”   伸手在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一指,霍尔尼科娃笑道:“阿恰洛夫可能会把干掉,也可能会把维诺格拉多夫干掉,但他绝不会对你下这种黑手的,否则的话,我之前就已经通知你不要来了。你们不知道的是,在三天前阿恰洛夫就为你此次莫斯科之行的事情专门找过我,他给了我一份通牒,让我转告你,莫斯科你可以来,但只能在这里停留两天,而且其间不允许在公开场合露面,不允许发表公众性的演说,尤其不允许就莫斯科时下的局面发表任何公开性的评述。只要你能做到这四点要求,那么他能保障你在莫斯科的人身安全,并且保证你能平安返回远东。”   “嗯?!”这回该轮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郁闷了,他瞪着一双牛眼,满脸讶异地说道,“这……这事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阿恰洛夫那个老顽固怎么可能对……”   “对这小子网开一面?”伸手指着郭守云的鼻子,他嚷嚷道。   “去,”一把将损友的大手拍掉,郭守云瞅着霍尔尼科娃,大言不惭地说道,“那还用说嘛,这自然是因为小子本性纯善,咱跟你不是一路货色,这一点阿恰洛夫同志也能看得出来。”   “切。”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写满了鄙夷。   “呵呵,这与你的本性是否纯善恐怕没有太多关系,”霍尔尼科娃掩嘴一笑,她从口袋里取出个盖着联邦国防部印签的纯白色信封,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咱们的将军同志,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回报他十几年前所欠下的一份人情,嗯,可以算是救命之恩吧。”   “我明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拍额头,懊恼地说道,“你这家伙的运气的确要比我好很多啊,至少你有一个能帮你与军方搭上关系的贤惠妻子,哎,老头不死,阿恰洛夫的确拉不下脸来动你啊。”   没有理会身边损友的懊恼,郭守云接过信封,启开信签,将信封口朝下轻轻一倒。“悉悉索索”一阵儿轻响,几张老旧发黄的纸片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阿恰洛夫告诉我,他希望你能把这些东西转交给谢苗将军,同时替他转达一句话:‘阿恰洛夫·弗拉基斯拉夫·阿列克谢耶维奇绝不是党和国家的叛徒,更不是美国人的间谍,他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看到郭守云看着那几张黄纸愣神,霍尔尼科娃解释道,“我稍稍查证了一下,阿恰洛夫在十四年前担任驻德国第八近卫集团军司令的时候,因为私下与北约美第五军指挥官科林·鲍威尔有过书信往来,被安全委员会羁押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对外曝光,不过现在安全委员会公布的秘密档案里有相关方面的记载,其时,阿恰洛夫之所以能够安全的度过那一场劫难,就是因为有军方十六位高级将领出面为他担保,而当时牵头的人就是谢苗将军。”   “我知道了。”即便不用霍尔尼科娃解释,郭守云也能从手上这些黄纸里猜出一二来,而在过去与妮娜的某些交谈中,他也曾经听说过,谢苗原本有机会在八零年的授勋中晋升大将的,可原本敲定好的授勋名单后来有了变动,他的名字被勃列日涅夫从将帅名单中剔除了。从目前的情况看,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   手上拿着这些陈年的“旧账”,郭守云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些老将军们有什么样的看法,说起来这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恩老怨了,也多亏阿恰洛夫还能把这些东西保存的这么完整。最要命的是,这位老将军现在打算要报恩了,他面对时下如此紧张复杂的形势,竟然打算要放走自己这头“远东熊”,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一决定的危险性有多大吗?真是,真是无法理解。   “嗯,怎么说呢,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这好像是一件好事吧?是不是?”将手中的信笺重新装好,郭守云仰起头,砸吧砸吧舌头,表情悠闲地说道,“正所谓前人植树后人乘凉,嘿嘿,我这也算是借了老头子一点神光了。”   “不知你意识到没有,你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很欠揍,”霍多尔科夫斯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都忍不住想要在你的脸上狠狠挥一拳了。”   “承你吉言,”郭守云耸耸肩,一屁股重新坐回到霍尔尼科娃身边,他伸手搂住女人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脸上挨一拳毕竟不至于送命,和吃枪子相比,我想你那软绵绵的拳头,大概只能用温柔来形容了。”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霍多尔科夫斯基讪讪地说道,“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等这次莫斯科的谈判结束之后,我就跟你一道去远东,嗯,就算是寻求政治避难好了,你总不至于不收容我吧?”   “你要去远东?那维诺格拉多夫怎么办?”郭守云愕然道。   “他早就决定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说道,“他对去澳大利亚消暑情有独钟,等咱们三家合作的最终协议敲定之后,他就要去那边暂避风头了。” 第四七七章 骚狐狸   “维诺格拉多夫要出过暂避,霍多尔科夫斯基打算到远东逃难,看起来莫斯科将来一段时间内的局势并不会太乐观啊,”在克里姆林宫正对着伊凡大钟楼的一个二层房间里,郭守云端着一杯咖啡,抬脸看着雕满炫彩壁画的客厅天顶,一边享受着冷气机吹来的凉风,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原本的预估是,这次来莫斯科能够得到最佳的合作方案,与他们两个人的,与克里姆林宫的,还有与白宫的。可天知道,半路又跳出来一个阿恰洛夫,他要支持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他要看着联邦陷入真正的困境,他要……他要重新在这片土地上建立所谓的红色政权,这真是一个既荒谬又可笑的想法。”   “你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亲爱的。”霍尔尼科娃拉开浴室房门的时候,郭守云这话还没嘟囔完呢,她用一块淡黄色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赤足走在绵软的地毯上,轻轻巧巧的旋一个身,娇声问道。   “我在发愁,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郭守云回过头,在这位死乞白赖非要跟他住进克里姆林宫的女人身上看了一眼,翻翻白眼说道,“嗯,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霍尔尼科娃径直走到客厅那部公放机的旁边,随手按下开关,挑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曲子,而后抖动着肩膀,就那么在客厅中央跳起了性感的摇臀舞。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在这里洗澡的感觉。”郭守云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流连着,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绝对是上帝专门打造出来诱惑男人的妖精,至少自己就抵挡不住她的性感诱惑。   此刻的霍尔尼科娃刚刚沐浴完毕,她那凹凸有致的身上仅仅裹了一条纯白色的浴巾。浴巾的上联穿过她白嫩的腋下,半遮在白嫩高耸的胸前,在坠了线绒的浴巾边联上方,白得刺眼的两坨肉球半露在外,那道掩藏在双球之间的深深乳沟,总能令人联想到火腿奶油之类的东西。浴巾的宽幅并不大,从丰胸开始向下,仅仅能遮过女人那平坦光滑的小腹,那两条光滑圆润、修长笔直的大腿显然得不到任何照顾,她们就那么无遮无掩的暴露在外,而随着女人臀部的轻轻摆动,偶尔还有一抹金色的毛发从浴巾下探出头来,与那两条白嫩的大腿组团挑动男人的性欲。   “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唾沫,郭守云继续说道:“我还以为克里姆林宫的浴室与别的地方不同呢,否则的话,你怎么会对这里情有独钟?”   “你这人可真没有情调,”霍尔尼科娃扭动着细腰,一步一摇地走到郭守云身边,“知道嘛,这个地方在过去几百年里,都是俄罗斯乃至整个苏联权力的至高象征。”   “你看到门前标注的名栏了吗?”一骈腿,霍尔尼科娃骑坐在沙发扶手上,她将一只白嫩的小脚丫伸到郭守云腿边,一边在他的大腿上轻轻勾画着,一边笑道,“那上面写着叶卡捷琳娜二世、彼得二世、赫鲁晓夫,这就是说,这个房间曾经是属于他们的,而今天呢,不,应该说是今后几天,它将是属于咱们的。”   “应该说是属于我的。”郭守云一把抓住女人的足踝,将它用力拖进自己怀里,同时嗤笑道,“难道你忘了吗?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几天,这个房间的主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所说的咱们。”   “有必要分的这么清楚吗?”霍尔尼科娃很享受男人对自己玉足的抚摸,她娇声笑道,“要知道,我的一切可是都已经给你了,难道你所拥有的就不能与我分享一下吗?”   “那要看你肯不肯听话了。”郭守云一手托住女人没有半点茧子的脚后跟,一手却在她光滑细腻的小腿肚上轻轻的抚揉着,他能感觉到那精致肌肤下所蕴藏的绵软弹力。   “难道我还不够听话吗?”挺翘的小屁股轻轻一旋,霍尔尼科娃在沙发椅背上转了一个圈,整个人都面朝男人坐好,“咱们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想怎么样摆布我,我不是都顺从了?要知道,在公众面前,我可是冷漠到骨子里的女强人,而在你面前呢,我却连妓女都不会做的事情也为你做了。亲爱的,难道你觉得这不算听话吗?”   “可你也得到了很多妓女一辈子都得不到东西,嗯,应该说是绝大多数女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郭守云的大手抚上女人圆润的大腿,而后顺着那柔和的线条,一路探到半遮半掩的浴巾下面,最后屈指一捅,整根中指没入了一个灼热而湿润的秘境。   “嗯!”尽管有了一些防备,可霍尔尼科娃还是忍不住娇哼了一声,她伸腿在男人的膝盖上轻踢一脚,嗔怪道,“干嘛那么粗暴,人家那里本来就不是给你手指头准备的。”   “骚狐狸!”郭守云的呼吸有些急促,对他来说,眼前这个魅惑众生的女人俨然就是个骚狐狸,她为魅惑男人而生,早晚估计也会为魅惑男人而死。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青春与美貌就是人生最大的本钱,虽然她的聪明才智也很不俗,不过作为她的男人,自己显然更在乎她的肉体。   “你动情了,”伸手抓住男人探到浴巾下的手腕,霍尔尼科娃把脚探到他的腿间,在那隆起的部分上轻轻磨蹭一下,吃吃笑道,“咱们……”   骚狐狸的粉脸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红润,她俯下身子,凑到郭守云耳边,媚声说道:“咱们做爱吧,我兴奋的很呢。”   “有这么想吗?”尽管欲望早已勃发,可郭守云兀自嘴硬道,“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去像个欲求不满的荡妇。”   “随你怎么说,”蹲身骑跨在郭守云的大腿上,霍尔尼科娃一边摸索着替男人解开腰带,一边兴奋地说道,“告诉你吧,我从懂事那一天起就立下了志向,今生一定要把处女身破在克里姆林宫的红地毯上,可惜,现在这个愿望看样子是没法实现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郭守云的裤带“松”的很,霍尔尼科娃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解开了。伸手将男人的裤子推开一道缝隙,她吃吃笑道,“我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替代它,这也可以算是一种补偿了。”   作为生活作风不怎么正派的男人,郭守云自然知道女人所说的另一个地方是哪。从个人喜好的角度来说,他对那种多少有点变态的做爱方式并没有多大的嗜好,不过话说回来,偶尔有机会能尝试一下的话,他也不会过分抵触。   “等等,”就在女人将自己的祸根掏出来,迫不及待的准备含入口中的时候,郭守云一把拦住她,肃容说道,“你打算在这里留点纪念没关系,不过先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两个问题。”   “哦?”刚刚半蹲到地上的霍尔尼科娃一愣,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讶然道,“什么问题?难道不能做完了再说嘛?”   “不能,”郭守云干净利落地回答道,“因为只有听完了你的回答之后,我才能决定是不是让你继续留下来,亦或是直接把你埋在窗外的花园里。”   “嗯,如果是做完之后再赶我走,亦或是做完之后再把我埋掉的话,我也不会过分介意的。”仰着头,霍尔尼科娃笑吟吟地说道。   “真是疯婆子!”探手在女人胸前的“小樱桃”上掐了一把,在她雪雪呼痛的央求声中,郭守云板脸说道,“你先老实告诉我,你与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阿恰洛夫此前为什么找上你?这段时间你在莫斯科背着我搞了些什么小动作?”   “这是三个问题,回答起来很费时间的。”霍尔尼科娃将下巴托在男人的膝盖上,愁眉苦脸地说道。   “嗯?”郭守云哼了一声,那绵长的声调中威胁的意味很浓。   “好吧,好吧,我说了,”一只小手握住男人昂扬的宝贝,霍尔尼科娃一边轻轻律动着,一边撅嘴说道,“我与哈斯布拉托夫他们之间,就是短期合作的关系,我为他们提供一些新闻舆论上的支持,而他们呢则给我提供一些商业上的机会。当然啦,这种合作关系已经在一周前结束了,你与他们撕破了脸皮,他们这些势利的家伙自然再也不用给我蛋糕吃了。对于阿恰洛夫为什么会找我这件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与他接触过,甚至都没和他谋过面。至于说你问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可是把我难住了,你要知道,我在莫斯科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瞒着你的。我知道你在莫斯科有很多眼线,每天离开别墅的时候,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被人跟踪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都是真话?”郭守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伸手在女人艳薄的嘴唇上抚摸着,说道。   “不信自己去查。”翻翻白眼,霍尔尼科娃赌气般地说道。   “嗯,我会的,”点点头,郭守云笑道,“现在我来问第二个问题。嗯,你那个地方洗好了吗?我可不想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   “嘻,还用说。”霍尔尼科娃吃吃一笑,一头扎进男人胯下。 第四七八章 秽乱宫廷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绵软的地毯上,肌肤微微泛红、长发湿透的霍尔尼科娃半伏在男人身上,一边聆听着他急促的心跳,一边柔声问道。   “我在想咱们这是不是在秽乱宫廷,”刚才连续两次的发泄,令郭守云浑身无力,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天顶上那副绘有彼得塑像的雕画,随口说道,“如果放在我们中国,这是要被砍头的,嗯,甚至是凌迟处死。”   “你说的那是封建皇权时期,跟咱们这里可不同,”霍尔尼科娃抬起头,在男人的下巴颏上亲了一口,笑道,“咱们的联邦现在可是民主国家,刚刚在代表会议上通过的新刑法,不是连死刑都去掉了嘛,你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哼哼,更多时候,我感觉死刑对一个犯人来说更加仁慈,”语气平淡地哼了一声,郭守云说道,“至少如果让我选择的话,与蹲一辈子铁窗亦或是服一辈子苦役相比,我更愿意选择死刑,人一死,一了百了,什么罪都不用受了,什么苦也不用吃了,多好?”   “你这人,怎么总喜欢胡思乱想,什么死啊,服刑啊的,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呲着两排洁白的小牙齿,霍尔尼科娃在男人胸前轻咬一口,嗔怪道,“今天可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难道你就不能想些让人开心的话题吗?”   “什么开心的话题?我鸡奸了你,你被我鸡奸了,这个话题算不算开心的?”郭守云嗤笑道,“知道嘛,刚才就在你又哭又喊的时候,我忽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什么?”男人的话说的太过粗俗,霍尔尼科娃的面色有些羞红。   “我在想啊,咱们两个在克里姆林宫干这种事,等于是鸡奸这个神圣的所在,而这个机会呢,是目前克里姆林宫的当权者为咱们提供的,这也就是说,咱们与他们合起伙来,亵玩了这个象征着国家权力的地方。”把头枕在小臂上,郭守云嘘口气说道,“把这个简单的问题朝更深的角度推衍一下,如今克里姆林宫的当权者之所以会给咱们创造机会,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向咱们低头,更准确的说,是不得不向类似于我这样的人低头。由此可以说,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他们这些人联手,再加上那些先后向我们妥协的政客,我们这些人合伙把整个联邦的国家权力鸡奸了……”   “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霍尔尼科娃被男人左一个“鸡奸”,右一个“鸡奸”的弄没脾气了,她好气又好笑的嗔怪道,“偏你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依我看啊,整件事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知道刚才的感觉很不错,虽然最初有些痛苦,可后来的感觉很刺激,我喜欢上那种感觉了。嗯,还有,事实证明,在做爱方面,你这个家伙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嘻嘻……”   “是啊,”长吸一口气,郭守云颇为感慨地说道,“最初有些痛苦,可感觉很刺激……最后,最后我终究不是你的对手。”   要说能从一场性爱联想到人生之路、联想到政治棋局的天才,郭守云恐怕是当今独一号的人物了。   在郭守云眼里,几位巨头、一群政客对俄罗斯联邦政权、民意的玩弄,无疑也是一场“鸡奸游戏”,从苏联解体以来,纷至沓来的各种政治斗争中,无论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政客,还是直接挂狗头卖狗肉的经济寡头,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鸡奸犯。这些家伙一方面指责前苏联的专制政体,指控他们利用专制“强奸”俄罗斯民意,另一方面呢,却打着所谓“民主”、“自由”的幌子,走歪门邪道,悄无声息从另一个“角度”鸡奸民意,畅所欲为、酣畅淋漓的亵玩着国家权力。   就像霍尔尼科娃所说的,这个过程对像郭守云这样的寡头来说很刺激,很痛快,很有成就感,可在这个过程中,明智的人应该首先想到一个问题:快感越强烈,那就意味着持久度越低,再强悍的男人也不可能在女人的娇喘呻吟中金枪不倒的一辈子坚持下去,男人的阳刚永远都不是女人那份柔弱的对手。而对几位巨头以及那些依靠变乱起家的政客们,他们的持久度又有多久呢?他们能一直把俄罗斯联邦的国家权力以及民意亵玩下去吗?   “那是不可能。”即便是没有前世的那份常识,郭守云也能看出这一点来。   作为一个在政坛上打滚一辈子,先后经历过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戈尔巴乔夫四届中央的政界老油子,维克托这老家伙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面对纷繁复杂的政局,面对莫斯科的权力争斗,他很少公然站出来表示看法,这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目前在台前胡闹的这些人,是没有太远大前途的,当这个国家走向稳定,当亿万俄罗斯人从苏联解体、民主建国的谎言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备受凌辱的国家民意将会把现在这些胡作非为的人们全部掀翻在地,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前世的常识告诉郭守云,这种将来并不是纯粹的臆测,而是活生生的现实。回头去看看吧,在普京掌权后的俄罗斯政坛上,像什么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丘拜斯等等等等,他们这些人还存在吗?答案很明显,他们都不存在了,他们都被新政权扫地出局了,而在新政权的会议圆桌旁边,这些人连个马扎也捞不上。   从以上这些可以看出来,普京在执政之后“大杀寡头”这种说法是片面的,因为他收拾掉的并不仅仅是几个寡头那么简单,他是对整个联邦政经两届展开了一场大扫除。   大扫除啊,大扫除,既然将来注定要有这么一场大扫除,那么现在维克托这个老东西到底打算给自己安排怎样一个未来呢?是像破抹布一样直接扔掉,还是像对付陈年照片一般束之高阁,亦或是,亦或是给自己安排一个既体面又不失温馨的最终收场?   类似这个问题的答案,郭守云现在想不到,也猜不到,说句真心话,他甚至是不想去猜,也不敢去猜,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心思的话,他的很多决策都会被打乱,甚至可能给郭氏集团带来一场原本不必要的灾难。   郭守云觉得,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既定方针继续走下去,就像他当初卖掉全部家业毅然决然进入远东时的想法一样——活要活的慷慨激昂,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至少这重生的一辈子要对得起自己。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而已,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的脑袋上踩出一个脚印来,那人世走一遭的价值岂不是半点都没有了?   “怎么,不会是生气了吧?”看到男人好半晌都不说话了,霍尔尼科娃似乎有些担心了,她害怕刚才那番话会伤到这个男人的自尊心。   “怎么会呢,”也许是刚才那番胡思乱想令郭守云对人生有了新感触的缘故,他此刻的表现相当温柔。伸手在女人笔挺的小鼻子上轻轻一拧,他笑道,“我只是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罢了。”   “哦,什么问题,能不能说给我听听?”霍尔尼科娃兴致盎然的追问道。她对郭守云想的每一个问题都很感兴趣,因为这男人脑子里装着的东西,每一件拿出来都意味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利益。   “不说。”郭守云摇头笑道。   “说嘛,说嘛,我真的很好奇呢。”凑到男人的胸前,用那两颗硕大的乳房在他肋骨上顶磨着,霍尔尼科娃像小姑娘一般的撒娇道。   “不能说,”郭守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坏笑,他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这件事说出来后果很严重,我担心消息走露出去,会在莫斯科引起一场风暴。”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霍尔尼科娃心里那头小兔子跳的更欢了,她腻在男人身上,使劲研磨着,嘴里哼哼唧唧的央求不止。   “好啦,好啦,别闹了,”一把握住女人抖动不已的大乳球,郭守云笑道,“你是不是真想知道?”   “当然,快说,不然以后再也不让你占我便宜了。”霍尔尼科娃挺着胸脯,任由男人那只大手在自己傲人的乳房上肆虐。   “那好,咳,我就告诉你,”琢磨做样的咳嗽一声,郭守云面色严肃地说道,“我刚才在想啊,嗯,在想……”   “在想什么?”霍尔尼科娃忍不住催促道,“快点说啊,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才咱们那么弄,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得上痔疮啊?”郭守云笑道,“这个问题很严重啊,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说是女强人霍尔尼科娃小姐患了……”   “要死啦!”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呢,霍尔尼科娃便听不下去了,她一骈腿,骑坐在郭守云的小腹上,一边伸手去扯他的嘴巴,一边娇嗔道,“让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看我怎么把你嘴巴撕烂了!” 第四七九章 小鬼难缠   一夜缠绵,风光无限,对于郭守云来说,曾经由俄罗斯亦或是前苏联帝王、领袖居住的房间,其实还不如自己在远东那“狗窝”住的舒坦,最主要的一个缺点是,在这里过夜非常不自由,想要出去转一转都有大票卫队士兵跟随,轰都轰不走。   按照霍尔尼科娃转达过来的消息,阿恰洛夫只让自己在莫斯科停留两天,而且还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不能发布公众性的演说,类似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可郭守云还是明智的选择了“听话”。和那枪杆子的人硬碰硬绝对不是刚强的表现,而是真正弱智的选择,不要忘了,这里是莫斯科,不是哈巴罗夫斯克,如果换到远东任何一个地方,郭守云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挟。   “昨晚睡得怎么样?我们看你眼珠红红的,不会是一夜没合眼吧?”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过简单的早餐,郭守云招来住在楼下一个房间的波拉尼诺夫,秘书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令他赶到有些惊奇。   “是啊,睡不着,”也不跟自己的老板客气,波拉尼诺夫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双手揉搓着眼角,说道,“昨晚翻过来调过去地想了很多东西,精力充沛的很。”   “呵呵,我看你不是精力充沛的很,而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了,”甩手将一根烟卷扔到秘书身边,郭守云笑道,“是不是这次进入克里姆林宫勾起了你某些回忆?亦或是你打算回老家看看?如果是前者,那我没办法,但要是后者的话,我就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家看看吧。”   “还是算了,依我看先生这两天要处理的事情恐怕很多,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哈巴罗夫斯克,把你一个人留下我有点不放心,”波拉尼诺夫摇头说道,“再者,对我这种人来说,什么家乡不家乡的已经无所谓了,在这一点上,我与先生的情况相去不远。”   “呵呵,不回就不回吧,正好我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让你离开。”也许是被家乡这个词勾起了心事,郭守云的语调听上去有些空洞,他摆摆手说道。   “瞧你这人,真是虚伪的可以,既然不舍得给人家放假,那就不要提这件事嘛。”穿着一件紫色的拖地绸裙,面容娇艳的霍尔尼科娃轻扭缓摆的走过来,她将一盘削掉果皮的梨子放在郭守云的面前,同时笑道。   “男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白了身边的女人一眼,郭守云指指对面的波拉尼诺夫,说道,“我不吃,你给波拉尼诺夫拿过去吧,我记得他很喜欢吃雪梨的。”   “不吃就不吃。”霍尔尼科娃撇撇嘴,端着盘子送到波拉尼诺夫的面前。   “谢谢先生。”将盘子接过来,随手放在身边的红木茶几上,波拉尼诺夫说道。   “对啦,总统办公厅对今后两天的安排是怎样的,咱们的总统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正式接触?”微微一笑,郭守云转口问道。   他知道,昨天在克里姆林宫下榻之后,总统办公厅的那些人便与波拉尼诺夫就今后两天的谈判问题展开了协商——总统嘛,多少总是要有点架子的,尽管他现在巴不得要尽快得到远东的支持,可这具体的谈判、见面程序,还要走程式化的过场。   “我正要跟先生汇报这方面的情况,”波拉尼诺夫接口说道,“按照办公厅那边的安排,您与总统先生的正式会晤被安排在了今天下午两点,地点就在总统办公室,至于主要会面议题,他们给出了四项,先生可以提前参考一下。”   嘴里这么说着,波拉尼诺夫从口袋里取出记事簿,欠身递到郭守云的面前。   “我实在看不出这次的谈判与菜市场购物有什么区别,”耸耸肩,郭守云将记事簿从秘书手中接过来,一边看似随意的翻弄着,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一方希望得到支持,一方希望得到利益,大家坐下来讨价还价,公平交易,如此简单而已,这个过程有必要弄得那么复杂吗?”   “官僚嘛,不复杂怎么能显得出官,又怎么能‘僚’的到一起?”霍尔尼科娃走过来坐在沙发扶手上,她展臂搂住郭守云的脖子,凑过小脑袋朝记事簿上窥探着,嘴里还嘟囔着说道。   “这倒不一定与官僚有关,我的猜测是,克里姆林宫内也存在几种不同的利益组合,”波拉尼诺夫笑道,“因此,咱们的总统阁下要想把这一笔交易做成,就不得不考虑多方的意见。您也看到了,本子上总统办公厅所开列的协商内容,包括对叶卡捷琳娜堡十二家中型企业的资金扶住问题,这些都是小事,是根本不可能拿到与总统的会晤中去商谈的。所以说,这些东西啊,多半是克里姆林宫某些主要官员所提出来的,至于说最重要的那些协议条款,这里根本就没有开列,甚至根本不可能开列。”   “嗯,这种说法很有道理,”郭守云看完本子上的记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而笑道,“至少我没有从这里面看到任何重要的内容,前后四大项问题,分门别类的十九个小议题,除了要钱之外就再没有涉及其他方面的内容了,而现在呢,咱们那位总统先生的苦难可不是单单用钱就能解决掉的。”   “钱、钱、钱,我看这些家伙是穷疯掉了,”从男人手中将记事簿接过去,霍尔尼科娃将前后几页的记录内容扫了一眼,撇撇嘴说道,“他们这摆明是敲诈,是勒索,这些家伙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没有咱们的助力,他们还能在这克里姆林宫呆多久。”   霍尔尼科娃的恼怒是有理由的,在她看来,身边这个男人的钱也就是她的钱,而克里姆林宫几个势力方要敲诈她的男人,也就等于是明目张胆的从她口袋里偷钱了。   “这东西我留着了,回头非把他们的名字全都登了报不可。”三下五除二将那几页记录扯下来,轻轻巧巧的往胸口一塞,霍尔尼科娃愤愤地说道。   “你敢!”脑袋微微一偏,郭守云皱眉说道,“老实把东西还给波拉尼诺夫,这些东西是能随便往报纸上登的吗?”   “为什么不能?”霍尔尼科娃强辩道,“你算过没有,如果接受了这些条件,那里里外外的可就是几千万美元扔进河沟里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在莫斯科拼死拼活的忙碌几个月,到现在没有挣到这么多。他们倒好,说要就想拿走啊?”   “妇人之见!”一把扯住女人的衣襟,郭守云伸手就把那几张记录从她领口里掏了出来,“再给我这无理取闹,小心我直接把你轰出去!几千万,几千万对克里姆林宫这些人来说也叫钱吗?他们今天能从我这拿走,明天就能翻着倍的给我送回来,你又不是没有脑子,这点问题都考虑不到吗?”   “可这钱也给的太容易了吧?”看到郭守云真的生气了,霍尔尼科娃也胆虚,她唯唯诺诺的哼唧道,“你可从没对我这么大方过。”   “给你,”没有再去理会小心眼的女人,郭守云将犹自带着霍尔尼科娃胸前余温肉香的记录递到秘书面前,说道,“今天上午你可以抽时间与办公厅那边再联络一下,告诉他们,这些协商的问题我原则上表示支持,具体的工作安排,等我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之后就会着手。”   面对老板递过来的记录,波拉尼诺夫没有伸手去接,他那鼻子灵敏的很,几张纸上带着的馥郁香气他能嗅得到。对于他这种贴身保镖兼秘书来说,日常工作的几点禁忌是时刻摆在眼前的,尤其是在女人这个问题上,他更是小心的很,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更不能做错。   波拉尼诺夫知道郭守云很信任自己,可同时也知道,他身边的女人除了妮娜之外,大都对他心怀怨愤,其中又以这个霍尔尼科娃为最。今天这些进了她领口的记录草纸要是自己接了,过后没准就会惹来是非,所以说这份小心绝对是非常必要的。   “既然先生原则上同意他们的要求,那这些东西就没用了,”微微扬起身,波拉尼诺夫笑道,“不过拿去见报显然是不妥当的,如果先生不愿意保留的话,那就烧掉吧,至少保险一点。”   秘书的审慎郭守云自然体会得到,其实刚才他在把东西递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妥当了,因为霍尔尼科娃的绸裙里什么都没穿,这几张东西就是从她深壑的乳沟里掏出来的。如果波拉尼诺夫把这几张纸接过去,他这老板或许不会多想,但那心里难免会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嗯,这样也好,”随手将几张记录揣进口袋,郭守云笑道,“既然他们把会面安排在了下午两点,那咱们这一上午岂不是很悠闲了?正好,咱们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去转转。”   “对啦,昨天好像听他说新购了一处别墅,还弄了个私人俱乐部,叫什么名字来着?”说到这儿,郭守云用胳膊肘碰碰身边的女人,问道。   “雀山俱乐部。”霍尔尼科娃耸耸肩,回答道。   “雀……雀山俱乐部?!”郭守云愕然。 第四八零章 雀山、雀山   郭守云昨天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交谈中,的确听他说到了一个俱乐部的名字,只不过因为当时心事重重,这个俱乐部具体在什么地方,具体叫什么名字,他都没有过分关注,但现在听霍尔尼科娃再次把“雀山”这个名字说出来,他便感到了一丝异样的震撼。   “雀山俱乐部”这个名字,郭守云在前世的时候便听说过了,而它真正出现在世人目光中的时候,应该是在九四年的下半年,具体的时间段,应该是在九月份。郭守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刚升入高中、准备向大学殿堂发起冲刺的大好青年,因为高中实行寄宿制,而且宿舍里没有电视,所以他当时唯一的乐趣,就是收听什么“美国之声”、“亚洲之声”、“莫斯科华语台”之类的广播节目。他记得就在那时候,雀山俱乐部第一次伴随着莫斯科华语广播节目进入他的视线。至于说他真正了解到这个俱乐部的时候,已经是若干年之后了。   在打倒哈斯布拉托夫领导的代表会议这个第二“中央”之后,俄罗斯在寡头时代的“多中央”局面其实并没有结束,与此相反,这种局面反而是愈演愈烈了,两个中央主宰莫斯科的局面终结之后,紧接着出现的便是“三个中央”的局面:高度独立的列宁格勒(圣彼得堡)中央、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中央以及几位巨头联盟组成的“雀山俱乐部”中央。   因为年代久远且经过一次转世的缘故,郭守云记不得俄罗斯那些巨头们是如何团结到一切的了,不过他却还记得“雀山俱乐部”这个名字,以及那个主宰了俄罗斯命运数年的“达沃斯联盟”。而这个俱乐部的成立,尤其是随着那个“达沃斯联盟”的组构,俄罗斯政坛上大名鼎鼎的“七人集团”才算是真正的出现了,他们翻云覆雨的大手推出了俄罗斯联邦一任总统;更迭了三任联邦总理;先后撤消、任命了联邦十二位部长;将一任联邦总检察长搞得身败名裂、最终含冤入狱,还有,从这个俱乐部里出台的一系列经济决策,最终将整个俄罗斯联邦的经济弄至破产。   郭守云依稀记得,在这个雀山俱乐部组建的过程中,应该还有“金融巨鳄”索罗斯的影子,在曾经那段历史中,这个不甘寂寞的老头与七巨头私交甚厚,他甚至还在几位巨头的商业银行里占有部分股份。   可现在的问题是,曾经那段历史中存在的七巨头,已经被现在六巨头替换掉了,而老头索罗斯,也在不久前的英镑狙击中吃了六巨头的大亏,虽然他因为及时收手,并通过翻炒德、英股票狠狠捞回去一笔,可他与几位巨头之间的交情应该是谈不上了。   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雀山俱乐部”还是成立起来了,可它在俄罗斯未来的政局走势中将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在惊讶之余,郭守云对这个地方似乎也有了一种莫名的憧憬。   “怎么啦,你知道这个地方吗?”感觉到了来自男人语气中的惊讶,霍尔尼科娃下意识地问道。   “哦,不,我只是想起昨天霍多尔科夫斯基好像的确说过这个名字,”摇摇头,郭守云随口掩饰一句,说道,“知道这个地方的准确位置吗?我很想过去看看,嗯,估计这个时候,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恐怕还在某位美女的怀里睡觉呢。对惊扰他的美梦,我一直都有很独特的嗜好。”   “当然知道,”霍尔尼科娃掩口笑道,“其实那个地方很好找的,你站在莫斯科河边任何一个位置,朝西北眺望,那一处掩映在连绵山麓山脊上的红色建筑就是了。呵呵,霍多尔科夫斯基曾经跟我说过,他要找一个可以俯瞰整个莫斯科的地方,可他显然忘记了,他既然能俯瞰到整个莫斯科,那也就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他。我实在想不出,他住在那里还有什么安全性可言。”   “不然,”波拉尼诺夫显然不认同霍尔尼科娃的说法,他摇摇头说道,“依我看,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居住,恰恰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聪明之处。对他这样的人,如果有人要杀他,而且还有能力、有胆量去杀他,那他即便是住在莫斯科的下水道里,人家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所以,他在选择住址的时候,隐蔽性相对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现在,他等于是在选住址这个问题上反其道而行了,一个依山而建、可以窥看全市的地方,可以想象,这样的地方肯定视野开阔,任何人都不容易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偷偷接近。同时呢,也正如霍尔尼科娃小姐所说的,全市居民都可以很轻易地看到他那栋别墅,在这种情况下,刺杀者要想搞掉他,首先便在行动时间上大受约束,因为警方很快就会察觉到异常,并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现场。”   “听到没有,这才是专家的意见。”微微一笑,郭守云扭头对霍尔尼科娃说道,“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就别整天自以为是了,省的贻笑大方。”   郭守云这句玩笑话并不是白说的,他这是为了引开波拉尼诺夫的注意力。这位小心谨慎的秘书,一直以来都对郭氏庄园的位置颇具微词,在他看来,那个依河而建的别墅区实在太不安全了,尤其是郭守云一家人所住的小楼,还是在别墅区临河的最外围。设想一下,如果有人策划大规模的刺杀行动,在河上对下楼发动火箭弹袭击,那事情的后果就无法设想了。   类似这样的建议,波拉尼诺夫已经对自己的老板提过很多次了,不过郭守云都没有往心里去,本来嘛,郭氏庄园的位置在哪啊?那是在中俄边境上,中俄双方的护江巡逻艇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在江面游弋一圈。与此同时,在两边的江岸上,还有常驻的边防部队。这些人可都是正规的边防军,有哪个刺杀者能抱着火箭筒、开着汽艇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事啊?   当然,郭守云一直坚持着不肯搬家,也不是没有他的原因。作为一个中国人,虽然他的家国观念不是很强,可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愿意离自己的祖国太远,对于这一点,无论是在选住址还是在选择合作伙伴方面,都可以体现的清楚到位。   “是啊,专家的意见自然不是我这妇人之见能比拟的了的。”没成想,郭守云这一句旨在引开话题的笑话,却引来了霍尔尼科娃的不快。这女人早就看着波拉尼诺夫不对眼了,老实说,如果有可能对自己的男人施加影响的话,她早就做主把这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秘书开除了——不过很可惜,在床上采用什么样子的姿势做爱,郭守云或许还会听她的,可在用人方面,这个男人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   讪讪的嘟囔一句,霍尔尼科娃站起身,狠狠瞪了波拉尼诺夫一眼,而后就那么一摇一摆的走进了卧室。   “干什么去?”郭守云显然对女人刚才那句负气的话很有意见,他哼了一声,问道。   “嘻嘻,去换衣服,难道你打算让我穿着这一身去见霍多尔科夫斯基吗?他可是一个出了名的色鬼呢。”霍尔尼科娃的小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她脚步翩翩地走到卧室门口,手扶着门框,回头嫣然一笑说道。   “先生打算现在就去雀山?”等到霍尔尼科娃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内,波拉尼诺夫压低声音说道。   “嗯,怎么,还有什么事吗?”郭守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秘书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而且这件事还是不能让“外人”知悉的。   “有人想与您见个面,”波拉尼诺夫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质的小卡片,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他们让我转告先生,过去一段时间的合作,彼此双方都很愉快,如果先生有意向把这种合作关系进一步加强的话,可以到这里去同他们面谈。”   “卢比扬卡大街,二十六号,丘杜科酒吧。”郭守云接过卡片看了看。卡片上的内容很简单,前后只有那么十几个字母。   “什么时间?”将卡片装进上衣口袋,郭守云问道。   “随时,”波拉尼诺夫轻声回答道,“只要先生在离开莫斯科之前去就可以了,他们的几位高层负责人最近都在莫斯科,他们是专程赶过来的。”   “嗯,我知道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我这两天会抽时间去一下的,你让他们放心好了。”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道。   “好啦,去替我安排车……哦,麻烦,咱们是不是还要跟卫队办事局提前打声招呼,送个申请什么的?”一想到那些影子一样的卫队士兵,郭守云就觉得脑袋疼,他说道。   “住在这种地方,就必须遵守这些繁琐的规矩,”波拉尼诺夫笑着站起身,他说道,“先生放心好了,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把具体的路线安排好。” 第四八一章 总统待遇   什么叫总统的待遇?   坐在两名耳带微型通讯器、胸挎手枪的便衣卫队中间,看看窗外两辆几乎是贴身而行的黑色伏尔加卫车,再听听那鸣叫不绝的刺耳警笛声,郭守云在心底里为所谓的“总统待遇”下了一个定义:重装囚徒转狱时所享受的待遇,就等同于总统待遇了。   由两辆警车开道的车队转上花园环道,在刚刚转过弯路的时候,郭守云瞅瞅车外穿梭不息的车流,终于感觉有些忍不住了,他干咳一身,伸手捅捅身边右侧那位面无表情的便装卫兵,干哑着嗓子说道:“嗯,这位……小同志,你们随克里姆林宫要员们出门的时候,都是随身佩带着两支手枪的吗?”   这位负责贴身保护“要员”的卫兵转过头,先是看了看自己胸前警束带上所挂着的那把佩枪,继而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郭守云,最后又猛地扭过头去,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没答半句话。   “哦?这么没礼貌?”郭守云愕然转过头,对坐在左侧的那个卫兵说道,“他是哑巴吗?还是你的护卫条令里明确规定不能与受保护人说话?”   听到这里,与霍尔尼科娃坐在对面的波拉尼诺夫终于忍不住笑了,他说道:“先生,你说的不错,他们的行为条例上的确有这方面的规定,出勤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半句没用的废话都不能说,因为他们在任务结束之后,还需要把任务过程中所说的每一句话、说的话的目的、交谈的对象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形成书面报告递交上去。”   “这么严格?”郭守云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类似这样的规定似乎有些不尽人情了,就拿我来说,跟两块大木头坐在一起,实在有点……咳咳。”   又是两声干咳,郭守云伸手指指对面的霍尔尼科娃,说道:“那如果我想与我的女人坐在一起怎么办?能不能通融一下?尽管她很招人烦,可毕竟还能说说话什么的。”   “哼。”显然对男人这番话颇为不满,霍尔尼科娃翻翻白眼,在鼻腔里哼了一声。   “呵呵,对他们来说,这同样也是不能允许出现的情况,”波拉尼诺夫笑道,“因为保证领导人的形象不受损害也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之一,至少当年我在安全委员会工作的时候,工作条例中有这方面的规定。”   “上帝,”郭守云手扶额头,叹息一声说道,“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紧回到哈巴罗夫斯克去,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与这该死的莫斯科相比,那里才是真正充满民主与自由的地方。”   “先生还是再忍耐一下吧,”波拉尼诺夫朝车窗外张望一眼,说道,“我们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最多还有五分钟的车程。”   “您看,”伸手朝车外坐前方的位置指了指,他补充一句,“那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别墅了,就在那边的山顶上。”   “哦?”顺着秘书手指的方向,郭守云低头朝外看了一眼,失笑道,“真看不出,这小子倒是蛮有情调的,选了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嗯,前面这大片的空场草坪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兴建的高尔夫球场,”霍尔尼科娃解释道,“就在这一带,他要建类似的四个高尔夫休闲中心,听说为此他可给卢日科夫送了一份不小的红包,而这四个工程,也都是由卢日科夫的夫人承包兴建的,她们在这几个工程上获利至少是这个数。”   霍尔尼科娃说着,竖起四根青笋般晶莹的手指头,充满羡慕的赞叹了一声。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啊,”波拉尼诺夫打量着车队正在通过的草坪区,叹口气说道,“这么几个宽敞开阔的高尔夫球场放在里,等于是在别墅区前沿构筑了一个人工的开阔地,可以肯定的是,除了这几个高尔夫球场之外,在临近别墅区的外围,还有几个高视点的警戒哨,这样的话,任何人想要偷偷摸上去,都会变的异常困难了。”   “这个怕死鬼,”郭守云摇摇头,笑道,“了解内情的,知道他这是被刺杀给下破胆了,不了解内情的,恐怕就要认为他戳山头搞独立了。”   “防患于未然,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做法未尝不是最安全的。”波拉尼诺夫别有深意地说道。   “防患于未然不是错,可整天这么躲躲藏藏的,把住的地方设计的像个大型监狱一样,那这生活还过的有意思吗?”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哎,要真说起来还是远东好啊,至少在那里,我不用像他这般的提心吊胆。”   “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远东啊?那里的位置得天独厚,历史的原因、民族的原因、政治的原因,一大堆的原因堆放在一起,才催生了这么一个莫斯科最想控制,可又最无能为力的地方。”霍尔尼科娃看着窗外愈行愈近的别墅区正门,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前段时间在翻看安全委员会解密资料的时候看到,从六十年代开始,中国人也好,朝鲜人也罢,甚至是日本人,美国人就开始在那一带活动,有详细记载的十二起安全委员会特工叛逃事件,有八起发生在那边。所以啊,远东的问题是由来已久的,并不是从最近几年才出现的。”   霍尔尼科娃的话说到这儿,行进中的车队停了下来,原本负责在前方开道的两辆警车,也把警笛关掉了。   “怎么啦?”郭守云朝车窗外看了看,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检查吧,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谨慎的很,”霍尔尼科娃头也不回地说道,“任何进入他住处的车子都必须做检查,我前段时间过来的时候,在门口这儿耗了将近十分钟才获准通行,这还是最后亲自给他挂了电话才完事的。”   “好家伙,他的胆子不小啊,警车也要检查。”郭守云失笑道。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波拉尼诺夫哼声说道,“没有正当的理由,别说是警察,即便是总统亲自来了,恐怕也要接受检查,这就是民主制的好处。”   郭守云笑笑,没有接口,他知道自己这位出身克格勃的秘书,对现行体制下的很多社会弊端看不过眼,不过这种事情没法说,毕竟社会就是社会,再有本事的强人他也就是一个人,这世界上只有人适应社会,没有社会适应人的道理。   与霍尔尼科娃所说的不同,车队在别墅区门前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工夫,当一名持枪的门卫在郭守云的车子前张望两眼之后,车队就被准许通行了——看得出来,在这片工程浩大的别墅区里,郭守云还是能够享受到别样优待的。   整个别墅区从建筑到布局,再到庭、廊、花园的设计,完全是采用的欧式古典庄园的风格理念,不过这种仅限于别墅区前庭部分,在车队转过四栋欧式四层楼阁建筑之后,车窗外的景色便骤然起了变化,一股纯现代的气息扑面而来。平整的砌石路,水泥铺就的小型停机坪,安装了引导器的私人停车场,种满金色郁金香的大花圃,宽大的游泳池等等等等,无一处不彰显着别墅区主人的华贵巨富。与这里比起来,说实话,郭守云的郭氏庄园就显得太寒酸了。   “知道吗?我现在唯一的夙愿,就是能够在莫斯科拥有一套这样的别墅区,”在停车场下车的时候,霍尔尼科娃搂着郭守云的胳膊,用腻人的腔调说道,“如果这个愿望能够实现的话,那我就再无它求了。”   “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郭守云揉揉鼻子,笑道,“在我看来,女人全都是属狗的,什么吃不上的时候,她就觉得吃屎的日子很幸福,可等她把屎吃到口了,就要开始琢磨吃面包、甚至是吃肉的生活了。所以啊,我的原则就是,最好让她吃屎都吃不饱,只有那样她才会听话,她才会知道什么叫心满意足。”   郭守云这番精辟的论断,自然是惹来霍尔尼科娃的娇嗔不依,同时呢,也把两个一路护送他过来的卫队士兵逗乐了——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看什么问题都能看得那么透彻,而且还能言简意赅的把这种透彻的道理讲述出来,比不了,真是比不了。   “郭先生,”一名看起来像是保镖的人,趁着郭守云与霍尔尼科娃说笑的时候走过来,他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家先生正在晨泳,他让我暂时负责招待您。请问您是到客厅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去找他?”   “这家伙什么时候养成了晨泳的习惯?”郭守云朝泳池的方向张望一眼,发现里面空荡无人,这才愕然道,“他在哪儿晨泳呢?不会是在浴缸里吧?”   “呵呵,先生说笑了,”保镖依旧是笑容满面,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三层小楼,说道,“在后面的私人浴场,那是我家先生专用的地方,除了接受邀请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嗯,包括我们这些保镖。” 第四八二章 远比想象复杂   保镖那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私人浴场,而且连他的保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都不能进入,那郭守云身边这些人显然也不能跟去了,至少那些克里姆林宫的卫兵随行不能进去。   “你这意思是说,我也不能进去喽?”郭守云对这样的规矩并不介意,可旁边的霍尔尼科娃却不干了,她紧紧搂住男人的胳膊,一脸不满地问道。   “呵呵,霍尔尼科娃小姐是别墅区的贵客,您与郭先生都是先生最信任的朋友,您自然不在受限之列。”保镖慌忙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霍尔尼科娃这才变嗔为喜,她扯扯郭守云的胳膊,笑道,“走吧亲爱的,咱们就去这家伙的私人场所转一转,嗯,正好,我的生日可是要到了,如果看着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借他的地方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朝负责迎接的保镖摆摆手,那意思就是让他带路。   “郭先生请。”保镖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又招来两个站在停车场外围的护卫,让他们负责招呼郭守云的随行人员。   这里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私人住所,克里姆林宫安排的随行以及波拉尼诺夫自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因此他们没有继续跟着郭守云,而是在两名别墅保镖的带领下,朝前方那栋别墅走去。   “郭先生,从这里进去,绕过左侧那条树荫小路就到了,”带着郭守云与霍尔尼科娃,保镖径直走到位于别墅后方的一到高大鲜亮、且有四五名持枪护卫看守的铁栅栏门前。他先是在门侧的摄像头前比画了一个手势,直到大门暗锁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之后,才转身将大门推开一道缝隙,转身笑道,“限于规定,我就不送您进去了。”   “嗯,”郭守云点点头,在足有腕骨那么粗的铁门钢制柱栏上瞅了两眼,这才边往门内走,便摇头笑道,“看不出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还是蛮有自觉性的,这监刑还没等别人给他判,他就主动选了造了一座监狱住上了。嘿嘿,希望这样的生活他能早一点适应。”   从防守严密的大门进去,是一条掩映在树丛中的青石板小径,大概是因为种植时间还不长的缘故,路边的各种植被看上去有些打蔫,树也好花也罢,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没有半点精气神。   沿着平坦整齐的青石板路,郭守云径直朝南走,在路的尽头,是一个被包围在花圃中的喷泉,喷泉虽然没有开启,但是中央那个高高耸立的骑士雕像倒也颇有几分看头。   转过喷泉,小路将两人引到了一片开阔的绿地上,隔着这片草坪向左侧看,便能远远望到一片纯白色的玻璃回廊了,而在那道护栏式的回廊内,有几道穿着比基尼的婀娜身影在晃动,竖耳倾听,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一阵阵儿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   “如果这也算是监狱的话,那恐怕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都不会介意服刑的。”挺拔的高跟鞋敲打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霍尔尼科娃看着不远处一条在花圃中钻进钻出的小贵妃犬,叹口气说道,“哪怕刑期是几百年。”   “那可不一定,至少我就是个例外。”郭守云看着越行越近的玻璃回廊,尤其是在回廊内往来穿梭的比基尼女郎,多少有点言不由衷地说道。   “这是骗人的假话,我听得出来。”霍尔尼科娃迈步走上回廊前的阶梯,嗤笑道。   “这你也能听得出来?不简单。”郭守云也不争辩,他耸耸肩,随口说道。   当两人来到玻璃回廊门前的时候,一位身材窈窕的比基尼女郎面带笑容的为他们来开旋门,同时,将一个摆放着香槟、红酒的小托盘送到他们面前。   “谢谢。”随手从托盘里取了一杯红酒,郭守云的目光在女郎的身上逡巡一圈。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女郎显然不是纯正的俄罗斯人,她肌肤的颜色偏深,细腻光滑中呈现出一种淡棕色的光泽,不过这种棕色却又不像南美人那样的棕而发黑,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女人应该是属于白人与棕色人种的混血儿。   “这该死的家伙真是暴殄天物,如此佳人竟然被安排看门,啧啧,浪费。”奉送给女郎一个最和善的笑容,郭守云在心里将霍多尔科夫斯基狠狠的鄙视了一番。   “嘿,到这来,”还没等他将贼兮兮的目光从女人身上收回来呢,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惫懒的声音已经从前方传了过来,这家伙戴着一副茶色的墨镜,整个人都趴在清亮的泳池里,只留下来一个小脑袋露在泳池瓷砖台子外面,笑眯眯的招呼道,“我的朋友,你今天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错嘛,看来克里姆林宫寄宿生活并没有让你感觉多么郁闷。”   微微一笑,郭守云放开霍尔尼科娃的胳膊,自己端着酒杯走过去,在泳池边找了一个洁白的躺椅坐下,这才四处张望着说笑道:“老实说,在来你这儿之前,我的确没有感到太多的郁闷,不过现在……现在我改主意了,今后两天,我打算搬来你这儿寄住。怎么样,大家都是朋友,不会不欢迎吧?”   的确,霍多尔科夫斯基新建的这处别墅区确实很不错,且不说别墅区内的设施是否豪华,也不管设备是否完善,至少他选择的这个地方很不错,而且别墅区里的美女也很多,只是瞅着就令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呵呵,欢迎,当然欢迎,”下巴托在光洁的泳池边上,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动着沾满水珠的胳膊,将一名站在不远处的比基尼女郎招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转头对郭守云笑道,“别说是寄住,你就算赖在这永远都不走了,都没有半点问题。嗯,大不了我拿这地方与你做个交换,你在远东也给我安排片足够安全的地方,我等两天过去小住一下。”   “哦,你这不会是当真的吧?”郭守云听他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忍不住失笑道,“维诺格拉多夫要走,你也要走,那莫斯科这边的事情谁来管?难不成你真打算把所有一切都拱手让给别列佐夫斯基他们?”   “别说我的东西他们吞不下,即便是吞得下,在这个时候,他们恐怕也不敢伸手,”双臂在泳池边上用力一撑,整个人哗的一下从水里窜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蜷身坐在池边的小台子上,哼声说道,“你以为他们现在就过的那么安稳啊?别忘了,像阿恰洛夫那样的老布尔什维克,他仇视不仅仅是咱们,而是所有和咱们一样的人,我看现在别列佐夫斯基也是骑虎难下了,他们的情况恐怕比咱们更糟。至少来说,咱们现在察觉到不妙还可以跑,还可以朝国外遛,有雄厚的资本做后盾,咱们不管跑到哪儿,都能继续逍遥。可现在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的状况就没有那么好了,他们是跑都跑不掉了。”   “这话怎么说的?”郭守云一脸的讶异,他愕然问道,“难不成他们已经被阿恰洛夫控制起来了?我看着不像啊,再者,他们与哈斯布拉托夫不是合作者吗?一条线上的蚂蚱,难道还真有搞内斗的?”   “内斗?哼哼,”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从翩然走来的女郎手中接过一条浴巾,胡乱的裹在身上,而后径直走到郭守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冷笑道,“怎么说呢,这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与哈斯布拉托夫之间或许真的是合作者,不过久加诺夫这头老狐狸是不是把他们真当成了合作者就不好说了,而最不幸的是,阿恰洛夫摆明了是老狐狸的人,除了老狐狸之外,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即便是身为国防部长的沙巴什尼科夫。最可笑的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精明了半辈子,却看不透自己在被人利用这个事实,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连斯摩棱斯基都比不上。没听说吗,这头懦弱的狗熊正准备出国呢,他要去新西兰避风了。”   斯摩棱斯基要出国这件事,郭守云此前还真没听说,而这个消息分明在告诉他,莫斯科的形势比他料想中要复杂的多,也险恶的多,一场悄然酝酿中的政变可以说已经迫在眉睫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身在莫斯科的巨头,嗅觉要比自己这个远东的“乡巴佬”灵敏的多,他们一个个相继出逃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难道说历史的变动真有这么大?亦或是自己前世的时候没有了解到九二年中俄罗斯曾经出现过政变的危机?这两个问题在郭守云的脑子里一闪而逝,不过他也明白,现在要想把这个问题真的搞清楚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历史的谜题永远是谜题,谁也不可能在事后把它搞清楚的。   “咱们的总统先生与你见过面了吗?”用一条干毛巾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擦拭着,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口问道。   “还没有,具体的会面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两点。”郭守云收回思绪,回答道。   “哦,有意思,下午两点。”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一愣,继而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第四八三章 基辛格   “有意思?什么意思?”郭守云听出这话中的问题,他扭头问道。   “总统办公厅把我的会面时间也定在了下午两点,”霍多尔科夫斯基将手中的毛巾扔在身边女郎的托盘里,耸耸肩说道,“而且我还知道,在这个时间段上,可能参加会晤的还有几个从列宁格勒过来的人,比如说你那位老谋深算的岳父大人,另外,还有一位从美国来的朋……嘿嘿,姑且算是朋友吧。”   “这很正常,”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随口说道,“依我看,咱们的总统先生最需要的东西只有一个——足以抑制政变发生的军权,无论是你我也罢,亦或是我那位老岳父也好,咱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某一地方驻军握有绝对的影响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把咱们的会面在一起,本身不足为奇。”   “至于说……至于说美国人,”说到这里,郭守云皱皱眉,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你说的这个美国人究竟是谁?是熟人吗?”   “熟,怎么不熟,即便是没见过面,你也应该听过他的名字,”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笑,说道,“这人在你们中国,很长时间一段时间内都被视为朋友,嗯,还是‘老朋友’。他为中美建交做了很多事情,并因此享誉全球。”   “哦,我知道了,”郭守云当即便明白这个人是谁了,对于一个八零前的中国人来说,如果不知道基辛格是什么人,那就过于孤陋寡闻了,这个极力促成中美建交,并直接安排尼克松访华的前美国国务卿,的确被视为中国人的“老朋友”。   “他不老老实实做他的美中协会主席,跑来莫斯科干什么?而且还是选在这么一个敏感时期。”微微一笑,郭守云揉搓着鼻子地说道,“难道,难道他就不怕阿恰洛夫把他扣在莫斯科,让他这辈子也回不了美国?”   “呵呵,阿恰洛夫又不是疯子,没事去动这么个美国人干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至于他为什么而来,其实也不难猜测。现在没了克格勃,美国人安排在咱们这边的间谍到处都是,他们就差没挂牌持证上岗了,所以莫斯科这边的事情,多半瞒不过他们。‘叶利钦先生是俄罗斯有史以来最倾向民主,最有风度的政治家。’这可是尼克松先生的原话,试想,美国人怎么希望看到他被共产份子武装赶下台呢?所以啊,他这次来估计有两个目的,其一,斡旋,尽最大努力缓解武装政变的可能性,其二,向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放弃与哈斯布拉托夫的合作。而在这两个目的中,我估计第二点更重要一些,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况咱们现在还无从得知。”   “这种猜测很有道理,”郭守云思索片刻,点头说道,“这老头在美国绝对是一个地位超然的人物,他要亲自出席今天咱们与克里姆林宫领导层的正式会晤,这本身就是对外释放的一个明确信号:美国人对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的做法不满了,美国五角大楼对莫斯科近期的局势给与关注了。这是典型的隐性外交手段,很容易理解的。”   “嘿嘿,隐性的外交手段,这个词用的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我想你这个无比灵透的脑子,还是忽视掉了一个问题。”   “哦?说来听听。”郭守云眉毛一扬,说道。   “美国政府中类似基辛格这样的政治超人多得是,而处理类似的美俄关系问题,华盛顿那边为什么不派别人,偏偏就派了一个全美公认的中国问题专家?这一点你考虑过没有?”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嘶……”深吸一口气,郭守云恍然道,“我明白了,华盛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不,应该说是准备一箭双雕啊。”   “呵呵,想到了?”伸手在郭守云的膝盖上拍了拍,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眯眯地说道。   “就算是想到了吧,”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华盛顿又准备在中美关系上搞什么举动,难道说他们……”   “不要乱猜,”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扭头瞟了一眼正站在一边探头偷听的霍尔尼科娃,笑道,“小心被咱们的‘大喇叭’听去,回头又给扔到报纸上去,到那时候,着脑的恐怕不仅是华盛顿了,没准北京那边也会跑过来找你的麻烦。”   下意识的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却发现这个好奇心浓的可以腻死人的家伙,正在朝霍多尔科夫斯基瞪眼睛。   “没看见男人在说话吗?”咳嗽一声,郭守云板着脸说道,“你难道就没打算自己四处转转?”   “有什么好转的,人家喜欢听你说话嘛。”霍尔尼科娃嘻嘻一笑,用那挺翘的小屁股在男人后背上蹭了蹭,腻声说道。   “你恐怕是喜欢听我说的内容吧?”郭守云淡哼一声,说道,“去,离我们远点,不然小心我杀人灭口。”   “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把小细腰一扭,霍尔尼科娃哼唧一声,随手从自己的香槟小杯上扯下那片香橙,一抖腕扔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后背上,这才说道,“你这多嘴的家伙,过段时间我准备借用一下你的别墅,开个生日宴会,这没问题吧?”   “只要你走远点,别偷听我们的谈话,那就没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介意,他笑笑说道,“我甚至可以把这地方借你用上一两个月,反正我打算去远东借住一段时间了。”   “这还差不多。”霍尔尼科娃也不道谢,她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扭摆着诱人的小屁股,径自朝泳池另一边的鲜花温房走去。   “这骚狐狸。”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郭守云手摸着下巴,低声咒骂道。   “呵呵,老实说,这是你诸多收藏品中,唯一……啊,不,第二件令我羡慕的瑰宝。当然,与你的宝贝维克多比起来,她只能算是一个紧张生活的调剂品,能把两个如此出色的女人搞到手,不能不说是你的运气。”霍多尔科夫斯基抿抿嘴,咋舌说道。   “咳,”咳嗽一声,郭守云语气不满地说道,“你这头纯种的色鬼,能不能别把眼睛盯在我的女人身上?”   “无所谓,”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说道,“真不理解你们男人的想法,女人嘛,无非就是财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们不同样是能够拿来交换的?就像我这的女人。”   伸手指了指在泳池边晃来晃去的比基尼女郎们,他说道:“看上哪个,你可以随便享用,我绝不介意。”   “那是她们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至于我嘛,我的女人就属于我尊严的一部分,谁动她们,那就等于是朝我脸上吐痰,是最大的羞辱。”郭守云板着面孔,冷言冷语地说道。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然了解这位朋友的脾气,他就是典型的黄皮北极熊,既霸道又蛮横,别人的女人他总不缺乏尝试的兴趣,可一谈他的女人,多说两句他都能翻脸。   “知道我为什么对基辛格此次莫斯科之行的目的这么清楚吗?”不失时机的转开话题,霍多尔科夫斯基凑过来,几乎是伏在郭守云的面前说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对你的想法了解的那么清楚?”郭守云先是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这又转口问道,“怎么,难道是北京那边又和你……”   他这话没有说完,但是凭着对方的精明劲,这话的意思肯定是能猜到的。   “回答基本正确,”果不其然,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笑道,“华盛顿有一大堆的幕僚出谋划策,而北京那边呢,同样也有一大群的问题专家在瞪大了眼睛观察,他们这两方就像是琴者与最佳的听众,一个是寓意与弦,一个是闻弦音而明雅意。实话告诉你,早在两天前,北京驻莫斯科的总领事馆就已经与我联系过了,他们希望由我出面,与到访莫斯科的基辛格接触一下,探探华盛顿的口风,然后再考虑下一步。”   “哦?”郭守云轻哼一声,没有明确表态。老实说,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是感觉到一丝失落的,在为中美接触铺路搭桥这个问题上,他显然应该比霍多尔科夫斯基更合适,可北京方面的行动了,等于是直接把他绕过去了,甚至连一点基本的口风都没透。这具体说明了什么郭守云可以不去理会,可话说回来,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把内情透出来了,他不可能不觉得堵心,用一句老百姓的俚语来形容,这就是癞蛤蟆爬到脚面上,不咬人它腻歪人。 第四八四章 第一要务   不过类似这种堵心的感觉,并没有在郭守云的心里停留太久,他很快想到了另两种可能性:其一,北京之所以把这件事绕过他,很有可能又是一种挑拨的手段——通过一种人心中最常见的嫉妒心理,挑拨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的关系。其二,北京对他出任这个搭桥人的角色存在顾忌,甚至可能是担心给他带来不必要的恶劣影响,毕竟他的身份敏感,而且在美国还有大笔的投资生意。   同样两个莫可猜测的可能性,其出发点却有着善意与恶意的根本区别,郭守云自己想想都觉的好笑,他琢磨着,人与人之间理解之难,恐怕也就在于此了。   “这件事,我在昨天接到了信函,心里就一直在考量,”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他那双眼睛在郭守云的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件事由我来出面不太合适,北京方面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你。你本身就是中国移民,同时呢,又与美国那边的部分人关系不错,所以……”   “呵呵,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倒先笑了,他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大腿上捅了一手指头,说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怕我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同时呢,也担心中了北京那边设下的挑拨之计,为此才专门跟我这儿坦白来了?”   “我要说不是你相信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释然笑道,“说实话,同北京打交道,我真是整日里提防又提防,小心又小心,你们中国人脑子里的歪主意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落进陷阱里。”   “看出来的就不是陷阱了,只有没看出来的才是陷阱,”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这个虽然算不上多么精明,可也不至于傻的总犯一个错误,现在,既然北京那边更信任你,希望能你能在这件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那你就出面替他们牵线搭桥好了,我绝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真心话?”霍多尔科夫斯基试探着问道。   “真心话,比真金还真呢。”郭守云失笑道。   “嘿嘿,比真金还真的真心话也没用,这次的事情啊,没有你参加还就真不行了,”听出郭守云这话说得很真诚,霍多尔科夫斯基总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不过他转头又摇头说道,“现在华盛顿显然也信不过北京那边,当然,他们也信不过我,最重要的是,基辛格这个人似乎对你很有好感,他这次来莫斯科之初,也就是前天下午,就曾经公开表示过,希望能与你这位‘极具人道主义精神的年轻人’好好谈一谈,做个忘年交什么的。”   “那好啊,对他这位忠厚的长者,我可算是仰慕已久了。”郭守云一笑,他知道,里尔克的所作所为,尤其是他在犹太人身上花去的大笔经费,已经开始实效了,郭氏集团在美国犹太人群落里,已经开始享有一定知名度了。   郭守云前世对美国状况的了解相当有限,而对美国政坛上那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尖政客,他更是所知不多,但在这其中,基辛格作为一个犹太裔政治家,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郭守云对这个人还是稍稍有一些了解。在他看来,华盛顿那些犹太政客中,如果说有谁是以色列的最强硬支持者,如果说有谁是犹太复国主义的最坚定奉行者,那这个人无疑就是基辛格了。而此人的主张以及其对犹太国家的态度,可以直接追溯到他的童年,作为一个十九世纪二十年出生于德国的犹太人,这位老政客有十三个直系亲属是在纳粹集中营的毒气室中罹难的,而这种近乎悲怆的童年,也直接影响到了他毕生的政治立场。   其实,在郭守云看来,要了解一个政客的思想立场其实并不难,如果能从他们的童年尤其是成长历程着手,就可以很容易的把握到一些深邃的东西,这些东西绝对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点的花哨。   “什么仰慕不仰慕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对郭守云的话不屑一顾,他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什么,坦率的告诉你,类似他那样的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当然,如果你能彻底摆脱与那些‘左’的联系,摆脱与北京方面的牵连,那凭着这棵大树,你倒是能在美国找到最安全的立身之地,不过这两点你做得到吗?很显然,你做不到,所以啊,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过头来,谈一谈更加现实的问题吧。”   “呵呵,这话说得不错,”郭守云飒然一笑,从洁白的躺椅上站起来,探头朝正在泳池里戏水的几位女郎瞄了一眼,随口说道,“咱们现在不应该想太远的问题,而应该更加现实一点。不过对我来说,现在最大的现实是,在沟通中美的问题上,北京没有打算让我插手,也就是说,我在这件事上是一个旁观者,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你想啊,我现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不管什么事,既然能有忙里偷闲的机会,我自然是乐得轻松,何必上赶着自寻烦恼呢?”   “我听着这像是气话,”霍多尔科夫斯基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咱们的郭大先生可不像是那种喜欢负气甩手的人。”   “是气话,但也是真话,”郭守云耸耸肩,不紧不慢地走到泳池边,而后扶着池边的一杆梯栏蹲下,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在我看来,北京与华盛顿的关系现在还远远不到缓和的时候,他们之间还必须都斗下去,甚至还需要斗上几年的时间。这次布什先生委派基辛格来探路,并不能证明华盛顿准备结束持续近三年的中美紧张关系,当然,这更不意味着美国人准备结束对华持续三年的全球经济封锁,说白了,这就是华盛顿的一种政治策略,面对即将带来的总统大选,布什先生需要拉拢更多的选票,需要得到来自那些美国大型出口企业的支持。而将来无论他是能够连任,华盛顿的对华政策都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动,谁要对他们抱有希望,那还不如直接去马路上撒网打渔来的现实。”   “哦,你是说,你并不看好华盛顿与北京的这次接触?”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说道。老实说,这方面的问题,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不是不看好,而是根本懒得去看,”郭守云嗤笑道,“蜈蚣不存在了,谁还能奢望毒蛇与蟾蜍的和睦相处?同样的道理,苏联既然解体消亡了,谁还能期盼着中美蜜月的延续?所以说呢,你要想在这件事抢一个亮点,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因为你所得到的,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无用功。”   郭守云这番言论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而是通过他前世的所知所闻得来的。在他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中,从七九年到八九年的十年间,是中美关系的真正蜜月期,那时候中美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就说军事上,在八四、八五年,由于印度列装了前苏联提供的T72主战坦克,中国军方感觉到国内使用的79型主战坦克已经失去了优势,于是当时的美国人就主动提出与中方合作,联合研制一种性能超越T72的新型坦克,以便使中国在军力上优于印度。而为了能够对印度进行进一步的钳制,美国人甚至还决定向巴基斯坦提供F16战机。中、美、巴三方的军事合作进行数年,美国人为此还在巴基斯坦成立了“临时研究联合陆军机动作战武器中心”。   不过类似这样的蜜月期随着苏联的解体在一夜之间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从八九年开始,先是一个联合国的制裁议案,紧接着又是震惊世界的“银河号”事件,随后是台海危机、南联盟使馆事件、中美撞机等等等等,毫不客气的说,蜜月期的十年之后,紧接着就是十年的关系紧张期。   郭守云对所谓大国政治博弈不感兴趣,可他却知道,如果俄罗斯这边缓不过气来,那中美关系的缓和就是奢谈,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基辛格也罢,他们要想在这上面拿分出亮点,纯粹就是空想。   郭守云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身价,他手上的钱可以说是胡吃猛造的用上一百年也用不完,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名”这个玩意不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话说回来,感兴趣的事得也得办得成才行,如果说一早就知道这事没搞头,他才不会去废那股子冤枉力气呢。   “那你的意思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细细思索了一番话老朋友的话,良久之后,才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今天中午咱们应该吃点什么,”从泳池边扭过头,郭守云笑道,“嗯,顺便还要好好睡个午觉,下午呢,养足了精神去跟克里姆林宫打交道,这才是最现实的,也是咱们迫切需要办好的事情。” 第四八五章 会面   与郭守云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的正式会面,被安排在了克里姆林宫一号大楼里紧邻斯维尔德洛夫大厅的一件小型会议室内举行,出于对总统先生的最基本尊重,两位巨头是在一点半钟进入会议室的,毕竟他们在名义上还是联邦的一份子,这种样子还是必须做一做的。   郭守云前世的时候对克里姆林宫有一定的了解,在他的记忆中,俄罗斯联邦政府在进入九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将这个数百年里都象征着国家最高权力中心的地方向公众开放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花上一笔钱就能进来参观一圈。不过相对来说,这种开放并不是无限制的,比如说这个一号大楼就不包括在开放参观的经典名单内,这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太多不能被世人了解到的东西。   比如说一九四一年苏联的大阅兵,数万红军将士在接受红场检阅之后,开赴苏德战场保家卫国的那一段历史记录,就存在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苏联政府在其后的数十年时间里,一直公开播放的那段阅兵式中,斯大林有一段慷慨演说的实录片,而这段录像实际上并没有现场的直接记录,它的整个过程都是在斯维尔德洛夫大厅里拍摄的,录像中出现的一切场景,除了采用了大量道具之外,还经过了精密的剪接。   在此前的一段生活中,郭守云通过安全委员会的部分解密档案了解到了这段历史,只不过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到这个近乎神圣的地方来坐一坐,而且还直接坐进了现在身处的“天字号会议室”内。   说真的,在刚一进入这个看上去不太起眼的会议室的时候,郭守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当他在房间里等的无聊,无意间看到左侧那些几乎挂满整面墙壁的老照片时,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些照片显然已经有经历很长岁月了,尽管它们的外面都有明净的玻璃屏面保护,可是照片的边角仍旧褶皱发黄了。而在每张枯黄照片的下方,还有一些简略的俄文注解,这些文字说明了照片中的人物正在这个房间里,同时呢,还标注了具体的时间以及人物的名字。   反正也是闲着无聊,郭守云从左侧最上一副开始看起,一直看到了最后一张,而等他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总是明白过来了,这间看上不大也毫不起眼的会议室实际上是大有来历的,它不仅曾经是苏联建立初期“三人军事小组”的决策原点,同时也是二战期间苏军最高统帅部的主要会议室。   在这些照片中,有苏军创始人伏龙芝与伏罗希洛夫、布琼尼两位元帅商谈军事策略的情况,也有“红色战神”图哈切夫斯基与克雷连科、布勃诺夫三人探讨红军改组时的摄影,除此之外,还有类似一九二七年苏军军事委员会全体成员的合影、一九三六年伏罗希洛夫组织召开军事会议的照片,甚至还有朱可夫在军事演习中击败梅列茨科夫晋升为苏军总参谋长之后,第一次主持军事会议的摄影图片。总而言之,在苏军历史上能够叫得出字号来的著名将领,几乎都在这个房间里出席过会议。   郭守云在右手边第三排的一张照片上,看到的是一九四三年苏军冬季反攻战略决策会议时所拍的一张照片,而在这张照片上,像朱可夫、崔可夫、叶廖缅科、巴格拉米扬等十几号苏联元帅级的人物全都在场,叼着大烟斗的斯大林看起来正在这个元帅们训话。   按照照片上的作为席次数一数,郭守云扭头看了看,赫然发现霍多尔科夫斯基所坐的那个座位,正好是当年属于贝利亚的位置。臭小子在这位子上看来还坐的挺舒服,他两个胳膊肘都按在铺了红色绸绒的桌面上,整个一颤一颤的,估计是正在心里哼歌呢。   揉搓着下巴颏,郭守云嘿嘿一笑,径直走到椭圆形会议桌的左侧,在斜对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第二把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这才说道:“真看不出来,这个不起眼的小会议室还挺有来头的,看样子总统先生并没有轻视咱们的意思,与此相反,他对这次会面可是给与了厚望啊。”   “哦?”想不明白对方怎么抽冷子来了这么一句话,霍多尔科夫斯基投来一个困惑的眼神,问道,“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不是我想起什么来了,而是我看到了一些东西,”随手指指对面的墙壁,郭守云笑道,“看到没有,那些可都是这个会议室的勋章啊,从那些照片上就能看出来,这房间里的每一把座椅都是很有来历的,嗯,甚至可以说,这每一把座椅,都代表着一个身份,一种历史。”   “是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不无戏谑地问道,“那你选的椅子代表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有蕴含了一段什么样的历史?”   “我这把?”郭守云笑容满面,他伸手抚摸着椅子上那多少有些褪色的扶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把椅子可是当年由巴季茨基元帅所坐的,呵呵,华约军队的三大首脑之一啊,坐在这儿,我都觉得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那你怎么不去坐首座?我想那应该是属于斯大林同志的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嗤笑一声,说道,“坐在那儿,你不是应该更加与有荣焉了?”   “当然,如果你没有坐到那里的话,我可能真会考虑去首座上坐一坐了,”郭守云一脸坏笑地说道,“不过现在嘛,还是坐在这里的荣幸度更高一些?”   “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疑惑地哼了一声,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坐直身子,而后一挪屁股,跑到了前面一张椅子上,这才狠狠瞪了郭守云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亏你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朋友,这么点事上也忘不了算计我一下。”   郭守云嘿嘿一笑,刚想说什么,一个身穿黑色西服套装,耳朵边还挂了通讯器的克里姆林宫便装卫兵已经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会议室内扫视一圈,很随意的朝两位巨头比划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尽管这个卫兵什么都没说,但郭守云两人还是立刻便明白了过来,毫无疑问,今天这场会面的主角来了,而这个卫兵则是给他打前站的。   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郭守云一本正经地站起身,目光炯炯的朝会议室门口望去。   出人意料的是,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之后,随着脚步声的临近,第一个进入会议室正门的却不是鼎鼎大名的叶利钦,反而是一个身材魁梧,脸盘大的出奇的家伙,因为他脸上带了一副宽大墨镜的缘故,郭守云无法准确看清对方的面容,但在意识里,他还是很快就把来人认了出来。   基辛格?   没错,来人就是这个犹太老头,美国人的确已经把大手伸到克里姆林宫里来了。   站在会议室的门口,老头并没有直接往里走,他先是站下眼前的墨镜,而后用一种近乎深邃的目光在两位巨头的身上打了一个转,最后径直落到郭守云的脸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郭守云听不明白的英语。   “请问您是远东郭氏集团总裁郭先生吗?”原本站在门外的一个翻译,闻声跟进来,他拿着手上的一个记事本,对郭守云说道。   “郭守云。”微微一笑,郭守云用最简单的话回答道。   随着他的话声落地,也没那个翻译开口,老头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绕过厅内那张颀长的会议桌,径直走到郭守云的面前,抢先伸出手,同时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话。   “基辛格先生说,他在来莫斯科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名字了,对于您过去所做的、并且现在仍旧在从事一些善举,他表示由衷的钦佩与感谢。”翻译凑到桌前,随着老头的每一次语气停顿做现场翻译,同时,还飞速的在记事本上做着记录。“他说,他很愿意与先生做朋友,并希望您将来去美国的时候,能够给他一个做东道主的机会。”   也许是对翻译的转达并不满意,老头握着郭守云的手,扭头将一句话着重的重复两次。   “基辛格先生说,他是希望与您结交私人间的友谊,是不带任何政治立场与利益关系的友谊。”翻译慌忙解释道。   可以看得出来,基辛格作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家,他是懂得俄语的,甚至可以说他在这方面相当的精通,他完全可以不用翻译直接与俄国人交谈。当然,在这方面郭守云也有一些了解,在外交场合下,一个参与交谈的外交家是不能随意用外语交谈的,他们有自己的制度、规定需要遵守。否则的话,这些翻译所作出的笔录,很可能会给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绝对是我的荣幸。”郭守云也没参加过什么正式外交会面,更不懂的在这种场合下应该如何措词,因此,他的回答只能是尽可能的简练,免得某个地方出了漏子。 第四八六章 斗智   郭守云或许不知道,他这种谨慎小心的说话态度,正好迎合了外交场合下的基本规矩——言多必失,而且在这种场合下的任何一个失言,往往就意味着一场很大的风波。   面对郭守云这一句言简意赅,但是意思又相当到位的回答,老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他放开手,转头对自己的翻译又说了几句话。   “基辛格先生这次来莫斯科,专门为先生准备一份礼物,”翻译将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在会议桌上,从中取出一个很精致的紫色木匣子,双手捧着递到郭守云面前,说道,“他说这可以算作是一份简单的见面礼,也可以算是对先生善举的一项不成敬意的报偿。”   “哦?”郭守云先是疑惑的朝老头看了一眼,这才接过盒子,掀开盖子看了看。   不大的小木盒里并没有放置什么精美的手工艺品亦或是象征性国礼之类的东西,在那铺就了金丝绒的盒子里,仅仅摆放了一个平平整整的信封,上面既没有留名也没有书写任何字样,甚至连最基本的字母都没有。   “这是?”郭守云用两根手指头将信封捏起来,惑然道。   老头显然没有出言解惑的意思,他笑容满面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就是让郭守云自己拆开看。   “里面会是什么东西?”郭守云的心里现在充满了疑惑,他很自然的拿起稍显沉重的信封,随手将木盒放到旁边的会议桌上,这就准备去启封。   “咳!”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对面沉默不语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忽然听似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也就是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令郭守云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会议室的门口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背后的冷汗差点没直接流出来。只见就在门口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名手持相机、胸前挂着蓝色记者牌的家伙,看他们那架势,只要自己把这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来,那“咔嚓咔嚓”的闪光灯马上就要亮起来了。   “王八蛋!”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信封扔出去,郭守云心里咒骂一声,“难怪老东西刚才要郑重申明结交什么不带任何政治立场与利益关系的朋友,感情这朋友的第一个陷阱,前脚打后脚的就跟过来了。”   到这个时候,郭守云即便是不开信封,也大其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很明显,这里绝对是一份对郭氏集团有很利益,从而令他很难舍弃的条约文件,甚至可能就是王安公司的某种收购合同尾款。基辛格当面把它作为一份礼物交给自己,而一旦自己在这个时候把东西拆开,同时,这幅场景还被记者拍了去,那明天,也许等不到明天,美国甚至是俄罗斯的一些报纸上肯定就会登出一些消息,比如说:郭氏集团总裁某某人,与美国前国务卿、华盛顿特使基辛格先生就某某问题展开友好协商,并达成某某合作意向,双方协商的氛围如何如何融洽云云。而在这些报道的后面,再缀上郭守云翻看文件时拍下的现场照片,从而进一步证明报道的真实性。   类似这样的猜测绝不是捕风捉影,在外交政治场合下,此种陷阱可以说是数不胜数,郭守云前世经常看到这样的报道:往往是某一国的媒体上登出消息,然后涉及这一消息的另一国立刻出面反驳,双方基于这么一个消息大大口水仗,最后弄的结果是信的大有人在,不信的同样大有人在。   郭守云为人已经够小心的了,他每迈出去的一步可谓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可即便如此,今天仍旧是险些落进了陷阱里,要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失时机的那一声咳嗽,他这一回所面临的麻烦恐怕就大了去了。   至于说这些麻烦具体是什么,郭守云几乎不用想也能明白。像基辛格这样一个美国政客出面为郭氏解决商业利益问题,而且解决的地点,还是在克里姆林宫内,这样的事实表明了什么?他郭守云在背后与华盛顿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或者说他们在策动什么样的政治阴谋?这样的事情,列宁格勒那边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北京同样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而这种猜测无疑对郭氏集团非常不利。当然,面对这种局面,郭守云也可以出面否认,但事实是,且不说他的辟谣之举能不能彻底打消各方的顾虑,就说到手的东西吧,如果信封里装的真是涉及王安公司的收购文件,那么他的否认还有什么价值?难道他舍得彻底放弃王安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眼前这个信封对郭守云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只要他打开了,成堆的麻烦就会像魔鬼的诅咒一样纠缠上他,除了彻底向美国人靠拢之外,他似乎再没有更好、更保险的选择了——而美国人所希望看到也正是这一种结果。   几乎是在看在记者的那一瞬间,郭守云便意识到这信封自己必须要,同时呢,又绝不能在这个场合下打开。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可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试想,他总不能随手把信封装进兜里,然后嬉皮笑脸的给人家来一句“里面东西我回头再看”吧?这样的做法也太幼稚了,不说别的,这种外交场合下出的洋相要被人传出去,他郭守云还要不要面子了?不要忘了,这是基本的外交场合,而他郭守云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那种与他身份不符的举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最重要的是,那样的做法等同于退缩,等同于面对挑战时做了逃兵,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郭守云也不屑为之。   “怎么办?怎么应付过这个令人头疼又尴尬的场面。”郭守云的脑子转的像F1的车轮似的,极力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琢磨出一个对策来,将眼前这个难题应付过去。   “该死的记者!”在脑子里飞速构思对策的时候,郭守云还不忘咒骂两句站在门前的记者,他可以肯定,门前那两个记者绝对是美国人,如果是俄罗斯记者的话,不管他们是属于哪家报纸的,也绝不敢进来参这一脚,除非他们觉得自己活的太滋润,想要早点去死。   郭守云的思虑尽管很快,但他在灵光一现,考虑清楚危险之后,再去思索应对之策,这整个过程也有十几秒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会议室里,包括克里姆林宫安排的服务人员在内,十几双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大家都在等他作出下一步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了。   “呵呵,看来郭先生是遇到难题了,”就在郭守云苦思而无良策的时候,站在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话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估计还是第一次用“郭先生”这么正规的称呼,“看起来他能意识到这份礼物的分量不轻啊,怎么样,用不用我为您代为开启?”   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这么说着,微微侧过了身,一脸平静的笑意,那样子,就仿佛是很随意的提出了一个建议一样。   手里拿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郭守云看着对面的损友,心中骤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刚才钻进了牛角尖,其实眼前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毕竟在这个不大的会议室里,还有一个能与自己打配合的朋友。把信封交给霍多尔科夫斯基来开启,再经由他之口宣读出来,那实际效果与自己亲自开启并无太大差别。不要忘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这家伙现在就要变成郭氏集团的合作人了,而且还是集团的股东之一,同时呢,他本身也是这次会面协商的重要角色之一,完全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展现存在。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门口两个记者手中只有照相机,而没有该死的摄像机,即便信里装着的是王安公司的协议文本,他们也没本事把一个人口述的内容拍摄下来。   “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就坡下驴,郭守云态度从容地笑道,“礼物的分量如何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的英文水平实在逊色,基辛格先生有翻译,至于我,看来就不得不借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帮助了。”   也许是受到了一个“代启”思路的启发,郭守云在开口的一瞬间,又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的出现,令他赶到有些可惜,如果刚才能想到的话,那就不用霍多尔科夫斯基出面结尾了。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随手找一个人来开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基辛格出面阻止,或是宣称里面的文件是由俄文书写,那就有些露骨了。   不过事后的惋惜没有半点用处,在将信封交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那一瞬间,郭守云深深感觉到一种疲惫与无力——在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一个人的大脑与智慧是绝对不够用的,看来郭氏集团真的有必要组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智囊团了。 第四八七章 认识自己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霍多尔科夫斯基从信封里拆出来的,果然就是华盛顿为郭氏集团“王安收购”一事所开出的四项优惠措施合同,而在这思想优惠措施中,美国商业部给出的条件是,在郭氏集团将王安公司原有十二项专利转让之后,商业部将会给予新组建的“王安公司”包括:出口汇税、商业税、进口兑税、产品审核等四个征税标准以及审核标准的“基于本土企业的最惠待遇”。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这四项所谓的最惠待遇绝对是求之不得的,因为那意味着整个公司在进出口、征税以及产品市场审查等诸多方面,都能享受到与美国本土企业同等的待遇条件。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四项待遇纯粹就是华而不实的狗屁,别忘了,他的经营之道在于官商,在于政商之路,在有了政治力量的支持下,所谓“基于本土企业的最惠待遇”又怎么能满足得了他的需求?他所需要的是比“本土企业”更加优惠的待遇。   正因为如此,他在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转述之后,直接就把这一场外交陷阱定为了赤裸裸的阴谋,美国人是既打算安排他入局,又压根没打算用“好饵”,这群王八蛋纯粹是抱着空手套白狼的目的来的。   “王八蛋们打算玩我?”耳朵里听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略带讥讽的“朗诵”,脸上维持着一种毫不做作的惊喜笑容,郭守云心里暗恨,“得,那就玩吧,咱们好好的玩,玩痛快点。”   “真是……一份丰厚的见面礼,”读完了文件上的内容,霍多尔科夫斯基淡然一笑,将厚达数页的文件重新折起来,漫不经心的装回信封里,而后就那么随手一抛,扔到郭守云身边的桌面上,笑道,“华盛顿实在是太看得起你们郭氏了,这头回见面的出手就显得如此阔绰,啧啧,令人叹为观止。”   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比郭守云随性的多,而且他本身也同美国人没有什么关联,更没打算在那边投资立项,因此这说话上也没有什么顾忌,当然,由于没有中国人性情中的那幅含蓄,他也不会去在乎什么外交场合不场合的。他所讲究的只有一个利益,有利益就有好脸色看,没有的话,不管是谁,都得听风喝雨。   老实说,郭守云对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种快意恩仇的做派着实有几分羡慕,不过他却知道,自己不能像人家那般去做,毕竟郭氏在美国已经有了利益,而凡是牵扯到利益的地方,自己就不得不应酬,不得不把事情做得更隐蔽一些。   “暗刀子捅过来,那就绝不能明枪戳回去,哪怕双方的脸皮已经破的千疮百孔了,这层表面的情分也得继续维系下去。”什么叫合作啊,这就叫他娘的合作,尽管很憋气,但郭守云也必须的遵守游戏规则。   “请转告基辛格先生,”笑容满面的将那个信封拿起来,慎之又慎的将它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郭守云一边伸出手去与老头握手,一边用真诚到令人感动的语气对那位翻译说道,“他为我带来的这份礼物,我一定会倍加珍重的,请他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华盛顿肯定会为今天他们对郭氏集团的支持而感到庆幸的,毫无疑问,无论对美国来说,还是对俄罗斯联邦来讲,这都将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决定。”   翻译将郭守云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讲给早已对此心知肚明的基辛格,如果说老头听不出两位巨头的明嘲暗讽,那就是骗人的了,不过外交家最大的特点与政治家相同,那就是脸皮厚,雷打不动。他对此作出的唯一反应,就是带着一脸诚恳的笑容,与郭守云友好地握了握手,随后还不忘客套上两句官话。   一场夹带了阴谋的初次会面过去,自然也就到了正主出现的时候了,在落座之后,郭守云就考虑,今天这事克里姆林宫方面肯定知情,他们甚至还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明明自己都危在旦夕了,还琢磨着怎么害人呢,今天这口怨气要是不能给他们现时报回来,那这一趟自己可就真成找气生来了。   在原本属于巴季茨基的椅子上重新坐下,郭守云偏头朝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一个眨眼的动作,送去一个不知对方能不能领会到的暗示。   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看到了这个眼神,他不动声色的伸出右手,用中指在桌面上随意地敲了敲,而后手掌一偏,看似不经意的竖了一下大拇哥。   对方这么一个超级简单的动作,郭守云马上就心领神会了,他知道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就是:“你领头发难,我跟进。”   有了这一番心理的沟通,郭守云的心就放下来了,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了“老霍同志”的配合,那要给美国人和克里姆林宫制造点麻烦实在太简单了,随便整个辄出来,也能让他们双双下不来台。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因为作为正主的总统先生还没有出现,两位巨头、一位美国客人便进行了一番既没有养分但是却火药味十足的闲谈。双方从当下的国际关系扯到俄罗斯联邦内部的所谓“共产主义复兴”,再聊到欧洲各国的经济社会状况以及一些人文方面的趣谈。   所实话,谈这方面的东西,郭守云并不十分在行,他擅长的是“暗室协商”,而不是这种公开场合下的外交性磋商,也就是说,他最擅长的都是很实用的歪门邪道,要走正道的话,他绝对比不上曾经从事过共青团工作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当然,更比不上见多识广的基辛格。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他基本上就是听,开口发言的时候很少。不过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言谈很有攻击性,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他似乎与基辛格很不对路,对方要说一个“白”的,他就非得抓一个“黑”的出来讥讽一下。   比方说:基辛格在谈到俄罗斯民主构建的时候,宣扬全民投票的美国式民主,而霍多尔科夫斯基马上就给他扔回一个由“孔多赛悖论”形象化过来的“阿罗不可定理论”,一针见血的指出所谓民主政治的内在弊端;基辛格探到英国的绅士风度,霍多尔科夫斯基就要提一提普鲁塔克那句被丘吉尔引用的名言:“对他们的伟大人物忘恩负义,是伟大民族的标志。”而当前者提到法国人的浪漫优雅时,后者就毫不犹豫的谈一谈法国著名喜剧家路易德菲奈斯的名言:“高卢雄鸡的最大特点在于,即使踩着烂屎,也要引颈高歌。”   说真的,类似这样的谈话,郭守云还是第一次有幸听到,他不得不承认,要谈到博学,霍多尔科夫斯基绝对要胜他数尺,而基辛格的沉稳健谈,则更不是他所能比拟的了得了。类似这种交谈艺术性,并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转世就能具备的了的东西,它的来源在于生活的积淀以及对文化的汲取,这是一个缓慢的量变过程,而不是一次转生这样的超自然过程所能解决的。   什么叫活到老学到老啊,郭守云今天算是认识到了,无可讳言,他过去一直都权力有着很大的野心,尽管很谨慎,可他也奢望着有一天能够登上权力的神坛,尝试一下真正高高在上的美好感觉。但是今天这一场谈话,他隐约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缺陷,而这个缺陷对于一名真正能够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政客来说,是相当致命的——缺乏真正的文化素养。   诚然,要说到谈论经济,谈论马克思主义哲学,郭守云自信可以同任何人坐下来好好砍上几天几夜,因为这方面的东西他懂,他专精,可抛开这些,大家正经八稳的谈谈文学,谈谈各地风土人情,谈谈那些所谓高雅的东西,他就不行了,他就只剩听了。因此,郭守云意识到,自己一向都仇视、鄙视甚至蔑视的“党棍”,竟然真有很多自己比不上的地方,而自己真正适合去做的工作,就是技术性很高的实际工作——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那就是自己只能干总理这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却永远都不适合做总统这个即悠闲又权力大的位子。   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郭守云又回头去想,北京之所以不把那些需要在正式场合下与美国人大交道的事情交给自己,是不是也出于这种考虑呢?   “能得到转世重生的机会是幸运,可转世之后并不意味着能成为超人,如果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那由灾难而来的一次转世,很有可能会成为了另一段悲惨人生的开始。”   人有自信是对的,可这种自信绝不能演变为自负,及时认识到自己的优点与缺点,对于人生道路的选择往往是蔚为关键的,在这个不大但是却很有来头的会议室里,郭守云在一个角度上认识到了自己的缺陷,尽管这一点认知令他颇觉郁闷,但从总的方面来说,却对他今后的某些决定,起到了正确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第四八八章 一百四十亿   也许不管是什么会议,大人物总是会姗姗来迟的缘故吧,原本定在两点整的会晤,直到过了半个小时作为正主的总统先生才急匆匆的赶过来,而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郭守云也想了很多。说实话,从明了自己险些被耍之后,他就没希望今天下午的会面能够达成任何协商成果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强有力的反击,让克里姆林宫彻底认识到,来自美国人的压力或许对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有效,但对郭氏集团来说,狗屁都不是。   现在迫切需要合作的是克里姆林宫,而不是自己,郭守云手里掌握着主动呢,他必须把这个主动有效的彰显出来,不是为了趁人之危,更不是为了无聊的欺人快感,而是为了今后合作的顺利展开。要想让老鹰怪怪的替你抓兔子,你就非得先把它熬服了不行,这个规则放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大家也算是老朋友了,彼此都不用介绍了,”叶利钦今天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他对伏特加的嗜好早就成为对手抨击他的最有力武器,可他却还是改不掉这个弱点。面色红润地坐在主座上,他很随和的摆摆那只缺了一根手指头的大手,目光在两位巨头的脸上扫了一圈,微笑道,“在入正题之前,我要首先为今天的失约道个歉,因为有要紧的政务牵绊,所以未能按时到场。不过现在看来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想来在刚才这段时间里,两位同基辛格先生应该已经认识过了,呵呵,这能让咱们接下来的商谈省去不少麻烦。”   “是啊,保证能省去不少麻烦,至少我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郭守云脸上的表情除了微笑之外看不出任何东西,但在心里,他却冷嘲道。   心里这么冷笑一声,郭守云装作不经意的朝对面看了一眼,只见在那里,精明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同样也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半眯着眼睛,依靠在椅子背上,那表情、那神态,俨然就像一个偷懒的书记员。   “郭守云先生,”大概是不希望今天的会议有更多人知情,老叶头在正式发言之前,先打发走了会议室里全部无关的人,甚至连基辛格那位随行翻译也没有留下,当偌大的会议室仅仅剩下四个人的时候,他才对始终一脸笑意的郭守云说道,“过去与你,与贵集团之间的恩恩怨怨,今天已经再没有提起的必要了,我相信值得尊敬的维克托·伊万诺维奇先生应该与你有过某种程度上的沟通了,时下的局势对咱们来说都是危险的。哈斯布拉托夫他疯了,他要给布尔什维克党的专制回潮创造机会,一力摧毁联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民主成果。且不说那对莫斯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谈它可能带来的危害有多大,单就个人利益来讲,共产主义的回归,恐怕也不是你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所希望看到的,因为那会直接盘剥掉你们全部的生存空间。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同舟共济、共度难关的时候了,摒弃前嫌,精诚合作才是你们与克里姆林宫共同的出路。”   “总统先生说的是,”郭守云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他看出来了,今天克里姆林宫是想把这场会面协商弄成“暗室磋商”,既然是“暗室”,那将来无论出了什么状况,座上的两头老狐狸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毕竟法不传“五耳”的事情,除了涉利四方之外,谁都不可能知情,即便官司打个头破血流,也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   不过话虽如此,郭守云对这种协商形式也并不抵触,相反,他还更喜欢目前这种状况,毕竟老狐狸不用负责的事,小狐狸同样也不用负责,大家也不用管什么总统、国务卿之类的身份了,敞开心思畅所欲言吧,反正等会门一开,谁都可以把刚才说过的话推个干干净净。   如果放在原来,郭守云或许还会担心克里姆林宫在会议室里安装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不过在接触了大量政治问题之后,他再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了,窃听、偷拍这种卑鄙的伎俩,除非老叶头不想做总统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用的。   “嗯,上午办公厅应该向你提送过一分协商的内容框架副本,”对两位巨头的冷淡反应,叶利钦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示,他看着郭守云,继续说道,“你的意思如何?有问题吗?”   “没有。”郭守云还是那么的惜字如金,脸上的笑意也仍旧是那么的单纯。   “那就好,”微微点头,大总统先生说道,“其实那份东西并不是出自我的意思,就我本人观点来讲,我对这种近乎官僚的做法是持反对态度的。不过你们也知道,联邦的民主化进程才刚刚开始,前苏联时期的各种陋习还无法在短期内彻底清扫干净,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为了团结更多的力量,就不得不在一些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征求彼此各方的妥协。”   “能够理解。”郭守云的答复更加简单了,他甚至连最基本的介、代词都省略了,就那么两个干硬的俄文单词从齿间蹦了出来。   说真的,在这种场合下,使用这种极其不正规的省略句,本身就是对对话方的不尊重,更何况这个对话方还是堂堂一任联邦总统。不过现在郭守云有他自己的想法,对一个不给自己必要尊重的人,他即便是再尊重对方,甚至给对方立上长生牌位,人家也不会领情的,因此,与其用热脸去贴那张冷屁股,还不如给他换上一把雪亮的钢针,争取一下就把他扎疼了,扎出了血,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用屁股出来见人。   再者,现在是“暗室协商”,这里面讲究的不是身份而是实力,总统?没有真本事,天王老子到这屋里也得变二百五,没看见霍多尔科夫斯基那都闭目假寐了嘛。   “既然郭先生能够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面对两个年轻人表露无遗的无礼,叶老头表现出了很高深的涵养,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笑道,“那咱们来谈今天的正题。”   嘴里这么说着,老头欠起身子,将放在面前的几份文件推到郭守云的手边,说道:“这是之前我与维克托先生初步协商之后搞出来的草案,你可以同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看一下,按照我手中目前能够直接作出决定的权力来看,这已经是我所能付出的最大代价了。”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将对方推过来的六份文件先草草翻看了一遍,发现上下三份都是重复的,便归拢了一下,将下面三份重复的文本推到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面前。   “在掀开这些东西之前,我很想知道总统阁下具体希望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三份文件打着旋转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前,被他一巴掌按住。这家伙没有抢着去翻看内容,反而不紧不慢地问道。   “很简单,”叶老头也不含糊,他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道,“第一,资金,第二,军权,第三,舆论,这三点我希望二位能够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给予克里姆林宫最大程度上的支持。”   “这种说法过于笼统,”郭守云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希望听到更细化的说明,比如说:资金需要多少,打算用在哪些方面,我们能不能介入监控,军权你要怎么用,远东军区也好、太平洋舰队也罢,北海联合舰队也算在一起,你打算怎么获得他们的支持,获得哪方面的支持,舆论如何引导,引导什么样的内容,打算实现什么样的目的,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我们都必须清楚。”   这些问题显然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想要提出来的,不过被郭守云抢了先,因此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垂下头,将目光盯在了几份文件上。   “资金的所需数额很大,这一点我在给你们的文件里也提到了。”叶老头终于皱起了眉头,他隐约感觉到今天的谈判不会那么顺利,列宁格勒也好,美国人也罢,对这两位巨头的能够造成的压力明显有限。他们不去看文件而首先询问克里姆林宫的要求,这便是一个很明显的表现。   与一直沉默不语的基辛格交换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色,叶老头说道:“此前,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针对明年的贷款发放问题向我们提出了要求,他们的提议是,在明年第一个季度来临之前,我们必须将国家财政赤字控制在百分之五的比例之下。面对这一要求,我们的困难显然很大,尤其是在央行主导权被代表会议控制之后,要实现这一目标可能性就更加渺茫了。而经过华盛顿经济专家顾问组的核算,如果盖达尔他们想把财政预算控制在目标之内,那我们至少还需要将近一百四十亿美元的政府贷款。”   “一百四十亿?”郭守云心里“咯噔”一跳,他倒不是觉得这些钱太多了,更不是担心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三家出不起这些钱,他考虑的是,克里姆林宫一次性借贷这么多钱,拿什么条件出来交换啊? 第四八九章 都有看法   “我想总统阁下大概是犯了一个常识上的理解错误,”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无嘲讽地笑道,“不要忘了,我们开办的商业银行,既然是商业银行,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替代央行的作用,更不可能拿来当央行使用。”   他这话说的比较隐晦,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几家巨头的私人商业银行不是政府的提款机,克里姆林宫想来提多少钱就提多少钱的。资本主义体制下的私人商业银行不等同于公有制体制下的国有商业银行,既然是私人的,那不管谁来贷款都得有抵押,哪怕贷款人是公权机构。   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那种不太令人愉快的语气,叶老头仍旧很有耐心,他似乎根本不打算在资金这个问题上做任何纠缠,转口便继续说道:“在军权这个问题上……嗯,这可以说是此次协商的重点。”   看到老头不对自己的异议做任何表态,就那么自顾自的去谈下一个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颇为不满,不过面对郭守云递来的眼神,他犹豫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从联邦独立以来,国内军方一直处在零散的,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的无政府状态之中,而这其中所隐藏的,便是一系列分裂、政变危机,”叶老头说道,“因此,近期我打算签发一份总统令,将联邦几个主要军区的军权收归克里姆林宫,各军区必须直接对总统负责,服从克里姆林宫的直接领导。”   “哼哼,这似乎有悖于美国式的三权分立民主模式啊,”郭守云淡然一哼,说道,“就我所知,按照三权分立的民主模式,军队唯一负责的对象只是国家以及以国家利益为表现的议会,也就是咱们现在的代表会议。总统先生素来倡导西式民主,尤其推崇美国式的民主模式,而联邦民众显然也在长期的宣传鼓动中接受了这种模式。现如今,你又要违背美式民主的精神,主张作为国家暴力机构的军队对总统一人负责,那你想过没有,应该如何向民众交代?”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叶老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毫无疑问,在目前局势紧张的状况下,唯有把军权抓在手里,我们才能最有的迎击反对派尤其是共产主义的反扑。至于说如何向民众解释,那就要看媒体的力量了,而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舆论支持的缘故。”   “好一副民主政客的嘴脸,”郭守云心头狠狠鄙视道,“选掉布尔什维克党就是民主大势所趋,选掉你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正脸是鬼反脸是人,而且反脸正脸你都有理。”   “我知道你们心中的忌讳,”叶老头不可能猜到郭守云的心思,他揉搓一下红润的脸颊,说道,“因为是共同的利益方,又是同舟共济的战友,我没有任何改变你们既得利益的意思,从你们那里,我只想获得一个口头上的承诺,并以此来带动大局。因此,在这两点上,你们绝不会遭受任何损失。”   老头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他并不是要真正夺取两位巨头手中控制的军权,也不是想要打消他们对两舰队一军区的影响力,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带动“大势”的苗头。   自从苏联解体以来,随着各加盟共和国的先后独立,尤其是财政状况的日趋紧张,联邦境内各个军区权力分化严重,莫斯科中央早已失去了对地方驻军的有效控制力。坦率的讲,现在国防部对地方驻军的操控,主要凭借着那些军方大将的个人威信,也正是因为如此,沙波什尼科夫虽然屡次冲撞叶利钦,甚至不出席他主持召开的国防会议,后者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国家毕竟还在,联邦中央毕竟还是国民公认的,所以各地驻军的将领虽然自主权加大了,却始终还是一颗颗的墙头草,当叶利钦把总统令下达之后,只要兼职最大的远东军区以及两大舰队出面表示支持,那本身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对其他地方驻军造成心理压力,迫使他们表明立场,站到克里姆林宫一边。这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的效应问题,其效果不容置疑。   看着身边侃侃而谈的总统先生,郭守云心中冷笑,他知道,这老头在面对权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要撕下所谓民主的面具,一扫荡军权的形式彰显政治肌肉了。什么他娘民主不民主的,有枪杆子在手,那就有最大的政治保障,在政局混乱的情况下,手底下有一个兵就有一个兵的权力,有一个师就有一个师的权力,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如果背后没有来自军队的支持,一个政客占有多少国民选票都没有用。你选上了,我发动政变把你打下去,回头再说你在选举中舞弊造假,直接拉出去枪毙,在没有国际干涉的情况下,我就是民主的象征,我就是民选的领导人,谁能咋地?   “两位,”叶老头将自己的要求阐述了一遍,目光在两位年轻巨头的脸上转了转,笑道,“这三个方面的要求,对你们来说并不困难吧?在看了我能给你们的条件之后,我想你们应该能够接受的。”   “嗯,对啦,还要告诉两位,这三项要求,也是华盛顿那边的意思,”最后,老头还不忘缀上一句,“他们不愿意看到莫斯科出现民主衰退的局面,因此,愿意从各个可能的方面,对我们给予权力的支持。”   “总统先生,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能给与我们的是什么,不过在此我必须慎重声明一句,”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三份文件,郭守云带着几分慵懒的语气说道,“华盛顿的意思是华盛顿,我们的意思是我们的,华盛顿不会看我们的脸色行事,我们也没必要对他们俯首帖耳。”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头也不抬的朝对面一指,说道:“我相信这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意思。”   “我谁的脸色也不看,因为在这个时候,我还有很多选择。”霍多尔科夫斯基点头笑道,“资本主义威胁不到我,共产主义也威胁不到我,当然,最重要的是,流亡商人永远比流亡政客活的舒服惬意。”   “嗯,这话说得的确不错。”郭守云的目光落在第一份文件上,那足以令他心跳不已条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言。   “其实我之前已经在构思了,如果这次协商双方不能达到共同满意的效果,那我就准备短期内办理移民了,”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郭守云说道,“耶路撒冷、特拉维夫、悉尼亦或是渥太华、伦敦,随便哪个地方,我想都应该比哈巴罗夫斯克强得多。”   “那就去伦敦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不知道在文件上勾画着什么,听郭守云说到这儿,忍不住抬起头,拿钢笔朝他点了点,说道,“正好我也有意向移民到那边去,咱们或许还可以在下半辈子里做对好邻居,哈,真令人向往的悠闲生活。”   两位巨头一唱一和的态度,令在场两个老头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他们那种不将华盛顿放在眼里的说法,更是令基辛格在不是滋味的同时,还颇觉尴尬。   “怎么,两位对我所付出的代价难道还感觉不太满意吗?”微皱着眉头,老叶头问道。他心里很直觉的认为,两位巨头之所以有这种态度,应该是受到了来自北京方面的影响,这段时间里,他的不少相关方面的情报,北京一直在暗中同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那边联系,而且他们彼此之间似乎还达成了某种协议。   毫无疑问,来自北京方面的政治辐射影响,是目前叶利钦最担心的东西,在他眼里,倾左比倾右更可怕,因为倾右只是觊觎他手上的权力,而倾左则是想要他的老命。   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都没有答话,他们在权衡文件中所开出来的那些条件。   在郭守云看来,面对这一次的被动局面,克里姆林宫已经开始正式向寡头们出让国家利益了,在三份文件中,克里姆林宫的当权者们除了决定在大私有化进程方面继续向几位寡头倾斜政策之外,也将由几大商业银行在部分地区代替央行行使关税汇兑的政策形成了书面条文。与此同时,为了能够从商业银行手中拿到尽可能多的政府贷款以及政治支持,克里姆林宫还决定在解决掉来自代表会议的威胁之后,向联邦公民发放一种全新的短期债券,此类债券的发行权将交给各商业银行,他们有权以债券面值二到三成的价格从央行提券,然后以全额的价格发放给公众。具体来讲,也就是一亿卢布的国家债券,各商业银行可以以两千万到三千万的价格拿到手,然后再转卖出去,最后从中赚取巨额的利润。   至于说在国家债券中所形成的巨额亏空如何处理,那对这些当权者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第一,他们有征税的权力,巨额的财政不明亏空,他们可以用税款逐渐补平。第二,他们有核算财政赤字的权力,债券上形成的亏空,可以轻而易举的补加到财政赤字中去。第三,他们还可以继续发行国债,用下一年度的国债收入,补贴上一年度的部分国债亏空。总而言之,经济问题需要慢慢解决,这一任领导班子解决不了,可以推给下一任领导班子,大家卷在一起和稀泥,只要别让老百姓知道就成了。 第四九零章 联邦三大害   “这些条款从细节看来没有什么问题。”谁跟谁和稀泥郭守云没有兴趣去理会,他也没有那多的精力去理会,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而且还是全方面的利益。   将手中的三份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到查不出什么问题了,郭守云才将它们朝桌子上一放,微笑道:“其实我们不是对总统先生给出的条件不满意,而是感觉这些条件带有很大的局限性。”   “噢?”叶利钦同旁边露出无奈神色的基辛格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后勉强笑道,“没关系,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然是协商,我们就可以商量着来,有不足之处就修改,这没有问题。”   “很简单,”不等郭守云开口,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抢先发言了,他用手背敲打着手上的几份文件,说道,“在你们开出来的这些条件中,我只能看到经济利益,但却看不到任何政治上的好处,而我们大家谁都应该清楚,没有经济实力保障的政治构架是不牢固的,同样,没有政治力量的支持,任何一种经济存在都不可能享受持久而安全的保障。总统阁下希望从我们这里得到来自政治方面的支持,那作为交换,我们自然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政治利益,这才叫公平合理。”   “我想郭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对不对?”扭过头,他又朝郭守云询问道。   “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话就表明了我的立场。”的确,霍多尔科夫斯基想要说的问题,就是郭守云所看出来的问题,两人的想法出奇的吻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心有灵犀,而是几份文件上确实存在的弊端。   事实很明显,克里姆林宫就是只想付出经济上的部分代价,来换取三巨头对他们权力的支持,正因为如此,当郭守云提出“条件有局限性”这个说法的时候,基辛格的脸上才会露出无奈的表情——他知道,今天协商中先后使出的两个小花招,都被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给看出来了。中国那句俗语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凭借非法手段起家的年轻巨富,的确有他们自己的过人之处。   “那两位需要什么样的政治条件?”暗自叹息一声,叶利钦嘘口气,问道。   “至少……”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因此,当下就开了口。   “至少我们不希望克里姆林宫内存在对我们怀有敌意的所谓政策咨询团,”这回轮到郭守云抢着开口了,他朝对面的老友摆摆手,插进来说道,“在我们进行深入的谈判之前,麦凯咨询小组必须解散,团组内二十四名政策咨询专家必须限期离开莫斯科。至于其他的问题,我们今天没必要谈,因为提前商定的会面时间是两点到三点。”   竖起胳膊,郭守云让众人看看自己手上的腕表,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已经是三点了。与别人不同,我的时间观念很强,会面什么时候该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该何时结束就在何时结束。”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率先站起身来,象征性的同一脸讶然的基辛格握握手,又给目瞪口呆的叶利钦行了个鞠躬礼,这才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三点一刻还有一件重要的私事需要处理,告辞了。”   他这一番表现,不仅大出基辛格与叶利钦的意料之外,同样也让坐在对面霍多尔科夫斯基吃惊不小,按照后者的猜测,在这场协商中,郭守云与他是分唱黑红脸的,可这事情发展到最后,两人全都成黑脸了,而且最初那个红脸甚至要比黑脸还黑,这头“黄皮熊”摆明是要直接摔桌子走人了。   尽管对郭守云这番做法感到吃惊,可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他紧跟着站起来,干咳一声,说道:“看来我们大家都需要时间去考虑,这次协商的准备工作做得很不充分啊,两位先生,如果觉得类似的协商还有必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很乐意另找时间再行商谈。再见。”   两位年不过三十的大佬,也不理会两个老头的想法,就那么前脚跟后脚的走出了会议室,在门外一大群克里姆林宫工作人员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谈的怎么样了?”在外面的大厅里,霍尔尼科娃一看到两人走出来,就迫不及待的跑上来追问道,“快说说,有没有什么惊人的内幕能透露的。”   郭守云没理她,偏头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今天事情办成这样,我也不打算在这寄住下去了,没的说,莫斯科是你的地盘,我到你那去寄住一晚上,没有意见吧?”   “求之不得,”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别说是一晚上,你就算是一直住在我那不走,都没有半点问题。”   “一直住下去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一晚上,”郭守云伸手挽住身边女人的纤腰,笑道,“你替我联系一下明天中午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的мч210趟航班,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起飞时间推到中午十二点,我会随机回去。”   “这么急?”霍尔尼科娃讶然道,“明天晚上不还有一趟吗?”   “那莫斯科这边的事情怎么办?你真打算不谈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迈出一号大楼的前庭正门,站在楼前的环形台阶上,皱眉问道。   “你呀,你这就是典型的关心则乱,”郭守云朝后看了一眼,没发现那些吊命鬼似的护卫,于是放心地说道,“这次协商不成功,最着急的可不是咱们。你放心好了,只要安排航班的事情办好了,克里姆林宫也好,哈斯布拉托夫他们也罢,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如果到那时候咱们的总统先生还不能放低姿态,与咱们平起平坐、心平气和的协商,那我回头就给哈斯布拉托夫发邀请函,让他到远东视察一下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的私有化改革进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利益,也不是所谓的政治倾斜,我们首先需要的,是应该是一个平起平坐的地位,需要一个认同,我们必须让克里姆林宫了解到,你,我,维诺格拉多夫,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棋盘上那一颗小卒子,而是象,是车,甚至是后。而他们则是名义上掌握权势,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王,如果他们认不清这一点,这场协商继续进行下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会意地点点头,继而开口打算说些什么。不过他的话好没有说出口,旁边的女人已经先发问了。   “这么说,你们今天一个小时里什么都没谈成?”霍尔尼科娃讶然道。   “啪!”   伸手在女人的翘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郭守云叱声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霍尔尼科娃缩缩脖子,不敢再插嘴了。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一笑,对这一对男女间的关系,他实在不好多说些什么,“即然这样,咱们不妨放些消息出去,就说今天的协商气氛不好,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共识之类的,我想有这个消息打底,至少今天晚上咱们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呵呵,这也未尝不可,不过我相信,恐怕等不到咱们回到雀山别墅,哈斯布拉托夫就已经了解到这些情况了,”郭守云点头笑道,“政治对与普通人来说,到处都充满谜团,可对于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掩藏的住。”   “多一手保障总是安全一点。”霍多尔科夫斯基认可老朋友的说法,不过他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   说话间,两人来到克里姆林宫内的教堂广场上,正对面天使报喜教堂上的大钟正好敲响三点整的钟声。   “呵呵,看样子你的手表跑的快了点,”霍多尔科夫斯基抬头朝另一侧的十二使徒教堂看了一眼,这才转头过来,伸手在郭守云的腋下捅了捅,笑道,“咱们早退场了将近一分钟。”   “不是将近一分钟,”郭守云晃晃手上的腕表,压低声音,吃吃笑道,“而是正好一分钟。咱们的总统先生正好晚来三十一分钟,咱们不能早退三十分钟,这作为零头的一分钟总要捞回来吧?”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一愣,继而手指着郭守云的鼻子,哑然失笑。   “喂,你们两个正事说完了吧?”霍尔尼科娃总算等到了可以开口的时候,她紧搂着郭守云的胳膊,将整个丰满的胸脯都挤在他肩膀上,用力揉蹭着,娇声道,“到底有没有什么重大新闻可以给我啊?我可都枯等一个小时了。”   “有,怎么没有,”郭守云笑道,“不但有重大新闻,而且我还把新闻稿替你拟好了。”   “真的?”霍尔尼科娃一脸的怀疑。   “嗯,你啊,就这么登,”干咳一声,郭守云一本正经地说道,“昨日下午,一个小偷,一个恶棍,两个骗子,嗯,联邦三大害,在克里姆林宫展开正式协商,协商内容无可奉告。” 第四九一章 丘杜科   夜幕下的卢比扬卡大街在昏暗路灯的掩映下显得寂静深邃,也许是受前苏联时期克格勃总部驻地这一现实的影响,自从联邦成立以来,这条大街上的商业化运行就非常不顺利,尽管没有人明言,但是对于莫斯科的市民来说,这个地方始终是离得越远越好。   纯银色的宾利ContinentalR,划过沉重的夜幕,在曾经竖立着捷尔任斯基铜像的广场上转了一圈,而后转过街道,缓缓地停靠在一个只挂了半扇彩灯的酒吧门前。   “就是这里吗?”车里,穿着一件纯白色体恤衫的郭守云双目微合,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先生,咱们到地方了。”波拉尼诺夫像往常一样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从别墅区出来,这一路上他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可是晚上,而且他们等于是独身出行,前后两个负责安全保卫的随从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他们开的这辆车太打眼了,在如今的莫斯科,这种新型的宾利跑车并不是什么人都开的起的,可无奈的是,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别墅车库里,也只有它才是最普通的车型。   “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郭守云双手拍拍膝盖,微微欠起身,说道,“那还等什么,进去吧。”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抢先跳下车,为郭守云拉开了车门。   “把俱乐部建在这个地方,想让人不起疑心都困难,”站在酒吧外的街边路面上,郭守云抬头看看眼前颇为陈旧的大楼,再看看酒吧门口破败的装修,摇头笑道,“试想一下,有谁能相信这家酒吧是为赚钱而经营的?至少我不相信。”   “先生这就猜错了,”紧跟在老板的身边,波拉尼诺夫轻笑道,“就我所知,丘杜科从营业以来,生意还是相当不错的,每晚来这里的人,大都属于莫斯科各大公司的高薪阶层,他们喜欢这里的氛围。”   “哦?”这一点倒是大出郭守云的意料之外,他迈上台阶,讶然道,“难道说现在的人都喜欢经典怀旧的风格了?像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他们也会感兴趣?”   “那倒不是,”波拉尼诺夫笑道,“大家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在这里什么样的话题都可以畅所欲言,从抨击时政到缅怀历史,从市井趣闻到克里姆林宫的小道消息,这里都灵通的很。最吸引人的是,酒吧老板还在这里推出了一种时评小报,仅限酒吧常客浏览的小文章,那上面所登载的东西,往往都是来源渠道很正规的消息。现在,这种小报在莫斯科很有名气了,不少来自各大学的教授也会时不时过来坐坐,以便了解一些他们所需要的内幕消息。”   “原来是这样,”郭守云失笑道,“看来靠山吃山、开水吃水这句话半点错都没有,咱们那些多少有点见不得的朋友们,要做这种工作实在是太得心应手了,嗯,这也算是一种经营之道了。”   “先生说的是。”波拉尼诺夫紧走两步,抢先走进灯光昏暗的酒吧正门。   正如秘书所说的,这丘杜科酒吧内里的情况,与它外部的装修相比有着迥然不同的区别,多彩而柔和的灯光,沉湎悠扬的音乐,稍带点复古的装修格调,处处都透出一种缅怀的独特风情。而在不算多么宽敞的正厅里,看似随意摆放但却一点也不嫌拥挤凌乱的一方方高脚玻璃桌上,也零零星星地坐了十几个客人。   就在郭守云打量酒吧内布局的时候,波拉尼诺夫已经领来了一位穿着淡蓝色短裙套装、看上去似乎是酒吧侍应的银发女郎。   “郭先生,欢迎您,”跟着波拉尼诺夫走过来,女郎站在郭守云的身边,微笑道,“原本按照我们的猜测,您恐怕要等到明天晚上才会来呢,没想到今晚您就找上门来了。”   “叶列娜,目前是这家酒吧的临时负责人。”站在郭守云的面前,女郎伸出手,大方得体的轻笑道。   “哦,我还以为这里的负责人是个像波拉尼诺夫这样的肌肉男呢,真没想到,却是叶列娜小姐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与对方握握手,郭守云笑道。   “先生过奖了,”叶列娜并不为这样的夸奖所动,她仍旧是保持着那种程式化的笑容,说道,“我的工作只是组织上的安排,而且我相信,如果波拉尼诺夫先生能接替我的工作,他一定会做得更好。”   郭守云笑笑,没有多说什么。通过自己那副敏感的神经,他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与莎娜丽娃相同的气质,毫无疑问,她那副看似谦和的笑容下,掩盖着一副极其狠辣的心肠,只不过与前者相比,她在苏联解体之后,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先生请跟我来,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可以到楼上去,那里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叶列娜挽住郭守云的胳膊,微笑道。   “那我今天来的是否方便呢?”感受着女人胸前那一丝饱满的弹力,郭守云一边跟着她朝酒吧内里走,一边笑道。   “就像我们之前所说的,先生这两天什么时候过来都方便。”叶列娜领着两个人转过吧台,在后晋的一闪暗门穿过,登上了去往楼上阶梯。   楼内的阶梯是陈旧的木制楼梯,因为年头久远的关系,一脚踏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对于很长时间没爬过楼梯的郭守云来说,这类运动似乎充满了挑战性。   蹬上楼梯,是一条灯光昏暗的笔直走廊,也不只是欠缺打扫的缘故,还是有意为之,整个走廊里都充斥着一股陈腐的灰尘气味。   “你们这些从克格勃出来的人,难道一个个都这么能忍吗?”郭守云是干净惯了的人,这种多少有点刺鼻的气味,令他感觉很不舒服,他在叶列娜的扶持下,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地方多长时间没打扫过了,都是什么味了?”   “郭先生见谅,”叶列娜在距离楼梯十几步的一扇房门前站住脚,她一手扶着门上把手,笑道,“这是我们为了安全考虑专门安排的,相信波拉尼诺夫先生懂得其中的奥妙。”   一番话说完,她也不等郭守云多说什么,便继续说道:“先生,这是我们的会议室,今晚组织上有一个决策会议现在正在召开,因为舒瓦洛夫同志正在主持会议,所以他只能一会儿再与先生会面。当然,如果先生感兴趣的话,您也可以以贵客的身份列席会议,这是组织上之前就决定好的。”   “哦?舒瓦洛夫?”郭守云心头一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作为沃洛申辞职后晋升为总统办公厅副主任的强权人物,舒瓦洛夫一直以来都是西罗维基组织内部的主要成员之一,在某种程度上,他与第一副主任科扎克以及办公厅主任梅德韦杰夫是三大分权式的存在。这些人聚拢在普京的周围,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西罗维基与“圣彼得堡帮”的权力平衡。   不过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郭守云想不到在目前这一阶段,也就是九二年中的时候,舒瓦洛夫就已经开始活动了,既然他出现了,那么在门内这个会议室里,还会有什么样的人物存在呢?处在半地下状态的契卡俱乐部,究竟收罗了一群什么样的人物?这是郭守云现在最想知道的。   “是的,郭先生,”叶列娜疑惑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但是很快便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按照组织上的规定,这个月正好是由舒瓦洛夫同志出任最高决策人一职,而与先生之间的商谈,也将由他出面主导。”   “我知道了。”郭守云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刚才那条件反射性的提问,已经引起了身边女人的怀疑,毕竟在目前这个时候,舒瓦洛夫并不是什么名人,作为一个深居远东的巨头,自己实在没理由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对郭守云来说,他并不担心叶列娜的那份疑心,可以肯定,即便她再精明,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舒瓦洛夫的名字,她这种疑神疑鬼的猜疑,只能给契卡俱乐部带来更多的困扰。   “既然有机会能够列席贵组织的决策会议,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换上一副自信的笑容,郭守云迈前一步,再次站到叶列娜身边,说道,“我也很想看看,贵组织有没有与我进一步合作的潜力。”   “先生请。”没有半点的废话,叶列娜伸手在房门上敲了两下,然后就那么轻轻一推,将那扇枣红色的木门推开一道缝隙,这才微笑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说道。   “谢谢。”朝女人点头示意一下,郭守云也不客套,就那么迈步走进了稍显寒酸的小会议室。   此时的郭守云还没有意识到,今晚这一步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就从他迈步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起,西罗维基这个未来俄罗斯最庞大、最团结的政治集团,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 第四九二章 恶寒   也许是脱胎于前克格勃的原因,相比起其他那些形形色色的政党、组织,西罗维基显然更容易接受郭守云这样的政治性投资寡头,按照克格勃一贯的行事、判断原则,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组织,只有两种区划方法:革命的亦或是反革命的。按照这种区分方式,支持“革命”的自然就是革命者,而支持反革命的自然就是反革命,而相比之下,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的所作所为无疑表明他是站在“革命”一方的,是与契卡俱乐部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带有革命性质的“开明资本家”,对这种人,俱乐部是应该团结的,是应该尽量将他吸纳争取过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郭守云才有机会列席契卡俱乐部的高层决策会议,才有机会与他们商谈进一步的合作问题。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当他迈进会议室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识到自己将要与什么样的人的打交道了。   在看上去并不宽敞的小会议室里,近乎拥挤的坐着十几个年轻人,如今的舒瓦洛夫只能算是正当壮年,他的形象远没有郭守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干瘪、苍老,那双神采犀利的眼睛,也还没有鼓胀出大眼泡,额头上的肌肤也显得很光滑,看不到多少皱纹。而除了他之外,郭守云还能感觉耳熟的,就只有一个斯挈布罗夫了,他记得这家伙在前世零二、零三年的时候很出名,在竞选基洛夫州州长的时候,这家伙的两个竞争对手统统死于非命,此时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俄罗斯联邦总检察院直接介入调查,可最终的结果仍旧是不了了之,刚满四十岁的斯挈布罗夫成功升任基洛夫州州长,并先后连任两届。   这是一群来自前克格勃的、精力充沛且怀有政治野心的年轻人,他们有着共同的奋斗目标:重新夺回昔日属于他们的国家权力;有着共同的行动准则:铁血、刚硬、不择手段;有着最严明的组织纪律:克格勃式的绝对服从;甚至还有着相同的性格表现:清一色的沉默寡言,但办起事来却如雷霆般的凌厉。   看看这些人开会时的样子,一个个腰杆挺的笔直,没有人交投接耳,没有人抽烟喝水,甚至连一个搞小动作的没有,发言的顺序按照每个人的座次同前到后来,如果谁想插一句话,当场表明一下自己的看法,需要首先朝会议主持递上眼色,然后起身绕到椅子背后站好,把佩戴在胸前的克格勃“剑盾”胸章举在手心,这才能开口说话。   老实说,看到这种别开生面的开会场景,郭守云的心里都感觉发寒,一种深入骨髓的寒。他总算明白在前世的了解中,为什么西罗维基这个政治组织规模庞大,但是却很少出现贪污的成员了,因为这些人……权且算人吧,他们已经没有了个人思想这种东西,他们的灵魂早就被克格勃侵蚀干净了,坐在这儿的这些人,他们就是一具具有奋斗目标却没有个人决断能力、没有个人欲望甚至缺少喜怒哀乐的躯壳。这些人按照当初克格勃给他们制定的程式生活、奋斗、前行,不知道拐弯也不知道避让,哪怕前面是一堵墙,他们也能一头撞上去,而且是跌倒了爬起来再撞,再倒再撞,哪怕生生撞死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往往是权力的工具,而不是权力的争夺者。”的确,对于那些真正觊觎权力的人来说,还有比这些人更好的工具吗?没有而且是注定没有了。   令郭守云倍感惋惜的是,这样一群即好用又实用的工具,却不是他能掌握的了的,这与出钱多少没关系,毕竟真正忠心的人是无法靠金钱买回来的。   列席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时近十一点钟的时候,这些“工具”召开的决策会议才算告终,十几个人共同行了一个原克格勃时期的标准军礼,而后静悄悄的退场,整个过程中,没人看郭守云一眼,更没人询问他的身份、来意,那场面,就好像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郭先生,”等到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略嫌消瘦的舒瓦洛夫才将目光瞄向静坐厅角的郭守云,他摘下胸前的那枚胸章,小心谨慎的包进一块红绸布里,然后将它们踹进上衣口袋,这才笑道,“让您久等了,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我感觉很不错,”摊摊手,郭守云笑道,“坦率的说,类似这样的开会场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嗯,感觉很……很有生命力,很有激情,我想,如果克里姆林宫的政治会议也能看成这样,如果代表会议也能开成这样,那联邦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先生这种说法也稍带片面了,”舒瓦洛夫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他伸手拉开房门,同一直站在门口的叶列娜说了两句话,而后转过身来,笑道,“我们的会议开成这样,其实也不是硬性的要求,只不过是以往的习惯罢了。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形成,那就很难改变了,我想先生对此也有很深刻的了解。”   微笑着点点头,郭守云对这种说法表示赞成。   “听说先生明天中午就打算返回远东了?”在会议桌边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郭守云的对面,舒瓦洛夫转口问道,“为什么这么仓促,难道就因为今天在克里姆林宫的协商不顺利?”   “算是吧,”郭守云嘘口气,说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莫斯科的形势太过复杂,我实在懒得趟这边的浑水,与其受军方、美国人、克里姆林宫三方的夹包气,我还不如早早的回哈巴罗夫斯克呢。”   “可以理解,”舒瓦洛夫点点头,赞同道,“如今的莫斯科,已经再不是当年我们所熟悉的那个莫斯科,这里现在充斥着阴谋,充斥着国外敌对势力的腐臭,充斥着资本主义官僚的脓水,如果不经过彻底的清理,这里根本就不适合正直者生存了。”   对方这话,险些让郭守云笑出声来,“正直者?”这个词听上去实在有些刺耳,而且他也看不出在如今的联邦上层,还有谁是真正的正直者,身为总统的叶利钦是吗?维克托他们是吗?几位巨头是吗?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是吗?契卡俱乐部这些人是吗?毫无疑问,大家谁都不是,只要一脚踏进政治权力这个圈子,那就没有谁是正直的了。   “今天代表俱乐部的执委会,我首先要对先生之前对我们的强大资金支持表示由衷的感谢,”也许是感觉到谈论正直不正直的问题有些滑稽,舒瓦洛夫转口说道,“正是因为您得支持,我们才顺利度过了俱乐部建立以来最困难的一段时期,同样的,也正是因为您的支持,我们的规模才能发展如此迅速,可以肯定的说,对于我们,对于现在这个契卡俱乐部,您以及您的郭氏集团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老朋友。”   “这是有求与我啊。”郭守云心中明了,对方对此前那一场莎娜丽娃遇刺事件造成的误会绝口不提,却一股脑的倒了一大堆好词,这绝不是平白无故的弄出来的,而是为下面即将提出的要求做铺垫。   “你太客气了,对我来说,贵俱乐部与我们郭氏之间原本就是最好的合作者,”微微一笑,郭守云接口说道,“而过去的一切也都表明,我们的合作关系进展很顺利,这是不可辩驳的现实。通过与你们的合作,我们得以解决很多我们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而你们也获得你们所需要的东西,因此,从这一点上看,舒瓦洛夫无需感激我。”   郭守云轻轻巧巧的一番话,再次将彼此双方的距离拉开,在他眼里,既然是合作,那关系就是次要的了,只有利益才是主要的。   “先生说的是。”舒瓦洛夫自然能听出这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俱乐部还有继续与郭氏集团做交易的本钱,而且还是很雄厚的本钱。   “既然先生对咱们彼此双方的合作前景比较看好,那不知道您是否打算在原有基础上,将这种合作关系进一步加强呢?”往椅子前方挪了挪,舒瓦洛夫说道。   “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郭守云没有理会对方这番话中采用的偷换概念策略,他直接问道。   “其实,鉴于先生这次与克里姆林宫的协商,俱乐部方面有一些想法,”舒瓦洛夫说话很直接,他没有绕弯子,一刀直通主题,“先生也知道,我们的俱乐部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获得直接参政的机会,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们过去所取得成绩相当微小,在真正重要的国家职能岗位上,我们没有获得任何机会。为此,我们希望先生能够借助这一次机会,帮助我们实现这一目标。”   “你的意思是说,打算……”郭守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听出来了,契卡俱乐部是希望自己能够运用交易的手段,把他们的人送上位。 第四九三章 情报   “你们打算谋求什么岗位?”稍一思索,郭守云问道。   “我们不会让先生过分为难的,”舒瓦洛夫尽量用最柔和、最不会引来对方抵触的措辞说道,“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安全委员会在过去近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属于我们的,当然,那时候它的职权范围要比现在大得多,我们也知道,继续沉浸在对过去时光的缅怀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此,我们打算先从目前的现实出发,将这份原本属于我们的阵地一点点夺回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毫无疑问,你们看中的是安全委员会,”郭守云点点头,对方的这一项要求完全符合他的猜测,从安全委员会来,再杀回安全委员会去,这就是契卡俱乐部现在所需要实现的首要目标,“可你们也应该知道,那是属于巴兰尼科夫的地盘,无论是过去也好,现在也罢,克里姆林宫都给了他绝对的信任,即便是由我出面,恐怕也很难撼动他的地位。”   “这一点先生完全可以放心,”淡然一笑,舒瓦洛夫说道,“作为克里姆林宫的忠实走狗,巴兰尼科夫很快就要被他的主子遗弃了,他已经陷入了我们为他布下的圈套,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他能不能保住一个最低职位都成问题。”   “嗯?”这回轮到郭守云惊讶了,他实在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强大的信心,当然,也更不可能猜测到契卡俱乐部筹措的圈套究竟是什么,当然,他绝对不会怀疑舒瓦洛夫的这份自信,毕竟他们是从克格勃出来的人,盲目乐观不属于他们会犯的错误。   “我对你们的为他准备的圈套很感兴趣,”郭守云随口说道,“如果计划切实可行的话,我会尽全力为你们争取的。”   “当然,合作的基础在于彼此间的信任。”出乎他的意料,舒瓦洛夫答应的很痛快,他直起身子,拍了两下巴掌。   “郭先生,舒瓦洛夫同志,”随着两下掌声,叶列娜推门走进来,她将一份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文件袋递给舒瓦洛夫,说道,“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有了,你出去吧。”将文件袋接过来,随手递给郭守云,舒瓦洛夫头也不抬地说道。   女人二话不说,转身走出门去。   “这就是我们为他准备的全套计划,”看着郭守云将文件袋拆开,舒瓦洛夫笑道,“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即便巴兰尼科夫察觉到了什么,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比尔施泰因是你们的人?”将文件袋里的东西草略地看了一遍,郭守云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前克格勃的成员们要想算计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的是手段和耐心,更付得出任何牺牲。   从这些具体的文件上来看,契卡俱乐部为了将巴兰尼科夫拉下马,至少策划了将近六个月的时间,从美国到加拿大再到瑞士,他们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资源,而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朝素来廉洁的巴拉尼科夫大将头上扣腐败的屎盆子。   “不,他不是我们的人,”对郭守云提出的问题,舒瓦洛夫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摇头说道,“他只是一个为了钱和女人就能把任何人出卖掉的小丑,只有雅库鲍夫斯基同志是我们的人,他才是捷尔任斯基同志真正的追随者,为了让组织的目的得到最终实现,他愿意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和最可贵的荣誉。而像他这样的人,我们身边还有很多,甚至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因此郭先生应该相信,你选择与我们合作是绝对正确的,今天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将来会得到成倍数的报偿。”   郭守云良久不语,他今天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宗教般的信仰狂热了,他也总算知道处在精神狂热状态中的人是多么可怕了,就为了把巴兰尼科夫这一个人拉下马,契卡俱乐部就付出了至少六条人命,外加两名女特工的终生幸福,这玩意……值得吗?   很明显,这个问题现在没人能回答,但郭守云却看明白一点,对这样一个汇集了千千万万信仰狂热分子的组织,自己最好的选择还是与他们保持最佳的合作关系,至少不能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敌人。否则的话,自己这下半辈子恐怕就真的睡不安枕了。   “好,我原则上同意你们的要求,”咬咬牙,郭守云毅然点头说道,“只要你们的计划能够成功,同时,我与克里姆林宫之间的协商也能最终达成,那在关键时刻,我一定会让你们的愿望实现的。”   “郭先生作出的明智选择对我们来说是最值得庆幸的,”舒瓦洛夫的脸上展现出一片笑容,他抚摸着上装右侧的口袋,用两根手指头从里面掏出一张宽不过两寸的纸条,送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作为对这场全新合作的第一期回报,我们为先生准备了两件礼物。”   “哦?”郭守云接过纸条,一脸疑惑的朝上面看了一眼。这张纸条上没有多少东西,只有那么七八个人名,而在这些人名中,至少有四五个是他所熟悉的,他们都是郭氏集团远商行内部的主要员工。   “这是我们通过特别渠道搞到的可靠情报,”舒瓦洛夫笑道,“这些人对先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忠诚,他们是央行亦或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打进贵集团内部的钉子。如果先生有兴趣拿掉他们,那我的人可以帮你轻松办到,他们与接头人的具体联系时间、联系方式甚至是联系地点,我们都有了准确的把握,而且这方面的消息绝对可靠。”   “很好,很好,”郭守云的牙根有些痒痒,说实话,在更多时候,他并不记恨自己对手,但是对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他绝对是恨之入骨,“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插手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那也好,”舒瓦洛夫点点头,说道,“除了这件礼物之外,我还有另一份大礼要送给先生,相信这一份礼物您会更感兴趣的,因为如果运用得当,先生将会获得同美国人,甚至是同中国人打交道时的主动权。”   郭守云没有开口询问,但是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他对这份礼物相当感兴趣。   “我们从华盛顿获取的情报显示,”舒瓦洛夫说道,“基辛格此次访俄目的相当不简单,美国人一方面打算向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施压,迫使他们脱离哈斯布拉托夫的左翼阵营,另一方面又打算向您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施加压力,迫使你们摆脱过去那种游离与中美之间的暧昧态度。而这两方面打算从整体来看,也只是一个掩护,美国人希望莫斯科能够拆除位于远东勘察加大卡缅地区的‘库拉’核反应堆,并将那里的四千根乏燃料棒转运到印度,以支持印度的核开发能力。”   “这个消息准确?!”郭守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要知道,在当今的国际环境下,核问题一直都是相当敏感的层面,为了朝鲜的核武开发,美国人连续数年对他们实施封锁禁运,可回过头来,他们又打算向印度的核武研发提供支持,而且还是通过俄罗斯核裁军进行。毫无疑问,如果这个消息曝光出去,那且不说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反应如何,在亚洲的其它国家里,以美国盟友身份存在的日本、韩国,恐怕也会坐不住的,毕竟在他们看来,东亚、南亚有中国这么一个核大国,有巴基斯坦、朝鲜这么两个实际掌握了核技术的国家就够讨厌的了,如果再跑出来一个印度,那大家所遭受的威胁就更大了。再者,此前不久朝鲜才刚刚在核问题上作出让步,他们的宁边核设施才冻结不到两个月,如果在这个关头再出了叉子,那估计金某某就又有话要说了。   “百分之两百的准确,”舒瓦洛夫点头说道,“我们的手头上就掌握着美国国会就这一议案所签发的文件影印版。而这两天美国人与克里姆林宫的协议也已经达成,对‘库拉’核反应堆的拆解工作,也将在本月下旬正式展开。按照我们的看法,克里姆林宫并不打算将这件事透露给您,整个过程都将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进行,如果先生打算抓住他们这个把柄,那就必须尽快着手安排对策。”   “哼哼,神不知鬼不觉?”一声冷笑,郭守云说道,“如果不知道他们的计划,那他们还存在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能,但是既然现在被我知道了,那就别想带着一根废铁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我完全相信先生对远东的实际掌控能力,”舒瓦洛夫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而先生也应该相信我们对情报的搜集能力,这两点放在一起,就是我们双方合作的最基本益处。” 第四九四章 最后一件礼物   “就像我一直以来所保持的看法一样,与贵俱乐部展开的合作,的确是我所做得很明智的决定,”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向来都把朋友、敌人之间的区别看的很清楚,我相信你们会在今后明确感受到来自郭氏的强力支持的。”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从口袋里取出自己专用的支票夹,随手扯了两张没有填写数目的支票,递给舒瓦洛夫,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存在资金上的困难问题,好好利用吧,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够发展壮大,并最终夺回曾经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   “承蒙先生吉言,”舒瓦洛夫也不客气,他伸手接过两张支票,将它们折叠整齐,放进上装口袋里,笑道,“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一天在不久将来就会实现的。”   “那就好,”拍拍膝盖,郭守云站起身,随意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暂时先告辞了,今晚我寄住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雀山别墅,而且在正式离开莫斯科之前,我估计都不会离开那里,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相信你们有办法与我取得联系。”   “先生且慢,”舒瓦洛夫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急匆匆地站起身,站在一脸疑惑的郭守云面前,笑道,“其实今天除了两条消息之外,我们还为先生准备了一件……嗯,算是一件小小的礼物吧。”   “哦?”郭守云颇感兴趣的哦了一声。   “叶列娜同志,请进来。”没有直接为对方解除疑惑,舒瓦洛夫扭头朝门口的位置喊道。   “舒瓦洛夫同志。”身材修长的叶列娜推门走进来,她站在门口的位置,脆声应道。   “我们注意到先生这次过来没有带着属于自己的翻译,而作为当初联盟军事外交学院培养出来的优秀学员,我们叶列娜同志不仅精通七门外语,而且对西欧、美日等国家的风土人情、外交礼节有着很深的研究,如果先生不嫌弃的话,我们愿意把她送给你,”舒瓦洛夫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他笑道,“有她在身边,我相信先生出入类似今天这样的外交场合,将会有一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脑子里,还装着俱乐部在国内、海外几乎全部的秘密联系方式,这样,将在有需要的时候,先生就可以随时与我们的人取得联系了。”   “哦?”郭守云皱皱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咱们的深层次合作才刚刚开始,舒瓦洛夫先生就打算在我的身边安插一根钉子了吗?”   “不不,先生误会了,”舒瓦洛夫慌忙解释道,“如果我们打算在先生身边安插钉子,绝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方法,对此,我相信先生只要稍一考虑就能明白了。”   “嗯,这话说得还算有道理。”郭守云也很快打消了这一层疑虑,的确,如果对方打算朝他身边安插眼线的话,根本没必要采取这种拙劣的手段,他们既然能把别人安插在郭氏集团内的钉子揪出来,自然也能把他们自己的钉子楔进去。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郭守云重新上下打量着门口的女人,说实话,这女人从气质上看,的确与莎娜丽娃有着太多的相似,尤其是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冷艳劲,更是与当初的莎娜丽娃如出一辙。   对这样的女人,郭守云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性”趣,他喜欢看这种女人在床上辗转呻吟时的表情,喜欢看她们跪在地上用唇舌讨好自己时的表情,更享受那种将体液喷射到她们脸上时的激情。而这一切的一切,显然是普通男人所无法享受到的,这无疑令他心中的征服感更加强烈,成就感更加膨胀。   “咳,”干咳一声,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我还有一点要事先声明,我这个人有些随性,跟在我身边的女人往往都很危险,如果没有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   “在这一点上先生尽可以放心,”舒瓦洛夫的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他根本不忌讳叶列娜在场,就那么笑道,“我们相信叶列娜同志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思想准备,她会把全部工作都做好的,至少不会让先生感觉到丝毫不满。”   “全都是一路货色。”郭守云心头冷笑,他所看出来了,不管是克里姆林宫也好,维克托他们也罢,还是眼前的契卡俱乐部,他们全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利益集团,为了集团的利益,他们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更别说是一两个女人了。一个精通交际手段,熟练掌握七门外语的人才,同时也是一位久经训练的绝代佳人,她在这些野心家的眼里无非也就是一件工具,既然是工具那么她就能够以一定价值去衡量,而在这个衡量的天平上,郭氏集团显然比一个女人要沉重的多。   “那这么说,我在莫斯科这最后一个夜晚恐怕会过的很精彩了。”揉揉鼻子,郭守云的目光停留在叶列娜的脸上,嘿嘿笑道。   “我衷心希望先生每一天都能过的愉快,”舒瓦洛夫微微一笑,说道,“因为那对我们俱乐部来说同样重要。”   呵呵一笑,郭守云没有不再说什么,他推开身侧的椅子,大步朝会议室门外走去。   “郭先生,鉴于身份特殊的关系,我就不送您了,您慢走。”在他身后,一脸谦和笑容的舒瓦洛夫欠身说道。   进酒吧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波拉尼诺夫相随,而等到出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面容冷艳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酒吧名义上的老板娘,多姿多彩的生活在这里就能展现无遗了。   “相信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坐在银色的宾利车里,郭守云一手抚摸着女人暴露在短裙外的肉丝美腿,对满脸疑惑的秘书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算是,嗯,同事了,叶列娜小姐今后将担任我的随身翻译,你们有时间多交流一下吧。”   “哦,欢迎。”波拉尼诺夫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惋惜的神采,不过很快便又消散无踪。他知道,叶列娜是从三五五七六部队,即军事外交学院里出来的最后一届优秀学员,原本按照当初的制例,他们这些国家花费巨资培训出来的精英,是应该进入安全委员会或者是军事情报总局的,不过叶列娜的命运不太好,她没能进入受冲击相对较小的军事情报总局,而是被分配到了面临瓦解危机的安全委员会。就这样,她最终也成为了国家政治斗争最外围的一份牺牲品——要嘛成为某位大亨床上的宠物,要嘛碌碌一生,再要嘛就像现在这样,成为大亨的玩物兼工具。苏联解体后,步上这样命运的女特工数不胜数,波拉尼诺夫已经懒得再给她们太多同情了,更何况相比起联邦其他的富豪来说,郭守云还算是很不错的,至少他的独占欲很强,从不把自己身边的女人送与他人享受,比如像莎娜丽娃,谁又能说她生活的不幸福?   “谢谢。”叶列娜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左腿,搭在正被身边男人亵玩的右腿上,将那只猥琐的大手整个夹在两腿之间。   “先生,和俱乐部的谈判进行的怎么样?”没有再去理会自己的同事,波拉尼诺夫调转目光,对双目微合、嘴角泛笑的郭守云问道。   女人腿上的丝袜质地很好,光滑细腻,透着那弹性肌肤传递过来的温热,郭守云感觉很是享受,最重要的是,这女人显然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肌体去服侍男人,她并拢在一起的大腿肌肉紧紧裹夹着整个手掌,光滑丝袜的肌肤在肌肉的带动下高频率的颤动不停,那感觉就像手上套了一个水囊式的震动按摩器。   “很顺利,”听到秘书问出的问题,郭守云将神经触感从手上收回来,微笑道,“他们要了一些我能给的出来的东西,同时也给了我一些我最需要的东西。”   在叶列娜诱人灵动的大腿上用力捏了一把,他笑道:“比如说精明能干的叶列娜小姐,从今以后,我似乎再也不用为找不到出色的翻译而苦恼了,你说呢?”   “就是这些?”波拉尼诺夫感到有些失望,他担心自己的老板是不是又被这个女人迷上了,她虽然很出色,可也值不得集团花费太多的力气。   “当然不止这些,”郭守云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名单,欠身递给前座上的秘书,而后冷笑道,“看到这些人了?回头给我一个不漏的处理掉,处理的手段不妨激烈一些,我要的并不只是让他们死,还要让更多人明白,像他们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只要敢进郭氏,那就有几个死几个。”   “是,我记住了。”波拉尼诺夫没有多问,他将纸条装进口袋里,沉声回答道。 第四九五章 晨浴   金色的晨曦再一次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起了个大早的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一脸闲适的泡在宽大的游泳池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早间清新的空气。   “你这身体需要多锻炼啦,”霍多尔科夫斯基突然在池边翻个身,用自由泳的姿势快速的游了一个来回,随手朝老伙计身上泼了一捧水,笑道,“别整天把那些精力都花在吃喝玩乐上,小心哪天把自己的小命送在女人的裤裆里。”   “不吃喝玩乐,没有了女人的裤裆,一个男人还要小命有什么意思?”慵懒的腆起出现小肚腩的腰腹,郭守云嘘口气说道,“你相不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彻底没了女人,那肯定是什么争斗都没有了,什么权力啊,金钱啊之类的东西,再不会有什么人去争了。”   “这话说得有失偏颇,”霍多尔科夫斯基游到泳池边,从池边女郎的手里接过一杯咖啡,放在唇边饮了一口,这才笑道,“就我所知,在你们中国人的历史上,曾经有一种人名叫太监,他们在失去了男性的功能之后,不照样是斗得热热闹闹的?”   “嘿嘿,那是因为世界上仍旧有女人,”郭守云强辩道,“因此,还有大批的人在争斗,那个酝酿是非的大环境还在那呢。你想想看,如果没有了女人,那怎么还会有太监的出现?既然没有了太监,那太监发起的争斗又怎么可能出现?你找的这个论据,恰好证明了我的观点,女人啊,竟然能凭空创造出太监这么一个族群,你说她们招惹是非的本事有多大?”   “嗯!”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之下竖起拇指,夸赞道,“你这个论调倒是的确很有道理,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谁把女人当做一个物种来消灭,那永久性的诺贝尔和平奖将非他莫属了。”   “错,可以预见,这样的人绝对会被第一时间消灭掉,”郭守云摆手笑道,“因为他动了最不该动的东西,那就是祸乱之源。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是混乱的,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历代的先贤哲人、政治家们就一直在努力的制造矛盾,制造混乱。在我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中最伟大的一个论断,就是对矛盾普遍性的论述,放在人类学的角度来看,矛盾争斗就是人类社会发展演进的最大动力,假若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存在争斗了,人与人之间的都能够和平共处了,大同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了,那人类作为一个物种走向灭绝的日子也就到了,因为每一个个体的人都失去了奋斗的目标,都失去了理想,失去了他们存在的价值。”   “是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眼睛里出现了片刻的迷离,他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我们的国家,自从建立那一刻起,就一直处在各种各样的斗争之中,从最初的反对外国干涉,到国内的阶级斗争,再到消灭富农阶层的斗争、党内权力斗争、卫国战争的斗争,之后又是长期的以意识形态为基础的冷战斗争,各种各样的斗争纠缠在一起,交替出现,它们的存在维系了整个国家的生命力。直到戈尔巴乔夫同志的出现,他要消除所有矛盾,实现所谓的和平,于是……”   “于是更大的矛盾出现了,同时也给我们的出现创造了最佳的机会,”郭守云接口笑道,“而现在,我们就成为了最外围的矛盾存在,克里姆林宫应该能明白,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消灭了我们这些矛盾,那他的政治生命也算走到头了。”   “等等!”霍多尔科夫斯基端着搪瓷咖啡杯,愕然道,“刚才咱们好像在谈论健身的问题,然后又谈了女人的问题,你是怎么把话题一步步引到这里来的?”   “就是那么一步步引过来的,”耸耸肩,郭守云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打算谈点正经的问题吗?那没关系,我们继续把话题放到女人身上,嗯,就谈谈你身后这位,和她做的时候,你感觉什么姿势最快意?”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伸手指了指那位手里端着托盘,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金发混血美女。   “还是算了,我对这个话题也不太感兴趣,”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跟她试试,我不介意。”   “这话你应该昨天晚上告诉我,”郭守云笑道,“至于现在嘛……没有心情。我现在更希望能够了解一下维诺格拉多夫的想法,你昨天去看他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对咱们来说有价值的东西不多,”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苦笑道,“他现在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那场惊吓的后续影响还没有过去,这段时间,他都在忙着为家人安排移民,看得出来,他这是真的打算离开莫斯科了。”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说话。在他的记忆中,前世俄罗斯两个中央斗争的时候,维诺格拉多夫的确跑去了国外,而且行踪异常诡秘,直到莫斯科事件结束之后,他才重新回国,并加入了声名远播的雀山俱乐部。   “他昨晚对我说起过,咱们三家联合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这件事他到国外之后也不会放松的,到时候具体的便捷联系方法他会通知咱们,他手上所掌握的政治力量也会部分移交过来,以便更及时的主导形势。”霍多尔科夫斯基继续说道。   郭守云一愣,随即心头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琢磨着,前世的时候,维诺格拉多夫是不是也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有了某种的程度上联合,随后,在前者离开联邦的那段时间里,他手头的政治力量被后者一点点的吞噬掉了,最终才造成了维诺格拉多夫的彻底覆灭?这种想法很有意思,但是可能性也很高。   不过放在现在,郭守云对这种可能性倒是并不怎么担心了,毕竟自己还坐在这里呢,只要自己不起野心,那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想独吞维诺格拉多夫的政治地盘,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以维诺格拉多夫的性格,他竟然会如此信任咱们,呵呵,难道他就不怕咱们搞鬼,把原本属于他的那一份蛋糕整个吃掉吗?”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托盘,霍多尔科夫斯基嘘口气说道。   “呵呵,你会吗?”郭守云笑道。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会,”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很痛快地说道,“因为我担心在遭遇了一次刺杀之后,维诺格拉多夫已经失去信心了,我必须为自己的安全寻找最佳的保证。”   “你呢?”一句话说完,他撩了一捧水甩在郭守云身上,反问道。   “嘶,别闹,这水凉,”郭守云晃晃肚子,说道,“老实说,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不过离奇的是,我现在竟然半点这方面的打算都没有。嘿嘿,这当然不是说我这个人多么光明磊落,我只是由衷的感觉到,咱们三人的利益已经真正连接在一起了,尽管现在融股联营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展开。”   “是啊,”长吸一口气,霍多尔科夫斯基挪挪屁股,整个人潜进水里,直到水没头顶之后,他才猛地窜出来,用力一甩头,说道,“合作,呵呵,这个东西以往我一直在消极甚至是积极的抵触,不过现在看来,我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至少有你们两个在身边,我不用时刻担心孤立无援了,你或许不会相信,我的女人都说我这段时间的性格开朗很多,说笑的时间要远多于阴沉的时间了,这是不是一个好现象?”   “当然,”郭守云一转身,手脚并用的爬上池子,找了一把躺椅趴下,哼哼唧唧地说道,“知道嘛,其实我的朋友往往都有与你一样的感觉,因为我很能干,总是能为他们分担忧虑,而你显然也属于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你这家伙要比我强喽?”霍多尔科夫斯基撇撇嘴,颇为不忿地说道。   “那当然,”朝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女郎招招手,示意她给自己做做按摩,郭守云老神在在地说道,“难道你不承认吗?”   “嗯,我承认,至少你厚颜无耻的本事比我强,”翻身从池子里跳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从身后女郎的手里接过浴巾,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道,“还有,你想好怎么处理这次协商了吗?昨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我可是把大把都好处都扔掉了,你究竟有没有本事给我把它们拿回来?告诉你,拿不回来的话,你今天可休想上飞机。”   “放心好了,”在躺椅上翻了个身,郭守云仰面朝天躺着,享受着那双冰凉小手在胸前磋磨的快感,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以为我昨天晚上就只顾着在霍尔尼科娃身上用力了吗?告诉你,协商的草本文件我已经弄好了,现在就等着克里姆林宫作出最大让步了。”   “噢?东西呢?”霍多尔科夫斯基扔掉手里的毛巾,兴致勃勃的追问道。   郭守云闭着眼,随手朝自己放衣服的地方指了指,说道:“在那儿,自己去看。” 第四九六章 为了面子?   郭守云喜欢女人,而且喜欢漂亮女人,可是漂亮女人除了能够给他带来生理上的快感之外,并不能带给他更多的东西,因此,他无法整天沉溺在女人堆里,更不能抱着某个光屁股的女人满街跑。而在另一个方面,他也不喜欢做在克里姆林宫的那些人,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甚至连多看他们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可恰恰是这些人,才能给他带来很多东西,可以给他享用不尽的权力,数不清的金钱,予取予求的女人。所以,尽管不喜欢这些人,他还是要跟人家打交道,甚至还要在更多时候对他们作出不同程度的让步。   因为有前一天协商的不欢而散,在新一天的协商里,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都没有出面,他们没有去克里姆林宫见那个火烧屁股、自身难保的总统,也没有去见那个面容慈善实际上心怀鬼胎的基辛格。两个人就呆在雀山别墅里,哪里都没有去,甚至连门都没出。   郭守云起草拟定,由叶列娜执笔记录的二十四款互信合作基础文件,是由波拉尼诺夫转送到总统办公厅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给克里姆林宫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也许对两个人来说,他们此前给总统先生的机会已经够多了,可这家伙总打算玩些手段出来,好好的混一把水、摸一把雨,所以,这次他们索性连“水”都不给了,这份文件要嘛老老实实以书面的形式签了,大家人手一份留作备忘,要嘛一拍两散,大家从哪来回哪去,谁也别理会谁的死活。   在郭守云拟定的全新条款中,除了此前克里姆林宫给出的那些条件之外,他还加进了若干项政治性的诉求,而在这些诉求中,意义最为重大的有三项:第一,将一年前由前国家安全委员会中独立出来的经济安全局、反走私和贪污受贿局、反恐怖活动局、边防部队和个人安全保卫局重新并入现在的国家安全局,撤销各局独立时期的部门负责人,重新任命副部级的领导人选。这一项改组方案一旦通过,俄罗斯联邦近三十万边防军部队、包括“阿尔法”别动队在内的六万特种作战部队将重新回到安全局的怀抱,从而将这个此前被严重削弱的国家安全部门再次扩充起来,组成一个缩微版的克格勃;第二,作为白宫经济决策部门的改革策略委员会,应对三巨头开放足够的透明度,三大商业银行有权力派出一个十到十五人左右的政策质询团,列席委员会的每一场决策性会议。来自三大商业银行的政策质询团在决策性会议上不享有投票权,但是却享有正当的发言权以及质询权,这也就是说,在策略委员会的决策性会议中,三巨头的代表不能直接左右委员会的决议,但是却可以就具体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看法,并交由会议主席团商讨;第三,总统办公厅与三位巨头之间,应设立专门的联线体系,在某些必要的时候,甚至应该为三巨头的信息传递人员开设专门的办公地点,以便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获知克里姆林宫的具体消息。   老实说,郭守云,准确的讲,应该是三位巨头的政治要求很过分,他们这等于是同时伸出三只大手,直接探到了国家政治生活中三大基本方面——国家安全、政府工作、中央决策。无论这份文件放在手里,都能看得出他们对国家最高权力的贪婪觊觎,而且这种觊觎还是赤裸裸的,不加半点掩饰。如果放在前苏联,尤其是斯大林当政时期,这份文件别说是往克里姆林宫送了,即便是被无孔不入的克格勃得到半点消息,三巨头这个“反党小集团”的帽子就扣定了,他们的前途除了死路一条之外,就只剩下惨死了。但是现在斯大林的铁腕统治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过去那种中央集权的专制统治也已经成为了历史,目前讲究的是民主,是政治开明,是施政公开,既然如此,那作为国家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三大存在,几位巨头凭什么不能提出这种诉求?再者,对于目前的克里姆林宫来说,他们显然没得选择了,要嘛让出部分权力,保住自己的地位,要嘛抱着这些东西等死,等着被反对派们投进监狱。两厢对比,相信任何一个分得清芝麻与西瓜的人,都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整整一个上午,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都呆在别墅里,天南海北的高谈阔论,从国家经济到政策制定,从未来走向到科技强国,从大马哈鱼到高加索斑猴再到最近电视上风头正劲的一两个亮眼女星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他们是无所不谈。   就在这种近乎是无聊的闲谈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的耐心也是越来越差,霍多尔科夫斯基甚至提出疑问:自己这边的要求是不是提得太高了,克里姆林宫那些人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咬紧牙关不妥协了?而对他这种疑虑,郭守云同样也有,不过他的意思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上了,说什么也不能回头,如果自己这一方首先降低门槛,那今后的一系列合作就会相当被动了。   在寄住了一晚的豪华客房里,郭守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墙角那幅大落地钟,镶嵌了一圈蓝宝石的颀长分针沿着点缀了白钻的罗马字符缓缓跳动——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距离航班起飞还有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而扣除在路上必须消耗的时间,他已经要出门上车了。   在他的脚下,穿着一身白色短裙套装的叶列娜还在努力工作,那根半硬的男性象征物在她薄软的双唇间频频进出,两串晶莹的口涎从她大张的唇角流淌出来,一跳一跳的滴落在微微泛光的丝袜上。   而在郭守云的背后,负气的霍尔尼科娃刚刚为男人收拾完行李,她现在对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憎恶,因为那份工作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最重要的是,每次让男人畅快之后,她都能因这份工作收获到一笔丰厚的报酬。可眼下呢,就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她失去了这个机会,再过半小时,那个男人就要离开莫斯科,而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也只能通过双手或者是某些自慰器解决需求了——这才最糟糕不过的问题。   “好啦,不要弄了,”内心的焦急令郭守云失去了全部的兴趣,他甚至觉得命根子被女人吸裹的有些疼痛。退后一步,将沾满口涎的宝贝儿在女人脸上蹭了蹭,他扭头朝坐在床边的霍尔尼科娃说道,“去,通知人进来拿行李,咱们去机场。”   “怎么,你不等了?”霍尔尼科娃讶然道,“克里姆林宫那边可是还没有给出回复呢,难道你打算白来一趟吗?”   “你懂什么?!”郭守云此刻的脾气显然不太好,他把眼一瞪,呵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啰啰嗦嗦的,难道我做事还要听你的吗?”   “我,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嘛。”嘴里小声嘟囔一句,霍尔尼科娃期期艾艾的蹭出门去。   “先生认为克里姆林宫真的不打算签这份协议吗?”蹲在地上,叶列娜为郭守云提上裤子,一边温柔的给他扎缚着腰带,一边轻声问道,“如果那样的话,今后的局面对先生,对我们,乃至对克里姆林宫,都会变的相当复杂。其实,我感觉先生对安全部的改组要求提出来的有些早了,毕竟我们现在还有发展到那一步,急功近利往往就意味着草率,多数情况下,效果反而不好。”   “问题并不是出在这里,”轻轻把头一摇,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想过没有,在目前的情况下,提出对安全部的各组要求,其实更符合克里姆林宫的利益。不要忘了,如今的安全部还控制在巴兰尼科夫的手里,也就是控制在克里姆林宫的手里,而这项改组一旦成功,他们就等于是掌握了来自边防军以及特种部队方面的大权。在联邦的版图上,远东有十二万边防军部队,我相信克里姆林宫绝不可能对他们不感兴趣。”   “那先生的意思是说,克里姆林宫对其他几个条款有怀疑?”替男人整理好衣服,叶列娜站起身来,用一块小方巾擦拭着脸上的污迹,问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郭守云冷笑道,“既然你精通汉语,那相信中国人的一句古话你肯定听说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克里姆林宫那些人不可能不明白。在目前这种局势下,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丢车保帅,放弃那些无关紧要的权力,保留住他们最重要的阵地。”   “那先生的意思是说,他们到现在不肯低头,只是为了一个面子?”叶列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沉吟道。   “可以这么说,”耸耸肩,郭守云笑道,“不要小瞧这个面子,在很多情况下,一旦面子丢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四九七章 转机   郭守云口中所说的面子,自然不只是那种通常意义上所讲的脸面,而是两大利益方之间的对峙,在看似无关紧要的强硬与退让中,实际上潜藏着一个主导权的问题,而这个主导权又直接关系着双方合作过程中具体的利益分配倾向。正是因为如此,不到最后一刻,估计谁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面子。   叶列娜自然明白“主人”口中这个面子的真实含义,她点点头,紧接着问道:“那先生觉得在咱们抵达机场,嗯,应该说是飞机起飞之前,他们会放下这份面子,顺顺当当的签署那份文件吗?”   “只能说有六成的把握,”郭守云想了想,说道,“当然,如果他们最后都不可妥协的话,我们同样有的选择,我会在登机前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重新商议,把咱们的文件转送给哈斯布拉托夫的。”   “哦?”叶列娜皱皱细长的黛眉,迟疑道,“可是,咱们要求的那些条件,哈斯布拉托夫是办不到的,他毕竟没有掌握这么大的权力。”   “问题的关键恰恰在于此。”简单的交谈,令郭守云烦躁的心情恢复不少,他微微一笑,伸手抚上女人饱满的胸脯,那柔软中带有硬核的感觉总能令他联想到品味处女时的超绝享受,尽管他开发过的处女已经多不胜数了,可每次手边有新鲜货色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心痒难耐。   “先生的意思是?”叶列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醉人的红晕,胸部是她反应很强烈的敏感点,稍一触碰,她就会产生某种快感。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种权力,所以才更容易接受这些条件,”压抑下那种不让女人以处女身份去远东的欲望,郭守云双手用力一握、一推,在女人不可自制的呻吟中,狠狠看了一眼她那几乎挤出宽松衣领外的雪白肉团,嘴里心不在焉地说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送出去才不会觉得可惜,同时呢,相信他们也很希望尽早掌握这部份决定权,最重要的是,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他们可能很快就能把这部分权力拿到手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先生现在想要吗?”叶列娜没有再在正事上多说,她低沉的呻吟一声,垂头看着被男人揉捏变形的丰胸,一种被别人操控命运、肆意蹂躏的一样快感涌上心头,这种近乎变态的心理,令她感觉口干舌燥。   “算啦,”满意的抽回手,郭守云摇头说道,“时间不够了,我想霍多尔科夫斯基也该来了,今天这事没有个最终的定论,他是不可能安得下心的。你收拾收拾,准备去机场吧。”   奴性心理严重的人是没有个人决定权的,叶列娜显然也属于这种人,她整理一下被揉出皱褶的上衣,点头说道:“好的,先生。”   这次来莫斯科,郭守云没有半点逛街的时间,而数千公里的远行,要是不往回带点礼物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家里的女人多了,她们都很注重这些小细节。幸好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同样也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他为自己的老朋友操办好了一切,各种名牌时装、珠宝首饰乃至化妆品之类的小东西,他准备了满满的两大箱,总算没让郭守云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空手而回。   “你们够了没有,别忘了,车上还有几个大活人呢。”在去往莫斯科国际机场的路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坐在加长林肯最后一排的座椅上,看着对面抱在一起“猛啃”的狗男女,摇头说道。   “你要不多嘴的话,谁又会把你看成一个大活人?”意犹未尽地推开娇喘吁吁的霍尔尼科娃,郭守云舔舔嘴唇上沾着的馨香口涎,又伸手在女人绵软的双唇上抹了一把,这才扭头笑道,“嘿嘿,我明白了,你这是嫉妒了,我敢肯定,嗯,你就是嫉妒了。”   “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嫉妒你,”摆摆手,霍多尔科夫斯基苦笑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克里姆林宫,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复,甚至连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伙计,冷静,”伏过身子,在对方的膝盖上轻轻一拍,郭守云笑道,“还记得咱们当初与国际游资针锋相对的时候吗?那场经历告诉咱们的现实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当你为局势恶化而焦头烂额的时候,也许转机就在前方一步远的地方等着你了。”   “你这话说的轻松,”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道,“可这或多或少的,你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啊。站在我的角度看,这次的协商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重要啊,一旦失去了与克里姆林宫联合的机会,我在莫斯科将要遭遇的压力,将会前所未有的大,不要忘了,在这个地方,除了代表会议与克里姆林宫之外,还有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呢。你在远东,维诺格拉多夫要出国,我今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边,那真是腹背受敌了。”   “那就到远东来住上一段时间,”郭守云揉搓着下巴,笑道,“这不也是你之前的想法吗?”   “如果能把克里姆林宫搞定,那我去远东呆上一段日子自然没有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说道,“可一旦这次协商彻底失败了,我又怎么能放心离开这个鬼地方。”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必须承认,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是事实,在没有同克里姆林宫达成真正合作意向的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莫斯科的,否则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这里的局势就会乱到无法收拾。   窗外的街景在车轮飞驶之下疾速后退,因为心情的关系,宽敞的车厢里长时间没人说话,沉闷的气氛一直延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车队由特别通道进入国际机场的工作人员停车场。   因此提前接到了通知,延期近两个小时的远东航班机务组主要人员还等候在停车场出口,他们很担心郭守云无法在十二点之前赶到机场,那样的话,他们就要为难了。幸好,这一次郭大老板很准时,看到他的身影在停车场内出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郭先生,”当郭守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肩并肩走出停车场的时候,一名穿着白色短袖机长制服的中年人迎上来,笑容满面地说道,“您总算来了,我们为您预留了四号舱位,就是您习惯的坐的位置。”   “嗯,谢谢,”同机长握握手,郭守云笑道,“因为我的缘故,延误了你们升空的时间,实在有些抱歉。”   “先生不用客气,”机长笑道,“反正机上的乘客也没有几个人,我们已经事先借口飞机故障向他们道过歉了。”   “嗯,那就好,”郭守云抬起胳膊,看看手腕的表,“还有五分钟时间,你们准备吧,我同老朋友们道个别。”   他嘴里这么说着,两只眼睛却朝机场跑道的方向看去,他希望能够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人物,并且从他们的手上得到一份签好克里姆林宫总统印章的协商文本。   “哎,看来咱们过于乐观了,”站在他的旁边,霍多尔科夫斯基嘘口气说道,“克里姆林宫并不打算对咱们妥协,更不打算让咱们掌握太大的主导权。嘿嘿,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让我看到你失算了一回。”   “或许吧,”郭守云收回目光,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为今天矜持而感到后悔的,我会让他们知道,今天对咱们的拒绝,就等于是把最大的助臂拱手送给了他们的敌人。”   “你真决定这么做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他说道,“要知道,那等于是挥舞一把双刃剑,它固然可以把克里姆林宫的头砍下来,可也会把咱们砍得遍体鳞伤。”   “无所谓,”耸耸肩,郭守云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不了收拾家当集体跑路,顺便扔给哈斯布拉托夫他们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反正我是再也不打算让那些肮脏的政客们主宰自己的命运了。难道那样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吗?”   “那就这么决定吧,我支持你,”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片刻,他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紧接着又用力一握,这才说道,“呵呵,不过跑路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咱们继续做一对亡命伙计。”   “一言为定。”郭守云笑了,他打自出娘胎以来,第一次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话。   “哦,郭先生,对不起,”好不容易等到两位巨头的交谈告一段落,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机长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我必须打断您们一下,咱们的航班再有三分钟就要升空了,可是,可是丘拜斯先生还在飞机上等着您们呢,所以,现在是不是……”   “为什么不早说?!”脸上骤然浮现惊喜,两位巨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训斥道。 第四九八章 克里姆林宫的反击   灯光昏暗的卧室里,浑身赤裸、肌肤泛红的莎娜丽娃翘臀趴伏在柔软的方枕上,叼着几缕碎发的小嘴里,随着身躯的挺耸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呻吟,身后男人的激烈癫狂,令她有一种大脑充血的感觉,那一次次近乎凶狠的刺入,令她体会到自怀孕以来就再未体验过的跌宕高潮。   床边,妮娜系好军装上的最后一枚扣子,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埋头苦干的丈夫,摇头说道:“我今天上午有个军区会议要参加,可能赶不上去送你了,你替我给守成他们带个祝愿,嗯,等他们回来,等他们回来之后,咱们再替他们重新安排一场婚礼,顺便也让东婷回来一趟。”   “行啊,”双手扳开女人弹力十足的臀瓣,带着一声畅快的声音,将最火热的激情一滴不落的投射到她体内最深处,郭守云打个哆嗦,颓然趴在莎娜丽娃汗渍渍的裸背上,喘息好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那你就不能等两天再去吗?”想了想,妮娜最终还是重新坐回床上,她随手拽起一块枕巾,替男人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说道,“你看看你,昨天才从莫斯科回来,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就又要往北朝跑,这样东奔西跑的,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   “放心好了,”大喘两口气,郭守云将凶神恶煞般的凶器从女人灼热紧凑的身体里退出来,翻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接过莎娜丽娃递来的烟卷,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这体格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知道嘛,嘿嘿,别忘了,昨天晚上是谁叫得哭天抢地的。”   “你这人,总是一点正经的时候都没有,”妮娜粉面一红,伸手在丈夫大腿上拧了一把,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就不能晚两天再去吗?反正打前站的人已经有了,而且这次还是挈廖缅科将军陪你一同过去,事情总不至于急到这种地步吧?”   “哎,我也想好好休息几天再说啊,”就着莎娜丽娃递上来的火机把烟点燃,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可你也知道,守成的婚事一直都是我最大的心事,现在能有机会把这个心病治好,我哪还等得下去啊?再者,你也看到了,菲尔娜旅英的一应手续都办好了,可她还是在这赖着不走,那不就是不死心吗?我现在啊,就得赶紧把守成的婚事给他处理点,也好彻底断了这个女人的心思。”   “那算了,我也懒得再劝你了,”妮娜赌气似的把枕巾摔在丈夫软趴趴的宝贝上,起身说道,“反正你从来都不听我的,你爱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吧,永远都别回来才好呢。”   一句话说完,她也不等丈夫作出反应,就那么一起身,“噔噔噔”的走出卧室。   “这,这是怎么啦?”被妻子搞得一头雾水,郭守云眨巴眨巴眼,一脸愕然地说道,“怎么没两句话就急了?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呵呵,”莎娜丽娃翻过身来,一把搂住男人的肩膀,先是在他长出胡渣子的下巴颏亲了一口,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不用担心,这是女人怀孕时的正常反应,我当初也是这样的,莫名其妙的就会发上一场脾气,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是这样吗?”郭守云皱皱眉头,摇头道,“我说呢,嘿嘿,这小妮子,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没满足她呢,原来……”   “不要在背后说我坏话,我还没走呢。”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呢,刚刚消失在门外的妮娜突然又回来了,她归拢着额前的长发,将军帽戴上,左右正了正,这才说道,“走之前记得把那份鳕鱼汤喝了,我专门让佣人炖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是,上校同志!”郭守云的一只大手才刚刚抚上莎娜丽娃的胸脯,一看到妻子转身回来,慌忙抽回来,像模像样的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   “还有你,你也别总腻着他了,难道昨天一晚上还没疯够吗?”懒得理会嬉皮笑脸的丈夫,妮娜转过身,临出门了,还不忘再给莎娜丽娃小上一课。   “怀孕的女人真可怕,比更年期还像更年期,”听着妻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郭守云吐吐舌头,推开腻在自己身上的莎娜丽娃,又用那条枕巾在她狼藉一片的胯间抹一把,说道,“还有你,赶紧去洗个澡,看看这些汤啊水啊的,全流到我身上了。”   “还不是你自己的东西。”撇嘴嘟囔一句,莎娜丽娃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捂着红肿的私处,趿拉上小拖鞋就朝卧室门口跑。   “给我把电视打开,”随口朝女人窈窕的背影喊了一句,郭守云拧麻花似的朝床帮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好,无比惬意的呻吟了一声,“嗯,还是家里好啊,真是哪都不想去了。”   “遥控器要吗?”按照男人的吩咐,莎娜丽娃把电视打开,先是调到哈巴罗夫斯克地方台上,看到正在播放的是新闻,便转头问道。   “扔过来吧。”郭守云点点头,招手说道。   电视上,一个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风骚妩媚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昨天哈巴罗夫斯克州内新闻,这些新闻对于郭守云来说没有什么看头,毕竟在他眼里,这些经过审查之后才播出去的东西早就是旧闻了。   伸手抓过莎娜丽娃扔在枕头边的遥控器,郭守云随意按了按,将频道调到莫斯科电视六台上,瞬即,“今日莫斯科”的栏目首曲便传了出来。   “亲爱的,”莎娜丽娃的声音从卧室外面闷闷的传进来,“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去莫斯科这两天,北远那边来过一次电话。”   “说什么?”郭守云看着电视屏幕,又调换了两个台,随口问道。   “红姐说希望找时间和你碰个面,她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哗哗的水声隐约传来,夹在着莎娜丽娃呛水的咳嗽声。   “说什么事了吗?”没有找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节目,郭守云又重新调回莫斯科电视六台,同时大声问道。   “没有,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嘛,整天和你一样,神神秘秘的,什么话都只说半句,”莎娜丽娃回答道,“而且她现在这官腔打的越来越明显了,我跟她交谈都觉得费劲,所以也没追问。”   “唔,知道了。”电视上的新闻节目已经开始,郭守云收回心神,随口应了一句。   今天莫斯科电视六台播报的新闻显得有些热闹,其中真正令郭守云感兴趣却只有那么两三条:第一,身为总统的叶利钦突然一改往日作风,亲身出现在代表会议制宪协商会的会场上,虽然他出现的时间不长,而且只做一场简单且不带有任何攻击性的演讲,但这一事件已经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面对哈斯布拉托夫等反对派势力的围攻,克里姆林宫终于要作出反击了。而他的这一决策,显然与三巨头的加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在巨头与克里姆林宫的协商达成之后,这位得到两大军区、两大舰队支持的克里姆林宫之主底气足了很多。第二,白宫公布了上一月份联邦预算结果,近七十亿美元的巨额财政赤字,预示着联邦财政状况的进一步恶化。白宫的发言人宣称,为了进一步缩减预算开支,联邦政府各部门可能面临着一次全新的裁员,在几十位部长级的名单中,可能将有三分之一面临被裁撤的危险。同时,为了缩减军队方面的开支,克里姆林宫也将对联邦为数上百的将军采取行动,所有在职将领中,年纪超过七旬的人,将可能被划入退休者名单。在郭守云看来,克里姆林宫这一手玩的虽然不算漂亮,但是却恰到好处。毫无疑问,这是叶氏展开反扑的第一步动作,他从削减政府开始方面着手,一方面可以迎合联邦的普遍民意,一方面也可以打击政府、军队内部掌权派中的反对者,要知道,像阿恰洛夫这些德高望重的军方将领,他们的年纪大都超过七十了,这些人的地位最高,对克里姆林宫的威胁也最大。现在克里姆林宫依托民意,以节俭开支为借口,毫不留情的削多这些人的权力,其行为即有理有据,又能直接收到实效,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同时呢,郭守云考虑着,叶氏这也是在位重组安全部做准备,撤并若干各部门,这开支节省的自然就大了。   至于说新闻上播出的第三个消息,却是来自于经济方面的,而这个消息的出现,也令郭守云在皱眉的同时,对前世一些不太熟悉的东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卢布外汇牌价从昨天起持续走跌,跌幅达到令人吃惊的地步,截止昨日下午莫斯科国际货币交易中心停盘,卢布兑美元的汇率已经跌至205:1……” 第四九九章 精神上消灭人   自从英镑、马克一战以来,郭守云可以保证,联邦的六位巨头都没有再进国际炒汇市场活动,这倒不是说他们对钱失去了兴趣,而是一个短期内潜踪匿迹、韬光养晦的策略。炒汇市场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一个高收益、高风险的存在,不管是谁,只要进了这个地方,那就有很大的机会一夜暴富,当然,也有很大的机会一夜变成首屈一指的“负翁”,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庄家,更容易在这里面与人结下仇隙。   一场英镑、马克狙击战,六巨头狂卷上百亿美元,无数散户因此倾家荡产,他们在聚敛财富的同时,也得罪了一大批对冲基金组织以及实力强劲的德国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短期内是绝不会进场冒险的。   没有了六位巨头的翻云覆雨,短期内卢布还是出现了汇率暴跌的局面,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在国际上有关于卢布的利差消息传播,郭守云甚至不用仔细考虑就能猜到这个利差消息来源于何处——俄联邦中央银行。为了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打击政敌,引导民众反对现任的克里姆林宫政权体系,有些人已经陷入彻底的疯狂了,政治斗争在进入白热化后,对经济所能产生的强大负面影响已经显现无遗。   在郭守云前世的记忆中,社会上一个公认的事实是,在进入九二年下半年度后,卢布在短短两个月内汇率暴跌数百倍的全部因素,就在于俄罗斯政府实行的大私有化改革,在于卢布信用的彻底丧失。可如今看来,事情的真相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在经济环境的大背景下,这一史实的出现,显然还隐藏着很大的人为因素,也可以说是政治因素。   “瞧瞧,一个国家能交给这么一帮子所谓的政治家吗?”电视上的新闻内容切换过去,面无表情的播音员开始陈述莫斯科的另一条最新消息:反对派议会集团“俄罗斯统一”在莫斯科红场召开露天记者会,其发言人声称,右翼与左翼反对派已经联合起来,为推翻现任俄罗斯总统和政府而斗争。看看电视上慷慨陈词、肥头大耳的发言人,再想想刚才屏幕上那一张张因卢布再次狂跌而浮满绝望表情的面容,郭守云的心里充满了不屑。   在所有人看来,这些极富演讲激情的政客显然是国家的救星,是真正民意的代表,可实际上呢?就没有人去仔细琢磨一下,在国家如此危难的关头,这些不首先考虑解决实际问题,不琢磨着怎么与政府合作扭转国家危局的家伙,就真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大义凛然吗?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反对派,没有那么多的权力集团,没有那么多的权力争夺,国家的动乱会出现吗?地方的各自为政局面会出现吗?偷盗国家财富的寡头们会有生存空间吗?即便是有,他们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吗?很明显,唯一的答案是否定的,郭守云是局内人,他对这个了解的最清楚,而且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水至清固然无鱼,可这水要是太浑了,鱼的日子也未必就好过了,因为大批浑水摸鱼的人马上就会蜂拥而至。   莫斯科电视六台是由别列佐夫斯基控制的,看样子他现在与哈斯布拉托夫这一伙反对派走得很近,新闻节目中,那位反对派政治精英的演讲给了很长的直播时间,直到莎娜丽娃擦拭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重新走回卧室的时候,那位胖嘟嘟、容貌喜人的家伙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哎,亲爱的,”走到床边,莎娜丽娃轻巧的往床沿上一坐,一边用手中的温热的毛巾为男人擦拭着黏腻的下身,一边轻声说道,“我洗完了,你也快去洗洗吧。”   “嗯,再等一会儿,这表演我还没看完呢,”随手指指电视屏幕,郭守云一把推开女人半挡在自己眼前的脑袋,说道,“知道这家伙是谁吗?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他?”   “你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莎娜丽娃回头瞅了一眼,耸耸肩说道,“怎么,他的演讲涉及到咱们了?那我找人干掉他。”   “干掉他,干掉他,你这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身边女人这种充满血腥味的语气,令郭守云又好气又好笑,他笑骂道,“好歹你现在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了,原来那种性子就不能收敛一点?”   “我已经收敛很多了,你没感觉到吗?”莎娜丽娃吃吃笑道,“莎拉都说,我现在变了好多,原来那股子狠辣的做派,都快从身上消失了。”   “莎拉?她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吗?”郭守云撇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在她眼里,杀人惯犯都是仁慈的耶稣,只有万恶的撒旦才算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从她嘴里听到的评价能有多大可信度?多亏当初我没听你的,把她介绍给守云,不然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肯定出事,不是她把守成干掉,就是守成把她毙了,反正结局好不到哪去。”   “那这么说你对现在这个李圣妍小姐很是满意喽?”翻身趴在男人身上,莎娜丽娃摆弄着湿漉漉的头发,将一滴沾满发香的水珠滴进男人的肚脐眼里,同时一脸坏笑地说道。   “嘶,别闹,回头拉肚子小心我让你好看,”一把甩开女人的头发,郭守云笑道,“嗯,圣妍这孩子在我看来还不错,至少……”   “孩子?”不等男人把话说完,莎娜丽娃伸手在他微凸的肚皮上拍一巴掌,失笑道,“我可看不出她哪像孩子来。”   “她的想法到处都透着孩子气,难道你没感觉出来吗?”郭守云嗤笑道,“知道她在背后怎么评价我吗?”   “怎么评价?”莎娜丽娃单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问道。   “她对守云说,我是她见过的全世界最大的骗子,”郭守云笑道,“看,这不是孩子气是什么?我是骗子吗?准确地说,用骗子这个词能把我概括起来吗?她看不明白,我这个大哥其实早已超脱了那种行骗的低级趣味,升华到了投机的高层境界。‘小骗在经商,投机在中央,’一个连行骗与投机都分不清的人,她不是孩子是什么?”   “亏你能讲得出那么多大道理,”莎娜丽娃险些笑出声来,她翻了个身,整个脑袋依靠在男人胸前,寻思片刻之后,说道,“哎,不过说真的,我总感觉守成与圣妍他们两个不太合适,他们两个现在凑在一起虽然打的火热,可是将来一旦结了婚,相处日子久了,这感情上估计很难长期维系下去。毕竟,毕竟他们两个人不具备相同的思想理念,甚至连共同的志趣都没有。”   “感情?感情有个屁用?”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郭守云说道,“说说看,你们几个,包括尼基塔和拉丽萨,谁跟着我的时候有什么狗屁感情来着?咱们之间有什么相同的思想理念和共同志趣?现在呢?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离不开你们了。所以说啊,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不能用一个感情来全盘概括,毕竟感情是虚幻的,是养不活人的,除了感情之外,还有一个词叫‘生活’这东西才是现实的。”   将手中的烟头递给莎娜丽娃,让她放到床边的烟灰缸里,郭守云蜷起身子,换了一个姿势趟着,这才继续说道:“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亲自去平壤吗?而且还要带上挈廖缅科这么个大牌的将军?”   “你不是说为了给守成求亲吗?还说什么长兄为父,你要以一家之长的身份与圣妍的家人见个面什么的。”莎娜丽娃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只是一个次要的方面,”郭守云摇头笑道,“我早看出来了,圣妍这孩子看上去蔫蔫的,可实际上她那主意正的很,尤其是作为在北朝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缺脑一代’,我担心她将来嫁过来以后,会因为那些该死的意识形态问题与我叫板。什么‘骗子’、‘万恶的资本家’、‘吸血鬼’、‘寄生虫’之类的雅称,我可不希望在集团的高层会议上出现,尤其是不能让她当着那些部门经理的面给我说出来。所以呢,我就得让她心里有所忌讳,让她时刻明白,我这个‘骗子’是她那伟大祖国都敬重三分的国际友人,让她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她在忠于祖国和忠于思想的两难状况下一点点发生质变。总的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腐蚀不了的人心,也没有改变不了的人生观、价值观,关键要看你采取什么手段了。”   “你真卑鄙。”以莎娜丽娃的狠毒,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兀自忍不住打心眼里发寒,她所擅长的只不过是从肉体上消灭一个人,而如今看来,她的男人则是善于从精神上消灭一个人。   “嗯?”脸一绷,郭守云用颀长的声调哼了一声。   “不过这样卑鄙的男人我喜欢。”吃笑一声,莎娜丽娃翻身扑到男人身上,轻声说道。 第五零零章 将军之间的矛盾   夜幕下的海洋沉淀着死一般的黑沉,在距离大卡缅外港将近十五海里的地方,“古比雪夫”号导弹护卫舰静静地漂泊在宁静的海面上,就像一头隐藏在黑暗中钢铁巨兽。   “叮”抗风性能超绝的ZIPPO闪过一团火光,照亮了前舱瞭望塔上很小的一片地方。   “西罗诺夫将军,”给面前的两位将军点上烟,郭守云拍拍面前那具夜视观察镜的镜筒,说道,“如你所说,从大卡缅港口出来的行船每天平均不超过二十八艘,可是你能确定他们大都会选则哪条航道吗?”   “当然,”站在他的身边,西罗诺夫很痛快地回答道,“先生,大卡缅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一直以来都是咱们太平洋舰队潜艇部队的主要游弋区,就拿今晚来说,正在这一带海域游弋的潜艇,就有包括637、639两艘基洛级战略核潜艇,四艘柴电攻击艇。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咱们对这一带海域的航线都有很严格的限制,而在这其中,划归商用船只航行的有两条,划归客运船只使用的有三条。而按照先生的说法,既然他们打算偷运的是四千根乏燃料棒,那势必要使用大吨位的货轮才能一次性运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嘛别出海,只要一出海,我就有把握把他们留下。”   西罗诺夫那身黑白的海军将帅服在海风的吹拂下嚯嚯抖动,那笔挺的身子在夜幕下显得异常挺拔。不过对于他来说,在刚才那番对话中,已经犯了很严重的纪律错误,他的话语中,已经泄露了太平洋舰队潜艇部队的运作机密,如果这番话被别国的间谍听到,那很容易可推断出舰队潜艇部队短期内在水下的活动情况。   “嗯,那就好,”郭守云显然对这样的消息并不感兴趣,他点点头,探探手中的烟卷,说道,“尽管把握很大,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最好与挈廖缅科将军保持情报互动……对啦,挈廖缅科将军,二十三空集那边的布置怎么样?”   “先生放心好了,”倚在瞭望台的护栏上,挈廖缅科一手抓着将军帽,一手夹着烟卷,眼望着海面,头也不回地笑道,“从你今天上午给了通知之后,我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的高空侦查机每天必定保障对‘库拉’核基地周围十二小时以上的监控。另外,十九,二十七电子侦查营也部署到了这一地区,可以保证,只要他们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获知消息。”   “仅仅做好这些工作是不够的,”西罗诺夫想了想,说道,“乏燃料棒这种东西,辐射性太强,任何一种运输方式,都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我建议你们军区那边最好从五零一调一个连队过来,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西罗诺夫口中所说的“五零一”,实际上就是驻扎在斯卡洛沃地区的导弹部队,在前苏联时期,这支部队是专门负责在远东地区搞核爆试验的,在应对核辐射物方面,他们富有经验。   “这还用你说嘛,”挈廖缅科哼一声,说道,“这方面的事情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部队恐怕已经运动到大卡缅外围了。”   不要以为海、陆、空军之间的矛盾只有美国军界才存在,俄罗斯军方同样也有这个问题,具体表现就是海军瞧不起陆军,陆军也看不上海军,两边的人只要凑到一起,肯定冲突不断。亏着两位将军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这份较劲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   “过分的自信往往就意味着自负,”果然,面对老冤家那种不屑的语气,西罗诺夫语气冷淡地说道,“我记的有些人就总是喜欢自负,六三年犯错,七七年还犯错,哼哼,真希望这次上帝保佑,不要让这件事出什么岔子。”   “我……”被对方当着“老板”的面揭开疮疤,挈廖缅科大为气恼,他猛地站直身子,脱口说道。   “好啦,好啦,”一看这两位老头又要开始顶牛,郭守云慌忙插进来打圆场,站到两人中间,一手揽住一方的肩膀,笑道,“你们再吵我这脑袋都要炸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必要搞得跟仇家一样吗?走走走,咱们去喝酒,说起来,这次我可是专门带了几瓶好酒,嗯,正宗的‘彼得大帝’,我让人专门从拉多加花高价弄到手的。”   “嘿嘿,那可是不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这东西了,”挈廖缅科笑道,“不过这可是在船上,我记得有些人两小时前才刚刚说过,军舰出行过程中饮酒是违反军法的。”   “在这里我说的话就是军法,”西罗诺夫淡然道,“今天这酒我就是喝了,有本事你去军事法庭起诉我吧。”   “嗯,咱们今天不管军法,也不管什么军事法庭,咱们只管喝酒,只管喝酒,”推着两位将军走下瞭望台,郭守云打个哈哈,说道,“从现在起,所有与喝酒无关的事情,咱们一概不谈。”   “那可不行,”西罗诺夫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正好挈廖缅科这老东西也在场,有些事情我必须好好说说,守云你就做个仲裁人,给我一个确切的说法。”   “哦?这么严重?”簇拥着两位老将军走进船舱通道,郭守云一边朝那些往来的水兵点头示意,一边笑道,“那老将军就说吧,我听着。”   西罗诺夫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他先是吩咐紧随身后的舰长转向起航,预定好了航向,这才转过头来说道:“守云应该知道,我的太平洋舰队一直以来不但担负着守卫国家海疆的任务,同时,也有协助边防军、海关进行海域稽查的权力。”   “不错,不错,”郭守云点头笑道,“怎么,难道还有人打算从将军的手上,把这两个权力抢走吗?嘿嘿,我想那也不太可能吧,咱们挈廖缅科将军手底下,就那么几十艘巡河炮艇,他全弄过来恐怕也不够你这一艘护卫舰吃的,而除了他之外,远东还有谁能对你构成威胁啊?难不成你还怕那些警察划着舢板过来给你抢饭碗?”   “要说抢我们舰队的权力,某些人恐怕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迈步跨进灯火通明的将官餐厅,西罗诺夫朝正站在长形餐桌边的叶列娜点点头,而后自己拽了一把椅子坐下,把将军帽交给卫兵,这才伸手一指挈廖缅科,愤然道,“不过这老东西却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仅仅是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的人就抓到十二艘持他们远东军区特别通行证的走私船。”   撇撇嘴,一把推开西罗诺夫几乎点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头,挈廖缅科不屑一顾地说道:“在指责别人的错失之前,请将军先把自己的身子洗干净。我的人走私再怎么猖狂,也只是动用民用货轮,而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嘿嘿,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过去四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在勘察加军用造船厂拆毁了四艘军用补给舰,全部改装成了大型的货轮。再者,在勘察加与符拉迪沃斯托克甚至是清津、大连之间,你们有多少艘输送舰在承接商运生意?”   “可我们毕竟没有把成吨成吨的枪支弹药装上船!”西罗诺夫怒容道,“你知道如果这种消息走漏之后,我们要承担多大的连带责任吗?”   郭守云在一边听着,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老实说,别看他在远东权势熏天,可类似这种“军倒”的黑生意,他也是管不了的。军队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它是一个捆团的利益群体,而且还是一个不受社会司法约束的利益群体,各国的情况都相同,尽管都知道军队里黑幕重重,却很少有人朝这方面动手。而在远东呢,郭氏集团之所以能够对一大军区、一大舰队保持着绝对控制,其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其对军区、舰队首脑人物的绝对控制,而是在于他的控制能够保证这两大暴力机器的最大利益。上至军区、舰队首脑,下至基层军官,每个人都知道跟着他郭守云走才有更多的好处可拿,才能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所以大家才会服服帖帖地跟在郭氏集团屁股后面跑。反过来说,如果郭氏集团不能保证他们的集体利益了,那郭守云也就失去了对军区、舰队的绝对控制权——他能控制的了高层军官,却控制不了低层军官,他能控制的了这一届军官,却控制不了下一届军官,总而言之,他将会失去在远东军方的权威。   正是因为如此,郭守云虽然知道军队内存在着这样亦或是那样的很多问题,但是他却很少直接出面过问,类似这些破事,他更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就过去算了。放眼全球,哪个国家的军队不存在问题啊?可又有几个人出面过问了?   一切都以权力为重啊,那些小气不言的事能过去就过去得了。 第五零一章 别小打小闹了   “我可看不出私拆军舰与私售枪支之间的罪行孰轻孰重,”两位将军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只不过这回轮到挈廖缅科发难了,他叼着烟卷,语带嘲讽地说道,“不如这样,西罗诺夫将军为我算一笔账,我这枪支弹药的需要走运多少,才能买下你那一艘补给舰?”   “可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在于,”西罗诺夫愤然道,“舰队方面现在已经把这种严重违纪的行为杜绝掉了,当初涉及此事的几个关键人物,我也撤了他们的职。可你呢?你的人还在做,而且从这个月开始,所有运出的枪械全都换成了新的,是刚刚由共青城军工厂生产出来的。”   郭守云听到这里,忍不住心头暗自好笑,他总算是明白西罗诺夫的意思了,这位老将军啰里巴嗦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嫉妒了,他看着远东军区的军火买卖感觉眼红了。要知道陆军与海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双方使用的主要武器完全不同。远东军区自己掌握着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军工厂,就单单是共青城的一家军工厂,一旦全力开动起来,那AK突击步枪及其子弹的月产量也是一个绝对惊人的数目。最重要的是,老毛子的AK构造简单、造价低,军区走私几万支步枪、几吨子弹,不仅能赚回成本和运费,最后还有很大的盈利,至于那些地雷、反坦克火箭筒之类的东西,利润就更高了。在这种情况下,军区方面大可以一边采购一边走私,最终形成一个良性的资本循环。   而太平洋舰队方面显然就不能这么做了,他们手头根本就没有轻型武器的生产厂,唯一有的就是造船厂和维修厂,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卖的东西着实不多,最要命的是,私卖军舰的影响太大,而且那玩意生产周期太长,根本就不适合拿来做走私贩卖的货物。   大家都是驻扎在远东的部队,陆军有得卖,海军没得卖,而且陆军的走私船整天都在海军眼皮子底下过,要说身为太平洋舰队司令的西罗诺夫不会对此眼红,那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哼哼,你为什么不说是你们自己无能,想要做点自家的买卖都找不到路子了?”郭守云能够听出来的东西,挈廖缅科自然也能听得出来,他冷笑一声,说道,“所以现在就打算着把手伸到我这边来了。”   “是又怎么样?”西罗诺夫也不兜圈子了,他直接说道,“既然责任需要大家背,那好处自然也要大家均分,没理由你们军区吃独食,却让我们弯腰给你擦屁股。”   “我就是不给你,什么都不给你,你能怎么样?”挈廖缅科摆弄着手里刚刚掐灭的烟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有本事你就把我的船扣了,你看我敢不敢把人调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让你们全都下海做浮漂。”   “怎么着,你们这是要开打是怎么的?”郭守云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感觉这两位七老八十的将军连孩子都不如,为这么俩臭钱就掐起来了。“嗯,咱们的海军与陆军开战,那想必很有看头,来,都说说你们的作战计划,让我这个门外汉也开开眼。”   听出“老板”语气中的不满,两位老将军都不说话了,不过他们那对视着的眼珠还是很有看头的,恶狠狠的,就像看到九世仇家一样。   “怎么不打啦?作战计划呢?”郭守云笑道,“是不是要海军给陆军断水,陆军给海军断粮啊?这个办法不错,你们可以试试。”   “叱!”往酒桌上送菜的勤务兵显然忍不住了,小伙子刚把一碟小菜放下,便笑出声来了。   “笑什么笑?滚出去!”猛地一抬头,西罗诺夫破口训斥道。   “是,将军!”勤务兵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两秒钟的时间,而后猛的行了一个军礼,叽里咕噜的跑出门去。   “都不打了是吧?”端起刷着白色标签的酒瓶,郭守云为两位将军斟上酒,这才笑道,“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自己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了那么几张钞票至于闹到这一步吗?”   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整整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西罗诺夫苦笑道:“如果单单是为了这么几张钞票,自然不至于搞到这一步,作为现在舰队的当家人,我西罗诺夫即便是再小心眼,也不可能揪着这么一点小事不放手。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下面的人有了不满情绪。守云你是整天在交际场合里打滚的人了,这人心你自然摸得很透,有些问题你也能看的很清楚。那话说得好,人不怕穷,就怕比,如果没有对比目标的话,那咱们即便是再穷,甚至是穷的吃不上饭了,也没有多少人心存怨愤。就像当初你没有来远东之前那样,他们军区也吃不上饭,我的舰队也吃不上饭,大家虽然有些埋怨,可部队的情绪还是基本稳定的。可到了后来,你向军区提供资金扶住之后,我手下的人就开始浮躁,甚至有人打算联合起来把我架空了,然后再与你谈条件。就是这样,我最后才被迫做了走到今天的全部决定。现在好了,舰队有钱了,从各艇的艇长、舰长,到大副、二副,甚至是每一个基层的官兵,大家的待遇都好了,每月的薪水虽然算不上很高,可也远远超过联邦其它部队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有意见,他们有自己不满的理由,其论据就是军区的待遇要比舰队高一个档次,他们的预算是按月拨付的,而我们的预算则是按季拨付的,同时呢,舰队的预算还要走军区的总后勤部,这摆明是舰队地位低于军区了。当然,这样的矛盾还容易解决,大不了多做一些思想工作就成了。可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军区每次走私的货运船只,都要从我们的防区内过,那些跟船的家伙全都是王八蛋,为了显示他们的阔绰,什么名表、高档烟酒都要拿出来显一显。守云,你知道现在他们军区的人管我们这些漂在海上的人叫什么吗?叫‘穷鬼’,叫‘皮包骨头的海狮’。我不管,反正这次如果不把问题解决了,我就要把命令发布下去,下次谁再这么挖苦人,就给我开炮把他船打沉了。”   “你敢!”挈廖缅科撩撩眼皮,哼声说道。   “你看我敢不敢!”西罗诺夫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顷刻间这火药味又浓烈起来。   “不想解决问题了是吗?”郭守云咳嗽一声,扭头朝站在旁边的叶列娜摆摆手,示意她给西罗诺夫斟酒,同时说道。   叶列娜愣神半晌,才上前一步,为将军把酒斟上。说实话,她是看的有些愣神了,以往只看过代表会议的人民代表护扇耳光,却从没看过两位镇守一方的大将开战,今天晚上,她算是开了眼界了。感情这钱的伟力真是无比巨大。   “想解决问题的话,就都老老实实听我说,”端起酒杯,朝两位将军稍一示意,郭守云抿了一口辛辣的伏特加,说道,“像你们说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小问题,就拿走私枪械这件事来说吧,你老实告诉我,挈廖缅科将军,扣除成本和运费之后,你能赚到多少?一趟下来,够给你手头一个师加开一个月薪水的吗?”   “哪有那么多利润,”挈廖缅科对郭守云还是十分忌惮的,毕竟他手上的实权不多,这大老板随时都可以把他整下去。摆弄着手指头上的那个硕大钻戒,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么高利润的话,我那还用过的这么辛苦,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西罗诺夫险些又要开口骂人,这老东西带那么大个的钻戒,竟然还说“过得苦”,还什么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这话跟事实相比,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说的就是嘛,”郭守云笑笑,说道,“所以说呢,你这种生意做得很是不值,除了扰乱军心之外,根本就没有多大收获。所以依我看啊,今后你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就不要做了,省的给我惹麻烦。”   “可是……”挈廖缅科一愣,随即就要开口争辩。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郭守云紧接着说道:“相信你们也知道了,莫斯科已经把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以股份制的形式转给咱们郭氏集团了,我已经想好了,最多再有两个月的时间,等股份制重组的工作正式完成之后,马上就正式进军国际军火市场,全面承接国际军火订货。而这其中的利润,除了百分之三十上缴国库之外,百分之三十留归集团之外,剩余的百分之四十就是你们的,你们算算看,这将是多大的利润?”   “守云此话当真?”两个老头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问道。   “嘿嘿,真不真的你们自己去琢磨,”郭守云再次端起杯子,嘿嘿笑道,“来,咱们喝酒。” 第五零二章 赴朝   郭守云的平壤之行没有利用飞机这种令他感觉不适的交通工具,而是走的水陆,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太平洋舰队基地,乘坐“古比雪夫”号导弹护卫舰往北,直取大卡缅港,做了短短几个小时的巡视,然后掉头向南,直趋东朝鲜湾内的兴南港。   由于远东地区在苏联解体之后,便直接落入了郭守云的手里,所以无论远东军区也好、太平洋舰队也罢,都没有同朝鲜军方断绝联系,双方的低层军官互访先后办过两次,效果都不错。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朝鲜的主流媒体,包括《劳动新闻》、《民主朝鲜》之类的报刊,频频出现抨击俄罗斯革命退化、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泛滥方面的内容,有趣的是,这些报道中每当出现“俄罗斯联邦”这个名字的时候,总会加一个“(非远东区)”字样的后缀。正是在这种舆论宣传的引导下,那些关心国际时政的朝鲜人,现在都有了一个很模糊的概念——“远东”与俄罗斯不是一回事,这片紧邻朝鲜的土地上,现在存在的是一个“革命的”、“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进步政权”。不过有点离奇的是,这个“进步政权的革命领袖”,从名字上听似乎是个中国人,好像是叫什么“郭守云”的。   这些误解造成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比如说郭守云在兴南登陆之后,在驱车去往宾馆下榻的途中,就看到市内主干道统一大街上,挂了不少地方政府装饰上去的欢迎横幅,那上面写的东西很程式化,类似什么“热烈欢迎无产阶级坚定战友郭守云同志”之类的标语。看见这些玩意,郭守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他琢磨着,要是这玩意让李圣妍那丫头看见,也不知道她心里会是一番什么滋味。   舆论宣传的引导能力相当可怕,欺骗能力更是暴强的惊人,类似这样的误解,给郭守云的平壤之行带来了不少麻烦,当然,也让他从根本上意识到了远东军方以及朝鲜政府方面的最基本考量——他们都期盼着远东能够真正独立,因为那最符合他们的根本利益。   从兴南到平壤着实有一段距离,在朝鲜人民军一个护卫营的严密保护下,郭守云乘坐朝鲜方面为他准备的专列,横穿大封山脉,过新城川、江东,耗费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才最后踏足平壤。   说实话,作为一个在俄罗斯权倾一方的“地方诸侯”,郭守云此次朝鲜执行受到了很高规格的接待,他的下榻地点,被安排在百花园国宾馆一号楼,而在朝鲜,百花园国宾馆虽然性质与钓鱼台国宾馆差不多,可是入住等级限制却相当严格,普通人即便是出再多的钱,也别想在这里住上一晚。至于说在接待人方面,朝鲜也做了很高规格的安排,由于太平洋舰队司令西罗诺夫也临时出现在随行人员的名单中,再加上挈廖缅科这位俄罗斯陆军大将,郭守云一行人中就等于是出现了两名将军。而这在国际关系往来中,就存在着另一种说道了。   郭守云此前对这种出访的讲究并不清楚,因此,当西罗诺夫提出要随行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在他看来,这位舰队司令之所以会临时提出这种要求,无外乎就是为了跟挈廖缅科别苗头,两个老头什么都争,在这种出访的问题上,自然是全都不甘落后了。可实际上呢,他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这两个老头的身份实在非比寻常——西罗诺夫不用说了,堂堂的太平洋舰队司令,远东地区所有能够在海上开炮的玩意都归他管,整个舰队编制内,统领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位将军,数百名校官。而挈廖缅科呢,他的身份更有说道,目前在远东,除了远东军区之外,他还名义上管辖着规模庞大的二十三空军集团军,十几万边防部队,以及大批原属空指的国土防空军部队。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由原来的陆军大将,转化为远东陆空一体的集权将领了。   郭守云想的很简单,他就是以郭氏集团总裁的身份,过来为弟弟充当媒人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实际上把持着远东政务的经济寡头,到平壤走一圈还带着远东陆海空三军的最高统帅,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一个国家元首出访恐怕都凑不齐这么多要角吧?   毫无疑问,远东整个军方,在独立这个问题上始终没有死心,他们在远东过惯了逍遥的日子,再也不想受莫斯科的牵制了:挈廖缅科感觉自己这个远东军区司令员的位置坐的不太舒服,他要过过出任国防部长的洋瘾;席贾霍夫估计也对他那个军区总参谋长的职位不太满意,他琢磨着怎么才能当上参谋本部的参谋总长;西罗诺夫也不用说了,他估摸着至不济了,海军部部长的权柄应该是非自己莫属了。从他们往下排,远东军界所有能排的上字号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远东一旦独立,他们都能从中捞到最大的好处,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在很多时候,郭守云的权威虽然能够镇得住他们,但是却吓不退他们。人为财都能死,更何况财和权一起出现的时候呢?   前番,郭守云对远东军区实行了底掉式的改革,原有的军权体制在很大程度上被打算了,一批原本素有野心的将领被剥夺了实权,一些中层将领调换了岗位,还一批全新的将领被提拔上来。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认为他做得已经很到位了,军界内部的独立思潮应该被彻底打散了,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误的,对权力的贪欲,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个人催化变质。那些调换了岗位的中层将领,仍旧会保留他们的独立念头,而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将领,在饱尝了权力的美味之后,同样也会觊觎更大的权力。对这些人来说,要靠从军中一步步爬升的方式来获得更大权力,实在是太缓慢了,而促成远东的独立,显然是一个快捷的多的好办法,毕竟那等于是一刀把莫斯科这个权力最顶层的部分砍掉了。   而相对于军方的独立思潮来说,远东政府要害部门的独立倾向可以说是更加严重。军方的将领们好歹还是来自联邦各地呢,而远东政府部门的主要官员,那可是真正土生土长的远东人,既然来自异地的人都打算闹独立了,那就更别说他们这些远东地方人了。只不过这些政府官员都是文人,他们手中没有掌握什么暴力工具,因此面对郭守云的强力弹压,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的话,那远东现在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毕竟这些家伙都是靠脑子吃饭的,肚子里有的是花花肠子。   正是鉴于郭守云的随行人员里包括了远东陆海空三军的当家人,朝鲜方面在接待上立刻调高了两个层级,原本应该出现在接待人员的名单中的吴克烈、金斗南两位大将被剔除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白鹤林、崔仁德两位人民军次帅,而在朝鲜,军界职衔达到元帅级别的只有一位——不说也知道是谁了,至于说李乙雪,那是九五年之后才晋升为元帅的。   郭守云不懂得类似出访方面的国际惯例,可来自契卡俱乐部的叶列娜却清楚的很,当她看到朝鲜方面负责出面接待的人选,竟然是两位人民军次帅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出了问题,因为按照国际外交惯例,这种安排是大违常理的,朝鲜人不可能在这方面犯错误,除非他们连国体都不要了。   只不过等到她意识到出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向郭守云明言了。   因为这次过来之前,郭守云就不打算在平壤停留太长时间,他必须在二十五号之前赶回哈巴罗夫斯克,因为当天联邦奥运代表团会乘坐远东航空的转机返回,他这个最大的资金赞助人,必须赶回去接机,类似这样一个绝佳的炒作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有鉴于此,朝鲜方面也将与他各种会晤时间安排的很紧,对这个“款爷”朝鲜人觊觎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好机会剌他,这次好不容易赶到茬上,那绝对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了。   就在郭守云抵达平壤的当天下午,人民军两位次帅就与他协商了整整四个小时,他们知道远东的二十三空集不久前列装了新式的苏-27战机,而朝方对这种新机型虽然很感兴趣,但是限于财力,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购买意向。不过二十三空集替换下来的部分战机,比如说:苏—25,米格—29,他们都很有意向购买,不过前提是,郭守云能够给予“一定程度上”的优惠。 第五零三章 革命的婚礼   对于朝鲜军方所提出来的要求,郭守云本身并没有意见,整合中的远东四大航空联合体本身就具有俄罗斯联邦正式的武器出口许可证,莫斯科在这方面的限制,主要局限于敏感技术以及高端设备,而类似苏—25这种过时的战斗机,十年前苏联就在对外出口了,只不过当时的价格比较昂贵罢了。而现在二十三空集所裁汰下来的那些战机,自然不在受限的范围之内了,在将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整合完毕之后,郭氏集团有权从事这方面的生意,他们已经是手持合法牌照的军火商了。   可这话分两头说,尽管手头抓着这笔生意的决定权,可郭守云并不打算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松口,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些朝鲜人的脾性了,这帮家伙就是活生生的“白眼狼”,属于那种前脚拿了你好处,后脚就把你踹到一边的牲口。这一点从年初联合国针对中国的经济制裁投票上就能看出来了。朝鲜人前前后后的可没少从中国捞好处,他们年前得以加入联合国,北京在后面也出了不少力,可最终的结果呢?在这个经济制裁问题的表决上,面对着巴基斯坦等国家所投出的反对票,他们却出人意料的投了一张弃权票。对着这样的“白眼狼”,跟他们打交道的原则就只有一个,绑着他,让他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让他知道离开你他就要活不下,只有那样,这种“角”才知道应该“往哪边站”,应该“说什么”。   正是出于这一种考虑,郭守云在答复朝鲜军方要求的时候,口吻很沉着,他明确表示:朝方需要的东西,远东可以给,而且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只不过由于他们选中的机种,都是二十三空集裁汰下来的东西,同时呢,远东的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都在整改,所以一些后备的部件可能准备不足,如果需要的话,朝鲜军方可以在今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陆续订购。他这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要战机,有!要关键性的零件,没有!这些战机买回来,要是不打算只用两三年的话,那就必须陆陆续续的从远东订购,而远东呢,随时找出各种理由,把这方面的进货渠道截断,让这些战机彻底变成废铁。   在提出这一观点的同时,郭守云还先后两次申明,远东目前也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困难,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的财政预算都卡的很近,因此这个“一定程度的优惠”,必须卡在一个可以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水平线上,比如说前苏联时期的半援助标准,否则的话,这协商就没必要谈了。   与朝鲜军方的会晤延续四个小时,等到双方把一系列问题都敲定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其后,朝鲜人又给安排了一个与商务部负责人的简要会晤,这会晤的大概内容,就是朝鲜方面希望能够在后一段时间里与郭氏集团展开贸易合作,将朝鲜生产的大米输入远东市场,同时呢,也希望郭氏集团能够来朝投资,建立一些技术含量较高的工业企业。为了能够增加郭守云的投资兴趣,朝鲜商务部给他开出了一大堆的优惠条件,不如说政策倾斜、减免税收等等。不过在优惠条件之外,朝鲜人也有他们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在类似的工业企业中,朝鲜籍职工必须占到相当的数量,其中劳力职工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技术职工必须达到百分之五十;高层技术管理人员必须达到百分之三十。除此之外,在这些工业企业中,朝方必须占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经营期满三十年,企业股份应无偿全数转交朝方。   对于这些商贸上的要求,郭守云倒是没有半点意见,在全球范围内,朝鲜都可以算是唯一一个未经开发的“处女地”,这里的劳动力价格可以说是低廉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按照他们现在工资水平,一名普通员工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一两美元的事。郭守云想的是,在获得了朝方政策支持的情况下,他打可以把一些带有部分技术含量同时污染严重的工业主体转移到这里,比如说石油加工、芯片制造等等。朝鲜人的意图很明确,他们要的就是技术,同时也希望获得外来的投资以繁荣市场,而在这方面,郭氏集团可以拿出来的东西很多,他根本就不在乎会被别人偷学点什么过去,毕竟技术这东西是持续发展、不断更新的,如果没有自己的研发力量,仅仅想要从别人那里学,绝对是永远都跟不上时代步伐的。   出于这种考量,郭守云在协商的时候就明言,他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会考虑来朝鲜投资建厂,甚至还可以将“王安硬件”的部分芯片生产基地设立在这边,同时呢,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扶住朝鲜的计算机科技产业”,郭氏集团也会考虑在必要的时候,吸纳朝鲜籍技术人员进入远东基地学习深造。不过这一合作的前提是,朝鲜方面必须保证郭氏集团在朝鲜的商业利益,他们选派出来去往远东基地深造的学员,也必须经过郭氏集团的审核。   毫无疑问,郭守云的“开明”给了几位商业部的代表一份惊喜,要知道,朝鲜的漫画产业虽然根基深厚,但是他们的计算机产业却相当滞后,直到这个时候,平壤甚至连个信息产业部都没有设,他们在这方面唯一存在的,就只有一个电脑研究中心。而这个位于万景台光复大街的所谓计算机技术研发中心,连个省级机构都不是,其实际的研发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严重滞后的计算机技术研发状况,并不能说明朝鲜人对这一全球性的新兴技术不感兴趣,他们只不过是在美国人的封锁之下,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去谋求发展罢了。此前,趁着苏联解体,尤其是郭氏集团大肆吸纳俄罗斯计算机人才的时候,朝鲜方面也在这方面动过手,只不过他们的国情摆在那,再加上远东对高端人才卡的很死,所以没有取得任何收效。而随着郭氏集团对王安公司收购案的全面展开,朝鲜人的目光早就调转过来了,因此,在这件事上,即便是郭守云不提,他们早晚也会随着双方合作的加深,一点点引申出来的。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身为郭氏集团总裁的郭大先生,主动给朝鲜人开出了这方面的合作条款,这怎不让他们惊喜莫名?   有了这一项足以令朝鲜人喜不自胜的共识打底,接下来的协商自然进行的相当顺利,双方谈判的气氛也极其友好,也许,在此时朝鲜人的眼里,郭守云这个做生意从不吃亏、任何事情都只看利益不讲公德的家伙,已经成为了朝鲜人民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友人”。   郭守云没意识到,就因为今天这一场商业协商,朝鲜政府方面专门召开了一场内阁会议,并很快制订了一项五年期重点项目扶植计划,随后不久,原来那个冷的不能再冷的电脑研究中心一夜之间变成了热门的机构,它的层级一下便提升到了省部级,且直接归内阁领导。大批高官要员的子弟涌入这个部门,从而将这个技术性很强的研发机构,变成了实质意义上的“高干子弟营”。   等到与朝鲜商业部的人会面结束之后,也到了晚宴开幕的时候了,按照之前的安排,这是郭守云这个男方代表与李圣妍家人见面的时间,在见面的过程中呢,双方也将一对年轻人的婚事最终敲定下来。   不过可能是受了此前谈判的刺激,原本应该是很简单的私家宴会,一下子就被朝鲜人给换成了隆重的外交性宴会,前来参加宴会的人选名单连续三次扩充,最后,宴会的举办地点也不得不转移到了百花园的大宴会厅。   可想而知,能够有资格出席的,大都是副部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不说别的,就连堂堂的劳动党平壤市委书记、人民委员会委员,都只能在敬陪末座,更何况其他人了。   因此,当守成与李圣妍一家人乘坐两辆老式红旗(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守成送给未来岳父的防弹嘎斯越野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就是一辆中国六四年出产的红旗CA770.)进入百花园的时候,除一对新人之外,李圣妍的家人险些都被阻拦在外。而在商谈具体婚期以及操办方式的时候,与郭守云对话的也不是亲家翁,而是一位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政府官员,老头啰里巴嗦地说了一大堆废话,又士气高昂地喊了一些口号,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郭守云的目瞪口呆之中,把一枚“伟大领袖”的像章挂在了守成的胸口,紧跟着宣布两位年轻人在“革命的见证之下”,正式结为夫妇了。   当时郭守云就琢磨,自己这宝贝弟弟娶媳妇的婚礼就这么简单?这过程也太革命了吧?难道说这会是守成亦或是弟媳妇家人的意思?不过此后不久,弟弟趁宴会期间悄悄说的一句话,令郭守云打消了最后那一个猜测。   “我要把圣妍她们一家人接去哈巴罗夫斯克,”守成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懊恼,“哥,你得帮我这个忙,我知道这些人现在还不敢不给你这个面子。” 第五零四章 叶列娜   “呜……”   在颀长的汽笛鸣叫声中,“古比雪夫号”护卫舰破开海浪,驶出了停留两天的军港。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宽敞的舰长休息室里,郭守云站在椭圆形的舰窗前,看着窗外茫茫无际的蔚蓝色大海,语气阴冷地说道,“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你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先生,”离着一步的距离,叶列娜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坦然地说道,“并不是我之前不想提醒您,而是根本没有机会。从咱们下榻的住所到火车的包厢,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朝鲜人都安装了窃听器甚至是隐蔽的监控设施,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任何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当然,最重要的是,从您踏上半岛的那一刻起,这种影响已经失去了挽回的机会,我当时提醒您与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开阔的视线能够让人保持理智的冷静,郭守云心头的那一丝恼怒很快便平息下来,他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发脾气的时候,而是琢磨对策的时候。这次的朝鲜之行,莫斯科也好,北京也罢,乃至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华盛顿,肯定都得到了消息,自己必须想办法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麻烦。   “算啦,之前的话当我没说,”手扶着下巴,郭守云扫了一眼从窗外甲板上走过的士兵,叹口气说道,“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之后,你记得联系一下莫斯科,让俱乐部那边给我打探一下,看看在这件事上,莫斯科与华盛顿那边有什么反应。”   “是,先生,”叶列娜先是点头应了一声,继而试探着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先生是不是打算采取策略,打消莫斯科和华盛顿方面的顾虑?”   “你说呢?”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先生的意图哪里是我能猜得到,”微微一笑,叶列娜说道,“不过,如果先生有这个打算的话,那我倒是希望能够奉劝先生一句,站在您的立场考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切静观其变。”   “哦?”听似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郭守云问道,“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   “我这么说当然是有理由的,”叶列娜说道,“不过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最起码的尊重,咱们坐下来面对面的谈?您没有发现吗,自从跟随您以来,我面对您后脑和小腹以下某个部位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和您正脸相对的时间,而这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   “我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公平这个东西,”尽管嘴里这么说,郭守云还是转过身来,他笑了笑,指指卧床对面的一把椅子,说道,“不过既然你对我这张脸感兴趣,那我也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说吧,你的理由是什么。”自己走到床边坐下,郭守云翘起二郎腿,随意的比划一个手势,说道。   “先生在问我的理由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叶列娜骈起两条暴露在短裙外的黑丝美腿,在船上的这段时间,她这两条性感的大腿,恐怕早成了全舰官兵自读时的最佳幻想对象。   “嘿嘿,你的要求还真不少啊,”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也罢,我今天就破个例,你问吧。”   “先生是不是一个面对至高权力也能毫不动心的圣人?您对远东的独立真的不存在任何幻想吗?”这是叶列娜第一次同“主人”面对面的深谈,而她问出来的问题,显然也比较尖锐。   “你怀疑我?”郭守云冷笑道。   “不错,我就是怀疑您,因为按照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考虑,您都不可能不存在这方面野心的。”叶列娜面色平静地说道。   “噢?”郭守云显然从女人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他刚刚升起来的那一丝怒火很快沉寂下去。   “那又怎么样?”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郭守云摆弄着烟盒,问道。   “不怎么样,”很性感的耸耸肩,叶列娜笑道,“第二个问题,先生认为您用什么方法能让我打消这方面的猜疑?或者说,您能够通过什么样的办法,向所有人证明您对远东的至高权力没有野心?”   郭守云沉默不语,他明白女人的意思了。的确,这个证明的办法他想不出来,因为现在远东的全部大权实际上已经掌握在他手里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的任何保证,发出的任何誓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很显然,先生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叶列娜显然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吸引住了男人的注意力,她妩媚一笑,继续说道,“现在的局面是,先生一方面掌握着远东的军政大权,一方面还从未打算将这部分权力交出去,同时呢,您又做了这次超规格的朝鲜之行。如此,您无论采取什么办法来补救,来向莫斯科表达忠心,都无法打消他们在这方面的顾虑,而更可能出现的后果是,您所采取的一切措施,都只能令莫斯科、华盛顿产生一种联想——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的汉语学得很好,”郭守云攒起眉头,说道,“继续。”   “我之所以劝先生不要采取任何应对措施,也不仅仅是因为以上这一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种做法对先生在远东的利益有可能会产生影响。”叶列娜继续说道。   “噢?说详细一点。”郭守云扬眉道。   “首先,先生必须看到您所代表的是什么人的利益,”叶列娜笑道,“其实从很多方面来看,俱乐部之所以选择与先生合作,并不是仅仅看重郭氏集团这一个存在,我们所看重的是以您为中心的这一整个利益群体。这个群体,嗯,它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它就是您的郭氏集团以及团结在集团周围的军事集团、政治集团、经济利益集团,这三大集团构成了郭氏集团的整个权力框架,同时,也构成了远东的社会上层全体系。而往大里说,这个群体其实就是远东,其实就是远东这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州。”   “先生也许不知道,”说到这里,叶列娜顿了顿,而后颇有深意地看了郭守云一眼,“其实在我们俱乐部内,最初就对先生存在着截然不同两个矛盾看法,矛盾的一方认为先生没有太大野心,至少在您的心理,不可能有促成远东独立的想法,而矛盾的另一方持截然相反的意见。呵呵,作为一个不具备太高身份的女人,我在俱乐部内没有多少发言的机会,否则的话,我会告诉他们,无论先生您有没有这个野心,只要您存在于远东,并在这个地方持续发展,那么随着您的一步步发展壮大,其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远东的分离倾向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局面完全失控,您自己也无法控制。所以说,俱乐部这两方矛盾的见解,实际是指向同一种结局的,其间并不存在本质性的区别。”   “嘶,你的理由是什么?”郭守云心头一动,追问道。   “我的理由是,先生的利益、远东权力集团的利益、远东人的利益,这三者之间的同步发展存在必然性。”叶列娜说道。   “什么意思?”郭守云随口问道。   “先生能给我一支烟吗?”没有直接回答,叶列娜看看“主人”手上的烟盒,说道。   “你抽烟?为什么过去这两天都没见你抽过?”郭守云把整个烟盒都扔过去,同时纳闷道。   “因为我的任何一个特质,都必须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表现出来,这是我在军事外交学院学习的第一课。”叶列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卷,给自己点上,笑道。   “我明白了。”郭守云自然听出她话中有话,这女人是在告诉自己,她的优点是必须挑选一个特定的时机才会表现出来,比如现在。   “先生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枭雄,同时也是一个抓经济的能手,当您展露出正面形象的时候,您的头脑能为很多人带来幸福的生活,而当您展露出反面形象的时候,您就是颠覆国家经济的最大黑手。这不是我对您的恭维,而是俱乐部决策委员会全体成员的一致看法。”很妖媚的吸着烟,叶列娜继续说道,“现在远东的现实是,尽管大部分远东人的财富都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遭到了赤裸裸的剥削,但是由于您实现了从政府性投资、集团性投资、军队内部消耗等诸多环节的资本运行,远东的就业状况良好,在有工作作保证的前提下,民众的消费欲望带动了市场的运行,从而也使得远东经济状况远远优于联邦其它任何地区。毫不客气地说,在目前的独联体内部,除了白俄罗斯之外,就只有先生的远东状况最佳了。俱乐部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专门做过相关方面的调查,事实上得出的数据表明,哈巴罗夫斯克在过去六个月的时间里,居民人数增加了将近十二万,符拉迪沃斯托克增加八万,勘察加增加十四万等等等,而这些新增人口,都是从远东以外的联邦地区迁移过来的。而这一现实表明,远东的经济运行已经超出联邦体制内的水准了。” 第五零五章 如此简单   “很显然,作为一个区域性的综合垄断集团,远东的市场繁荣、民生稳定,是有利于郭氏集团发展壮大的,因此,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先生在今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可以说是只要郭氏集团的基础还在远东,那您就不会放弃将远东经济引向良性循环的决定。”叶列娜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先生,我说的对吗?”   “不错,收割羊毛的基础是,必须让自己圈里的羊吃饱喝足,正常发育,这样才有持续不断的羊毛供应,难道我这样做存在什么问题吗?”郭守云笑道。   “对先生来说自然不存在问题,可是对联邦来说,这种做法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叶列娜笑道。   “问题在哪里?”郭守云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不妥当的地方,不过这种意识很模糊,他暂时归拢不起一个完整的概念。   “如果说先生最初立足远东的时候,曾经试图打消这里对莫斯科的向心力,那么您的目的达到了,而如果说你在意识到独立风险之后,试图通过对远东军区的整改,重新加强这里对莫斯科的向心力的话,那么您显然是失败了,而且还是注定中的失败,那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除非您能趁现在局面还没有彻底定型的时候便抛弃一切,全面向莫斯科投降。”叶列娜语气舒缓地说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分裂意识就是毒种,而地区性的经济差距就是最佳的催化剂,区域性的强力集团就是最好的暖棚,当这些条件一一具备的时候,毒种就会发芽,会飞速的成长,大面积的蔓延,以至于谁都无法在短期内将它彻底清除。正如咱们前面所说的,先生为了保持自己在远东的利益,就必须充分发展这一地区的经济,必须让这里的经济市场稳定运行,让至少大部分人的生活能够一步步走向富裕。与此同时呢,在远东之外的联邦地区,激烈的政治斗争还在延续,而且是长时间的延续,经济问题没有人去考虑,大家都在坐视它一步步走向恶化。长此以往,日复一日,远东的经济将会成为全联邦境内绝对的翘楚,远东人的生活条件将会远远超过其它地区的居民,在这种情况下,远东人与俄罗斯人将会基于生活、经济条件的不平衡,产生一道深远的隔阂,而且是无法弥补的隔阂。”   夹着烟卷的两根细长手指轻轻一抖,很飒爽的弹去一抹烟灰,叶列娜笑道:“先生还记得前天晚上前舱瞭望塔上那一幕吗?挈廖缅科将军与西罗诺夫将军之间的对话你不会忘记吧?可以肯定的说,将来有一天,远东人与俄罗斯人的矛盾,将会比他们之间矛盾更显激烈。基于优越的生活条件,远东人会把除远东之外的俄罗斯人看成‘穷鬼’,而远东之外的俄罗斯人则会对远东人充满嫉妒,为了分享更多的利益,更优越的生活条件,今后若干年里,将会有更多的俄罗斯人向远东迁移,同时,为了保障自己的工作机遇、生活空间甚至是那点微不足道的优越感,远东人不用任何野心家的挑唆,也能自发的团结起来排斥移民。到那时,在远东人的眼里,同属俄罗斯民族的移民,再不是他们的同族兄弟,而是卑鄙无耻的外来者,是他们各项权利的争夺者,是乞丐,是吸血鬼,是应该从远东土地上彻底赶出去的入侵者。”   叶列娜的话令郭守云有一种脊背出汗的感觉。   “先生对权力的倚重之心太过了,以至于您忽视另外一个应当给与足够重视的问题,那就是民意,”叶列娜呶呶小嘴,吐出一个淡蓝色眼圈,“这东西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起作用,但是一旦环境适合,它就能酿出一场风暴,谁挡在风暴前面,谁就必须死,哪怕这个人是最高的当权者,是先生您这样的实权人物。”   “而现在一个更大的问题是,远东的经济发展模式是一个畸形,先生最先打造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广泛的富裕阶层,而是一个极小范围内的‘权贵资产阶级集团’,这个集团在远东享有绝对的特权,享有莫斯科都不具备的绝对影响力。先生的权力固然很大,可是您的权力并不是天生的,从根本上来说,它是这个‘权贵资产阶级集团’赋予您的。由于这个权贵集团本身具备很大的松散性,所以这些人彼此间并不信任,甚至缺乏必要的联系,对于该集团的每一个成员来说,他们公认的、值得信任的人只有您,您是他们的利益代表,是他们的灵魂人物,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所以他们中任何一个单独的人,都不可能对您的权威构成威胁,也正因为如此,您在远东才能掌握着绝对的话事权。”叶列娜说道,“可是这些人现在已经体会到了远离莫斯科中央的甜头,当他们普遍认为远东独立才更加符合他们利益的时候,先生,您会怎样选择呢?当他们的利益与远东大部分民众的利益行程一致性的时候,先生,您又该如何选择呢?难道到那个时候,您还要挡在他们面前高举反独立的大旗吗?呵呵,那毫不客气的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如今郭氏集团内的任何一个人,守成先生也好,妮娜夫人也罢,甚至是您哪位远在加拿大的妹妹,只要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跳出来,站在您的对立面上,那您的权威就会面临彻底崩溃的危险。那个与您走的最近的‘权贵资产阶级集团’会首先发难,朝好的方面想,他们会把您软禁起来,朝坏的方面想,他们甚至会直接把您清理掉,然后通过他们手中所控制的资源,歪曲事实,将您数年间为远东经济所作出的努力,轻而易举的转换到守成先生、妮娜夫人,甚至是您妹妹身上,从而重新为他们自己、为所有远东人,树立一个权威,树立一个象征。坎坎坷坷、波澜起伏若干年,先生最后需要的,难道就是为别人织一件嫁衣裳吗?”   叶列娜说的是酣畅淋漓、精准到位,郭守云听的如醍醐灌顶、灵智大开。不得不说,过去的他一方面过份信任自己手中的权力,另一方面也是囿于前世的那些记忆历程,所以对这种“底层”的问题没有给予太多重视。他一贯考虑问题的思路,就是莫斯科的斗争如何、列宁格勒的状况怎样,却很少考虑远东在一系列国家权力斗争里将会走向何方。而在对待远东内部的问题上,他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都是采取一种手段:收买不行就强力打压,可在今天呢,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威可以用来单独打压远东利益集团内的一部分人,甚至是很大一部分人,但却不能用来普遍打压整个利益集团,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在考虑到这些危险的时候,郭守云的脑子里还伴随着一个疑问——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一番话呢?难道她这个出身克格勃的女人,也支持远东独立?   “嗯,尽管不愿意接受,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暂时将全部的疑问都压在心底,郭守云微笑道,“那你告诉我,面对这种状况,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解决?”   “呵呵,还是刚才那句话,什么都不做,”叶列娜笑道,“如果我是先生的话,那在对待独立思潮这个问题上,我既不会公开支持,也不会公开反对。一方面,无论我是否表明公开的态度,莫斯科那边都不会信任我,我何必去做那种受累不讨好的无用功?另一方面,我本已经在远东占据了优势地位,远东的普通人也好,利益集团也罢,他们需要的不是我赞成,而是我不反对就好,他们就像一部自行运转的机器,只要没有外力阻止他们,这部机器就会那么缓缓自己运行下去。呵呵,总而言之,动有动的霸道,静有静的韧性,我所要做的,就是查看好时机,在动与静之间稳定转换,从而将大局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好一个动有动的霸道,静有静的任性,这句话,我会记住的。”从床上站起来,郭守云缓步来到叶列娜的身前,他伸手在女人柔薄的嘴唇上轻轻揉弄一圈,而后拂过她娇俏的下巴,最终将手掌停留在那细嫩修长的脖颈上,笑道,“不过我现在也有一个问题。”   “先生是想问我究竟有什么立场吗?抑或是说您对我的野心持有怀疑?”叶列娜微微一笑,抢先说道。   “不错,我感觉你的想法,似乎与契卡俱乐部的纲领大有出入。”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   “那我只能回答先生一句话,我认同俱乐部的纲领,也愿意服从俱乐部的命令,但与此同时,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志趣。这就与我所谓的野心一样,我只是不希望被人仅仅看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翻译,当然,更不希望被人看做一个只能用来发泄性欲的人肉玩具。”叶列娜耸耸肩,说道,“如此简单而已,先生能相信吗?” 第五零六章 给个身份   是人就会有野心,而越是精明强干的人,他的野心往往就越大,淡泊名利、宠辱不惊并不能说明某个人的淡定,只能说明他没有那份去争取的能力,至少是缺乏必胜的信心。   正因为如此,郭守云并不相信叶列娜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他敢肯定这个女人有着很大的野心,她对权力的欲望甚至远远超过莎娜丽娃,对此,仅看她看问题的角度就能明白了。   随着郭氏集团的一步步壮大,手中权力的一天天膨胀,郭守云心头的欲望也在持续增长,而在各种各样的欲望中,对女人的占有欲、操纵欲所占的份额着实不小。不过话说回来,这并不表明他就把女人当成了纯粹的发泄工具,与此相反,他对怀有野心的女人素来存在很大的忌惮心理,比如说霍尔尼科娃,她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在郭守云看来,同男人相比,女人或许在很多方面都是弱者,但是如果说到够心斗角、玩弄权谋,天性敏感细腻的女人却更具备优势,一个有着天使外表、魔鬼心机的女人,绝对是大多数男人的噩梦。   “呵呵,看来我也做了多余的解释,犯了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低级错误,就像先生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莫斯科的信任一样,即便我说的再多,语气再诚恳,先生也不会打消那份顾虑的,”似乎能够猜到郭守云心思,叶列娜抬头微笑道,“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先生不打算现在就杀了我,那我今天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中国人说:听其言不如观其事,观其事不如观其行。我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是不是存在不轨之心,先生大可以通过时间来侦判,我相信您终有一天会给我足够信任的。”   郭守云的脑子里一时间转过万千念头,不过他最终还是压下了那种辣手摧花的心思,转而若无其事地笑道:“通过时间来侦判,嗯,这句话说的很好,坦率的说,我已经对你有些信任了。”   嘴里这么说着,他那只放在女人脖子上的大手缓慢下移,顺着小翻领的套衣衣领,抚过腻不留手的嫩白前胸,直接握住了女人丝质胸罩包裹下的丰挺酥乳。   软中带硬且极具弹性的肉感,并没有打乱郭守云的心思,他无意识的揉弄着那一团温热肉球,心里却还在琢磨刚才的疑问:这个叫叶列娜的女人,到底对契卡俱乐部是一种什么态度?她对联邦中央又是一种什么态度?难道事实的一切就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   “大哥,”就在郭守云心里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随着一声轻唤,身着一袭蓝白海军军服的守成推门而入,他一手扯着同样装扮的李圣妍,进门就兴高采烈地问道,“你看看,我们穿这身衣服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很……”   守成这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他看着大哥把手从叶列娜衣领里抽出来,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显得分外尴尬。   “结了婚就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看了一眼脸色涨红的李圣妍,郭守云拍拍手,若无其事的笑骂道,“看看你们俩是什么级别?少尉,而我这可是护卫舰的舰长室,那至少也是少将休息的地方,知道擅闯这种地方是严重违纪的行为吗?”   “嘿嘿,”早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什么货色,守成面对刚才那样的场面也算是见多不怪了,他将新娘子朝自己身边扯了扯,搔着后脑勺,干笑道,“没想到将军同志正在忙工作,下次一定注意,嘿嘿,一定注意。”   李圣妍显然对新任老公这番话大为不满,她翻翻白眼,顺手在守成的腰上偷偷拧了一把。   “这还差不多,”装作对小夫妻俩的鬼祟动作视而不见,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走到床边坐下,这才笑道,“坐吧,勤务兵,倒水。”   房间里就那么四个人,他所说的勤务兵自然指的就是叶列娜了。   “哎,大哥,看看我们穿这身衣服怎么样?”等到叶列娜走出舱室之后,守成直接窜到床边,紧挨着大哥坐下,笑呵呵地问道,“这样当成是新婚的礼服,是不是感觉特别帅气?”   “帅气个屁,”郭守云揉揉鼻子,脱口说道,“你放着咱们郭氏堂堂的副总不做,却穿上这么一身衣服,怎么,打算跑到船上来给西罗诺夫做勤务兵吗?你不在乎,我还丢不起那人呢。”   “只是暂时穿穿而已,又不是不脱了,”伸手在大哥肩膀上推了一把,守成颇为不满地说道,“再者……”   “行啦,行啦,别这者那者的了,”笑着打断弟弟的话头,郭守云摆手说道,“你就老实说吧,这回又打算干什么?别忘了,我是你哥,从小看你光屁股长大的,你眼珠转一转我就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了,所以啊,有话就直说,别在这儿给我兜圈子。”   “哦,”守成搔搔脑门,瞟了坐在对面的李圣妍一眼,吭哧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我可说啦,你别不同意。”   “只要是正事,我自然会考虑。”郭守云笑道,“你这臭小子,才刚结婚不到一天,怎么,这就跟我这当哥走远啦?”   “你说哪去了,我就是感觉这事办起来有点麻烦,怕你不同意。”守成陪笑道。看得出来,跟李圣妍呆的这段时间,一向木讷的傻小子性格开朗不少,这是好事,是足以令郭守云感觉欣慰的地方。   “说吧,哥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一把搂住弟弟的肩膀,郭守云笑道。   “那我可说啦,”守成嘿嘿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我刚才跟圣妍在甲板上呆了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打算。我们想,这正式的婚礼不要在哈巴罗夫斯克办了,那样过于铺张浪费。你也知道的,现在联邦那边经济很困难,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在这种环境下,咱们要是一掷千金的搞一场婚礼,多少有点不太像话。所以呢,我们商量一下,想要简简单单的把事情办了,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嘿嘿,正好,圣妍她喜欢海,而且从小就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一名海军,我们考虑着,如果可以的话,等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我们两就在这船上把婚事解决了。大哥,你看这行吗?”   “你哼唧了半天,就为这件事?”郭守云皱皱眉,说道。   “怎么,大哥觉得……不妥当?”守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圣妍的主意吧?”转过头,郭守云对坐在对面的弟妹说道。   在郭氏这个势力庞大但是成员单一的家族里,身为大哥的郭守云就是一家之长,他的权威不仅表现在外面,同样也表现在家里,这一点李圣妍早就深有体会了,因此,她虽然在一些问题敢于据理力争,但同时也对这个大哥充满了畏惧。   此时,面对大哥投来的目光,她先是求助似地看了看丈夫,好半晌之后,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怎么说呢,这婚事吧是你们两个的事,我原本是不应该多插嘴的,”郭守云叹口气说道,“你们想要一切从简,这种想法是好的,圣妍从小接受的那种节俭式教育也没有错,可关键在于节俭也得分时候,而在一些特定的情况,奢侈也是非常必要的。就拿你们的婚事来说,为什么我一定要在哈巴罗夫斯克举办一次?难道就为了多花点钱、摆摆阔气吗?显然不是那样的,大哥又不是乡巴佬、暴发户,有必要时时刻刻彰显自己的财力吗?”   “先生说的不错,”叶列娜此时正好端着一个茶色托盘走进来,她将一个水杯送到李圣妍的面前,同时笑道,“我相信他这是在圣妍小姐考虑。要知道,在这个处处讲究身份地位的社会里,一个人要想获得别人的认可,只有三条路可走,权力、金钱、关系。郭氏在远东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在这个由权力、金钱、关系三要素所组成的利益族群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走到守成的面前,将另一杯水递给他,叶列娜继续说道:“这些人在极力保障自己地位的同时,也在倾尽全力的排挤、打压另一部分他们可以动的了的人。守成先生在这个圈子里有自己的位置,相信在远东没有谁会去打他的主意,因为先生一贯的态度都很明确,每个人都知道他对这份兄弟之情看得很重,所以不敢妄动。而圣妍小姐就不同了,您说到底都是一个外来人,而且仅仅是守成先生的女人,不幸的是,在这个圈子里,女人是没有什么牢固地位的,她身份的高低,往往依附于她背后所存在的力量。正因为如此,先生才打算为你们隆重的操办婚事,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借此向所有发出一个信号,或者说是表一个态,从而让圣妍小姐更快、更顺利的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 第五零七章 折磨   “圣妍小姐,守成先生,现在你们总该明白先生的一片苦心了吧?”施施然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叶列娜最后笑道,“他为了你们,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该考虑到的、不该考虑到的,他都为你们考虑到了,呵呵,这一点真是令人羡慕。”   女人说话的时候,郭守云就坐在旁边笑而不语,不过在心里,他对对方这种擅自插嘴的做法却颇为不满。   “看,我就说嘛,大哥的决定自然是有他的考虑,”歉意地看了大哥一眼,守成扭头对李圣妍笑道,“依我看,这事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办吧,正好,两位老人家那边也好交代的一点,毕竟他们也希望把婚事办的热热闹闹的。”   “呵呵,也不一定都要按照原来的计划办,既然圣妍喜欢,那咱们就把婚事挪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来办,”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回头我会同西罗诺夫将军商量一下的,嗯,可以考虑借用他们一艘舰艇,这艘‘古币雪夫’就不错,让他们稍稍装饰一下,烘托烘托气氛。”   “那倒好,这样连彩车礼炮都可以省掉了,”叶列娜斜着身子,半依在郭守云身上,一脸向往地说道,“军舰上举办的婚礼,这将是一段多么浪漫的人生记忆啊。”   这女人说话真是不负责任,按这种方式举办婚礼,那彩车礼炮的开销的确是省下来了,可这护卫舰开出一海里所需要的费用,恐怕就够一队彩车跑上几十公里了,而船舰上打出一发炮弹的费用……这真不好计算。   “怎么样圣妍,你对这样的安排方式感觉满意吗?”郭守云伸手拦住身边女人的腰肢,笑道。   “嗯,就按先生的意思办吧。”稍一犹豫,李圣妍唯唯诺诺的点头,应声道。   “呵呵,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叫我先生啊?”郭守云皱皱眉,随即朗声笑道。   “啊,大哥,”看得出来,李圣妍称呼这一声“大哥”还很不习惯,也许她还没有适应那种从“柴火妞”摇身一变转化为“豪门贵妇”的生活,在这方面任何一个人都需要时间。   “好,好。”郭守云点头笑道,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看着眼前这位思想古板的弟妹,他总能在不经意间想起妮娜,说起来兄弟俩几乎是找了两个性格相同的女人做妻子,难道说思想保守、古板的女人更容易让男人找到安全感?   “大哥,既然事情定下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嘘口气,守成笑眯眯的从床上站起来,他走过去握住妻子的小手,这才扭头对大哥说道,“刚才问了大副,他说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还要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你睡会吧,这两天你恐怕没好好闭过眼。”   “知道啦,”郭守云淡然一笑,转用汉语说道,“你这臭小子多努力一下,争取让我早点抱上小侄子。”   “哎。”守成怔忡几秒,这才尴尬的答应一声,扯了一脸疑惑的李圣妍落荒而去。   “我想,在整个属于郭氏集团的圈子里,恐怕只有守成先生夫妇才是最快乐、最幸福的。”看着一对新婚夫妇消失在舱门外,叶列娜不胜感慨的叹息一声,说道,“不用费尽心思与人争斗,不用担心有人算计自己,不用太多的危机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更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这真是任何人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生活。”   “这是因为他们没有野心。”从床上站起来,郭守云伸手取了挂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随口说道。   “或许吧,”叶列娜歪头想了想,轻笑道,“不过我想,这里面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由于先生您认为他们没有野心。”   “因为他们没有野心”,“认为他们没有野心”,这两句话看上去意义相近,可仔细琢磨一下就能发现其间韵味十足,历史上无数的冤假错案,或许就是由这两句话的细微差别中诞生出来的。   “真的,你真的很会说话,”披着外套,郭守云稍一沉吟,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吧,跟我出去走走,也许走一圈下来,我对你的信任就会更多一点了。”   “嗯。”叶列娜站起身,紧跟在主人的身后步出舰长舱。   晨光中的大海风势有点大,从舰舱里一路走出来,郭守云顿时感到了那份原本不应属于盛夏季节的清凉。站在甲板上抬头上看,可以看到有水兵看守的瞭望塔还在运作,两块巨大的雷达板也在嗡嗡的碎响中一圈圈的旋转。   “朝鲜东海,”在甲板最外围的护栏前停下,叶列娜双手扶着足有腕骨那么粗的护栏条,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回味似地说道,“我在十四年前曾经来过这里,说来先生也许不信,我父亲曾经就是太平洋舰队的一名少将,他曾经服役的那艘巡洋舰就是原来的2号舰‘伏龙芝号’核动力导弹巡洋舰,呵呵,也就是现在的‘拉扎列夫海军上将号’。那时候我们一家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居住,先生应该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获得这个居住权是苏联每一个公民的荣耀,所以,我那时候每天都觉的很幸福,甚至感觉这种幸福会一直陪伴我一生。”   女人在海风中迎面而立,柔顺的金发被海风打散,嚯嚯的飘扬在她脑后。稍显宽松的套裙被海风扯起,紧紧包裹住她的前身,将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线展露无疑。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无缘无故的,郭守云的脑子里就闪过这么一句话。   “不过很不幸的是,我的父亲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伸手挽起飘散在脑后的长发,很随意的打了一个髻,叶列娜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相对于做一个将军来说,他更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手握重权的政客,并为此在很长的时间里做着不懈的努力。也许是有志者事竟成吧,我记得是七九年的时候,当时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马斯洛夫上将转调莫斯科海军参谋本部,父亲作为他的亲信,一同离开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在莫斯科的海军参谋本部谋得了一个参谋的职位。呵呵,父亲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当然,他也很有玩弄权术的技巧,在莫斯科的短短三年时间里,他便从一名普通的参谋,迅速转型为标准的政客,并进入苏维埃委员的名单。”   “得其事而不得其时。”听到这儿,郭守云已经对叶列娜父亲的命运有了一个基本的把握,他叹口气,说道。   “得其事而不得其时,我真喜欢中国文化,寥寥数语便能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讲个通透彻底,”叶列娜歪头想了想,笑道,“不错,得其事而不得其时。父亲竭尽半生心血,想要在莫斯科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算准着了一切,把莫斯科各个势力派别之间的利害关系看的透透彻彻,同时,又运用自己的智慧,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利害关系网络里游刃有余。可……可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他能看透人性与复杂的人际关系,却看不透未来,看不到今后一段时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后来的一切就很简单了,就在他刚刚获得了勃列日涅夫同志信任的时候,这位在莫斯科叱诧风云几十年的人,就那么一闭眼,赫然长逝了,继之而起的安德罗波夫中央为了巩固权力根基,对整个莫斯科中央来了全方位的大洗牌。父亲三年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泡影,他被踢出莫斯科,重新发配到了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   “符拉迪沃斯托克?”郭守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他感觉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呵呵,是啊,符拉迪沃斯托克,太平洋舰队,”叶列娜的笑声听起来有些诡异,她说道,“父亲在莫斯科转了一圈,历时三年,用重新回到了他的起点……哦,或许应该说是他已经失去了起点。为了羞辱他,莫斯科给他安排了一个最佳的职位,‘伏龙芝号’二副,中将二副,而当时的舰长却是父亲当年的下属。”   “后来呢?”郭守云沉声问道。   “后来?对我父亲来说,已经没有后来了,”叶列娜惨然一笑,说道,“他在来哈巴罗夫斯克的途中饮弹自尽。而对我和母亲来说,那还只是地狱式一周的开始。父亲的尸体停放在专列的车厢里,一路从莫斯科奔赴符拉迪沃斯托克,那是盛夏的季节,尸体在闷热的车厢里根本不可能保存的住,可任母亲如何哀求,负责‘护送’的我们前往远东那些人都不肯停车。我们母女两个就那么呆在车厢里,眼睁睁看着父亲尸体一天天腐败溃烂,浮肿生蛆……”   “好啦,不要说了!”郭守云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残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可像这种折磨人的手段,他之前绝对是闻所未闻,听着身边女人的口述,他甚至能够嗅到鼻端那浓重尸臭气息。 第五零八章 智库   “先生觉得听不下去了是吗?”叶列娜转过身,面对着郭守云,一脸平静地笑道,她那副淡漠的表情令人震惊,就好像刚才那一番她都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可郭守云知道,那都应该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很容易查证,凭这个女人的精明,她绝不会在这方面撒谎。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当年亲身经历的,而那年我才十岁。”叶列娜说着,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串老旧的铜制项链,掀开那挂了几丝绿锈的链坠,取出一方折叠整齐、拇指盖大小的枯黄折纸,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拆开,展现在郭守云的面前,“幸好的是,再漫长的旅途终究也有到站的时候,而当时担任太平洋舰队司令的斯皮里多诺夫上将对我们给予了同情,同时,再加上他对莫斯科政权核心没有太多畏惧,所以父亲那几乎被蛀空的尸体,才得火花。按照他生前留下的遗书,母亲把他的骨灰洒在了这片大海里。”   陈年的遗书递到郭守云的面前,上面那模糊不清的字迹在经过十多年的沉淀之后,似乎仍旧能够展露出一位将军饮弹自戕时的那一份怨愤。   “父亲在遗书里说,他这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离开了远东,冒冒失失的闯进了莫斯科那边深不见底的政治沼泽,所以他让母亲带着我在哈巴罗夫斯克定居,这一生都不要离开这片地方了。”叶列娜继续说道,“按照他的吩咐,母亲带着我去了哈巴罗夫斯克,在当年的十月农场安顿下来,过了两年平静的生活。不过我知道,母亲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脆弱,她是一个很记仇的女人,为了让我记住这段仇恨,她亲手画了三十四张肖像,让我每天看着这些嘴脸背诵他们的名字,只要稍有错误,哪怕是一个音节发不准,她就会扒掉我的衣服,用马鞭狠狠的抽打。整整两年时间,我明白了什么叫仇恨,也明白了我这一辈子为什么而活。”   “为仇恨而活,你不觉得有些不值吗?”叹口气,郭守云说道,“更何况,你那些所谓的仇人,也不一定是你所能对付得了的。”   “那倒未必,”叶列娜笑道,“如果仇恨积压的深了,一个人就会觉的生活很充实,而他的仇人越强大,他就会觉得这种充实感越足。父亲的死引发了这种仇恨,母亲利用它为我安排好了人生之路,我在这条路上一步步的前行,不知疲累,毫无困倦,因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八四年冬天的时候,已经进入安全委员会的丘尔科夫来到了十月农场,他是母亲列出的仇人之一,也许是出于愧疚吧,他希望能对我们母女做出一些补偿。可我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他只不过是觊觎母亲的美貌罢了,他的这份欲望也不知道掩藏了多久,大概是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念头了。只不过那时候他只是父亲手下的一个小人物,而父亲死后,他又担心受到什么牵累,所以才迟迟没有伸出脏手。而到八四年的时候,安德罗波夫死掉了,莫斯科换了天,父亲的名誉得以恢复,所以这家伙立刻就找上门来了。就在刚到农场的那天晚上,他强迫我赤身裸体地站在窗前,亲眼看着他一次次、变着花样的在母亲身上发泄性欲,然后再把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喷在我的身上……”   “现在这个丘尔科夫在哪儿?”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沉声问道,“这个仇我很乐意替你报了。”   “他?呵呵,他早就被你那位岳父枪毙了,罪名是谋杀,而谋杀的对象,则是维克托先生在安全委员会内的第一位亲信,我的另一位仇人,第三局第二副书记列斯杰延科同志,而在三人小组审判庭上作证的,就是刚刚年满十三岁的我。”叶列娜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她用缓慢的语气说道。   “什么?!”这回郭守云是真的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这个女人,竟然那么早就与维克托产生了交集,而且看起来尚未成年的她似乎摆了老头一道。   “谁能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会下毒鸩杀一位安全委员会官员呢?谁又会相信一个因紧张而小便失禁的女孩儿,会在安全委员会的秘密法庭上撒谎呢?谁又会相信一个满眼纯真的小女孩,能够编造出一段因权力斗争而引发的激烈争论呢?”叶列娜笑道,“很显然,谁都不会相信,所以,当我在法庭上呜咽着说出那些证词的时候,丘尔科夫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他直到被当场枪决的时候,都没说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郭守云的眼前出现一个幻想中场景:一个裤裆里流淌着尿液的小女孩,面对三位面无表情的主审官,泪流满面、磕磕巴巴的陈述着一段子虚乌有但却只有成年人才能说出来的证词。毫无疑问,即便是再高明的主审官,也不可能对她的证词产生任何怀疑。   “不得不承认,你那位岳父很厉害,他对那时候的我并不完全信任,而他之所以要枪决丘尔科夫,更多的是为了争夺权力。”叶列娜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从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我能察觉到那一股深深的戒备。那次审判之后,他专门为我准备了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可以在军事外交学院、伏龙芝特别学校中挑一所自己喜欢的地方学习。他甚至还屡次告诉我,伏龙芝特别学校是迈入安全委员会的最佳门槛,那里是高级特工诞生的摇篮,安全委员会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高层人物,都在那里接受过培训。而军事外交学院在相比之下就差了一些,那是主要为军队培养人才的地方,不过生活条件比较好,待遇也高。哼哼,别看我年纪小,可我知道,这头……他这是在试探我,可以断定的是,如果我选择了伏龙芝特别学校,那恐怕就再也没有明天了。另外,我对这个学校也的确不感兴趣,因为那里培养的都是‘刀子’,是最直接的‘杀人武器’,而我呢,我不要做‘刀子’,更不要做‘杀人武器’,我要做那只握着刀子的手,要做‘杀人武器’的控制者。”   “所以你选择了军事外交学院?”郭守云点点头,今天这一番谈话,令他对身边这个女人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同时,也获知了当年一些安全委员会内部发生的秘密事件。   “不错,十年,我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年,”叶列娜说道,“克格勃的训练在层级划分上是很严格的,那些当权者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尽可能减少来自外部的威胁,不可能将任何一个学员训练成全能。在他们眼里,‘刀子’必须是刀子,不能有大脑,而‘大脑’则必须是大脑,智虑深远却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任何一个人,要想控制克格勃其实都很容易,因为它看似机构庞大、臃肿复杂,其实内在的脉络相当清晰。它看上去就像是日本的忍者体系,上忍为智忍,不具备武力,无权指挥下忍;中忍为中枢,无权决策,却能够直接调动下忍;下忍就是刀子,就是杀人利器。而克格勃也是采用的这种钳制方式,我与维克托这样的人实际上很少有机会直接接触到底层组织,我们都属于大脑,没有中枢的连接,我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而你的莎娜丽娃就属于‘刀子’,当初就是为了更多的控制他们这些人,维克托才把他的儿子拉进安全委员会,并千方百计为他安排了一个西伯利亚分局负责人的职位。同样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维克托才无法控制契卡俱乐部,因为这个俱乐部的主要成员,都是原来安全委员会的中枢。”   “我明白了,”郭守云恍然,这女人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进一步获取自己的信任,“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要在我的郭氏集团里充当一个大脑的角色?”   “是,”叶列娜直接回答道,“先生难道不打算建立一个类似咨询机构的智库吗?”   “如果我说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郭守云想了想,说道。   “那我会立刻判定先生所说的是谎话,”叶列娜笑道,“你也别告诉我你身边有波拉尼诺夫那样的人就够了,不是我低估他,凭他的那份洞察力,勉强可以在军事外交学院里充当一个新学员。只要先生给我一个许可,我能在一周内把你所需要的智库建立起一个雏形,到时候你就明白波拉尼诺夫的差距在什么地方了。”   “一周内?”郭守云讶然道。   “不错,一周内,”叶列娜点头道,“我手头上有现成的人选,先生只需要点点头,顺便开一张支票就可以了。” 第五零九章 卖身契   “智库”,必须注意,叶列娜口中所说的是智库,而不是郭守云之前所构想的那种智囊团,而与智囊团相比,智库无论从规模还是从作用来说,都要庞大、豪华的多。在西方,人们更习惯称智库为“思想库”,其汇集来自各个方面的专家,为一国的领导层提供经济、社会、军事、外交等诸多方面的最佳决策性建议。类似中国的社会科学院、中国科学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美国的兰德公司、布鲁金斯学会等机构,就属于智库。   此前,郭守云去华盛顿的时候,曾经路过一次马萨诸塞大街,这个被称为“智库一条街”的地方,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虽然他从未考虑过要建立一个类似兰德、布鲁金斯那样的大牌智库,可要是能建一个规模小一点,同时却能发挥宏观预测作用的智囊机构,他绝对舍得花钱,哪怕是规模惊人的一笔钱。   可从内心里,郭守云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类似这样的智库,不可能是谁有钱谁就能建立起来的,其中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人才沉淀过程,他草算了一下,如果由他自己出面操办的话,那没有近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拿下一个稍具规模的智库机构。   而现在呢?一个属于自己私有的女人站在面前,一脸坦然的告诉自己,她只需要一笔钱和必要的信任,就可以在短短七天时间内将一个智库建立起来,他这个大老板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收获。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能有什么想法?毫无疑问,他的想法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怀疑,一种则是狂喜。   郭守云看得出来,叶列娜绝不是那种说话不着边际的人,坦率的讲,作为靠智计起家的奸商,他从未有过那种被人看破心思的感觉,而今天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这个女人已经连续几次窥探到他的心理活动了。像这种女人,她可能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漫天许诺吗?这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压住心头的狂喜,郭守云用稍带着继续冷漠的声音问道:“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我对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智库很有兴趣,不过在正式考虑这个问题之前……”   “先生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我是吗?”叶列娜笑着插口道,“而第一个或许就是要问我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需要什么样的权力,呵呵,说实话,你与维克托真的很相像,用来推断他的手法对先生同样适用。”   郭守云默然,他甚至怀疑当年的军事外交学院里是不是有专门教来揣摩人心的教程,如果有的话,那究竟是心理学还是别的什么古怪东西?   “如果先生还是要问这个问题的话,那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的重复了,”朝男人身边靠了一步,叶列娜继续说道,“既然先生非要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那好,我也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作为一个女人,我这一生就是为复仇而活的,我可以把一切都出卖给先生,从身体到思想甚至是灵魂,而我需要先生为我所做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替我出掉我至今还没有除掉的四个仇人;第二,把‘拉扎列夫海军上将号’巡洋舰更名为‘尤里中将号’,再将它凿沉在这朝鲜东海,我要把这当作献给父亲的祭礼;第三,重建早已废弃的哈巴罗夫斯克十月农场,当年它的占地面积是一百四十顷,新建后的农场必须依照原貌,并定名为‘伊莎列克耶娃农场’,转到一个名叫安菲萨的姑娘名下。”   “就这些?”郭守云大为惊讶,他感觉这个女人的“野心”有点不可思议,她不要权力,也不要受用不尽的金钱,却提了这么三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第一个条件:“除掉四个仇人。”这也就是说,另外那三十多个人,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叶列娜已经自己解决掉了,而她解决不掉的人,显然身份很不简单,不过对郭守云来说,这种事情似乎太过简单了。不就是杀人吗?有必要的话,一国总统不照样能杀啊。   第二个条件:凿沉一艘巡洋舰,这件事说起来有点麻烦,毕竟“拉扎列夫海军上将号”是太平洋舰队至今仍在服役的一艘主战核动力导弹巡洋舰,不过对于郭氏集团来说,要找借口弄沉它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这老掉牙的玩意都下水快十年了,期间又缺乏必要的维护保养,如果郭氏提出给太平洋舰队重建一艘类似的战舰,西罗诺夫估计会美得屁颠屁颠的。   至于这第三个条件嘛,那就更不用说了,一百四十顷的土地面积绝对不小,可是远东别的不多,就是地多,可以肯定是,只要郭守云说句话,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就在半天的时间内将一切手续都办好。至于说这其中会不会牵涉到拆迁的问题,郭守云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就这些,”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情在别人眼里或许无法办到,但在先生看来,应该只是三桩小事吧?”   “正因为是小事,我才会有疑问,”郭守云坦然道,“你的这份卖身契似乎签的价低了,这让我有种看不透你的感觉。”   “呵呵,先生,你应该说这正是我的价值所在,”叶列娜笑道,“如果我是那种能让先生一眼看透的女人,你还会重视我吗?再者,在这个问题上,先生也不必多想,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只是一具大脑,你也不必给我任何权力,我不像莎娜丽娃她们,她们都是先生手中权力的分享者,而我不是,我只是充当一个军师的角色,在今后的任何日子里,我除了会与我的人相处之外,绝不会同远东任何一个利益阶层产生交集。嗯,更恰当的说,我们在远东就是隐形人,与过去十年的生活一样,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存在,也没有人会在意我们。”   说到最后两句话,叶列娜的脸上不自觉的展现出一份落寞,不过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情一眨眼就消失了,那种自信的笑容重新出现在她的眼角。   叶列娜所说的问题,正是郭守云所想的,按照这女人所说的方式,他们的确不具备觊觎权力的条件。   “好吧,”思虑良久,郭守云一摆手,毅然说道,“告诉我,除了必要的资金之外,你还需要什么安排?”   “一个环境相对封闭的处所,”叶列娜说道,“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必要的设备,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先生接受我的提议,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你开出的条件这么优厚,需要的报酬又那么微薄,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耸耸肩,郭守云笑道,“等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你就尽管放手去安排吧,需要什么随时可以开口。呵呵,我这个人虽然疑心很重,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点标准还是做得到的,你放心好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先生,你与目前的契卡俱乐部一样,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者,”叶列娜笑道,“啊,不,对于我来说,你已经不是合作者了,而是那个可以主宰我今后命运的男人。”   “最后这一句话我爱听,”伸手揽住女人纤细绵软的腰肢,郭守云笑道,“那好,既然我是你的命运主宰,那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嗯,让我猜猜看,”叶列娜似乎对揣摩男人的心思很有兴趣,她歪头想了想,说道,“先生这两个问题……嗯,第一,你肯定是想问我与契卡俱乐部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第二,你想问我剩余的四个仇家究竟是谁。如果是这两个问题的话,我只能回答您一部分。我与契卡俱乐部之间真的只是合作关系,因为在现阶段,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除掉巴兰尼科夫。”   “巴兰尼科夫也是你的仇人?”这件事大出郭守云的意料之外,他讶然道。   “不错,”叶列娜撇撇嘴,哼声道,“我这些年都在为除掉他而努力,不过因为他本身担任着内务部要职,而且离莫斯科权力核心较远,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算计他。不过当他坐上安全部部长这个职位之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所以主动找上了契卡俱乐部,并为他们想出了一个夺权的绝佳计策,而条件则是让他们将我引荐给先生。”   “那个对付巴兰尼科夫的计划是你策划的?”郭守云恍然,他嘘口气说道。   “是的,雕虫小技,让先生笑话了。”叶列娜轻巧地说道。   “那除了巴兰尼科夫之外,你的复仇名单上究竟还有什么人?”郭守云紧接着问道。   “这我暂时还不能告诉先生,”叶列娜摇摇头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只所舍弃契卡俱乐部,转而与先生展开合作,其最主要原因就是先生注定会和这三个人发生冲突,所以,帮你帮我自己,我没的选择的。” 第五一零章 安菲萨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郭守云坐在办公桌后面,皱眉盯着手头上握着的一沓相片,好半晌之后,才用右手中握着的钢笔在照片上轻轻一敲,说道:“不行,我感觉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东西,现在这样的布置,气派固然是有了,喜庆的氛围也不错,可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就觉得是缺了点什么。”   “这可让人为难了,”站在桌子对面,波拉尼诺夫笑道,“这已经是修改的第三次了,先生,咱们在这儿看着说那是简单,可符拉迪沃斯托克那边稍有一个改动,说不定就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呵呵,毕竟那是一艘护卫舰,不是一辆彩车。”   “你这分明就是嫌我麻烦嘛,”翻翻白眼,郭守云说道,“我跟你说,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后天一过,他就是真正结了婚、入过洞房的人了,这婚事我要不盯紧点,那还能像话吗?”   “可先生先后修改了三次,都觉得不满意,您又拿不出更好、更准确的意见,这让我们怎么办啊?”波拉尼诺夫苦笑道。   “那是你们的事,”将手中的照片重新翻了翻,郭守云甩手将它们推回到秘书面前,很不负责任的摆手说道,“别忘了,我是老板,我只负责提意见,具体的操作是你们的事,做不到让我满意就是不行。”   “先生这是典型的官僚做派啊,”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叶列娜插嘴笑道,“这样吧,照片给我看看,都说女人心细嘛,说不定我就能看出点什么来。”   “啊,对,拿给她看看,”郭守云笑道,“她看出来有奖,看不出来就埃罚。”   “嗯,我看看啊,”说完,郭守云又看看手上的腕表,继而说道,“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去机场。对啦,波拉尼诺夫,机场那边布置的怎么样了?到机场迎接‘英雄’的人数大概有多少?”   将那些拍摄的船体装饰照片递给叶列娜,波拉尼诺夫扭头说道:“布置好了,都是按照先生的意思办的,嗯,至于到机场迎接的人嘛,我刚才进来之前得到的消息,差不多有四五千人的样子。”   “咱们自己安排了多少人?”将钢笔叼在嘴里,郭守云转动着椅子,问道。   “五六百的样子吧,具体的数字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莎娜丽娃夫人负责的,人手都是她安排的。”波拉尼诺夫说道,“我之前听她说好像是安排了这么个数,都是年轻人,有激情的,呵呵。这些家伙都是痞子,估计正事办不了,起起哄,衬托衬托气氛还是没有问题的。”   “嗯,那就好,”郭守云满意的拍拍手,说道,“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出现冷场的局面,否则的话,那丢的可不止是脸面的问题,而是整个集团的利益,回头我估计也会被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家伙笑死了。”   “呵呵,这一点先生尽可以放心,我想莎娜丽娃夫人亲自安排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出现纰漏的。”波拉尼诺夫笑道。   “有道理,有道理,”郭守云揉揉下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手表,这才随后将桌角上放着的一摞文件推到秘书面前,说道,“这些东西我已经处理完了,一会儿咱们走之前,你把它们送去秘书处,让她们抓紧时间分发到相应的部门去。尤其是前面这三份红皮的,重中之重啊,不能出半点岔子。”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点头,伸手将文件全都抱过来,搂在怀里轻轻一掂,继而咋舌道,“先生,这些都是两个小时里处理完的?”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时候处理的?”郭守云白了秘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偌大一个郭氏集团,发展到现在了,上上下下几万的正式员工,有关联的员工几乎有十几万,可你们看看这些文件,芝麻绿豆大的屁事都得拿过来让我做决定。什么商行员工换装啦,什么贸易公司那边的走运码头需要翻新啦,最可恨的是……”   郭守云说着,指了指最下面那份黄皮的文件:“你一会儿自己去看看,在总部大楼内是不是有必要为员工设立自动售货机,就这种破事都拿来让我做决定。那份文件我作的批示是‘设’,每一层都设,但就是我这一层不设,秘书处那些女人想要买东西让她们去楼下。”   “呵呵。”波拉尼诺夫和叶列娜都笑了,他们当然知道老板说的这是气话,毕竟集团出现这种局面,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总部这么大一栋楼,要是每层都放上自动售货机,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秘书处那些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只为满足男人性欲的姑娘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行政、财务决定权,类似这样的文件不送过来让老板批,她们还能怎么样?   “先生,这是我的失误,”波拉尼诺夫摇头说道,“主要是这两天我盯着符拉迪沃斯托克那边的事情,所以也顾不上这些琐事了,我一会提醒她们,让她们暂时把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都积压下来,我后天回来再处理。”   “这还像话,”郭守云笑道,“你这家伙,我警告你,下次要是偷懒,看我不扣你半年的薪水。”   波拉尼诺夫憨憨一笑,没有接口。他知道老板在开玩笑,更何况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薪水已经不是多么重要的事了,要论身价,他这个郭氏集团总裁第一秘书,绝对在全远东排行前十。   “怎么样啊,叶列娜小姐,”放过自己的秘书,郭守云迈步转过办公桌,他径直走到沙发前面,一屁股坐在女人的身边,先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继而笑道,“看出问题来了吗?”   微微摇头,叶列娜歪头问道:“这难道还真有问题吗?我看各方面已经布置的很稳妥了,恐怕已经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了吧?”   “真的?”郭守云笑道。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了。”摇摇头,叶列娜说道。   “看不出来就算了,”将照片从女人手里接过来,郭守云将它们递给波拉尼诺夫,笑道,“所以我就说嘛,这有些事情,还是得我考虑自己。去告诉西罗诺夫将军,让他给我在船尾甲板上布上几盏大功率的氙灯,那是待客的主宴场,他不给我按上照明,难道是打算让我的客人摸黑用餐吗?”   “哦,”波拉尼诺夫一手抱着文件,一手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失笑道,“这,这可真是一个低级错误,幸好先生心细,不然的话,到时候恐怕就要闹笑话了。”   “好啦,好啦,别拍马屁了,赶紧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咱们到出发的时间了。”在秘书肩膀上用力一拍,郭守云笑骂道,“咱们得争取提前五分钟到机场,如果有什么布置不妥当的地方,也有时间可以弥补。”   今天是二十六号,也就是联邦奥运代表团从巴塞罗那回国的日子。在此之前,郭守云在这些运动员的身上可没少花钱,他等的就是今天了,为了让这些联邦体育精英从哈巴罗夫斯克入境,他还差点跟古辛斯基翻了脸,试想,这么一个重要个的场合,他怎么可能盼着迟到啊。   接了老板的吩咐,波拉尼诺夫自然不敢耽搁,他抱着那些文件快步朝办公室门口紧赶,不过就在快要走出门的时候,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噢,对啦,先生,”把那一沓照片放在怀里的文件上,他空出手,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举到半空晃了晃,说道,“还有份文件差点忘了交给你,这是刚才市政府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你所要的农场用地批文。”   “他们的动作不慢嘛,扔过来吧。”郭守云拍拍手,做了一个接抛的手势,说道。   “他们说是核对了十年前十月农场的旧有资料之后才圈定出来的地皮,完全符合先生您的要求,”波拉尼诺夫走到门口,他用一只脚勾住房门,随口问道,“一共是一百四十三俄顷零四俄亩,其中将近八成是荒芜多年的农耕地,剩下一部分现在被一个木料场挤占了。市政府的人说他们已经找专人去清理了,相信两天内就能把他们的违章建筑全部拆除。还有,他们让我转告您,因为涉及土地的幅面过大,这个土地私有权的转交割过程,必须由购买人亲自出面办理,啊,就是那个安菲萨小姐,让她这两天到市政府办理一下过户手续,那片土地就算是属于她的了。”   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波拉尼诺夫用脚带上门,出去了。   “给,”将展开的文件草草看了一眼,再递到表情有些阴霾的叶列娜面前,郭守云笑道,“你要求我为你做得三件事,到现在有一件已经算是完成了。这个安菲萨……我一直没有问你,她究竟是什么人,至于让你为她专门要下这么一大片地。” 第五一一章 奥运英雌?   “她是我曾经最好的一个朋友,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一个朋友,”叶列娜接过文件,语气落寞地说道,“在过去十年里,军事外交学院要说有一个比我更出色的,那就是她了。”   “哦?”郭守云歪头想了想,他在考虑,一个比叶列娜更出色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先生是不是对这个女人很好奇?”叶列娜似乎真的能够看出郭守云的心思,她微微抬起头,问道。   “算是吧,”耸耸肩,郭守云说道,“不过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过问的。”   “呵呵,没什么不能说的,”叶列娜笑道,“其实,我之所以能够知道先生与契卡俱乐部之间的联系,还要归功于我这位好朋友呢。先生还记得莫斯科国立精神病康复医院吗?”   “嗯?”这个名字郭守云感觉有些耳熟,他稍一思索便想起来了,前段时间莎娜丽娃遇刺的时候,有一个前克格勃的特工似乎就被关在那里,那次是波拉尼诺夫亲自去把这个提回远东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安菲萨也在那里?”迅速联想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可能,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是啊,她也在那里,”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这或许是一种偶然,可透过它,我就知道,我与先生在前世的时候,或许就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条命运之绳牵着咱们,这一生还得走到一起。”   “前世?我前世要与你有什么瓜葛可就好了,”郭守云稍微一愣,随即在心里苦笑道,“那我恐怕就不至于走到被人压上刑场那一步了。”   “呵呵,或许吧,”揉揉鼻子,郭守云笑道,“不过我前世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你那时候是专门与我作对的冤家,还是与我志同道合的战友。”   “谁知道呢,”娇俏的耸耸肩,叶列娜说道,“不过我们似乎也没有必要去在乎那些,因为……”   她似乎有什么话已经送到了嘴边,却最后吞了回去。   “因为咱们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笑了笑,她转口说道,“先生难道又不着急了吗?”   当绵长的车队开进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停机坪的时候,郭守云还在琢磨自己身边那个女人,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的叶列娜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神秘的韵味,让人摸不透、看不清。   “难道是因为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碰她的缘故?”在下车的时候,他看着叶列娜那两条暴露在裙外的性感长腿,一脑门子郁闷的琢磨着,“难不成要想彻底弄明白一个女人的心思,就必须先试探一下她的‘深浅’?真是有意思。”   龌龊的念头令郭守云感觉有些兴奋,不过这种兴奋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棋逢对手的紧张感,他想,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自己今后的生活或许就真的不会再寂寞了。   今天的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热闹非凡,为了迎接奥运代表团的到来,整个机场停机坪的跑道外围,全都摆满了一列列的鲜花,而在队员们所乘坐的飞机事先预定好的六号跑道尽头,还密密麻麻的簇拥着一大群手持鲜花、笑容天真可爱的小孩子。毫无疑问,这些小朋友都是市政府专门从各个小学校园里挑选出来,她们属于欢迎英雄凯旋的第一批队伍。   “郭先生,郭先生,作为此次奥运代表团最大的出赛赞助商,请问您……”   “郭先生,我是勘察加半岛电视台……”   当郭守云一行人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跑道尽头的时候,一大群或手持麦克风、或肩扛摄像机的人便蜂拥而至,他们将这为远东大佬以及他诸多随行结结实实围在中心,七嘴八舌的嚷嚷着那些早就敲定好的采访话题。   面对这些冲上来堵住自己去路的采访记者,郭守云始终面带着谦和的笑容,他按照早以记熟的那些腹稿,有选择性地回答了一部分远东电视台记者的提问,至于说这些话的大概意思,无非就是“郭氏集团一直对包括体育在内的各项公众事业极为重视”、“联邦奥运代表团在此次奥运会上表现出色,他们所取得的成绩足以令每一个俄罗斯公民为之自豪”、“我本人坚信奥运代表团此次在巴塞罗那所取得的傲人成绩,就是联邦走向全面复兴的标志”等等等等,这一类没有营养、没有依据的废话。   当然,那些记者们提出的问题也不全都是正路上的,这其中也混杂一些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噪音”,比如说有一些记者就当中提问,说是有传言:郭守云与奥运代表团内诸多女性运动员发生过性关系,甚至还说他把远东的三大体运中心当作了私人的淫乐场,并在其中举办了数次滥交舞会等等。   而对这些,郭守云既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也没有给出反面的否定,凡是有问的,他就一律回答“无可奉告”。   势是要造的,爱是要做的,不然哪有“矫揉造作”那一说啊。郭氏前后投入那么多资金,又是造体训中心又是支付赞助费什么的,其目的不就是今天这个时候嘛,趁着这么个机会,他要是不好好亮亮相,博取一下俄罗斯人的广泛认同,那这买卖可不就做得大亏了。至于说那些风流的花边问题,同样也是炒作的一大方面,俄罗斯人在两性问题上本来就比较开放,那种某某富豪睡了多少明星,包养了多少情妇的新闻报道,往往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并不会引来多少幅面的影响。尤为关键的是,郭守云本身是个商人,他又不是政客,个人作风即便再糜烂,也不会引来舆论大范围攻讦的。   好不容易在保镖的护持下冲出“传媒包围圈”,郭守云已经出了一身大汗,这可是八月中旬,正好是三伏天,再加上他本身享受惯了,哪还受得了这种活罪啊。而与他相比,那些不知在机场跑道上等候了多长时间的政府官员,显然更是顶不住了,远远看去,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一个个晃晃悠悠,没准什么时候就要栽倒在地了。   幸好的是,从巴塞罗那赶来的班机很准时,郭守云才刚刚同提前到场的官员们打完招呼,由南向北而来的一个白色斑点,已经赫然出现在机场的上空。   “噢!”   “乌拉!”   ……   当飞机最终停落在跑道上,机舱门开启,第一个身穿黄白相间运动服的高个子壮男出现在机舱门口时,偌大的机场上骤然间响起了各式各样的欢呼声,在这其中,还不乏尖锐的口哨声。   “痞子就是痞子,我要他们来事欢迎的,不是来起哄的,”带着一脸的笑容,郭守云一边跟随在官员队伍后面向前迎,一边对陪伴在他身边的叶列娜说道,“真不知道莎娜丽娃是怎么办事的,难道她不知道这是正式场合吗?”   “呵呵,我看先生是过于慎重了,”叶列娜头也不歪,就那么直视着前方,轻声说道,“难道说你不觉得这样的场面才显得更加自然吗?”   郭守云唯一皱眉,随即重新舒展笑容,他微一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这是我的疏忽。”   “这样的疏忽无关紧要,”叶列娜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位一面缓缓步下阶梯,一面四处张望的清丽佳人,笑道,“不过要是忽视了那对四处搜寻你的目光,有些人恐怕就要伤心了。”   “谢谢你的提醒。”郭守云猛一抬头,目光恰好对上谢尼维金娜那带着一丝欣喜的眼神,老实说,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少感情,也许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享受女人的肉体要远比享受她们的感情更直接、更刺激。可不知今天是为什么,当第一眼看到剪去长发的谢尼维金娜时,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恋爱。   “不用,我很乐意做这种成全别人的好事。”叶列娜淡然一笑,说道。   “这样吧,”拉住身边女人的小手,在她柔嫩的手背上轻轻一拍,郭守云低声说道,“知道我一会儿要当众公布的两个消息吗?”   “是不是关于成立体育扶持基金会以及创办远东体育运动器材总公司的消息?”叶列娜微微一愣,说道。   “不错,就是这两个,”郭守云就势从口袋里取出那份演说稿,把它塞进女人的手心里,说道,“具体的情况这上面都有,你想一想措辞,一会儿替我把消息公布出去。”   “这,先生不怕这样做会给我太多出头的机会吗?”叶列娜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怪异,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什么出不出头的机会,让你做你就去做好了。”郭守云松开女人的手,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然后就那么迈大步子朝一直看着自己的谢尼维金娜迎上去。   “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吗?”手里攥着那份演说稿,叶列娜的眼神里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疑惑,她在原地站了将近半分钟,这才耸耸肩,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不过幸好……我大概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女人了。” 第五一二章 没野心也不好   “我退役了,从几天前爬出泳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是国家花泳队的队员了,”光线昏暗的小卧室里,赤裸的谢尼维金娜跨坐在男人小腹上,垂头看着那双在自己胸前肆意揉捏的大手,娇喘吁吁地说道,“也许你不会相信,当那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感觉到半点悲哀,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相反,我还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就像是一道门,跨过它之前,总是心怀忐忑,患得患失,可真要等到跨过去,走进门内的时候,我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段……一段崭新生活的开始。”   “不后悔?其实你还可以继续呆下去的,”看着女人丰满的双乳在手心里变换着各种形状,体会着她体内所传来的湿热紧裹,郭守云微笑道,“你想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全力支持你。”   一个沉臀的动作,正迎上身下男人送来的一记重击,谢尼维金娜一声娇吟,布满汗渍的完美胴体一阵儿抽搐,整个人虚弱的趴下去,瘫软在男人的身上。   “嘿嘿,你今天很没用啊,怎么这就不行了?”嘿嘿一笑,郭守云双手下探,握住女人丰满柔软的翘臀,试图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继续发泄自己尚未爆发出来的欲望。   “啊,不,别动,让我趴一会儿,”察觉到男人的意图,谢尼维金娜仰起脸,“求你了,一会儿就好,我很难受。”   郭守云怵然一惊,小腹上火热的欲望在一瞬间骤然消退,只见刚才还在自己身上畅快驰骋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仍旧酝酿着一汪净水,顺着颀长的睫毛滴落下来,挂在写满伤痛的脸颊上。   “这是怎么啦?”松开捏住女人丰臀的双手,郭守云皱皱眉头,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花泳队,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不想离开你就继续留下去,有我支持你,难道谁还敢把你强行赶走吗?”   微微摇头,谢尼维金娜埋头趴伏在男人的怀里,趁机好半晌才轻声说道:“该离开的地方终究是要离开的,我刚才也说过了,自今而后,我要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你知道嘛,过去一段时间里,我真的很恨你,在最初那些日子里,每当你在我身上得到满足进入酣睡的时候,我都想用刀刺穿你的心脏,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夺走我当初最美好的人生幻想。”   听着女人在耳边娓娓道来的一切,郭守云并没有半点后怕的感觉,与此相反,他甚至还有一种自豪的体味,毕竟他是这个女人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唯一的男人。   “那现在呢?”一手推着女人光滑削直的肩膀,让她半坐在自己身上,郭守云抹去她挂在下巴上的一抹泪迹,微笑道,“现在是不是还那么恨我?还打算要杀了我?”   凄然一笑,谢尼维金娜捧住男人的手,将它按在自己饱满的胸脯上,摇头说道:“我现在只是在考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对我这幅身子感觉厌倦,然后,然后我就像退出花泳队一样,从你身边悄无声息的离开。”   “噢,先生,”带着一脸的凄苦,谢尼维金娜在男人手腕上亲吻一口,说道,“就算是求你了,如果你对我曾经有过那么一丝感情,哪怕是同情也好,请你现在就放我走吧,因为那样你毕竟还会对我有一丝眷恋,作为一个女人,我在你的心里至少还占有一份位置。”   “放你走?你要去哪儿?”郭守云愕然道。   “去哪也好,”谢尼维金娜幽幽道,“我知道先生身边并不缺少女人,而我过去之所以能给你带来满足,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我的身份。现在,我已经离开花泳队了,基谢廖娃她们已经取代了我的地位,而且她们要比我出色的多,我想要不了多久,先生就不会对我有任何兴趣了。与其……”   “真是活见鬼,”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忍不住笑了,他用力在那柔软的肉团上握了一把,说道,“你把先生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有了别的女人,就会把你当成敝履一样扔掉吗?呵呵,告诉你,既然你跟了我,那就别想再离开了,这一辈子你都是属于我的。嗯,这里……”   揉揉女人丰硕的乳房,又在她挺翘的丰臀、两腿间稚嫩的部位逐一指点着,郭守云笑道:“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属于我的,只有我才能享用,才能玩弄。所以呢,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远东吧,哪儿也别想去了,嘿嘿,我不用的时候呢,你就给我放着,用的时候,你就给我趟着,其它的,你什么都不用考虑。”   “先生,你……”谢尼维金娜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幽怨,她双手撑在男人胸前,说道。   “行啦,行啦,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打断她的话,郭守云笑道,“跟你开玩笑的。真不明白,你这女人怎么会如此缺乏自信,难道你认为在我眼里,你就只是一件随时都可以抛弃的玩具吗?难道除了陪我上床之外,你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做些别的?”   “我,”谢尼维金娜瞪着一双眼睛,在自己赤裸的身上打量半晌,苦笑道,“除了这些,我还真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从不到十岁的时候开始花泳锻炼,十几年时间了,我几乎就是为那一汪泳池而活的,现在离开了那里,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那你就调整一下人生的目标,”揉搓着女人修长圆润的大腿,郭守云说道,“做人嘛,总是要有目标的,前一个目标消失了,那就再给自己制定一个,就像你刚才说的,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嗯,我告诉你,”沉了沉,郭守云伸手在女人笔挺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作为你的男人,我啊,早就给你安排好了。还记得我当初提到过的体育扶助基金会吗?”   “记得,”谢尼维金娜的确不是那种善于动脑子的人,不过这或许也是郭守云最喜欢她的地方,“怎么啦?”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着手安排这件事吗?”郭守云说道。   微一摇头,谢尼维金娜一脸的困惑。   “因为我在等今天这个时候呢,”双手扶住女人的纤腰,郭守云颠动一下屁股,试图重新振作精神,不过刚才那份激情已经消退下去了,看样子再次雄起还需要一点时间,“你没有退役,我这基金会还能交给谁去照看?”   “啊?先生的意思是说,让我,让我……”谢尼维金娜的脸上没有预料中的惊喜,与此相反,她显露出现的更多是忐忑。   “不错,就是你,”郭守云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把这个公益性的基金会交给你来打理,不仅如此,我还准备在远东成立一个大型的体育器材生产厂,而这个企业便是依附在基金会名下的,郭氏集团只占有它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五十股份,就是基金会稳定收入的来源。你出身体育界,应该对这个圈子里的情况有个很全面的把握,把它们交给你我放心。”   “可是,可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而且也不是这……这,”谢尼维金娜对自己没有半点的自信,她摇头说道,“总而言之,我做不了这些大事,如果先生还对我有兴趣的话,那就随便在你的身边给我安排一个工作就好了,我……”   “你做不了也得做,”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你知道这种事情有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吗?我现在把它送到你的手里,竟然还打算把它给我推出去,真是岂有此理。没有经验可以一点点的积累,可以慢慢的学,难道谁是天生就有做老板经验的吗?这东西也是讲天赋的吗?你知道你这算是什么吗?你这就叫没志气,没自信,没出息!”   说到这儿,郭守云有一丝懊恼,原本在他的料想中,当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女人的时候,她应该表现出一脸的惊喜,然后猛地扎到自己怀里,竭尽所能的用那副美好胴体侍奉自己、讨好自己。可眼下呢,现实的情况显然与自己的料想相去太远了,这女人不仅没有半点惊喜的表现,反而对自己作出的安排推三阻四,真真是让人着恼。   被郭守云一番训斥,谢尼维金娜显然有些无所适从了,她一脸委屈的骑在男人身上,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该马上转口答应下来,还是先从男人身上下来。   “告诉你,现在全联邦各大媒体应该都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了,我刚才已经让叶列娜对媒体公布了,你目前没有什么选择,”板着脸,郭守云说道,“给你几天时间准备一下,调试好心态,然后正式投入工作。”   “嗯。”谢尼维金娜这回不敢多说什么了,她怯生生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还在我身上骑着干什么?”伸手在她平坦的小腹拧一把,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挺好的兴致都被你搅没了,现在罚你给我吸出来,办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五一三章 捕海鼠   从隐秘的藏娇窟里出来,谢尼维金娜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碎花褶裙,她脸上带着一抹醉人的红晕,紧紧挽着郭守云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俨然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先生,去哪儿?”在小楼前的停车场里,波拉尼诺夫正与两位保镖凑在一起抽烟,看到两人从楼里出来,他快步迎上来,问道。   “叶列娜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在女人柔滑的小手上拍拍,示意她先上车,郭守云说道。   点点头,波拉尼诺夫说道:“机场那边的记者会已经结束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回总部了。”   “那些运动员呢,安顿好了吗?”郭守云手扶着车门,继续问道。   “安顿好了,按照之前的安排,都安顿在了咱们自己的招待处里。”波拉尼诺夫说道。   “那就好,走,咱们去招待处。”郭守云低头钻进车里,坐好之后,才随口说了一句。   郭氏集团的招待处,这个说来有点寒酸,因为郭守云无意与经营酒店行业,因此哈巴罗夫斯克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特别上档次的酒店宾馆,而红和宾馆虽然名气不小,但是它的内部设施实在够不上星级标准。为此,集团专门又在总部二号大楼的六层建立一个内部性质的招待处,平素有什么客人来访,就会被安排在那里,至于那些真正够分量的合作方,一般都是直接住进郭氏庄园的。而这一次,联邦的奥运代表团虽然分量不轻,可终究没到够资格住进郭氏庄园的程度,所以他们就被安排在了集团招待处。   按照此前的安排,荣归的奥运代表团将在哈巴罗夫斯克停留两天,在巴塞罗那有奖牌进账的选手,将会得到郭氏集团提供的巨额奖金,而这个颁奖的典礼,就定在今天上。   从秘密的私人小筑一路赶过来,郭守云迫切希望了解到的就是尼基塔与那些容貌出众、身材姣好的美女选手们有没有达成协议,这些人可都是郭氏集团炒作的一部分,只要她们能够接受集团开出的条件,那么《体育俱乐部》杂志这开门第一仗就算是打好了。   回想起前世所看到的《体育俱乐部》杂志,郭守云都忍不住有些得意,谁能想得到,这份前世在俄罗斯最有影响力的体育界《花花公子》杂志,竟然会出自他的大手笔。前世的时候,俄罗斯的这份杂志除了刊载正规的全球体育新闻之外,还收罗大量的体育明星花边新闻,当然,最吸引人的亮点还得说是他们推出的裸星彩照,在郭守云的记忆中,凡是俄罗斯能叫的上号来且长得还算过得去的体育女星,无一例外有过出镜的经历。每月一期,每期一星,那份影响力在俄罗斯绝不是普通的大。   有人或许会心存疑问,郭守云没事整这个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他那份愈来愈堕落、愈来愈变态的欲望?亦或是他仅仅为了赚钱?很明显,事实不是这样的。首先,他不缺这点钱,他要赚钱的话,那方式多的很,效果也要比这种长期性的投资效果强数倍甚至数十倍。其次,他要是仅仅为了满足堕落欲望的话,更不必如此麻烦,想看谁的裸体直接找到面前来看“标准版”不就得了嘛,那活色生香、肉光粉质的景象比看一张张看得见摸不着的照片不是强多了。他之所以要搞这个杂志,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扩张影响力——体育明星裸照的刊登肯定会引来舆论的两方面对峙,有人看好,有人反对,有人对此大为赞赏,有人对此大放厥词,而类似这样的争论,往往就直接意味着影响力的扩散。必须相信,这个世界是畸形的,社会也是畸形的,人心更是畸形的,在这样的世界、社会、人心背景下,要想有效的扩大知名度,有时候就必须采用畸形的手段。   这次,为了能够同一些女运动员达成协议,郭守云开出了很丰厚的报酬,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女”,如果一百万卢布能把她们砸的脱掉外套,那郭氏集团就不在乎再花一百万卢布砸掉她们的内衣。倘若两百万卢布还不能把问题搞定,那这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总是多磨的,就在郭守云急匆匆一路赶回郭氏总部,刚刚进入警卫森严的大门时,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辆军车打乱了他的计划。军车是属于远东军区总指挥部的,而那位随车跟来的参谋部参谋,则给郭守云带来了一个多少有些麻烦的好消息——大卡缅那边有动静了。   “怎么回事?那些家伙是在哪儿堵住的?”一路赶到远东军区总指挥部,一头扎进总参谋部的会议室,郭守云连气都不及喘上一口,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身为军区司令的挈廖缅科以及身为总参谋长的席贾霍夫之外,还有六七位校级参谋,身着军装的妮娜赫然也在场。   “在大卡缅军港东南七十五海里的地方,先生看,就是这个位置,不过西罗诺夫将军还没有下达最终的拦截命令,现在只有一艘攻击型潜艇在尾随。”挈廖缅科与席贾霍夫交换一个眼色,前者站起身来,用参谋递过来的一根伸缩笔在身后的挂式地图上圈了一个点,说道。   “为什么?”郭守云在地图上扫了一眼,稍稍皱眉,然后随手拽了一把椅子,坐在会议桌的旁边,问道,“你说说具体的情况。”   “我们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有两个原因,”席贾霍夫接口说道,“第一,根据大卡缅提供的准确情报,目标并没有一次性将四千根乏燃料棒一次性运出,在这艘船上,只有不到五百根的样子。第二,这艘船的背后公司,是乌克兰的巴萨莫尔航运集团,而这家集团的最大股东,就是时下风头正劲的乌克兰汽油公司。”   “哦?”郭守云的眉毛攒的更紧了,他下意识地问道,“尤利娅的那一家?”   “是的先生,”挈廖缅科点头说道,“你也知道,这女人现在在乌克兰窜起的很快,而且她与莫斯科的关系搞得很不错,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的私交都不错。所以现在咱们要是动了她的船,那恐怕影响不太好。”   郭守云一阵儿沉默,说真的,对季莫申科这个人,他现在还真说不上什么怕,毕竟那女人是在乌克兰混饭吃的,她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白兮兮的小手伸到远东来。但话说回来了,人家毕竟是一个女强人,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如果能避免的话,郭守云还真不愿意与这位超级美女总理把关系搞得太僵。   “守云,你要考虑到,这不是一艘船的问题,”挈廖缅科看着郭守云紧皱的眉头,说道,“而是一个政治事件的问题,如果咱们在这里把乌克兰人的船截了,并把它扣押掉,这势必就要对外有一个说法,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某个有心人跳出来摊牌,把乏燃料棒的事情抖出去,那咱们同乌克兰那边恐怕就要结下难以解开的大怨了。”   将军能考虑到的问题,郭守云自然也能考虑的到,他这话中的意思,就是这船一旦截了,一个仇隙就算是结下了,面对全球范围内的核裁军,乌克兰人却偷运乏燃料棒这种敏感性颇高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最要命的是,这种事情是无法隐瞒的,即便郭氏集团想利用暗中交易的办法与美国人、莫斯科达成妥协,那些窥伺周围,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会跳出来对此大书特书,吵吵个没完,直到最后弄得人尽皆知为止。   “那你们说怎么办?”想了半天没有想到对策,郭守云抬头问道,“放他们过去?这肯定不行,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这可是我迫使美国人让步的最好时机,错过了,下次就找不着了。”   “守云,你要不要先同霍多尔科夫斯基通个话,问问他的意思,”妮娜这时候插口说道,“我想只要他认为没有问题,那咱们就没必要顾忌乌克兰人,毕竟咱们与那边没有什么过多的联系。”   “来得及吗?”郭守云点点头,表示这个方法可行,同时向两位将军询问道。   “刚才西罗诺夫给的消息时,那艘船的航速在二十节左右,”席贾霍夫看着地图,说道,“一小时二十海里,他们进入公海海域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而现在舰队那边两艘驱逐舰距离他们预定进入公海的出海口还有将近三十海里。奔袭四十五度的夹角……嗯,先生,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做决定。”   “难道不能让咱们的船先跟上去吗?”郭守云站起身来,说道。 第五一四章 最简单的辄   “这是不行的,”妮娜替两位将军回答道,“他们的货船上也装载了雷达,扫描范围就是三十海里,距离近了会被他们察觉到,引起他们的警惕。毕竟这艘船上只搭载了不到五百根乏燃料棒,剩余的还没有动静呢,而且咱们还没有最后决定,是不是要把它拦截下来。所以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是对咱们不利的。”   “那你们认为他们后续还不回把剩余的那一部分运出去?”郭守云稍一考虑,问道。这个问题他刚问出来就意识到是白问了,像这种事情谁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啊,天知道印度人那边对乏燃料棒的需求有多大,没准人家就是要很少量的一部分做技术性研发呢。   果然,面对郭守云的问题,妮娜等人齐刷刷的摇头。   “算啦,”摆摆手,郭守云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翻到第二页上,递到挈廖缅科的面前,说道,“这是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联络的加密电话,你马上安排人给我接通,希望现在能找的到这个整天不务正业的家伙。”   说到这儿,郭守云心里不仅对这个该死的年代、这个通讯落后的俄罗斯联邦充满诅咒,试想一下,如果同样的情况放到十年之后,哪怕是放到美国那种西方的发达国家,一个手机或是大哥大拨过去,这人不就找着了?哪用像现在这般麻烦。   “去,马上接通。”朝记事本上瞟了一眼,挈廖缅科伸手招来通讯兵,命令道。   “还有,”郭守云朝会议室四周观望一眼,皱眉说道,“扯一部电话过来,我要给集团那边挂个电话,安排一些事情。”   “快去。”摆摆手,挈廖缅科对通讯兵吩咐道。   通讯兵挺身敬礼,转身跑出门去,不一会工夫,一部军用的草绿色通讯箱就被送进了会议室。   “集团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那些运动员都安顿好了?”看着丈夫拨通电话,妮娜站在旁边小声问道,“今天晚上的宴会有必要让我出席吗?我跟他们那些搞体育的又不熟,连共同话题都没有。”   “去一下吧,”手里拿着话筒,郭守云对妻子笑道,“毕竟你是集团的女主人,像这样的场合你要是不露面的,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大不了……”   郭守云说到这儿,电话已经接通了,听筒里传来集团秘书处接线员那悦耳动听的声音。   “我是郭守云,让叶列娜接电话。”郭守云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这才转过头来继续对妻子笑道,“大不了你就去几分钟,露个面,然后随便找个借口离场就行了。”   “那好吧,不过我可提前说好,我不换那些该死的晚装,又是露腿又是露背的,丢人死了。”妮娜犹豫一下,无奈地说道。   她这种超级保守的态度,顿时引来挈廖缅科两位将军一阵儿善意的笑声。   郭氏集团总部大楼内,当接到郭守云电话的时候,叶列娜正坐在总裁办公室的休息间内愣神,也许是性格的关系吧,她对这种寂寞中的沉思一向情有独钟,每当四周环境安静下来的时候,她都能坐在一个地方呆呆的愣上几个小时,再加上她的父姓是“尤里”,所以在军事外交学员的时候,她所享有的一个外号就是“沉默的尤里”。   “先生,在我看来这件事应该很简单,”在电话里听了郭守云所提出的问题,弄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叶列娜稍一思索,便笑道,“如果我是你,至少现在就有三种策略可以把这件事办好。”   “哦,说来听听。”电话中郭守云的声音显得有点欣喜。   “第一嘛,那自然是谁的意思都不要询问,直接把船扣了,”叶列娜蹬掉脚上的高跟鞋,一翻身,躺到那张属于郭守云的软床上,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样的做法,你可以直接解决掉问题,同时呢,也会与乌克兰那位‘大公主’结下仇怨,甚至还可能引来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不满。因此,这种方法不可行。第二呢,就是你现在所采用的,不过你也要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大公主’的联系密切,他可能并不赞同你的计划,甚至会直接出面阻挠,到那时,你可能面对的局面还是和第一种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当然,即便是他同意了,你到最后也免不了会与‘大公主’结怨。所以说,这种方法我也不推荐你采用。至于这最后一种办法嘛,呵呵,那就有些简单了,依我看,你现在既不用联系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用与维诺格拉多夫沟通,你只需要做三件事就可以了。”   “哪三件事?”郭守云在电话中追问道。   “第一,扣船,直接命令它驶回大卡缅码头;第二,扣船的同时清港,把大卡缅码头那些无关人员全部清掉,至于借口嘛,随便你喽,我想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简单的。”叶列娜躺在床上,将话筒夹在脸颊与颈窝之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至于这第三件事嘛,那就是关键了。我想美国人既然想把四千根乏燃料棒运去印度,那他们就不可能只准备这一艘船,所以,码头里现在停靠的肯定还有他们的货轮。你派人随便找一艘与美国人有直接关联的货船出来,把乌克兰那艘货轮上的货物一件不剩的给它装进去,然后再把这个替罪羊给扣掉。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不就都解决掉了?乌克兰人摆脱了麻烦,你也找到了美国人的罪证,有了要挟他们的接口,大家皆大欢喜。”   “……”电话那头没有半点声音,很显然,郭守云在考虑这个问题。   “先生,这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最没有水准的栽赃嫁祸之计,”吃吃一笑,叶列娜继续说道,“不过这个世界总是那么奇妙,有些人被栽了赃,他会不遗余力的澄清,而有些人被栽了脏,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受着,呵呵,先生认为,在这件事里,美国人是属于前者呢,还是属于后者?”   “呼,”电话里传来郭守云叹气的声音,他说道,“我明白了,现在我也对你所说的智库更有信心了。”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也不等叶列娜作出答复,便挂上了电话。他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点的太透彻就能自己琢磨明白了。   就像叶列娜所说的,有些人被栽了赃会不遗余力的澄清,而有些人被栽了赃却只能干挨着,在这一场游戏中,美国人显然属于后者,面对这一瓢迎面而来的脏水,他们不仅不能出面澄清,还得想尽办法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很明显,既然来自乌克兰汽油公司的货轮会替美国人运送乏燃料棒,那就说明季莫申科这位女强人是站在华盛顿一方的,她是美国白宫在乌克兰国内挑选出来的最大号利益代言人。现在,郭守云把她的船扣了,然后经过一番嫁祸,把原本应该由她来承担的责任,一股脑推到了美国人的身上,那美国一方要想在这件事里把自己洗吧干净,那就不得不把季莫申科牺牲掉。本来嘛,要想洗清嫁祸,那就必须组织严格的调查,而乏燃料棒属于高辐射的东西,什么地方曾经储存过这类东西,是很容易通过设备检测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调查一旦展开,季莫申科以及她的乌克兰汽油公司还跑得掉吗?毫无疑问,她是绝对跑不掉的。更不巧的是,在乌克兰国内,由库奇马领导的政府政治倾向偏左,季莫申科在那边虽然混的风生水起,可周围的环境同样不容乐观,如果她的公司牵涉到了严重“核事件”,那库奇马政府绝不会放过这个收拾她的最佳机会。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这件事被证明与季莫申科有关,那么华盛顿将会失去其在乌克兰的一个关键性“活眼”。而反过来,如果这一手栽赃的妙棋真被美国人戳穿了,郭守云会有什么样的损失呢?很明显,他什么损失都不会有,扣船的是太平洋舰队,抓人的是远东军区,栽赃的事被抖搂出来,大不了撤掉几个军官罢了,还能怎么样?   用自己的一个关键性“活眼”,换取对方几个无关紧要的“死棋”,到最后还惹上一身骚,类似这样的蠢事华盛顿会做吗?因此,从这方面看,叶列娜支的这个招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只有在摆明各方厉害关系之后才能想到的最佳计策。而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能够在几个呼吸间想明白、理清楚这些纷繁复杂的利害关系,这就是一个智囊最大的过人之处,与这个女人的计智相比,郭守云甚至觉得维克托这类老狐狸都有些落伍了。 第五一五章 欲火   “……截止到今天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滨海边疆区重要港口大卡缅的全面封港行动已经入第三天,”电视屏幕上,一位脸戴墨镜、手持麦克风的金发女郎坐在盘旋的直升机舱口,她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声音夹杂着马达沉重的轰鸣,“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目前被强制封锁在港内的货轮总计有十三艘。”   随着女记者的话声落地,电视上镜头一转,瞄向了蔚蓝一片的港湾水面,类似这样的高空拍摄虽然视觉效果不太好,但是却更容易让人把握港内的全局画面。   “根据我们得到的港口出入船只数据,这十三艘货轮中共有六艘外籍船只,其中包括来自乌克兰汽油公司的两艘,新西兰船运公司的一艘,马来西亚马士基航运的一艘以及来自美国美洲航运公司的两艘。继昨日美洲航运公司‘亚利桑那’号货轮强行闯港被击伤后,今天港外水域内来自太平洋舰队的舰艇力量也得到了进一步加强。除了最早进入这一水域并执行封港任务的两艘‘克里瓦克’级护卫舰之外,今天上午九时,又有一艘巡逻舰以及四艘鱼雷战舰艇出现在港外。”   “此次远东滨海边疆区大卡缅港口的突发事件,在国际上引发了强烈的外交争议,涉及到这一事件中的主要国家,包括新西兰与马来西亚,已经向莫斯科发出了外交抗议,他们要求尽快释放被扣押船只,并为被扣押在各船舰上的船员提供必要的生活补给。美国与乌克兰方面,至今未对这一事件发布官方意见,但有消息称,华盛顿正为和平解决此次危机而努力……”   “针对此次的大卡缅封港危机,其起因至今尚不明朗,态度强硬的远东军方没有对此发表任何形式的官方声明,不过有不明来源的消息宣称,此次事件与大卡缅四号核反应堆的四千根乏燃料棒走失有关……具体消息,还请注意观看莫斯科新闻台为您作出的后续报道。”   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郭守云顺手用遥控关掉电视机,揉揉眼角,对站在一边的叶列娜说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看得出来,先生是有些着急了,”侧过身,提着裙裾,叶列娜朝办公桌桌角上一坐,微笑道,“其实现在只是第三天而已,事情还没发展到该咱们着急的时候。美国人有他们自己的政治决策体制,华盛顿对一项外交举措作出最终的决定,往往需要十二小时以上的时间。再者,他们的军方与外交部门、国会都不位数与同一体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针对这一事件最初最后的应对决定,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我没这些,”郭守云摇摇头,说道,“我是问你对霍多尔科夫斯基刚才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些有什么想法。”   “哦,先生是说‘大公主’要与你会面那件事?”响起半个小时前霍多尔科夫斯基从莫斯科打来的那个电话,叶列娜微笑道,“这件事情很简单,依我看,‘大公主’这次的主要意图应该并不在于解决大卡缅港口的危机,而是更多的为了替她的利益代言人寻找外援。”   “我们这两天已经谈到过很多次了,”松开鞋带,叶列娜摆动着包裹在透明肉色丝袜内的小腿,用一根大拇脚趾头勾住黑白相间的鞋带,仪态悠闲地说道,“‘大公主’与克拉夫丘克之间的关系匪浅,前者的丈夫出身布尔什维克党党内望族,后者则是曾经的乌克兰布尔什维克党中央书记,同时呢,他们还都是彻头彻尾的亲美份子。不过,现在的乌克兰并不是克拉夫丘克一个人的天下,库奇马所领导的中、左联合集团对他构成的威胁已经深入到很多方面,我甚至怀疑,如果没有库奇马的点头,克拉夫丘克的总统令是否还存在真正的价值。”   “怎么,不打算看看我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底裤吗?”嘴里的正事说了一一半,叶列娜突然甩掉右脚上挂着的高跟凉鞋,将整个脚掌踩在男人的大腿上,笑眯眯地说道。   女人玩的这一手显然大出郭守云的意料之外,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女人紧束在大腿上裙摆看去。不过很可惜,今天叶列娜穿的是一件束筒裙,同时她坐的方向也不对,从郭守云这个位置看过去,除了能看到两节肉丝大腿以及大腿间一道裙下缝隙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怎么,等不及要做我的女人了?”微微一笑,郭守云伸手握住女人放在自己大腿上的小脚,轻轻揉捏着说道。   “就算是吧,不过我更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认真听我说话,”叶列娜笑道,“既然你在听,那我就继续说下去。”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手握着女人的小脚,一手却溯流而上,在女人曲线优美的小腿肚上抚摸起来。   “先生这次搞出来的大卡缅封港事件,等于是送给了基辅一道信号,以大公主的头脑,她应该不难看出先生的用意,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与你建立直接联系的机会呢?”来自男人的抚摸,令叶列娜的声调出现了一种诱人的颤音,作为一个处女,她已经很成熟了,早就到了可供采摘的时候了。而在同郭守云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尽管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象,可每到夜里入眠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做上一些无比香艳的淫梦。在这些梦里,眼前这个男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她变成真正的女人,或浅尝则止,或贪婪饕餮,或粗暴,或温柔。正是这些古怪的梦境,让叶列娜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除了等死比较可怕之外,等待被某个男人夺去贞洁也是同样的“可怕”。   作为一个智计远超常人的女人,叶列娜喜欢操控,而不喜欢被人操控,她喜欢每一件都按照她的设想来实现,而不喜欢被动的去接受某种事实。可现如今一个很麻烦的现实是,她是郭守云这个男人的“配属物”,她可以为这个男人出谋划策,影响他在某一件事上所可能作出的决定,却无法决定这个男人在哪一刻抱自己上床。换句话说,她梦中所经历的那些景象,有可能在下一秒发生,也有可能在下一年发生,当然,也有可能永远的不会发生,所有的决定权都在这个男人的手里——叶列娜不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她要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老实说,面对女人刻意的挑逗,郭守云那点抵抗力还是很不够看的,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眼前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他根本就不用刻意去抵抗什么。   “先生,”看着男人那只逐渐探到自己裙摆下的大手,叶列娜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她双手撑着桌面,将丰满的翘臀朝男人挪了挪,吹气如兰的轻声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耐心等,在美国人和乌克兰人到来之前,你大可以做些别的,比如说,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叶列娜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感觉到了男人变得粗重的喘息声,那是欲望爆发前最明显的预兆。   一手握着女人的右脚脚踝,郭守云坐在老板旋椅上,用力一扯。   “刺啦!”   带着一声惊呼,叶列娜香臀着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打了个旋,面料柔软的束裙裙摆挂在桌角上,扯开一道及胯的豁口。   “呵呵,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白色啊,”看着女人双腿间那一抹高高隆起的白色蕾丝底裤,郭守云用两根手指扯起丝袜顶端的吊带,轻轻一松,听着它打在女人大腿肌肤上所发出的脆响,笑道,“我还一直以为你对黑色情有独钟呢。”   “难道先生不认为我这样的女人用这种颜色的底裤更合适吗?”将一条大腿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叶列娜吃吃一笑,而后伸出右手,用一根细长的手指勾住底裤的蕾丝边,轻轻往旁边一扯,把那饱满鼓胀的私人密处毫无掩饰的展现在男人眼前。   “极品!”郭守云只觉得脑子一热,浑身血液顿时疾速上涌,这一声惊叹险些便那么脱口而出了。   的确,在经历了这么多女人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眼前这样的“神品”,在叶列娜胯间密处上,不仅没有半根毛发,而且通体雪白,从平坦小腹处延伸下来的腻白色泽,到这里没有出现半点的停顿,就那么顺利的延伸到两条修长的大腿内侧。如果单看这个部位,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它会属于一个成熟的女人。   “铃铃……”   就在郭守云琢磨着是不是俯身在那一抹饱满的雪丘上亲吻一口的时候,手边的电话突然发出鸣叫。   “妈的!”懊恼地骂了一句,郭守云收回握住女人大腿的手,一把按下电话机上的通话按钮。   “什么事?!”压抑住勃然而发的欲火,郭守云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   “郭先生,有一位从美国来的希奎娜小姐想要见您。”前台话务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第五一六章 两个香艳的选择   “嗯?!”郭守云一愣,放在女人大腿上揉搓抚弄的手也禁不住停下来。   “先生,她说您肯定会见她,所以我才给您拨的电话。”前台接线员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忐忑,这丫头不仅是新人,而且还是集团的底层员工,因此郭氏与希奎娜之间的联系,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知道了,请她上来吧,走我专用的那道电梯。”郭守云心中的欲火迅速降温,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的,先生。”接线员答应一声,截断了通话。   “先生,看起来美国人那边也有了利益方的局部调整,”劈着两条诱人的大腿,叶列娜撑坐在桌子上,歪头说道。此时,她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绝难让人联想到刚才的放荡,“否则的话,出面负责调停的人,绝不应该是来自东部财团的希奎娜。”   “我知道,”郭守云自然也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欲,他点点头,说道,“不过我也相信,华盛顿那边各方势力的利益调整不可能太大,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矛盾,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嗯,算啦,现在推测这些东西没有太的意义,等一会儿见了人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那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叶列娜犹豫着问道。   “不必,”微微一笑,郭守云伸手在女人胯间那块迷人的小肉丘上摸了一把,又替她轻轻掩上底裤,这才说道,“你就陪在我身边好了,正好,你也可以全面接触一下希奎娜这个女人。告诉你,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更不是一个外表美轮美奂、内里空无一物的典藏花瓶,当初与她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我就险些上了她的圈套。”   “是吗?那我倒真是要见识一下了,”单脚撑在桌面上,叶列娜一个轻灵的旋身,从桌子上跳下来,抻了抻被撕裂的裙子,笑道,“走吧,我的主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按道理我们是应该出去迎接一下的。”   “你不去换身衣服?”郭守云愕然道。   “不用,”叶列娜从桌前的工具桶里拿出一把纸剪,简单的修建了一下裙摆破口,而后左右扭了扭,嫣然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穿扮更显性感吗?作为你的随行秘书,我说什么也不能给你丢了面子。你说呢?”   “随便你。”郭守云从办公桌后转出来,摆摆手说了一句,当先迈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因为时间上耽搁了一会儿,当郭守云穿过办公室外的走廊,赶到专用电梯间的时候,门上的数字灯正好跳到他所在的这一层。   “叮”的一声轻响,亮银色的电梯开合门缓缓开启,一位下身穿着牛仔小热裤,上身穿露肩小T恤的清纯女郎出现在郭守云的面前。   出于男人的天性,郭守云那双眼睛首先就瞄上了那两条奶白修长的大腿上,然后缓缓上移,抹过女郎平坦的小腹、高耸的胸脯,最终落在那张宛如雕塑般精美的脸蛋上。   “怎么,难道相比起来,郭先生对大腿的兴趣要远远超过对女人身份的兴趣吗?”性感的笑声响起,堪称风华绝代的希奎娜站在电梯门内,一手扶着门框,笑眯眯的调侃道。   “哎,说实话,”揉揉鼻子,郭守云摇头叹息道,“如果希奎娜小姐一直保持这幅穿扮的话,我恐怕早就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了,因为我这脑子里除了你这双完美的秀腿之外,什么都不会考虑了。”   “真心话?”希奎娜的脸上展露出毫不掩饰的满足,她上前一步,几乎是贴面站在郭守云的面前,笑问道。   “我现在连构思谎言的精力都没有了。”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郭守云说道。   “这本身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话,”双臂一展,两条晶莹玉润的小臂环住男人的脖子,希奎娜凑过来,将那挺直的小鼻子紧挨到郭守云的鼻尖上,吹气如兰的轻声说道,“堂堂郭守云先生的嘴里,怎么可能没有谎言。不过,这样的谎话我爱听,因为你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能够记在心上、梦在枕边的男人,而且也是那个直接帮我实现梦想、获得权力的男人。”   “哦?”郭守云有点傻眼,感受着女人顶在自己胸前的那两团绵软,他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与她的关系发展到这么热络的地步了。   “知道嘛,在赶过来的一路上,我就一直在考虑与你见面之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希奎娜那张诱人的小嘴里呼出的气息,一丝不漏的喷到男人鼻孔里,“我想过,也许第一件事就应该与你畅快淋漓的做一次爱,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去理会别人的目光,用抛掉老处女身份这种方式庆祝我的成功。”   “什么?!”郭守云到现在还没适应过来呢,他吃惊道。   “不过,我又考虑,那样是不是太便宜你了,”缓缓晃动着脑袋,两片丹红性感的薄唇在男人嘴上一擦而过,希奎娜语调迷离地说道,“我可不想成为你日后向人夸耀的资本,更不想被你看轻了。当这扇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好的主意。听着,郭守云先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闭上眼睛,让我痛快的吻你,第二,我闭上眼睛,你痛快的吻我。”   “不是……希奎娜,你这么是怎么啦?”平生第一次被女人弄了个手足无措,郭守云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碧眼,讶然道。   “看来你是选择放弃主动了,”两只透亮晶莹的大眼睛轻轻一眨,希奎娜手上用力,将比自己尚要矮上半个额头的男人推到走廊墙边,紧接着,她随口低语那么一句,就在男人目瞪口呆的工夫,一偏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疯啦!这个世界疯了!”被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给强吻了,郭守云感受着那两片压在自己嘴上的柔唇,心里悲哀的念叨一句。   这显然是希奎娜的初吻,这个有着严重洁癖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接吻,她知道叼着男人的半片嘴唇用力的吸吮,感觉到嘴唇上的疼痛,郭守云甚至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把那当成奶妈的奶头了。   经过片刻的失神,郭守云终于回过神来,无可否认,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的话,他绝对是很乐意与眼前这位美人来个湿吻的,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天大艳事。   两只原本垂在身侧的大手缓缓上移,轻轻握住女人纤细绵软、仅堪一握的小柳腰,郭守云猛地一个旋身,同迷离的希奎娜换了一个位置,将她整个人推在墙上,而后探出舌头,舔舔她细腻的嘴唇,温柔但却坚定的顶开她那光洁的贝齿,掠夺般的伸进她布满馨香的小嘴里。   在经验丰富的男人带动下,青涩的希奎娜很快摸到了门路,她那两个秀气的小鼻孔一张一翕的剧烈抖动着,学着男人的样子,伸缩小舌尖与对方悱恻交缠,同时情不自禁地抬起一条修长的大腿,缠在男人的膝弯处,不停的上下摩挲。   女人情动之下作出的稚嫩的挑逗动作,令郭守云也是热血翻腾,维持着与女人口舌交缠的热吻,他左臂下探,一把握住希奎娜抬高的大腿,同时右手上移,抚过那绵软的细腰,钻进宽松的T恤,直接握住了那一团包裹在蕾丝胸罩中的丰满。   “咳!”   就在他觉得隔了一层胸罩抚摸还不过瘾,打算推开那一层布料直捣黄龙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叶列娜做作的咳嗽声。   怵然一惊,郭守云猛地抽回手,他想起来了,刚才在电梯里除了希奎娜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人呢,在这总部大楼的走廊里,自己就这么跟一个女人及剑及履的欢好似乎太不像话了。   多少带着几分尴尬,他稍稍用力,在希奎娜腻不留手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然后趁着她呻吟的机会,抽回沾满女人口涎的舌头。   “亲爱的希奎娜小姐,这会满意了吗?”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郭守云看着女人那张布满红润的小脸,轻声问道,“如果不满意的话,咱们可以继续,如果满意呢,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依靠在墙上,希奎娜一手轻扶着男人的胸脯,娇喘吁吁地笑道:“这就是真正的接吻吗?啊,感觉很不错,至少比我想象的要舒服很多,刺激很多,嗯,想在算是暂时满意了,不过,不过一会儿我还需要再来一次。”   “我想这应该是每一男人都很愿意为你效劳的,”郭守云苦笑道,“我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你这次从美国赶过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找我接吻的吗?”   “当然不是,”希奎娜媚波流转的蓝眸轻轻一转,扫了一眼站在两步外的叶列娜,柔声说道,“你放心好了,现在即便你不问,我也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来,抱我去你的办公室,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动了。”   “乐意效劳。”耸耸肩,郭守云唯一弯腰,伸臂抄着女人的腿弯,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这位是……”手里抱着一个软玉温香的女人,郭守云一转身,才发现就在身后两步之外,站着一个眼里喷火的瘦高个年轻人。   “不用理会他,”圈着男人的脖子,希奎娜随口说道,“他是迈尔斯,我的未婚夫。”   “什么?!”郭守云差点甩手把怀里的女人给扔出去。 第五一七章 夫妻战争   “郭先生,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今天初次见面,真是幸会。”这个叫迈尔斯的年轻人显然很有涵养,他见郭守云的目光飘过来,眼神里原本的那团怒火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温婉的笑意。他伸过手来,同时笑道。   “哦?”郭守云一脸的尴尬,他心说,“幸会,幸会,我他妈差点当着你的面把你未婚妻给上了,你还跟我幸会。”   “别理他了,快抱我去你的办公室,”摆动着两条诱人的小腿,希奎娜蜷缩在男人怀里,轻声说道,“去上次我呆过的那件休息室,我记得很清楚,那里有一张很舒服的大床,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一丝不漏的告诉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与我做爱做到筋疲力尽。”   “希奎娜,不要胡闹,你知道咱们这次过来是有要事与郭先生商谈的。”迈尔斯的涵养再高明,恐怕也忍受不了自己女人眼下的作为,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滞,但说话的语气却仍旧是那么的温文尔雅。   “怎么,云,你看不上我?”对未婚夫的话甩都不甩,希奎娜凑上来,一口咬住郭守云的耳朵,用嗓子里那种腻人的声音说道,“那你可以试着扔下我,看我会不会转身走人。”   “这……”郭守云彻底无语了,他瞅瞅迈尔斯,再瞅瞅怀里的女人,转头又去看看对面掩嘴偷笑的叶列娜,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说实话,经历了那么多的女人,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希奎娜,你……”迈尔斯似乎还想说什么。   “闭嘴!”不等未婚夫这话说出口,希奎娜已经抢先堵住了他,“迈尔斯,你要知道,这次谈判是由我负责的,是家族会议作出的决定,你要是打算通过这次谈判捞上一些资本,那就老老实实给我站到一边去。”   “我!”迈尔斯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他站在电梯门口,与自己的未婚妻对视了足有几十秒钟,最终还是败下阵去。   “好,希望你们能快一点,”挤出一丝笑容,迈尔斯让到一边,用很柔和的语气说道,“郭先生,祝您……愉快。”   “祝我愉快?”郭守云真有一种大脑短路的感觉,“这话……怎么说的,是祝我谈的愉快,还是祝我干的愉快啊?”   且不管是怎么“愉快”,反正在他的眼里,这个叫迈尔斯的年轻人是“绿”了,彻底的“绿”了,像这样一种男人,竟然是希奎娜的未婚夫,这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不幸还是希奎娜这个绝代佳人的不幸。   “走啊,亲爱的,为了今天我可是坚持锻炼好几天了,我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眼里的凄凉一闪而过,希奎娜摇晃着男人的脖子,媚声道。   “先生,”叶列娜对迈尔斯也是充满了不屑,她看到了希奎娜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悲凉,因此忍不住开口说道,“要不要我去为你放水沐浴?”   “哦,不用了。”郭守云的脑子里闪过万千念头,他想明白了,希奎娜之所以作出这种失常的反应,很可能是受了很严重的刺激,而最大肯能性,便是这一场看上去就幸福不到哪去的婚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迈尔斯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既然有本事把希奎娜变成自己的未婚妻,为什么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胡闹?   带着这一脑门子的困惑,他抱着身材高挑但却轻若无物的希奎娜一路走回办公室,而在这期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位迈尔斯先生竟然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而且一进办公室,就毫不客气的寻了一张沙发坐下,看那样子,他显然是打算好好听听这场床戏了。   “希奎娜,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在地方相对狭窄的休息室里,郭守云一脚带上门,将怀里的女人放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老实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兴,我是真的高兴。”一把扯掉束住长发的系扣,将那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希奎娜用两根手指捏住男人的衣领角,而后一边迈动着一字步,娉娉婷婷的牵着他往床边靠,一边用另一只手解开腰间宽粗的金属扣带。   “你知道吗?”将那碰撞在一起哗哗作响的金属扣带甩手扔到地上,她迈动着长腿,任由蓬松的小热裤一点点的落下腿弯,“这一次,我终于得到了从小到大就一直期盼的权力,家族联合会三天前作出决定,任命我为东部财联远东—亚洲部的全权负责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过那种被人关在笼子里的生活了,我自由了,我有了支配自己的权力。”   “这,这可是一件好事。”男人好色的天性此刻开始折磨郭守云的神经,他是第一次看到希奎娜半裸时的样子,而且还是下身半裸,修长大腿间那条侧系带式的小内裤根本就有等若无,只要轻轻一扯飘在腿边的那根绳头,女人下身就什么都不剩了。   “可这都是你给我的,”站在床边,兰花指轻轻一舞,希奎娜扯掉腰下最后一抹布片,然后扯着男人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轻轻一吻,柔声说道,“你所做的一切,直接给了我这个机会。在家族里,是我发现的你,与你的合作,甚至是你这次在大卡缅事件上摆出的强硬立场,都有利的证明了我的功绩,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出任远东—亚洲部的负责人一职。我才能彻底离开美国,过我一直以来都向往的生活。”   嗅着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清香,郭守云心下一阵儿汗颜,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自己从未而且将来也不可能为某个女人改变立场。所以说,眼前这个女人的成功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那你这位未婚夫是怎么回事?”看着女人轻柔的为自己解开腰带,郭守云咽口唾沫,嗓音干涩地说道,“我看得出你并不喜欢他,而且他这种人显然也不适合你,既然你有了自由,为什么不接触这段荒诞的婚约,真正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另一半?”   “那是不可能的,”希奎娜轻轻褪掉男人的裤子,又伸手去解除他的衬衣纽扣,同时轻声说道,“家族有家族的规矩,婚姻是我们这些人永远都不可能决定的了的。我与迈尔斯二十年前就订了婚,而在苏联解体之后,家族推我们出来各自挑选了一个利益代言人,按照约定,如果我在这场比试中输了,那我将不得不放弃一切,在余生里完全听命于迈尔斯,反之,他将完全听命于我。呵呵,这就是家族内的竞争,没有半点可以通融的地方。”   “这么说,你选的是我,那他选的是什么人?”郭守云问道。   “加泽维金。”希奎娜的动作粗暴了一些,一枚衬衫纽扣在她手里飞了出去。   “哦,就是外高加索地区的那个加泽维金?”郭守云愕然道。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此人在外高加索地区的实力很雄厚,是一个纯粹靠黑道起家、通吃政、军两界的强人。不过就在两周前,他的一番言论触怒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没过两天就遭遇火箭弹袭击一命呜呼了随后,布良斯克、伏尔加格勒两地黑帮大举南下,一举横扫了原本属于他的地盘。   “嗯,就是被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干掉的那个加泽维金,”亲吻着男人的胸脯,顺着那并不明显的肋骨沟一路下滑,希奎娜缓缓蹲在地上,仰头说道,“维诺格拉多夫前段时间遇刺,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感觉到女人正在扒下自己的内裤,再扭头看看仍旧流着一道缝隙的房门,想想此刻正坐在外面的迈尔斯,郭守云摇头叹息道,“可那你也没有必要如此折磨你那位未婚夫吧?和你上床相信是每个男人的夙愿,可,可你知道这对于你的未婚夫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褪掉男人的内裤,将他那茁壮的家伙握在手心轻轻搓动,希奎娜冷哼一声说道,“哼哼,云,你知道如果输了的话,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吗?告诉你,他会凶狠的夺走我的第一次,然后再让他那些保镖一个个的轮奸我,而且是每天,每月,每年……直到我死为止。”   “这,这……”郭守云觉得头皮有点麻,他那灵通的大脑有些跟不上趟了。   “幸好的是,现在他输了,轮不到他掌握决定权了,”感觉到男人的膨胀,希奎娜站起身,一步退到床上,歪坐在床边,媚眼如丝的娇声道,“所以,我就要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做爱,让他听着我高潮时的叫声有多么畅快,来吧,云,好好的爱我,就算是对我的祝贺与祝福。” 第五一八章 忍不住也要忍   女人未着丝袜的双腿微微翘在床边,迎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泛着一股莹白如玉的淡淡光泽,说不出的诱人。   只要是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男人,就会对极品女人产生占有的欲望,而希奎娜这个女人,无论站在哪个男人的面前,估计都能轻而易举的勾起这种欲望,毫不客气地说,从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郭守云就希望能与这个女人发生点什么。当然,那时候的他根本想不到会真有这一天的出现,毕竟对方的身份非比寻常。   而现在呢,他显然是有了这个机会,拥有绝代风姿的女人就在他的面前,而且所有前期的准备工作人家都给他做好了,他只要往前凑凑,揽住那两条美的令人感觉炫目的大腿,就能直接开始“上机操作”了。   郭守云很想,想得要命,不过他这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隐隐约约间,他看着希奎娜那张精美到没有半点瑕疵的小脸,打心眼里感受到了一种责任,很深很沉重的责任。   很显然,希奎娜与集团秘书处的那些女人不同,她本身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而且气质高雅、风华绝代,可以想象,她在美国的追求者肯定不少,其中应该还不乏豪贵名门。现在,自己这个远东的“土豪”公然折桂,此时要是走漏了半点消息,相信那肯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重要的是,这女人的未婚夫就在门外,按照希奎娜所说的,那小子显然不是善类,如果招惹了这么一个小人,将来没准还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来啊,云,你还在犹豫什么?”双腿微分,毫不吝啬的将那一抹秘密花园展现在男人面前,希奎娜伸手抚摸着自己修长粉嫩的脖颈,腻声说道,“难道你还打算让我求你吗?”   “咳。”干咳一声,郭守云抚摸着女人的大腿,在并不宽敞的床边坐下,那如丝般顺滑细腻的肌肤令他怦然心动、回味悠长,在过去所经历过的所有女人中,也许希奎娜的肌肤才是最好的,那真是……如婴儿般的稚嫩。感受着那惊人的顺滑,郭守云甚至无法将刚才想好的话说出来了。   “我知道了,”希奎娜揪扯着T恤衫的下摆,叹口气说道,“你是不是怕我又在耍弄什么阴谋?如果是的话,那我只能说,云,你实在把我看的太贱了。的确,我是曾经欺骗过你,不过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那种为了求得利益,就会出卖肉体的女人,与此相反,长期纠缠在我身上的洁癖,令我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充满了反感,别说是上床,甚至被哪个男人触碰一下,我都会觉得浑身不适。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曾经想过要随便拉一个男人,草草的结束一段生活,可事实是我做不到,一想到自己要被某个男人赤裸裸的压在身下,我就会想到两块烂在一起、发臭流汁的生猪肉。”   女人的话令郭守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心说这女人的心理的确有问题,多么快乐的事啊,竟然被她想成了如此恶心的玩意。   “不过你不同,”俯身过来,希奎娜紧贴在男人的背后,青葱玉笋般的小手在他胸前抚摸着,柔声说道,“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有让我感觉到反感的男人,我知道你与我一类人,因此,我喜欢和你接触,喜欢与你肌肤接触时所感受到那股热力,喜欢你眼神中的放肆,甚至喜欢你盯在我腿上时眼波里流闪而过的欲望。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没有真心喜欢过哪一个男人,也不知道爱情是一种什么滋味,呐,你来告诉我,我这是不是坠入爱河了?”   “希奎娜小姐,”郭守云干涩一笑,说道,“很抱歉,你这是问道于盲,正如你说的,我与你是一类人,所以,你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好吧,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希奎娜用力摇晃着身子,吃吃笑道,“那我们就只谈欲望,只谈……”   伏头凑到男人耳边,希奎娜嘻嘻笑道:“只谈做爱。”   “希奎娜,”反手揽住女人的细腰,郭守云语气平淡地说道,“坦率的说,你现在想做的事情,我比你更希望尝试,可有些问题你考虑过吗?比如说,你今后将如何迈尔斯先生相处?尤其是,咱们之间今后如何相处?别忘了,咱们可是存在商业、利益往来的合作双方。”   “怎么,你怕我把这种特殊关系带到今后的合作中去是吧?”小嘴微张,希奎娜用力在男人的耳朵上咬了一口,趁他呼痛之际娇笑道,“让你总是把我想的这么不堪。老实告诉你,等我拿到我该拿的权力之后,作为家族远东—亚洲部的负责人,我将会常驻新加坡,而且啊,如果今天感觉不错的,我今后每周都会来一趟哈巴罗夫斯克,总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不过呢,你也大可以放心,除了在床上之外,我与你的关系仍旧是原来那种普通的合作关系,我绝不会借此让你对我做出任何让步的。你明白了吗?臭男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为了保持生活的平静,不至于让你每周朝这里跑一次,我今天就绝不应该碰你喽?”揉捏着女人绵软的丰臀,郭守云微笑道。   “你,”希奎娜大恼,她双手捧着男人的大脸,用力扳着他面向自己,同时骄傲的挺起胸脯,半跪在床上,冷声说道,“郭守云,你看着我,看着我的身子,看看这个送到你面前的身子。你今天不碰她没关系,但我要你记住她,记住她的每一个地方。”   “我已经记得很清楚了。”在女人半裸的身上逡巡一圈,郭守云嘿嘿笑道。   “那就好,”希奎娜从床上跳下来,一把褪去体恤衫,又扯掉最后那一抹胸罩,随后就那么赤裸裸的朝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看不上,我就出去随便找几个男人,我会学着滥交,我会学着讨好那些肮脏不堪、让人恶心的男人。然后,我会把那些与人做爱的照片、影带通通给你送过来,我要让你每天都面对着……呀……”   希奎娜才走出去两步,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呢,整个人已经被郭守云拽着胳膊扯了回去,她踉跄两步,带着一声惊呼,整个人摔倒在床上。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沉重的身躯已经势大力沉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不是想让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啊?”用力压在女人柔若无骨的胴体上,郭守云一手捏住女人光洁的下巴,嘿嘿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要男人,那我就成全你,让你享受一下被男人强奸的滋味。”   “舍不得了吗?”仰躺在床上,希奎娜紧盯着男人的眼睛,吃吃笑道,“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闷哼一声,郭守云用力在女人胸前的小樱桃上拧了一把,然后跪坐起来,一手一边地握住女人脚踝,猛地一扯,将那两条修长的大腿整个劈开,这就准备一个饿虎扑食的趴上去。   “不要,不要,”看着男人凛凛威猛的身姿,希奎娜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她踢腾着两条长腿,大声喊道,“错了,和我想的不一样,差太远啦,你等等……”   “什么不一样?什么差太远了?”欲火中烧的郭守云一脑子迷糊,他松开女人的脚踝,愕然道。   “这和我的想法不一样,我不要被动地躺在这里任人摆布,”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希奎娜一本正经地跪在床沿上。她先是伸手将郭守云推倒,然后笨手笨脚的跨坐在他小腹上,一边低头在男人腿间摸索着,一边挪动着翘臀寻找位置,“我要掌握主动,什么时候都必须这样,我……”   希奎娜这话只说了半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便将她扯的眼前发花,她那张绝美的面庞上肌肉稍显扭曲,压抑半晌之后,才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娇吟一声,喊道:“啊,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很不错呢……”   “有意思,”俏生生地站立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叶列娜一边听着那充斥耳鼓、令人血脉喷张的呻吟声,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坐在沙发上埋头看报的迈尔斯,“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啊,先生这算不算是在为自己树敌呢?”   的确,从迈尔斯这个年轻人的表现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人物—自己的未婚妻在房间里与别的男人欢好,而且娇喘呻吟声、肌肤撞击声不绝于耳,可他呢,却始终面带微笑,埋头于那几分过期报纸之中。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这一份忍耐力,便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对于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忍耐力却是绝对懦弱的表现,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此时的迈尔斯就是一个“龟公”,彻头彻尾的龟公。 第五一九章 停战吧   也不知是因为希奎娜的肉体比较鲜美的缘故,还是因为别样精神刺激的原因,郭守云今天表现的超级出色,说实话,他的耐力从没有这么好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女人的呻吟声持续不绝,那场面虽然称不上是惊天地、泣鬼神,但也足以令屋外两个人震撼了。   “叶列娜,你是怎么办事的?”消耗掉了全部的多余精力,又在房间里休息了将近半个小时,郭守云这才搂着松软无力的希奎娜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他径直搂着女人走到沙发前坐下,而后看了看堆满报纸杂志的茶几,半真半假的嗔怪道,“为什么不给迈尔斯先生上茶?这是咱们待客之道吗?”   “对不起先生,”叶列娜心中好笑,这个男人真是不负责任,不给客人上茶的确不符合待客之道,可与客人的未婚妻公然通奸,这就符合待客之道了?“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去安排。”   “不用了,”不等叶列娜朝门外走,谦恭有礼、性格超级温婉的迈尔斯便抬头笑道,“先生不必客气,我这个人不喝茶。”   “哦,那就喝咖啡,”揉揉鼻子,嗅着手指头上残留的女人肌肤嫩香,郭守云笑道,“嗯,红酒也可以,我想迈尔斯先生如此风流倜傥,对红酒肯定是很有品位的了。这样吧,叶列娜,去把我休息室那瓶珍藏拿出来,我今天……”   “你今天什么也不要做了,”伸手掩住男人的嘴巴,希奎娜媚眼如丝的娇笑道,“既然迈尔斯先生不喝茶,那就让他坐着好了,我想他是不会介意的。更何况,我们这次是为正事而来的,目的嘛,既不是喝酒也不是喝茶。”   “正事?”郭守云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不知道刚才那算不算是真正的正事,反正感觉很不错。他稍稍回味一下,笑道,“唔,正事,什么正事?”   “当然是为了调解大卡缅事件的矛盾,”希奎娜根本不去理会未婚夫的感受,她蹬掉原本就虚穿的高跟凉鞋,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将一对美腿毫无顾忌地放在郭守云大腿上,轻吟一声说道,“啊,骨头都要散了,全都怨你,现在我地躺着和你说话,怎么样我的郭大总裁,你不会介意我的失礼吧?”   “那是当然,你就躺着吧。”郭守云用眼角朝迈尔斯瞟了瞟,也许是变态心理在作怪的缘故,他对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倒是颇觉享受。   “哎,你老实告诉我,大卡缅发生的一切,你究竟策划了多长时间,具体的内部消息,你又是从哪个渠道得来的?”用细嫩的脚掌在男人大腿上摩挲着,希奎娜笑盈盈地问道。   “策划,什么策划?”郭守云干咳一声,伸手握住女人绵软的小脚丫,不让她乱动,“这件事我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不瞒你们说,我也是直到军方采取行动之后,才最后接到通知的。哎,难道你没看见吗,我们郭氏集团也有三艘货轮被封闭在港内了,如果我提前知道消息的话,哪里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哼,你就装傻吧,”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希奎娜稍带不满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说实话。”   “迈尔斯,”嘴里说着,她头也不抬的招招手,说道,“把五角大楼给的那几张航拍照片拿给守云看看,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接到未婚妻的命令,迈尔斯也不搭腔,他抓过自己随身携带的皮包,从里面抽出一个信封,放到郭守云面前。   “你看看吧,”看着自己的男人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那些黑白照片,希奎娜笑道,“这是五角大楼提供的过去一周内日本海海域太平洋舰队水面舰只的活动情况,哼哼,你以为太平洋舰队的行动就真的那么隐秘吗?老实告诉你,他们的布防异常早就被五角大楼看破了。”   “哦?”郭守云看着手上那些照片,正如女人所说的,在每一张照片上,几乎都有数字标注着太平洋舰队的舰只航线,仅从这方面看,便知道美国人的情报侦获能力有多强了。   “其实呢,无论是五角大楼,还是白宫,都在两天前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希奎娜说道,“你之所以最终还能揪住他们的小辫子,并不是因为计划安排的多么妥当,而是因为这一场行动,正好迎合了华盛顿那边权力斗争的需要,换句话说,有人希望借你之手,给他们的对手制造压力,从而迫使他们做出让步。”   “真的?”将手中的航拍照片扔在茶几上,郭守云笑道。   “难道你怀疑我现在还会骗你吗?”万分幽怨的白了男人一眼,希奎娜看似不经意的撩了一下宽大的T恤衣领,飞快的展露一下略带淤紫的胸脯,说道。   “呵呵,这么说起来,我这还是误打误撞了。”揉揉鼻子,郭守云干笑道。   “知道就好,”希奎娜笑道,“现在老实说吧,你究竟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要知道,对于那些鹰派人物的计划,我们都不太清楚,你又是怎么提前得到消息的?”   郭守云心头好笑,他琢磨着这女人终究是女人,不管她平素多么精明能干,可一旦被男人“骑”过之后,那种激情后的余韵,总会令她或多或少的犯下一些错误。就拿希奎娜刚才说的这些话来说,她前后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矛盾,从而也将她的底细暴露出来很多。   这女人前面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大卡缅的异常华盛顿早就知道了,这后面呢,又说鹰派人物的计划“我们都不太清楚”,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逻辑性错误,就等于是明白的告诉郭守云三个信息:第一,大卡缅事件的起因是由华盛顿的鹰派人物策划的,而鸽派以及中间派别对此并不知情;第二,鸽派或是中间派首先发现了航拍图片上远东太平洋舰队的行动异常,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也份异常出现的原因何在;第三,肯尼迪家族,或者说是整个东部财联是站在鸽派亦或是中间派一方的。   “你笑什么啊,赶紧回答我的问题。”男人嘴角闪过的那一丝笑容并没有瞒过希奎娜的眼睛,她嗔怪道。   “呵呵,希奎娜啊,这件事呢,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根本就不能告诉你,”搓弄着女人光洁的脚背,郭守云笑道,“你要知道,这可是联邦的国家机密,我要是透露给你,那岂不成了间谍了?难道你愿意看着我身败名裂吗?”   “哈,被我猜着了,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用两个脚趾豆在男人大腿上拧了一下,希奎娜笑道,“算啦,看在你是我第一个男人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你不想说就自己闷在肚子里吧,我还真懒得去打听呢。嘻嘻,毕竟我这次来远东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此。”   “捉弄我?”郭守云看看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迈尔斯,苦笑道。   “难得有一次捉弄你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啦,”希奎娜笑道,“不过这次我可是要说正事了,你听好了。”   “洗耳恭听。”郭守云耸耸肩,说道。   “停战吧,再继续打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了。”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褪,希奎娜一本正经地说道。   “停战?”郭守云皱眉说道,“有过战争吗?大卡缅的事情,说到底只是我做出的一次回击。你与我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我的脾气你应该非常清楚,我郭守云做人办事,一向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谁要是不打算给我必要的尊重,那我也不会跟他过多的客气。再者,在大卡缅核反应堆的处理问题上,华盛顿难道不觉得他们把手伸的太长了吗?这里是远东,是我郭氏集团的地方,在这里,别说是四千根乏燃料棒,即便是一根半根,在同我打招呼之前,也不能弄出去。停战,哼哼,说得好听,我可没兴趣与华盛顿开战,我现在就是在等他们给我一个说法,如果他们的给出的答复不能让我感觉满意的话,那我不介意把官司打到联合国去。嘿嘿,我想一直蠢蠢欲动的朝鲜人肯定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的。”   “哎,你这个人,不好好说话生什么气嘛,”在男人的大腿上蹬了一脚,希奎娜嗔怪道,“知道你需要一个说法,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而且我也带来了包你满意的条件。”   “是吗?那说来听听吧,”郭守云就喜欢听“条件”,这东西实惠,比什么都实惠。   “迈尔斯,把文件拿给郭先生看看。”摆摆手,希奎娜像摆弄奴隶一般的吩咐道。   年轻人一句话也不说,他从皮包里取出一盒胶卷,又掏出一个古里古怪的圆通,一股脑递到郭守云的面前。   “呵呵,美国人就是美国人,一份谈判文件也要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朝站在门口的叶列娜招招手,郭守云笑道。 第五二零章 谈谈妥协   类似希奎娜他们带来的这种加密缩码文件,郭守云过去也见到过一回,那是雅科夫当初拿给看的,洋洋洒洒上万字的内容,就缩微在一桶胶卷里,而与普通胶卷不同的是,这玩意不能洗,因为洗出来的不一定是什么垃圾照片,所以说,要看里面的内容,就必须用配套的阅读器去读取,然后再一点点的人工誊写下来。   郭守云作为一个门外汉,他是不会玩这些玩意的,所以他只能让叶列娜来摆弄。   “没办法,”耸耸肩,希奎娜笑道,“只要存在人类视线的地方,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谨慎小心。哦,这位叶列娜小姐是你的新秘书?亦或是你的新欢?我看她的手法很熟练,应该是出身前苏联安全委员会的人吧?嗯,让我想想看,你身边的女人有几个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三个?四个?亦或是更多?”   “这个问题恐怕不那么容易回答,”郭守云笑道,“因为,呵呵,前安全委员会的人无处不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秘书处里,究竟有几个人姑娘是从那里混出来的了。”   “这句话倒是不假,”希奎娜很舒适地躺在沙发上,看上去很潇洒的比了一个挥手的动作,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可以为你解除这种困扰,比如说,你可以把她们都赶走,然后由我为你安排一批人手。呵呵,你应该能够相信我的眼光吧?”   “你?嘿嘿,我当然相信你的眼光,”郭守云歪头想了想,笑道,“不过很可惜,我信不过你的动机。”   “哼,你的疑心病看来是永远都改不掉了。”希奎娜哼了一声,嘴里很随意地说了一句,眼睛却瞟向了正在忙碌着誊抄文件的叶列娜。   尽管是第一次与叶列娜见面,但希奎娜却看出来一点,这个女人很不简单,至少她有很惊人的记忆力,不能说是过目不忘的吧,但从她现在表现来看,一目十行的本事还是有的。在誊抄缩印文件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一手拿着浏览器,对那卷文件仔仔细细的看上一两分钟,然后换笔书写将近多半张稿纸的内容,类似这种本事绝不是任何人都具备的。   “先生,”正如希奎娜所观察到的那样,叶列娜誊抄这份洋洋洒洒上万字的加密文件,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当然将最后一个字母注完的时候,抬头说道,“弄好了,您过目一下吧。”   “嗯,”随手从叶列娜的手里接过文件,郭守云揉捏着希奎娜的小腿肚子,笑道,“来吧,让咱们看看华盛顿给出了什么好处。”   带着一丝疑惑,希奎娜微微欠起身子,朝男人手里的文件瞟了一眼,那双眸子里很快浮现出毫无遮掩的惊讶,她怎么样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工夫,叶列娜不仅把文件誊抄完了,而且还顺带着完成了翻译的工作。   “叶列娜小姐的能力真是令人惊讶,”毫不吝啬自己的褒奖,希奎娜竖起拇指,笑道,“我想那位被守云视为左膀右臂的波拉尼诺夫先生恐怕都没有你这么精明强干。”   “希奎娜小姐过奖了,”微微一笑,叶列娜大有那种宠辱不惊的气度,她拿着手里的钢笔,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就着他的手,在文件上勾画了几笔,说道,“先生,这几个地方存在着文字陷阱,你需要谨慎的思考。”   “嗯,我看到了。”郭守云点点头,闷声回答道。   就像希奎娜此前所说的,这次华盛顿是真的打算对郭氏集团让步了,在这份文件中,他们总共开出了三大项的条件:第一、彻底放开对王安公司收购案的政府性干预,只要郭氏集团能够拿出充足的资金,那这笔收购将在双方妥协后的一周内完成。并购改组后的王安公司,将拥有与美国同类企业“完全相同”的政策待遇;第二、郭氏集团将获得在华盛顿组建“游说公司”的权利,而类似的游说公司,实际上就是大型企业集团在美国保证自身政治权力的基础,华盛顿给予郭氏集团这么一个权力,那就等于是向它敞开了通往西半球的政治大门;第三、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华盛顿将会设法出面,调解郭氏集团与莫斯科两位巨头之间的矛盾,同时,也将尽其所能,维护郭氏集团在俄罗斯联邦以外地区的政治、经济利益。   而作为交换,郭氏集团也必须做到三件事:第一、淡化大卡缅事件所造成的影响,销毁一切可能使事态进一步恶化的证据,解除对美国、乌克兰船只的监视,允许他们“安全离港”;第二、化解与摩根集团之间的矛盾,放弃在俄罗斯联邦境内对该集团既得利益的打击行动;第三、停止对印俄军购意向的阻挠,并在最大限度上促成这一合作计划的顺利完成。   当然,这三个条件、三个利益的提出,只是文件上最为重要的几个部分,至于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郭守云并不看重,因此,自觉不自觉的,他就把那些东西抛到一边去了。   “怎么样,云,”希奎娜的声音一如刚才般的甜美,她曲起双腿,抱着膝盖,笑道,“这样的条件能令你感到满意了。”   “嗯,只能算是部分满意吧,”郭守云摆弄着手上的文件,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列娜,说道,“的确,华盛顿这次给我的东西很多,以至于令我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要的东西同样也不少,嗯,甚至可以说是超出了我的支付能力。”   “比如?”希奎娜说道。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把文件放到茶几上,郭守云仰身靠进沙发,用力抻一个懒腰,说道,“对华盛顿的第一个要求,我可以满足,淡化大卡缅地区的失态,隐瞒那些不应该被更多人知晓的秘密,这个没有问题,毕竟我与你们美国人没有什么仇隙,让你们丢面子对我更没有好处。不过,这个允许他们‘安全离港’的保证,我还不能答应,除非他们能把剩余的那些乏燃料棒交出来,否则的话,下一次他们的命运或许就不那么好估计了。至于这第二个要求,我暂时还拿捏不准,就像你说的,停战,可这停战是交战双方都应该坐下来达成共识的问题,而现在呢,我在这个问题上只得到了你们的表态,却没有得到摩根人的意思,呵呵,这能行吗?难道你们打算让我单方面停火,然后坐等敌人上来收割我的脑袋?第三个要求,印度人需要战机,OK,我可以出售,不过在这个价格的问题上,我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与莫斯科达成的协议我并不看好,区区的十六亿美元解决不了问题,要想动用远东的军工力量完成这笔交易,那他们就要按我订的价格来办,同时呢,他们要谈也只能找我谈,否则的话,我是不会作出任何让步的。”   “还有吗?”静静看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希奎娜微笑道,“是不是只有这些了?”   “暂时只有这些了,嗯,我可以做个备忘录,以后想起什么不足的地方继续补充。”郭守云垂下头,看着女人晶莹如豆的小脚趾头,说笑道。   “那好,那就暂时只说你提的这些吧,”希奎娜感受到了男人的目光,她的小脸微微一红,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我给你总结了一下,你说的三点反对意见,其实只有两方面原因。第一,你不愿意因为与我们的合作,而放弃与北京方面你的牵扯,乏燃料棒的问题也好,军购的问题也罢,你在乎的并不是钱,而是北京方面可能对此产生的不良反应。第二,与摩根方面的恩怨,你之所以不想松口,也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单方面停战的问题,而是因为你放不下那个面子,咽不下那口气,甚至可以说,你打算趁这个机会从他们那里多捞一些好处。亲爱的,我说的对不对?”   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直接称呼自己“亲爱的”,郭守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迈尔斯,却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咳,可以这么说吧。”为了避开尴尬,郭守云摸摸下巴,干咳一声说道。   “那好,你再听我为你分析,”希奎娜笑笑,继续说道,“咱们从简单的问题着手,就是同摩根的矛盾。坦率的说,为了应对一些很麻烦的事情,我们东部财联以及来自各方的盟友,已经与摩根达成了初步的妥协意向,诚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让出了很多的利益,而且是我们所需要的利益。那么作为我们在俄罗斯联邦的盟友,你打算从摩根手里拿到什么样的好处呢?经济利益?那就是钱了,这东西你现在还会在乎吗?如果不是为了钱的话,那就是政治利益了,呵呵,很坦率的说一句,他们让出来的政治利益我们可以用,你能用吗?或者说,你能用得上吗?” 第五二一章 游说   郭守云不得不承认,在目前郭氏集团尚未正式进入美国的情况下,摩根即便是基于求和的目的,让出大把的政治利益,他也根本用不上,更大的可能是,这些好处在他手上打一个转,一眨眼便落入东部财联的手里。也正因为如此,希奎娜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作为合作的两方力量,希奎娜是希望提醒他,在美国国内,郭氏与东部的合作,应该以东部财联为龙头,现在东部财联打算与摩根实行暂时意义上的停战,所以郭氏集团也应该在政策上作出部分调整,以便维护全局利益。而换过来呢,如果是在俄罗斯联邦的问题上,东部财联自然会以郭氏为龙头,郭氏打算与那一方开战或者是讲和,东部财联也会随后跟上,从而维护利益大盘基础。合作嘛,大家就得讲一个双向性,就得讲一个全局的利益,没可能任何事情都只考虑自己,只考虑眼前局部的那一点小利益。   再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现在东部财联与摩根财团实现了停战,并从这类停战中得到了部分政治、经济利益,那么作为互换股份达成合作的利益攸关方,郭守云本身肯定能够从中得到部分实惠的,只不过这份实惠将是他从东部财联手中间接取得的。也正因为如此,这场谈判摩根才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来自东部财联的希奎娜来的哈巴罗夫斯克。   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身边女人的意思,郭守云扭头与叶列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耸耸肩,苦笑道:“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好吧,为了避免让老朋友为难,我退让一步,从今以后,我将放弃与摩根的对立态度,嗯,不会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对郭守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让步,希奎娜显然并不觉的吃惊,反倒是迈尔斯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人在对郭守云的了解程度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亲爱的,不要说的这么勉强,”蜷起身子,希奎娜凑到男人身边,凑脸在他的嘴角上亲吻一口,笑道,“更不要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要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你是有益无害的,更何况我们也为你准备了相应的补偿。呵呵,金钱你肯定是不感兴趣了,不过面对即将对你敞开的美国之门,我相信帝国大厦内的一个办公地点你肯定是感兴趣的。家族为了表示对你的奖励,已经为你购下了帝国大厦七十三到七十八层的产权,只要你不嫌弃,那里今后就是郭氏在纽约的中心机构所在了。”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多谢呢?”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他笑道。   作为一个商人,一个有能力进入美国纽约的跨过豪商,相信都会对在帝国大厦内拥有一个办公场所感兴趣的,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个资本的彰显,也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还是一个国际信誉的表征,而一个普普通通的企业集团即便是资金实力再雄厚,都是不可能在这栋标志性大楼内安身的。   “这是你应得的,”偏过双腿,希奎娜紧贴男人而坐,她双臂抱膝,轻轻晃动着身子,笑道,“所以你谁都不用感谢。”   郭守云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那咱们进入下一个话题,”用胳膊肘在男人的胸前轻轻一撞,希奎娜嫣然一笑,继续说道,“嗯,在这个问题上嘛,你先的告诉我,你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两个,究竟想从北京得到些什么?政治支持?商业利益?海外权益保护?亦或是别的一些什么我们考虑不到的东西。”   “如果我说,我们只是想给自己多留一个选择的话,你会相信吗?”郭守云把手伸到女人背后,背着对面迈尔斯的目光撩起她的T恤下摆,顺着光滑的脊背摸索下去,最后直接插进热裤的束腰,抚摸到那温热绵软的翘臀上。   “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希奎娜的脸上浮过一丝红润,她用稍带甜腻的声音说道,“毕竟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不过,亲爱的,你想过没有,你们这个选择究竟有没有意义呢?换句话说,当华盛顿与北京在俄罗斯的利益冲突加剧之后,中国人能给你们多大的帮助呢?”   “嘿嘿,这个问题我们有必要考虑吗?”郭守云笑道,“要知道,无论是我还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我们这些人需要的并不是华盛顿与北京的正面冲突,我们所需要仅仅是一种外交战略上的微妙平衡。与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不同,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家独大,而是一种共存,矛盾纠缠、利益制衡之下的共存,我们不希望莫斯科全面倒向华盛顿,同样,也不希望全面倒向北京,因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符合我们的根本利益。”   说到这里,郭守云顿了顿,思索了几十秒钟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华盛顿的伎俩瞒不过任何人,继消除了前苏联这个战略对手之后,你们美国人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东亚,当年曾经对莫斯科采用过的策略,华盛顿现在打算在北京身上尝试一下。封堵嘛,第一、二、三岛链的军事堵截,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制裁,国际政治上的民主讹诈,等等等等,类似这些花招无非就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将东亚变成华盛顿有能力完全操控的地区。按道理说呢,作为一个商人,我们是不应该考虑这些问题的,但不幸的是,郭氏也好,梅纳捷普也罢,我们都已经不是纯粹的商业存在了,在更大意义上,我们还是一个地区性的利益整合体,是一个有着自己政治利益考量的地缘政经集团。我们需要自己的权力,需要自主制定地区性决策的理想空间,需要有自己的思维与利益着眼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两极化、甚至是多极化的外部政治环境,我们必须维持北京与华盛顿在联邦影响力的微妙平衡。希奎娜,很坦率的告诉你,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都没有太大的野心,操控这个国家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只不过为了避免来自外部的威胁,我们不得不采取这些措施罢了。”   “平衡?”希奎娜吃吃笑道,“难道你认为北京有能力与华盛顿保持这种影响力的平衡吗?我也可以很坦率的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的确,北京在执行改革开放的政策之后,经济发展的步伐很快,每年百分之十以上的经济发展速度令人羡慕,可归根结底,他们的综合实力还是远远落后于国际第一梯队之后的。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因为有苏联这个敌对力量的存在,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很好的外部发展环境,由此也催发了北京的野心,打破保守的传统,在俄罗斯、中东以及南联盟的问题上全面插手,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表征。现在,华盛顿已经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与北京的博弈就成为白宫总统办公桌上的最大盘游戏。在这种情况下,亲爱的,你认为莫斯科的均衡能够保持多长时间?”   郭守云淡然一笑,没有接口。老实说,他并不认同希奎娜的观点,这女人太过注重单级实力的问题了,从而也忽视了一个“人心向背”的关键性。兵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个人和也许在很多人的眼里只是一种虚化了的东西,可放在实际问题中,它却也有着很大的讲究。   在联邦,北京也好,华盛顿也罢,或许都不是那么得人心的外部存在,但当这两方的平衡被打破之后,相对弱势的一方必然会得到俄罗斯国内更多政治力量的支持——这不是悖论,更与同情没有任何关系,这种状况之所以肯定会出现,完全是俄罗斯人心目中那种大国情结在发挥作用。郭守云可以肯定,如果华盛顿全面对北京施压,迫使中国的影响力退出俄罗斯,那么白宫将会面临的局面,绝对与他们所期望看到的情况相反。当华盛顿在联邦影响力急剧加强的时候,原本一些对北京存在抵触情绪的政治力量,将会一股脑的“南向”,为了摆脱来自美国的强力干预,这些人将会全面依附北京并竭尽所能的打压联邦国内的亲美力量。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聪明人,郭守云把这一点看的非常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倾向北京的原因。   “好吧,就算你不认同我的话,那也没有关系,咱们可以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希奎娜便知道自己刚才那番劝说没有任何效果,她稍一思索,重新调整了游说的着眼点,转口说道,“说起来,你与北京的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老实告诉我,你认为这种合作令你感到愉快了吗?那位孙红羽小姐的高姿态,究竟是放低了还是愈演愈烈?北京方面是否放弃了那种全面操控你们的打算?在莫斯科,他们是否给过你们有力的政治支持?” 第五二二章 古怪夫妇   希奎娜这一连番的提问,令郭守云的心头升起一丝苦涩的感觉,的确,与北京合作这么长时间了,郭氏集团没少得好处,不过这些好处都是经济方面的,都是纯粹的商业利益,而这些东西,对于现在郭氏集团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集团需要的是来自政治方面的扶助,是一个坚实有力的整治后盾,可在这方面,北京显然没有松手的打算。   前段时间,三巨头齐赴北京,其结果是兴冲冲而去、懊丧丧而归,三个可以在联邦轻易掀起政治暴风的人物,却连个够分量的政府官员都没有见到。这件事令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三位巨头在萌生危机感的同时,也体会到了北京的态度,他们只想利用三巨头手中的力量,却并不打算建立更深层次的合作关系。说白了,北京更期望建立的,是一种赤裸裸的雇佣关系:他们付钱,三巨头出面办事,仅此而已。   “怎么样,回答不上来吧?”希奎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她凑到郭守云的脸前,笑眯眯地说道,“因为你们除了那么比废纸强不了多少的金钱之外,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在这场隐性的政治博弈中,你们很可悲的为人充当了一个打手的角色。打手啊,报酬很高,但流血同样也不少,把命丢掉的机率更是高的惊人,亲爱的,告诉我,这值吗?”   “先生,我能说句话吗?”看到郭守云的脸色有些难看,一直站在旁边的叶列娜开口说道。   “当然。”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希奎娜小姐,正如你所说的,我们郭氏集团在与北京的交往过程中,并没得到太多的好处,”叶列娜双臂抱胸,微笑道,“但作为先生的私人秘书,我很想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郭氏同意向华盛顿靠拢,并接受你刚才所提出的全部条件,白宫除了为此支付毫无价值的钞票之外,又能给我们什么更有用的东西?”   “难道叶列娜小姐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还不够吗?”希奎娜笑道。   “您说呢,希奎娜小姐?”叶列娜不答反问。   “呵呵,真想不到,你比守云还要贪婪,”希奎娜掩嘴轻笑,说道,“好吧,即然这样,我们就再让一步。只要守云能够摆正立场,接受了刚才的条件,那我们将以您在大卡缅事件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为由,邀请你前往华盛顿,接受华盛顿荣誉公民的称号,同时呢,现任的民主党最高委员会主席、下届美国总统的最有力竞争者,威廉·杰斐逊·克林顿先生将会亲自邀请你参加竞选资金筹备募捐宴会。呵呵,目前,克林顿先生在选举民意调查中已经获得了绝对的优势,百分之四十三的支持率证明,他有望成为白宫下一任的主人,而他对先生的邀请意味着什么,我想就不用多说了吧?”   郭守云与叶列娜一怔,彼此对视一眼,很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华盛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与美国下一任总统会面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利益存在,这件事真正存在的影响在于一种公开的表态,来自美国政权新核心的表态,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贴标签”的行为。   “守云,想必你应该能够体会到我们与北京的不同了,”希奎娜继续说道,“我们不像北京那样顾虑重重,更不想他们那样优柔寡断,在对待任何形式的国际问题中,我们支持谁,反对谁,看重谁的存在,关注谁的利益,向来都是有着很明确表态的。华盛顿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在乎那些反对抗议的声音。守云,你可以试想一下,同样的两个合作者,一个遮遮掩掩,只觊觎你手中的武器,却对你的生死毫不看重,而另一个合作者呢,开诚布公,毫不避讳与你的密切合作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选择哪个才是最为明智的?”   “郭先生,是不是还眷恋与你那个中国人的身份?”迈尔斯在整场会谈中的第一次开口,他带着淡淡的笑容,两只淡蓝色的眼睛盯在郭守云脸上,语气舒缓地说道。   “你说这种可能性存在的几率有多大呢?身份,呵呵,对我来说,唯一的身份就是郭氏集团总裁,除此之外,什么中国人、俄罗斯人亦或是美国人、英国人都是次要的,”郭守云用力在希奎娜的丰臀上捏了一把,笑道,“我可并不认为这些国籍能在关键时刻保障我的利益。”   “既然如此……”迈尔斯拍拍手,笑道。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未婚夫的话头,希奎娜探手捏住身边男人探入自己热裤内的大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聪明的话,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失败者的身份,在最大限度上保持安静。”   迈尔斯先是一愣,继而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点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再不去理会自己的未婚夫,希奎娜侧过身子,紧紧依偎在郭守云的怀里,轻声说道:“守云啊,我已经把该说的都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打算作出最后的决定吗?”   老实说,郭守云是真的有些心动了,他真的很想甩开北京,直接投入到华盛顿的怀抱里去,但理智告诉他,这绝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正如希奎娜所说的,华盛顿要想支持谁,的确下的力度很大,而且从不理会国际社会的舆论,可不要忘了,他们对“自己人”的打击力度同样大的惊人。近二十年前,华盛顿把塔利班誉为阿富汗的民主斗士,可若干年后,他会亲自把这个政权颠覆掉;十几年前,他们对萨达姆的支持力度很大,现在华盛顿却正在凶猛的打击伊拉克政权;从几年前开始,他们开始扶植拉登大叔,而到若干年之后,这位大叔将被美国人追的东躲西藏。美国人对一个势力的支持并不是基于这个势力是否代表正义,而是基于他是否听话,是否愿意死心塌地的做一头走狗,否则的话,他们不在乎动手把自己竖起的大旗直接砍倒。完全依附于这样一个有着不良记录的“主人”,郭守云心里绝对是忌惮重重。   “希奎娜,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犹豫了一下,郭守云叹口气,说道。   “呵呵,守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希奎娜笑道,“在我的印象中,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没办法啊,”耸耸肩,郭守云说道,“你也知道,如今的郭氏集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谁都不会放在眼里的‘小玩具’了,我在迈出任何一步的时候,都不得不万分谨慎。嗯,这就像是投资一样,如果你手上只有一千块的资金,那你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投到任何你所看好的地方,但是当你手上有了一千万资金的时候,你就不得不谨慎从事了。”   “嗯,很有意思的比喻,听上去很有恰如其分的韵味,”希奎娜歪头想了想,笑道,“那好吧,本来我是不打算在这里做过多停留的,现在既然你要考虑,那我就等上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候,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答复了。”   “你实在是太慷慨了,”苦笑一声,郭守云说道,“这么重大的问题,你竟然只给我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我……”   “亲爱的,你想错了,”躺倒在男人的怀里,希奎娜吃吃笑道,“你恐怕只有六七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了,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一直缠着你,嗯,难道你不觉的刚才那种感觉很美妙吗?至少我已经有些迷恋了。所以呢,今天晚上你不许离开这里,我要把今后几个月份的需求,统统集中到今晚来解决。”   “哦?”郭守云大感头疼,他真想不明白怀里这个女人是什么做的,更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难道羞辱她那个可怜的未婚夫就那么有趣吗?以至于乐此不疲。   “嘻嘻,当然,如果你能一心二用的话,也可以在满足我的同时考虑这些问题,”初尝禁果的希奎娜表现近乎放荡,她歪躺在男人的怀里,伸手抚摸着郭守云的鼻子,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会那么低俗,你说呢,亲爱的?”   “你没有察觉到吗?其实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问题了。”摇摇头,郭守云叹息道。   “郭先生,”也许是忍受不了未婚妻与别的男人当众调情了,迈尔斯起身说道,“既然已经敲定了最后协商的时间,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您看能不能……”   “噢,这很简单,”郭守云抬头说道,“叶列娜,你去安排一下,让秘书处为迈尔斯先生安排一个房间。”   “好的,先生。”叶列娜点头说道。   “郭先生,”微笑着瞟了希奎娜一眼,迈尔斯在出门之前同郭守云握握手,说道,“今天与你的会面让我感觉心情愉快,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时间能与您单独面谈,当然,具体的时间由先生确定。” 第五二三章 夜谈   凝沉的夜色再一次笼罩整个哈巴罗夫斯克,闪烁着粉红色旖旎灯光的华丽卧室里,郭守云躺在床上,掐灭手中的烟头,扭头看看自己身边那个需索无度的女人。数次疯狂的交欢,再加上长途旅行的疲劳,希奎娜这个小妖精此时已经睡着了,她整个人趴在松软的床面上,侧歪的小脑袋几乎被蓬乱的金发整个罩住,半个被压扁的雪白乳饼从她雪白的腋下冒出来,随着微微的呼吸,很有节奏感的里外收缩鼓动。   “哎。”轻轻的叹息一声,郭守云伸手撩开女人披散在脸前的长发,在她潜藏着淡淡笑意的唇角上轻柔的抚摸一把,而后又俯身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这才翻身坐起来,顺手披上一件睡袍走下床,赤足朝卧室门外走去。   就在郭守云走出卧室,悄悄合拢房门的那一刻,原本熟睡的希奎娜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探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抿嘴一笑,伸手抓过男人刚刚枕着的枕头,放在嘴边亲吻一口,而后紧紧搂在怀里,翻个身,继续去做她的美梦了。   “先生,”卧室外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微弱的光线中,俏丽的叶列娜站在窗边,静静的俯瞰着万点灯火的哈巴罗夫斯克夜景。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的轻声说道,“你真的令我感觉惊讶了。”   “哦?”也不去开灯,郭守云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用力抻了个懒腰,随口说道,“怎么个惊讶法?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呢,还是满腹鄙夷不屑?”   “就算是……两者皆有吧,”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你觉不觉的希奎娜有些可怜?”   “呵呵,怎么说呢,其实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可怜,”郭守云晃动着脑袋,松弛一下颈部的肌肉,“他们,或许应该说是咱们,有些人相信所谓的命运,而有些人则对命运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可事实上呢?无论是相信不相信命运,每个人都在被它操纵玩弄,它给你安排下一个个的迷宫,让你转啊转啊的,总也找不到出口,总也看不透眼前的迷雾。沧桑几十年,每一个人都在黑暗中摸索,自以为是的追寻一种叫做答案的东西,可等到最后,当自己寻找到那个真正答案的时候,却发现它不过是一把黄土。你的命运是仇恨,希奎娜的命运是自由,我的命运是追求,可归根结底,咱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一步步退出历史。换一个更明确的角度来说,希奎娜可怜,那迈尔斯难道就不可怜吗?呵呵,且不论他与希奎娜之间是否存在感情,至少我可以肯定,他今晚是睡不着的。”   “也许先生说的有道理吧,”叶列娜转过身,她缓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双手捋着裙摆坐下,叹口气说道,“也许正是因为与先生有着差不多的看法,所以我才会对生命这种东西感觉厌烦了,那些美好的东西总是只能出现在虚无缥缈的想象中,而真实的周围却潜藏着一堆堆既残酷又无法改变的邪恶,每个人都生活在谎言里,无穷无尽,无息无止。或许同希奎娜、迈尔斯相比起来,我这种只为仇恨而生的女人反倒是幸福的,至少我有一个明确的追求目标,在这个目标还没有消失之前,我的生活就不会显得空洞、乏味。”   “你今晚这是怎么啦?听起来好像感慨无限的样子。”郭守云失笑道。   “谁知道呢,”耸耸肩,叶列娜很随意地说道,“也许是我的发情期到了吧,希奎娜小姐的叫声很迷人,对于旁听者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真没想到,我的叶列娜智囊也有表现幽默的时候。”摇摇头,郭守云无奈地说道。   “呵呵,先生没想到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呢。”朝男人身边凑了凑,叶列娜浅笑道。   “比如说。”女人的身子很绵软,微微敞开的衣领里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不过此时的郭守云没有半点情欲,他那点精力早就被希奎娜榨干了,那女人……每当想起她挺着红肿私处需索求欢时那副表情,郭守云就觉得不寒而栗,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妮娜也和这女人一样的话,那自己肯定没有能力出来沾花惹草了。   “比如说那位迈尔斯先生的身份,”叶列娜轻声说道,“知道嘛,我今天下午通过俱乐部的渠道差谈了一下,呵呵,他的家世背景可真是不简单啊。”   “哦,说来听听,如何一个不简单法。”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是姓哈里森的,我想这么说先生就应该明白了。”叶列娜很简单地回答道。   “哈里森?哼,我说呢,一个过气的老家族了。”郭守云愕然一愣,随即嗤笑道。   “你们中国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可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叶列娜笑道,“而且这个迈尔斯更是不简单。我今天下午尝试着探了一下他的口风,他隐约透出那么一点意思,希望能与先生建立一种私下的合作关系。”   “私下的合作关系?”郭守云皱眉问道,“在如今这个念头里,还有什么私下可言吗?再者,我可不相信他能承受得了今天这种羞辱。”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先生的确有理由怀疑他的用心,但若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我倒是更加怀疑他的野心。”叶列娜支起胳膊肘,轻轻揉动着眉角,说道,“对于一个把女人看做人的男人来说,今天这种羞辱恐怕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但是对于一个不把女人看作是人的男人来说,这种事情也就无所谓了。”   “你的意思是……”郭守云隐约听出点什么来,他犹豫道。   “今天先生与希奎娜小姐缠绵的时候,我就在办公室里,那扰人的声音就连我都忍受不了,要知道,在这方面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相比之下呢,咱们这位迈尔斯先生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将近二十分钟,他的脸色都没有变过。”叶列娜慢条斯理地说道,“对这种男人,我只有三个可能性的定义:第一,生理功能不正常;第二,同性恋;第三,精神分裂。而在这三种可能性里,我更倾向于最后一种。如果我的猜测正确,那先生就要小心他了,因为这种人的心理咱们是根本没法摸透的,尤其是一个高智商的精神分裂者,他的危险系数更高,若是能选择的话,我绝不赞成先生与他为敌。”   “精神分裂,精神分裂,有意思,”郭守云摇头说道,“看来咱们周围的朋友是越来越复杂了。你说说看,他究竟想要怎么合作?”   “这我也不清楚,”叶列娜摇头道,“我只是听出他有那么一些意向,他夸赞了你头脑的冷静,夸赞了你坚持原则的态度,同时,还暗示你应该从与华盛顿的合作中获得更多的好处,只不过你选错了代理人,很多原本应该是与你的利益,被一些人给剥夺了。”   “唔,”郭守云点点头,明了道,“看样子,东部财联内部也不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团结啊。”   “只要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就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团结,”叶列娜认同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不赞成先生与迈尔斯为敌,可也不赞成你与他走得太近,至少在目前的条件下是这样的。如果先生认为可行的话,不妨在适当的机会里向他传达一个友好的信号,然后继续观望下去,看看能不能进一步撕裂东部财联内部的矛盾裂痕。莫斯科是一潭浑水,不用搅就已经看不到底了,可华盛顿的水还没有那么浑,先生要去那边摸鱼,自然应该先给他们把池底泥翻搅起来。”   “嗯,你说的有道理,”郭守云赞同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来的很及时。想来你今天也感觉到了,东部财联与摩根达成妥协,这对咱们来说是不利的,他们再不希望看到咱们与北京保持来往了,甚至连暧昧的安通款曲都容不下去了。”   “呵呵,先生过虑了,”叶列娜摇头笑道,“其实在我看来,先生大可以把华盛顿提出来的三个条件全部接纳下来,这样做有三个好处:第一,短期内可以避免与华盛顿发生冲突,甚至还可以赢得他们的信任,获取他们的支持;第二,先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触角延伸到南亚次大陆,甚至是整个环印度洋地区;第三,给北京制造压力,迫使他们对先生作出更多的让步。”   “这么说你是赞成此次合作协议的了?”郭守云歪头想了想,说道。   “可以这么说,”叶列娜点头道,“至少这是目前先生能够选择的最佳方案。”   “或许吧,”心中暗自下了决定,郭守云长嘘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我还得想办法应付红姐的暴脾气了。” 第五二四章 风云   闷热的八月份在郭守云与李圣妍喧闹的婚礼中静悄悄的过去,在这一场被远东政府官员称为“稍显寒酸”的婚礼中,太平洋舰队动用了包括“古币雪夫号”护卫舰在内的四艘大小舰船,直升机十一架,婚礼过程中,十二门舰载炮各鸣炮四响……总而言之,其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就像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郭氏集团与华盛顿“新六点合作框架”的达成,当即招来了北京方面的反弹,就在守成婚礼的当日,孙红羽高调奔赴符拉迪沃斯托克,当着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阐明了北京的意思——远东与印度方面的任何军事采购意向,都将严重影响“中、远”双方的利益,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孙红羽希望郭守云二人能够慎重考虑。   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期间,孙红云在两天时间内,先后六次与郭、霍二人洽商,力图阻止俄罗斯方面同印度人之间军事采购议案的达成,但由于郭、霍两人仍旧感觉不到北京方面在立场上的明确变化,这六次磋商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最终双方闹得气氛相当不愉快,孙红羽带着一脸的失落离开符拉迪沃斯托克。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孙红羽此次空手而回的局面是预先注定好的,随着三家集团的联合,尤其是在他们与克里姆林宫的利益结合到一起之后,三位巨头已经具备掌握发言权的能力,联合实力的提升,使他们有了更多的主动权,因此,也开始寻求更大的选择空间。在这个问题上,北京方面没有做出很准确的预估,仍旧是单方面的希冀操控这一股俄罗斯地方联合力量,其最终的结果自然无法让人看好。这就像叶列娜对郭守云所说的,北京方面需要这种压力,而趁着印俄军售议案的当口,三巨头自然应该把这种压力全部转嫁过去,从而迫使北京作出更大的让步。   这原本就是一场外交性质的政治博弈,三位巨头不希望成为北京的“政治打手”,他们需要一个公平合理的合作地位,而另一方则与他们的想法不同,人家不需要合作者,说好听了,人家需要的是一把好武器,说不好听了,那人家就需要一条狗。郭守云也好,霍多尔科夫斯基也罢,作为身在俄罗斯政治“前线”的主要力量代表,他们现在要告诉北京的一个事实是,三巨头可以做“狗”,可这狗却并不是多么的忠诚,有精品狗粮的情况下,他们会对敌人下嘴,可若是只给吃馒头渣子,他们也会调转脑袋咬主人。   九月初,也就是守成的婚礼结束后不到一周,印度军方的谈判代表、莫斯科科技监察委员会代表、联邦军事贸易管理委员会代表齐赴哈巴罗夫斯克,与刚刚初步完成对远东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股份制改革的郭氏集团展开采购谈判。整场谈判历时七天,四方与九月中旬达成最终的采购协定:印度出资十八亿美元,从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订购最新式的苏-27战斗机及相关的必要配件。整个订货周期为一年,而在下一年度的最初三个月份内,远东将一次性交付十架战机,在此期间,印度将派遣一百五十名驾驶员赴远东接受培训。   就在俄印军购谈判进行的过程中,九月六日,大卡缅事件获得和平解决,被羁押在港内的十余艘外国舰只相继离港,在这些大型的货轮中,起自大卡缅核反应堆的四千根乏燃料棒被偷偷运出联邦海疆,奔赴印度港口城市加尔各答。而为了能够从太平洋舰队的层层监视下买通一条离境航线,印度军方一次性向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支付现金一亿七千万美元。这一笔巨款与九月十二日打入舰队司令部的户头,到十四日,便有近一亿五千万失去了踪影,而在舰队司令部向莫斯科国防部提交的备忘录中,四千根乏燃料棒的所谓“实际”售价,只有区区的三千万美元。   这一事件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被莫斯科一些媒体曝光出去,并由此引发渲染大波,一时间“军方腐败问题”被频频展现到公众眼前,为打消这一事件带来的影响,国防部、海军总部在联邦监察机构的配合下,组建了由四十多人组成的事件调查小组,赴符拉迪沃斯托克展开调查。不过该调查小组在远东停留将近一个月,未能取得任何收获,整个事件最终不了了之。   九月十四日,远东影响力最大的哈巴罗夫斯克电视台爆出惊人消息,为加强联邦商业银行的国际性竞争力以及抗击金融风险、保障储户利益的能力,远东商业银行、梅纳捷普银行、国际商业银行等三大商业银行正式宣布实行全面的融股联营。自九月十五日起,三家商业银行将取消各自原有的运营体系、利率措施,实行统一的兑换、存储机制,联邦公民可以在三家商业银行的任何一所分行内通兑、通存,且无需支付任何手续费用。   “联邦银联的成立,意味着俄罗斯联邦国内商业银行之间的竞争将进入全新的时期,金融垄断的局面将得到进一步的加强,金融资源将在最大程度上向更少的几个人手中汇流……极少数金融寡头正在利用其资本优势,进一步绑架全联邦公民。”针对三大商业银行的融股联营,俄罗斯中央银行风险预测部门作出预测。   毫无疑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预测是准确的,自九月中旬开始,刚刚完成组构的联邦商业银行联合体便大举出手,利用雄厚的资金优势,四处打压那些资金薄弱,且本身存在经营问题的中小型、地方性商业银行。从九月中旬到十一月初,联邦境内共有七十二家私营的地方性商业银行宣布破产,大批几个月前还身价上亿的所谓银行家变成了负债累累的“负翁”——这是联邦金融业进行全面资源统合的征兆,“大鱼吃小鱼”的残酷性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展现无遗。   九月下旬,俄罗斯联邦历史上第一起国内企业并购美企的案例诞生,远东郭氏集团斥资四十亿美元,全资并购美国计算机产业巨头“王安公司”,并顺利完成整个并购过程。这一事件在俄罗斯联邦内部引起强烈反响,一时间,“郭氏集团”成为俄罗斯人家喻户晓的存在,在俄国人眼里,这个集团俨然就成了俄罗斯大国复兴的最佳表象,或许就是出于民族性的考虑吧,他们往往都不称呼什么郭氏集团,而是代之以“ХК集团”,其义取自于“Хабаровск(哈巴罗夫斯克)”的首尾两个字母。就这样,郭氏集团的代称“哈巴罗夫斯克实业集团”,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眼前。   “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联邦国内的经济空间,同时,还应该把眼光放远一些,视线放开一些,”作为联邦本年度最具影响力的风云人物,郭守云在就“王安收购案”接受塔斯社专访的时候宣称,“德国人在二战期间曾经一再宣称,他们需要阳光下的地盘,而现在,面对着日益明显的全球化趋势,我们同样也需要阳光下的经济发展空间。”   十月初,位于远东共青城的郭氏集团计算机硬件基地主体工程宣布完工,用郭守云自己的话说,在今后十到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将把这里打造成俄罗斯联邦的“硅谷”,同时呢,他也将倾尽全力,扭转远东过去那种以原材料出口、重工机械为主导的经济模式,代之以高科技、深加工为主体的高技术含量的经济发展模式。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郭氏集团将不懈努力,甚至情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同样是十月初,远东各州政府下达新的最低工资限制法令,按照这项法令的规定,远东成年男性的月工资水平,不能低于一千四百卢布,成年女性的月工资水平,不能低于一千卢布。这一法令的出台,在远东赢得了民众的广泛支持,但却遭致中小企业主的强烈抵制,从十月初到十月中旬,远东各主要城市爆发了一系列的游行示威,支持政府决策的示威者与反对政府决策的示威者当街对峙,彼此投掷石块、玻璃瓶,甚至贴身肉搏,从而导致了诸多严重的流血事件。但类似的暴力事件在十月中旬之后得到了有效控制,在冲突严重的各大城市,大批军警介入游行示威,对示威双方采取了强制性的驱散、镇压,仅在哈巴罗夫斯克一地,连续四天时间内,就有近六十名示威者被警方逮捕。   十月底,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的彩照,被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而在对两人的评述中,周刊只给出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诠释:“披着商人外衣的政客,民主俄罗斯政体下的独裁者,俄罗斯远东将在他们规定的道路上走多远,值得我们拭目以待。” 第五二五章 远东调控   十月中旬,国际社会调研机构麦凯迪进入远东,对远东的民意展开抽样调查,他们在远东老、中、青居民中,各抽出两千人进行民意问卷,问卷的结果显示:认为郭氏集团的存在,与远东社会生活密不可分的人数比例,分别为:百分之十三、百分之四十七以及百分之六十四;认为郭氏集团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到远东人利益的人数比例,分别为:百分之五十七、百分之四十五以及百分之三十二;认为远东集团应该在远东问题上发挥更大作用的人数比例,分别为:百分之二十四、百分之五十一以及百分之七十三;在对待郭氏集团总裁郭守云的态度问题上,认为其形象为正面的人数比例,分别为百分之三十五、百分之五十二以及百分之八十一……   这是国际性社会调研机构针对郭氏集团问题所展开的第一次实地调研,而调查的结果显示,在远东地区,郭氏集团的影响力已经深入到了青年一代人的心底最深处,毫不客气的说,在远东的青年人眼里,郭守云已经成了偶像一般的存在,他以及郭氏集团在青年人中受欢迎的程度之高令人惊讶。而相对来说,对于远东中年一代,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显然也影响到了主流的思想潜在,他这个黄皮肤的中国人,已经真正的融入到了远东这个地域大家庭内。当然,在老年人群体中,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还是受到普遍质疑的,而这其中主要原因,恐怕还是在一个民族的根性问题上。   麦凯迪在随后公布的官方数据中,详细分析了此次调研结果出现的根本原因,他们列举了一系列的经济数据,而根据这些经济数据的显示:在进入九二年下半年度之后,远东地区的经济状况已经明显优于俄罗斯联邦其它地区,在原本消费水平最高的莫斯科地区,居民的平均收入水平,即俄罗斯联邦规定的最低工资待遇基准为九百卢布。而在远东这个过去数十年中,经济状况一直落后于苏联平均经济水平地区,居民的平均收入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卢布每月,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缔造者,便是在远东大受人们欢迎的郭氏集团。另外,在征税措施上,远东地区也采取了与联邦其它地区迥然不同的政令方式。在联邦大部分地区,征税制度的主要对象是中、低收入人群,这与莫斯科极力打造一个富裕的私有阶层政策密不可分。而在远东,以州、加盟共和国为基准的地方政府,采取了对高收入人群征税,同时补贴低收入人群的办法。举例来讲:在远东地区,年收入超过二十万卢布的高收入人群,其纳税比例高达百分之三十七,年收入超过五十万卢布的高收入人群,其纳税比例高达百分之四十三。而相比之下,年家庭收入不足两万卢布的居民,其纳税比仅仅维持在百分五到百分之七左右,与此同时,在经过各地政府部门的调查取证之后,这一人群还有权力享受地方财政部门提供的免费医疗、购房津贴甚至是定期休假等诸多社会补偿。   麦凯迪通过专门的核算机构做了初步的估算,按照远东的状况,其地方各州政府在社会福利方面的投入,按季计算应该不低于六十亿美元,这一笔政府开支是惊人的,按道理说,即便是俄罗斯联邦总财政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负担。可很微妙的一种局面是,在承担着如此庞大的财政开支之后,再加上必要的社会投入、政府公务人员工资发放等开销,远东各州竟然实现了财政盈余,这一局面是如何出现的?其最基本的原因在哪里?   经过谨慎而全面的分析,麦凯迪得出一个结论:在经历了长达两年的颠簸之后,远东地区的市场经济,已经在“畸形中步入了成熟”,一个完善而良性的资金循环过程,已经在悄无声息的运转,这个资本的运转过程,超脱于俄罗斯联邦的国家经济体系之外,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系。针对低收入人群的、相对完备的社会福利体系,令消费欲望强烈的低收入者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有能力拿出每月收入的百分之七十投入消费市场。而最大阶层的民众消费,引导了远东地区工商业的良性发展,并由此催生了高收入人群的发展壮大。由于远东地区对高收入人群采取高额度的征税政策,所以这一人群越发展、越壮大,各州的财政收入就越高,同时,远东的就业状况就越趋向良好。继续循环下去,政府的收入越高,就越有能力加强、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低收入人群的危机感就越少,消费欲望就越强烈……就这样,在这个隐形的经济圈子里,资本以市场、政府投入、居民消费三点为界面,往来不息的流动,并伴随着劳动附加值的不断融入而持续增值。   “可以预见,在俄罗斯联邦的整体范围内,地广人稀的远东,将成为第一个走出经济困境的地区……或者说,他们现在已经实际上从困境中走出来了。”在调研报告的最后,麦凯迪给出了这么一个总结性的评论。   当看到麦凯迪这份调研报告的时候,郭守云正在参加郭氏集团“智库小组”的第一次政策分析会议,这个由三十六人组成的小型智库团体,向他证明了智库的力量。   毫无疑问,从麦凯迪的这份调查报告中,聪明人不难察觉一个隐性的现实:远东的分裂倾向正在一步步加重,经济的快速回复以及民众生活的日趋好转,在远东与莫斯科之间,持续不断的制造“深壑”。在莫斯科,检查机构列举的政府地方官员腐败问题记录上,远东十几个州的官员们名列前茅,其中,哈巴罗夫斯克州州长乔安洛夫以个人资产六百万美元的事实,成为俄罗斯联邦地方官员中的第一号腐败“大员”。可是在远东呢?这位腐败大员却得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州的广泛民意支持,其在全州范围内的支持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这一现实一方面说明了人们对贪官的一种态度,即“恨无能而不恨贪”,另一方面呢,也说明远东人与俄罗斯人在看待同一问题的时候,已经出现了根本性的思想差异。   就像叶列娜所说的,远东的经济发展越快,这一地区的分裂危机就越严重,而处于自身利益的考虑,郭氏集团却不等不尽最大努力发展远东的整体经济,因此,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远东的独立危机从一开始,就是由郭守云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避。   说实话,郭守云现在自己也很矛盾,他在于叶列娜所领导的智库小组数番探讨之后,很惊讶的发现,自己过去把一些问题看的太简单了,作为一个重生而来的人,自己即便是尽最大努力去维护旧有的历史进程也毫无效果,因为从他来到这一时代的那一刻起,历史已经发生变化了。   郭氏集团“智库小组”的第一次政策分析会议为郭守云拟定了新的宏观发展计划,而在这一计划中,两大方面的经济改革政策被提上规程表,这两大政策分别为:第一,以前所未有的优惠政策鼓励农业发展。按照这一规划,远东各州政府将在年底之前抛出一项转租现有荒地的政策,凡是在远东定居并生活六年以上的居民家庭,都有权通过申请获得相当于四俄顷的国有荒地三十年的农牧性租用权,而租金仅为象征性的每年二十四美元。同时,在第一年度的垦荒作业中,租用田亩的家庭,有权享受地方政府的机械化农耕扶助,以及一笔小额的农业贷款。第二,林业集体性转租政策。按照这一规划,凡是在远东地区定居并生活十年以上的居民家庭,有权以集体筹资集股的方式,向各州政府申请为期二十年的林地承包合同,成功签订合同的集体,有权获得第一采伐年度内的政府青苗贷款。   尽管这两项政策目前还仅仅局限于条文,但是郭守云却预感到了两种后果的出现,首先,这两项计划一旦真正出台,远东各州政府的财政收入将会出现巨大的增幅趋势,与此同时,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远东相对落后的农副产业,将会逐步出现复苏的状况。其次,两项政策的出台,将会进一步加深远东与联邦其它地区的裂痕,在这一点上,那个居住年限的限制,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   宏观,宏观,既然是宏观,那有很多时候就不得不牺牲一些微观方面的利益,中央的宏观牺牲地方,地方的宏观自然就要牺牲中央,这一点似乎到任何时候都无法改变。郭守云不愿意搞地方性的分裂,可到目前的现实告诉他,更多时候人是不能靠主观意愿决定客观现实的。 第五二六章 利润与政绩   远东的夏天来得快去的也快,刚到十月中旬,北来的凉风已经侵袭了包括哈巴罗夫斯克在内的广大远东地区,月初的时候,楚科奇自治州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寒流袭击,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给那一地区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在一部分地区,甚至还出现了人员伤亡的状况。   郭守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心的好人,可是当楚科奇发生严重雪灾的时候,他还是拿出了近七千万美元的捐助金,以帮助该地区展开灾后重建工作。   而与楚科奇的自然灾害相比,莫斯科这段时间遭受的人为灾难似乎严重的多,进入十月份以来,卢布汇率再次狂跌,到十月十二号,国际货币市场上卢布兑美元的汇率,已经降至309:1的水平线。而根据莫斯科平均九百卢布的居民收入水平,全俄近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已经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了。   当然,这对于郭守云这样的寡头来说,绝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因为卢布的汇率越低,他要养活远东军方那几十万人就越是容易,按照普通士兵每月一千八百卢布的月薪,他只要拿出几万美元,就可以养活一大票人了。   这段时间郭守云感觉自己的生活有些忧郁,乱七八糟的琐事也有点多,最要命的是,这些琐事都是一些人无端为他招惹来的。比如说远东军区那一票人,这两天包括挈廖缅科与席贾霍夫两位大将在内,军区上上下下二十几位将军,都在闹哄哄的吵嚷着为妮娜进阶军衔。在郭守云看来,这些人实在是无聊透顶,他们也不看看妮娜才多大岁数,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未满三十岁的女人,就要从上校再爬一级,这算什么事啊?难不成还让她做个未满三十的少将?联邦的军衔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当然,在这件事上,郭守云也能猜到那帮子将军们的真实意图,他们这是在“捧杀”啊,是在牟着劲的逼自己与莫斯科叫板。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要给妮娜进阶,这事就必须通过莫斯科,而鉴于她的年龄、资历,这一个进阶申请莫斯科是绝对不会批的。在这种情况下,远东军区的诸位将军还要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不想再看莫斯科的任何脸色了。   除了军区这些垃圾事之外,家里的事情也让郭守云感觉郁闷。继莎娜丽娃生产、妮娜怀孕之后,这个月月初,尼基塔和拉丽萨也报出了喜讯,就此郭守云琢磨,这是不是上帝在跟自己开玩笑啊?这孩子要嘛一个没有,这要来就炸窝子上架的一块来,难道说自己的“火力”就真有这么凶猛?活见了鬼了。   女人多了是“性福”,可并不意味着一定就“幸福”,对此,郭守云算是深有体会了。现在家里就两个“小崽子”,那整天闹腾起来就让人睡不安枕,这要是将来再添上几个,家里还不得炸了营啊?   烦,一个字,就是烦。   而撇开家里这些女人所制造的烦恼之外,这家外似乎也让他不得安生。月前,希奎娜已经正式在新加坡立了足,这疯女人完全兑现了她当初的“誓言”,只要一到周末,她就会颠颠的跑来远东与男人幽会。她的性欲之强真是令郭守云大感头疼,周六这一晚,她要是不做上三、四次,就绝对不肯合眼。最要命的是,她根本就不做任何的避孕措施,即便是在危险期的时候,她都不让男人带套子,理由是那样没有快感……郭守云时常琢磨,自己要是把这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那孩子将来是打掉还是生出来?生出来谁养活啊?   幸好的是,这段时间除了私生活上的问题有些棘手之外,集团的运行还是很顺利的,同时呢,莫斯科的政治环境也较为稳定。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角斗”已经从“进攻战”发展到了“阵地战”,两方泼皮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你来我往的打上一两周。昨天上午郭守云才在报纸上看到,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又开始争夺“守卫最高政权机构所在地管理局”与“俄罗斯联邦管理局”这两个部门。由于这两个部门掌握着近五千名武装人员,所以哈斯布拉托夫一门心思想要把它们搞到手,而作为回应,克里姆林宫一纸总统令下发,把它们给生生解散了。现在,争夺的目标没了,郭守云还真揣摩不到他们下一次会争夺点什么东西——希望不是克里姆林宫的总统夜壶吧。   同样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郭守云感觉自己似乎迷上了与叶列娜相处,当然,这份兴趣并不仅仅局限于女人那完美的肉体,更多的原因,还在于他感觉自己与这个女人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就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她的思路总是能与自己达成惊人的一致,嗯,这种感觉很奇妙,让郭守云感觉很舒服。   静静的阿穆尔河流淌不息,坐在岸边的树荫下,看着一片落叶坠落江面,在淡淡的波纹中随波逐流,很容易使人联想起《论语·子罕》中那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过郭守云毕竟不是迁客骚人,他没那闲心更没那兴趣去感叹什么“斯夫”不“斯夫”的东西,有那叹息的时间,他更愿意抱着个温暖柔软的妙体,找一张舒适平坦的大床好好躺一躺。   在几步外的河边水泥台阶上,穿着一身白色短裙、足踏一双蓝色小马靴的小维克多,正兴致勃勃的摆弄着手里那辆遥控玩具车,这玩意是不久前东婷给她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小车跑得很快,而且还会响喇叭,还有电子人声发音,所以小家伙去哪都抱着它,一刻也不撒手。   “小维克多,”这里这个“小”也许只能说是思想状态上的小了,如果仅从外表来看,她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大丫头了,如果不说话,就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任谁看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亭亭玉立的俏丽美少女。   看着小丫头熟练的操控着小汽车,一路颠颠的爬上河堤,郭守云从树下站起身,拍拍粘在屁股上的浮土,迈步朝河岸上走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波拉尼诺夫紧随他身后,直到迈上最后一道阶梯之后,才回头朝游弋江面上两艘巡逻艇打了一个手势。很快,两艘巡逻艇腾起一股水浪,径直朝大江下游驶去。   “嗡……”   带着沙哑的鸣叫,小维克多喜爱的电动汽车一路开进别墅正门,沿途那些负责别墅警卫的保镖们,纷纷给她让路,好家伙,小姑娘这电动车绝对比坦克都狠,在整个别墅区里横冲直撞,绝对没人拦路。   “波拉尼诺夫。”在即将踏入别墅正门的时候,郭守云看着一溜烟跑进小楼的小维克多,头也不回的招呼道。   “在,先生。”上前一步,凑到老板的身后,波拉尼诺夫说道。   “你去安排一下,我一会儿要到总部去一趟,”郭守云低头脱掉脚上粘了河泥的鞋子,说道,“顺便问问叶列娜是不是还在那儿,我有些事情要与她商量。”   “知道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道。   “对啦,”在门内转过身,郭守云揉搓着脑门,笑道,“从明天开始,你休两天假,好好陪陪老婆孩子,等后天咱们就要去华盛顿了,这次过去估计要呆上一段时间,你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免得到时候埋怨我虐待劳工。”   “谢谢先生关心,”波拉尼诺夫展颜一笑,摇头说道,“家里的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动身。”   “那就好,”微一点头,郭守云摆手说道,“去吧,抓紧时间,我还打算回来陪妮娜吃午饭呢。”   “怎么,你还要出去?”两人正说着呢,穿着一件睡袍的妮娜出现在门口的回廊处,她显然听到了丈夫方才说的话,因此皱眉问道,“都十一点了,有事下午再说不行吗?”   “哎,下午有下午的工作啊,”随手带上房门,郭守云走到妻子身边,伸手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轻轻一揉,笑道,“谁让你男人天生就是一副劳碌命呢,这辈子恐怕都闲不下来了。”   “我看你恐怕是不想闲下来吧,”对丈夫的哀叹嗤之以鼻,妮娜撇撇嘴说道,“跟你说啊,刚才红姐又来电话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回了。”   “哦,你就告诉她我不在就行了,”郭守云摆摆手说道,“我这段时间得躲着她,她需要冷静,需要时间好好考虑问题,而不是来追着我要账,哼哼,毕竟我也不欠她什么。”   “大家都是朋友,有必要闹得这么僵吗?”摇摇头,妮娜挽着丈夫的胳膊,陪他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劝解道。   “你不懂,”郭守云皱眉道,“正因为是朋友,我才给她时间去考虑问题。知道吗,她现在与咱们不同了,咱们追求的是利润,而她追求的是政绩。哎,贪恋与利润会害死自己,而贪恋政绩则是要害死别人的。” 第五二七章 “府院”再战   “那你可以把话跟她说清楚嘛,”手扶着丈夫的膝盖,妮娜轻声说道,“不管什么事,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不行,有什么不能直接开口说的,非要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的。你知不知道,被你弄得,我现在跟红姐通电话都觉得心里有愧,浑身上下都觉的不自在。”   “等等再说吧,”摆摆手,郭守云说道,“等我从美国回来,到那时我会同她见上一面的,顺便把该说的话也都给她说开了,省得她把全部过失都推到咱们的脑袋上。”   “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别又翻脸不认账。”探头在他额头上亲吻一口,妮娜轻笑道,“你一会要出去的话尽量早点回来,今天大家都在,咱们正好吃一顿家餐。”   “放心好了,十二点半之前,我肯定回来。”拍拍妮娜的小手,郭守云笑道,“这两天我都会多抽时间陪陪你们,免得你们又埋怨我薄情寡义。”   “没点正经,”白了丈夫一眼,妮娜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看窗外正在朝别墅走来的波拉尼诺夫,说道,“不耽误你了,去忙吧。出去的时候记得穿上外套,昨天晚上预报午后可能有雨的,小心别着了凉。”   “知道了。”微笑着点点头,郭守云柔声说道。   “先生,”当妮娜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回廊内的时候,波拉尼诺夫也正好进门,他站在平台的阶梯前,说道,“车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走。”伸手在膝盖上用力一拍,郭守云站起身,随口说着,迈步朝门口走去。   “把外套拿上!”就在两人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妮娜的小脑袋突然从回廊拐角的木质屏风后面探出来,她瞪着眼睛,朝丈夫喊了一嗓子。   “哎。”朝自己的秘书吐吐舌头,郭守云转身跑回去,从沙发扶手上提了自己的毛衬外套,这才重新跑出门去。   “先生,你决定好后天什么时候出发了吗?”与老板钻进同一辆吉普车里,波拉尼诺夫照例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侧着身子说道,“如果决定好了,我今天下午就过去把行程安排好。”   “这个暂时不用急,”摇摇头,郭守云说道,“毕竟现在有很多事还不好说呢,等华盛顿那边有了进一步的消息之后再说吧。”   “那就按先生的意思办吧。”波拉尼诺夫点头说了一句,重新转过身去。   从别墅正门出来,沿着别墅区内的林荫小道左拐右拐的行使一段路程,在即将驶出别墅区外围警戒线的时候,从正前方驶来的两辆奔驰房车出现在郭守云的视线之内。   “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波拉尼诺夫的反应要比郭守云快那么一点,他扭过头来说道。   “这家伙今天跑过来干什么?”浓黑的眉毛攒起一个褶子,郭守云嘀咕道,“他昨天不是说要出海捕鱼吗,怎么没去成?”   “会不会是莫斯科那边又出了什么事了?”波拉尼诺夫猜测道。   “说不好。”稍一思索,郭守云也吃不太准。尽管这段时间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直潜居在哈巴罗夫斯克,过他那种看似不问世事的悠闲日子,可谁知道他这是不是在玩以退为进的伎俩,只要他有心,那么他对莫斯科消息的掌握,肯定要比自己这边灵透。   “停车吧。”猜不到莫斯科能出什么状况,郭守云探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很快,就在相向行驶的两方即将交错而过的时候,清一色吉普车的车队与那两辆奔驰房车同时停了下来,随即,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影从第二辆房车内钻出来,他与第一辆吉普车上的保镖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朝郭守云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去哪儿?”站在车门外,这位名震东西伯利亚的巨头手扶着刚刚摇下的车窗,干净利落地问道。   “我正打算到总部那边去趟,有些事情要跟叶列娜商量一下,”凑在车窗前,郭守云探头说道,“怎么啦,你不是说要出海消遣吗,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我这来了?”   “莫斯科出了点事,原计划取消了,”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先开门,我跟你挤挤。”   郭守云这防弹车一旦开动起来,不取消保险外面是打不开的,四道内置杠锁把整个车门严丝合缝的锁住,撬都撬不动。   “什么事,为什么我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郭守云按下启锁按钮,又往左边靠了靠,看着老伙计弯腰钻进来,这才问道。   “你的消息还能比我灵通吗?”老实不客气的拉开车载冰箱,从里面翻出一瓶“经典伏特加”,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我也是刚刚得了消息,这不就过来向你汇报了嘛。”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郭守云也不跟眼前这位老朋友玩虚的了,他直接问道,“究竟什么事赶紧说,我可没心情跟你东拉西扯的。”   “嘿嘿,说出来肯定让你大吃一惊,”霍多尔科夫斯基饮了一口伏特加,摇晃着大脑袋,不无得意地说道,“知道嘛,就在……”   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他笑道:“就在二十三分钟之前,盖达尔代表整个部长会议向代表会议提出了总辞职。”   “总辞职?”郭守云还真是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追问道,“整个部长会议?三十多个政府部长?”   “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吃吃笑道,“这老东西,嘿嘿,玩了一手超级漂亮的战术啊。原本今天代表会议常会的主要议题,就是对白宫提出正式的不信任案,哈斯布拉托夫为此可真是筹划了不短时间,可现在呢,呵呵,一切都泡汤了,不仅如此,咱们的副总统,鲁茨科伊同志还落了一个无法下台。”   “哦?”郭守云眉头紧皱,疑惑不解地问道,“盖达尔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部长会议什么时候被他一统天下了?切尔诺梅尔金那些人呢,他们难道全都倒向克里姆林宫了?”   “嘿嘿,不愧是我霍多尔科夫斯基看好的人物,你一眼就看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现在啊,莫斯科的局面有些微妙了,首先是这个切尔诺梅尔金,其后就是洛普欣、德涅普洛夫、沃洛比约夫,他们这些人,嗯,与克里姆林宫的关系都很奇妙啊。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咱们远离莫斯科的这段时间里,那边又潜移默化的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   切尔诺梅尔金是什么人已经不用说了,而在他之后的那几个人,郭守云也都相当熟悉了:洛普欣,联邦能源部部长,毫不客气的说,他就是俄罗斯石油天然气行业的龙头老大,这方面的事情全都由他说了算;德涅普洛夫,联邦教育部部长,多多少少也算是实权派要员了;沃洛比约夫,联邦卫生部部长,这个部门可以算是一个冷衙门,但是对于处在私有化改革进程中的俄罗斯联邦来说,这个部门却热得很,因为它直接牵涉到社会医疗保障的重大决策问题。在这四个人中,除了切尔诺梅尔金之外,后面三位实权部长一直以来都是克里姆林宫的人,他们从根本上说,实际就是叶氏安排在白宫内的代言人。   如果说洛普欣等人跟在盖达尔屁股后面,以总辞职为借口向代表会议施压,这多少还能说得过去,可切尔诺梅尔金这个老好人,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往里面凑合吧?   “你这日子是不是因为过的太闲了,所以说话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带着几分不满,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这话难道就不能一次说清楚吗?整件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你赶紧给我交代清楚了。”   “OK,OK,我交代,”霍多尔科夫斯基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笑道,“其实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要不然怎么会来找你商量呢。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召开的代表会议常会上,先是盖达尔出面发表演说,他什么都没讲,就提交了那么一份部长会议全体辞职的申请。嘿嘿,可以肯定的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不过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也绝不会是这种。三十几个部长同时辞职,这个国家变成什么了?一个词,‘无政府状态。’所以呢,这个表决结果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盖达尔的申请被驳回,哈斯布拉托夫不得不把早就准备好的表决议题重新收起来。”   “这不是很简单嘛,整件事就是盖达尔一个以退为进的完美计划罢了,”听到这,郭守云摇头说道,“我对这个不关心,要是我的话,在这个时候也会冒险玩上这么一手的。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白宫究竟给了切尔诺梅尔金他们什么好处,以至于盖达尔竟然有能力提交一份全体部长辞职的申请。”   “是啊,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我也不会考虑那么多了,”手指头在膝盖上敲打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微笑道,“可关键的问题是,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还有后续内容呢。” 第五二八章 缓冲地带   “后续内容?哈,难不成还弄出续集来了?这倒有意思了。”郭守云失笑道,他感觉霍多尔科夫斯基都要成说书的了。   “何止是有意思,简直是有意思之极,”晃荡着手里的酒瓶子,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先是盖达尔出头反击,紧接着代表会议否决他的辞职申请,后面呢,还没等哈斯布拉托夫的人找出新的话题,咱们的总统先生又做出了一系列几乎是‘耸人听闻’的决定,他亲自提出议案,要求罢免包括洛普欣、德涅普洛夫、沃洛比约夫等人在内的数位部长,并……”   “什么?!”这番话真是把郭守云给吓了一跳,他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证实道,“这是真的?你确定没有给我假消息?!”   “这还能有假?”霍多尔科夫斯基撇嘴说道,“估计要不了多久,你自己也能得到消息了,我骗你有什么意思?”   郭守云沉默了,说真的,他现在脑子里真是比浆糊还浆糊,克里姆林宫这次搞出的动作,相信除了局内人之外,任何旁观者都瞧不明白——面对愈演愈烈的“府院权争”,克里姆林宫不倾尽全力打击政敌,反而磨刀霍霍的朝自己人下手。这是为什么?难道克里姆林宫要“自杀”?毫无疑问,这是不可能的,老叶头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他的出发点究竟在哪儿,便是两位巨头现在所渴望获悉的。   “能猜到克里姆林宫的用意何在吗?”凑到郭守云的身边,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改刚才那种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你让我怎么猜?”郭守云摇头苦笑,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莫斯科的诡计真是越来越玄了,有很多事情,不到最后关头,我甚至都察觉不到他们的意图何在。”   “我的朋友,这是很正常的,”叹口气,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克里姆林宫也好,代表会议那边也罢,他们双方的权争愈演愈烈,同时呢,各种各样的奸谋诡计也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走出一步,势必都要千般算计、万般思量,很多东西咱们能够一眼看出来的,他们的对手同样也能,而他们的对手能看出来的东西,咱们却不一定能察觉到。所以说啊,你今天上午什么都不要干了,赶紧把你那个小顾问团召集起来,看看他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呵呵,怎么,这回想起我的小智库来了?”郭守云抛开繁重的心思,调侃道,“我记得某些人之前可是说过了,那……”   “好啦,好啦,现在这个时候就别翻老账本了,大不了我承认我那是嫉妒,这总行了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抢着说道,“哎,说起来你也怨不得我嫉妒啊,不知你察觉到没有,如果单从潜力上看,你的郭氏现在已经远远超过梅纳捷普了,这远东……这远东联邦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哼哼,你嫉妒个屁,”郭守云冷笑道,“别忘了,现在郭氏也有你的一份,梅纳捷普也有我的一份,而且从根本上讲,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至少在野心方面,我就远远比不上你这家伙。老实说,这些日子你在西伯利亚搞什么呢?先是和西伯利亚军区眉来眼去,又是给后贝加尔军区暗送秋波,这两周更是在整个西伯利亚地区大把撒钱,嘿嘿,别告诉我你是一夜之间良心发现,所以打算要反馈国民了。”   “嘿,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向你学习,给自己增加点自保的筹码嘛,”嘿嘿一笑,霍多尔科夫斯基仰身一躺,整个人靠进松软的座椅里,神态悠然地说道,“瞧瞧现在的远东,谁都得说你郭大总裁经营有方啊,经济突出重围、稳步发展;政治一片祥和、四海升平;两大地方驻军那叫严丝合缝、铁板一块。所以呢,我眼红了,我嫉妒了,我打算自己开一片试验田,学学你的经验,推广一下郭氏集团的技术。怎么,难道这也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只是劝你别去自寻烦恼,”耸耸肩,郭守云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打算吗?我都想着找个时间逃离远东了,像这样的浑水,我想尽千方百计都跳不出去,你反而打算一头扎进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说反了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你应该说像这样的好事,别人是打破头都抢不到,只有你自己才会蠢的朝外退。”   “我跟你不一样啊,”摇摇头,郭守云叹气道,“对你来说,这是好事,可对我来说,这说不定就意味着杀身之祸,你说我这心里能踏实的了吗?”   “呵呵,所以说你是杞人忧天啊,”摇摇头,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人呢,深谋远虑固然重要,可是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考虑太多往往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会让你失去很多机会啊。在我看来,远东未来如何现在根本不必去考虑,但这里存在的独立倾向,却是你最雄厚的政治资本。嘿嘿,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根本不会去理会莫斯科的权力斗争,我就坐在哈巴罗夫斯克,不管他谁上台、谁下马,只要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他们都得老老实实的过来巴结我,想尽千方百计的安抚我。正所谓:管它山河颠覆、风起浪卷,只要一脚踩在远东的地面上,谁都奈何不了我分毫。这段时间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莫斯科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水面下却怒潮汹涌,我和维诺格拉多夫被莫斯科那些媒体骂的是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而你呢,你却一点污水都没有沾身,这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离莫斯科远吗?亦或是你认为自己打点的很到位?老实告诉你吧,都不是,现在之所以没人来动你,就是因为大家都感受到了来自远东的威胁,他们在提防你,怀疑你,而在提防与怀疑的同时,他们更多的是忌惮你。毫不客气的说,每一个站出来针对远东发言的人,估计头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他们得斟酌了又斟酌,想办法把话说到位,同时还不至于把你这家伙惹毛了,不至于把远东这个大利益圈子惹毛了。试想一下,倘若哪个倒霉蛋说错了话,一眨眼,你这一亩三分地上又闹起了分裂,那估计这事就有地看了,为了挽回局面,说话的人即便不出现生命危险,这政坛上也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即便是对远东的独立状况有所忌惮,可郭守云也不得不承认“老霍”所说的是实话。做一个很简单的假设,莫斯科现在闹得这么欢,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这烂仗打的没头没尾,可郭氏只要随便抛出一个表态、一个简单的动作,比如远东军区调防,再比如扔一个政客出来发表一两篇远东独立的演说,莫斯科肯定会立马安静下来,然后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到远东来——什么叫政治影响力?这就叫政治影响力,虽然这种影响力来的有点危险,可它却是最有效的一大手段。   “哎,我说不过你,”摇摇头,郭守云无奈地说道,“既然你这么看好这种政治资本,那你就闹去吧,没准哪一天你就能把西伯利亚弄成第二个远东。”   “我也想,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叹息一声,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知道我最嫉妒你的地方在哪里吗?”   “哪里?”郭守云心不在焉地问道。   “就在于你那种远超未卜先知的远见,”稍一犹豫,霍多尔科夫斯基看着车窗外繁忙的市区街道,极其向往地说道,“远东啊,这是一片联邦境内最奇妙的地方,独一无二的所在。辽阔的地幅、恰到好处的居民数量、丰富的自然资源、相对独立的经济体系、复杂的历史背景、众多的民族存在、紧依中美两大国的地理位置(远东南与中国接壤,东隔狭窄的白令海峡与美国第一大州阿拉斯加相望)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联邦其它地区所没有的,而且也是无论如何经营都不可能得到的。说来好笑,当初看待你的时候,我还认为你是个愚不可及的蠢材,哪里都不去,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破地方立足,而今……而今我总算意识到你的选择有多么高明了,毫无疑问,你占据了一块风水宝地啊。而相比之下呢,西伯利亚的资源堪称丰富,可是那里的环境太恶劣了,同时,稀缺的人口根本不足以建立独立的市场体系。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那里只能做一个缓冲地带,莫斯科与远东的缓冲地带。”   “我的朋友,”伸手搭住郭守云的肩膀,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咱们的合作既然开始,那就倾尽全力的拓展下去吧,你把你的远东打理好,至于这个缓冲的地带,就由我负责给你建立吧。” 第五二九章 智慧的碰撞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倾心一言,令郭守云再次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意识到,远东的独立问题已经真的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得了。如果说年前那一次独立风波是以自上而下的形式出现的话,那这一次的风波,就是外部因素的介入了,那么下一次呢?郭守云知道,当下一次独立风潮到来的时候,恐怕就是以自下而上的形式出现的了。再向深一层的角度去考虑,在国际上,远东的独立是不是会得到西方国家的支持呢?又是否能够得到中国方面的支持呢?后者,郭守云现在不敢肯定,但是前者却是绝对乐见其成的。对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集团来说,俄罗斯的分裂越彻底就越是符合他们的利益,这一点,在车臣问题上就已经体现无疑了。   内有社会各阶层的强烈要求,外有外部势力的推波助澜,郭守云能够预见到远东的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如既往的采取压制政策,那最终的结果会怎样。这就像开火车,你要想让它奔驰或是停止,都得上车操作,谁要想靠一己之力去玩一手螳臂当车,那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被碾个粉身碎骨。   其实从总的方面来看,远东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发展到即刻便会独立的程度,这一阶段出现的独立危机,更多的还是有心人在背后炒作。就像郭守云所想的那样,美国人的确希望看到远东的正式独立,希望看到郭氏集团能够把六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地幅从俄罗斯联邦的版图上割裂出去。可以预见,如果远东独立了,郭氏集团在这片地方树立起了一个亲美的国家政权,那么筹划中的北约东扩战略,将会把第一个目标锁定在远东身上。而一旦独立后的远东加入了北约,那么中、俄两个潜在的合作对象,就算是被彻底隔开了,这颗超大的钉子楔在那儿,不仅中、俄无法动弹,连朝鲜也会面临危如累卵的局面。   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华盛顿趁大卡缅事件之机,全面调整了对郭氏集团的政策,最初那种“一手提,一手压”的政策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却是全面的扶持与拉拢。相比起北京来,华盛顿要豪爽大方的多,他们的政策是:只要听话,要什么给什么,只要站在自己这边,犯多大的罪行都可以宽恕。   郭守云带着远东陆海空三军统帅出访朝鲜,其最大的后续性影响在哪里?毫无疑问,就在这里。当这个消息传到华盛顿的时候,栖息在华府的那些智库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向白宫、五角大楼提交了数十份政策建议,那些方方面面的专家们,根本没去考虑郭守云访朝的目的何在,他们唯一考虑的,就是远东究竟有多大独立的可能性以及它独立之后,美国能够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利益。   在美国,虽然大多数的智库都是民间性的组织,可是他们向白宫提交的报告,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整个国家的决策。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也就是大卡缅事件爆发的那两天,美国国会、白宫、五角大楼,都各自进行了一系列的闭门磋商。最终,华府的“鹰、鸽”两派达成共识:尽一切可能拉拢郭氏集团,在俄罗斯联邦的远东地区,策划一场类似于“和平演变”的计划,而要想让这个计划得以顺利实现,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郭守云进一步扩充实力,从而进一步催发他的野心。   那么应该如何让这个远东强人进一步扩充实力与野心呢?很明显,这个问题难不住华盛顿,类似的游戏他们已经玩过很多次了,这方面的经验已经丰富的不能再丰富了,他们有理由相信这一计划最终能够取得成功。   而在华盛顿策划好这一全盘计划的时候,郭守云对此还一无所知,他很单纯的认为,美国人之所以对自己让步,一方面是因为大卡缅事件中,自己揪住了对方的小尾巴,另一方面呢,则是因为俄印军贸中,自己能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可实际上,他想错了,在这个时候,即便他揪住大卡缅事件不放,即便他一口回绝了华盛顿在俄印军贸问题上提出的要求,美国人仍旧会支持他,甚至还会给他开出更好的条件,更丰厚的待遇。现在别说他只是要收购一个王安公司,如果他有那能力的话,华盛顿甚至能允许他把IBM也收购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相对于远东独立这个问题来说,其他事情在华盛顿看来,都是次要的了。   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那样,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争端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他们所采用的计谋,也都是更高深、更难以揣度的了,一个人智谋再深远,也不可能都过一群人智慧的结晶。同样的道理,美国一大堆智库所策划的计谋,也不可能是郭守云疑惑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能够猜的透的,在不知不觉中,郭守云这位高智商的奸商,也一步步落进了华盛顿的陷阱。   幸好的是,郭守云有了叶列娜,郭氏集团有了自己的小型智库,尽管这个智库才刚刚建立,其综合实力与兰德那样的大型智库还相去甚远,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仍旧能够从一大堆问题中,寻找出某些普通人容易忽视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面对大卡缅事件,华盛顿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为什么东部财联的利益集团会在短期内与摩根达成谅解?为什么华盛顿会对郭氏集团作出大步的退让?为什么希奎娜会连她那位出身豪门世家的未婚夫都看不上,转而彻底投入了你的怀抱?为什么麦凯迪会抽冷子跑到远东做了那么一番民意调查?为什么……这一大串的‘为什么’,先生都没有察觉到吗?”当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联袂抵达郭氏集团总部,并召集了智库紧急会议之后,智虑深远的叶列娜并没有直接对莫斯科刚刚发生的事情表态,转而开始谈论这两天智库小组所研究的一大堆问题。   而这些问题的提出,令郭守云冒了一身冷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出现了什么问题,自己太自信了,以至于这种自信在很大程度上演化为了自负,一些该重视、该提出问题的地方,都被自己草率的忽视了。   希奎娜在说谎,至少,她刻意的隐瞒了一些重要问题,可以肯定的是,前段时间她来哈巴罗夫斯克商谈进一步合作问题的时候,并不是仅仅代表着东部财联的利益,而是代表着整个华府的利益。同时呢,迈尔斯之所以能够忍受自己添加给他的耻辱,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女人感兴趣亦或是精神分裂,而是因为他分的出轻重,明白拉拢自己将对他意味着什么。   正如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所谈的那样,这个世界是广泛联系,任何一个问题的出现,都不可能是鼓励的。   从对这一堆“为什么”的解答中,智库小组又对莫斯科局势的诡异变化给出了解答:他们认为,美国人正企图放弃对克里姆林宫的支持,并转而选中了同杜达耶夫一方保持密切联系哈斯布拉托夫。   作为代表会议的议长,难道哈斯布拉托夫会与俄罗斯的分裂势力有什么勾连吗?这个答案是肯定的,郭守云隐约记得自己前世所接触到的一些新闻,大概是九四年四月份,杜达耶夫被俄空军一架“苏-25”战机在四十公里外所发射的“DAB-1200”发辐射导弹炸死。而当时俄军之所以能够锁定目标,就是因为杜达耶夫正在与哈斯布拉托夫通话,俄预警机截获了部分通话,并据此准确锁定了杜达耶夫的藏身位置。   历史在发生变化,而且变动的幅度之大,令郭守云有了一种无可适从的忧虑感,他发现自己不但无法掌控远东的独立倾向,同时也无法把握历史进程了。   一堆问题的出现,令郭守云最终还是对妻子失约了,从十一点半钟开始,智库小组的研究会议一直进行到夜里九点,三十多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智脑”凑在一起:提出假想,搜寻论据,推演进程,得出结论,然后再针对这一结论提出质疑,搜寻论据,推演进程,驳翻结论……   类似这样的智库研讨会议,令第一次接触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大开眼界,同样的,他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了,因为在很多问题上,他甚至还不及深入思考,在坐的就有人提出质疑甚至是给出论证了。还是平生第一次,霍多尔科夫斯基产生了组建“俄罗斯联邦精英智库”的念头,而这个念头对他来说,竟然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第五三零章 雅库特   远东雅库特自治共和国切尔斯基山脉与上扬斯克山脉之间的高原上,刚进入十月份便下了一场大雪,从北极圈内吹来的凛冽寒风,为这个俄罗斯版图上最大的自治共和国妆点上了厚重的银妆。   “先生,咱们现在还没有走出切尔斯基山脉南麓的高原冻土区,”在加挂了防滑链的嘎斯吉普车上,身上裹着黑色裘袍的叶列娜手持一份地图,指了指车窗外东向一条绵延的山岭,说道,“这一带方圆二百公里内没有村落,只有北边有一个卫星地面站,您看,就在这儿,离咱们现在的位置大概还有一百二十公里。”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窗外不远处那一片广袤的针叶林,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先生,先生,你在想什么?”说了一顿却没有得到男人的答复,叶列娜抬起头,愕然道。   “哦,没什么,”被召回神智,郭守云摇摇头,口不应心地说道,“我有些饿了,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有一些甜点,”叶列娜打开手边的冷藏小柜,瞅了瞅说道,“还有一些肉脯、水果,先生打算吃点什么?”   “随便吧,反正都不是我爱吃的。”摆摆手,郭守云说道。   “先生是不是有心事?”从小柜里挑出两样肉脯,又拿了一块面包放进加热舱里,叶列娜歪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问道,“或者说,您还对这次的雅库特开发计划心存疑虑?”   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他侧过身子,歪头朝车窗外看去。   这次从哈巴罗夫斯克出发一路向北,郭守云出行的目的在于视察北方两个州的雪灾灾情。   先是楚科奇后是雅库特,这一州一共和国,都在本月遭受了百年罕见的特大雪灾,长达五天的大雪期,给两个地方带来巨大的灾难,从两州政府提交的数据来看,这场雪灾至少造成了四十人死亡、近七百人冻伤巨大人员伤亡,与此同时,上万头牲畜的死亡,也带来了不低于二百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为了应对灾情,雅库特与楚科奇两地政府先是向郭氏集团发来了求援快报,同时,也向莫斯科提交了灾情汇报,可直到昨天下午为止,莫斯科那边也没有给出任何答复,郭守云估摸着,联邦财政上恐怕不会为此掏出那半分钱来了。   救灾就是救命啊,郭守云尽管不是大善人,可是对发生在远东地面上的特大雪灾,他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因此,在得知灾情后的第一时间,他便召集贸易公司的全体负责人,下达了“清库应灾”的命令。两天时间内,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全线运转,其设立在远东二十余个大中城市的仓储库全部封停,包括粮食、食品、布匹、烟酒、建材等十数项物资,全部被调集起来,成集装箱的向雅库特、楚科奇两地输送。   幸好的是,雅库特、楚科奇两地处在高纬度地区,因为环境恶劣的缘故,两地一直以来都地广人稀,就拿雅库特来说,其共和国领土面积超过三百万平方公里,近乎占去了远东全部领土面积的二分之一,可是其总人口却只有不到七十万,而此次直接受灾的人口数量,只有集中在上扬斯克高原地区的十几万雅库特人。不过即便如此,为了应对这一次突发的灾情,郭氏集团到目前为止投入的资金,已经超过了四十亿,整个进出口贸易公司几乎就成了救灾委员会。   人的善恶有时候真的很难区分,郭守云凭着投机倒把起家,依靠疯狂“偷盗国家钱包”、肆无忌惮的攫取人民财富发家,按道理讲,他就是一个大恶人,而且还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那种坏透了的恶人。可是现在呢?当他掌握了足够的经济、政治资源,将远东彻底纳入自己治下以后,他也放弃了那种涸泽而渔的盘剥方式,转而开始为全体远东人谋求生路,求取更幸福、更富裕的生活。而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灾,他又毫不犹豫的慷慨解囊,一次性拿出四十亿美元对抗灾难。   四十亿美元啊,那是多大一笔货真价实的钞票?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世界上最慷慨的慈善家,也不可能一次性掏出这么一大笔善款。当然,也许有人说郭守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出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他的出发点不正、动机不纯。可不要忘了,大多数人思考问题并不会考虑主观的因素,他们更看重的是客观的结果,是活生生的现实,那么郭守云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整件事所表现出来的现实又是什么?毫无疑问,那些受灾的难民心里最清楚。   一方面是为了提振两个受灾地区的居民信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磨平远东各州在经济实力、居民生活水平方面的不平衡状况,两天前,智库小组向郭守云提交了一份雅库特共和国经济开发计划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中,智库小组提出了三十六点经济建设合理性建议,而这些建议,令郭守云将集团经济建设的重心向北转移,开始了长时间的“北地大开发”。   在智库小组提供的建议中提到雅库特共和国开发的必要性:首先,在远东,地幅面积超过三百万平方公里的雅库特,一直都是远东地区最容易出现分裂苗头的地方。从二十年代的白匪时期,到四十年代的二战时期,再到六七十年代的“西伯利亚分离运动”,雅库特以及楚科奇、萨哈林都是独立势头最强的地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主要原因就是三地的民族状况复杂。雅库特拥有人口不足七十万,而在这其中,份属亚系黄色人种的雅库特蒙古人超过三十万,而纯正的俄罗斯族人却只有不到十万,剩下的就是乌克兰人、格鲁吉亚人、鞑靼人等等。而萨哈林的情况比雅库特更加复杂,在那里云集着超过一百个少数民族,其中黄色人种的朝鲜族人、日本族人所占的比例都接近百分之二十。   而除了民族特性之外,雅库特共和国经济开发的必要性还在于它自身的经济状况。   别看雅库特这地方地广人稀、经济状况严重滞后,而且气候条件极其恶劣,但是这里的资源极其丰富。   就像智库小组所提交的经济调查报告所显示的那样,在雅库特那三百一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下面,蕴藏着整个远东百分之八十的铁矿资源;蕴藏着全联邦百分之九十的钻石矿藏;蕴藏着全联邦近六分之一的黄金矿脉。如果把雅库特的地盘放在桌面上,那用刀把它从中间切成两半,其中一半,也就是近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地表下面,都有可供开采的石油、天然气资源。而在地表之上,百分之七十二的土地都被广袤的原始丛林所覆盖,可供持续利用的林木资源超过一百零五亿立方……用一句最直白的话来说,这个地方就是聚宝盆,智库小组的意思是,郭氏集团可以放弃远东的任何地方,但是绝不能丢掉这个象征着财富与雄厚资源的宝地。   为了帮助郭氏集团牢牢控制这一地区,智库小组在他们的经济建设备忘录中列出了详尽的雅库特开发整体方案。他们将整个雅库特分成了五个专门的经济区:南部的大型木材工业区;西部以黄金、钻石加工为主体的高档消费品集成区;以石油、天然气开采、加工为主体的中心工业区;以有色金属开采、加工为主体模式的东北经济区;西北的农业、畜牧业集成区。   智库小组弄出来的这份开发整体方案相当具体,他们不仅给出了完整的建设规划步骤,同时也列出了一个很具体的预算表,按照这个预算表,郭氏集团将在今后五年的建设期内,向雅库特持续拨付不低于三百亿美元的建设经费。至于说郭氏集团能够从中获得什么收益,智库小组没有说,但叶列娜放了一句话,那就是一旦雅库特得到成功的开发,那么今后的远东将成为真正的“中心地区”,莫斯科要想撼动郭氏集团在远东的位置,就必须面对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策划的暴动。同时,对雅库特共和国的开发,也将为郭守云自己寻找到最大的“种族支持来源地”,几十万雅库特蒙古人聚居的地区,俄罗斯人都属于少数民族了,这一笔地区性的民族优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坦率地说,智库小组的谋略、远见、思维,任何一样都是值得郭守云兴奋的,但惟独一点,他觉得这个智库小组似乎跟跟自己不太对路,他们每日里所思所想的,似乎都是如何让远东在独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这一点,却又是他郭守云最为忌惮的。 第五三一章 皮子   车窗外的大雪仍旧在接连不断的飘飞,灰蒙蒙的高原上四处可见的全都是一片白色,防弹的嘎斯吉普车在及膝深的雪地里飞奔,虽然车体已经挂上了防滑链,可车轮仍旧时不时的打滑。   这次负责执行护送任务的,是来自雅库特南线驻军第三十九摩化师的独立侦查营,这支部队已经有很悠久的历史,其初创的时间可以推衍到三十年代的苏芬战争期间,当时在雪地游击战上吃了大亏的苏联统帅部,一口气组建了七支雪地特种作战部队,这其中就包括三十九摩化师的独立侦查部队。   说实话,在郭守云眼里,这一支所谓的独立侦查营实际上就是兵痞组成的“流氓部队”,执行护送任务的四十名官兵,清一色都是有七年以上兵龄的老油子,他们进入高原降雪区之后,既不达成装甲车也不乘坐运兵卡车,一群人用的交通工具,全都是大功率单排座滑雪艇。灰白相间的迷彩服、背在身后的AK突击步枪、熊皮护耳军帽、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色雪镜,几十个人穿着这一身行头,在高原辽阔的雪原上东奔西突,忽前忽后的蹿个不停。吹口哨的、哼唱下流小调的、无聊朝天明枪的,总而言之,就是没人干正事。郭守云甚至考虑,如果自己真在这个地方遭遇了袭击,这些大兵油子能不能担负起保护自己的职责。   “哒哒哒!”车窗外的远处,又是几声突击步枪的点射,紧接着,六七个原本疾驰在车队周围的士兵分散出去,大呼小叫的朝一片林地外围的岗丘驶去,没过多大工夫,郭守云就瞅见一道巨大的灰白色身影从岗丘上奔下来,一溜烟朝车队的方向冲来。   “白熊?!”郭守云很快便看清了那道影子,不错,那正是一头极其罕见的高原北极熊。   “还是个大家伙,”前面的司机显得有些兴奋,他放慢车速,嚷嚷道,“这一身皮毛要是整剥下来,至少也值个几万美金了。”   “整剥?你以为那是白釉啊?”摇摇头,郭守云嗤笑道,“你想怎么收拾就能怎么收拾?”   “嘿嘿,先生,您还别说,这要是别人出手的话,这身熊皮没准就浪费了,”司机显然对高原驻军的情况有些了解,他笑道,“可要落在这些当兵的手里,那就要看他们是怎么打算的了。这些人经年呆在雪原上,早就混成兵油子了,他们干别的不行,但要在雪地上对付一两头熊还是没问题的。我当年就曾经看到过……您瞧,他们动手了。”   可不是,就在司机说话的工夫,车外那些大兵已经开始动手捕熊了。郭守云就看见一个小个子的士兵,双手脱把的半立在滑雪艇上,身后那把突击步枪也不什么时候端在了眼前。失去了主人的操纵,滑雪艇开始在雪原上歪七扭八的蛇行,而随着艇身的晃动,小个子士兵手上的步枪也在左右摆动。   “哒!”   在距离迎面而来的白熊还有不到十几米的时候,士兵手上的步枪响了,而随着这一声枪响,巨大的白熊惨嚎一声,整个疾奔的身子在雪地上翻了几个滚,带起一大蓬雪雾。等它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之后,一条粗壮的后腿已经不敢落地了,很明显,刚才那一枪正好打中它的后腿脚掌。   受了伤的北极熊看上去极其愤怒,它瘸着一条后腿,在雪地上一圈圈打转,巨大滚圆的脑袋时不时就扬起来,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最初开枪的小个子士兵显然完成了他的任务,这家伙操纵着滑雪艇,在距离白熊十几米的地方兜了个圈子,然后欢呼一声,加大马力奔上岗丘,在坡顶上转了一圈,猛地喊叫一声,凌空飞冲下来,驶回了车队左翼的防御阵列。   与此同时,那几个原本驾着滑雪艇四处游荡的士兵冲了回来,他们两人一组,分两队,沿左右两侧径直朝白熊冲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郭守云有点不忍卒睹的感觉,他终于体会到,与人这种高智商动物比起来,北极熊那庞大的身躯究竟有多么脆弱。   两队直冲过去的士兵,在冲到距白熊不足两三米的距离上,突然做出了一个交叉并汇的动作,两个领队的士兵将滑雪艇开到最大马力,然后冲到愤怒白熊的面前,在离它不到半米的地方突然转向,打出一个九十度的弧线之后,几乎是擦着白熊的身子交错而过。滑雪艇艇尾扫起来的大篷积雪,劈头盖脸的泼洒在白熊的大脑袋上。   北极熊说到底也是狗熊的一种,可它的反应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不过在这个时候,它那快捷的反应反而成了致命伤。当两辆滑雪艇从它眼前一晃而过的时候,这家伙下意识的探出前爪,试图将两个触犯自己威严的家伙拍于掌下。而就在它那大爪子挠出去,还没来得及往回收的时候,紧随而至的两辆滑雪艇已经到了跟前。偏左的一辆结结实实撞在它那硕大的头颅上,而偏右的一辆则正好顶在它肥胖臃肿的大屁股上。   滑雪艇撞击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身材硕大的白熊撞得调了一个个,它连惨嚎都没得及发出一声,就那么旋转着平趴在了雪地上,连续几番挣扎,都没能再爬起来。   “先生,看样子你今年过冬的裘皮大衣有着落了,”看着窗外那些士兵挥枪欢呼,叶列娜眼里精光一闪,微笑道,“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当然,如果能再加上一条红狐狸围巾的话,那就更理想了。”   “你或许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皮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东西啊,还是送给你吧,你刚来远东,也许对这边的气候还不太习惯,有这么个东西留在身边,总会派上用场的。”   “呵呵,谢谢先生的好意了,”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我虽然喜欢皮草,却没资格要眼前这件东西,嗯,其实不只是我,在远东,除了先生之外,也没人够资格用它。”   “什么意思?”郭守云皱皱眉头,他感觉女人这话里有话。   “没什么意思,”叶列娜耸耸肩,说道,“你想啊,我要是把这件东西穿上,妮娜夫人会怎么考虑?莎娜丽娃夫人又会怎么看?其她的,还有尼基塔、拉丽萨、谢尼维金娜这些人,她们又会说什么?呵呵,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即便不去埋怨先生,也会反过来记恨我的。至于其他人嘛,那就更不好说,你要是把它送给挈廖缅科将军,席贾霍夫将军还有西罗诺夫将军就会产生不满,你要把它送给某一个州的官员,那其它几个州的官员就会不满。所以啊,这件东西只能你自己留着用,你不用了呢,可以把它留给你的孩子,只有那样,大家才无话可说,维持表面那种一团和气的局面。”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吧,”郭守云歪头想了想,叹口气说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对这件东西感兴趣的人,不只是你们几个女人,也不仅仅是几位将军以及各州的官员,除了这些人之外,远东外边说不定也有人盯着呢。这些人或许并不在乎这件熊皮,他们也可能更希望看到我的女人,我的将军,我的官员之间产生矛盾。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说不定就会想办法把我干掉,然后把皮子扔到大街上,任由大家你争我夺。”   “先生说的不错,”叶列娜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在我看来,先生不管有没有这件熊皮,那些想要除掉你的人,都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的。简单地说,你手里有这件皮子,他们会刺杀你,你手里没有这件皮子,他们还是会刺杀你,你与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妥协的机会,也没有退让的余地。而且在更多的时候,你越是没有这件皮子,他们就对你下手下的越狠,下的越快,下的越发肆无忌惮。既然如此,先生你想想,为什么你不把这件皮子做成大衣,安安稳稳的披在身上呢?至少那样你可以抵御更多的风寒,吸引更多的目光,让世人更多的关注你,了解你,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给那些人制造出手时的忌讳呢?中国人说:投鼠忌器,在这简单的四个字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器’,它可以引来杀身之祸,也可以成为最好的护身符,而关键的一个问题,就要看先生能不能把这个‘器’完全掌握住,甚至是时时刻刻把它披在身上了。呵呵,先生不要忘了,外面那些人虽然对这件皮子不感兴趣,可远东对它感兴趣的人太多了,你把皮子穿在身上,他们动你的时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刚才你也看到了,要对付那头熊其实很容易,几枪就能把它打死了,可就为了保护它身上的皮子,一队士兵就不得不花费心思、耗尽周折,甚至还要承担生命危险。呵呵,这一切一切的玄机,显然就在这一块皮子上。” 第五三二章 远东版“陈桥驿危机”   看着女人绝美面容上那一丝丝淡淡的笑容,郭守云思索片刻,叹息着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能留下这件皮子?我把它披在身上,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这怎么解释呢?那或许不能给我直接的好处吧,但如今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在于,皮子已经出现了,它就放在那儿,先生不用它,别人就会把它拿走,更不巧的是,在我看来,这件皮子只有先生穿着合适,如果别人把它穿上,我就会觉得碍眼,觉得不舒服,甚至觉得那是对这件皮子的羞辱。”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更重要的是,这件皮子穿在先生身上,鉴于咱们之间的密切关系,我也许在某个天冷的时候,也能把皮子接过来皮衣皮,我想先生不会吝啬的。至于其他人嘛,他们有自己的女人,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嘿嘿,先生,叶列娜小姐,你们真有意思,”前面的司机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了,他通过后视镜朝郭守云看了一眼,笑道,“其实你们是对雅库特这边的情况不了解,在这里啊,北极熊很常见的,只不过是平时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它们罢了。你们要是喜欢的话,随便跟外面这些大兵打个招呼,不出一个月,多了不敢说,至少弄它七八件是没问题的。”   “呵呵,七八件?要那么多干什么?”叶列娜吃吃笑道,“这东西有一件就够了,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更何况北极熊也是受保护的,咱们弄出七八件来,莫斯科恐怕就要疯了。”   郭守云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位憨厚的司机听不明白刚才那番对话中潜藏的玄机,其实自己叶列娜哪里是在谈什么熊皮啊,这“皮子”只不过是一个暗喻罢了,它实际代表的就是远东独立后的大权归属问题。   叶列娜很聪明,她的智商甚至要超过郭守云的水平。这段时间,她看出这个男人对远东独立并不看好,也知道他忌惮的是什么,因此,她借助这个机会,专门为郭守云排疑解惑,扫除他的心理顾虑。   这女人开头用熊皮与红狐狸皮做引子,将郭守云的思路引入自己想要交谈的内容,然后用一句“没资格拥有”,彻底锁定这次交谈的实质性方向。她随后的第一番话实在告诉“老板”,远东独立后的大权谁也夺不走,只能是属于他郭守云的。她之所以能够这么肯定,是因为在远东的地面上,除了郭大老板之外,没有人具有这么高的权威:挈廖缅科是远东军区的司令员,可他要争夺这份大权,那立刻就会招来席贾霍夫与西罗诺夫的强烈反对,同时呢,远东各州的政界官员也绝不会听从他的命令——以军代政,这原本就是政客们最忌惮的一件事,所以,一旦某一天挈、西、席三人中有任何一人出来争夺大权,远东各州的政府官员肯定会一股脑的投向莫斯科。毫无疑问,在这种乱局之下,远东的独立政权是维系不了多久的。远东人可以为自身的经济利益支持独立,就能为自身的利益支持统一,当远东政局稳定,经济快速发展的时候,远东上千万人都会支持地方独立,因为那样符合他们的利益。而一点郭守云没了,军政双方的头头脑脑开始疯狂夺权,甚至开始大打出手,那伴随而至的政局动荡、经济下滑,就会把远东所有人的思维推向另一个角度,到那时候,莫斯科重新收敛远东大权的举动,自然也就有了广泛的民意基础。   挈廖缅科是啥子吗?很显然,他不是,不然他也当不上这个远东军区的司令员了,而相对于他来说,席贾霍夫、西罗诺夫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们也能看到远东独立最微妙的问题在什么地方。所以,在郭守云支持独立的情况下,这些人将会为自己利益考虑,紧紧团结在“郭氏中央”的周围,利用手中掌握的枪杆子,为这个名副其实的大独裁者保驾护航。而前有郭守云的政治威望,后有两大驻军部队的鼎立支持,远东各州的政府官员谁敢冒头?谁敢跳出来觊觎大权?毫无疑问,只要不是傻子,就没人出来办这种啥事。   通过一个简单的隐喻,叶列娜将这个问题分析的淋漓尽致,她相信自己的老板不可能听不懂。   随后呢,郭守云提出来,他并担心远东的状况,他现在真正在担心的,是远东以外的问题。俄罗斯也罢、美国也好,这些个嘴里喊着民主、人权的家伙,都有一个很拿手的好招式,即所谓的“斩首行动”,在这个行动计划的指引下,杜达耶夫挂掉了,马斯哈多夫翘辫子了,巴萨耶夫也隔屁着凉了,面对这样的记忆,郭守云可不希望自己成为斩首行动的主要目标,那说不准哪天他那个别墅区就会被导弹轰成一片废墟。   而针对他的这个顾虑,叶列娜也很快给出了论述。她认为,只要郭守云把大权抓在手里,那远东之外的人就不敢轻易对他采取行动,因为他那件“器”是由远东军政要员以及远东民众赋予的。也许美国人和莫斯科都不会理睬远东民众的意愿,可他们却不能不提防远东军方的反应——不要忘了,远东从政到军、从将军到校级军官,几乎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他们之所以支持远东独立,一方面是为了权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脱法律追究。这些人纠集在一起,俨然就是一个超级犯罪集团,有郭守云活着,这些人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所以他们还不至于歇斯底里。可一旦郭守云被“斩首”了,这些人……他们会做什么?现在这个问题估计连最好的智库都解答不了。远东这破地方别看过去穷,可要命的东西绝对不少,前苏联或明或暗的核武基地,有百分之五六十集中在这里,为强调二次核打击能力,前苏联还为太平洋舰队配备了大批战略核潜艇,这些东西游弋在太平洋海底,那就是一个个的“死神之镰”。很不巧,这些东西现在都落在了一群“犯罪分子”手里,要把他们逼急了,天知道下一刻会发生点什么。   正因为如此,叶列娜才强调一个“器”的问题,她的意思是,只要郭守云能把远东两支驻军抓死了,那莫斯科、华盛顿绝不敢轻易动他,因为他们要考虑后果。远东不是南联盟,更不是伊拉克、索马里,这是当年苏联对中国实行“核讹诈”的前哨战,也是“东西阵营”冷战对抗的另一个前沿阵地,现在苏联解体了,这个前沿阵地都被郭氏集团连锅吞掉了,而那些堆积在“战壕里”的武器装备,能让南边这个中国邻居眼红到哈喇子流下三尺长。试想,对这样一个地方,谁敢轻易采取什么行动?   而在交谈的最后,叶列娜又摆出一个事实:现在天底下想杀郭守云的人多如牛毛,莫斯科不想干掉他吗?那是不可能的,克里姆林宫之所以没动他,一方面因为精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远东有所忌惮;华盛顿不想干掉他吗?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他现在明确反对远东独立,甚至对“独派”大打出手,那来自华盛顿的杀手,估计就真离远东不远了;南边的邻居不想干掉他吗?这个……不太好说。   所以说,最后的结论是,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郭守云就没有所谓的“绝对安全”可言,他这辈子都离不开保镖了,不管他支不支持独立,只要离开远东这片地方,那蜂拥而来的危机就会紧跟在他身边。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哪怕是他解散郭氏集团,自己跑到海外去隐居养老,那些巴望着干掉他的人也不会放手,没有远东掩护与支持,没有了这片“基地”,他只能死的更快一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明显,无论远东独立与否,郭守云都不可能过上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日子,既然如此,那他何不将这份大权抓在手里呢?叶列娜就是这个意思,有这个权力在手,至少很大一部分小角色不敢冒头,真正敢找上门来的,肯定是都是“绝症”。而若是没有了这个权力护身,没有远东这个坚实的基地,他郭守云还能有什么?钱吗?那东西可买不了自己的小命。   “哎,顺其自然吧,”长时间的思考之后,郭守云实在想不出能够反驳叶列娜的理由了,他叹口气,目视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幽幽说道,“赵匡胤黄袍加身,当初一直都认为是一种做作,是一个笑谈,而今看来,他当时恐怕是真别无选择了。”   “呵呵,先生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了,”叶列娜笑道,“毕竟赵匡胤除了黄袍加身之外,还有一个‘杯酒释兵权’,如果先生想做到这一步的话,并不困难。你难道还没有体会到吗?挈廖缅科几位将军之所以要给妮娜夫人晋级,除了是向莫斯科叫板之外,也是为了向你表示衷心的,所以我不得不建议你,这个要求不能再拒绝了。” 第五三三章 上扬斯克   “释兵权,哼哼,这话说起来简单,可要真做起来,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摇摇头,郭守云叹息道,“首先来说,我根本找不到太多可以信赖的人,就像如今的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我若是真的释掉了挈廖缅科他们的兵权,那谁还能站出来继续充任他们的角色?”   “呵呵,真没想到先生会在这件事上产生疑虑,”叶列娜笑了,她伸手指指窗外远处那条绵延的冰河,说道,“你看这阿尔丹河,它是勒拿河的一条主要支流,其发源地与阿穆尔河主要支流塔雅河相同,都是绵延的斯塔诺夫山脉,两者的源头相距不过两公里。可最终的结果呢?它们一条注入了极北的北冰洋,而另一条则注入了太平洋。两条起于同一根源地的大河,却背道而驰,各自奔向一个迥异的汪洋,有意思的是,它们还都如此的川流不息,绵绵不绝。从这一点上看,它们与远东、莫斯科之间的现状何其相似?就像咱们无法想象阿穆尔河会断流一样,先生会担心莫斯科的政坛、军界,有朝一日会缺乏交替更迭的政客、将军吗?”   “莫斯科,那里和远东可不是一回事。”郭守云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   “其实就是一回事,”叶列娜笑道,“先生之所以会感觉二者存在差距,就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看清自己的利益基础,你仍旧把莫斯科看做是一个你能够够得着、摆弄得了的利益存在点,仍旧迷恋于那里复杂权争,仍旧执拗于一个中央的旧有观念。而与先生想法不同的是,现在有更多的人已经瞄准了远东独立后可能存在的利益,为了能够得到更多、更大的好处,这些人便会像大河源头的冰水一样,持续不断的汇入这条逆流,并最终催发出一个新兴的政权结构。”   “你这种说法太乐观了吧,”郭守云反驳道,“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任何一种分裂主义都是不得人心的。如今远东的独立倾向还处在萌芽期间,所以咱们感受不到多少发对的压力,可是将来呢,一旦这种倾向表现清晰了,咱们所要承受的压力,恐怕就难以让人感觉轻松了。”   “在我看来,先生的理论基调就是一个悖论,”叶列娜嗤笑道,“你必须相信,只有失败的分裂主义才不得人心,而成功的分裂主义就是民族自决与独立的最佳范例了。至于说那些反对远东独立的人,先生更是不用担心了,要知道,真正无私爱国的人,永远都只是那些无法左右大局的普通民众,而那些有能力左右大局的掌权者,首先考虑的就是他们自身以及整个利益团体的利益,最后才是整个国家的问题。呵呵,个人利益高于集体利益,集体利益高于国家利益,国家利益高于民众利益,民众利益永远只能是挂在口头上华而不实的噱头,先生在这个圈子里打滚这么长时间,难道连这一点还看不出来吗?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绝对是希望看到远东独立的,因为远东一旦独立出去,他们在莫斯科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同时呢,他们还能得到一个攻击克里姆林宫的最佳借口。所以说,如果近期远东出现独立倾向的话,那代表会议方面绝对不会作出太强烈的反应。”   说到这里,叶列娜顿了顿,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雪景,好半晌之后才幽幽的叹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说到底,支持与反对都是以利益为驱动力的,远东的独立肯定会损害到一些人群的利益,同时也会给一些人群带来好处,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先生若是能把握住那些支持你的人,那未来至少几十年的时间里,你在远东的地位是没有人能够撼的动的。”   “一切都以利益为驱动力,呵呵,以利益为驱动力,”郭守云怔忡片刻,苦笑一声说道,“过去我很喜欢这句话,也很喜欢这个现实,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句话说起来轻松,可真体验起来它却是如此的可怕。尤其是当一个人体验到这句话最深层含义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整个天都是黑的,触目可见的水全都是浊的,每时每刻鼻孔里呼吸的空气都充斥着腐败的臭气,那股辛辣的味道甚至让人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呵呵,地狱嘛,就是这个样子的,”叶列娜的语气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思,她话语中的那份沧桑,与她的年龄绝对不成比例,“我在军事外交学院的十几年时间里,早就体会到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其实是真正存在天堂与地狱的,而它们所分别应对的,就是虚幻与现实。信奉上帝,就等于是把自己置身于虚幻的精神世界之中,苦不为苦,小乐亦欢,整个人完全与现实脱节,这就是所谓的天堂了。而摒弃了上帝,那就等于是抛弃了虚幻,堕入了现实,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市民,当你漂泊在充斥着炎凉的尘世之中,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你应得的,却又求助无门的时候,当你被那些一无是处的权贵们视作草芥般肆意屠戮,却又无法申诉的时候,谁还会去畏惧所谓的地狱啊。”   听着身边女人的话,郭守云说不出心里一副什么滋味。他也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除了妮娜之外,几乎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她们一个个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拿来做交易,如果放在明面上,这些女人显然是令世人所不齿的,可从根源上来说呢,她们却又都是这个国家的“精英”。从这一点上看,也许国家精英这个词就能有一个全新的诠释了,他们就是一群真正生活在现实中的,没有人生观、价值观而仅为追逐利益而生的社会群体。   绵延的车队顶着无边的风雪在荒无人烟的高原冻土区急速穿行,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枯燥的行军,在车上,郭守云迷迷糊糊地睡了两次觉,第一次只能算小憩,睡了不到半个小时,而第二次的时间长一点,等他睁开眼的时候,车队已经进入了上扬斯克南部郊区,一个坐落于冰原河畔的城市,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漫天雪影之中。   作为西伯利亚冰原上著名的“金刚石之城”,上扬斯克在前苏联的国家经济体系内占据着一个相当特殊的地位,当时的一个说法是,全苏联百分之九十钻石出自雅库特,而雅库特百分之九十的钻石出自上扬斯克。在这个雅库特蒙古人聚居的地方,分布着七条金伯利金刚石矿脉,其出产的钻石无论是产量还是档次,都是相当惊人的。   可即便如此,在过去漫长的近一个世纪时间里,雅库特这个为国家持续提供黄金、钻石、上等原木等贵重物资的地区,却是全苏联版图上最穷困的地区之一,在所谓“按劳分配”的公平体制下,大批从事高危、高险作业的矿工,每天井下作业八小时,每月工资却不到四百卢布,而相比之下,那些黄皮肤黑眼睛的雅库特人,自然只能享受更低层的待遇,“民族歧视”、“种族迫害”之类的说法,在这一地区根本就没人提,因为那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实,没什么值得说的。   郭守云的车队是在北郊的十号农场旧区进入上扬斯克城区的,而在他们之前,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物资输送队已经进入了这里,并在市区内建立了六个物品发放点,向全地区受灾民众发放应急物资。   雅库特蒙古人有一个很古老的生活特点,他们很少有人居住在城区内,相比起城市中那种现代化的生活,这些人更喜欢散居在远离都市的村镇,而最佳的代步工具,则是马匹这一类的大牲口。   因此,当郭守云的车队靠近城区的时候,车队的前后左右,已经出现了不少跨坐在马背上的黄种人,这些人聚拢在车队的周围,对一辆辆黝黑的嘎斯吉普车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正因为有了这些人的出现,车队的行进速度放慢不少,等到郭守云进入市区,正式抵达郭氏集团上扬斯克分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而根据补给品发放的时限,六个发放站已经快要收工了。   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郭守云这次造访上扬斯克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在郭氏集团内部,知道这件事的人仅仅只有高层人物,而在各州的政府部门里,知道详情的人更是少得可怜。如果有谁能对他的行程、路线全面把握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远东军区了。因此,当郭守云抵达上扬斯克分部的时候,在那里迎候他的,除了分部负责人之外,就只有一个远东军区驻上扬斯克第七十三步兵旅的旅长,少校阿尔先季。 第五三四章 禽兽不如   作为上扬斯克地区最主要的地方守备部队头号长官,阿尔先季少校在这个一年有八个月温度处于零下的破地方呆了将近二十年,从勃列日涅夫当政时期,他就是七十三旅的少校旅长,而到现在叶利钦当政了,他还是这么个少校旅长,甚至前段时间郭氏集团对远东军区实施大整改的时候,都没轮上他换个位置,由此可知,这家伙在军队里混的是多么“出色”了。   不过对于郭守云来说,当第一眼看到脸色紫红、身材壮硕的阿尔先季时,他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位少校是个“直肠子”,虽然说他不一定能做到嫉恶如仇,可性情耿直却是绝对的,不然的话,凭他的兵龄资历,不可能干了几十年还是一个少校。   远东第一号实权人物造访上扬斯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因此,当郭守云的车队进入市区,刚刚来到分部所在地的时候,上扬斯克市政府的几位主要官员,也前后脚的跟来了。   在郭氏集团分部那个不大的小楼会议室里,郭守云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拆看集团分配运输过来的救灾物品包。   按照进出口贸易公司最初的分配,每一个家庭装救灾物品包里,都装填了大量的生活必需品,比如:一百五十卢布的现金、四听罐装的鱼子酱、两大包压缩饼干、四条高热量的巧克力、两条御寒毛毯、两套防水被褥、一个防寒帐篷等等等等。这一套东西整备下来,总成本价值大概在三千二百卢布左右,郭氏集团准备了二十万份,耗资数亿。而除此之外呢,郭守云还向雅库特、楚科奇两地提供了十数亿美元的救灾款,要求两州政府部门按地区灾情状况逐步划拨,尽可能减少人员伤亡。另外,为了能够减轻灾民的直接经济损失,郭氏集团还斥资数亿美元,收购那些在雪灾中被冻死的牲畜,那玩意不管怎么说也是肉啊,卖鲜肉不行,做罐头还是不成问题的,把它们加工一下卖出去,好歹也能挽回一些损失。   就这样,前前后后,郭氏集团在救灾一事上花费了四十亿美元的巨资。   当然,作为一个看惯了官场丑恶的人,郭守云也知道这些钱不可能都花在灾民身上,按照那些官员雁过拔毛的嗜好,一亿的救灾款打下来,州政府扣一半,市政府再从剩余的一半里折走四成,如此七折八扣的弄下来,最后能到灾民手上,无非也就是千八百万了。幸好的是,郭守云也知道,对于那些灾民来说,有千八百万的救济金他们就很满足了,毕竟他们需要的不是大鱼大肉,也不是大饼夹咸鱼,这些人需要的就是一口粥,甚至一口热水,能活命就行了。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就得提前做好这种思想准备,要想让那些灾民真正得到救命的东西,你就得提前把帐算明白了,折扣一下各级官员所需要的好处费,剩下的才是真正派上用场的东西。赶上那种算账算的仔细,你还得把各级官员视察灾情时用掉的汽油费、在电视上抛头露面的招待费、打发记者所用掉的好处费通通折进去,不然的话,那救灾就只能是一句空谈了。   对这些,郭守云都看的很明白,也做的好到位,毕竟他是靠养活贪官起家的,这些人的利益,他必须得照顾到。   不过既便如此,当他看到眼前那大变样的救灾物品包时,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怒火上涌,甚至恨得牙根发酸。   进出口贸易公司几天前弄好的制式物品包,现在成了什么?细数一下:一百五十卢布的应急现金没了,不翼而飞了;四听罐装的鱼子酱,被换成了两瓶二百克装辣椒油;四条高热量巧克力也被狗叼走了;两条御寒毛毯变成了一条;两套总价值九百卢布的防水被褥,被偷梁换柱,转成了两条市面价格几十卢布的机织印花薄棉被……   “全都是他妈的天才,”坐在会议室主座的席位上,郭守云瞅着眼前桌上那一大包东西,面色发青的怔忡半晌,突然笑出声来,他单手握拳,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笑道,“跟你们说,我当初在中苏边境做生意起家的时候,都他妈没想到这办法,行,有天赋,有前途。”   偌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有人面色坦然,有人额头冒汗,也有人一脸困惑,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一个敢于开口说话的。   “告诉我,是不是物资仓库里全部的救灾物品包都是这样的?”笑了一会儿,郭守云那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揉搓着眼角,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扭头对集团的分部的负责人说道。   “我,我不知道。”分部的负责人是个大块头,身高足有一米八几,那张大脸盘上,全是一道道的横肉,任何人只要看他一眼,就能断定这小子不是个善茬。不过在相对瘦小的郭守云面前,这个大块头全连说话的底气都不足,毕竟这个世界上孰强孰弱不是靠块头来比的,而是靠权力来说话的。   “不知道?”伸手拿起一瓶辣椒油,把它放到眼前打量着,郭守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知道什么呀?知道‘死’怎么拼吗?拼出来给我听听。”   大块头那张大嘴蠕动半晌,却连一个音节都没蹦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从莎娜丽娃的帮会里过来的吧?”郭守云放下辣椒油瓶子,又伸手拈起一套薄棉被,用两根手指头在上面捻了捻,试了一下厚度,这才继续说道,“在帮会里,偷盗财务会有什么样的惩罚,你告诉我。”   “剁……剁手。”大块头抹了一把冷汗,磕磕巴巴地说道。   “剁手?不好,这太血腥、太野蛮了,”瞅了他一眼,郭守云摇头说道,“我这个人晕血,一点红都见不了。这样吧,我有个好主意,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五分钟,给你五分钟时间,你给我就着压缩饼干,把这两瓶辣椒油一滴不剩的吃喽,不许喝水,不许掉一点渣滓。第二……”   把手中那薄的几乎透明的棉被往前一推,郭守云说道:“脱光了衣服,带上这条温暖的被子,给我到大街上睡一晚。这两件事做好任何一件,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的话,我不仅让你知道‘死’怎么拼,我还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郭守云给出的这两个条件,险些没让站在一边的阿尔先季笑出声来,他心说,这哪是条件啊,分明就是让人家自寻死路嘛。那一包压缩饼干,估计得有半俄磅重,从份量上看,足够五口人吃三天了,这玩意要是一个人五份内把它吃掉喽,那直接就撑死了。更损的是,他还让人家就着辣椒油吃,还不能喝水,五分钟,那大块头能坚持一分钟就很不错了。至于这第二个选择,那就更搞笑了,现在上扬斯克气温将近零下二十度,突如其来的寒流把马都能生生冻死,一个大活人光屁股裹着这么一条薄被子,还能在露天地里活上一晚上?这也太小瞧极地寒流的威力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阿尔先季倒真希望眼前这位大佬能好好整整上扬斯克的地方官员,这些人……说他们是人实在是对“人”这个词的羞辱,估计畜牲都羞于同他们为伍。   “先生,先生,这事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大块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郭守云一会儿,对方那冷漠无情的面孔,令他意识到刚才那一番话绝不是说笑。   “呵呵,你说不是你做的,我相信,但要说与你无关,我就无法相信了,”摇摇头,郭守云冷笑道,“你要想保住你那条小命,也不是没办法,我现在再多给你一个选择。这件事是谁做的,东西是谁换走的,弄去了哪儿,前前后后有谁参与了,你都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少说一件,或者是漏掉一个人……我也不说怎么惩罚你,你自己估量着办吧。”   “是,我全部都说出来,一件都不落。”大块头这回说话利索多了,他惶急地说道。   “阿尔先季少校,”不再去理会他,郭守云扭头对站在身后的少校说道,“你安排一下人手,凡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不管是谁,你都给我把他们揪出来。”   “揪出来?然后呢?”阿尔先季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得提醒先生,这里是上扬斯克,有资格参与这件事的人,自然有办法湮灭罪证,你是找不到什么证据的。”   “要什么证据?揪出来直接给我找地方埋了,”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郭守云说道,“不服就让他们下辈子去莫斯科上诉吧,要有替他们求情的,那你就让他们来找我,我最善于给人思想工作了。”   “好嘞,那我就按先生的意思去办了。”阿尔先季咧嘴一笑,用两只手指头在帽檐上轻轻一抹,很干脆的应声道。 第五三五章 觉醒   “行啦,去办你们的事吧,”将身边的少校接下任务,郭守云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说道,“我要先休息一会儿,记住,像这些破烂的东西暂时停发,尽快与雅库茨克那边取得联系,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备用品输送过来。近两天,把上扬斯克所有储备有物资的商家全部集中起来,高价买下他们的存货,想办法先把目前的局面应付过去。”   “是,先生。”众人点头答应,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会议室。   “先生,你这样做可是很危险的,”等到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叶列娜拽着一把椅子,凑在男人的身边坐下。她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似笑非笑地说道,“在没有切实证据,而且还未经审判的情况下,私自处决政府官员,这是只有前国家安全委员会才享有的权力。那是专制的象征,是违反民主大原则的。更何况,你这种处理方式,很容易造成错判的。”   “难道我现在还有得选择吗?”苦涩一笑,郭守云指着桌上那完全变了味的救灾物品包,说道,“你也看到了,这是什么?这些东西能起到抗寒救灾的作用吗?上扬斯克是此次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数万灾民,零下二十度的寒流,房屋倒塌,物资匮乏,没有救济这些人就活不下去,而一旦这人活不下去了,他们就会闹,就会生出事端。我现在需要的,是远东整体的平和,是一个稳定的,可以发展经济的良好空间。官员贪污,我不反对,我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给他们创造着机会,毕竟贪是人性,而我一直以来利用的,就是这么一条人性。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做得太过头了,他们的贪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利益,已经站到郭氏集团的对立面上去了,所以这个苗头必须打下去,毫不留情的打下去,我的让他们知道,什么样的钱可以贪,而什么样的钱连动都不能动。”   “再者,”语气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是事关数万人生死的大事,处理得好,这上扬斯克就能少出现几例人员伤亡,处理不好……就像这些东西,如果把这些人东西分下去,那可以肯定的是,用不了几天,这里的灾民伤亡就会超过三位数,甚至是四位数。政府官员是人,这些灾民同样是人,相比之下,你说是屈死一个官员情节严重,还是损失上千灾民情节严重?专制,哼哼,民主,那都是扯淡的玩意,在我看来,给这些手里掌握着权力的政府官员太多民主,那就是变相的专职,是极少数人对大部分人的专职。而给这些官员施加专职,那就等于是给更多人民主权力了,所以说,这么做我违心无愧,我敢于任何人对簿莫斯科。”   “呵呵,先生说得不错,”叶列娜笑了,她用两根手指头夹着烟卷,笑意盎然地说道,“可你想过没有,你这种做法如果传到莫斯科,那些中央的大员会怎么想?毫无疑问,他们会认为你朝集权远东这个方向又迈进了一步。至于说你这件事做的是对是错,他们是永远都不会去考虑的。先生要按自己的意图解决远东的各种问题,同时呢,却又不打算将这边彻底营造成自己的基地,这种前后矛盾的思维方式,只能为你带来一个悲剧性的收场。”   郭守云无语,他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从这个问题上脱身出来,而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却还在近乎执拗的引导自己。   “先生,心里带着顾虑是做不成大事的,”叶列娜幽幽叹息一声,说道,“该下决定的时候,就必须先把手伸出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比你的对手快一步。”   “心里带着顾虑是做不成大事的。”女人嘴里说出的这句话,就像一道霹雳闪过郭守云的意识海,他看着眼前那两瓶辣椒油,忽然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回想起当初来到远东的时候,自己可是抱定了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的打算的,那时候自己想过什么啊?想过会家破人亡吗?想过会与某某人接下冤仇吗?想过谁谁谁可能会在背后策动者谋杀自己吗?没有,这些问题当时自己都没有考虑过。可这短短一年时间,自己怎么就变得怯懦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顾虑这、顾虑那了?当初那股子破釜沉舟的拼劲跑哪去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郭守云意识到,尽管自己始终不承认自己的性格在变化,可现实还是很有力的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无畏生死的郭守云了,在家大业大的情况下,自己考虑的问题太多了,患得患失的地方也太多了。在潜移默化的过程中,自己已经从一个以命搏命、以命搏财的亡命徒,演化为了循规蹈矩的实业商人。   这成吗?毫无疑问,这不成,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是一个投机家族败亡的先兆。而要想避过这种风险,摆脱败亡的先兆,自己就必须重归旧态,重新做回那个雷厉风行、肆无忌惮的郭守云。   思索了良久,郭守云伸手将叶列娜抽掉了一半的烟卷拿过来,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而后说道:“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作为一个在命运道路上挣扎前行的人,都必须有一个拼搏的目标,回想当初,我的目标似乎就是在远东寻找到一个落脚地,而后呢,我开始为笼络远东的掌权者而努力,现在看来,这一目标是实现了,而接下来呢,接下来我该以什么为目标?”   “呵呵,这个问题太容易解答了,”叶列娜笑道,“先生接下来的目标,就应该是按照自己的意图,改造这个地方。不让莫斯科影响到你的决策,不让这片地方上的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听话的人用,不听话的人踩,即不听话又踩不掉的人就杀。你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远东的未来何去何从,只有你一个人能决定。”   “说得很好,”郭守云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笑的这么舒心过,“既然莫斯科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都没能把这个地方建设好,那他们就退位让贤好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做,看看郭氏集团治下的远东将来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在我看来,至不济也会比莫斯科强很多。”叶列娜舒心笑道,她看得出来,自己这位老板终于摆脱心结,回到正轨上了,而这也意味着远东将正式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对我这么有信心?”伸手在女人的膝盖上轻轻一拍,郭守云笑道。   “与其说是对先生有信心,还不如说我对自己有信心,”叶列娜耸耸肩,老实不客气地说道,“要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准备了整整十年时间,现在唯一等待的,就是先生这样一个人物的出现了。”   “嗯?”板起面孔,郭守云嗔怪道,“难道你不知道做下属的,应该更多考虑一下怎么为上司保存面子吗?”   “那先生认为面子重要呢,还是事实求是的建议重要呢?”叶列娜笑道。   “嗯……这个嘛,算你说的有道理,”郭守云歪头想了想,失笑道,“那好吧,说说看,你这位头号参谋,现在有什么建议要提醒我?”   “当然有建议,而且还是很重要的建议,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急着做你的工作了,”叶列娜自信的一笑,说道,“先生,你知道嘛,其实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灾,正好为你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之所以建议你推迟赴美的日期,先来这里看看,最主要的用意也在于此。”   “哦,你是说雅库特的建设计划吧?”郭守云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记在心上了,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首先,整个项目上的投入太大,郭氏现在没有实力一次性拿出数百亿的巨款,其次,区域性的经济规划本身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人口的迁徙、项目的建设、区域性投资市场的建立,都需要一步步引导,这种宏观性的东西基本上都有缓慢见效的毛病。”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让先生一蹴而就,”叶列娜说道,“我的意思是,为长远的打算,先生必须第一步将雅库特的主流经济命脉抓在手,排挤掉莫斯科在这里保留的最后一份影响力。而这一步不仅能够试探莫斯科的忍耐底线,同时,也能为郭氏带来持续不绝的财政输入,因此,这件事是你目前急需处理的最大要务,是重中之重。”   “你的意思是说……”郭守云显然猜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犹豫着说道。   “五十六克拉的一块极品钻石,莫斯科工矿监察委员会才出价一千七百卢布,他们是不是太黑了?”叶列娜打了一个响指,笑眯眯地说道,“这种掠夺性的开采政策,已经在雅库特实行半个世纪了,我想,他们现在也应该滚蛋了吧?” 第五三六章 事态、野心   列宁格勒,斯莫尔尼宫白厅隔壁的小起居室里,面容浮现着明显苍老的维克托才刚刚起床不久,当索布恰克怀揣一份文件,急匆匆闯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贴身护卫的服侍下洗脸。   “今天怎么过来的这么早?”用毛巾拭去脸上冰冷的清水,维克托瞟了一眼老朋友手上的文件,看似满不在乎地笑道,“吃过早餐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在我这儿凑合着吃点?”   “不用了,”也不客气,索布恰克径直走到房间里那张唯一的单人沙发前坐下,晃了晃手中的文件,面色严肃地说道,“我今天那份享用早餐的兴致早在半个小时前就没了。”   “哦,”将手中的毛巾交给旁边的护卫,维克托笑道,“说来听听,让我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触怒我的老朋友,嗯,希望不是我那位宝贝女婿,不然的话,这事情有些棘手了。”   “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吗?”摇头叹息一声,索布恰克将手中的文件摔在面前的茶几上,说道,“你自己看看吧,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消息,是从远东那边传过来的。放山养虎,事实证明,远东那片地方很适合‘东北虎’繁衍生息啊,如今,这头虎已经长成了,他的牙尖了,爪利了,所以打算要吃人了,打算要占山为王了。”   “呵呵,有这么严重?”微微一笑,维克托伸手就准备去拿那份文件,不过转眼看到自己手上还挂着水珠,他又直起身子,将双手在胸前的衣服上蹭了蹭,这才一边说笑着,一边将文件拿到了眼前。   “来,让我瞧瞧,看看那小王八蛋又搞出什么动静来了。”一屁股坐在老友身边的沙发扶手上,维克托笑意盎然的朝文件上看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只看了一眼,老狐狸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一空,他那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攒出了一朵花,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他对文件上的消息有多么重视。   “昨天夜里,”叹息一声,索布恰克说道,“应该还不到凌晨吧,也许准确的时间上还要更早,不过远东那边封锁了消息,咱们现在还无法摸清楚具体情况罢了。”   难怪简单的一份文件会令两头老狐狸如此紧张,因为按照文件上所展现的内容,远东正在酝酿一场全新的“独立风暴”。   就在昨天晚上,远东雅库特共和国的雅库茨克、米尔内、阿尔丹、上扬斯克等六大城市发生普遍性的民众骚乱,因遭遇空前雪灾而导致生活无着的市民,趁夜袭击了各个城市主要的政府仓库驻地,期间,甚至有暴民袭击了后贝加尔军区驻日甘斯克勒拿河东岸一线的第四十五装甲师后勤基地,不过被该师守卫基地的防卫营击退。   如果说事情仅仅是这么简单,只有一些民众发生骚乱的话,那这件事还不值得人们去注意,大灾过后民众生计困难,再加上有政府官员腐败案件曝光,稍有人挑唆,这种暴动就会出现,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真正的问题,在于骚乱发生一个小时之后出现的状况——远东军区驻守在雅库特上扬斯克山脉西线的三个整编师,突然大举西进,夤夜推进到勒拿河东岸地区,其南线的装甲师所属前锋部队,直接进抵到后贝加尔军区第四十五装甲师控制区域前沿位置,而从东北方向推进过来的山地师,则在紧依勒拿河的库尔塞特区域构筑了新的驻防地,从而直接威胁到第四十五装甲师的左翼防线。   凌晨四时,远东军区以稳定雅库特局势、保护勒拿河沿岸四处主要电站为借口,分别向莫斯科国防部、后贝加尔军区司令部发出电文,要求调整上扬斯克山脉以西、勒拿河以东地区的地方武装驻防部署,其调整计划的一个最主要内容,就是后贝加尔军区第四十五装甲师撤里勒拿河东岸地区,退往日甘斯克以西地区驻防。   与此同时,远东军区的另一份通报备忘录显示,在昨天下午,上扬斯克地方驻军为防止局势恶化,已经采取“提前行动”,在该地区宣布实施军事管制,三处大型发电站、十二处金刚石矿区、六个金刚石加工厂、四所金矿等,已经被列入军管范围。远东军区表示,这种军事管制只是“暂时的”,其具体的取消时间,将根据该地区的安全状况“随时”调整。   作为一个与后贝加尔军区平级的对等军区建制,远东军区竟然在未经过国防部授权的情况下,私自调动三个整编师的庞大兵力换防,而且还直接威胁另一友军设在勒拿河地区的防御突出部,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在雅库特自治共和国境内,一直以来都是采取的远东、后贝加尔两大军区共管的机制,上扬斯克山脉以东,为远东军区戍守范围,而上扬斯克山脉以西直到勒拿河沿岸的狭窄区域,则属于后贝加尔军区的防御地区。在此前相当漫长的岁月里,由于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的限制,后贝加尔军区在勒拿河东岸地区并没有保留多少兵力,仅仅是在日甘斯克地区,保留了一个延伸到上扬斯克山脉西线的突出部。现在远东军区采取骤然行动,要求后者取消这个防御突出部,将整个第四十五装甲师撤到勒拿河西岸,如果说莫斯科国防部亦或是后贝加尔军区接受了这个条件,那么自今而后,整个雅库特就都属于远东军区的了,联邦在这一种地区将再无任何影响力。   现在谁都知道,远东军区就是远东独立的最大策源地,那些手里掌握着数十万兵力的军区将领,对彻底脱离莫斯科中央、建立自己的远东天堂有着一份超乎想象的热忱。而在这些将领的背后,还有一个更高级的存在,那就是郭氏集团,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突发事件的背后,绝对有郭守云的影子,没有他的许可,远东军区那些人还没有这么大胆子。   “莫斯科那边现在有什么打算?”皱眉沉思了片刻,维克托问道。   “他们那边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后贝加尔军区倒是有一部分消息了,”耸耸肩,索布恰克说道,“别列克那老东西给出了明确的态度,他要求莫斯科在二十四小时内给出答复,要嘛莫斯科想办法让远东军区的人撤回去,要嘛他就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把第四十五装甲师撤到勒拿河西岸。对此,他有很充分的理由,如今的后贝加尔军区军纪涣散,后勤物资匮乏,整个第四十五装甲师连五吨的燃料补给都拿不出来,一旦发生军事摩擦,他们最多坚持两个小时。作为军区司令员,他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人去送死。最重要的是,如果拖延的时间太长,别列克担心不用发生军事摩擦,他的四十五师也快顶不住了,就在昨天晚上,师部下属的一个坦克连,全连都当了逃兵,十二辆坦克被他们以七十万卢布的价格转手卖给了在营地外打转的不法商人。别列克担心,这个闸门一开,不到一天,四十五师就会变成菜市场,他的士兵太需要钱了,为了钱,他们什么都敢做。”   “啪!”   文件被维克托狠狠地砸在茶几上,几张稿件从夹子里飞出去,晃晃悠悠的飘落到猩红的地毯上。   斜眼瞅了瞅自己的老友,索布恰克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其实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我得到了准确的情报,早在两天前,咱们那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就到了后贝加尔军区的总部,他向包括别列克在内的三十多名军区将领提供了不少于六亿卢布的巨额资金。就在远东军区的三个师向四十五装甲师靠拢的时候,这个师的官兵刚刚领到了四个月的薪水,他们吃着远东军区提供的新鲜水果、上等鱼子酱,喝着远东军区送来的伏特加,抽着远东军区送来的香烟,所以,才会对急速靠拢过来数万大军视而不见。我甚至怀疑,只要咱们的小狐狸再多扔一点钱出来,后贝加尔的局面恐怕也要完全失控了。莫斯科?莫斯科现在已经不用去担心远东是否会独立了,他们首先要操心的,应该是如何控制这种局面不会更加恶化。丢掉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固然可怕,可要是再丢掉了中西伯利亚高原,丢掉了西西伯利亚平原,那咱们在乌拉尔山脉以东就什么都没有了。咱们,咱们或许都小瞧了小狐狸这个家伙,他的野心要比咱们所预料的大的多,而且他似乎也不是咱们所能控制的。”   “不,我不相信,”维克托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着充分的自信,守云是什么人我摸得一清二楚……现在,我必须亲自去一趟远东,我要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还是省省吧,你现在去看不到人的,”索布恰克摇头说道,“他现在恐怕已经在去美国的路上了。” 第五三七章 中常会?   “我不需要你们告诉我我应该作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需要的是,你们随时都能保持清醒,明白我让你们做什么,不让你们做什么,”在郭氏集团偌大的会议室里,面对着在坐的远东军政两界要员,郭守云面色阴沉,他用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字清声朗地说道,“你们每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都清楚,而且作为长期的合作者,我也很乐意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你们的愿望得以实现。很坦率的说,凡是在座的,你们这些人都是贪官,任何一个人落到莫斯科那些人的手里,即便不被判个无期徒刑,恐怕没有二三十年也无法从监狱里走出来。所以,你们想要摆脱莫斯科的控制,逃避自己原本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躲避随时可能到来的政治清算,这个想法没错,我也很乐意支持你们,可在此之前,我得明确的告诉你们,将来的远东无论走到哪一步,咱们都是一个大家庭,而且还是一个新兴的大家庭。与莫斯科相比,咱们这个大家庭里不存在资深资浅的等级划分,也不存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咱们在座的各位,更像是一个为了某种共同利益而临时拼凑在一起的水果大拼盘,因此,咱们这个大家庭的关系更加复杂,基础也更加薄弱,任何一个来自内部的风浪,都可能把咱们整条船都打翻,让这里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各位也应该能够认识到一点,那就是在咱们这个圈子里,莫斯科所提倡的民主并不可行,而且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我也不希望有人对我的决策指手画脚。”   目光在会场众人的脸上扫视一圈,郭守云继续说道:“大家与我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相信你们对我郭守云的为人,也有了一个很深刻的认识,在我这个人的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对朋友,我会倾尽所能,尽一切努力去保护他的利益,给他更好的生活,而对于敌人,我同样也会倾尽所能,尽一切努力去打击他,摧毁他,让他知道与我为敌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这段时间,远东发生了很多让人感觉不太愉快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楚科奇、雅库特两地发生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初秋雪灾,短短一周时间,受灾人口超过十余万,直接经济损失数百亿,我们为恢复远东经济所作出的连番努力,在这两个地区全数化作了泡影,而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集团还不得不动用更多的财力,花费更多的时间,为这两个地区的重建而不懈努力。各位,到现在为止,集团为挽救这场雪灾已经投入超过四十亿美元的资金了,你们以为这些钱是谁的?是我郭守云自己的吗?不是,那我们大家的,是在座各位的,集团帐面上的每一分钱,都与你们的利益直接挂钩。你们想想,有这四十亿,军区、舰队能解决多大的财政困难?有这四十亿,你们今年年中的分红能增大多少比例?有这四十亿,咱们能在莫斯科买通多少可以为咱们说话的人?这些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先生,”当郭守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列娜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从门外走进来,她将文件放在会议桌上,小声说道,“东西都拿过来了。”   “嗯,”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哪些是个人资产调查的数据表?”   “这些,”叶列娜用两根手指头在那摞文件上翻动几下,轻轻一分,取下最上面一摞说道,“这些都是从莎娜丽娃夫人以及波拉尼诺夫他们提供的数据,详尽且真实,没有任何出入。”   “很好,传下去让大家都看看,”摆摆手,郭守云说道,“免得大家心里还藏着什么侥幸,觉得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   “是,先生。”叶列娜应了一声,然后把那些复制成份的文件一一分发到众人手上。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咱们大家现在个人资产状况明细,”等到文件人手一份之后,郭守云继续说道,“从去年六月份,到现在,一年零三个半月的时间,咱们在座各位,最少的,个人资产也已经增值了将近四百万美元,按照当下汇率兑换为卢布,那就是十二亿卢布的资产,也就是说,咱们远东现有的四十三位亿万富翁,在座的各位就占去了百分之九十三的比例。各位,难道你们从这些数据里,还体会不到郭氏集团对你们的个人利益存在有多大帮助吗?或者说,难道你们觉得你们现在的生活,还比不上莫斯科那些部长、议员们来的舒服吗?我想不至于吧?在我看来,莫斯科那些人都是穷光蛋嘛,他们除了每月不到四百美元的薪水,还有什么呀?”   郭守云的话引来会场众人的一番嬉笑,很明显,这份详实的个人资产数据,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不适,毕竟他们都知道,在远东,自己就是最高层,只要不得罪眼前这位强势的大佬,个人资产再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贪嘛,我一向都是不反对的,在我看来,一个人若是不贪,那就算不上是人了,所以呢,在远东,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越来越富裕,为此,我重新制定了一份分红计划,”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郭守云继续说道,“嗯,也可以算是一份奖励计划吧。叶列娜,把计划书分给大家,每个人都好好看看。”   “是,先生。”叶列娜点点头,将桌上剩余的那些文件一一分发下去。   “经过近一年时间的努力,现在远东出雅库特与楚科奇之外各州的经济状况都有了很明显的好转,政府财政摆脱赤字,出现了部分盈余,”郭守云说道,“同时呢,集团的收益也日趋膨胀,几个利好项目的先后上马,令我看到了一个更加良好的发展前景。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是值得欣慰的,而这也与在座各位的努力有着最直接的关系。为了能够更直接的对各位的努力工作给予奖励,我让商行方面的财务小组做了一项统计,咱们以州为单位,对各州经济发展为集团所带来的整体收益做了精确的计算。从交通运输、重工机械、矿山开发、农林牧渔若干个角度综合考虑,同时,联系各州居民的平均工资水平、储蓄增值等类目,搞了一个全新的分成方案。其大概的内容,就是集团每半年度从各州经济发展中所获取的直接、间接收益,将有百分之二十的额度,纳入各州政府官员的分红体系。而根据今年下半年度的计算数据,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将有望获得不少于六千万美元的利润分红,滨海边疆区为五千八百万,勘察加州为三千万……”   “哇……”随着郭守云报出的一个个数据,会场上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是我听你们说,还是你们听我说?”敲敲桌子,郭守云颇为不满地说了一句。   随着他这一句话声落地,会场上顷刻间恢复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交汇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得出,那一道道的目光中除了惊喜之外,就是金灿灿的“钱光”了。   “这些分红,集团只负责拨付到各州一级政府的账户,至于你们如何分配,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将从你们各自的分红中抽出百分之五的比例,划拨给军区以及太平洋舰队方面,对此,我相信你们也能够理解,毕竟若是没有他们的存在,你们连花钱的命都没有了。”郭守云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至于说那些连续两个半年年度都无法享受到分红的,我只有一个决定,那就是换人。我这个人,不忌贪而忌无能,有本事把经济搞好的,你可以贪,我甚至可以给你创造贪的条件,但那些没本事的,你也别赖在座位上死靠,我身边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白吃饭的,所以这种人,你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最后呢,我还要强调一件事,”用两只手指头在桌面上敲打着,郭守云说道,“我希望各位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分得出轻重来,能伸手的地方,你大可以摸一摸,至于那些不能伸手的地方,你们最好给我躲远的一点,别为了一两颗芝麻,就把自己的脑袋赔进去。就像之前上扬斯克发生的事情一样,谁要是贪了我不让你们贪得东西,那没什么好说的,市长、市议员出问题,我都要你们负责,所以,要想保护好自己的既得利益,那你们就都把眼睛给我放亮点,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听明白了,先生。”众人嘈嘈杂杂的应声道。   “嗯,那就好,”双手撑着桌子,郭守云缓缓站起来,他笑了笑,说道,“今天下午,我就要去华盛顿了,中午大家都不要走了,在这里吃顿便饭,顺便呢,我也把分红的事情落实一下,嗯,还有,去一趟美国也不容易,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提前列一个表单出来,我给你们带回来。不过前提是,我不负责带女人的内衣内裤,那东西太丢人,你们可以不要脸,我还得要呢。” 第五三八章 卑鄙的促溶剂   “我终于明白我这个人为什么那么讨厌坐飞机了。”蓝白相间的俄罗斯远东国际航空公司班机在华盛顿机场降落,摆弄着手上的冷敷冰袋,郭守云步出颇显空旷的豪华机舱,在通往舱门的过道上,对紧随身后的叶列娜叹息道。   “因为先生喜欢掌握主动,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控制,哪怕那个人是虚无缥缈的上帝。”微微一笑,叶列娜说道。   “嗯,难得你能这么理解我,”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智囊,郭守云轻笑道,“每当飞机升空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失去了对世上一切的把握权,是否能平安抵达目的,某个时候,自己会不会从天上跌落下来,这些东西我都把握不了,一切的一切,只有那个该死的上帝才能知道。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很不喜欢。”   “幸好的是,现在先生又能脚踏实地了,”扶着男人的胳膊,簇拥他走出舱门,叶列娜轻声笑道,“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片地方现在还不是先生所能控制得了的,所以,一切一切的变数,这里照样存在。”   “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在与人打交道,而不是与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神打桥牌,”耸耸肩,郭守云扫了一眼正向旋梯走来的华盛顿要员们,面带笑容地说道,“而与人打交道就简单多了,前前后后无非就是四点:他们需要什么,咱们需要什么,他们能给咱们什么,咱们能给他们什么。交易嘛,这就是人与人之间亘古不变的唯一话题。”   “先生,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美国人似乎需要的很多,”轻轻扯了一下男人的袖子,让他放慢脚步,叶列娜目视着那正快步迎来的人群,小声说道,“看看他们出面迎接的人选,你的老朋友,基辛格;刚刚被确定为民主党候选人头号合作者的参议员艾伯特·戈尔;布什家族身后的头号智囊詹姆斯·贝克。先生注意看他们的笑容,那是一种最真诚的阴险,最善意的恶毒,看得出来,这几天咱们的日子恐怕太好过不了。”   “哦,最真诚的阴险?最善意的恶毒?你从哪里淘来的这种好词?”郭守云失笑道。   “就像我说的,从他们脸上找出来的。”叶列娜轻笑一声,说道。   “呵呵,那咱们就靠近一点,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发现。”郭守云压低声音,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迈开步子,带着一种最阴险的微笑,朝不远处那些美国友人迎上去。   不得不承认,在很多国际性的问题上,华盛顿为拉拢一个人或是一方势力,往往更舍得下本钱,在这方面,北京似乎永远没得比,一方是肆无忌惮,一方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还“尤抱琵琶半遮面”。而对于郭守云这样的人来说,他选择合作者,首先就要给对方看看面相,如果只能见到半张脸和一张琵琶,他怎么肯倾尽全力与对方合作?   就像在这个接待的问题上,北京与华盛顿就有着迥异的表现,当初郭守云三巨头前往北京,栈恋数天,却两个副部级的人物都没见着,而这一次来华盛顿呢?前来机场迎接的就全都是一些大牌政客。基辛格与贝克那就不用说了,他们都是华盛顿政坛上的老资格了,前者是美国外交史上的第一号人物,而后者则是包括福特、里根、老布什以及后来小布什这四任美国总统的竞选顾问,他堪称是美国政坛上的一棵常青树。至于戈尔,那厮就更不用说了,克林顿时期的副总统嘛,美国第二号强权人物。郭守云出访华盛顿,这些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机场上,此一件事本身就说明了华府的一个立场——他们将与远东郭氏集团发展关系这件事,看成了白宫的既定外交方向,说的更白一点,那就是无论下一任白宫的主人是谁,美国都将全力支持郭氏集团。而换一个角度来看呢,他们这也是一种“打标签”的行为,毕竟支持没有白给的,谁接受了华府的政治支持,那就等于是打上了“亲美”标签了,这东西一旦挂上,再想清理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叶列娜那一句“最真诚的阴险,最善意的恶毒”,也正是由此而发。   郭守云这次赴美,安排的行程周期比较长,按照日程安排,他将在华盛顿停留三天,然后前往纽约停留两天,考察郭氏集团纽约总部的构建情况,除此之外,还有两天的预留时间,以应对某些突发的状况。这样零零总总的算下来,他此次美国之行将耗时一周。   其实从总的日程安排来看,郭守云在华盛顿的三天时间意义不大,他在这里停留并没有任何具体的谈判内容,华盛顿方面给他安排的,就是六场宴会,与方方面面的人物见个面,混个脸熟,然后发布一些没有多少养分的公开声明。这些东西其实主要就是一个象征性的作用,是做一个姿态,向外面表露一种信息。   郭守云赴美的重头戏,基本上都设定在商业内容上,在纽约的两天,他除了要参观郭氏集团位于帝国大厦内的纽约总部之外,还要签订王安公司收购案的最终合同,同时,还要与波音公司的代表展开商谈,为远东国际航空公司采购十架波音757客机,另外,他还打算与包括T-Mobile USA在内的美国四大移动通讯巨头代表来一个简单的会面,商谈一下远东移动通讯网络构建运营的问题。无怪乎在他来美之前,美国的各大媒体就开始针对此次“美、远”经贸合作展开了全方面的预估报道,那些有份参与远东“商业蛋糕”瓜分的大商家们,早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件事了。   政治永远都是经济的附属品,只有在存在经济交流的地方,才会有政治的存在,这一点,在郭守云赴美一事上体现无疑,现在,在俄罗斯有人斥责他是远东独裁者,斥责他是彻头彻尾的国家分裂主义者、浑身肮脏腥臭不堪的野心家。而在美国呢,他在报端的形象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变,慈善家、民权斗士、宏观经济专家、奇迹锻造者等等等等,总而言之,那就是什么好听捡什么说。   这次前来华盛顿,郭守云的下榻地点没有选在官方安排的住所内,而是直接在希尔顿预定了四所总统套房——民主斗士嘛,那自然就要保持最佳的曝光度,他会见什么人,与哪些政客有交往,都必须接受媒体的监督。不过说实话,这东西似乎没有半点效果,因为他所下榻的那一层楼,早就住满了FBI的探员,谁要想进去,那就先得过五关斩六将,如果没有官方的许可,任何人都别想靠进半步。   在酒店下榻之后,郭守云在白宫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接受了来自《时代周刊》、《华盛顿邮报》等几家媒体的采访,开了一个简单的新闻招待会,发表了两篇早就安排好的、没有丝毫养分的演讲,同时呢,又按照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回答了记者们“兴高采烈”之下提出来的“即兴”问题。   这么一个演戏似的过场走完了,郭守云也精疲力竭了,他考虑着,如果从这一点上看,那些好莱坞的明星们还真不是太好当的。   “华盛顿啊,我是第二次来了,”在自己居住的总统套房里,刚刚洗过澡的郭守云,穿了一件宽松的柔丝睡衣,站在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大楼下往来穿梭的车流,稍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上一次来,心情很不好,感觉这里的天气实在不怎么样,可这一次来……”   “这一次来,感觉华盛顿的阳光同样明媚,金钱在这个地方也同样享受着它天生被赋予的至高地位。”端着一杯红酒,叶列娜依靠在酒柜旁边,笑咪咪地说道。   “说的不错。”耸耸肩,郭守云笑道。   “在十年前,我曾经向往过美国式的生活,”缓步走过来,叶列娜依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那时候国内有一个很普遍的说法,美国人才享有着真正上帝赋予的自由,这里的每个人都能自主的决定自己的命运,国家领导人是由亿万美国民众推选出来的,他是真正民意的代表,是民众的保护神。可是后来我明白了,莫斯科固然充斥着卑劣的谎言,可华盛顿同样也是一个谎言的策源地,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更残暴,而后者更卑鄙。现在,残暴被打倒了,卑鄙的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个现实告诉我,做人不能凸显出太多的残暴,而应该学的更卑鄙一些,为利益而生,为利益而死,为利益去钻营,为利益去卑鄙。先生,眼看着新的一场机遇就要到来了,你准备好卑鄙的促溶剂了吗?” 第五三九章 再会迈尔斯   对于到华盛顿之后,谁会第一个上门拜访自己,这个问题郭守云曾经做过无数次的猜想,同时呢,他也得出了很多的可能性,他曾经设想过,这第一个上门拜访自己的,可能是来自美国国会的某位资深议员,也可能是来自民主党总统竞选团队内的某位高级官僚,当然,更可能是某一个大公司、大集团的游说幕僚。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第一位上门的客人,既不是什么国会的议员,也不是什么竞选团队的官僚,要说是某个大公司的游说幕僚,倒也勉勉强强可以算得上一号,只不过这一号人物也算是他的老相识了,而且从一定程度上说,大家彼此间还多少带了点“亲戚关系”。   迈尔斯,也不知是出于一种愧疚心里,还是出于一种心底最阴暗面的意淫,每次看到甚至是想到这个年轻人,郭守云都会觉得心情异样,这类感觉很难形容,既不是忐忑也不是兴奋,反正就是有那么一股子不对劲。   因此呢,当叶列娜带着一丝古怪笑容,将那份拜访名帖送过来的时候,郭守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不见”,不过这句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毕竟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他选在这个时候前来拜会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目的的。   “他来干什么?”烫金的精制名片在手指尖打着旋,郭守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不是来与先生算账的。”歪着头,叶列娜装模作样的思考半晌,这才用万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在说正经的,”翻翻白眼,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算账,我害怕人家来跟我算账吗?”   “既然先生不担心他是来算账的,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叶列娜笑道,“难道你忘了之前在机场所说的那番话了吗?呵呵,这次华盛顿之行,不管有什么人前来拜访,他们无非都是抱着四种目的,需要什么……”   “好啦,好啦,我说的话不用你再来提醒了,”摆摆手,打断女人的鹦鹉学舌,郭守云用颇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建议我与他见个面是不是?是就直说好了,何必兜这么大圈子。去安排一下吧,我就在这里见他。”   “是,先生。”叶列娜浅笑着说了一句,转身走出门去。   时隔一个星期有余,相貌英俊、举止优雅的迈尔斯仍旧一如往常,他脸上所带的那份笑容,足以令人感觉到最深入肺腑的亲切,不过在郭守云看来,这份笑容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不,应该说是还隐藏着很多东西。而更令郭守云感觉意外的是,这个小子今天还不是自己一个来的,在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看上去獐头鼠目、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铜臭之气的猥琐中年人。   “郭先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吧?”站在客厅的门口,身穿一袭白色休闲T恤的迈尔斯看上去精神抖擞,他目视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郭守云,微笑道。   “是啊,”也不起身,郭守云就像是屁股上挂了秤砣一样,他坐在沙发上,朝自己对面的位置上指了指,笑道,“我之前还在考虑,这次来华盛顿,也不知道有没有与迈尔斯先生会面的机会,呵呵,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出现在我眼前了,不知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啊。”   “迈尔斯先生请坐,”一番话客套话说完,郭守云转而说道,“不知道你身边这位先生是……”   “汤普森,哈瑞·汤普森。”相貌猥琐的中年人快步上前,抢着将一份名片双手送到郭守云的面前,用一口流利的俄语说道。   “哦?”拿着手上那张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名片,郭守云皱起了眉头,他感觉这个人的名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只不过这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用两根手指头在名片上捻了捻,郭守云仔细一瞅,好家伙,感情这家伙的名头看起来还真不少,整个名片的正面上,密密麻麻的标满了缩写的符号,连二十几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的郭守云,显然看不出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咳。”干咳一声,让那张名片在自己的手指头上转了一个圈,郭守云转手将它交给了重新站回身边的叶列娜。   “先生,这位汤普森先生,是‘好莱坞顶级品牌俱乐部’董事,同时,还是好莱坞独立制片人、米高梅—联袂娱乐公司金牌经纪人、好莱坞……哦,旅行……”瞅着手上的名片,叶列娜说道。   “噢,对不起,这位漂亮的小姐,那是好莱坞创业旅行商业集团执行总裁。”汤普森自己上前解释道。   “呵呵,看得出来,汤普森先生应该是个成功人士了,”听着这一大堆的名头,郭守云险些笑出声来,他现在终于记起这个叫汤普森的家伙究竟是哪块“货”了。说实话,前世他所了解的美国信息并不多,而在这其中,几任总统的绯闻、“门”事件无非就是他最关注的东西。在他的记忆中,自二战以来美国历任总统中,出现问题最多的无疑就是克林顿了,这家伙不仅管不住下属,管不住自己的老婆,还管不住自己的拉链,搞到最后,不是出个这“门”,就是出个那“门”,不是调戏调戏琼斯,就是骚扰骚扰威莉,最后还跟一个小实习生睡到了一起。   而在这位伟大总统所搞出来的五“花”八“门”里,眼前这个哈瑞·汤普森,就亲自参与并主导了一门——旅行门。   怎么说呢,在郭守云看来,这个汤普森其实与当初的自己是同一号角色,手底下有几个钱,打算干些“皮包买卖”,走官商那一条路子,而且,这家伙有个很不错的本钱,他与即将上位的克林顿是密友。   “成功人士不敢当,就是做些小生意,做些小生意,与郭先生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汤普森说话的语气相当谦恭,从他的身上,郭守云就能看到两年前的自己。   “呵呵,汤普森先生太谦虚了,”主动与对方握了握手,郭守云笑道,“坐吧,大家既然认识了那就是朋友,不用客气,咱们有话坐下来说。”   “谢谢先生。”汤普森显然与迈尔斯的关系很亲密,他也不与后者客气,就那么自己挑了一个位子坐下。   “郭先生,”迈尔斯所选的作为,在郭守云的正对面,他坐下之后稍一沉吟,便微笑道,“我听说这段时间希奎娜长跑远东,看起来,您与她之间的合作进展的很顺利啊。”   “何止是顺利,如果不是那女人一直在做避孕的话,你小子恐怕连便宜儿子都快抱上了。”郭守云心里闷闷的想着,嘴上却平静地笑道,“还算可以吧,至少我们都能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很深厚的诚意,呵呵,我这个人,不管与谁合作,最注重的就是一个诚意,有诚意什么都好谈,没诚意那就什么都没必要谈。”   “诚意?呵呵,郭先生恐怕是高估了希奎娜的那份诚意了吧?”迈尔斯微微一笑,语带不屑地说道。   “来啦,”郭守云心头感觉好笑,“谁说这世上只有中国人喜欢内斗啊,面对利益,自认为高贵的美利坚人,不同样也喜欢在伙计背后下刀子?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利益使然,狗咬狗是为了一块骨头,人咬人是为了几张纸钱,谁能比谁高明多少啊。”   “哦,迈尔斯先生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另有玄机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莫测高深,郭守云不动声色地说道。   “玄机算不上,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迈尔斯的精明显然已经被他的野心所蒙蔽,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份对利益的觊觎已经被对方利用上了。   “呵呵,或许吧,”打个响指,郭守云故意岔开话题,他扭头对叶列娜使个眼色,说道,“去,为两位先生倒酒。”   “是,先生。”叶列娜自然知道男人的用意何在,他这是在调对方的胃口。在牵涉到利益的谈判桌上,占据主动的一方,往往就是对谈判不甚感兴趣的那一方,所谓的以退为进,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嗯,汤普森先生,”趁这个机会调转话头,郭守云不再去理会脑门上“绿油油”的迈尔斯,他转头对汤普森说道,“说起来咱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请恕我这个说话直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与我之间有什么交集,当然,也想不通你今天来见我究竟抱着什么目的。我这个人肚子里藏不住问题,所以呢,你若是有什么目的的话,最好现在就开门见山的提出来,呵呵,免得到最后花费一顿力气,却一无所获。”   汤普森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远东头号大佬说话竟然如此直接,因此一时竟然有了几分愣神。 第五四零章 黄金眼   “怎么,汤普森先生难道感觉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淡然一笑,郭守云瞟了一眼正走回来的叶列娜,说道,“你放心好了,叶列娜是我的女人,她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说、可以听,而什么事情需要绝对保密。”   “哦,不,不,不,郭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汤普森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不方便,只是没想到先生如此开门见山,所以这一时间感觉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呵呵,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郭守云抬手看看腕表,笑道,“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今天的时间表安排的比较紧,再过一个小时,我必须去出席一个民主党方面安排的宴会,所以说……”   “啊,郭先生,我已经考虑好了,”汤普森当下改变了主意,他朝迈尔斯歉意地看了一眼,转口说道,“是这样的,其实我这次来,希望能与郭先生达成三个方面的协商。”   “三个?呵呵,看来汤普森先生的眼界放得很宽啊。”随意比划了一个手势,郭守云笑道。他那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说对方的野心太大了,刚一见面就打算谈三项内容。   “呵呵,先下手有,后下手无嘛,”汤普森就像是半点都没有领会到对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他笑道,“其实我早就希望与先生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寻找到机会。而此次先生来华盛顿,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通各方面的关节,得意到这里与您会面的,所以说,我对这次机会是倍加珍视的,这有些急功近利……呵呵,自然也是难免的了。”   “嗯,可以理解。”郭守云当下就领会到了对方这番话中的深意,毫无疑问,这个卖相萎缩的家伙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他在华盛顿很有几分关系,因此呢,与他合作,郭氏集团未必得不到好处。   “说吧,我现在对你所说的三项合作,倒也有几分兴趣了。”斜倚在沙发靠背上,郭守云端起酒杯,朝两位客人示意一下,说道。   “是这样的,”干咳一声,清理了一下喉咙,汤普森说道,“不知道先生对好莱坞顶级品牌俱乐部有多大了解?”   “考我?”郭守云笑道,“别看我对美国的生活一窍不通,可这个汇聚了全世界数十种奢侈品牌的俱乐部,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嗯,你看看,”抬起胳膊,郭守云让对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说道,“Panerai,舍妹不久前送给我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意大利的腕表商应该是你们俱乐部的会员之一吧?”   “先生说的不错,”汤普森抬抬屁股,往前凑了凑,说道,“其实在我们的俱乐部里,Panerai只是普通会员,而在它之上,包括汽车类、服装类、珠宝类甚至是私人飞机类的奢侈品厂商会员还有数十家,毫不客气的说,全球顶级的奢侈品厂家,几乎都是我们的会员。”   “呵呵,这可真令人羡慕,”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郭守云笑道,“不过我还是没听出来,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毕竟我们郭氏集团不生产任何形式的奢侈商品,因此,在这方面,我与你恐怕也没有什么交集吧?”   “先生千万不能这么想,”汤普森摇头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您的郭氏集团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着与我们合作的机会。首先一点,远东存在着大量的奢侈品潜在客户,我们之前做过了调查,远东目前个人资产上百万美元的富豪,已经达到了四十人次以上,再加上远东经济形势良好,这些人的消费欲望都很强烈,他们在今年上半年度里,花费在奢侈品市场上的资金,总计已经超过上亿美元。所以说,远东对我们俱乐部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其次,先生几天前已经取得了雅库特七道金伯利钻石矿脉的控制权,其利润前景令人侧目,所以作为俱乐部会员的宝诗龙、温斯顿都希望能与先生建立一种长远的合作关系。另外,布加迪公司也看上了先生那一款自设计的嘎斯防弹吉普车,他们希望以此为蓝本,设计一款顶级的高档……”   “汤普森先生,”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呢,在我看来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类似商业方面的合作谈判,我希望能够看到更详细、更明确的意向书,而不是简单草率的一番陈述。按照我的行程安排,两天后我会去纽约,此次赴美的主要商业谈判,都会订在那边展开。如果你打算在这一方面有所收获的话,尽可以利用此前这段时间去整理商业合作意向书,到时候呢,我会根据这些意向书的内容,决定是否接受你们的合作邀请。”   “当然,当然,”汤普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本来这些商业上的合作问题,他也没打算能够在今天谈成,他现在只是需要试探一下郭守云的口风,看看他是否会出于某种政治考虑,直接把整个意向“OVER”掉。而现在的情况表明,郭大老板显然没有太多政治顾虑,那这件事就算是谈成一半了。   “现在说说你的第二项合作内容吧。”摆摆手,郭守云老神在在地说道。   “这第二项合作内容相对来说就简单一点了,”汤普森搓动着手掌,说道,“先生也知道,在过去数十年的时间里,受东西方冷战问题的影响,美国与前苏联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实现空中直航。而今呢,苏联已经解体了,但在这个直航的问题上,莫斯科仍旧存在着重重顾虑,而这也为俄美之间的游客往来制造了很大的困难。幸好的是,先生是个政治开明的人物,您治理下的远东……”   “哎,话不能这么说,”郭守云一抬手,打算了对方的话头,强调道,“汤普森先生一定要注意你的用词,我郭守云只是一介商人,治理远东的问题,自有远东各州政府以及远东军方负责,同时呢,上面还有莫斯科中央的存在。至于我嘛,我是没有那么大权力的。”   “对,对,先生说的是,是我失言了,”汤普森嘿嘿一笑,说道,“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先生在远东还是具有很大影响力的,所以呢,作为一个致力于推动美俄友好,致力于发展美俄民众互往观光的人,我希望先生能给予一定便利,让我的好莱坞创业旅行集团,能够在远东开设几个旅行代办处,专门承接两国往来的旅行团带团业务。”   “就这么简单?”郭守云歪着头想了想,淡然道。   “啊,先生尽可以放心,”汤普森解释道,“我的旅行集团绝对是纯粹的商业性组织,这种游客往来的承接业务,也绝不存在任何政治目的。而且作为一个跨国性的、具有雄厚实力的旅行集团,我也能从最根本上保障两国游客的利益,绝不会给先生招惹任何麻烦。”   郭守云重又思考了一番,始终觉得这个提议有些不妥,他偏过头,朝旁边的叶列娜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女人正在看着自己,那淡蓝色的眸子里,分明传递着“否定”的眼神。   “对不起,汤普森先生,这件事我暂时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不再犹豫,郭守云直接说道,“我现在能给你的肯定答复是,从哈巴罗夫斯克到华盛顿、纽约、芝加哥三地的空中直航,将会在年底前连通,至于说两国游客的往来问题,那还要看莫斯科以及远东各州政府的意见,我是做不了主的。”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摇摇头,汤普森面色惋惜地说道,“其实先生,这对于咱们双方来说都是存在着巨大潜力润的商业项目,您想想看,目前……”   “呵呵,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再次打断对方的话头,郭守云笑道,“这个问题今天已经没必要谈下去了,如果你还想继续把最后一项合作谈下去的话,那就把它跳过去吧。”   “哎,不瞒先生说,其实我这后两个合作项目,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汤普森叹口气说道,“作为米高梅—联美娱乐的经纪人,我们短期内有意向在您的远东投资,取景拍摄家喻户晓的《007》系列的第十七部。因为影片的整体编剧场面较大,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得到远东军方的部分支持。同时呢,类似这样一部影片的商业价值,不仅仅在于电影本身,同时它还能带动一系列的外围利润,而在这其中,旅游景点的开发就是很大一项。我们之前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如果能够获得先生的许可,但是旅游景点的开发这一项,大概就能带来不下于一亿美元的收入,毕竟对于美国,甚至是对于整个西方来说,远东还是一个相当神秘的未开发地。” 第五四一章 暗礁   “《007》第十七部?那不是黄金眼嘛,有意思。”看着对方那一脸惋惜的表情,郭守云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慨。   前世的时候,作为一个年轻人,郭守云就很喜欢看007系列的影片,只不过那时候他看的就是个热闹,至于影片的发行方、拍摄方,参与演出的演员,还有什么选景之类的东西,都离他太远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花上几十块钱,到电影院里去瞧个大屏幕。而现如今呢,这部系列电影,至少是这第十七部的黄金眼,已经距离他很近了,影片的发行方代表就站在他面前,而且还是个经纪人的身份,至于他们提出的要求,则是要在远东选景,同时呢,还需要远东军方的配合。   郭守云可不知道前世那部黄金眼是在哪拍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美国佬要把这部影片的选景地址定在远东,肯定不只是为了拍一部影片,他们可能是打算要借此在远东扩大影响力,也可能是打算借此与远东军方一部分建立联系,总而言之,作为宣传工具之一的电影,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而出现的。   同时呢,由这方面也可以看出一点,美国人对远东的兴趣地区不小啊,他们现在正在想尽千方百计的往那里插一只脚,这只脚无论大小,都是一个足以令人头疼的问题。   “嗯,汤普森先生,你的经济头脑实在令人钦佩,”脑子里飞快的将问题思索一边,郭守云打个哈哈,笑道,“这又是拍电影又是搞旅游的,动作之大,都让我感觉有点目不暇接了。”   “呵呵,先生说笑了,”汤普森一脸的坦然,他说道,“商人嘛,自然是以追逐利润为重的,哪里存在着商业机遇,我们就往哪里去。中国人搞了十几年的改革开放,整体收效现在是举世公认的,而目前的远东呢,与当初的中国状况相仿。我当初错过了在中国投资的最佳时机,因此呢,这一次投资远东的机会,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过了。对于我这种心情,相信先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同时呢,我也真诚的希望先生能够给我这个机会,作为合作方,我也决不会让先生对咱们之间的合作感到后悔的。”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汤普森先生的心情我曾经也是深有体会的。”放下手中的酒杯,郭守云朗声笑道,“不过呢,将心比心,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难处。这样吧,你们投资选景搞拍摄的要求,我可以答应,同时呢,就算是对艺术的支持吧,我还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们创造最好、最完备的拍摄环境。嗯,007系列,我也一直很喜欢的,投入很大,场面也很壮观,在远东呢,你们需要别的我可能不敢全面保障,但要说的飞机、坦克这些道具,咱们有的是,需要多大的配合都可以。现在唯一一个问题就是你的第二项要求,对此,我希望你能够给我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去安排。咱们都应该信心,随着美俄关系的一步步接近,这个问题早晚都会得到解决的。”   郭守云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打官腔,在他看来,那是官僚的无耻表现,可反过来呢,他又喜欢在别人面前打官腔——那是智慧的表现,是谈判过程中的客观需要。   “那好吧,做人不能太贪心,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犹豫了一下,汤普森抬头看了一眼双臂抱胸站在对面的叶列娜,最终点头说道,“今天能够在两个问题上得到先生的初步首肯,这已经算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了,至于剩下那一部分,咱们可以暂时保留。呵呵,我相信随着今后一段时间内的进一步接触,先生应该很快就能认同我这样一个存在的。”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说实话,郭守云现在还真有点喜欢这个面容猥琐的中年人了,在他看来,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商人,知道要想得到别人的东西,首先就应该把自己的筹码拿出来。而他最后这一番话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他会为郭氏集团谋求到一些利益,以此换取他所提出的那三个条件。   “呵呵,相信先生,啊,不,应该说是咱们双方,都不会有任何失望的。”眨巴着那双肿眼泡的小眼睛,汤普森笑道。   “希望如此。”微笑着点点头,郭守云抬起胳膊,再次朝自己的腕表看去。   就在他看表的工夫,迈尔斯的脸上露出一份焦急的神色,他欠欠身子,正要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汤普森伸手按住了,两人“眉来眼去”的一番交流,被始终站在一旁的叶列娜看了个满眼。   “好啦,今天时间不早了,再过不到半小时,我就要去参加宴会了,”放下胳膊,郭守云伸手在膝盖上拍了拍,笑道,“二位的意思是……”   “哦,既然先生还有要务,我们就不再多做打扰了,”汤普森识趣地站起身,他抢着与郭守云握了握手,说道,“我们这些小商人自然不好与那些国会的议员们抢风头,如果先生不嫌弃的话,等您到纽约的时候,请赏光给我一个做东道的机会,那样的话,我将感觉非常荣幸。”   “怎么,汤普森先生不是住在好莱坞的吗?”郭守云笑道。   “呵呵,说来惭愧,我的事业虽然都在好莱坞,可一年下来,也不一定有几天会呆在那边。”汤普森笑道。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推脱了,”郭守云看似不经意的瞟了迈尔斯一眼,他知道汤普森设宴招待自己是假,给迈尔斯创造机会才是真。类似这样的事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当中说出来,“到时候只要汤普森先生的请柬一到,我必定会推开一切应酬,登门拜访的。”   嘘嘘嚯嚯的应酬了几句,郭守云打发叶列娜送走两个突然前来造访的家伙,当那扇雪白的客厅大门缓缓闭拢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被甩到了万里之外的爪哇国。   刚才这一场处于意料之外的会面,令郭守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华盛顿的情况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里的钩心斗角、利益争夺甚至比莫斯科那边还要激烈,只不过莫斯科的斗争都是处在半公开的层次上,而这里则是潜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真正技术过硬的水手,往往不畏惧水面上的狂风暴雨,对他们来说,水下的暗礁才是最致命的存在,而此刻的郭守云,显然就相当于一个水手。   “先生。”叶列娜与波拉尼诺夫显然属于性格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前者的脸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挂着迷人的笑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亲切可爱的邻家小妹。   “是不是在考虑这个汤普森的真正来头?”站在郭守云的身后,女人细声细气地说道。   “是啊,”郭守云没有瞒她,直接点头说道,“我今天才意识到,原来东部财联内部的斗争,已经计划到了这种程度,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这个汤普森很有可能就是迈尔斯的幕后智囊。”   “何止,”叶列娜抿嘴笑道,“依我看,他们的关系远远不是智囊与主顾这么简单的。”   “哦?你看出了什么?”郭守云抬头问道。   “我感觉,东部财联内部的斗争,可能比先生所想象的还要严重,”抬腿跨坐在沙发椅背上,叶列娜保持着一个相当不淑女的姿势,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迈尔斯在东部财联内的地位,应该远不及汤普森,而他们两个,应该是出在一个利益集团内的。这个利益集团与希奎娜所代表的肯尼迪家族已经构成了很严重的利益分歧。正因为如此,在希奎娜以社会保险业形式进入远东之后,迈尔斯与汤普森这一方,才决定以另一种形式打入远东,从而与希奎娜分抢远东利益。”   “嗯,你说的应该不错,”郭守云点头认同道,“我也有这样一种感觉。”   “其实对先生来说,单独放他们任何一方进入远东,都是很危险的,而现在他们之间既然存在了利益的争夺关系,那反而是对咱们有利了,”叶列娜继续说道,“我还是那一点看法,先生大可以与迈尔斯他们保持密切接触,甚至在某些时候不妨做得高调一点,从而把他们之间这种矛盾的裂痕撕开、扯大……”   “嘶……不对,”叶列娜刚刚说到这里,郭守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长吸一口气,犹豫着说道,“你说,此前摩根之所以与东部财联和解,除了有咱们的因素之外,是不是他们也准备借助这种缓和外部矛盾的方式,来进一步激化东部财联的内部矛盾?”   “这种可能性很大,”叶列娜毫不犹豫地说道,“而且如果这种猜测正确的话,那摩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向东部财联出手了。” 第五四二章 华盛顿三日   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是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理。当初面对来自摩根家族的强大外部压力,东部财联内的各个家族团结一致,共同对外,先后联结各方力量,最终在一定程度上打掉了摩根的气焰,从而在斗争全局上占据了上风。   可现如今呢,面对刚刚度过的危机,尤其是与摩根之间的休战,东部财联内的团结局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破除了,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东部财联内部,现在几个家族之间已经产生了很严重的利益分歧,曾经一度在财联内占据统治地位的肯尼迪家族越来越专横,越来越擅权。理所当然的,肯尼迪家族的这种做法,引来了其它几个家族的强烈不满,同时呢,再加上大批利益潜在点的展现,类似这样的矛盾,终于无法遏制的爆发出来。   几个家族对利益的争夺几乎是全方面的,在远东,由于东部财联介入的主要是保险业,而这一部分几乎就是属于肯尼迪家族的,为此,包括哈里森等老牌家族在内的势力,也打算朝那边伸伸手。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们首先采用了一块敲门砖,即与克林顿关系密切的汤普森,而打出的借口,便是推动美俄旅游,他们要以此为契机,与郭守云一步步建立更直接、更密切的联系。   当然,对于此刻的郭守云来说,他对东部财联内部的矛盾问题还认识不了那么清楚,同时呢,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他一方面希望东联的内部矛盾能够进一步激化,从而为自己创造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另一方面呢,又不希望几大家族彻底撕破脸皮,彼此间大打出手,毕竟局势恶化到那种程度,对郭氏集团也是极为不利的。尤为重要的是,在东部财联的外面还蹲着一头“摩根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头巨兽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郭守云担心东联的矛盾闹大了,恐怕还没等他出面捡便宜,摩根就先把郭氏给“捡”了。   郭氏集团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发展壮大,接触的势力层面、相互存在往来的群体也越来越复杂,这些势力层面、群体纠缠在一起,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彼此就存在着矛盾冲突。这就像是在一个六角的跳棋棋盘上玩游戏,谁都不能只琢磨着给自己“搭桥”,同时也要考虑每次走出去的一步,会不会让自己的对手捡了便宜。正因为如此,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空间里求生存,郭守云这个决策者就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谨慎,千方百计的趋利避害。   在华盛顿的三天,郭守云小日子过的也算是舒适畅快,有事没事的参加个宴会,要嘛就是登门拜访某位政界要员,由于他出手阔绰,再加上华盛顿的整体策略倾向对他有利,因此不管见着谁,对方都要给他很大的面子,一时之间,他这个远东名副其实的“独裁者”,反倒成了华盛顿的座上宾,成为美国两党、军方的贵客。   而相对于华盛顿,莫斯科这两天的主要舆论,显然已经表现出对远东的进一步担忧,莫斯科电视六台的新闻节目上,甚至出现了远东极有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宣布独立的新闻播报。   就在郭守云身在华盛顿的三天时间里,雅库特自治共和国国内的情况进一步趋向复杂,在日甘斯克地区,后贝加尔军区下属的第四十五装甲师,在同远东军区的“入侵”部队对峙两天后,与第三天上午回撤到勒拿河西岸,并在距离河曲近四十公里地方重新部署了防御地幅。这还不算,从第四十五装甲师后撤的那一天起,远东军区的独立航空队,便频频出动战机编队,在日甘斯克地域上空巡航。就此,后贝加尔军区连续向莫斯科提交了三份备忘录,要求国防部加大对后贝加尔军区的资金投入,以便使他们有能力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突发情况,不过直到郭守云离开华盛顿的时候,莫斯科的答复仍旧没有出来。   同样也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远东军区对雅库特自治共和国的所谓“军事管制”行动正式铺开,在“稳定局势”的接口下,远东军区触动大量军力,将该地区大量的矿山纳入军管系统,莫斯科派驻的直管官员,被军方驱逐,有很大一部分甚至被直接遣返莫斯科。   在驱逐莫斯科矿业监察官员的时候,远东军区的负责人寻找到了一些很牵强的理由,比如说:保护官员们的生命安全,或者说他们牵涉到了腐败的问题,与雅库特此次动乱有直接关联等等。可是根据联邦监察委员会提出的说法,远东军区这是在说慌,他们之所以对雅库特大量矿区采取军管,是因为他们觊觎这其中所存在的巨大经济利益,“远东军区的部分将领,正在努力促成军队腐败的合法化、扩大化。”   看得出来,在如今的莫斯科官方,远东独立还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远东军区公然夺取矿山,驱逐莫斯科中央官员这么大的事,监察委员会方面都不敢给他们扣个“居心不良、意图分裂”的帽子,而是抛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军队腐败问题做幌子。说实话,类似这样的做法,除了进一步激发远东的独立倾向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效果了。   虽然身在华盛顿,但郭守云一直在没有放松对“老巢”那边的关注,因此,远东军区的行动以及莫斯科那边的反应,第一时间便反馈到了他手里,从而令他对全局有了一个大其概的把握。   昨天晚上,在启程赶赴纽约之前,郭守云与远东有过两次联线,一个电话打给了波拉尼诺夫,另一个则是打给了妮娜。   在与妻子的通话中,郭守云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老岳父维克托将会在近几天内到远东度假,顺便呢,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与这个宝贝女婿商议,为此,妮娜让他忙完了正事之后尽快回去,别让老人家等烦了。   维克托要与自己见面,这件事早就在郭守云的预料之中了,老头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政治野心家,可他对国家的那份忠诚却是不容玷辱的,如今,面对远东越来越明显的独立倾向,如果说老头的心里没有点想法,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毫无疑问,无论是出于家庭的角度来考虑,还是处于政治利益的角度来思索,郭守云现在都不愿意与维克托这个老岳父翻脸,所以呢,他对这一场躲不过去的会面,也是带有几分忐忑的。不过幸好的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叶列娜,有这个聪明女人出谋划策,有很多问题他就不用自己去头疼了。   叶列娜与维克托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老对手了,前者在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利用小孩子特有的天性,给老狐狸下了一个套,让他结结实实的栽了一个跟头,而现在呢,在命运的驱使下,她又一次站到起点,重新遭遇到了这位当年的老对手。   按照叶列娜的说法,要对付维克托这种人,用任何形式的阴谋诡计都有被拆穿的可能,从而招惹到更多的麻烦,因此呢,她建议郭守云不必纠缠于某些本身就不具备说服力的借口亦或是托词。目前,要想继续沿着自己制定的路线前进,同时又不与维克托翻脸,那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从亲情的角度出发,给老狐狸碰个软钉子。   为了帮助“主人”应对同维克托的会面,叶列娜给了两个可相互结合的会谈要点:第一,她建议郭守云将此一阶段远东出现的种种问题,都划归与一个“自保”的目的上。莎娜丽娃的两个孩子出生了,妮娜和尼基塔她们也都有了身孕,可目前联邦的局势却仍旧没有半点明朗化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随时可能面临的危机,同样也可能为郭家这个大家庭带来深重的灾难。为此,作为一家之主,郭守云有理由为自己寻找自保的筹码,而且还得是一个最稳妥、最关键的筹码。第二,叶列娜建议郭守云可以在会谈中采取一个“以攻为守”的策略:向老狐狸明确表态,郭氏集团没有促成远东独立的想法或意愿,郭氏需要的只是一个“安全系数”,需要一个“明确且强有力的保证”,如果列宁格勒或是莫斯科能够给他这个保证,那郭氏集团就会倾尽全力,制止远东的独立倾向。   不得不说,叶列娜的确是一个很狡猾的女人,她看得出来,在第二点上,列宁格勒一方是不可能给郭氏任何保证的,至少在现阶段他们拿不出来。那么这样一来郭守云显然就有话可说了——蝼蚁尚且知道偷生呢,作为妮娜的父亲,郭氏小辈的外祖父,维克托说什么也不能阻止郭守云自保吧?若是那样的,远东与列宁格勒的合作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个两难的选择,这就是叶列娜重遇维克托后,给对方出的第一道难题。 第五四三章 鸿门宴?   纯黑色、在璀璨灯光照射下绽放着明亮光泽的加长林肯,自北向南,缓缓驶入享誉全球的纽约“五号大道”,行驶在车前的四辆警用摩托车没有开启警笛,但是那频频闪动的红蓝色警灯,却预示着后面那辆林肯车上坐着的人物绝非寻常。   “守云,你看,在你左手边的,就是所谓的中央公园了,”坐在郭守云的对面,满面红光的里尔克,指着窗外一栋栋摩天大楼后透出来的斑驳树影,笑道,“说真的,在纽约住了这么长时间,我唯一喜欢的就是那里,呵呵,几乎每天早上,我都会抽时间到那里坐坐,感受一下远离喧嚣都市的闲适感觉。”   “哦,难得老爷子也会喜欢上一个地方,”弹掉挂在烟头上灰烬,郭守云看着车窗外那一栋栋擦身而过的大楼,看着那充斥着眼睑的霓虹灯影,笑道,“说不得,我找机会也一定要去见识一下,看看这被称为纽约后花园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反响的地方。将来啊,等咱们远东也发展起了,我就出资在哈巴罗夫斯克也建它那么一个‘中央公园’,嘿嘿,省的将来在那边连块绿地都找不到了。”   “先生太多虑了,”斜倚在车门上,叶列娜盯在车外的目光似乎写满了憧憬,她闻言叹息一声,说道,“虽然说远东这段时间以来,经济恢复的速度喜人,可要想发展到纽约这种程度,估计没有半个世纪的时间是不太可能。最重要的是,远东人口远远不足。一个纽约,人口七百五十余万,这已经于整个远东的总人口数相差无几了,而从商业繁荣程度、经济发展状况来说,远东……哎,远东所有城市绑在一起,也抵不上这一个小小的纽约啊。”   “呵呵,事在人为嘛,咱们在短期内无法打造一个远东纽约,可打造一个远东最大的商贸中心应该不成问题吧?”郭守云的语气听上去颇有几分自信,他笑道,“更何况我也从没把赶超美国某个城市作为建设目标,那太不现实了,我的着眼点在联邦,在远东以外的联邦地区,利用若干年时间,只要能打造出几个联邦最富庶的城市,我这一辈子就满足了。”   听了这话,旁边的里尔克不免有些惊讶,他诧异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有一段时间没回远东了,这次见面,里尔克感觉自己这位老板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身上那种霸气似乎更浓了,说话的口气也更大了,整个人表现出来的自信心似乎也更强了。最重要的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里尔克还感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在对待远东这个问题上,似乎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如果说他过去只是一门心思在远东攫取利益的话,那么现在他似乎已经转向着力建设这个地区的轨道了。再结合此前听到的一些风言风雨,里尔克意识到,郭守云的野心可能已经膨胀到某种令人……令人感觉欣喜的地步了。   “叶列娜小姐显然过于看重这个穷富的问题了,”转念想了想,里尔克开口笑道,“经济发达的地区,固然有其令人羡慕的地方,可是经济欠发达的地区,同样也有它自身无可替代的优势。就拿咱们的远东来说,现在穷固然是穷,落后也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可也正是因为这份穷,这份落后,咱们在寻求外部合作的时候,才能够沾到更多的便宜。”   “听听,听听人家老爷子是怎么说的?”伸手在叶列娜的大腿上轻轻一拍,郭守云笑道,“咱们远东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份穷,这份落后,这份未开发,你懂不懂?”   “我真应该佩服先生这份乐观,”摇摇头,叶列娜没好气地说道,“穷与落后也是能拿出来显摆的资本吗?更何况我现在真正担忧的并不是远东的落后,而是远东的人口,稀薄的人口,意味着局限性高的国内市场,同样也意味着经济发展的一大困难。最重要的是,人口作为一项可再生的资源,并不能在短期内通过行政性命令的操作提升起来,因此,可以断定的是,在今后二十几年甚至更长的一段时间里,远东的经济发展,势必要受到了人口基数过低的限制。”   “你想到的倒是挺长远的,”郭守云失笑道,“人口的问题我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东西要说到解决,也并不算多么困难,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考虑移民嘛,我想在这方面,中国应该很乐意展开合作的。”   “先生这种想法实在太危险了,”摇摇头,叶列娜不以为然地说道,“移民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麻烦,更何况移民的主要目标还是咱们的邻居,在更多时候,那意味着一种渗透,全方面的民族性渗透。”   郭守云笑笑没有接口,他并不能认同叶列娜的看法,毕竟移民面对的是中国民众而不是政府阶层,民众需要的是经济利益的驱策,而不是对政治利益的关注,而郭氏集团现在担心的是外部政治野心,并不是经济利益的分享。   “守云,”里尔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伏过身子,几乎是凑到了郭守云的面前,问道,“这段时间我在纽约听到很多消息,远东最近是不是又在吵闹独立的问题?而且有消息说,这件事是你在背后直接操纵的。”   “呵呵,老爷子消息很灵通,”微微一笑,郭守云抚摸着下巴说道,“的确,最近一段时间分裂的论调又在冒头,嗯,这件事呢,和咱们郭氏不无关系。不过说句真心话,我个人并不看好这件事情,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也都为时尚早。哎,看看形势再说吧,就像我之前常说的那句话一样,有些事自己固然不想做,在一个特定的时刻,也不得不违背心意去碰上一碰。”   里尔克会意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就是帝国大厦吧。”说话间,叶列娜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指着那栋位于五号大道入口处的摩天大楼,头也不回地问道。   “叶列娜小姐说的不错,”里尔克笑道,“咱们集团在纽约的总部,目前就设在这栋大楼里。”   老头说着,俯下身子朝外张望一眼,随即摇头笑道:“在这里看不到咱们的楼层,等明天吧,明天上午咱们上去转转,守云也顺便看看内部装潢方面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我就算了吧,”郭守云笑道,“我这个人是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让我在这方面提意见,那就等于是问道于盲,所以类似的事情,老爷子自己拿主意就成了。”   “对啦,汤普森约咱们见面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兴趣了然的朝车外看了一眼,郭守云扭过头,转而问道,“这前前后后的,咱们已经在大街上转了半个小时了,我都转烦了。”   “烦了?先生的心思真是让人无法揣摩,”叶列娜笑道,“纽约的繁华可不是什么人想看就能看到的,现在这个机会对很多人来说恐怕是梦寐以求的呢,你倒好,还感觉厌烦了。”   “纽约的繁华又不是属于我的,我看它干什么?”不以为然的翻翻眼皮,郭守云飒然道,“如果这份繁华是属于我的,那我还看它干什么?难道这么两个简单的问题,你都没有想过吗?”   “呵呵,守云不用着急,再过两个街区,这就快到了。”里尔克笑道,“汤普森这个人,我之前听说过,只不过一直没有打过交道。他在纽约很有些门道,在时报广场附近,他有不下四处房产,每年仅仅是租金一项,恐怕就有上百万美元。今晚他约咱们见面的达兰顿私人俱乐部,就在其中的一处房产内,很容易找的。”   “每年上百万美元?这个钱数恐怕未必会被汤普森看在眼里。”郭守云心里冷冷一笑,琢磨道。不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在他看来,里尔克不用知道的太多,那样对集团、对他自己,都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车子在临近帝国大厦的五号大道街口右转,向西北方向行驶了将近五六分钟,最终拐进了一栋灯火通明的大厦地下停车场,令郭守云颇感诧异的是,在这个偌大的地下停车场里,竟然连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四处空旷旷的,整个气氛感觉有些渗人。   “怎么,难道汤普森所说的宴会,就只邀请了咱们几个?”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叶列娜看着车外几个快步迎上来的大汉,压低声音说道,“亦或是他的客人都有坐出租车的习惯。”   “相信他不会玩什么花招的,”定定神,郭守云摇头说了一句,“毕竟那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第五四四章 新东联构想   “郭先生,”当郭守云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那几名大汉也恰好走到跟前,其中领头的一个率先上前,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俄语说道,“欢迎您的光临,我是汤普森先生的私人秘书,您可以叫我福尔兹。我按照汤普森先生的吩咐,专门在这里迎候先生……”   “呵呵,怎么,汤普森先生今晚很忙吗?”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语带讥讽的抢着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晚宴大可以取消嘛,也免得我们浪费时间。”   “对不起郭先生,”给郭守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福尔兹解释道,“其实汤普森先生对您的如约而至是万分重视的,他之所以未能亲自前来迎接您,是因为刚刚出了一点很棘手的事情。为此,他专门嘱咐我向您转达深深的歉意,等先生上去之后,他也会当面向您解释的。”   “很棘手的事情?”郭守云唯一皱眉,下意识的朝叶列娜看了一眼。   “既然如此,福尔兹先生,请问您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列娜心灵神会的上前一步,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要判断一下,汤普森先生究竟是真有要事脱不开身,还是对我们变相的羞辱。如果是前者,我们很乐意接受您的歉意,如果事后者,那我们将会马上离开,取消之前出席宴会的决定。”   “这……”福尔兹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犹豫。   “既然不方便说,那就算了,”郭守云装模作样地转过身,随口说道,“请你转告汤普森先生,我改日等他方便的时候再来拜访吧。”   “啊,不,不,郭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不方便说,只是怕说出来会遭您耻笑,”福尔兹显然很担心郭守云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上前一步,搓动着双手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就在十几分钟前,几个FBI的人找上门来,他们宣称什么掌握了汤普森先生偷漏巨额税款以及为政府官员提供色情服务的证据,所以……不过先生可以放心,这件事绝不是事实,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此刻我们的律师正在于他们交涉,相信事情马上就能得到解决了。”   “偷漏税?性贿赂?”郭守云一听就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才不相信汤普森会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偷漏税问题吃上官司呢,说到底,这肯定就是他的某些政敌在设计整他,而原因很有可能就是来自于东联内部的利益争夺。   “那汤普森先生现在在哪儿?”歪头瞟了对方一眼,郭守云随口问道。   “在顶楼的办公室,”福尔兹说道,“因为有FBI探员在场的缘故,郭先生现在不合适上去。按照汤普森先生的吩咐,请您先跟我去小避一下,最多十分钟,他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即然这样……那好,你带路吧。”郭守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摆手说道。   “谢谢先生的宽容,请您跟我来。”福尔兹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做了一“请”的手势,说道。   作为汤普森的秘书,福尔兹自然对整栋大厦内的情况极其了解,在他的带领下,郭守云等人顺着设在地下停车场尽头处的电梯,直接来到了位于三十二层的一件小会客室。这一路行来,郭守云从大厦内的装修、安保、布局等各个方面,深切体会到了远东与美国的差距,说实话,汤普森所拥有的这栋大厦,绝不可能是纽约市内最豪华的,可即便如此,郭氏集团总部大楼与人家比起来,那规模、豪华程度也是相去甚远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句话有时候不承认都不行。   就像福尔兹所说的,汤普森解决几个FBI探员的纠缠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在郭守云等人连半杯咖啡都还没喝完的时候,这个龌龊中年人的身影,便与迈尔斯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小会客室的房门内。   “哎呀,郭先生,实在是太失礼了,”甫一进门,汤普森便用稍带着几分夸张的语气说道,“就为几个小丑,险些便令我得罪了贵客,这真是……”   “汤普森先生无需介怀,”同两人握握手,郭守云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笑道,“只要问题解决了就好,嗯,对啦,在我的意识里,FBI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这次怎么会找上你的麻烦?”   “嘿嘿,怎么会找上我的麻烦,”汤普森阴阴一笑,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在今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来找麻烦的时候还会有很多,毕竟不管FBI有多么不好对付,他们也不过是某些人手底下的打手,现在那些人打算对我动手了,那FBI自然也就是第一个上门了。”   “哦,仇家?”郭守云装模作样地问道。   “仇家?现在应该还算不上吧,”将郭守云让到沙发前坐下,汤普森冷笑道,“只能说是……曾经的合作者,现在的利益攸关放,至于这将来嘛,是敌是友还要走着看。”   “这么复杂?”郭守云笑了,他自然能听得出对方在影射什么人,“真没想到,凭汤普森先生在美国的交际网络,竟然也会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说实话,我现在对这伙人的来头还真是很感兴趣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汤普森淡然一笑,说道,“曾经的合作者翅膀硬了,第一个要吃掉的人,往往都是自己的合伙人,对此,我其实早就看透了,只不过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下手下的这么快,看样子,是一点活路也不想给我留了。”   听汤普森这么指桑骂槐的纠缠一番,郭守云心里有一种想发笑的感觉。他现在甚至怀疑类似FBI找上门来这种事情都是假的,汤普森他们刚才的这一番做作,无非就是达到三个目的:第一,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与他们合作的心思,如果有,那自然什么都好说,如果没有,自己刚才在停车场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扭头走人了;第二,制造一个可以简单快捷将话题引向正途的机会。毫无疑问,有了FBI这一出戏,现在汤普森他们便有机会直接谈论肯尼迪家族仗势欺人的问题了,这话题绝对是牵引的水到渠成。第三,从侧面给自己造成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让自己感觉与肯尼迪家族合作并不安全,从而与汤普森他们形成一种同仇敌忾的潜意识。   类似这种稍带几分心理战术的小把戏,郭守云自然能够一眼看出来,对方要想在这方面瞒住他,那实在是有点困难。   虽然看出了这个问题,但是郭守云并没有揭穿他们的想法,毕竟他也期盼着能与汤普森一伙结成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关系,这对郭氏集团的利益有很大好处。   “汤普森先生,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啊,”一本正经的皱起眉头,郭守云试探着说道,“你嘴里所说的这个他们,应该不会指的是东部财联吧?”   “不是他们先生认为还会是谁呢?”果不其然,汤普森顺这个话头就扯出了关键的问题,他冷笑道。   “哦,不会吧,难道汤普森先生之前也与东部财联有合作关系?”郭守云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迈尔斯,讶然道,“那你与迈尔斯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汤普森叹口气,说道,“迈尔斯是我的外甥,而我则是他的亲舅舅。”   “什么?!”郭守云愕然,说老实话,这件事他提前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迈尔斯出身哈里森家族,那这么说起来,汤普森岂不也是分属于这个家族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郭先生,想必你也知道,迈尔斯是哈里森家族的嫡系,而作为东部财联旗下的一大合资家族,哈里森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一直为壮大财联而不懈努力,”汤普森继续说道,“就像财联旗下的其他几个家族一样,哈里森向来都把整个财联的利益看做自己家族的至高利益,为此,我们付出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幸运的是,过去的种种努力并没有白费,自从与先生的郭氏集体展开合作以来,再加上选对了在华盛顿的利益代言人,这段时间,东联的势力扩张迅速,甚至是史无前例的压倒了摩根,促使他们在诸多问题上对我们作出了让步。嗯,这些事情,郭先生应该都知道的。”   “不错,我对此稍稍有些了解。”郭守云点点头,说道。   “按道理讲,如今这个机遇,对于东联来说是史无前例的,”汤普森继续说道,“我们哈里森坚持一个观点,那就是应该进一步将先生的郭氏以及若干利益集团引入东联高层结构,从而组成一个全新的,充满生机的新东联集团,兼容并包、走国际化的道路,这才是现代集团所应秉承的最佳组构模式。” 第五四五章 拔凉拔凉的   郭守云淡然一笑,点点头,没有接口。   必须承认,汤普森所说的这种“现代化跨国性商业集团组构模式”是正确的,前世所知的那部分现实告诉郭守云,从二十世纪末开始,大型的跨国企业集团几乎都在走融股联营的方式,因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私营性的跨国集团,才能摆脱地区性的约束,并在最大程度上规避地域性金融风险。不过话说回来,方法正确并不意味着有人就准备要采用,就像眼前这为汤普森先生,他说构想来堪称是头头是道,可问题是,难道哈里森家族与肯尼迪家族之间的矛盾,就真的基于这么一个问题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小子以这个问题为切入点,无非就是为了赢得郭守云的思想认同罢了,至于说他以及哈里森家族是不是真的主张将郭氏全面引入东联,那就要另说了。   “可是,哎,我们在东联内的力量毕竟还是太小了,影响力有限,再加上尼克松家族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排挤,所以我们这点声音,根本就在财联内引不起任何的共鸣。”颇为感慨地摇摇头,汤普森唉声叹气地说道,“不仅如此,在与摩根实现和解之后,肯尼迪家族那边对我们的打压更是变本加厉,在财联内部,很多原本属于我们的利益点都被剥夺了,而在财联外,嘿嘿,那就更不用说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明证了。”   “呵呵,事情如果真如汤普森先生所说的这样,那看来东联内部的问题还的确不小呢,”飞快的思索一圈,郭守云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继而笑道,“不过我从希奎娜听到的一些说法,似乎与你们刚才所说的大相径庭啊。按照她之前告诉我的内容,东联内部似乎在寻找合伙人的问题上有过某种协议,而希奎娜此前选中了我,迈尔斯先生则选中了另外一个人。嗯,那家伙叫什么来着……无关紧要了,反正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此前核实过,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呵呵,很嚣张的一个家伙。现在呢,局势已经趋向明朗化了,我的郭氏虽然势力不断多么强大,可毕竟也算是在远东站稳脚跟了,我能够为东联带来稳固的收益,而你们所选中的那个人即便还活着,恐怕也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   “郭先生,”迈尔斯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说道,“我们必须承认,希奎娜这个女人所说的基本属实,不过您要是因此而对她偏听偏信,那恐怕就落入圈套了。”   “哦?”郭守云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没有给对方一个人明确的表示。他知道,现在无论迈尔斯与汤普森说什么,都只能采信三成,至于另外的七成,就是纯粹出于竞争角度的诋毁了。至于说哪三成可信哪七成不可信,这就要看自己的分析是否准确到位了。   “正如她所说的,东联在俄罗斯寻找代理人的时候,从一开始便存在着竞争关系,不过这女人应该没有告诉先生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最初的时候,她所选中的代理人也并非郭先生你,而是沙瓦科洛夫那个蠢材。”迈尔斯撇撇嘴,继续说道,“而这个沙瓦科洛夫是什么人,相信先生应该记得非常清楚。”   “沙瓦科洛夫?”郭守云的眉头攒了起来,他对这个名字绝不会感觉陌生。远东第一次出现独立倾向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在赤塔州率先发难的,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边防军坦四十九师的师长莫罗廖夫。这两个凑在一起,趁着自己出访华盛顿时候,在赤塔州搞风搞雨,险些给郭氏集团惹来无法解决的大麻烦。只不过那一次自己是回去的及时,所以才没有给他们进一步扩张的机会。   “不错,就是沙瓦科洛夫,”点点头,迈尔斯说道,“那一次先生正在华盛顿,肯尼迪家族所策划的阴谋,最初是要把您留在那里,等到他们稳操胜券之后,再决定是把您放了还是直接雪藏起来。哼哼,不过这个构想显然太一厢情愿了,他们没有想到的一个问题是,当时那个环境下,莫斯科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希望远东出现独立的状况,同时呢,这种倾向在当时的远东也没有多大基础。其实,就在先生获知远东出现问题的时候,肯尼迪家族就接到了来自莫斯科、华府的双重警告,最后,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他们才全面推翻此前的计划,转而与先生取得了联系。嘿嘿,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希奎娜那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她利用一个自己布下的圈套,轻而易举的就让先生欠下一份人情,随后呢,她又按部就班的逐一实施计划,并最终将那个代理人的头衔定在了先生的头上。至于她最初所选好的代理人,除了被先生清理掉的那一个之外,剩下所有知情的人,已经都被清理掉了。先生,这才是真正的希奎娜,在了解到这些内幕之后,您是否对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用“赵大爷”的那句话说,郭守云现在这心情就是“拔凉、拔凉”的了,他相信迈尔斯没有说话,他对希奎娜这整场阴谋的揭露应该是真实可信的,而据此来看,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都被那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可怕的是,在过去一周多的时间里,自己甚至还对这个女人有一种莫名的感情。   人的脾性往往都存在一个瞬息间冷热交替的过程,先是冰渣泛起的“冷”,继而就是怒火中烧的热,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希奎娜此刻就在身边,郭守云绝对毫不犹豫的在她身上用力蹬那么一脚,将她有多么远踹多么远。   “呵呵,迈尔斯先生说的这些,嗯,在我看来,对目前郭氏与东联的合作没有任何意义,”叶列娜当下便意识到了男人情绪上的波动,她微微一笑,插口说道,“在我们看来,希奎娜小姐在当初选择与郭氏合作的问题上不管是不是存在阴谋,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而现在呢?事实证明,这样的合作对我们郭氏大有裨益,所以,我们先生绝不希望因此而同肯尼迪家族产生任何隔阂。毕竟我们的目光是始终盯在前方的,过去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转头去追究。”   “惭愧。”女人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将郭守云心中陡然升起的怒火瞬间浇灭,他知道,自己显然在不知不觉中上了迈尔斯的恶当,很明显,这小子现在就是希望自己生气愤怒,从而在这场谈判中带入情绪化的思维。   “叶列娜说的不错,”得到了女人的提醒,郭守云迅速冷静下来,他毫不犹豫的将希奎娜从自己脑海中删除出去,继而微笑道,“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我现在不想也没有心情去追究了。在我看来,目前郭氏与东联的合作开展的很顺利,双方的收获也很大,因此呢,我对这一合作的前景还是相当看好的。呵呵,迈尔斯先生,你可千万不要再挑拨我与希奎娜的关系喽,不然的话,说不定将来某一天,我就会以此为由,在你们夫妻俩之间添些绊子了。”   冷静下来的郭守云,立刻就开始向“卑鄙”靠拢,他故意把“夫妻”这个单词说的很重,其用意,就是要反过来激起迈尔斯的怒火,令他在一定程度上失去冷静的思维。   “真是个卑鄙的男人。”叶列娜当下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她那性感的嘴唇微微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同时心里闷闷的想到。   “夫妻?呵呵,先生认为我与希奎娜之间有任何类似夫妻般的感情吗?”迈尔斯的涵养好的很,他半点上当的意思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关系最糟糕的夫妻无外乎就是同床异梦了吧?而我与希奎娜之间的矛盾,显然要远过与此,说句真心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人是我最希望亲手干掉的,那她就非希奎娜莫属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出身于魔鬼家族内部的,最穷凶极恶的女魔头,整个肯尼迪家族上百年历史延续中所沉淀的那些肮脏污垢,全都被她一个人继承了,她就是近亲结合下所生产出来的畸形儿,是一个心理极度变态而且自恋成狂的精神病患者。”   “哦,这……我看得出来,迈尔斯先生似乎对希奎娜小姐有着很深的成见啊。”郭守云一愣,他现在对迈尔斯钦佩之心更浓了,这小伙子不一般啊,骂人都不带出脏字的。   “成见?呵呵,先生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我对希奎娜有的只是真知灼见,而没有半分的成见。”迈尔斯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冷哼一声,说道,“如果先生对她的生活有深入的了解,嗯,尤其是饮食方面的偏好有所认知的话,那相信您肯定会认同我的观点……”   “咳,迈尔斯,”很显然不希望自己的外甥在这方面透露太多,汤普森不失时机的插口说道,“你说的太远了。” 第五四六章 利益潜在   “我们现在要与郭先生商谈的,是哈里森与郭氏的合作,至于别的则都是次要的,”汤普森说道,“在我看来,郭先生本身并非对咱们之间的合作不感兴趣,您只是不知道与我们的合作,究竟能给郭氏带来什么,因此希望我们能把问题说的更具体一些。”   “我想汤普森先生是有些误会了,”郭守云笑道,“说实话,我现在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因为我实在看不出来,与东联合作、与肯尼迪家族合作、与哈里森家族合作,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们与肯尼迪家族那一方存在矛盾,可这种矛盾毕竟属于东联内部的矛盾,大家的利益基础还是一致的,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之间的合作还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吗?”   “也许在先生看来是没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可在我们看来,这却是相当必要的,”汤普森肃容说道,“既然今天与先生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谈了,那我们在一部分问题上,也不打算再隐瞒您了,坦率的讲,也许再过半个月的时间,曾经的那个东联就不复存在了,包括哈里森在内,五个主要的家族将会从财联退出,我们有自己的打算了。”   “哦?”郭守云的面色显得严肃起来,他意识到,东联内部的利益斗争情况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这个刚刚迈步走向强大的财团,现在已经直接面临着解体的危险了。   “你们想过没有,在目前的情况下,这种解体财联的做法,对你们哈里森家族也好,对肯尼迪家族也罢,都应该是相当不利的,”叹口气,郭守云说道,“如果说为短期内的利益而放弃远景的考虑,那我只能说你们是不智的。”   “智与不智要看从何种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了,”迈尔斯摇头说道,“也许在先生的角度来看,东联内部合作的最大问题,在于一个利益的分配,可实际上呢,在我们几大家族看来,这种合作的最大问题在于一个支配性的取向。”   “是啊,”汤普森接过话头,继续说道,“美国的情况与俄罗斯不同,俄罗斯的政坛上不存在世家族系,那里存在的只是一个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官僚政治集团。而在美国,在华盛顿,这里的政治是以家族延续为依托的,一个新的权贵家族出现,往往就意味着一个甚至是几个老牌政治家族的没落与解体。同时呢,由于家族式政治的延续,当一个老牌的家族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其内部就会形成很大的竞争压力,旁系的开枝散叶再加上家族式通婚的延续,某一个特定的家族核心所能掌握的政治权力就会一步步分散,直到最后被新兴家族彻底取代。在东联内,我们哈里森家族是一个老牌的家族了,从在弗吉尼亚起家之后,经过近二百年的延续,我们必须承认,这个家族已经走到了最没落的尽头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持并延续这个家族的生命力,我们就不得不一次次的与新兴家族联合,为他们提供支持,同时从他们手上分享权力。最初,我们与肯尼迪家族的合作,就是基于这一目的。”   从对方这一席话中,郭守云隐约听出了一些门道,他猜测着说道:“那么汤普森先生的意思是说,现在你们之所以要与肯尼迪家族分道扬镳,一方面是他们在权力的分配上存在不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你们又寻找了更具发展前景的新兴家族,所以,这一场全新的家族结构调整就势在必然了。”   “先生的智慧着实令人钦佩,”汤普森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他看着郭守云,由衷地说道,“您所说的两个方面,正是我们作出这份决定的最根本依据。”   “嘿嘿,我的智慧何止能让你钦佩啊,要是把我脑子里的东西都告诉你,估计你除了钦佩之外,还得直接昏过去呢。”郭守云心下暗自发笑。   “其实,每一届华盛顿的总统大选,都是一个新家族诞生的最佳良机,在过去近二百年的时间里,我们哈里森家族先后目送三十余位总统上台执政,看着十三个政治家族兴起,因此,我们所秉承的观点,就是与这些新家族建立对等合作的关系,而不是想方设法的控制、操纵他们。”汤普森继续说道,“因此在我们看来,那样的想法、做法不但不现实,而且很危险。可与此相对的,肯尼迪家族作为一个延续时间不长的政治家族,他们还没有对这一点产生深刻的认识,所以面对此次的总统竞选,他们花费大量的心思,耗费惊人的人力物力,力图将民主党的候选人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呵呵,从这一点上看,先生认为他们的前途还能光明到哪里去吗?”   “当然,我们也必须承认,肯尼迪家族这十几年绝对可谓是精英辈出,”顿了顿,汤普森调整了一下情绪,而后转口说道,“且不说他们掌握着四个州的主要参议员席位,就单说一个希奎娜,她的才能就足以令我们这些人羡慕不已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这女人对政治不感兴趣,她现在恐怕已经成为弗吉尼亚州最年轻的一个女性参议员了。但换一个角度,我们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出类拔萃的人才,就能意味着对权力的稳妥把握吗?这显然是不成立的假设,要知道,在现如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治体系中,才干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在政坛上,人们看重的是人脉、是资历、是名门身份的延续。在这一点上,肯尼迪家族犯了一个与希奎娜相同的致命错误,他们太高调了、太强势、太喜欢出风头了,而这也是处身政坛的大忌。呵呵,其实这一点应该不用我来说,先生在莫斯科那潭泥水里打滚多时,而且又与维克托先生关系密切,想来您对这方面的问题是所知甚深的了。”   “其实还有一点是先生必须了解的,”迈尔斯接口过去,说道,“那就是此前东联与摩根的对立之所以会得到包括洛克菲勒等数大家族的鼎立支持,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后者太嚣张了,他们伸手的地方太多,要想得到的东西也太多,所以,大家才会联合起来逼迫摩根低头,让出那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可话说回来,我们那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彻底打垮摩根,更不是为了彻底消灭他们,我们所需要的,就是让他们冷冷静静的坐下来,放低姿态,与我们进行一场公平的谈判。然而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摩根的姿态放低了,愿意坐到谈判桌上来了,可肯尼迪家族又通过这一场游戏获得了强大的自信与野心,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决定自己站出来做第二个摩根。哼哼,他们有了这样的心思,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应该是不难想象的了。”   郭守云眉头紧皱,他抬头朝叶列娜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女人正心不在焉的玩指甲。   也许是感受到了男人投来的目光,叶列娜偏过头,她先是朝郭守云微微一笑,继而抬头说道:“迈尔斯先生,汤普森先生,很感谢你们刚刚透露的这些信息,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们看不出这些问题与郭氏集团有什么直接联系。贵国各个世家门阀利益的重组,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郭氏似乎都得不到什么太大的利益。而且最重要的是,显然我们与东联合作的很愉快,他们在远东发展保险业,与郭氏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同时呢,他们也在尽一切可能保障我们在美国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希望郭氏舍弃东联,与贵方展开合作,呵呵,说句比较直接的话,我们可感觉不到其中有任何利益潜在。”   女人说的这番话,再次得到郭守云的认同,很显然,刚才迈尔斯与汤普森又在玩潜意识引导的把戏,他们很艺术的搞了一个偷换概念,用肯尼迪家族所面临的不利局面,来影响郭氏集团与他们合作的立场。而叶列娜的一番话呢,则等于是把这种被偷换掉的概念重新引导了回来——说到底,美国各家族的内斗与郭氏集团没有多大关系,作为一个局外人,郭氏现在能从与肯尼迪家族的合作中得到最大的好处,而等到这个家族失势之后,后续那个走向强势的家族同样也离不开郭氏,因此,郭守云现在大可以不谈与哈里森家族合作的问题,他可以等,可以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继续等下去。   “利益潜在,哦,利益潜在。”汤普森的脸上终于展露出成功过后才会有的笑容,很明显,他现在怕的不是与郭守云谈条件、分利益,而是怕这位远东的大佬死抱着肯尼迪家族不放手,若是那样的话,哈里森这边还真拿他没辄——别说是哈里森家族了,摩根同郭氏斗了那么久,到最后除了损失大把的利益之外,不还是一无所获嘛。 第五四七章 联姻?   “郭先生,您还记得几天前在华盛顿咱们所谈到的那三方面合作问题吗?”抬起屁股,汤普森朝前挪了挪,凑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当时有些内容咱们还没有达成最终的意向,就像您当时所说的,需要有一份具体的合作意向书。这两天呢,这份意向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现在能过目一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也要好做更改。”   “就现在?”郭守云微微一愣,失笑道,“汤普森先生,你是不是显得过于功利了,要知道,我们今天是来赴宴的,这晚餐呢,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我是不要紧,可里尔克作为长辈,我不能不为他多考虑一些啊。”   “当然,当然,”汤普森慌忙解释道,“我们是不可能那么失礼的,这方面的安排早就做好了,如果先生没有异议的话,咱们可以按照中国人的习俗,边吃边谈。”   他嘴里这么说着,又朝坐在旁边的迈尔斯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老爷子,你看怎么样?”礼节性的扭过头,郭守云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里尔克说道。   “呵呵,随意就可以了,”里尔克微微一笑,说道,“反正这些事情我也不关心,你们看着安排吧。”   “郭先生尽管放心好了,我们这里有很好的安排,”汤普森从沙发上站起身,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紧接着说道,“里尔克先生如果愿意的话,一会儿可以到楼上的小宴会厅,那里有专门为您安排的餐饮,主要都是犹太风味的素食,相信您会感觉满意的。”   看得出来,有些问题汤普森他们还是不希望让更多人接触到的,即便面对里尔克也是如此。   “那最好不过了,”里尔克自然也能体谅对方的想法,他起身笑道,“难得汤普森先生还专门为我作了安排,要知道,这几天正好是我举斋的日子,我原本还担心今天的晚宴不好应付呢,眼下看来,这显然是多虑了。”   “里尔克先生太见外了,”引领着众人朝门口的位置走去,汤普森笑道,“您可是我们俱乐部平日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为您提供最到位的服务,原本就是我们必须考虑的。来,右边请,那里有直通楼上的电梯。”   在客厅外的回廊里,里尔克坐上了一部可通往楼上的电梯,而郭守云与叶列娜却没有走这一部电梯,他们在汤普森的带领下,径直走到回廊的尽头,转进了一个布置华丽的书房。这个书房显然是经过专门设计的,紧靠右侧墙壁的一面书架可以移动,而在书架的后面,则隐藏着一个暗灰色的电梯门。   “汤普森先生,看起来你这栋楼里还真算得上是机关密布啊。”站在半点都不嫌狭窄的电梯里,郭守云看着头顶上那部闪着红灯的摄像头,笑道。   “呵呵,这也是无奈之举,”汤普森耸耸肩,解释道,“别看我们这些人表面上混的风光无限,可实际上,面对四处散布的政敌,我们在更多时候还是要选择谨慎小心的。不瞒先生说,自从建立这达兰顿私人俱乐部以来,我已经吃过几次官司了,为此,我才不得不搞起了这种‘偷偷摸摸’的玩意。想来先生刚才在底层停车场也看到了,我这里连一辆宾客的座车都没有,这也是为的避免招来麻烦。”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郭守云心不在焉的应付一句,目光却盯在电梯的指示灯上。   “叮!”   大约过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电梯的指示灯跳闪到了三十二的位置,伴随着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开启,顿时,一个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廊式偏厅出现在郭守云的面前。   “郭先生请。”汤普森稍稍退开一步,将电梯门的位置让出来,同时侧身笑道。   “谢谢。”郭守云也不客气,他点头朝对方示意一下,而后迈步走出了电梯舱门。   沿着廊式偏厅向南侧直走,郭守云不仅在心里感慨美国顶级资本家集团的奢侈,老实说,在俄罗斯的时候,他也去过不少所谓的私人俱乐部,别的不说,就几位巨头所开办的那些,他就全都去过。在他看来,所谓的私人俱乐部,其实就是一个高档的妓院,与那些街面上随处可见的艳舞酒吧比起来,这类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装修豪华,女人姿色出众、气质高雅,同时呢,能够有资格进出的人大都非富即贵,仅此而已。可是莫斯科那些私人俱乐部如果拿来与眼前这个达兰顿相比,那就过于小儿科了,瞅瞅人家,就是那么个私人俱乐部,就占了整整一栋三十多层的大厦,这哪是莫斯科那些别墅型的俱乐部比得了的。   而最令郭守云感觉惊讶的是,穿过廊式偏厅之后,也就是进入正厅的时候,那两个正凑在一方水晶小茶座前聊天的女人看上去实在打眼,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可那丰富的仍旧能让他判断出来,这两个女人绝对是典型的欧亚混血儿。   “郭先生,这边请。”带着郭守云两人直接穿过正厅,汤普森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通往大厅楼上的木制华丽阶梯前,笑道。   “谢谢。”郭守云又朝那两个韵味十足的女人瞅了一眼,这才迈步走上楼梯。   “怎么,先生对她们感兴趣?”走在郭大强人的身边,汤普森压低声音,笑道,“要不要我为您安排一下?”   “免啦,”摇摇头,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招惹更多的是非了。而且我看那两个女人应该不是普通角色,嘿嘿,我担心中了你的美人计啊。”   “呵呵,先生太多虑了,”汤普森也不强辩,他摇头笑道,“不过您的眼光倒是精准的很,那对姐妹并不是我这里的人,她们只是过来消遣的,当然,也是为了寻找出头的机会。嗯,不过若是先生感兴趣的话,我也能为你摆平。”   “算啦,咱们先谈正……”郭守云的话只说了一半,那在空中的摆动的大手便停了下来。他眼睛盯着一位刚刚转过楼梯转角,缓步朝这边迎来的窈窕女郎,眼神里透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意外。   飘逸中微带卷曲的金色长发,淡蓝色的迷魂双眸,风姿卓绝的玲珑身条,两片性感迷人的嘴唇……这,这不是那老谁家的小谁嘛,这女人郭守云认识——当然,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一阵儿香风从鼻端拂过,直到那女人与汤普森打个招呼,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之后,郭守云才想起对方是谁来。   卡梅隆·迪亚兹,那个号称自茱莉亚·罗伯茨之后,好莱坞片酬最高的天字第一号女星,同时,也是花边新闻最多的金牌艳星。   “郭先生,郭先生?”   也许是因为初见明星,心里有几分惊艳、几分讶异的关系,郭守云一时间有点走神,他站在楼梯上,直到汤普森招呼他几声之后,才愕然回过神来。   “哦,你说什么?”感觉有几分尴尬,郭守云讪讪一笑,揉搓着鼻子说道。   “呵呵,先生是不是对她感兴趣?”汤普森活像一个老鸨,他带着一脸龌龊的笑容,低声说道。   “我现在啊,只对你感兴趣,”郭守云落了个老大的没趣,他尴尬的一笑,没好气地说道,“你最好赶快把那些意向书拿到我的眼前,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再说。”   “顺便问一句,”话说完了,原本还一脸正派的男人,终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刚才这位小姐,怎么,咳,怎么会在你这儿?难道说……”   “噢,先生是说卡梅隆小姐吧,”汤普森显然没打算揭穿对方的假正经,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别看我是这里的老板,可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十分清楚,我只知道她似乎在跑什么角色,嗯,应该是拉塞尔的一个制作,之前隐约听人提起过。如果先生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您问问,很容易的。”   郭守云差点没点头,不过他瞅瞅旁边的叶列娜,感觉到对方眼中那种略带嘲讽的笑意,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真心话。   “不用不用,我只是随口一问,”干咳一声,郭守云摇头说道,“咱们现在正事还没办完呢,那还有心情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呵呵,其实说到女人,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汤普森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说道,“不知先生想过没有,对与您来说,要进入美国的最佳方式,应该是选择走联姻的路线。要知道,在这个国家里,新兴势力与老牌家族的联姻,就意味着一个新家族的诞生,就意味着一个外来者得到认同的最基本起点。”   “联姻?联什么姻?”郭守云失笑道,“我已经有家室的人了,这姻还怎么联?”   “很简单,”汤普森笑道,“我知道先生还有一个妹妹,目前正旅居加拿大……” 第五四八章 虚位以待   “对不起汤普森先生,我想有一些情况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语气冷漠地说道,“在我们兄妹之间,并不存在谁主导谁一生命运的问题,东婷有她自己的生活,我从没想过去干涉她,更没想过要利用她的婚姻去同任何人做交易。再者,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就我所知,两人之间的感情相当不错,所以呢,你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呵呵,先生是说那个叫刘冉的年轻人吗?”汤普森微笑道,“可在我看来,他和令妹并不般配。而且这个人现在与北京那边走得很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加拿大的学业结束之后,他就会返回北京,去某个科学院任职了。郭先生,难道您放心让东婷小姐跟着这样一位年轻人去中国定居吗?再者,您认为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就会有所谓的幸福吗?就我所知,中国的官场是最锻炼人的地方,我想,刘冉先生一旦进入了那个圈子,呵呵,有很多问题就不好说了,两种可能:第一,东婷小姐将成为远东与北京之间博弈的牺牲品。第二,东婷小姐与刘冉先生之间的关系草草收场,没有任何结果。类似这两种结果,想来先生应该都有所遇见了吧?难道您还支持令妹继续与刘冉交往吗?”   “看得出来,你们似乎对我们郭家的私事很关注啊。”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郭守云语气淡漠地说道。说真的,汤普森这一席话算是点到了他的心尖上,这段时间他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不少从加拿大传来的消息,东婷与刘冉之间的关系似乎越处越紧密,可与此同时呢,北京那边同刘冉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这一系列的问题预示着什么,郭守云的心里非常清楚,他只不过是没有去理会罢了。   “对任何一个潜在的合作者,我们都会给予高度关注的,更何况先生对我们来说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合作者,而是一个未来的利益合伙人,所以,对您的一切,我们都盯得很到位。”汤普森笑道。   “那我要谢谢你们的关心了,”迈上最后一层阶梯,郭守云撇嘴说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东婷的私事我不干预,她喜欢什么人,愿意同什么人交往,我都不会过问。”   “当然,当然,我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令先生您为难的,”汤普森当下便听出了对方这番话的深层含义,他笑道,“只是东婷小姐娉婷玉立、蕙质兰心,她的身上几乎囊括了东方女性全部的优点,对于那些年轻男士来说,只要她一天未嫁人,那就是可以追求的最佳目标。呵呵,不瞒先生说,我们哈里森家族内,这一代虽称不上是人才辈出,可内外俱佳的小伙子还是有几个的,现在,我希望先生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对令妹展开自由的追求。”   “呵呵,东婷身上有那么多优点吗?”郭守云失笑道,“为什么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算啦,算啦,这些罗曼蒂克的事情我没有心情去理会,也懒得去过问。既然汤普森先生对贵家族的年轻人这么有信心,那就让他们去追求好了,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正当公平的追求我不会过问,可若是有人走什么歪门邪道,甚至对东婷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那我郭守云可也不是那种喜欢吃哑巴亏的人,到时候别怪我下手太黑。”   “郭先生尽管放心,”汤普森信心十足地说道,“在我们的家族里,绝不会有您所想象的那种败类。”   “希望如此。”郭守云的态度显得很谨慎,他点点头,应付似地说道。   “咱们到了,”一行人拐过富丽堂皇的阶梯回廊,在来到一面双扇的雪白色大门前时,汤普森停下脚步,他将郭守云引到门前,先为他把房门推开,这才退后一步,笑道,“先生请。”   也不跟对方客气,郭守云微一点头,迈步走进房门。   门内的大厅相当宽敞,通排的四盏水晶吊灯,将偌大一个客厅照的灯火通明。此时,在客厅中央那张颀长的椭圆形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点美食,四名身材曼妙、衣着暴露的女郎,施施然站在桌边,看样子实在准备着为客人提供服务的。刚才在楼下先走一步的迈尔斯,如今也在这个客厅里,他正在站在客厅右侧的那一排皮质沙发前整理几个硕大的红色锦绒箱子,也不知道那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郭先生,你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吗?”将郭守云让到桌边的主座上,汤普森微笑道。   “嗯,”瞅瞅笑颜如花、秀色可餐的四位女郎,再看看桌上那丰盛的餐点,郭守云老实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下,二郎腿腿一翘,点头笑道,“满意,当然满意,不过若是汤普森先生不再给我出些难以决断的难题,那我肯定会更满意的。”   “先生说笑了,”汤普森朗声一笑,说道,“其实您可以回想一下,当初在与希奎娜那一方商谈合作的时候,您不同样也是心怀忐忑吗?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接触的过程。肯尼迪家族不是慈心肠的大善人,我们哈里森也不是青面獠牙的地狱恶魔,尤为重要的是,我们与先生的合作,在短期内,并不会影响到您与肯尼迪家族的往来。他们的目光主要盯在金融上,盯在远东的保险行业内,而我们呢,我们更为关注的则是娱乐,是一种社会经济附加体……”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朝郭守云做了一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随意。”   “我承认你说的事实,”郭守云随意在餐桌上挑了几份看上去卖相很不错的餐点,随后一边等着两位伴餐女郎为他取用,一边笑道,“可汤普森先生也要清楚一点,那就是保险业目前在远东发展的空间并不是很大,而相对来说,你们哈里森的合作要求,却等同于一种文化的渗透过程,前苏联的历史告诉我,经济的外向型交互远没有文化娱乐的渗透那么危险。因此,我可以断定,你们比肯尼迪家族的野心要大得多。”   “先生说的或许对吧,”汤普森低头想了想,语气深沉地说道,“相对于肯尼迪家族来说,我们哈里森对远东的期许的确更高一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恰恰证明先生能够从我们身上得到的东西要更多一些。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们需要先生成为哈里森家族中的一员,需要您以及远东在美国的全部影响力,同时呢,我们也需要获得在远东与郭氏集团对等、至少是相差不远的权益。简而言之,我们希望看的局面,就是郭氏等同于哈里森,哈里森也等同于郭氏。”   “呵呵,你不妨说哈里森打算吞并了郭氏,毕竟这种说法来的更直接一点。”从伴餐女郎的手里接过自己的餐盘,郭守云漫不经心地说道。   “吞并?”汤普森皱皱眉头,说道,“先生这种想法太多极端了,当然,这也是有情可原的,毕竟您对我们哈里森家族的发展历史没有太多了解。嗯,举个例子,就拿我来说吧,在三十年前,我也并不属于哈里森这个家族,那时候的我,只不过是好莱坞一个锋芒初露的投资人。当时,哈里森现任的家主,罗麦·哈里森先生进入大洛杉矶区开拓事业,我很荣幸的与他结识,并成为此后加入这一家族的直接契机。三十年的风风雨雨没必要详述了,其后,我的妹妹嫁入哈里森家族,而我的事业也开始迈向飞速的发展期,到现在,当初那个资本不超过一百万,只有一个空壳投资公司的我,不仅没有被哈里森吞并,相反,我还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不是夸口,在如今的好莱坞,即便是五大电影公司也不得不卖我几分面子。而对于先生来说,您得机会要远远大于我,就像罗麦先生此前许诺的那样,哈里森已经在家族议事的主席位上,为您准备了最佳的位置,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先生您的认同了。”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半伏在桌子上,悠闲的品尝着一块色香味俱全的嫩牛扒,那副神态,就像是刚才对方那一番话他压根就没听见一样。   坐在“主人”的旁边,叶列娜脸上带着诱人的笑容,她似乎对餐桌上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那一双淡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位正朝郭守云餐盘里添雪果的女郎,那种专注的程度,甚至令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性取向。   “郭先生,”等了半天,也没得到郭守云的任何答复,汤普森只得继续自说自话,他嘘口气,说道,“您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我们哈里森有意要并吞郭氏的话,那我们能从哪方面着手呢?侵吞郭氏的股份?套取郭氏所掌握的远东政治资源?亦或是直接把远东变成美利坚合众国的又一块飞地?这显然都是不现实的。” 第五四九章 Panerai纪念版   “首先说,先生的郭氏并不是上市融资的股份制集团,所有股份的分配权,都由您一手掌握,这就说明我们根本不具备并吞郭氏集团股份的条件;其次,套取您手上掌握的政治关系网络,这一点更是一个笑谈,对政客的收买或许可以用钱来解决,但是对远东成百上千个政客的收买,那就不是仅靠钱就能办到的了,这需要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很遗憾的是,先生您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而我们则失去了它,这是永远都无法挽回的。更何况远东权力的主要核心在于军方,而这一股力量恰恰对我们充满了敌视,要想收买他们,那更是难上加难了。”汤普森饮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至于说最后那一点,呵呵,我相信先生恐怕也不认为它有任何存在的可能性吧?因此,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哈里森从未计划过并吞郭氏,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我们真正需要的无非是两点:第一,来自远东的政治呼应,第二,与郭氏共同开发远东丰富资源的优先机会。在第一点上,相信先生很容易理解,毕竟华盛顿对远东重视已经相当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下,谁与郭氏建立最紧密的联系,谁就能在华盛顿获得更多的政治筹码。至于第二点,那就更直接了,时代的发展走到今天这一步,世界对资源的竞争将会日趋激烈,在美国这个现实的国家里,谁能掌握住更多的原材料来源地,谁就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华盛顿的决策就向谁那一方倾斜。在过去近二百年的时间里,哈里森家族不断的吸纳新成员,其目的,就是为了更多的掌握这两种资源,而不是单方面的并吞新生势力。所以说,先生那份担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嗯,这份奶油曲奇的味道不错,”抬起头,郭守云带着一脸莫测高深的笑容,在与汤普森对视将近半分钟之后,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一句,“叶列娜,你真应该尝一尝,这比咱们庄园那些厨师做的要高明多了。”   “是吗?”叶列娜拿起叉子,轻轻巧巧的插过来一块,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说道,“嗯,的确,不过先生,你想过没有,咱们庄园那些厨师,每月的薪水不过是三四千卢布,也就相当于十几美元,而汤普森先生这里的厨师,每月薪水恐怕要比这个高数千倍吧?”   “呵呵,不错,”汤普森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他几乎是抢着说道,“我这里的厨师都是全美顶级的,即便是一个学徒,每月薪水也在两千美元左右。不过我考虑,对于郭先生来说,现在钱应该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您更多的应该考虑一个享受人生的问题。单纯的一张钞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享受到富裕滋味的,而要想品尝这种滋味,就首先要把钱花出去,请最好的厨师,品尝最上等的美味。叶列娜小姐,以您的智慧,相信不可能想不通这个道理吧?”   “我自然能够想的明白这个问题,可我担心的是,先生一旦聘用了更好的厨师,那庄园里原有的厨师怎么办?”叶列娜微笑道,“这些人都在庄园工作很长时间了,无缘无故的解雇他们,郭先生恐怕于心不忍,再者,他们都是远东本地人,如果由此与先生产生了什么矛盾,甚至在外面散播一些对先生不利的谣言,那我们又该如何应付?”   “这也很简单,”汤普森毫不犹豫地说道,“技术的优劣往往是可以一眼辨明的,远东的厨师能为先生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我这里的厨师又能为先生提供什么样的服务,大家可以拿出来做一下对比。呵呵,到时候大家作出的成绩都摆在眼前,我想,你们现在所聘请的厨师,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的。”   “嗯,汤普森先生这个提议不错,”郭守云拿起餐布,在嘴角上抹了抹,说道,“不过相比之下呢,我还有一个更好、更保险的办法。”   “哦?”汤普森讶然道,“先生请赐教。”   “我的方法也很简单,”郭守云笑道,“如果你这里的厨师真愿意到远东去做的话,我可以接收,不过前提是必须有一个试用期。在这个试用期内,他只能拿到每月几千卢布的薪水,毕竟我还要照顾一下原来那些人的情绪。如果试用期满了,他的技术真能让我感觉满意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辞退现在那些人,给你的厨师开出高薪。呵呵,汤普森先生管理着如此庞大的产业,相信不可能不明白‘试用期’的重要性吧?”   “这……”汤普森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犹豫道,“可是郭先生,你也应该理解,我的厨师家人都在美国,他们承担着远高于俄罗斯联邦的消费水平。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养活家人,仅靠每月几千卢布的薪水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即便是出于对地区性消费差异的考虑,先生也应该多少的给出一些优惠政策,否则的话,恐怕等不到试用期结束,我的厨师就已经饿死了。”   “呵呵,不要说的那么可怜,”郭守云失笑道,“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你的厨师都是全美最顶级的专业人士,既然如此,我想他们的家底应该相当丰厚了,有这么丰厚的家底作保证,又怎么可能连几个月的试用期都支持不过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看这厨师我也不敢用了,天知道他这种人究竟可不可靠。”   “可是郭先生……”汤普森看样子还想争辩几句,可是叶列娜抢在他之间作出了最后的表态。   “其实依我看不如这样,”伸手扶住郭守云的小臂,叶列娜笑道,“如果可能的话,先生还是尽量与咱们的‘厨师’先生面对面的谈一次比较好,毕竟咱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好手艺,还需要好人品,若是没有可信的人品,先生难道放心把他领进庄园吗?”   “嗯,叶列娜说的有道理,”郭守云拍手笑道,“的确,这些事情,我最好还是与‘厨师先生’亲自谈一谈比较稳妥,汤普森先生,你看有没有办法安排?”   “那自然是没有问题,”汤普森回答的很痛快,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其实这件事即便先生不提,我们也会安排的,毕竟只有那样才能显示出我们最大的诚意。只不过,只不过在此之前,先生还请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那就是前两天咱们在莫斯科所商谈的三件事,先生……”   “意向书,我现在必须看到意向书才能给你一个答复,”郭守云推开面前的餐盘,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放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你不能只告诉我你们需要什么,还必须告诉我你们能付出些什么,礼尚往来,这才是合作之道。”   “OK,先生需要的意向书,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汤普森朝兀自站在沙发处的迈尔斯招招手,说道,“迈尔斯,把意向书拿来,哦,还有咱们为先生准备的几样小礼物,也一并拿过来。”   迈尔斯带着一丝笑容,迅速从沙发前的水晶小几上取了一份文件,又将两个小锦盒揽在怀里,快步走到长桌旁边。   “郭先生,这是您要的意向书,”将那份文件与两个锦盒一起送到郭守云的面前,迈尔斯说道,“另外,这是我们送给您以及叶列娜小姐的一份小小见面礼,希望您能喜欢。”   “哦?”出于礼节,郭守云没有直接去动那份文件,他将一个锦盒拿在手,掀开盖子看了看,笑道,“Panerai?难得迈尔斯先生这么挂心,其实我手上这一块已经很合用了,说句真心话,我对这种东西,一向没有太多的爱好。”   “当然,当然,我们知道先生素来崇尚节俭,”迈尔斯笑道,“不过这块腕表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是吗?”郭守云将盒子里那块通体银亮的腕表拿出来,放到眼前仔细瞅了瞅,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先生有所不知,这一款腕表是我们专门为您订制的,”迈尔斯解释道,“专款的设计,独一无二的样式,可以肯定,Panerai在全球发行的这一款腕表,只有先生手上有一块,而另一块女款同样也是如此。不仅如此,为了凸显出郭氏与我们哈里森的合作,为了纪念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我们还专门要求厂家在铂金表链上加刻了先生的名字以及我们哈里森家族的族徽。”   嘴里这么说着,迈尔斯伸手探到郭守云的面前,在表链刻字的地方指了指,说道:“就在这儿,先生请看。”   别说,要不是对方提醒的话,郭守云还真不看出表上潜藏的门道,只见在那明亮如镜的铂金链带内围,用极小的俄文字母清清楚楚的篆刻着整整一圈字符——“守云,郭,1992.10”。而除了这些字符之外,还有一个个半圆形的弧圈标符烙印其中,这应该就是哈里森家族的族徽了。 第五五零章 神秘伴餐女郎   从汤普森的私人俱乐部里出来,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钟,受到浓浓困倦袭扰的郭守云,拒绝了迈尔斯一同观赏纽约夜景的提议,与叶列娜、里尔克直接返回了下榻的酒店。   “先生,你真的打算与哈里森彻底合作了?”在云蒸雾绕的浴室里,叶列娜赤裸的肌肤如同出水的奶色绫稠,她坐在浴缸的边沿上,一边伸手在飘满泡沫的池水中搅拌着,一边黛眉轻锁地问道。   “彻底?这个词用的可不太好,”懒洋洋地躺在浴缸中,郭守云仅仅将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对于我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彻底合作’之类的概念,大家有利则合,无利则分,而现在呢,与哈里森家族合作,显然对咱们有利,至少能给肯尼迪家族那边造成一定的压力。嘿嘿,既然是有利的事,我怎么可能把它朝门外推啊?”   “怎么说呢,”叶列娜似乎还有些犹豫,她思索着说道,“我就是觉得哈里森这条船似乎易上难下,不知你听出来没有,汤普森今天好几次申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希望先生能够正是加入他们的家族,成为其中的一员。”   “嗯,我听出来了,”郭守云眯着眼睛,心不在焉地说道,“怎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了,作为一个黄色人种,无论是在俄罗斯还是在美国,我要想彻底融入这两个白人的世界,就必须付出很多代价。可话说回来,这样的代价应该是值得的,因为只有融入了,才意味着更多机遇的获取,更多利润的存在,更多发展的机会。”   “哗啦”一声轻响,他在宽大的浴缸里翻了一个身,侧脸朝着女人的方向,继续说道:“呵呵,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以及郭氏集团在远东所取得的成功,可谁又知道,为了走到今天,我在过去那些日子里付出了多少代价。说来你或许不会相信,在我刚刚去到远东的时候,险些就死在了妮娜的手底下,还有莎娜丽娃,她也没少让我吃苦头。不过结果呢,她们现在都成了我的女人,而我还好端端活着,郭氏集团也变成了远东独一无二存在。说真的,今天汤普森有一番话给了我很大的提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开拓我的思路。”   “呵呵,是不是他对哈里森无法吞并郭氏的那一番解读?”叶列娜很聪明,她当下便猜到了郭守云的心思。   “不错,”舒展胳膊,将整个小臂搭放在女人光洁圆润的大腿上,郭守云说道,“正是这一番话提醒了我,当初我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进入远东,凭借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遇,尚且需要整整两年时间,经历无数的风险磨难,才能带领郭氏走到今天这一步。而现如今呢,远东最混乱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无论是政治面还是经济面,亦或是军事面,远东这个地区都趋向安定平稳了,期间,再加上郭氏的存在,这片地方已经没有多少投机的空间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美国人也好,中国人也罢,他们再想进入这一地区,乃至在这一地区排挤郭氏集团的影响力,已经不存在多大的可能性了。不要忘了,如今的远东人可以认同我郭守云的存在,却不一定能认同另一个中国人的存在,当然,也更不可能认同美国人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外来的新势力,都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排挤。与此同时呢,远东的军政双方,也都满足于目前的现状,他们或许期盼着远东有朝一日走向独立,但却不可能期盼着自己身边再出现一个类似于郭氏集团的存在。呵呵,手里掌握着权力的人都喜欢保守,不喜欢变革,因为在他们看来,保守意味着权力阶层的稳固,而变革则意味着权力阶层的变动,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不仅中国人明白,全世界的人都清楚。所以说,我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敞开胸怀与外界接触的时候了,哈里森需要获得开发远东资源的优先权,需要我们在政治上与他们站在一起,而我们呢?出于开发远东经济的考虑,同样也需要大量外资的注入,需要更多的人到远东投资立项,还需要来自于华盛顿的政治支持。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想不出拒绝与哈里森家族合作的理由。”   “嗯,先生把问题都考虑的很到位,”叶列娜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可以看得出来,尽管你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不希望看到远东独立那一天的出现,可在实际上,你已经在用远东统治者的头脑思考问题了。”   “你这是在批评我心口不一呢,还是在夸赞我头脑冷静呢?”用两个手指头在女人大腿内侧的嫩肉上拧了一把,郭守云笑道。   “啪!”在男人使坏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叶列娜笑道,“就算都有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今天迈尔斯送咱们的那两块腕表,很能说明问题,先生只要朝细微处想一想,就能看到其中的关键了。”   “嗯?说来听听。”郭守云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愕然道。   “很简单,”叶列娜浅浅一笑,说道,“先生想想看,按照迈尔斯的说法,这一款腕表应该是在几天前就开始定做了,而表链上先生的名讳与日期,还有那个哈里森家族的徽标,也应该是制作的时候一同烙印上去的。”   “没错,怎么啦?这其中有问题吗?”郭守云皱眉说道。   “难道先生不觉得他们过于自信了吗?”狠狠的白了男人一眼,叶列娜没好气地说道,“要知道,几天前你与他们展开的谈判并不顺利,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凭什么就能断定你会接受他们的家族徽标?”   “你的意思是说……”郭守云恍然,他从浴缸里爬起来,半坐在水里,说道。   “很明显,他们肯定是为先生准备了一份无法拒绝的条件,亦或是掌握了你的一道软肋,”叶列娜歪头说道,“有这个条件或是那条软肋在手,他们不怕先生不作出让步。”   “软肋,什么软肋?”郭守云感觉浴缸里的水温有点凉。   “难道先生以为他们只会为咱们开出条件吗?”叶列娜摇头说道,“你太自信了,要知道,在远东咱们什么都不怕,甚至在整个联邦咱们也可以无所畏惧,可现在你是在于美国人打交道,是在与一个有着近两百年历史的美国政治家族打交道。他们手里掌握着什么,握有多大的能量,绝对是超乎你想象之外的,所以说,在这个时候,你的自信应该收敛一下了,霸道固然可以使你在谈判的时候姿态高人一头,可越高也就意味着越危险,你必须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了,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说的不错,”尽管女人的话说的有点不中听,可郭守云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谦虚,他点头说道,“这方面是我欠缺完备的考虑了,都是惯性思维惹的祸。”   男人的态度令叶丽娜颇觉满意,她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胳膊,柔声道:“其实先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令人钦佩了,要知道你是局内人,而我则是局外人,在一些问题上,局外人总是比局内人看的更清楚。其实,在今天的晚宴上,先生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看到,这是一个更大的疏忽。”   “你说,我听着呢。”郭守云坐直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为你添餐的女人有问题?”叶列娜轻声说道。   “哪个女人?”郭守云努力回想了一下,很可惜的是,一贯好色的他,竟然想不起餐桌边上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他只记得那女人似乎穿得很少,裙子很短,胸前仅佩戴了一条婴儿手掌大小的胸罩,以至于那两坨丰满的豪乳都快遮掩不住了。   “难得先生也有美女当前而熟视无睹的时候。”叶列娜吃吃笑道。   “你以为我是色魔吗?几个伴餐的女郎我也会盯着不放?”手扶额头,郭守云叹息道。   “先生这回恐怕看错了,在你身后的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伴餐女郎,因为她连伴餐女郎所应遵守的最基本规则都不懂。”叶列娜摇头笑道,“先生难道没有发现吗,她在为你添餐的时候,始终都是站在你右侧的,而这在美国人,尤其是家族传统悠远的美国人中,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错误。”   郭守云会想了一下,的确,从用餐开始,那个女人好像一直都站在自己右手边,而按照赴美之前叶列娜告诉他的那些礼节,侍者站在自己右手边的时候,自己是不能取菜的,因为那时候,侍者是在为自己上手座服务,只有等上座的客人取用完毕,侍者转到自己左手边的时候,才轮到自己取菜。而在今晚的夜宴上,那女人始终站在自己右手边,作为一个伴餐女郎,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难不成她不想让自己吃饭了吗? 第五五一章 浴室火并   “那,你认为她是什么人?嗯,算啦,现在猜测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意义,关键的问题是,你从哪方面判断他们可能掌握着咱们的软肋?什么软肋?”思索了片刻,郭守云没有找到丝毫头绪,他摆摆手,有些心烦地说道。   “这个还不太好说,就算是……就算是出自女人的直觉吧,”叶列娜从浴缸边上拿起一条纱织的浴巾,为男人轻轻搓洗着胳膊,柔声说道,“尤其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我能够感觉到她目光中所隐藏的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郭守云如今有些懊悔,话说他平时对身边的女人一向都是很关注的,可为什么偏偏就在今天转了性,以至于失去了这个重要的观察机会。   “漠视,”叶列娜说道,“没错,就是漠视,一种很明显的漠视,基于强大自信之下的漠视。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好推断,可我能够肯定的是,她在哈里森家族内的地位,应该不是汤普森与迈尔斯所能够比拟的,同时呢,她今天之所以出席这场晚宴,目的也应该不是为了参与谈判,而是为了一种兴趣。”   “兴趣?”郭守云愕然道,“什么兴趣?”   “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了,”耸耸肩,叶列娜说道,“也许是对先生可能做出的决策感兴趣,也许是对先生判别问题的思路感兴趣,呵呵,也有可能就是对先生你这个人感兴趣。总而言之,她不可能是对我感兴趣,因为整场晚宴上,她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郭守云沉默了,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那女人是仰慕、暗恋自己了,处在他这个地位上的男人,一旦被某个女人盯上,而且还是被那种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盯上,往往就意味着麻烦上门了。   “至于说先生现在可能被人抓住的软肋,我此前也与智库小组全面的讨论过一次,”起身蹲在浴缸的边上,叶列娜为男人搓洗着前胸,轻声说道,“我们一直的看法是,郭氏集团的资金流方面最容易受人控制。先生起家近两年,大笔的资金都是通过瑞士银行进行存储、转账、分流的,而集团为远东军方、政界要员们所开列的私人户头,也都集中在那里。当然,在一般情况下,瑞士银行的信誉还是没有问题的,可你考虑过没有,随着郭氏对外联系的一步步加强,牵涉到的利益方也在逐渐增多。从目前来看,与郭氏有着密切利益纠葛的势力方,除莫斯科之外,还有华盛顿、北京甚至是伦敦、柏林、巴黎,这些势力方纠集在一起,足以对全球任何一个地区构成决定性的影响,因此,当郭氏与他们发生面对面的利益冲突时,任何一个处在远东之外的金融机构,都不可能为郭氏的资金流提供最稳固有效的安全保证,瑞士银行同样也是如此。”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明白叶列娜这番话的意思。从郭氏集团正式起步那一天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同瑞士银行打交道,集团以季度为单位,将数量惊人的资金,成批量的汇入瑞士银行,并在那里进行分流,转入各个投资渠道。就这样,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从远东到瑞士银行,总计的资金往来数额,恐怕已经能以万亿来计算了,与此同时呢,远东数百号官员、几十号将军,他们的私人账户也都开设在瑞士银行里,这一个个百万富翁,就是瑞士银行的远东客源。   现在,叶列娜提出的一点质疑是,一旦瑞士银行遭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强大压力,从而无法再为远东提供银行保密服务,到那时,会出现什么状况?比如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强力介入,要求瑞士银行提供远东地区的所有资金往来明细,甚至是要求他们冻结远东资产的时候,郭氏集团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毫无疑问,这个以金钱为“地基”,以关系网络为“柱石”,以权钱交易为“砖瓦”的大厦,将会在一瞬间崩塌覆灭。   若是想要搞垮一个地产公司,最好的办法就是迟滞它的资金链;而要想搞垮一个金融机构,最好的办法就是堵截它的资金流;若是想要搞掉一个“权钱交易”组织,那最直接的办法,无疑就是冻结它的资产,因为对这样的组织而言,金钱就是其存在根源,只要有钱,它就什么都不缺,甚至还能以钱生钱,往流不息,可一旦在一定时间内,这个组织摸不到钱了,那可以肯定的说,它就什么都没有了。郭氏集团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组织,因此,叶列娜提出来的这一点质疑相当到位。   郭守云过去的观念,就是集中在俄罗斯联邦内部,他从未想过远东什么时候将会走向独立,因此,也就没有考虑与华盛顿、北京这些势力方的对等竞争问题,自然也就没有考虑过郭氏集团的资金流是否存在国际干预的风险问题。而今呢,面对着日趋复杂的外部环境,他觉得应该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自己的权力当然是抓在自己手里最保险,而自己的资金,同样也是抓在自己的手里最安全。瑞士银行作为一个实力雄厚且信誉优良的国际性银行,它说到底都是属于人家的,作为一个随时可能出现危机的实力存在,郭氏集团将自己的庞大资产交到一个外人手里运作,这归根结底都是不安全的。   “你说的不错,”握住女人在自己胸前揉搓的小手,郭守云牵着她,将叶列娜引进浴缸里,拍拍那足以令任何男人垂涎三尺的光洁玉腿,示意她坐在自己小腹上,这才微笑道,“不过你也知道,咱们郭氏每一季度进入各项流通渠道的资金数量过于庞大了,而这大笔的资金,仅靠远商行是无法有效操作的。说实话,当初我之所以选择瑞士银行,一方面是为了向海外转移资产,另一方面则是看中了他们稳妥的资金操作技术。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合作,我已经对他们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依赖心理了,现在,要想把咱们的资金从那里撤出来,归拢到自己手里操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长时间的优越生活,令郭守云的身材有了几分发福,微微凸起的小肚腩坐上去颤颤呼呼的,感觉很舒服。不过作为一个品尝禁果时间不长的女人,叶列娜并不喜欢坐在男人肚子上,她更迷恋那种将男人包容进体内后的感觉,因为只有那样,她才会感觉到身体内的充实,甚至是空虚心灵内的饱满。   “其实,嗯……”探手在身下摸索片刻,叶列娜带着一声诱人的娇吟,将男人纳入自己的身体,这才一边轻轻律动着丰臀,一边双目微合的细声说道,“其实先生现在顾虑的应该不是无法调控好自己的资金,而是担心这种举动会加速远东的分离倾向。嗯,在这一点上,你瞒不了我的。”   “是吗?”女人身体内的紧凑与灼热,令男人感觉万分享受。每次面对这个女人,尤其是与她欢好的时候,郭守云在享受之余,都觉得有那么几分感触,他觉得那个虚无中决定着一切的上帝,肯定是一个变态。他一手锻造出了类似叶列娜、莎娜丽娃以及希奎娜这样的极品女人,却又给她们安排了一种远非正常的内心世界,毫不客气地说,在正常人的眼里,这些女人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心理上的病态,甚至是极度的病态。   “当然,难道你还不想承认吗?”双手撑在男人的胸口上,叶列娜颠动着挺翘的小屁股,稍带着几分气喘地说道,“远东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虽然穷困,可是涉及到经济调控体系内的各个部门,却是比莫斯科那边组织的还要严谨。从海关税收到外汇管理,零零总总十六个主管部门充斥在远东各个城市,先生现在要接收他们可以说是不用花费任何力气,同时呢,还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它们领入有效的运营。”   郭守云默然不语,他伸手扶住女人那仅堪一握的纤腰,推着她上下颠簸,在水花的四处飞溅中,一次次冲入她体内最深处。   “轻……轻点,你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的。”叶列娜的体质出奇的敏感,她在这种事情上的耐久度低的惊人,或许这也正是郭守云喜欢与她欢好的原因之一,因为从她身上,只要是个能坚持两三分钟的男人,就能体现出凛然的雄风。   不过今天郭守云没有像过去几次一样听从女人的哀求,不仅如此,他反而愈显变本加厉。两只大手用力钳住女人纤细的腰肢,他频频挺动着小腹,借助着水波的推动,近乎残暴的冲击着女人的身体。   最多也就是一分多钟的时间,颠簸的花枝乱颤的叶列娜发出一声哀鸣,原本绷紧的身体,在一瞬间瘫软下来,虚弱无力的瘫倒在男人身上。   感受到女人体内蓬勃而出的热流,郭守云显得更加兴奋,他从浴缸里翻坐起来,一手揽着女人的细腰,一手托住她的丰臀,就那么大跨步的从水里迈出来,紧走两步,将叶列娜整个抛在几步外的软床上,然后合身扑了上去。   “你……你要杀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当男人野兽般扑上自己身体的时候,叶列娜轻咬下唇,目光迷离的呢喃道。 第五五二章 资金流   “我知道,你刚才又一次对我起了杀心,”虚弱无力的瘫倒在按摩皮床上,叶列娜四肢大张,姿态不雅地躺在那儿,两只略显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浮满水汽的天顶,幽幽说道,“这是第几次了?我记不清了,你恐怕也记不清了吧。”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从女人身体内退出来,翻身跳下皮床,径直走到浴缸旁边,一把拧开淋浴的喷头开关,任由冰冷的凉水淅淅沥沥的淋洒在自己身上。   “你知道嘛,其实我在你身上看到最多的并不是野心,也不是急智,当然,更不是那些罗曼蒂克的感情,”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叶列娜似乎在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她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再次浮现出一如既往的冷静与深邃。做在床沿上,她看着从自己体内溢出来的浊白液体沿着大腿内侧缓缓下淌,吃吃笑道,“我看到最多的是矛盾,一种很深邃,近乎是透入骨髓的矛盾。这种矛盾纠缠在你身上,影响着你的决策,影响着你待人接物的感情,甚至影响着你的命运。你感受到了我给你带来的威胁,时不时想要一劳永逸的除掉我,可又始终无法痛快下手;你有着很大的野心,可是面对远东彻底独立的趋势,又连番忐忑,始终拿不定主意;你有着超乎常人的信心,可是又对周围一切都充满怀疑,甚至对任何人都无法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呵呵,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其实你才是最严重精神分裂症患者,你的身体里纠缠着两个人的灵魂:一个胆大妄为、一个胆小懦弱;一个优柔寡断、一个心硬如铁;一个极力想要扭转历史的进程、而另一个则在想尽千方百计的维系某种东西。说真的,如果不是想法太过无稽,我甚至会认为你就是摩西与凡人的混合体。”   听着女人近乎絮叨的阐述,郭守云的心里却仿若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忌惮,绝不是没有道理,她的精明、透析,俨然就是上帝为自己准备的克星,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是灵犀一动,都很难逃过她的眼睛,这种感觉让人何不舒服,甚至有点恐惧。   正如叶列娜刚才所说的,他刚才的确是又一次动了杀机,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时时处处都在处心积虑的促成远东迈向独立,这件事似乎成了她毕生最大的追求,从未有一刻在她脑子里淡出过。最重要的是,他这个郭氏集团的主人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全面影响,正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也许正如这个女人所说的,郭守云是一个心理矛盾纠缠的人,他一方面感受到了叶列娜为自己带来的威胁,另一方面呢,却又不打算先发制人的消除掉这个威胁。同时呢,他一方面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忠心,在另一方面又时常怀疑她的用心——作为一个枕边的女人,叶列娜实在把他郭守云看的太清楚透彻了。   “吱呀”一声,拧掉喷头上的开关,郭守云转过身来,缓步走到女人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冲冲身子。   “告诉我,这次你又有了什么想法?”看着女人沐浴在清灵的水波下,郭守云叹口气,说道。   “我说了你会听吗?”微微仰着头,任由冰冷的水幕泼洒在自己的脸上,好半晌之后,才伸手抹一把脸,转过身来说道。   “自从你进入郭氏集团以来,或者说自从你来到我身边之后,各种各样的提议,我有拒绝过你吗?”摇摇头,郭守云说道。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可是我也能体会到你内心最深处的危机感,”叶列娜弯臂拢住披散在脑后的长发,用两根细长的指头滤掉发丝间的水珠,同时柔声说道,“呵呵,说起来,我就像是一支绕篝火翻飞的夜蛾,舞的越眩美也就意味着距离死亡越近。在你身边这段时间,我在为你出谋划策的同时,也在一步步加深你对我的忌惮……不过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现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多给我一段信任,等我看到自己梦想实现的那一天,我会让亲手解决掉你全部顾虑的。”   “嗯,我只希望到时候你解决掉的不是我这个给予你信任的男人就好。”微一耸肩,郭守云随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淡然一笑,叶列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扯过一条浴毯,很随意的裹在自己身上,缓步走到郭守云身边坐下,说道,“其实当远东的经济状况一步步趋向稳定的时候,郭氏集团在资金运作方面的决策,应该与原来划分出明显的界限了。当初,那种基于自身利益考虑,而将大量资金转移海外的做法,已经不适合现如今的现实环境了,远东经济的复苏,一方面需要大笔外来投资的注入,另一方面,也需要本地资金的充分利用。我这段时间考察了一下,包括远东外汇管理局、税收部门在内的大量政府性控资机构,现在已经完全成了空壳。上半个年度,远东各州实现净利税总计达四十三亿七千万卢布,按照正规的财政体系,这笔净利税绝不能全部投入到社会福利以及基础设施建设上,其中的很大一部分,还应该投入到外汇投资以及由外汇管理部门所负责的国际投资款项上。”   “可这部分投资内容,我一直都没有松懈过,”郭守云皱眉说道,“现在,郭氏集团每季度的收入,大概有百分之二三十左右,都被用来储备黄金、投资外汇等内容上。”   “可问题是,郭氏集团说到底都是私营性的商业集团,在以政府为单位的国际信用投资方面,先生是拿不到代理权的,”叶列娜笑道,“先生知道一国政府为实现国际收支平衡,需要清列的资产表单涵盖多少项目吗?简单地说,至少应该涵盖三大项:包括进出口贸易、政府开支、税务收入为主要内容的经常性收支项目;国家性的金融与资本投资项目;资产储备项目。到目前为止,远东在前两项上已经开始缓缓趋向正常化,可唯独第三项,也就是资本储备方面的内容,远东还是一片空白,在这方面,原本应该由政府出面操作的内容,已经完全被郭氏代理了。与此同时呢,在国际资本运作方面,远东也失去了大量的基本权益,比如说政府性货币黄金的投资、货币基金组织内特别提款权的分配、地区间外汇往来、政府债权的运行等等等等。换句话说,远东被整个捆绑在郭氏集团的身上,郭氏的资金流一旦被截断,整个远东的全盘经济就会在一周内宣布破产;没有政府性的外汇储备,一旦遭遇金融风险,郭氏集团也必须以一己之力扛下整个所承担的危机;远东没有自己的政府资本储备,面对危机,也无法对外寻求经济援助,无法发行地方性的债券,更别说是国际性的政府债券了。”   “其实,说到债券,我认为先生要想绑架远东民意,最好的办法并不是让所有人的生活日趋富裕,也不是夸夸其谈的打造声势,随着远东经济的日渐恢复,可供先生选择的方式已经多出了很多,而在这其中,发行政府债券就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叶列娜说道,“因此,在现阶段,我赞成先生与华盛顿保持密切联系,同时,抓紧时间整顿远东经济大盘秩序,将包括海关税收、外汇管理等方面的机构重新运作起来,然后,以地方性债券的方式,进一步吸纳远东民间存留的资金。有地方性债券的介入,远东各州一方面可以获得更充裕的资金补充,另一方面,也可以进一步操控民心。要知道,政府债券其实就是一种民心的稳定剂,天下太平、政府稳定,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能从政府债券中获益,而天下大乱、政府权力更迭,就直接以为着政府债券的贬值。因此,我们可以预见,一旦地方债券发行下去,远东人求稳的心态就会更加浓厚,而郭氏在远东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与此同时,当远东的地方性政府经济循环趋向良好之后,先生便可以将郭氏集团的资金流转移到远东本地进行,这种方式一方面可以进一步扩充远东的资金流量,一方面也可以提振外来投资者的信心,同时呢,也可以避免外部力量对郭氏集团资金流的直接控制。毕竟华盛顿也好、北京也罢,他们有能力对某一跨国集团的资金实施冻结,却无法对一个政府的外汇储备、国际投资实行冻结,因为那就意味着直接的侵略,是政府对政府的舆论较量。”   叶列娜说的这一点没有错,就拿美国同伊拉克之间的较量来说,海湾战争进行那么长时间,华盛顿对巴格达实施了全面的经济封锁,却最终没有冻结萨达姆政府的海外资本,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而是因为华盛顿不敢去犯大忌。 第五五三章 心死的女人   面对叶列娜的这些建议,郭守云久久未语。他知道,这女人的建议是很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是目前远东的最佳选择,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以郭氏集团资金绑架远东政府,进而,以远东政府绑架远东民意”的手段。而这种手段一旦展开实施,远东的政治、经济结构,将进一步趋向正规化,社会状况也会同步趋向稳定。当这一切一切的工作都完成之后,郭氏集团就等于是从众目睽睽之下隐身起来,退到整个远东社会的背后,悄无声息的行使主导权了,而从表面上看,远东的全部结构都是那么的正常,没有半点问题。   “美国模式”,这才是典型的美国模式啊:大财团控制国家资本大局,进而隐性的操控国家政权,以财团经济取代国家经济,反过来,再以国家经济为财团经济提供支撑。国家债券、货币发行、经济政策制定等等权力,通通把握在财团手中,而国家则成为财团利益的代言人,只不过在美国存在大大小小若干个财团,而在远东,则只存在郭氏集团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财团。   可话说回来,郭守云也知道,一旦自己真的接受这个计划,那么也就等于是又朝远东独立的方向上迈进了一大步——迈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的一大步。   叶列娜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她的最可怕之处,就在于能把她自己的意愿,以一种很合理、很有说服力的方式,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她与维克托不同,后者在出谋划策的时候,往往会剥夺郭氏集团的某种利益,而这个女人呢,她在出谋划策的时候,咋一看全都是为郭氏集团求利益,而实际上呢,却是在为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一步步引导郭氏集团的走向。   更要命的是,郭守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何在,她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政府主义者,只要能够瓦解掉莫斯科的中央权力,她就愿意付出一切牺牲,只要能够让远东从联邦独立出去,她就感觉很有成就感。   “这女人的心思……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可能永远都是一个迷了。”看着眼前的叶列娜,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淡蓝色眸子,郭守云心底叹息一声,自语道。   “我知道先生现在心里还有顾虑,”轻轻挪开一步,叶列娜紧挨在男人的身边坐下,柔声说道,“不过这也不要紧,毕竟我们还有时间去考虑、安排,即便要决定,也不急在一时。可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够多考虑一下,免得将来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点点头,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已经甩开了刚才那种忐忑的心理,转而仔细考虑叶列娜这一计划的真正可行性。   天下大势,安久思乱,否极泰来,这是永远都摆脱不了的历史定律。整个俄罗斯联邦已经陷入全面混乱长达两年了,而按照前世历史的常识,这种混乱局面还将维持数年,直到弗拉基米尔登台亮相。如今呢,远东一开始出现了“治”的趋势,而且在这种“趋治”的背景下,郭氏集团还享有了一个无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如果按照叶列娜的引导,自己这么一步步把远东治理下去,那么有几年的时间,相信远东将会走到一个莫斯科绝对无法操控的地方。自己“进”可以与莫斯科叫板抗争,“退”可以与莫斯科做一笔大大的交易,从而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自身的安全。仅从这方面看,叶列娜的确是在为自己竭尽全力的出谋划策,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先生知不知道,其实你皱眉的样子很好看,很有男人味,”俯身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叶列娜伸手轻轻触摸着他的眉头,轻声笑道,“如果你在皱眉的同时,能够再配上一个抿嘴的动作,那两个浅酒窝搭配上额头处的两道浅纹,呵呵,似乎就更迷人了。”   “是吗?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就始终无法把你迷住呢?”回过神来,郭守云挽住女人的细腰,嗤笑道。   “我?我已经被你迷住了,”叶列娜娇笑道,“只不过是你不相信罢了。来吧,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去睡吧,也许,也许在睡之前,咱们还可以再抽时间做点别的。”   郭守云笑而不语,他从皮床上站起来,先是伸手轻轻一扯,褪掉女人胡乱裹在身上的浴毯,继而双腿微蹲,单臂一抄,将叶列娜整个人横抱进怀里,迈大步朝浴室门外走去——既然动心眼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那说不得,只能动体力与她一较高下了。不管心力、体力,做男人的总得在某个地方找回场子来。   “琼妮,”就在郭守云与叶列娜进入今晚第二轮缠绵的时候,与他们隔开四个街区的一栋别墅里,汤普森正襟危坐,低垂着眼睑,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对今晚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在汤普森的对面,那个服侍着郭守云吃了一餐的女人,正歪扭着身子,斜倚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她双目微合,有点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腕上一串铂金饰链,好半晌之后,才轻哼一声,说道:“舅舅,你知不知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很愚蠢啊?我甚至可以肯定,现在郭守云与他身边那个女人,已经察觉到很多东西了。你犯下的一个错误,令咱们花尽心思准备的一张王牌,极可能在今后几个月内变成废纸一张。”   “哦?”汤普森一脸愕然,他显然搞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错误。   “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和迈尔斯来处理,”叫琼妮的女人抬起一条包裹在肉色透明丝袜内的长腿,轻轻摇晃一下可人的小脚丫,同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就说过,这个世界上,很少有哪个男人是聪明的。你们今晚犯下的两个错误,第一,既然是谈判,却没有为对方准备什么实际的好处,翻过来掉过去的,就只有家族这一种说法。第二,你们准备的那些该死的礼物,自以为可以讨得郭守云的欢心,可实际上呢?那就是一个最大的破绽。当然,在向郭氏集团寻求合作这件事上,你们犯下的错误远不至此,同时,你们对郭守云这个人的看法,也存在很大的偏颇。在今晚之前,我所听到你们针对他的评价,仅仅就是诸如贪婪、野心极大、胆大妄为之类的空乏论述,可现在我敢肯定的是,这个男人首先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贪婪,他对欲望的追求把握很到位,有一个度的考量在他脑子里装着呢,嗯,我最讨厌和这样的男人打交道。其次,他也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大胆,更没有那么难以满足的野心,在对待远东的问题,我相信他本身并期望出现自治的局面,此前我们猜测的种种状况,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这……”汤普森显然对琼妮这番话有所怀疑,不过也许是出自一种畏惧的心理,他没有提出任何反面的看法。   “另外,你们之前为我提供的资料也太片面了,”琼妮根本没兴趣理会舅舅的想法,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按照你们的说法,郭氏集团的高层里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为什么今晚那个女人资料,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哦,你是说那个叶列娜?”汤普森小心翼翼地说道,“按照咱们的情报显示,这女人是郭守云的情妇,啊,也是他的翻译,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琼妮正脸看着自己的舅舅,冷笑道,“所以你们就认为她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关注了?哼哼,难道你们就没察觉到那女人满身的死气吗?一个心死的女人,还能坐在你面前与你谈笑风生,如果是我的话,我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这女人的精神是靠什么来支撑的,然后再换位到她的角度,用她的心态去考虑问题,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这女人是多么的可怕,才能知道……哎,算啦,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的价值,凭你的智商,是永远都无法想明白这些东西的。”   “是,呵呵,我以后会注意的。”汤普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吭哧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没有半点养分的废话。   “我看你还是多注意一下你的身体吧,”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琼妮从沙发上坐起来,说道,“这段时间你给抓紧办好两件事,第一,把郭守云身边那个女人……嗯,叶列娜是吧,把她的情况给我调查清楚,第二,给我安排一下,我要与希奎娜见个面,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她了,心里怪想她的。”   “好,我马上安排人去办。”汤普森连连点头说道。   “最后一件事,你的甜心小贝瑞已经成为我的女人了,”琼妮的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她最后说道,“今后不许你再碰她,不然的话,小心我给你好看。” 第五五四章 帝国大厦   今晚,对于纽约来说,或许注定是一个喧嚣之夜,时近八点整,帝国大厦顶层的电视塔下灯火通明,在塔下那个宽阔的、可以俯瞰纽约附近五个州的平台上,此刻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对于美国社会来说,帝国大厦楼顶上的电视塔很有讲究,其上悬挂的“红、蓝”两色氙灯颇具象征意义,在共和党赢得总统大选并实施四年执政的时候,这里闪烁的就是红灯,而一旦民主党选举获胜并开始施政,那么这里亮起的就是蓝灯。因此,在美国人,尤其是纽约人的心目中,帝国大厦电视塔的灯盏,就象征着白宫主人所在的政党,红为共和、蓝为民主。   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由于总统大选的最终结果始终没有出来,因此电视塔上的灯盏一直都是红蓝皆亮的,但是在今天晚上,这一情况发生了变化,闪烁了长达十二年之久的红灯,终于在这一晚熄灭了,象征着民主党的蓝灯,已经闪烁在了帝国大厦的顶端。   与此同时,就在今晚,美国历史上最大一起涉外企业并购案的最终签约仪式,也将在帝国大厦电视塔内一层的新闻发布厅隆重举行,来自俄罗斯远东的跨国企业郭氏集体,将在这里完成对美国计算机巨头王安公司的最后收购。   此前,美国各大媒体已经对这件事展开了连篇累牍的报道,郭氏集团一次性出资数十亿美元,全面收购拥有数万员工的王安公司,同时,还将在收购后的第一时间,对这一公司实施全方面的整改。   这段时间里,来自方方面面反对声音从未消失过,在华盛顿以及纽约等地,甚至出现了数次反对此一收购议案的群众性示威游行,不过总的来说,对此项收购抱有期望的人还是为数不少的,而这一点,仅从王安公司这几天的集团股价就能看出来。   在里尔克等人的陪同下,郭守云抵达帝国大厦电视新闻发布厅的时候,恰恰是八点整,因为这种场合太过正式,所以今晚他身上的穿扮也前所未有的正规,绿色单衬陪黑色领结,纯黑色半休闲西裤,金丝拉边平镜……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即华贵又得体,步伐迈动间,展露出一种漂移中的自信,自信中的潇洒,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帅。   而伴随在他的身边,叶列娜同样也展露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夺目风采,她此前拒绝了里尔克为自己准备的即露腿又露背的粉色晚装,转而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女士西装,那笔挺的装束极尽展现出了她同样笔挺高挑的身材,脚步流转间,一股飒爽之气勃然而出,分外夺目。   当郭守云一行人进入会场的时候,在主席台的位置上,号称好莱坞第一艳星的麦当娜,正在为当场的巨富豪商、政坛巨鳄们演唱她在新专辑中的那一曲《Waiting》,这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如今仍旧是如此风骚诱人,为了把她请来做这一场表演,里尔克甚至开出了五百万美元半小时的天价。   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再加上能出席这种场合的记者,也大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传媒名流,所以郭守云一行人在进场的时候,并没有遭到围堵,而与此相对的,则是他那些保镖收获了一大堆的记者名片,这都是一种类似于专访邀请的“请帖”。   尽管没有遭遇记者的围堵,可郭守云仍旧感觉自己很不轻松,在叶列娜以及一行人的陪同下,他得与方方面面的人打招呼,说一些即肉麻又缺乏养分的客套话。今晚前来参加这一场签字仪式的人绝对都极有来头,仅仅是纽约以及附近几个州的参议员,就来了足有十二位,而除此之外呢,还有各个家族、财团的代表,还有包括王烈、米勒在内的一大批原王安公司领导人。对这些人,郭守云必须要客气,要同他们笑脸打招呼、套近乎,交际嘛,讲究的就是这个。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来自各方面的要员名流,等郭守云在前排属于自己的席位上安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感觉自己有些精疲力竭了,而主席台上,麦当娜那个老女人的歌声,更令他在筋疲力竭之余,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烦躁。   “签字仪式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啊?”依靠在松软的椅背上,郭守云笑容满面的同后排一位正看着自己的美貌贵妇打声招呼,随即凑到叶列娜的耳边,轻声问道,“对着一个美国人就会觉得心烦,天知道,今天晚上这里竟然有这么多让人心烦的玩意。”   “先生恐怕还要心烦一会儿,”叶列娜若无其事的微笑道,“因为今天上的整个过场,都是由美国商业部组织的,咱们和王安公司这两本理论上的主角,现在都得听人家的安排。至于说签字仪式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始,还要看他们的决定。”   “一群王八蛋,”脸上带着谦和善意的笑容,郭守云朝远处一位与自己打招呼的胖子挥挥手,同时低声骂道,“好处他们一分一厘都不少拿,在这签字仪式的安排上,他们还要赚足面子。”   “那当然,谁让你打算买他们的东西呢,”叶列娜吃吃笑道,“不过这也不错,毕竟能在这么近的地方,听麦当娜小姐的个唱,呵呵,这样的机会可真是不好找啊。”   “切,知道我是怎么看的吗?”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郭守云说道,“里尔克今晚的安排绝对是大大的失策,一小时一千万,请了这么个人。嘿嘿,这要是拿去请妓女,估计在场这些男士会更加兴奋。性感天后?麦当娜,在我看来啊,不会唱歌的妓女她就是妓女,而会唱歌的妓女,那就是咱们麦当娜这样的性感天后了。不信你可以试试,你穿上她那一身衣服,到台上撩撩裙子,估计那台下的场面,要比现在疯狂数倍。”   “你这算是夸赞我吗?”翻翻白眼,叶列娜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是夸赞,而且是毫不留情的夸、一丝不挂的赞。”耸耸肩,郭守云笑道。   “呵呵,看样子先生的心态恢复的很快,”叶列娜摇头笑道,“这倒是一个好现象,不过,我还是不怎么喜欢你那样的夸赞方式。嗯,你可以把留给另一位小姐。”   “哦,谁?”郭守云笑道。   “喏,马上就要过来的这位。”下巴微扬,叶列娜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前天晚上我所提到过的那位伴餐女郎。”   “嗯?”下意识地转过头,郭守云朝女人提示的方向看过去。   “放荡形骸、玩世不恭。”当看清十几步外那个正朝自己翩翩走来的女人时,郭守云的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这么两个词,而继此之后呢,他脑子里再次闪过的东西……就比较龌龊了。   在类似这种相当正规的场合里,如果有一个穿着豹纹超短裙、露脐抹胸的女人出现,那会是一种什么效果?毫无疑问,那只能用一个惊世骇俗来形容,最要命的是,这女人显然还感觉这样得穿扮不够抢眼,因此,又给那两腿充分暴露在外的大腿,包裹了一层黑色的大口网丝。而在对携伴的选择上,这女人也可以用超凡脱俗来形容,她手上挽着的并不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而是一个面容清纯、曲线窈窕的性感女郎。   “郭守云,郭先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吧?”放荡女人走路的步调很快。   “哦,对不起,请问小姐,咱们之前见过面吗?”郭守云欠起身子,微笑道。   “难道没有见过面吗?”女人嘴上在对郭守云说话,那一双蓝色的眸子,却紧紧盯在叶列娜的身上,而且她那种眼神相当具有侵略性,上下扫视中,她更多的还是在瞄叶列娜丰满的胸脯。   “我想应该没有吧,”郭守云笑道,“否则的话,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的脑子里肯定会有深刻印象的。”   “那就算没有吧,”将目光扭转到郭守云的脸上,女人展颜一笑,颇为大方地说道,“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琼妮·哈里森,先生可以叫我琼妮,我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   “哦?琼妮·哈里森?”郭守云装模作样的攒起眉头,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   “先生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这个该死的哈里森家族,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换一个人与你打交道?”嘴里这么说着,琼妮朝叶列娜伸过手去,做出一副要与她结识亲近的样子,“这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诸如……汤普森另有要事,或者是他不适合与你打交道等等等等,诸多的理由,先生感觉哪个更可信一点,就相信哪一个好了。至于现在嘛,呵呵,叶列娜小姐,相信你不会说咱们是初次见面了吧?” 第五五五章 碰出火花   “当然,相对于先生来说,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而小人物自然更多的要关注小人物了,”叶列娜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握住对方那纤细腻滑的小手,同时笑道,“怎么,琼妮小姐今天也接到邀请函了,亦或是说,伴餐属于你的兼职?”   “呵呵,就算是吧,”面对对方的讽刺挖苦,琼妮毫不介意,她握住叶列娜的手,一边用大拇指在对方手背上轻轻的搓揉着,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过呢,我更希望叶列娜小姐认为我是闻香而来的,因为在我所接触的女人中,你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即便是希奎娜恐怕也与你相去甚远。”   “你过奖了。”被琼妮骚扰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叶列娜用力抽回手,同时若无其事地笑道。   “哦,对啦,险些忘了为你们介绍,”带着眼角的一丝浅笑,琼妮偏过头,揽过自己身后那位面色羞红的女人,大咧咧地说道,“这位是苏珊娜小姐,我的朋友。”   “苏珊娜小姐,见到你很高兴。”出于礼貌,郭守云朝那个与琼妮性格迥异的女人伸过手去。   “呵呵,郭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不等男人的大手伸到苏珊娜面前,琼妮已经抢先一步把它握住,用力摇了摇,笑道,“其实今天这场会面,高兴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哈,瞧瞧看,多大的场面,还有麦当娜小姐的亲自登台演唱,类似这样的机会,我们可是很难碰上的。”   “真可惜,这么一个充满野性的女人,竟然是头死兔子,”握着女人的小手,感受着对方掌间的绵软细腻,郭守云心下暗自惋惜。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叫琼妮的女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同性恋,这种女人对男人不感兴趣,却对自己的同性充满“好奇”,这算什么呢?就算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   “郭先生,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抽回手,琼妮先是自顾自的在紧挨着男人的那张椅子上坐下,随后,又牵着苏珊娜坐在自己旁边,这才抬头对郭守云笑道。   “哦,”郭守云险些没被这女人给气乐了,他摇摇头,笑道,“当然不介意,身边能有美女作陪,是我郭某人的荣幸,我求之不得呢。”   “是吗?”琼妮一脸的阳光,她扬眉笑道,“那如果我与先生换一下座位呢?能坐在我与苏珊娜中间,想必你应该感觉更荣幸了吧?”   嘴里这么说着,她又朝坐在男人右手边的叶列娜暧昧的瞅了一眼。   “呵呵,那是当然,”施施然坐回自己的椅子,郭守云微笑道,“不过很可惜的是,叶列娜还要为我充当翻译,毕竟出席今天这个场合的人,不可能都有琼妮小姐如此流利的俄语。”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琼妮脸上的懊恼让人看不出是真是假,她攒眉说道,“原本我还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与叶列娜小姐结识一下呢,现在看起来……”   这么说着,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骤然间又展现出阳光般诱人的笑容。   “不过幸好,这样的机会还有的是,”她抿抿轻薄的嘴唇,笑道,“反正过一段时间我也要随先生一同去一趟远东,呵呵,这一路上,我的机会似乎还多的是呢。”   “怎么,琼妮小姐到远东有什么公干吗?”郭守云心头一跳,面色不惊地问道。   “当然,”琼妮笑道,“要知道,从今以后与郭先生打交道的事情,哈里森方面就由我来负责了,而我这个人呢,与汤普森那种指挥纸上谈兵的家伙是完全不同的,在挑选合作者方面,我更注重自己的观察,或者说,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现在呢,哈里森与郭氏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我有必要亲自去远东看一看,考察一下在合作的过程中,我们还需要偏重注意些什么。当然,如果郭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还希望能够就几点问题,与先生展开进一步的商谈,必须首先强调,我这是在为先生的郭氏集团考虑,因为我认为此前你与哈里森所达成的协议并不公平,家族未能向你提供相应的利益条款。呵呵,郭先生,作为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你首先应该了解我这个人的脾性,至少要知道,在我琼妮的人生标盘上,最重要的一点原则就是公平,第二点才是道义,所以说,此前协议中那些存在着不公平的地方,我是必须要修改的。”   这个聊算第二次见面的女人,的确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郭守云在听了一这番话之后,便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只不过他也知道,这女人要说精明那是肯定的,可要说她有什么侠义心肠,那恐怕就大错而特错了,要知道在利益场上,是从来不存在什么侠义精神的。   “呵呵,看起来琼妮小姐才是真正准备做实事的人啊,”微微一笑,郭守云语气平淡地说道,“看起来,郭氏集团能与你合作,也算是得天之幸了。在此,我除了对未来的合作寄予厚望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听得出来,郭先生说的是真心话,”侧过身,琼妮一把抓起旁边苏珊娜的小手,放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笑道,“而与先生相同的是,我也对未来的合作寄予了厚望,同时呢,我也相信,哈里森与郭氏互信共通的时代,已经为期不远了。”   “叶列娜小姐,你说呢?”偏过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叶列娜,琼妮补充了一句。   微微一笑,叶列娜将目光投向正在向台下鞠躬谢幕的麦当娜,没有接对方的茬。她能够感觉到,这个叫琼妮的女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对自己似乎相当感兴趣,同时呢,她的智慧也相当高明,看上去,今后的生活应该会变得有趣起来了。   坐在两个女人的中间,郭守云自然能够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气氛,当然,他的心情也是异样的:一边是自己的女人,而另一边呢,则是一个性感诱人的女同性恋,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会出现什么情况……在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些令人血脉喷张的淫乱画面。   幸好的是,这种令人尴尬的场面并没有维系多久,随着麦当娜的退场,一名来自华盛顿商业部的官员进行了简短的致辞,随即,根据叶列娜的翻译,郭守云明白该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说起来,郭氏集团与王安公司打交道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这期间,双方针对一个收购、反收购的问题,来来往往的打了长时间的拉锯战,同时,再加上美国政府方面的干预,这件事麻烦的令人头疼。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早对王安公司怀有野心,他的若干发展计划,也是基于收购王安公司的基础之上的。不过,这整个谈判的全过程,他这个计划制定人却没有参与多少,相对的,里尔克几乎是在其中起到了一个主导的作用,正因为如此,直到今天,郭守云才与王烈以及米勒这些原王安公司的当家人正式会面。   在主席台刚刚布置好的签字桌上,郭守云与王烈并排而坐,一红一绿两份文件夹铺展在两人的面前。   “王先生,”面对着台下频频闪动的闪光灯,郭守云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他主动与王烈握握手,由衷地说道,“时经数月,咱们终究还是坐到这张签约席前了。说实话,对于这一天的出现,我是即期盼又感慨,也许你不会相信,从内心深处,我并不希望这一天真的会出现,我更希望王安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毕竟那对于我们这些华人来说是一个曾经伟大的象征,是一个令人感觉自豪的存在。可我们还需要认清楚,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再美好的意愿与构想,也无法替代现实中出现的任何变故。对王安博士曾经所做的一切,我现在只能表示由衷的钦佩,而对于贵公司目前的状况,我也只能采取这种全资收购的办法来应对,对此,我还希望你能够给予最基本的理解。”   “郭先生,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作为一手将王安公司带向覆灭的贵公子,王烈此时的面色显得极为颓废,不过他在措辞上还算是彬彬有礼,“这就是商业竞争,我们怨不了任何人,更何况,现在即便是我不想卖出公司也已经不可能了,呵呵,公司的家族董事会只给了我一个权力,那就是在收购合约上签字的权力,而过了今天,我……呵呵,这些题外话说的太多了。郭先生,咱们还是签字吧。”   嘴里这么说着,王烈面色坦然的坐下,随手接过秘书递来的碳素笔,在案头的文件上飞速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最为王安公司曾经的总裁,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执掌公司的决策权了。 第五五六章 活给自己看的   看着王烈在并购协议上签下他的名字,郭守云心下叹息一声,这才不紧不慢的坐下,从叶列娜的手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碳素笔,在自己那份绿封皮的文件上,施施然的写下三个方块字——“郭守云”。   “两位先生,准备好了吗?”一位年轻的商务部官员站在两人身后,当看到他们停止了书写的动作之后,面带笑容的凑上来,轻声问道。   “嗯。”听了叶列娜的翻译,郭守云首先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签完了。   “OK!”年轻人显然只关注“郭大老板”的态度,因此,当他看到郭守云点头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两个吸水刷提起来,一手一个,用力在两份文件上按了按,然后将两份文件对调。   “郭先生,请。”朝郭守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年轻人笑眯眯地说道,“只要在这个地方签上您的名字,王安公司今后就是属于郭氏的了。呵呵,说真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五万美元的股份,我还等着它们升值呢,而王烈先生显然无法为我们这些股民带来哪怕半点希望了。”   这个黄头发的年轻人明显不懂得什么叫做尊重人,他说这话的声音并不算小,至少旁边的王烈能够听得非常清楚,而这对于王安公司曾经的决策者来说,绝对是一个面对面的羞辱。因为听不懂英语,所以郭守云当下并不知道年轻人说的是什么,不过他却看得出来,这番话令王烈大受刺激,他那只执笔的右手,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抽搐。   “当然,在我看来,美国的股民对王安公司未来保有信心是应该的,”叶列娜翻译的速度很快,以至于郭守云当下便明白了身后的小伙子刚才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对王烈表示多余的同情,而是抢先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才侧身笑道,“要知道,为了能够将王安公司,哦,我想今后应该称作远东科技了,为了能够将这一块‘蛋糕’做好,郭氏集团及其旗下的远东商业银行,目前已经准备了将近七十亿美元的巨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重新开创王安公司过去曾经拥有过的辉煌,而且,要做的更好。”   面对男人的一脸自信,叶列娜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她知道,这男人又开始作秀了,他打算要在美国人的股市上,捞回郭氏此前为收购王安所付出的部分资金。   “嘿嘿,先生这番话应该一会儿正式宣布出来,”年轻人重新上前,用吸水刷吸取残留在文件上的墨迹,同时,一边做了一个交换文件的手势,一边压低声音说道,“那样的话,我相信等不到明天,王安公司……啊不,远东科技的股盘就会出现大幅回升的局面了。”   “那是当然,一会儿的新闻发布会上,我会宣布这个重大消息的,同时呢,我也希望商业部方面能够放心,”面对着台下亮成一片的闪光灯,郭守云与王烈交换了手中的文件,笑容可掬地说道,“在完成对王安公司的收购之后,郭氏除了将会部分调整该公司的决策层之外,在短期内,并没有大量裁员的计划,此前,关于王安收购案将会导致数万员工失业的传言毫无根据,是绝对的、毫无根据的谣言。”   “请问郭先生,”在台下,此时已经有记者忍不住站起来发问了,“此前有消息称,在完成对王安公司的收购之后,郭氏集团将会把该公司原有的软、硬业务拆分开来,从而形成以软件为主的美国公司主体以及以硬件为主的远东公司主体两部分。郭先生,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呢?”   将手中的文件交给刚刚替自己翻译完问题的叶列娜,郭守云最后一次同王烈握手,而后转过头,笑道:“基本属实,看来早在收购正式完成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对郭氏的决策寄予关注了。不过单就目前来讲,郭氏集团的主要工作侧重点,还没有放到这一方面,对我们来说,先期所要做的第一步工作,就是整合王安公司旧有的企业资源,尤其是高层的管理人才资源。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最近几天,我们郭氏集团的主要决策人之一,里尔克先生,已经先后同数家猎头公司取得了联系,有理由相信,在今后一段时间里,一个新的公司领导集团,将会迅速建立起来,并投入最为有效的正式运作之中。嗯,各位,其实在这方面,集团的主要相关事务,一直以来都是由里尔克先生负责操作的,所以,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他寻求答案,我想他会令大家满意的。”   看着黯然退下主席台的王烈一行人,郭守云那副笑脸的背后,平添了无数的感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王氏就算是全面退出了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计算机产业,在这个商业垄断情势最严重的行业里,他们将再没有任何复出的机会。   商场如战场,是平步青云,还是身败名裂,往往就在一个决策的正误上,一步棋走对了,全盘皆活,一只脚迈错了,万劫不复。试想当年博士王安进军计算机产业,并向巨头IBM发起挑战的时候,王安公司是何等的辉煌荣耀,而今天,当王安大幕落下的时候,仅隔一世的王家后人,又是何等的落魄凄凉。   而调换眼光看一下,如今的郭氏显然比当初的王安公司还要辉煌,更显荣耀,虽不敢说横扫六合,但至少在远东,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威胁到它的地位,可类似这样的状况能够维系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五十年、一个世纪?看着王烈佝偻远去的背影,郭守云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甚至在想,倘若百年之后自己蹬腿走人了,自己的后人会不会像如今的王烈一样,惨惨淡淡的退出这个充满竞争与厮杀的商业世界?   “先生是不是累了?”当即感受到了“主人”在意志上的消沉,叶列娜趁着记者们纠缠里尔克的机会,凑过来与郭守云说道。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现在不该去想的东西。”挤出一丝笑容,郭守云轻声说道。   “嗯,先生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下意识的朝大厅右侧看了一眼,在那里,王烈一行人正好走出侧门,叶列娜轻轻的嘘口气,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是咱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必须面对的第一条自然法典,如今,现实证明,曾经的王安已经不适应这个社会的现实了,所以他们退出历史的舞台也就成为了必然。不过先生根本没必要对他们给予任何同情,毕竟他们曾经在这个舞台上表演过了,而在这个世上,更多的人却连个表演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去了,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所需要同情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呵呵,你说的有道理,”点点头,郭守云笑道,“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感觉你俨然就是我的知己,我心里想什么,愁什么,你都能明白,而且还知道应该什么角度来宽慰我。”   “那是因为先生与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一种人,”叶列娜瞟了一眼面对记者们侃侃而谈的里尔克,笑道,“我们有着与常人不同眼神,总能够看透这美好世界背后所隐藏的险恶、无奈,知道人相对于社会来说,是多么的弱势,多么的苍白。”   “是啊,咱们是同一种人,”叹口气,郭守云别有深意地说道。的确,叶列娜是一个心死的女人,而郭守云自己呢,则是一个真正死过一次的人,要说他们还不算是同一种人的话,那就再找不出与他们相似的“物种”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与我一同夜游纽约?”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郭守云坐直身子,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句。   “夜游纽约?”叶列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愕然道。   “不错,夜游纽约,体会一下这个喧嚣都市的黑暗,”郭守云微笑道,“咱们毕竟是来过一次纽约了,总不能就这么急匆匆来,急匆匆去吧?呵呵,我现在忽然有一个想法,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最好是隐蔽的角落,留下一个‘郭守云到此一游’的题名。然后过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我再回来把这个题名的地方买下来,你想,到那时,咱们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慨?”   “可现在是新闻发布会。”叶列娜显然也对这个想法有了兴趣,不过她还是谨慎地说了一句。   “新闻发布会,这些记者需要的无非就是爆料罢了,”撇撇嘴,郭守云嗤笑道,“那我就给爆个大料好了,嗯,明天的新闻可以这么等,‘远东巨鳄目中无人,新闻发布会半场退席。’呵呵,或许还有点别的什么,谁会去管他呢,毕竟……我是郭守云,郭守云是我,我活着是给自己看的,而不是这些该死的美国人。” 第五五七章 十一月   “活给自己看。”这或许是世上每一个人的心愿,可是说到底,受现实环境的压迫,真正能活给自己看的人,恐怕是没有几个的,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戴着几层厚厚的面具做人,这才是更多人所面对的生活。   郭守云说要活给自己看,其实更多的还是处于一时豪情,从根本上来讲,他这种人脸上戴的面具更多,否则的话,他身边养那么多智囊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人能够提醒他,面对什么人、什么形势,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嘛,如果他真要活给自己看,还要这些人做什么?   夜游纽约,这的确是个好点子,按照郭守云的想法,他与叶列娜带了两名随从,悄无声息的离开帝国大厦电视塔新闻发布厅,连美国方面为他安排的车都没坐,就那么随意的拦了两辆黄色的福特出租车,在夜色浓重却亮如白昼的纽约市区里狂兜了几个圈子,以至于那位身材发福的出租车司机,险些没把嘴巴乐歪了。   就想提前所说的那样,郭守云在纽约市区内的四个地方大搞涂鸦,而在这四个地方里,甚至还包括了位于皇后区的一处贫民窟。郭守云说等上十年二十年的,要再来把这几个做了涂鸦的地方买下来,这固然是一句笑谈,可他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埋藏一段回忆,作为一个声望地位日隆,整日都沉湎与钩心斗角亦或是纸碎金糜之中的人物,他发现自己能够回想到甜美记忆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很多时候,一个人所毕生追求的,往往并不是一个登临人极的权势与地位,更不是穷奢极侈的生活,而是一段结束人生旅程时,可以陪自己渡过最苦闷一刻的甜美回忆。”在结束了疯狂的涂鸦之后,郭守云在踏进酒店房间的那一刻,同叶列娜说了如此一番话,“但是很不幸,类似我这样的人,显然注定没有最后那一刻的精彩了。”   的确,对于郭守云这样的人,他在人生最后那一刻可以拿来回忆的东西似乎真的不多了,因为他的精彩肯定已经在人生的大半时间里耗费一空了。   “纽约的繁华虽然炫彩夺目,可那并不属于咱们这些从远东赶过来的土豹子,至少目前不属于。”随着王安公司收购案的彻底落幕,郭守云的纽约之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对这个堪称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是,他没有半点的留恋,与此相比,他还是更喜欢哈巴罗夫斯克。   轰鸣的波音757腾空而起,载着郭守云一行人以及他们所获得的丰硕成果,还有那个身边随时都缺不了美女的女人——琼妮,毫不留恋的直飞远东,直飞哈巴罗夫斯克。而对于这个即将进入零二年十一月份的世界来说,这架飞机上所承载的东西显然还要多得多,它带走了华盛顿对远东的一份新期望,带走了美国几个形形色色大家族的野心,同时,也带走了一大堆的利益矛盾角逐。至于说它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肯定,但可以想象的是,对远东的明天,有很多人还是寄予厚望的。   带着一大堆谈判成果返回远东的郭守云,第一个面对的就是老岳父维克托的臭脸,不过因为有了此前叶列娜所提供的建议,在应对老狐狸责难的时候,郭守云并没有任何的被动,他给精明的老岳父摆明了自己的态度:郭氏集团需要一个安全保证,切实的、值得依仗的安全保证,只要有了这个明确的安全保证,那么他愿意倾尽全力“镇压”远东内部的分裂趋势,甚至可以为此得罪远东整个官僚集团。   面对女婿的这一番说辞,饶是老奸巨猾的维克托,也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谴责他了,的确,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作为一个跨境求取发展、并通过种种非法手段疯狂攒取国家财富最终实现发家目的的权商,他这个女婿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安全感。卖身的婊子无情,画着脸谱的戏子无义,而卖身卖的最彻底、脸谱画的最细腻的政客,显然就是婊子与戏子完美结合,这些人说出来的话、甚至是办出来的事,全都是不可信的,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维克托无法给女婿任何有力保证,即便他给了,谁又会相信呢?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维克托都在埋怨郭守云对自己不够尊重,而这一次,他终于在女婿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可是这份尊重的获得,却令他有了一种无奈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终归还是失却了对这个年轻人的绝对控制。如果说过去那种不尊重,是为了起到一个拉近关系的目的的话,那么今天这份尊重,显然就是为了制造隔阂的。   在郭守云返回远东之后,维克托又在哈巴罗夫斯克滞留了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老头除了与女婿有过一次深谈之外,就再没有涉及任何正事,陪陪已经彻底失去意识,陷入重度昏迷的老父;与怀有身孕的女儿聊聊天,享受一下的天伦之类;偶尔再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街头四处转转,老维克托的日子过得倒也算清闲。   而就在老头躲在远东享清福的时候,莫斯科的局势再次出现了变数。   十一月初,克里姆林宫突然爆冷,总统办公厅发言人对外宣布,叶利钦总统从十一月四日起,将对中国、韩国、日本在内的几个亚洲主要国家展开为期两周的友好访问。而在出访第一站的选择上,他出人意料的圈定了中国首都“北京”,随即是汉城、东京。按照总统办公厅发言人的说法,叶利钦总统的此次出访,是为了全面构建俄罗斯联邦与亚洲地区各国的联系,从而推行新近提出的“积极东方政策”,为联邦争取在亚洲地区的利益。可对于维克托、郭守云这些人来说,他们自然知道克里姆林宫的这项决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以肯定的是,随着华府对联邦事务愈演愈烈的直接干预,再加上国内政治环境的日趋恶化,尤其是伴随着克里姆林宫与盖达尔政府之间矛盾的日益凸显。叶利钦已经放弃了当初那种单纯倾向美国,外交思路集体“西向”的立场,转而开始同东方接触,同北京接触——他们需要一个国际大背景下的牵制点。   至于说叶利钦对汉城的访问,显然是对华府忍耐度的一种试探,要知道,此时的韩美关系并不像九十年代末那么平稳亲热,以独裁者身份出任大韩民国首任“民选总统”的卢泰愚,一直同美国保持着微妙的关系。而此刻,韩国总统大选已经初步得出结果,由民正、民主、共和3党推举出来的总统候选人金泳三,已经在初选中占据了绝对优势。而在外交思路方面,金泳三显然与此前数人韩国总统截然不同,因此,也与华盛顿方面在关系上闹得比较僵。而叶利钦选在这个时候出访南韩,其用意明显不是那么简单的。   也许是受这一类消息的影响,在月初,一直跟在美国屁股后面转的加拿大,率先跳起反难,渥太华宣布,取消此前对对莫斯科提出的粮食援助计划,至于说原因,他们却没有任何交代。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华盛顿所采取的一系列反制措施中的一部分。   历史在前行,利益的角度也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转变,郭守云知道,随着美国人对莫斯科政治干预的一步步加强,再加上俄罗斯联邦国内“反美复苏”倾向的一步步明朗化,克里姆林宫也不得不在外交政策上作出快速的调整,一边转移随时可能激化的国内矛盾。   克里姆林宫对外政策的突发性大调整,直接影响到了莫斯科的政坛局势。就在进入十一月份的头几天里,莫斯科权力高层频频变动,首先,负责联邦广电工作的主要首脑雅科夫列夫被克里姆林宫亲自下令解除职务,而此人一向都是与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走的很近的。继此之后,担任出版与情报部长一职的波尔托拉宁被解除职务,再随后,克里姆林宫宣布撤销总统国务秘书这一职务的决定,素来与白宫保持密切联系的原总统国务秘书布尔布利斯失去了他手上最大的政治筹码。尽管克里姆林宫又为他安排了一个总统顾问小组组长的职务,可谁都知道,这个职务是没有什么实权的,立场亲美同时也是叶利钦过去最坚定盟友的布尔布利斯,已经等于是华丽的推出政治舞台了。   经历了两年的风风雨雨,在郭守云起家、郭氏集团日益壮大的同时,曾经团结一致,并最终撕裂了苏联国家体制的所谓“激进派”,终于土崩瓦解了。   就像阿赫罗梅耶夫元帅自戕遗书上所说的那段话一样:“迟早要有人对苏联的分裂负责。这并非什么叛乱的逻辑,这是严酷的必然代价。”现在,那些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已经开始感受到最强烈的危机了。 第五五八章 温泉浴场   勘察加半岛的米利科沃市,是一个很出名的温泉度假城市,因为傍依着米科切夫火山的关系,这里的地热资源相当丰富,而且有着档次很高的弱碱性碳酸盐温泉。   在过去数十年的时间里,莫斯科一项把这里设为政府官员的主要疗养地之一,每年秋季,尤其是秋末冬初的时候,大批莫斯科的高官显贵都会云集而来,到这里享受一段时间的温泉疗养。为此,在米利科沃市郊,也设有大量的国力疗养机构,而这其中最出名、最高档的一个,就应该算是洛霍什温泉疗养中心了,这个占地超过四十倾的大规模温泉疗养中心,堪称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官办疗养中心了。   不过自从苏联解体以来,洛霍什温泉疗养中心就换了名字,改成了郭氏集团温泉度假区,而为了拿下这个地方,郭守云也没少花钱,总计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巨款”,那可是相当多的一笔钱了。当然,这个堪称勘察加最大、最豪华的温泉度假区,并不是仅供郭氏集团内部员工使用的,它也对外营业,每周从周一到周五,任何人都可以花费两百四十卢布,到里面的普通区坐上一坐,享受一下据说当初只有莫斯科高官才能享受到的碱性温泉浴。不过谁要想把里面“好玩、好看”的地方都转一遍,那没有个五六万美金是下不来的,举个例子,就在月前,一个从日本北海道过来的富商,利用两天时间享受了温泉区的部分高档服务,直接就扔掉了真金实价的美钞近十二万。   郭氏集团的温泉度假区里究竟有什么?以至于享受完部分高档服务就需要花费十数万美金,这个东西……不太好说,总而言之,按照那位日本豪商的说法,这十几万美金花的值,因为只有在这里,一个人才能体会到什么叫至高无尚的享受。   这猥琐的小日本有钱,钱包鼓鼓的,肯一次性扔出十几万美金寻求享受的人,就不在乎多扔出十几万,而他之所以没有把温泉区的所有高档服务项目都享受完,不是因为囊中羞涩,而是因为整个温泉区停止的对外营业——郭氏集团的老总来了。   “你们大可以拿一堆理由来说服我,”在一个偌大的露天温泉浴场里,郭守云光着屁股,整个人趴在火山岩泥搅拌成的理疗塘内,一边享受着两位赤裸美女的温泥热敷,一边心不在焉的对坐在另一个塘子里的商行经理们说道,“如果能说服我,那我就听你们的意见,如果说服不了我,那就尽快按我的计划去布置工作。对共青城高科技园区的打造计划,我是今年后两个月度以及明年全年度的主要工作安排,我必须保障那边各项资金投入的充足,而且远超所需的那种投入,对此,今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反对意见,记住,我是集团的决策者,你们必须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那就是好做一个负责任的、一丝不苟的执行者。否则的话,不管谁那一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我都会给他好看的。听好了吗?”   “是,先生,我们都记住了。”几位经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只是记住还不够,还要给落实到点子上,做到实处。”摆摆手,郭守云说道,“好啦,今天就说这么多,我这个人最讨厌啰嗦,都滚蛋吧,这两天你们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假期,省的说我剥削你们。正好,这两天咱们这儿又上了一些新项目,还来了一些很不错的捷克姑娘,你们自己去找乐子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两天假期过了,谁要再给我不务正业,到时候可就别怨我翻脸不认人了。”   “先生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一群大腹便便的经理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免费的消遣机会,他们连声附和着,一窝蜂似的退出了露天浴场。   “先生,您要不要敷一下前面。”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商行经理一溜烟逃走,一位浑身沾满褐色泥浆的短发美女俯身过来,她一边用那对豪乳在郭守云肩背上轻轻的揉搓着,一边腻声问道。   “不用啦,”也许是在泥里呆的时间太长了,郭守云感觉皮肤上有一种被烧灼的感觉,他双臂支撑着身下的泥塘,费劲的爬起身来,然后就那么旋了一下身子,整个人靠坐在塘堰上,说道,“你们都出去,顺便给我把叶列娜小姐叫进来。”   “是,先生。”听男人这么说,两位负责做泥敷的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她们还是很干脆的答应一声,而后起身爬上池台,连身子也不冲洗一下,就那么快步走出浴场。   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最终消失在耳边的时候,郭守云深嘘一口气,然后“噌”的一下从池子里窜出来,撒开大脚丫子,毫无形象的奔到清水池边,一个倒栽葱扎进水里……   “他妈的,烧死我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个鬼点子,享受,这也叫他娘的享受!”好半晌才从缓缓流淌的清水池里冒出头来,等不及抹去脸上的水渍,郭守云便急急忙忙的搓揉着通红的胸脯,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   老实说,他早就忍受不了那泥池里的高温了,可刚才那么多商行经理在场,他又不好意思光屁股跳出来,毕竟他是集团总裁,某些方面的威严还是要顾及一下的,于是乎,他就那么忍受着浑身的烧灼感,在池里生生的趴了将近半个小时。   清水池里的水同样也是地底引上来的岩层脉水,只不过由于多加了几道工序,所以水温降低了很多,硫磺气味也没那么大了,郭守云在池子里来回游了两圈,便看到裹了一条浴毯的叶列娜,风姿翩翩的从茶色玻璃门外走进来。而在她的身后呢,赫然还跟着那个整天像跗骨之蛆一般缀着自己的琼妮小姐……还有她那位跟屁虫似的小情妇。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郭守云对琼妮这个女人的性格,也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在他看来,这位出身豪门世家的女人,俨然就是一头母狼,她对美女的喜好程度,绝对不比那些咸湿大叔们差多少。就为这,郭守云在她住进别墅区之后,还专门给她以及她那个名叫苏珊娜的“情妇”安排了一套独立的别墅,虽然说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女人会吃什么“亏”,可家里毕竟还有妮娜这么个纯洁的淑女,他担心会出现什么不愉快的状况。   “哎呀,郭先生,”甫一进门的琼妮,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清水池里畅游的郭守云,她不等对方开口,便抢先夸张的尖笑道,“你实在是太会享受了,人人都说远东穷困落后,可如今看来,这绝对是一个表面想象,至少在美国,我就没看到过这么出类拔萃的温泉浴场。嘿嘿,设施完备不说,主要是美女如云,坦率的讲,我现在对咱们的旅游开发合作项目,绝对是更有信心了。”   “是嘛?我可不这么认为,”一个下潜,不急不缓的游到池边,郭守云抹把脸,将两个胳膊肘平摊在光滑的池沿上,笑道,“因为我这温泉区正打算全面提价,对非远东的游客,我们采取高价位制度,门票两百五十美元。”   “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微微一笑,琼妮径直走到那个火山岩泥池子边,一把扯去身上那块洁白的浴毯,就那么精赤着身子,“咕咚”一声跳进烂泥塘。   “呵呵,我倒觉得很正常,”“死兔子”那惊鸿一现的美妙胴体,带给郭守云一瞬间的视觉享受,他心里暗叫一声“可惜”,这才笑道,“再者,我想我就算再过分,也比不上咱们的琼妮小姐吧?别忘了,这可是男浴区,你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怎么还下池子了。”   “怎么,郭先生害怕被人看吗?”在池子里捞起一捧岩泥,大大咧咧的涂抹在自己脖间胸前,琼妮蛮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好了,我对看你没兴趣,嗯,反倒是叶列娜小姐,如果她肯赏脸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享受一下眼福。”   对这种性取向严重不正常的女人,郭守云实在无话可说,他摆摆手,示意叶列娜靠过来,问道:“怎么样,联系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个家伙了吗?”   “联系到了,”叶列娜看样子并不喜欢琼妮这样的女人,她走到清水池边,微微撩起遮在臀下的浴毯,而后坐在池沿上,将两只润泽光滑的小腿垂进水里,这才说道,“刚才波拉尼诺夫亲自打来的电话,他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目前正在伊尔库茨克,他这两天就会赶过来。”   “嗯,很好,”点点头,郭守云说道,“那维诺格拉多夫先生呢,联系到他了吗?”   “还没有,不过波拉尼诺夫说,这老头目前恐怕来不了远东,他正在地中海晒太阳,听说还准备为他的宝贝儿子庆祝生日。”叶列娜摇头说道。 第五五九章 争锋   “是嘛,艾米该过生日了?”郭守云一愣,随口说道,“具体哪一天?”   “九号,刚才波拉尼诺夫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专门询问了一下礼物的事情,”叶列娜说道,“他说按照礼节,你应该出面为他准备一份礼物的,毕竟算起来,艾米也算是你的子侄一辈了。”   “嗯,礼物是当然要送的,关键是送什么,”郭守云揉搓着下巴,说道,“艾米这孩子……”   “孩子?哈,郭先生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过老气横秋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对面泥池里的琼妮便开口了,她嗤笑道,“就我所知,维诺格拉多夫那个宝贝儿子已经十几岁了吧,听说坏在他手上的女人都够三位数了,像这样一位‘天之骄子’,难道在你的眼里还只算一个孩子?”   “凭我和他父亲的关系,这小兔崽子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郭守云笑道,“噢,我想起来了,艾米好像和守成一个性子,都对那些枪啊炮啊什么的感兴趣,这样吧,回头这事交给守成去办,让他准备点新鲜玩意送过去,我想小家伙会喜欢的。”   “不过,我想维诺格拉多夫先生恐怕不会喜欢的。”叶列娜笑道。   “又不是他过生日,管他喜欢不喜欢干什么。”耸耸肩,郭守云笑道。   “那好,我一会儿就把先生的意思转告波拉尼诺夫。”叶列娜也没有争辩,她知道几位巨头间的关系,很难用常人的角度来思量。   “郭先生,”从泥池里爬出来,琼妮那带着一身褐色泥水的胴体显然有些妖冶,她丝毫不理会男人贪婪的目光,就那么一摇一摆地走到清水池边,轻轻松松的躺进水里,与郭守云面对面地说道,“说起来,我到远东也有将近一周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因此呢,我认为今天咱们有必要好好谈一次了。”   “就在这儿?”郭守云目光上下挑动,透过清可见底的池水,在女人雪白细腻的胸腹间放肆地打量着,说道。   “不可以吗?”琼妮似乎半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她伸手揉搓着两团饱满嫩红的乳球,想当然地说道,“我觉得在这种场合下,咱们才算是真正的坦诚相待了,所以呢,说话也可以不用有那么多的讲究,大可以直来直去。”   “呵呵,这个想法倒是很有创意,”郭守云失笑道,“那好,你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   “就谈郭氏近一阶段应该加紧处理的一些大事吧。”琼妮舒展双臂,四肢大张的依靠在水池边上,眯缝着眼睛说道。   “比如说?”强迫自己不去亵赏对面女人那具纤毛毕现的诱人胴体,郭守云干咳一声,说道。   “比如说雅库特的矿业协作,”琼妮轻轻划动着池水,仪态悠然地说道,“我想,远东军区对那里实行的军管,是不是也应该以开采利用为主啊?而这段时间以来,你显然没有打算优先处理这方面的事物,反而在着力恢复远东的宏观经济操控部门,还在逐一的回笼资金,呵呵,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是在做什么打算啊?”   “很简单,我在做我的打算,”郭守云嘿嘿一笑,直截了当地说道,“而我的打算,似乎没有必要向琼妮小姐提交一份政府工作报告吧?更何况,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似乎与咱们之间的合作没有任何冲突,所以,你这一手插的是不是太远了?”   “呵呵,对郭先生的打算,我自然不会过多的插手,”琼妮笑道,“不过我要提醒先生的是,郭氏集团要把存放在海外的资金回流到远东,这在一定程度上,固然可以避免资金流遭人控制的危险,但是同时呢,也会产生一系列连带的副作用。比如说:远东宏观经济操控部门的重新运作,必然会导致一个全新利益阶层的诞生,有那么一句话,凡是存在权力的地方,就存在你死我活的争夺。过去两年的时间里,远东没有一个有效运行的宏观经济操控体系,这样一来,它们的权力就等于是被各州的政府肢解瓜分了,而现在呢,先生想把这个体系重新运作起来,那么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赋予他们权力,诸如:税收分配权、进出口关税征收权、政府机构的薪金划拨权等等等等,这些权力都要重新划归到这些调控部门手里。在这种情况下,先生可曾想过要把这一宏观经济调控体系的操纵权下放给谁?如果先生自己掌握它的话,那就会令各州政府官员产生不满,因为你等于是削夺了他们的权力,如果先生将这一体系划归各州政府各自管辖的话,那就会产生两个问题:首先,各州的经济状况发展不同,类似的方式,容易激化各州政府因利益划分差异而产生的矛盾。第二,各州政府将通过这一改革掌握更大的财源,呵呵,有效的权力加上稳固的财源,这就是野心膨胀的最佳催化剂,先生难道不担心有人会在你的背后搞小动作吗?”   嘴里这么说着,琼妮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岸上的叶列娜,其指桑骂槐之意可谓是昭然若揭。   微微一笑,郭守云没有接口。他知道,这是琼妮在挑拨自己与叶列娜直接的关系,而这个女人最狡猾的地方,就在于她所说的这一切都非常有根据,可行度极高。只不过过去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叶列娜已经就这个问题与郭守云展开了数次的探讨,因此,等于是提前一步消除了这种“挑拨”的效果。   另外,在过去一周多的时间里,郭守云也查到了这个琼妮·哈里森的基本情况,这女人……绝对是个狠角色,她在来远东之前,已经在兰德公司担任了将近七年的宏观对策研究员,对于一个从二十一岁起便进入兰德智库的天才女人来说,琼妮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所做的最出彩的一件事,就是八七年应对号称“黑色星期一”那场纽约股灾时的所作所为。正是她所提交的那份“琼妮报告”,令包括美国在内的几个西方国家联手应对,将这场来势凶猛的股灾,演化为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市场恐慌,同时呢,根绝这份报告的后续版,华盛顿令日本人栽了一个大跟头,直接导致日本泡沫经济的全面崩溃,日本人那种“买下全世界”的豪言壮语,在一夕间便化作了泡影。而当时的这份“琼妮报告”,几乎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经济危机转嫁阴谋,她等于是把原来应该有美国人承担的美元贬值危机,横空转嫁给了货币持续升值的日本,最终,令东京像可怜的哈巴狗一样,断了自己的脖子,讨好了华盛顿这个主子。   试想,在面对这样一个性取向与智慧都严重异常的女人时,郭守云与叶列娜怎么可能不提起百倍的精神。   “琼妮小姐的顾虑很有道理。”郭守云不说话,并不意味叶列娜不想说话,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同性恋处处都在针对自己,很明显,她就是来找自己别苗头的。   “不过琼妮小姐似乎还忘记了一件事,远东与华盛顿甚至是世界其它任何地方都不同,这里存在的是一个箭簇形的权力结构体系,”一伸手,撤掉身上的浴毯,叶列娜滑入水池,紧挨着郭守云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在这种权力结构的体系中,真正手上把握着权力的人很多,他们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远东十几个州的范围内,在过去那种相对独立的经济发展渠道中,即便是两个相邻的州,其权利主体层之间也没有多少联系。怎么说呢,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彼此间既有共通的利益,却又因为彼此的忌惮而缺乏往来。而在这其中,郭氏集团就相当于一个专门为各个山头提供粮草的商人,这些山匪都需要商人的粮草,以便维持生存,虽然谁都知道,只要这些山匪全都团结起来,另寻一个商人就能把郭氏集团替换掉,可问题是,谁能让他们团结起来?又有哪个新商人能恰倒好处的被所有山匪一眼看中,并得到他们的普遍信任?呵呵,我想这种几率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到万分之一吧。而在几率如此之低的情况下,琼妮小姐认为有那个聪明人会在背后搞小动作呢?”   “嗯,叶列娜小姐的分析同样相当有道理,”被反驳了一回合的琼妮半点也不气馁,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作为一个精通数国语言的人,我想叶列娜小姐应该不会没有听过‘借尸还魂’这个词吧?就按你举的那个例子,如果有人夺走了那个幸运商人的躯壳,以他的面孔去与一个个山匪沟通,你认为这样的危机出现几率是多大呢?”   “毫无疑问,那需要时间,”叶列娜扬扬眉,毫不犹豫地说道,“而且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对于你所说的那个‘聪明人’来讲,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第五六零章 大局   看两个赤裸的绝美女人在泥浆里翻滚缠斗,绝对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而要是看着同样的女人,在清水池里面对面的斗智,似乎就是另外一种刺激的享受了。   原本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可是随着叶列娜那一句“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郭守云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个“她”代指的是谁,而对这个“她”,郭守云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无法割舍的情结。心里反复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他禁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玉人。   郭守云关系自己的女人,这原本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离奇的是,坐在对面的琼妮,也在这个时候将目光投过来,她的目光里参杂着很多的疑惑与担忧。   “怎么啦你们?”对面女人目光中所包含的情感,叶列娜并不关心,与此相反,那目光甚至令她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可是相对来说,身边那个男人的目光,却令她感觉到一阵儿久违的心暖,这种感觉令她很舒服,很温暖。   “放心好了,事实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回报给身边男人一个浅浅的微笑,叶列娜解释道,“我只是在遵循一个诺言罢了,而现在,距离我兑现这个诺言的时刻已经不远了,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呵呵,算啦,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转回正题。琼妮小姐,不知你对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作何感想呢?”   面对对方的反问,琼妮反常的保持了沉默,她那双蓝色的眸子紧紧盯住叶列娜的双眼,好半晌之后,突然长吁一口气,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叶列娜小姐,我突然发现,我知道今天才看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真的,我为你感到不值,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过去,原本就已经是很愚蠢的决定了,而把这种包含了自己一切的过去,再交给一个男人,那显然就是愚蠢中的愚蠢了。”   “也许吧,”叶列娜撩起一捧温热的清水,状似悠闲的泼洒在自己光洁如玉的肩头,同时淡然笑道,“不过再愚蠢的决定,终归也是我自己作出的,我愿意为它承担任何代价。”   “呵呵。”琼妮笑了,这女人笑的有点癫狂,甚至有点歇斯底里。她的笑声维系了将近十几秒,才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过分精明的人很可怕,”转身爬上池沿,她甩动着那一头湿漉漉的金发,一边接过苏珊娜递过来的浴毯,擦拭着湿漉漉的身子,一边自语般地说道,“而当一个过分精明的人,将她的智慧与执拗合二为一的时候,那就更加可怕了,我这个人虽然不是很正常,但是却也懒得与这种疯子打对手戏。叶列娜小姐,除了那份执拗之外,我感觉咱们之间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所以,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达偿所愿,当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很乐意为你效劳。”   “虽然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可我似乎还是应该说一声谢谢。”坐在水里,叶列娜头也不回地说道。   “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将浴毯披在身上,琼妮耸耸肩,多少带着几分唏嘘的感慨道,“看在叶列娜小姐你的份上,我今天可以作出一个保障,在今后与郭氏的合作中,我琼妮绝不会动半点心思,我们公平的合作,合理的交易,以便你能够早已达成所愿。另外,我希望等叶列娜小姐实现夙愿之后,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呵呵,我这个人虽然最擅长的是给别人制造伤害,可在特定的时候,我也会为人弥补伤痕,尤其是对女人,嗯,你这样的女人,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的心思。”   这话说得……别说是叶列娜了,即便是郭守云都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郭先生,”好在这种露骨的话琼妮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转而对郭守云说道,“如果你信任我的话,那不妨听我一句。你要把海外的资金回流远东,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我的建议是,这一计划最好能够缓步执行,要知道资金其实就是一种货物,短期内大量同种货物的涌入,势必会带来倾销的局面,而受此影响,货物价格的暴跌将成为定局。同样的道理,郭氏集团在海外参与国际运作的资金,目前将近七百亿美元,你要将它们回流远东,必定会造成远东货币流通环节上的大范围混乱。与此同时呢,由于目前卢布的汇市行情仍旧在持续暴跌,远东美元市场的饱和,伴随这一局面的延续,势必会形成一种水吸效应,即远东市场持续吸进郭氏集团的美元储备。同时呢,再加上远东与俄罗斯联邦其它地区存在的统一货币联系,这种水吸效应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扩散到整个俄罗斯联邦。呵呵,我想,郭氏集团即便是再财大气粗,恐怕也无法对抗整个俄罗斯联邦的吸吮吧?三个月,不,也许是更短的时间,你将会发现,自己投入到远东地区的美元储备顷刻间不翼而飞,而换回来的,则是大批大批堆积在仓库里、充斥在市场上的俄罗斯本土消费品,以及大堆毫无价值的卢布货币,到时候,我想你即便是哭都来不及了吧?”   池子里的水是温热的,可郭守云仍旧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   这人即便是头脑再清醒,他毕竟还是一个人,既然是人,那就免不了会在一些事情上犯错误,否则的话,一个个国家的政府,也不会专门成立大量的智库机构了。毫无疑问,郭守云在回流资金这个问题上,险些就犯了一个大错误,而叶列娜的智库主要偏重政治,他们在对经济的操作环节上还存在弱点,所以这种大范围内的宏观经济偏颇,自然也就很容易出现了。   其实琼妮说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具体解释一下:过去远东经济之所以优于俄罗斯联邦其它的地区,并不是因为远东的卢布货币坚挺,也不是因为远东的政府性储备资金充足,它完全就是依靠远东地区的高工资、高福利填充起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联邦其它地区的人口,才会持续向远东迁移,从而造成远东的人口基数上涨。而现在呢,如果郭氏集团在短期内,便将数百亿美元的海外资金挪回远东,并将它汇入以海关税收、宏观资金操控部门等政府性机构操作,那么注定就会形成一种局面,即远东地方政府的财政信誉持续增高,远东这个“局部地区”的卢布信誉稳步攀升。这样一来,一个要命的局面就出现了,远东与俄罗斯联邦毕竟还是一体的,他们使用的都是卢布货币,同样一张一百面值的卢布,远东与俄罗斯联邦地区没有任何分别。在这种情况下,由于货币的持续流通,卢布的持续贬值,便与远东政府财政信誉的攀升形成了诡异的矛盾局面,在这种情况下,远东地区要维持自己经济的平稳,就不得不持续的放出美元储备,吸纳远东地区流通环节内的卢布币种,由此,琼妮所说的水吸效应便正式出现了——俄罗斯联邦流通卢布持续向远东涌入,接连不断的吸走远东的美元储备,这等于是远东用自己经济血液,持续不断的滋润俄罗斯联邦那早已干涸的枯骨。   打一个很形象的比喻,俄罗斯联邦就像一个湖,远东就是湖内的一片水域,大家底子都一样的时候,水面平静无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郭氏集团投在海外的数百亿美元资金,就像是一对富含养料的泥沙,这些泥沙如果一点点的往远东这片水域内输送,那么只会产生一种局面,整个湖内的鱼虫受养分的吸引,逐渐向远东汇集。可若是这些泥沙在短期内一块涌过来,“咕咚”一下,全都砸在远东这片水域里,那结果会是什么?毫无疑问,远东的水都没了,成了陆地了,俄罗斯联邦这个大湖里的鱼虫再不会过来了,他们只要聚集在这片陆地的周围,就能一点点的吸食养分,维持生存了。一句话形容,远东成了最大的牺牲者,郭氏集团的破产倒塌指日可待。   “郭先生,其实我早就想好对付你的办法了,你把自己放在海外,我就截断你的资金流,你把资金短期内挪回远东,我就等着你来求我,你没的选择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统一体,只有站在最巅峰的人,才有真正做决定的权力,在这里,没有一夫当关的英雄,更没有脱离世俗的隐士高人。要想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寻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权力与地位,那就必须需要一个好的、坚实的靠山。”琼妮走到池边,轻轻巧巧的蹲在郭守云身后,也不在乎自己双腿间严重走光的私密部位,就那么笑眯眯地说道。 第五六一章 虐气   “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郭氏集团凭一己之力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老实说,这是一个奇迹。可奇迹是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的,既然你不甘寂寞,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你就必须选择一个阵营,要嘛‘东’,要嘛‘西’,如果你既不选择‘东’,也不选择‘西’,那你就是异端,是必须放在火架上烧死的异端。几十年了,东西对抗的局面已经让人很头疼了,我想谁不会希望在东西之间再出现一个第三方势力了,所以你必须做出选择。”蹲在池子边上,琼妮淡然笑道,“伊拉克的侯赛因,南联盟的米洛舍维奇,他们都是当世的强人,可即便是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也必须为自己选择一个阵营,我想,郭先生应该还没那份超过他们的野心吧?”   郭守云眉头紧皱,沉默不语。琼妮的话也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了,他到今天才猛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野心”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甚至远的望不到自己的起点了。   “说起来,我当初的想法和华盛顿还是保持着高度一致的,我不需要你死,只需要你半死不活,等你扛不住压力向我求援的时候,你就会成为我餐盘里摆放的一块牛扒,我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想怎么割就怎么割,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余地。”琼妮继续说道,“不过我今天改主意了,我觉得既然叶列娜小姐能看重你,那想必你应该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对此我很有兴趣深入的挖掘一下,看看这个过人之处究竟在什么地方。或许正是出于这一种想法的考虑吧,我希望咱们之间的地位能够公平一些,与其彼此间斗个你死我活,何不坐下来好好商谈呢?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与我们合作如此的谨慎小心,要知道,只要坐到了我们这条船上,你就等于是获得了一切。远东是属于你的,我们需要的是你的立场,而不是觊觎你的权力,而有了我们的支持,你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民主说到底都是东西方阵营博弈的舆论工具,我们永远都不会将它加诸在朋友的身上,所以,你在这里搞独裁也罢,搞选举也罢,我们都不会对你指手画脚。立场,难道一个立场的付出,对你郭先生来说就那么困难吗?”   “呵呵,不难,的确不难,”松弛开紧皱的眉头,郭守云原本阴霾一片的脸色,突然间云开日现,他握了握叶列娜的小手,抬头笑道,“你们要立场嘛,我有,而且全力倾向华盛顿,毫无保留,立场坚定。”   坐在男人的身边,叶列娜深刻体会到了他此刻笑容遮掩的深深愤怒,她知道,今天的郭守云很受刺激,根据自己手头上掌握的资料来看,从来远东立足之后,这位强人似乎还没有受到过谁的威胁,而今天,他是真正被人威胁了一回,最要命的是,这种威胁还是他摆脱不了的,无法挣脱的。   就像琼妮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独立于东西方之外的势力方的,远东既然要走向国际化,那处于这一地区主导地位的郭氏集团,就必须为自己选择一个站位的方向。这个方向平壤要选,巴格达要选,莫斯科要选,哈巴罗夫斯克同样也要选,丛林法则在这个世界上普遍存在,作为一个势力方,远东要嘛选择狐假虎威,要嘛就竖起犄角,站入警惕的牛群,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面对当头到来的威胁,郭守云似乎在一瞬间便找回了当初的决断,他没有与叶列娜商议,直接便做出的自己的选择——妥协。可作为一个能够看清他内心世界的女人,叶列娜当下便感受到了危机,她知道,即便远东与美国人的合作最终达成,一个深刻的危机也已经在这种合作中潜伏下来了,因此此时的郭守云已经恼怒了,他的心里已经埋下了随时可能反叛的“逆根”。   执拗,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心理问题。就像琼妮自己所说的,“一个过分精明的人很可怕,而当一个过分精明的人,将他的智慧与执拗相结合的时候,那就更可怕了。”而现在,郭守云显然已经把他的智慧与执拗融合在一起了,为了实现那个执拗的目的,天知道他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作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呵呵,看得出来,郭先生这话说得言不由衷。”琼妮自然能够感受到郭守云的诚意并不是很大,不过她并没有过多在意,因为这样的人她以前见过很多,可最终的结果是,面对自己一方开出的种种好处,他们全都雌伏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随着今后合作的逐步展开,你会为今天的选择而感到庆幸的,”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手,直接探到郭守云的面前,琼妮喜笑颜开地说道,“如果守云不介意的话,我想,今天就算是咱们正式合作的开始吧,只要你同意了,我将会向你阐述一下咱们近阶段所要安排的主要计划。”   “当然不介意,我对琼妮小姐的高论……嗯,洗耳恭听。”与女人握了握手,郭守云笑道。   “呵呵,其实很简单,”琼妮微微一笑,说道,“第一件事,我希望先生能够在近期内安排一下,邀请美国的投资方来远东展开实地考察,确立一些具备可行性的投资方案。远东这个资源丰富的大市场,在美国可是很受欢迎呢,作为他们中一部分人的代表,先生这个哈里森的新成员应该给他们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没问题,”郭守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他们能够保障我们郭氏集团的应得利益,我欢迎他们到远东进行各方面的投资,哪怕是矿业方面的,我都可以给他们最优惠的条件。”   “那自然最好,”琼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她笑道,“第二件事应该更简单了,最近一段时间,家族内正在与军方做交涉,作为一贯的鹰派势力方,要说服他们,就必须给出一个良好的契机。为此,家族方面希望能够牵线搭桥,组织一场两大太平洋舰队之间的小规模合作军演,地点呢,就选在日本海海域,守云,我想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郭守云心头冷笑,他知道,美国人这一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远东太平洋舰队军备老化严重,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根本就构成不了真正的“蓝海攻击力量”了,而美国人要与这样一支舰队搞联合军演,其目的无非就是做给外人看的,从而呢,将郭氏集团彻底卷入他们的利益圈。   “这件事情嘛,在我来说是没有问题,”歪头想了想,郭守云微笑道,“不过现在远东怎么说也还规制在莫斯科的管理之下,所以,我希望在正式达成军演协议之前,华盛顿能与莫斯科打声招呼,我可不想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是当然,”琼妮笑道,“既然先生已经是哈里森家族的一员,我们自然要保障你的利益,我想,只要你这边没有问题,莫斯科那边就无关紧要了,我们有办法让克里姆林宫点头。”   “OK,你继续。”耸耸肩,郭守云笑道。   “第三件事说起来就是我们为守云你所提供的保障了,”琼妮伸手扶住男人的肩膀,笑道,“军演大概的日期,可能会锁定在十二月的中旬,而到时候,嗯,只要军演顺利收尾,先生不妨到华盛顿坐坐。咱们与其他几家合作者,将会定期在那里举行议事会,作为新进成员,你有资格参加类似这样的聚会,当然,也有资格提出你的要求。”   “呵呵,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啊。”尽管心头堆积着成团的愤怒,可郭守云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仍旧忍不住有了几丝额外的欣喜,他知道,只要获得了这种聚会的入场券,那么他就算是真正的打入美国政治上层圈子了。   “当然是好事,在这一点上,你无需有任何怀疑,”琼妮笑道,“不过我还是要事先提醒你,此次的会议,已经把肯尼迪家族排除在外了,为此,你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哦?”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当你参加这场会议的时候,你就算是与肯尼迪家族划分界限了,”琼妮一脸的贼笑,她说道,“而在这个时候,你应该想办法应付一下你那位希奎娜小姐,就我所知,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女人。”   “是吗?可在我看来,她似乎并不难对付,”一把握住女人搭在自己肩头的小手,郭守云一脸暧昧地笑道,“终究是个女人而已,我有信心可以摆平她。”   “哼。”琼妮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冷哼一声,起身朝门外走去。   “琼妮小姐不是这么势利吧?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扭头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郭守云用嬉笑的口吻说道,可就在说话的这一刻,他的脸上却充满了可怖的虐气。 第五六二章 寡头之战   “先生,你在想些什么?”看着琼妮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茶色玻璃门外,叶列娜的脸上首次展露出犹豫的表情,她看着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陌生的男人,试探着问道。   “没想什么,”转回目光,郭守云在女人的脸上扫了一眼,微笑道,“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一首很不错的绝句,名为《乌台诗案》,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哦?”叶列娜歪头想了想,说道,“我对你们中国人的诗词没有什么研究,那东西太晦涩难懂了。”   “但是却很能发人深省,”仰身躺靠在池壁上,郭守云枕着胳膊,悠然道,“纵有神龙起沧海,难赋豪情祭乌台。恶奴群起吠尧舜,万民齐声叹良才。誓将寸管化长剑,杀尽世间狼与豺。他年若有凯旋日,是我卷土又重来。”   “卷土又重来,”五个字,似乎就说明了郭守云此刻的心情,面对来自华盛顿方面的强势,他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远东大亨,似乎只能退避三舍了。他感觉,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有“联系”了,没有了虎踞亚欧的苏联,美国的傲鹰就要四处飞掠,而远东趁苏联解体之机发迹,到最后也免不了受华盛顿的欺压。面对时下这种局面,郭守云感觉自己除了忍似乎没有丝毫办法了。   “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忍,百忍成钢,”叶列娜当下便领会到了郭守云的意思,她叹口气说道,“不过,在忍的同时,你似乎也可以给他们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同时呢,也能为郭氏集团求得更大的利益。”   “呵呵,那是当然,”郭守云冷笑一声,说道,“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怎么给他们找麻烦了。”   “先生打算怎么做?”叶列娜好奇地问道。   “他们不是让我选阵营吗?OK,我选,我选好了,”伸手抚摸着女人饱满的胸脯,郭守云眯缝着眼睛说道,“不过既然我选好了阵营,那华盛顿就要给我提供庇护,就像琼妮小姐所说的,我可以为所欲为了。”   “先生千万不要鲁莽,”叶列娜摇头说道,“美国人的话并不可信,要知道,他们对任何势力的扶持,都是有目的、有条件、有限度的,你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了,只能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打算触犯他们禁忌。”郭守云说道,“知道什么叫擦边球吗?我今天就给他们玩玩擦边球,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头疼。”   “哦?”叶列娜一脸的疑惑,她猜不出眼前这个男人打算做些什么。   “一会儿你去通知波拉尼诺夫,让他在近两天内,把远东所有军工机构的负责人都给我召集起来,还有,让尼古拉耶夫给我准备好,我从下个月开始,准备接手大买卖了。”依靠在池沿上,郭守云看着一汪清水在自己胸前荡漾,面色诡异地说道。   “好的,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了。”叶列娜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容,她在水里站起身子,两步跨上池岸,将那方浴毯随意的裹在身上,而后施施然朝门口走去。   “还有,给我找两个人过来,”躺在水里,郭守云闷声说道,“我现在需要发泄一下。”   “嗯。”叶列娜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径直出门去了。   对于郭守云来说,今天似乎是一段新生活的开始,经历了两年的风风雨雨,当初他所寄望得到的权力与金钱似乎都有了,在远东这片地方,他已经站到了权力金字塔的最顶端。而到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所谓的“高处不胜寒”纯粹就是扯淡,这高处不仅不寒,相反,还热闹的很,整个“登极”的过程,就像是在爬天梯,爬上了一个高度,就会发现上面还有更高、更远的存在。“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现在终归是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出现的话,他觉得,也许做一个不起眼小骗子会活的更舒服。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郭守云显然主要的问题还在于迷茫,他的多疑以及为求自保而做出的种种努力,令他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华盛顿给他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如果他选择这一条路走下去,他至少能够保有自己在远东的全部利益,甚至在某些方面会有扩大。而如果他脱离华盛顿的控制,彻底倒向北京,并极力促成北京与莫斯科的合作,那么他同样也可以保有自己在远东的利益,不过这种保有很可能有时间上的限制,或许是十年,也可能是更短的时间。可现在呢,他是既不想受控于华盛顿,又不打算失去自己在远东的既得利益,就这样,他的立场左摇右摆,为实现一个“鱼”和“熊掌”兼得的结果,始终未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立场。对于郭守云来说,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自己的权力,找准自己的位置,从而决定远东未来的走向。   不过从整体的利益来讲,郭氏集团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哈里森,与华盛顿的全面合作,未尝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事实是,相对倾向华盛顿的政策,为远东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发展,创造了很优良的条件,而郭守云在这个时候选择向琼妮低头,也正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   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郭守云对北京在未来十年内卧薪尝胆、一门心思发展经济的主导型政策了如指掌,持续数年的经济制裁,接踵而来的南联盟大使馆被炸、银河号事件、中美撞机事件等等等等,令在改革开放之后雄心勃发的北京,不得不再次转入低调。这十年里,国际上几乎听不到北京的声音,联合国内的大量弃权票、印巴拥核问题上的持续沉默,明显就说明了这些问题。而相比之下,莫斯科所面临的局面,似乎就更加恶劣了,没有一个强人的出现,面对咄咄逼人的攻势,克里姆林宫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根本就没得选择。   从这一点上,郭守云似乎体会到了前世霍多尔科夫斯基所承受的那种无奈——这个世界太需要一场战争,那场在中东爆发的战争,将会在很大程度上扭转整个国际政治的走向,而郭守云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在等的同时,他也再一次将目光调向了莫斯科。   美国人需要在俄罗斯寻找代理人,OK,没问题,郭守云愿意低头,可是这份低头不是没有条件的。就像他说的,他会给华盛顿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们多多少少的头疼一下。而在这方面,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大远东的军事出口,以此为先导,一方面聚敛财富,扩充远东经济实力,另一方面加强同外界联系,寻找更多的发展良机。至于他所要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发动几场“战争”,俄罗斯诸多寡头之间的战争,他要打掉华盛顿塞在莫斯科的那几颗钉子,从而郭氏集团变成俄罗斯联邦内部唯一一个华盛顿的代理人,他要攒取主动权,最大的主动权。   就这样,在勘察加米利科沃的郭氏集团温泉区,郭守云一呆就是半月之久,在送走了扰人的琼妮之后,他又专门派人将在地中海塞浦路斯岛享受“快乐假期”的维诺格拉多夫揪到了远东,再加上此前已经抵达米利科沃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三位包藏祸心的巨头再次聚首。这一回,三位巨头的聚首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惊人,他们决定要大打出手了,打击的目标,就是盘踞在莫斯科的、以别列佐夫斯基为首的寡头集团。   初秋的勘察加半岛气温走低,从极低吹来的寒风,在十一月中下旬连续两次袭击半岛,其中一次,还为这个濒临鄂霍次克海的半岛,带来了一场小规模的降雪。就在这场小雪中,三位毫无人性的巨头,在经过数轮磋商之后,最终锁定了他们攻击的首要目标——财势庞大但是却性格懦弱的首都储蓄银行总裁斯摩棱斯基。   说起来,郭守云本人对这个身材魁梧但是懦弱胆小的家伙并未太大恶感,而且此前不久,大家才刚刚联手在狙击英镑的事件中大肆牟利,这一场合作细数起来似乎就在昨天,而这一眨眼的工夫,大家就要撕破脸皮玩一场生死肉搏了,类似这样的事情,无法不令人心生感慨。   可话说回来,感慨替代不了决策,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斯摩棱斯基性格懦弱,他既不肯表态站在远东一方,又不肯表态站到别列佐夫斯基一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三巨头要出手,自然会首先选择他作为攻击目标,这就叫做“清场”——大战在即,无关人员首先扫地出门。   一年前,寡头大战,莫斯科五巨头联手杀奔远东,一年后,寡头大战又在酝酿,情势大变,这次是三巨头联手杀奔莫斯科…… 第五六三章 征税   斯摩棱斯基固然性格懦弱,可他的首都储蓄银行在兼并了原苏联的农业信贷银行之后,总体经济实力堪称是六巨头之首,要想一举搞掉他,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为此,三巨头不仅需要筹划一个完备的计划,同时还要等待一个可以一击毙命的最佳时机。打虎不死,后患无穷,斯摩棱斯基不是虎,可他要发起飙来估计会比虎难对付的多,尤其是当他感受到威胁,从而全面倒向别列佐夫斯基集团之后,那在三巨头对三巨头的情况下,远东这一方显然是占据弱势的。因此,郭守云他们必须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必须在这家伙感受到威胁之前,就一下把他生生拍死,让他再也缓不过气来。   免了避免在清理掉斯摩棱斯基之后,三巨头之间出现因分割利益而造成的矛盾,在制定完了详尽的行动计划之后,郭守云等三人便对此次行动后可能会产生的收益做了合理的分配,也就是重新划分势力范围。在这其中,按照过去一贯保持的立场,郭守云所代表的郭氏集团仍旧没有参与远东之外的利益划分,而这一点,也令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对三集团的合作更具信心了。   秋去冬来的预兆在进入十一月中旬之后似乎体现的更加明显了,而对于远东人来说,这个摆脱了燥热同时又不算很阴冷的短暂季节,才是他们最为喜欢的,在出现了经济复苏迹象的城市街头,那些身材高挑、金发飘逸的俄罗斯姑娘,已经开始穿上了适应这个季节的时尚装束。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近段时间以来,哈巴罗夫斯克也好,共青城也罢,大街小巷甚至是城市的犄角旮旯里,悄无声息的就流行起了一种全新的装束——脚蹬裤。那些身材婀娜、大腿修长的街头靓女们,似乎都把这种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低价淘来的“外货”当成了时尚,高跟鞋、脚蹬裤再搭配上一件阔领毛衫,这便成了远东街头巷尾最常见的、最流行的装扮。   “满城尽是黑大腿,内裤外穿的时代到来了。”面对远东出现的这种着装时尚,郭守云就给了这么一句评语——粗俗但却贴切。   也不知道是接触的女人多了的缘故,还是随着地位的攀升,整个人的思想趋向保守了,总而言之,郭守云对这样的穿着打扮很是看不过眼,按照他的吩咐,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封存了大批类似的存货,然后一股脑的退回厂家,而随着他的这一声令下,远东各地的海关也有了动静,类似的服装进口在短短一周内便遭到了堵截。   不过人们对时尚的追求远不是郭守云个人的观点所能阻截的,进口的货物没有了,并不意味着远东的市场上就没有脚蹬裤的出现了,毕竟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在沉寂不到一周之后,市面上原本变得稀缺的类似服装,再次大量涌现,从哈巴罗夫斯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一个个小型的服装加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这些小厂在一夜之间便吞掉了郭氏集团扔掉的“商业蛋糕”,并以此为契机,开始了他们攫取第一桶“金”的努力。   面对这种局面,由守成夫妇所领导的进出口贸易公司领导层先后三次向集团总部提出建议,他们认为集团在这方面的决策是错误的,这等于是白白扔掉了大笔的利润。不过对他们的建议,郭守云并没有理会,与此想法,他甚至还在远东商业银行内开启了“小额创业”贷款的服务项目,以相对较低的利率额度,向那些有个人创业欲望的市民,提供从五万到十万卢布之间的小额贷款,以扶住他们的创业起步。   国计民生,国计民生,要实现“国计”必须首先保证“民生”,民无生则国无计,面对来自俄罗斯联邦内外的强大压力,郭守云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远东政坛的实际一把手,已经开始了一个实际上的角色转变,他要韬光养晦,倾全力抓好远东的经济建设。   从十一月初开始,以哈巴罗夫斯克为中心,一条条的行政命令下达到远东到各州政府部门,随后,又在各州政府迅速下发到全境,而在这些行政命令中,仅仅是针对出口项目的,就有二十余条之多。在这其中,对远东经济产生深远影响的,主要是对原材料的出口限制,以及对成品出口的退税奖励政策。   按照郭氏集团智库小组核定出来的政策,在原材料出口方面,远东各州明确规定:对凡是未经任何加工工序出口的货物,包括:钢铁、原木、有色金属以及原油化工衍生品,一律提高百分之五十的关税额度。郭守云要的东西很明确,任何从远东流出去的自然资源、原材料,都必须经过加工,都必须有一定的劳动附加值注入。哪怕仅仅是把铁矿石加工成铁锭、铁板,把原木变成木板、纸浆,出口人也得增加几道加工工序,因为这些工序就意味着远东就业规模的扩大,就意味着居民收入的提升。而在成品出口的退税奖励方面,对包括渔业、重工机械、副食加工等方面的货物出口,远东海关税收部门实行高达百分之三十的出口退税补贴,一句话,只要能销的出去,不管卖给谁,远东都会给与可观财政补贴。   而在一大堆的行政命令中,最抢眼的一个,同时,也是在俄罗斯联邦内部引发普遍争议的一项,就是远东对色情行业从业者的公开征税制度,按照这一项规定,凡是在远东境内从事包括,艳舞、卖淫等“服务性”行业的人员,一律需要到社会治安部门报备资料,同时征收高达百分之五十的个人所得税。   “妓女挂牌上岗,照章纳税。”这件事在联邦传媒界引来渲染大哗,要知道俄罗斯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在前苏联统治时期,色情行业一直都是属于非法的,而在苏联解体之后,这方面的法令法规也没有放开过。而远东公开对这一类人群征税,那就等于是宣判她们是合法从业者了,有纳税那就是纳税人,而纳税人则是享受政府保护的,甚至是具备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的,为此,《消息报》甚至专门发了一版评论刊,其中戏称:如果远东色情行业合法化,那么是不是妓女与嫖客因嫖资发生纠纷的时候,也能报警求助啊?   对联邦舆论方面传出来的质疑声,郭守云是一概不理,“要听蝲蝲蛄叫唤老百姓就不种地,那天下人早全饿死了。”他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扩大远东税收来源,如何保障远东经济市场的顺利、良性循环。   最初,在对色情行业下达正式征税令的时候,远东各州的政府官员还是存在很大抵触情绪的,因为从很大程度上来讲,这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单就色情这一行业来讲,远东的从业者数量颇多,其中虽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掌握在莎娜丽娃的帮会手中,可是远东各州地方性政府手里也掌握着不少。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越是不为法律所容的行业,潜在的利润越大,一旦有政府官员与这些行业达成勾结,那么大量利润将会源源不断的涌入那些贪腐官员的手里。就拿色情行业来说,由于她们的存在不符合法律,因此,那些为卖淫团伙、艳舞酒吧提供庇护的警员、官员就能够按期得到大量的“保护费”,而一旦这些行业变作合法存在,原本能够从这些行业里得到实惠的警员、官员,将会失去敲诈勒索的理由,同时,大量的利润便会以税金的形式流入到国家税收部门。正因为这个原因,色情行业的合法入税化,才会受到远东各州地方基层的抵制。   可是在这种时候,郭守云是顾不上那些“小鬼们”的纠缠了,他要保障的只是高级权力层的利益,而不是低级权力层的利益,因此强制推行这一发令,便成为了必然。为了打消来自权力基层的阻挠,从十一月中旬开始,远东各地发生了一系列的刑事案件,一批被挑出来杀鸡儆猴的倒霉鬼血染街头,同时,再加上反贪污部门的清扫,那种反对的声音很快消失。   “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吗?那就为所欲为一次吧。”郭守云在这个时候的信念无比坚定,铁血手腕的施展,令整个远东权力层胆战心惊。   稍后的事实证明,郭守云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对增加远东税收、进一步盘活远东经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仅仅是色情行业征税法令的实施,变在十一月份的半个月内,为远东各州增加了数以千万计的财政收入。由此远东州一级的政府官员,也开始调转方向,全力支持这一发令的实施。   远东调子在变,这一点,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各个势力方都感受到了。 第五六四章 明斯克   “守云啊,”站在海风阵阵的钢铁甲板上,一身海军将帅服的西罗诺夫将军手提军帽,用力挠了挠被海风吹乱的苍然白发,叹气说道,“你真的打算修它啊?这可是要花费不少美金的,乌克兰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要从他们手里把必要的部件讨回来,不吃大亏恐怕是不行的。”   “我知道。”一把纯白色的太阳椅上,郭守云戴着一副宽沿墨镜,赤裸着上半身,穿着一条黑白花的大裤衩,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听到老将军的话,他头也不扭地哼了一声,说道。   “那你认为值得吗?”在甲板上走了两步,西罗诺夫径自走到护栏边,手扶着粗大的护栏杆,问道,“近亿美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乌克兰人的狮子大开口令人心寒,对于咱们来说,这一笔钱足够建造三四艘小型舰艇了。而对于咱们现在的太平洋舰队来说,整备作战、蓝海防御是根本不可能的,咱们失去了这个条件,因此,能有一部分舰艇充充门面就可以了,类似这种大家伙,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了。”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伸着两只脚丫子,在椅子边上趟了半天,估计是要寻找自己的拖鞋,可最终却没有找到,郭守云翻身坐起来,一把摘掉眼前的墨镜,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就是要留着它,就像你说的,撑门面嘛,用那种几尺长的小玩意怎么撑门面?要撑门面,还得说是这种大家伙,我喜欢它,为了留住它,我也不怕花钱。”   坐在椅子上瞅了瞅,郭守云这才发现自己的拖鞋不知什么长了腿,自己跑到几米外的甲板横沟上去了。   “奶奶的,”低声骂了一句,他光着脚丫子站起来,一脚一个,将两支拖鞋趿拉上,这才继续说道,“明斯克啊,咱们远东军区的巨无霸,它的正式服役期还不到一半呢,老实告诉我,难道你真舍得就那么把它报废了?”   “要说舍得,那是假话,”伸手在护栏上拍了拍,西罗诺夫转过身,看着停放在对面机库内的一架架雅克38垂直起降战斗机,不无感慨地说道,“你也知道,我当年就曾经在这艘航母上服役,那时它才刚下水,四万吨的排水量,一万三千余海里的续航力,那是让全世界都羡慕不已的超级海上战力。可是这话说回来,曾经的自豪与骄傲是顶替不了现实困境的,咱们没有资金去维护了,更没有那份能力去维护了,不把它报废掉,还能有什么选择?”   “所以说嘛,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我想这舰上的官兵也舍不得,既然大家都舍不得,那为什么不拿出钱来修一修?”趿拉着拖鞋,郭守云很不雅观的提了提大花裤衩,走到老将军的身边,先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才笑道,“我们没钱吗?不是的,咱们也有钱,而且多得很,无非就是大家少玩乐一次的开销罢了。因此呢,我的意思是,修,不仅要修,而且要大修,甚至要把乌克兰那边原后勤基地的技术、设备都买回来。我已经想好了,而且已经布置下去了,最近这段时间,乌克兰那边会有人过来就此谈判,呵呵,别忘了,他们还欠着咱们一份人情呢,现在也该到了好好偿还一下的时候了。”   西罗诺夫默然不语,他知道眼前这个老板是打定主意要保住这艘明斯克了,同时,他如果真的把乌克兰后勤基地那边的相关设备与技术都买回来,那真正能够保住的也就不仅仅是一艘明斯克,太平洋舰队的两艘航母都能因此得到维护保养。   作为一个很正统的军人,老牌的海军将领,西罗诺夫即便是变质的再厉害,他也会对自己的舰船保留一份最深的感情,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舍弃这么“唯二”的两艘航母啊?要知道,现在全俄罗斯的四大舰队,也就只有那么三艘航母。   “来吧,老头,”搂着老将军的肩膀,郭守云在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好歹我也在这上面花了那么多钱了,今天说什么也要给我个机会开开眼界,看看咱们的舰载机有多威风。快下命令吧,整几个漂亮点的,上去飞一圈。”   “这没问题,”西罗诺夫似乎对“老头”这个称号欣然接受了,他撑开手肘,在年轻人的肋骨上撞了一下,笑道,“不过先说好,燃料费你出。”   “你不做商人却来做将军,真是屈才了,”嘿嘿一笑,郭守云重新将墨镜戴在脸上,仰脸朝天上瞅了瞅,笑道,“OK,我报销,你就尽管给我飞吧,我已经决定好了,老美不是要搞联合军演吗?咱们到时候就给它衬衬俊,把明斯克号给我弄出去,省的他们整天疑神疑鬼的。”   西罗诺夫没有直接说什么,他摆手招来身边的随从,下达了一个简短的命令,这才转头对郭守云说道:“守云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美国人什么时候能按好心啊,看看这次联合军演他们提出来的演练目的,缉毒、维护航线、消除紧急局势后果、近海防御,嘿嘿,这前两个还好说,这后两个目的,实在是耐人寻味啊。演戏地点选在日本海,还搞什么近海防御,防御谁?南朝鲜?北朝鲜?还是日本、远东?这片地区什么时候成了美国人的天下了?”   “唔……”   航母甲板的上空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这是发现敌方潜艇,催促猎潜战机升空的信号。而随着这断断续续的警报声,宽阔的航母甲板上顿时喧闹起来,大批衣衫不整、看上去一脸茫然的航空士兵从紧急舱口里钻出来,前呼后拥的挤到了甲板上。看着眼前这一幕,郭守云的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了珍珠港事件中遭遇突袭的美国大兵。   “我的老将军啊,看起来,你这兵的素质不怎么样啊,”瞅着眼前乱成一片的“匪兵”,郭守云背靠在甲板护栏上,双臂后展,用胳膊肘撑住栏杆,笑眯眯地说道,“且不管美国人弄这次军演的目的何在,总之,要照眼前这种情况,咱们的脸肯定是要丢光的了。”   “一年不出海,再好的士兵也会变成痞,”无奈地摇摇头,西罗诺夫苦笑道,“我这一船两千士兵,已经在这里窝了一年了,而且此前我们已经宣布过了,再有四个月,他们就要全部退役了。你想,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要求他们保证什么素质啊?”   “退役?说得轻巧,”郭守云倚在栏杆上,神清气爽地说道,“现在还没到这些人退役的时候,回头你就把通令发布下去,明斯克我要维修,要保养,要让它继续出海执行巡航任务,不只是它,凡是还在服役期间内的舰艇,需要维护的一律维护,需要出航的一律出航。不仅如此,阿穆尔造船厂也将会在明年三月份全面恢复生产,四零二厂放弃继续生产的‘猎豹’,我们会接过来做,首产的两艘就装备给你们。”   “哦?”西罗诺夫的脸上先是闪过一片喜色,继而又是一脸的疑惑。郭守云口中所说的四零二厂以及那所谓的“猎豹”,他自然是知道的,四零二厂,就是奥涅加湾北德文斯克市著名的军工造船厂(方机械制造生产联合体),而“猎豹”则是他们在近两年前上马的新型核潜艇。只不过因为经费的短缺,这一系列潜艇的生产胎死腹中,最终没有一艘能够生产出来。而现在,郭守云说要让阿穆尔造船厂重新运作,同时再接过“猎豹”的生产工序,这就等于是说太平洋舰队的海底潜艇攻击力量将会得到大幅增强了。   至于他所疑惑的,那便是这方面的投资绝对小不了,同时呢,过去郭氏集团一向秉承的观念,就是注重陆空军的发展,而轻视海军方面款项的拨付,他现在骤然间转变了观念,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说……这位远东的第一当家人真打算走军事对抗莫斯科的路子了?这……这可是一件好事。   “嘟嘟嘟……”   就在西罗诺夫的沉默中,四架停靠在二级甲板上的卡27反潜直升机打动了螺旋桨,在没有丝毫回音的闷响中,它们伴随着棋手的指挥动作,缓缓升空,呈搜索编队在航母上空盘旋半周,尖啸着朝外海水域上空飞掠而去。   “噢……”几乎就是在直升机升空的那一刻,大批的士兵涌上甲板,这些兵痞挥舞着手中的军服、军帽,带着一声声的尖叫,欢送猎潜直升机编队远行。   “一年了,”眼前这一幕令西罗诺夫的眼眶有些潮湿,他叹口气,说道,“准确的说,是十三个月零三周过四天,这片甲板上,第一次有东西飞起来。这些家伙等这一天似乎也等的太久了。”   “我要担负一部分责任,”目视着四个黑点缓缓消失在天际,郭守云沉声说道,“不过……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五六五章 两难的大题   “你那位宝贝小狐狸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列宁格勒斯莫尔尼宫维克托寓所,愈显苍老的索布恰克在连番的咳嗽之后,就着弗拉基米尔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才喘息着说道。   “是吗?远东又出什么状况了?”舒适地躺在皮质软椅上,维克托眯缝着眼睛,来回晃悠着脑袋,心不在焉地问道。   “你自己不知道吗?”索布恰克撩撩眼皮,说道,“我记得你在那边的情报网络一直都很活跃的,怎么最近却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因为我没有去打听,而且也不打算去探听什么了,”满布褶子的苍老大手,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的拍打着,维克托笑道,“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来都不屑于去做无用功,而现在的远东,显然已经不在咱们的控制之下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关注那边的情况?”   “哎,”深深的叹一口气,索布恰克说道,“过去四天,你那位宝贝女婿先后视察了远东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阿穆尔造船厂、勘察加机械工业联合、雅库茨克热工机械、萨哈林……”   “这些我都不想听了,”不等老朋友把话说完,维克托便摆摆手,笑道,“因为对咱们来说,他现在要生产飞机还是坦克,亦或是造船、制弹,咱们都阻止不了,更何况,我也没想过要阻止他,我只知道,他有他的想法,而这种想法的目的究竟何在,我已经看不透了。知道嘛,其实我这段时间很失落,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在过去做错了很多事情,放过了很多不应该放过的机会,‘人可以自信,但是不能自负,’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我的朋友,你的意志在消沉。”索布恰克怔忪半晌,愕然道,“这种状态,我已经有近二十年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了。”   “那你今天看到,是不是值得庆祝?”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友,维克托莫测高深地笑道。   索布恰克无语。   “嘶,其实我这两天想的最多的,还是一件事,”从椅子上站起来,维克托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手扶着下巴,说道,“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在目前联邦的经济环境下,就仅拿列宁格勒州、卡累利阿共和国这两个地方来说,给你绝对的权力,让你去恢复、重建这两地的经济。老朋友,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索布恰克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老朋友要说什么了。   “不好回答?”维克托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弗拉基米尔,问道,“弗拉基米尔,你来说呢,如果给你绝对的权力,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得到效果?”   “维克托先生,”弗拉基米尔沉容思索了将近两分钟,这才抬头说道,“从目前两地的经济状况来看,要想恢复整体经济,恐怕将会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毕竟经济的恢复首先依托于社会秩序的重建,而社会秩序的重建,则必须以全面的政治整顿为前提。做好这前两项工作,便需要触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统合他们,引导他们,并最终吸纳他们,至少需要将近两年的时间。而完成了这些工作,我们再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市场恢复的上,缩减失业率、调控物价、增加社会生产、提高居民收入等等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我们需要有步骤、有准备的应对。因此,要想看到成果,我们……至少需要八年以上的时间。当然,这其中的前提是,一切计划的执行都很顺利,否则,我们将需要更长的时间。”   弗拉基米尔的答复还是很准确的,从其后来执政的情况来看,俄罗斯经济的部分恢复,的确是经过了将近八年的时间。   “呵呵,你很有自信,”维克托笑了,他点点头说道,“好吧,八年,就算是八年,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远远超过了我的预估。可问题是,我们还能够转头去看看,看看远东现在的情况,看看那里的经济恢复用了多长时间。两年……”   伸出两根干瘦的手指头,用力在空中摆动出一道弧线,维克托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他剧烈的咳嗽两声,说道:“远东用了两年时间。一个令人唾弃、骨子里留着肮脏血液的奸商;一群无恶不作、贪污腐化的官员;一个靠贿赂权力、盗窃国家资财发迹的地方性财团,只用了两年时间,就率先将远东这个苏联时期最穷困、最没有发展前景、人口持续六年负增长的地区,带出了经济全面崩溃的困境。”   一转身,老头从身后的桌子上抓过一堆报纸,甩手扔在地上,而后一手指着它们,说道:“印古什,堂堂一个外高加索军区,近三十万士兵,应付不了车臣几千匪徒,原因是没有军薪、没有燃料、没有弹药。再看看我们的报纸,远东在干什么?郭氏集团出资两亿八千万美元,与乌克兰达成设备与技术转让协议,目的是维护太平洋舰队的两艘航母;濒临倒闭、负债高达三百四十亿卢布的阿穆尔造船厂,得到远东商业银行十二亿美元的注资,承接五年来第一笔军事订货,两艘‘猎豹’核潜艇的建造计划提上日程,一千二百名技术工人重新上岗;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自去年以来第三次接受第二十三空集的军事订货,十六架苏27改进型战机的建造项目年初将要上马。在莫斯科周边地区,联邦中央银行为实现一千四百卢布的最低工资水平而沾沾自喜,在远东,十几个州的政府部门再次下发最低工资限制令,强制要求女性工人月工资不得低于两千一百卢布,男性工人月工资水平不得低于两千五百卢布。在联邦境内的所有地区,过去一个月内,发生大小规模的游行示威一千四百余起,直接造成的人员伤亡超过三位数,而远东呢,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地面上,没有出现哪怕一起小规模的游行示威。现在,联邦央行、财政部,正在为扭转、消除财政赤字而努力,他们做了很多工作,成百上千的政府工作人员为此工作个通宵达旦,实际得来的效果呢?哈,所有数据表明,今年要像实现政府财政盈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与此相对的呢,远东在经历了两大州的罕见雪灾之后,十一月份的政府财政收入再次实现盈余,而且同比还有百分之十三的增长。”   “我的朋友,我现在很疑惑,也很迷茫,”维克托脸上的表情近乎是一种绝望,他摇晃着身子,走到皮椅前坐下,剧烈的咳嗽一番之后,继续说道,“过去近七十年的人生经历给不了我任何提示,为什么一大群所谓政治精英、国家栋梁所组成的莫斯科政权体系,在施政革新的种种工作中,竟然无法取得与一个奸商利益集团同样的建设成绩?这个问题很诡异啊,诡异到超乎寻常,甚至是令人不寒而栗。我甚至突发奇想,如果能把这个问题研究透彻,并形成一篇学术论文的话,那是不是能够获得一次诺贝尔奖提名的机会呢?”   “其实,郭先生在我的眼里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才,”弗拉基米尔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索布恰克,干咳一声说道,“至少,他可以算是一位……枭雄。”   “枭雄?”维克托缓缓躺下,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许是吧。不过从现在来看,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付这种情况。前次我从哈巴罗夫斯克回来,与咱们的老对手见过一次面,在克里姆林宫里,他要求我与他携手,采取措施打掉远东存在的威胁。我当时没有答应他,因为我……我想不到一个出手的理由。两年了,如今的远东几乎成了联邦国人向往的福地,对他们来说,那里有更好的就业条件,有相对优越的福利措施,没有飞涨的物价,没有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卢布的持续暴跌,似乎也对那里人们的生活构成太大的威胁。远东上千万民众,在他们眼里,在他们心里,咱们对郭氏集团采取的任何行动,都是站在人民利益的对立面上,这与车臣问题不同,甚至有着本质的区别。对车臣,咱们打掉一个杜达耶夫,或许就能解决问题,可对远东呢,咱们即便是把小狐狸给抓住,你又能怎么去审判他?给他按一个什么罪名才能抵消远东人的抵抗情绪?再者,拿掉他之后,谁又敢去接替他的位置,谁又敢夸口能比他现在做得更好,更容易被远东人接受?这不是一个人的利益问题,而是上千万人的利益问题,这一股逆反力量是惊人的,你不让他们好好的活,他们就会让你死,可以肯定的说,现在不对小狐狸采取措施,远东还能与莫斯科保持不即不离的微妙局面,而一旦咱们这一步走出去了,远东……就算离莫斯科彻底遥远了。”   “小狐狸,给他自己出了一个难题,不幸的是,这个难题也把咱们难住了。”叹口气,索布恰克最后说了一句。 第五六六章 要狗不要狼   维克托的疑惑并非没有道理,联邦中央政治体系健全,从央行到各个行政部委,再到代表会议、白宫、克里姆林宫,这一个个的职权部门分工明确,职能工作分配具体到位。而远东呢,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以郭氏集团这个“政经机构”为核心的一大堆州一级贪官之外,他们的政府职能部门残缺不全,甚至很多基本的政府单位都处在一个无权,甚至是运行停滞的状态之下。   细数一下,远东没有负责宏观经济调控的央行,这部分职能完全被远商行取代了,而作为一个商业性的银行,远商行是远远无法承担央行那种操控经济全局能力的。涉外宏观投资部门远东也没有,虽然郭守云现在正在重组这一类的机构,可是其主要职能还是由远商行的来代行的。其它的,诸如什么重工业、轻工业、农业之类的部位组织,远东也不存在,这些方面的大决策,就是由郭氏集团作出的,至于地方性的决策,则是由各州政府部门自行制定的。在这种情况下,远东能用两年时间恢复经济,联邦中央却至少需要八年以上的时间,这里面的差别,或者说是差距在哪儿啊?   维克托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因此他甚至舍弃了一直以来对远东觊觎的关注,在对待郭守云这个人的问题上,这头精明一世的老狐狸陷入了迷茫,对他来说,一边是俄罗斯联邦的国家利益,另一边则是远东上千万民众的利益,如果不趁现在打掉“小狐狸”,远东将来很可能是出问题,将会损害联邦的国家利益。而如果现在出手,利用一切可行的办法除掉他,那么毫无疑问,远东两年来取得的经济建设成果将会毁于一旦,因为在除掉小狐狸之后,莫斯科无论派谁前去远东,也不管远东由谁站出来继续担当郭守云这个角色,远东的经济也不可能继续发展下去了。   最重要的是,远东经济的发展已经与远东的独立倾向直接挂钩了,在联邦经济没有整体恢复的情况下,远东经济越是发展,独立倾向就越是严重,要想打掉这种独立倾向,就必须整垮远东的经济,让它重归联邦整体。在这一点上,仅仅拿掉一个郭守云是不起作用的,而直接摧垮远东的经济发展趋势,那就等于是直接摧垮上千万远东人的生活,在这个问题上,即便维克托再雄心勃勃,再不计个人荣辱,他也不敢作出类似的决定,别说是他,即便是如今的克里姆林宫领导层,也不敢做这种决定,因为这是要背负历史性责任的。   不过话回来,维克托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郭守云倒是看的很清楚,在他的私人笔记中,有一段很长篇的论述,就是针对这个问题的。为什么在官僚体系完备的联邦中央内,经济建设无法取得成就,而在远东这么一个新兴的、官僚体系存在诸多漏洞的地方,经济建设的工作却能在短期内取得成效呢?郭守云对这个问题的出现,归纳为一个“贪”,而细说,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贪”,与“自下而上的贪”,这两者之间所存在迥异差别。   在郭守云经济、政治治理的观念里,以国家为单位的官僚体系,存在着上层、中层、基层三大体系结构,这三大体系紧密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完成的国家官僚体系。在联邦范围内,随着前苏联的阶梯,联邦官僚体系内,真正出现变动的,是上层权力体系,而中层,尤其是基层官僚体系,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同时呢,为了能够保有自己的权力与地位,以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为核心的上层官僚体系,还不得不依仗中层,尤其是基层官僚体系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中、基两层的官僚体系权力无限放大,同时呢,贪污腐败现象也开始在这两大体系内扩散蔓延,甚至达到了一个猖獗的地步。   反过来,再看远东,由于郭氏集团的出现与崛起,整个远东、十几个州,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中层官僚集团,这里只有两级,以郭氏集团决策层、各州政府市长议员为代表的上层官僚集团,以及以各城市、各城镇主要官员为代表的基层官僚集团。同时,由于郭氏集团的强势存在,远东州一级政府官员的出任,往往都是通过受郭氏集团操纵的所谓选举“产生”的,他们与基层官僚集团之间不存在直接的联系,更不受后者的控制。   由于远东与莫斯科的官僚体系存在这样的本质性差别,因此,当腐败在基层官僚集团内泛滥的时候,远东与莫斯科将会出现两种情况:前者对基层官僚集团的腐败可以抓,也可以不抓,决定权完全在上层官僚集团的手中。而后者呢,由于权力来源于中下层官僚集团的支持,因此,莫斯科的每一项决策,都要小心谨慎,左右权衡,以避免对中下层官僚集团的利益产生冲击。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按照郭守云的见解,在一个国家的权力体系中,腐败最致命、最严重的问题,绝对是存在于基层官僚集团内部的,之所以这么认为,有三个原因:第一,基层官僚集团体系庞大,他们的数量基数,远远超过上层官僚集团。举个例子,远东十几个州,州一级的州长、州议员,全部加在一起无非就是百多号人,这些人固然全都是贪污腐败分子,可把他们捆到一块,每人每年贪污一千万,无非也就是上亿资金罢了,这点“黑金”整不垮一个国家,甚至连郭氏集团都撼不动。而另一方面呢,在州一级一下,各城市市长、市议员、镇一级官员,以及各部门官僚,他们捆绑起来,那就是数万甚至是十数万政府官员,如果这些人每年每年贪污区区一百万,那又会诞生多少“黑金”?第二,相对于上层官僚集团来说,基层官僚实际上就是政策的直接执行者,与他们紧密联系的,就是远东上千万民众,如果这个基层官僚集团形成了统一的体系,并且开始像联邦其它地区那样,有了他们自己的主心骨,那么上层官僚推行的每一道政令,一单牵涉到他们的利益,就会引来最直接的抵制。政令不通、施政不畅,中央出台的利好政策,经过基层官僚的直接操作,立刻就会变成实际上的“利坏”政策。在这种情况下,积弊日久,什么经济问题还能抓的好啊?第三,基层官僚与上层官僚集团不同,后者贪污腐败,直接攒取的国家利益、国家财富,而这部分财富是很难同民众利益直接挂钩的。举例来说,国家财政部长贪污腐化,他绝对不会朝某个具体的工厂企业伸手,因为他够不着,同时也没那个心情。而前者呢,那是不一样,他们搜刮的目标,就是就是具体到某一城镇,甚至是某一个企业工厂的民众身上。因此,普通民众感受到的官员腐败,往往就是来自于基层官僚,而由此产生的官民对立,也基本就是民众与基层官僚的对立。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基层官僚的官员们,在对获得了上层权力保护伞的情况下,往往就退化为禽兽不如的匪类了,从盘剥民生,到肆意挥霍,甚至到强抢民女什么的,一个镇级的官员,往往比中央大员还要嚣张。   “以整饬贪腐为由,对上层官僚下手,纯粹是政治斗争的需要,而对下层官僚动手,则是为了缓和社会矛盾,削弱官民对立。”郭守云作为一个走官商路线起家的地方权豪,他对此看的非常清楚。因此,在构建远东郭氏集团权力体系的时候,他的手只伸到了州一级主要官僚的身上,而再一层,他没有继续伸手。   这样一来,远东的政治体系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割裂——上层官僚与基层官僚之间存在的割裂。郭守云全力保障的就是上层官僚们的利益,凡是州一级的官僚,都能得到郭氏集团庇佑,他们的权力来自于郭氏,而不是来自于下层官僚,他们的贪也是基于郭氏,大笔的黑金,都是来自于郭氏集团的分配。而对基层官僚呢,郭守云历来下手很黑,雅库特、楚科奇雪灾,两州涉嫌贪墨救灾物资的基层官员,一次性清理掉几十号——没有审判、没有求证取证,只要沾边,不是锒铛入狱就是横死街头。色情行业征税案,从州一级向下推行,在线人网络与黑手党帮会的配合下,哪里出问题、哪里贯彻不力,就对哪里下手,有一句抱怨的话都不行。   “想要让自己的经济政策顺利颁行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的实效,想要化解政府信任危机,减轻社会对立,那就要对基层官僚集团这个黑窟窿下手,我认为自己必须做到,而且做得很有效的一点,就是让这些人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只有让他们把尾巴夹好,他们才能做狗,否则,他们就是狼,足以在一夜之间侵吞掉远东所有经济建设成果的狼群。”郭守云在他私人笔记中简短的一段话,将远东与莫斯科之间出现的差别……一语道尽。 第五六七章 可怜的老郭   “你以为我真的爱那个狗日的美国佬吗?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一个人就是我自己……”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央视刚刚上映的《北京人在纽约》,屏幕中,叛逆的宁宁正与自己的父亲王启明斗鸡般的对峙着。   “干什么去?”叼着一支烟卷,郭守云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小腹微凸的妮娜整理衣装,随口问道。   “我到军区总指去一趟,”几个月的身孕,令妮娜最近看起来丰满不少,她那身军装穿在身上,多少显得有几分滑稽,“今天是下发军薪的日子,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外边正下雨呢,你挺着大肚子跑什么啊,”哼唧一声,从沙发上爬起来,郭守云嘘口气,说道,“我去给他们打个电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往后推一推啊。”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伸手就去抓沙发边上的电话。   “哎,”不等丈夫拨通电话,妮娜已经提着帽子赶过来,她将听筒从郭守云的手里抢过去,扔到一边,嗔怪道,“你又发什么疯啊,这是重要的军事会议,又不是平时的聚餐,那是你想推就能往后推的吗?”   “怎么,推不得啊?我还就不信了。”一把抓住妻子的小手,扯到嘴边亲吻一口,郭守云笑道,“亲爱的,要知道我今天可是专门推开所有的公务,就为了在家陪陪你的,你难道没发现咱们这段时间已经好久没坐在一块说说话了吗?你不想我?”   “你有什么好想的,”妮娜抽回小手,轻笑一声,先是俯身在丈夫额头上亲吻一口,这才说道,“好啦,别闹了,今天的会议真的很重要,直接关系到年后部队武器换装的问题,我不去不合适。”   “那算啦,”耸耸肩,郭守云无奈地说道,“你等一会儿带上两个人过去,免得出什么问题,外面路这么滑,你自己不注意着肚子,我还担心自己的孩子呢。”   “好啦,我知道了,”抚摸着丈夫的额头,妮娜笑道,“中午不用等我了,部队有会议餐,你自己对付一下吧。”   “行啊,”一扭身,歪头依靠在沙发上,郭守云摆摆手,意兴阑珊地说道,“去吧,去吧,大不了一会儿我带维克多出去吃,嗯,也许应该去霍多尔科夫斯基那里转一转,我听说他刚从法国空运过来一批好酒。”   “少喝一点,省的又胃疼。”妮娜柔声说了一句,转身朝门外走去。   “哎,跑着累,忙着烦,可要真坐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了,这又浑身都不舒服。”听着妻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门外,郭守云划拉一把脑袋,在沙发上翻个滚,四脚朝天的叹息一声自语道。   天花板上的十二柱水晶吊灯晶莹闪亮,随着电视屏幕上画面色彩的转换,不是的跳动着异彩的光芒。   愣愣的在吊灯上瞅了一会儿,无聊至极的郭守云再一次翻身爬起来,光着两只大脚,啪嗒啪嗒的走出卧室,径直来到外面的客厅里,先是端了还有一丝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继而扯了托盘中的报纸,就那么在茶几前一蹲,百无聊赖的看上了新闻。   当拉丽萨走进来的时候,这位远东头号巨头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怜,他穿着一条大裤衩,赤膊光脚的蹲在地毯上,双臂抱膝,下巴顶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的跟个球一样。   “先生,你这是……怎么啦?”拉丽萨吓了一跳,她一路小跑的窜过来,慌里慌张地问道。   “唔,看报纸,”郭守云抬头瞅了她一眼,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怎么啦,出事了?怎么慌里慌张的?”   “你吓死我了!”拉丽萨这才看见男人面前的地毯上还铺着一份报纸,她翻翻白眼,手拍胸口说道,“看报纸不坐下看,怎么在这儿蹲着,我还以为你又胃疼了呢。”   “嘿嘿,这样舒服。”郭守云扯着报纸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才笑道,“对啦,你怎么回来啦?今天不是有政府工作会议吗,你不需要列席旁听?”   “结束了,”拉丽萨随手端起刚才男人喝过一口的牛奶,一仰脖,咕咚咕咚的全都灌进小嘴里,“莫斯科那边这么乱,咱们这边也伸手影响。先生没看到刚才电视上的新闻吗?咱们的总统先生又有了新举措,他要搞全民投票。”   由于牛奶喝的太急,拉丽萨的嘴角挂上了一道令人浮想联翩的白色液体,这对于禁欲好几天的郭守云来说,难免造成一定的诱惑。   “他的全民投票还能有什么花招可用,”给女人做了个手势,郭守云指指自己昂扬的胯下部位,说道,“这是被代表会议逼急了啊,准备狗急跳墙了。”   “先生说的是,咱们的官员也是这么考虑的。”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拉丽萨探出白嫩的小手,替男人褪下裤子,一边摸索着那柄开发过自己的凶器,一边韵红着脸颊说道。   “什么叫说的是,”也许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关系,女人细嫩的小手有点凉,摸在自己敏感的部位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意。郭守云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两天前就知道了,只不过是没说罢了。”   “唔?”伸出嫣红的小舌头,轻轻的舔舐着男人的凶器,拉丽萨瞟上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   “很简单,民意投票嘛,咱们,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合起来能够给他保证将近四千万的票源,就算是真能做到全民投票,这部份票源也足以保证他百分之四十的支持度了,”郭守云今天并不打算滋润的享受,他需要的只是情欲的发泄,因此在说话的时候,他扶住女人的小脑袋,用力扯向自己胯间,随即一边耸动着屁股,一边喘息着说道,“剩下的那些,他怎么想办法也能搞优势票额了……嗯,不错,就这样。”   相对于真枪实弹的上阵,郭守云更喜欢拉丽萨的小嘴巴,这女人的小嘴除了能说会道之外,做这方面的工作也是纯粹的一绝。   “唔……”终于,在坚持了将近五分钟之后,郭守云的忍耐力走到了尽头,随着一声闷哼,他稍稍推开女人的脑袋,将一篷白浊的液体喷溅在她艳丽的脸蛋上。   “嗯,舒服。”松开手,郭守云双手抱头,往沙发里一靠,长吁一口气,说道。   “你好长时间都没有给我这样过了,我还以为你腻了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秽物,拉丽萨蹲着身子,从餐盘里扯过一条餐布,随手在脸上擦拭着,轻笑道,“那个叫希奎娜的美国女人,一看就是这方面的好手,先生没试试她?”   “去,别胡说,”一瞪眼,郭守云嗔道,“这要让妮娜知道了,她又有想法了。”   微微一笑,拉丽萨也不反驳,她曲腿坐在男人的身边,用餐布替他擦拭着凶器上残留的口涎,说道:“对啦先生,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   “哦,什么事?”郭守云歪着头,随口问道。   “是这样的,最近两天各州提交上来一些市场数据,”拉丽萨说道,“这些数据现实,这段时间融入黑市的私有化证券正在迅速贬值,过去三天时间,工矿类企业私有化证券面值下跌一千卢布,从七千八百卢布下跌到了六千八百卢布。现在,各州接受私有化改造的企业职工,已经出现了普遍的不满情绪,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各州的负责人希望你能够给出一个明确的指示,是插手还是不插手。”   郭守云没有直接答复,他仰头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思索。   其实在他看来,私有化证券的大规模贬值势在必然,这有三方面的原因:首先,卢布的大规模贬值,从十一月中到十二月初这段时间,卢布兑美元的汇率已经从三百多比一,猛降到了四百二比一。这种币值下跌的趋势,自然令民众产生危机感,他们要套现,要兑换美元,所以大量抛售手中的私有化证券也就成了明智的选择;其次,物价的飞涨,即年初的那一场生活必须品大规模涨价之后,这一次的物价提涨规模更大,短短不到十天时间,七十余种生活必须品的价格暴翻五倍有余,这一趋势自然使民众的信心再一次遭受打击;最后,私有化改革的现实也令民众对这种私有化证券失去了兴趣。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除远东之外,联邦其它地区的企业私有化出现了灾难性的后果,就像六巨头曾经所做的那样,大量工厂企业在实行私有化之后,被一小撮商人收购,然后掏空资产,将一大堆破烂留给了接受私有化证券的工人。这样,数万卢布的证券,最后的实际价值超不过六七千卢布。试想,有这三个因素在其中,私有化债券怎么能不贬值?   “唉,插手是必须的,”走了一会儿神,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咱们必须稳定远东私有化证券的价格,至少,也要保持这儿的稳定。” 第五六八章 睿者自知   “怎么插手?”拉丽萨说道,“先生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流通在咱们远东黑市上的私有化证券,可不仅仅是咱们远东本地的企业工厂,根据各州反映上来的情况,在咱们这里流通,甚至还有伏尔加格勒那边开出的证券。如果由咱们各州政府出面稳定市价,那远东的损失就大了,毕竟那边的证券已经一文不值了。”   “那当然不行,我郭守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别人擦屁股的蠢事我不干。”耸耸肩,郭守云说道。   “那怎么办?”拉丽萨愕然道,“你要知道,这些私有化债券要想收购可以,可要区分并控制它们在市面流通的价格,那是根本无法办到的,尤其是区分,咱们总不能公开发布这方面的消息,宣布仅对远东企业私有债券提供保值,而不对……”   “死脑子,”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了,他翘起一根手指头,在拉丽萨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谁说要采取收购的办法了?难不成你还真想把远东大大小小的企业全都给我买回来啊?”   “那……”拉丽萨缩缩脖子,支支吾吾地说道。   “看问题要抓本质,解决问题要拔根子,要搞经济呢,就得学会四两拨千斤,用最少的付出博取最大的利润效果,知道了吗?”郭守云笑道,“我告诉你怎么做,坐正了。”   “是。”拉丽萨失声笑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男人今天可能真的很无聊了。   “你通知各州来的那些人,让他们回去以后马上准备一份系统的分红计划,”摇晃着脑袋,郭守云松弛一下脖子上的肌肉,说道,“分红额度是六千……不,九千万美元,这些钱回头我会按照他们的计划需要分头拨付。三个要求:第一,挑选出来参与分红的,必须是咱们郭氏集团优势控股、并有一定数量私有化债券进入流通的企业,还是那句话,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我的尽可能花在我自己身上;第二,单笔分红红利,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我看……就定在五百到七百卢布之间吧,具体的,让他们按照地区消费差异来定;第三,多宣布一些利好消息,这方面的工作,不妨让尼基塔那边配合一下,嗯,报道方向主要集中在各州扶植企业的措施方面,再加上一些扭亏为盈的企业报道,竖几个榜样,别管它别的,能吹就行。嘶,还要补充一点,这件事交给莎娜丽娃去做,近期给我清一清各地的黑市,别他妈什么垃圾都给我往这边塞,嫌我不够麻烦是不是?”   “先生睿智。”拉丽萨恍然,她也不笨,郭守云这三点一说出来,她就明白其用意何在了。毫无疑问,稳定私有化债券价格,就与稳定股市行情差不多,而要想稳定股市的行情,往往几个利好消息就够了,那么稳定私有化债券价格,为什么不能同样采取这种办法呢?   “少拍马屁,”伸手在女人脸上拧了一把,郭守云笑道,“知道什么叫睿智吗?睿者自知,智者自检,要是我能让你这点拍马屁的伎俩唬住,那还叫睿智吗?”   “嘻嘻,先生自己给自己拍的马屁似乎更响一些。”拉丽萨站起身来,娇笑一声,打趣道。   “三天不打你就上锅台。”郭守云探脚朝女人翘臀踢过去,却被对方机灵的躲了过去。   “先生,我这就去安排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吗?”弯着双唇,拉丽萨的脸上带着欢悦的笑容,问道。   “去吧,去吧。”摆摆手,郭守云多少有些感慨,这一会儿这话他就说了两遍了,自己身边的女人似乎都很忙碌,整到最后,偌大的一栋别墅里,连个能陪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先生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前,拉丽萨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停下来,扭头问道,“要不要安排个人过来陪陪你?”   “不用了,”郭守云摇头说道,“今天这天气看着不错,我一会儿出去转转。”   愕然看了一眼布满雨水的窗幕,拉丽萨扑哧一笑,摇摇头,扭身出门而去。   “啊,空闺寂寞难厮守啊……”佳人顷刻间消失无踪,偌大的客厅里再次恢复冷清,郭守云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神,突地竖起兰花指,用很纯正的京腔自演了一段花旦,而后一跳脚,“噔噔噔”跑进卧室,三把两把的穿好衣服,一溜烟蹿出门去。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打在茶色的防弹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连响。   好长时间没有出过门的小维克多,整个人跪在车座上,秀气的小脸蛋紧贴在露出一道缝隙的车窗玻璃上,津津有味的巴望着车外的雨景。   “先生。”前面的司机一手掌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朝后张望一眼,看着手托下巴,对着窗外愣神的郭守云,犹豫好半晌之后,才说道。   “嗯?怎么啦?”郭守云回过神来,问道。   “哦,没事。”司机把刚刚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搔搔头皮,憨笑道。   “没事?”郭守云笑道,“没事你扯头发干什么?老天换季,你也打算换换你这一脑袋头发?”   “嘿嘿,是有点事。”司机嘿嘿笑道。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郭守云摇头说道,“跟我这么长时间了,第一回发现你又添了新毛病。”   “昨天,我刚添了一个女儿。”司机说道,“打算着……打算着请先生给起个名字。”   “好事啊,为什么早点不说?”郭守云笑了,他知道自己这位专用司机的意思,这小子是打算让自己给他女儿做个教父。这种事情在俄罗斯很正常,而且也非常普遍,“我也好给你准备个红包什么的。要知道,咱们远东现在就需要增加人口啊,你要是有本事,就学学我,一下多生几个。”   “嘿嘿。”司机又是一阵儿傻笑。   “起个名字,嗯,叫什么呢?”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郭守云用力揉搓着下巴,思索道,“对咱们远东来说,现在每一个新生的婴儿都是希望啊,经济在复苏,社会在趋向进一步的安定,各方面的状况正在一步步的好转,这是希望……我看啊,就叫娜杰日达吧,你看怎么样?”   “哎,就按先生说的,”司机用力点点头,笑道,“娜杰日达,呵呵。”   “百日的时候,记得带她来庄园,好歹我也是第一回做教父,”伸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虽然我不信教,可这仪式还是得搞得正规一点。”   “好的,先生,我记住了。”司机显得有些兴奋。的确,对于他来说,为自己的孩子找了这么个教父,那就等于是为孩子的将来找到了一个护身符了,在远东,有谁敢动郭守云的教子?   “呀……吃!”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趴在车窗前的小维克多突然闹腾起来,她舞动着小胳膊,将车玻璃打的啪啪作响,同时扭头对郭守云吱吱呀呀地喊道。   “哎呀,宝贝儿,咱们不吃这个了,没营养,对身体不好。”郭守云不用瞅也知道小家伙看见了什么,他一伸胳膊,把小姑娘揽进怀里,哄道,“咱们去吃……”   “不,吃……”小家伙在郭守云的怀里像拧麻花似的扭来扭去,一只小胳膊还使着劲的去抓车门把手。   “好好好,吃,吃,”别说,就郭守云这块头,还真摆不平这小家伙,被她闹得没办法,值得招呼前面的司机,“快,拐回去,去吃他妈的垃圾。”   老实说,随着远东的经济复苏,这段时间以来涌入哈巴罗夫斯克的国际性餐饮品牌店着实不少,像什么必胜客、咖瑚娜葳、粟库泰什么的,都在这里有了经营店,可维克多这小家伙就奇了怪了,只要每次出来,不是肯德基就是麦当劳,除此之外,就没看她选过别的。   “可怜孩子好养活。”对此,郭守云也只能给这么一句评语了。   一两分钟后,三辆吉普车组成的小车队在摆放着白胡子老头画像的店门前停下,在几名保镖的护持下,郭守云背着脸上笑出一朵花来的小维克多钻出车门,径直走向店门。   “郭先生……”   “早上好……”   一路走过来,十几步的路程,沿途那些撑伞而行的市民,纷纷与这位实际控制着远东的“黄皮熊”打招呼,态度上显得即热络又亲近。尽管在远东,大部分人都知道政府实际上是被郭氏集团,被郭守云操控在手,可是他们仍旧对这个年轻人有着很大的好感,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存在,为远东人带来了好处,实打实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第五六九章 再次遇袭   对肯德基里的快餐,小维克多最喜欢的就是汉堡和薯条,而她吃薯条时的习惯,显然与大多数人截然不同,每次吃这东西的时候,郭守云都会专门给她要来一个大大的餐盘,然后小家伙会在餐盘里倒上厚厚的一层番茄酱,将大把的薯条一股脑倒进去,搅拌均匀之后,用餐叉大口大口的掘着吃。毫无疑问,她那副吃相铁定是不好看,而且往往是一盘薯条吃完之后,小脸上抹得到处都是番茄酱,为此,每回郭守云不得不准备好手绢在旁边伺候着,随时准备给小家伙擦脸。   也许因为雨打、天凉的缘故,今天来这家肯德基用餐的人并不多,偌大的厅堂里,除了那些服务生之外,就只有寥寥的三四个客人,而在郭守云他们进门之后,随行的保镖便对几个客人进行了审查,同时呢,在店堂的入口处,也有四名保镖负责把守。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将已经沾满猩红番茄酱的手绢折叠一下,替小姑娘抹去站在粉嫩脸蛋上的一点酱汁,郭守云笑道,“要吃别的咱吃不起,可要吃这东西,管够。”   也不知道这话小姑娘听懂了没有,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抬头憨憨一笑,就那么一伸手,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头从餐盘里捏起一根薯条,直愣愣的递到郭守云嘴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嗯,你吃,好吃。”   小姑娘的手洗得很干净,两根白嫩的手指头就像是两段暖玉,晶莹剔透的手背肌肤下,甚至可以看到暗紫色的毛细血管。   “嗯,宝贝儿乖。”郭守云笑了笑,张嘴将小姑娘递来的薯条咬进嘴里,咀嚼着说道。   “嘻嘻。”小维克多傻笑一声,缩回小手,就势在鼓胀胀的胸脯上抹了一把,低头继续去享用她的饕餮大餐了。   在小姑娘青丝附着的后脑上抚摸一把,郭守云叹息一声,扭头朝几步外的大玻璃窗看去。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个不停,豆大的雨点珠串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倾泻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而在落满黄叶的人行道上,时不时有撑着雨伞的行人急匆匆行过。   “这恐怕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了,”深邃的目光漂移在窗外的街道上,两位脚蹬白色马靴、腿覆脚蹬裤、身披宽领毛衫的姑娘,正撑着一把细花雨伞有说有笑的从店外经过,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条,阳光般诱人的笑容,令郭守云无形间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   今年入冬显得有些晚,不过这并不意味这今年这个冬天有多好过,根据气象部门提供的信息,这一场雨后,远东大部分地区都将出现普遍降温的天气,气温下降幅度大概在十到十五度之间。而自此之后,漫长的冬季就算是到来了。   做一个大型财团的总裁不容易,而要做一个远东地区的实际掌权者,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要想保证整个远东的持续稳定、经济繁荣,郭守云就不得不提前考虑很多的问题。   面对一个即将到来的长冬,郭守云这个远东第一号决策者,首先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远东城市居民的过冬取暖问题,对于俄罗斯联邦其它地区来说,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利益点,可是对于郭氏集团来说,今年这个冬天还不能依仗这个利益点,相反,为了保证远东人能够过好这个冬天,郭守云还不得不在这方面赔上一大笔的钞票。   窗外大雨滂沱,郭守云坐在麦当劳颇显温馨的大厅里,眼前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去年冬天在莫斯科青年大厦前所看到的那些场面,那些失去房产更无力支付过冬取暖费用的人们,他们眼中那种迷茫的眼神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显得格外清晰。   说句实话,郭守云不是那种心肠软的人,他也从未感觉自己是个好人,不过郭氏集团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能再做那种涸泽而渔的事情了,为了保障集团的可持续发展,为了保障自己稳固的经济政治利益,他不能不考虑更多的利民措施,考虑如何让远东人过得更好一点,从而也保障这里的市场经济运行更加正常、更加灵活。   郭守云的工作是很随性的,他从不为自己强行安排工作日程,在很多时候,他都是想到什么重要的工作,便随笔将它分配好,记录下来,随后,列出一个较为详尽的计划,转给具体的执行人员去办理。   今天,遭逢到这一场入冬前的大雨,再加上气象部门的降温预报,他感觉居民的过冬生活安排应该尽早提上日程了,否则的话,再来上一场气温的骤然急降,那后果不堪设想。   “哈巴罗夫斯克,五十万,十七万家庭,具体分配下来,一个冬天大概……一千七百到二千二百万之间。共青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记事本,掀到空白的一页上,郭守云翘起二郎腿,用他最喜欢的那支钢笔,一边嘟囔着,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   从燃气输送,到城市管道的维护,再到操作人员的雇佣,郭守云核算了一下,整个远东有数十几个大城市,全加在一起一冬的取暖也消耗不了多大的资金,其需求远在郭氏集团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一个正手,能让远东上千万人欢喜雀跃、过上舒坦日子,并且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一个反手,也能让这些人度日如年,甚至是生不如死,独裁者,这就是独裁者才能真正享受到的权力。可话说回来,如果有哪个地方摊上了前一种独裁者,那毫无疑问,这个地区是幸福的,至于后者嘛……郭守云现在暂时不打算去考虑了,因为那不符合郭氏集团的根本利益。   利用十几分钟的时间,做完了远东冬季取暖消耗的草算,郭守云扯下那几张列算好的数据,而后头也不抬地笑道:“宝贝儿,吃够了没有?还要不要再来一点儿?”   这么长时间了,小维克多早就接受了“宝贝儿”这个昵称,每当郭守云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称呼的时候,她都会发出憨憨的笑声。可离奇的是,在这一刻,郭守云没有听到小姑娘的笑声,与此相反,他听到的是一种“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不好!”这种声音听到郭守云耳朵里,有一种令他顷刻间毛骨悚然的感觉。猛地抬起头,他带着一丝恐惧,朝对面的小维克多看去。   此刻,小维克多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怕,她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杀气密布,头发遮掩下的额头上,布满了暴起的青筋,挺拔秀气的小鼻子频频抖动,两个小鼻孔一息一阖的,频率高的吓人。她那两只一瞬间充盈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几步外的玻璃窗,手中沾满了猩红番茄酱的餐叉,已经被三根手指头拧成了麻花。   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郭守云顺着小家伙的目光朝窗外看去。怪异的是,在大雨弥漫的街头上,仍旧弥漫着一种平和的气息,除了往来的车流之外,只有几个打着雨伞的行人徜徉而过。   尽管看不到任何可疑之处,可郭守云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小家伙对危险的预测是极其准确的,此前的两次刺杀,她都提前产生了反应,而且没有半点错失。   就在疑惑间,窗外一个举着伞,身材臃肿的黑发大胖子引起了郭守云的注意,这家伙走在人行道上,虽然看上去举止正常,可是那对紧紧盯着自己的鹰鹫般的眼睛,却让郭守云直接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站立在厅堂入口处的几名保镖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这个大胖子走路的方向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他明显是在朝郭守云紧靠的那扇橱窗逼近。   “呀……”端坐在椅子上的小维克多终于有了动作,离奇的是,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冲出去,而一把扯住了郭守云的胳膊,拖着他就朝厅堂的内晋飞奔。   郭守云手上的权势虽然大的惊人,可他本人毕竟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不说手无缚鸡之力吧,比那也强不了多少。   小维克多的动作大出他的意料,在毫无提防的情况下,他整个人被扯的半飞起来,连续撞翻三四面桌子,最后结结实实的翻倒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随即,又被身材弱小的姑娘生扯着平滑了四五米远。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郭守云只觉得肠胃里一阵儿翻涌,干涩的喉呛里火辣发甜,整个后背都麻木的没有了半点感觉,而最严重的是,被小姑娘扯住的胳膊显然是脱臼了,锥心般的刺痛瞬间便流遍了他的全身。   “宝贝儿啊,你真是我的姑奶奶。”忍住那种前所未有的痛苦,郭守云心里苦的发酸,他觉得自己这回即便是不死在刺客的手里,估计也无法囫囵个的离开这该死的麦当劳了。   “呯!呯!”   “哗啦!”就在郭守云心头这抱怨好没有落定的时候,随着连续的两声枪响,一个臃肿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撞破明净的玻璃橱窗,一个跟头扎进厅堂。 第五七零章 人体炸弹   几乎是紧跟在这个臃肿的影子之后,又有两道黑色的身影从破碎的玻璃窗处冲进厅堂,一前一后的扑倒在那个臃肿的身躯上。   “保护先生!”   顷刻间,原本一片安静的麦当劳餐厅里喧闹起来,郭守云的脑子还没来及的作出反应,一个沉重的身躯便横飞过来,结结实实的扑在他身上。   “哄!”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浪伴随着刺目的亮光以及轰鸣的巨响,骤然而至,郭守云就感觉到两耳一阵儿刺痛,紧接着,就是满脑子的空白,在彻底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他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自己遭遇到了传说中的人体炸弹袭击。   这是一年来哈巴罗夫斯克发生的第二起针对郭守云的武装袭击,而与第一次相比,这一次袭击的策动者显然更加残忍,更加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他们采用了由以色列人最先发明,随后又被阿拉伯人继承过去的人体炸弹袭击方式。   当心惊胆战的妮娜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一切几乎令她绝望了。她不知道袭击者身上携带了多少炸药,但可以看到的是,那家四层的临街商铺已经坍塌了一半,在布满军警的街道上,还有一辆黑色的嘎斯吉普车翻倒在路中心。在黝黑破败的橱窗废墟里,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腿,虚弱无力的半露在瓦砾堆外,而在布满碎砖块的人行道上,还残留着一滩滩猩红的血液,这些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一条条溪流,缓缓地流向公路外沿。   “他呢,他人在哪儿?”妮娜的手哆嗦的很厉害,当她在两名警卫员搀扶下钻出吉普车后,顾不上考虑别的,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早一步赶到现场的莎娜丽娃询问情况。   “姐姐放心,守云他很安全,就是受了一点皮肉伤,没有大碍。”莎娜丽娃的脸色铁青的吓人,她握住妮娜冰冷的双手,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他现在就在对面的车里,医生在给他做包扎。”   “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不去医院?”妮娜的情绪看样子稳定了许多,不过说话的声调还是带着几丝颤抖,她甩开为自己撑伞的警卫,扯了莎娜丽娃,就朝十几步外的救护车走去。   “姐姐小心,路滑。”莎娜丽娃紧赶两步,走到与她并行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扶住她,说道。   坐在救护车内的软床上,郭守云面无表情,他低头看着医生为自己包扎小腿上的伤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狼狈,那张虽不算英俊但还能看得过眼的脸上布满了尘土,那条被扯脱臼的胳膊,凭靠一条缚带虚挂在胸前,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逃离战场的败兵。最要命的是,他那身偏向休闲的套装上,上上下下的沾满了鲜血,不过这些鲜血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那个拼死扑在他身上的保镖的。   与他相比,憨憨傻傻的小维克多看上去好很多,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脸上也干净的很,当妮娜两人走到车前的时候,小家伙正蹲在床边,无聊的把玩着一根输液器。   “守云,你,你怎么样?”在莎娜丽娃的搀扶下钻进车里,妮娜小心地坐在床边,先是仔仔细细的在丈夫脸上端详半晌,这才扶着他的肩膀,颤声问道。   “我没事,好得很,”在妻子的小手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数蟑螂的,命硬的很,不是谁都能拿得走的。”   他说这番话,其实安慰妻子的成分还居多一点儿,面对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炸弹袭击,他固然是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可是心理上的恐惧却是无法避免的,最重要的是,那一声爆鸣,令他的脑子现在还不是很清醒,耳鸣不绝,看什么东西都觉得特别刺眼。   当然,与这些相比,给郭守云刺激最大的还是保镖的伤亡,就那么一声爆响,他这次带出来的六个保镖直接挂掉了四个,其中两个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尽管身为保镖,这些或许从跟着他的那一天起,就准备好接受今天这种命运了,可事到临头,郭守云仍旧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悲凉。说到底,他都是一个人,既不是神也不是魔鬼,这些保镖都跟着他时间不短了,大家平时有说有笑,关系处的更像是朋友,而现在呢……回头算算,最初开始跟着他的那十几个保镖,现在已经减员一半了,这是人命啊,郭守云能够感觉到这些生命在自己身边流逝的是多么快,多么无可捉摸。   毕竟是自己的床头人,妮娜能够感受到丈夫笑容背后掩藏的那些无奈,她在凄苦的同时,也感觉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妮娜看来,自己的男人曾经是“该死”的,如果放在一年之前,他被人当街干掉的话,妮娜甚至为自己找不到半点报复的理由,可那时候呢,并没有多少人来刺杀他。可现在呢,自己的丈夫已经开始做“好人”了,郭氏集团近半年来作出的种种决策,无一不是在为远东人谋求福利的,她眼看着远东一点点的发展,眼看着远东人脸上的笑容逐日增多,眼看着哈巴罗夫斯克这个城市一天比一天繁荣,同时呢,也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次次在死亡边缘打滚。   妮娜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根本原因,政治,这一切都与政治有关,在政治这个大泥潭里,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该死,往往不是基于他的善恶,而是基于他的选择。保证了上千万人的利益,让他们不用为了明天生活的发愁,让他们能够过上愈显富足的生活,这并不算是什么政绩,更不是保障丈夫人身安全的条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的这种所作所为或许正在妨害区区几个人的利益,因此,他就要死,就有人要想方设法的置他于死地。   回想起丈夫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句话,妮娜平生第一次对她那位父亲的所作所为产生了认同感。   “走吧,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握住丈夫沾满灰尘的大手,妮娜轻轻的抚摸着,柔声说道。   “再等等。”郭守云的目光显得柔和而平静,他微微一笑,说道。   “还等什么?”妮娜嗔怪道。   “捷斯科耶夫还没有找到,”郭守云语气平静地说道,“他还被埋在废墟里,跟我这么长时间了,我好歹要看着他被收敛起来。”   妮娜哑然,她知道这个捷斯科耶夫是丈夫的保镖之一。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把策划者揪出来。”站在车箱外,莎娜丽娃撑着一把雨伞,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用了,”出乎意料的是,郭守云这次显然没有大发雷霆,他摆摆手,淡笑道,“既然人家采用了这种袭击方式,那就是打定主意不然咱们找到任何线索了,所以,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可是……”莎娜丽娃一脸惊讶,她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没什么好可是的,”摇摇头,郭守云抢着说道,“难道你没有想到吗,只要我活着,那就是对这场阴谋策动者最大的报复。呵呵,更何况我已经想好了,与其由咱们自己花费力气去调查,何不找别人出面呢?我想,只要稍稍动上一点手脚,自然会有人跳出来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哦?守云,你的意思是?”莎娜丽娃愕然道。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朝女人招招手,示意她靠过来,然后附在她耳边,轻声的交代了几句话。   “我明白了,”莎娜丽娃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她点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去吧,注意,一定要做的仔细一点,别走漏了消息。”郭守云笑道。   “嗯,放心好了,别的事情做不好,栽赃嫁祸的本事,我的人可是一点都不落人后。”微一点头,莎娜丽娃随口说了一句,转身而去。   “你又在搞什么鬼?”两只眼睛在丈夫脸上扫了一圈,妮娜轻声说道。   “还能搞什么鬼,”郭守云嘘口气,说道,“一条人命,换来我哈巴罗夫斯克十死六伤,还险些要了我的老命,难不成我还真能坐视不理吗?嘿嘿,没那容易,我只是打算把更多人拖下水罢了。”   “能平平安安就好了,何必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叹口气,妮娜伸手探向蹲在床边的小姑娘,在她挂满灰尘的头发上拂了拂,柔声说道,“宝贝儿,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嘻嘻。”小维克多听到妮娜的召唤,噌的一下从床边站起来,嘻嘻笑着钻进对方的怀里。   “这次多亏宝贝儿了,”叹口气,郭守云说道,“不然的话,我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嘴里这么说着,他又伸出手去,在小家伙稍小单薄的后背上抚摸一把。   谁也没有感觉到,就在郭守云说这番话的时候,将小脑袋埋在妮娜颈间的小维克多甚至轻微一颤,那对一直迷茫着的眼睛里骤然间闪过了一丝明亮的光彩。 第五七一章 种种可能   哈巴罗夫斯克再次发生针对郭守云的袭击事件,这一消息一经传出,迅速引发了各方的轰动,要知道,现在的郭守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蹲在远东,跟哪方势力都不产生关联的地方豪强了,他与方方面面的势力存在,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关系网络密布各地,甚至可以说是……全球。   就在袭击事件发生的当天,华盛顿就传出了声音,一位来自五角大楼的军方发言人宣称:哈巴罗夫斯克发生的这一起暴力袭击事件,明确表明俄罗斯联邦的民主进程还存在强大的阻力,一些别有用心的“势力”,并不希望民主与自由的氛围在俄罗斯联邦生根壮大,因此,他们采取了更加极端,更加直接的恐怖袭击手段。   简简单单的几句表态,一下子就把俄罗斯联邦的三股势力存在卷了进去:“俄罗斯联邦的民主进程还存在强大阻力,”这无疑是为了给克里姆林宫瞧瞧边鼓,告诉老叶头,“你的位子还没坐稳呢,别急着转换立场。”“一些别有用心的势力。”显然是在点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这些左派联合的名,让他们保持克制,不要把局势弄得更加恶化。而将哈巴罗夫斯克暴力袭击事件与民主自由挂钩,这无疑是在表明华盛顿的一个态度:华盛顿是支持远东的,是支持郭守云的,任何针对他的袭击,都是对美国式民主观念的挑战。同时呢,这一态度不是由代表美国政府的白宫作出,而是由代表军方利益的五角大楼出面喊话,其背后还潜藏着两个含义:第一,美国军方看好远东,第二,他们不希望这一事件影响到即将展开的美俄太平洋舰队联合演习。   而就在华盛顿作出快速反应之后,北京方面也发出了惯常的外交表态,那边表示对哈巴罗夫斯克的事态表示“关注”,而这种表态,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洗刷嫌疑而准备的。不过,在背地里,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使馆的外交人员,当天便拜会了还在医院做检查的郭守云,并对他表示慰问。   老实说,对北京方面作出的反应,郭守云多多少少的感觉有几分失落,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个一直同他私交不错的红姐,都没有出面,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两家的关系越走越远了。   当然,更令郭守云感觉失落的是,自己遇刺这么大事,以往列宁格勒那边都会有电话打过来的,老狐狸虽然喜欢算计自己,可他对自己的关心也是真挚的,而这一次呢,他始终没有任何表示,从这方面来看,老狐狸也开始疏远自己了。   与列宁格勒的做法不同,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克里姆林宫的总统特使、哈斯布拉托夫的私人秘书,外加一个印度驻俄大使馆的首席外交官,联袂抵达远东,他们代表各自的势力方,为郭守云这位远东第一大佬送上了“最真挚”的慰问。   克里姆林宫的总统特使也好,哈斯布拉托夫的私人秘书也罢,他们来远东,无非就是为了表态来的,对郭守云躲过大难表示一下欣慰,对袭击者的策动者表示一下谴责,这目的也就达到了。而他们相比,印度阿三的潜在目的绝对要多得多,在与郭守云的会面中,那位俄语流利、来自印度古吉拉特邦的外交官,当着克里姆林宫总统特使的面,提出一项全新的军事采购意向——军事技术的采购。   此前,印度方面曾经绕过莫斯科,打算直接从乌克兰引进航母建造方面的三项主要技术:航母动力、舰载机起落弹射、舰载机机翼折叠,但是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华盛顿对印度洋的军力平衡有自己的考虑,再加上乌克兰国内军方反对的声音比较大,因此,这一技术采购议案最终没有达成。   与此同时呢,郭氏集团这段时间正在同乌克兰协商“明斯克号”航母后勤基地的转购交接问题,同再加上远东最大的军用造船厂阿穆尔造船厂正在重启运营,因此,印度方面希望能与郭氏集团展开合作,出资三十亿美元,转购这三项航母建造过程中的主要技术,并购买两台专供万吨以上船只与航母专用的DA100大型发动机。   郭守云看得出来,莫斯科在对待这项军事技术采购意向方面的态度,是默许甚至是认同的,但是,莫斯科的决定影响不了郭氏集团,更影响不了他郭大官人。   “出卖技术是愚蠢的,”郭守云就这么一个观点,“印度阿三有钱买武器装备,那就让他一直买好了,想要航母,掏钱我给你造,想要技术,一个单词,没有。”   就这样,郭守云在谈判中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印度阿三的要求,他甚至连多谈一句的兴趣都欠奉。   其实在郭守云看来,任何一种军事技术,都不能用来牟利,那是生蛋的金鸡,同时也谋求政治利益的最佳武器,如果把这东西拿出来套现,那无疑是最愚蠢的决定。自从控制远东以来,他在攒取权力、收购企业的同时,也在持续不断的搜刮技术,从枪械到战车,从飞机到舰船,从导弹到核武,凡是能抓在手里的技术,他都不会放过,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甚至比钱还重要,金钱在很多时候无法为他提供安全保障,但是这些东西可以,而且是绝对的可以。   打发掉了克里姆林宫的总统特使以及印度阿三的外交官,郭守云还没得及喘上口气,从平壤赶来的慰问代表便到了哈巴罗夫斯克,看得出来,相对于北京、莫斯科来说,平壤的慰问官员才是最真心的,如果说目前有哪一方最担心他郭守云挂掉,那无疑就是平壤了。因为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北朝现在抱住了郭守云的大腿,如果不发生大的意外,他们是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   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叫真正的利益攸关方,现在的郭氏集团,现在的郭守云,就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了,有他在,远东会是现在这一番局面,而没有了他,远东将何去何从,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测得到。   毫无疑问,现在华盛顿不希望郭守云发生意外,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挂掉了,那么不说远的,至少美俄太平洋舰队有史以来第一次联合军演泡汤了,这对于急切希望将影响力扩展到北朝近海水域的五角大楼来说,将是一个无法忍受的损失。同样的,郭守云挂掉了,远东与白宫、与几大家族之间的合作,也将告一段落,而这对于美国大部分潜在利益方来说,同样也是无法忍受的,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美国人做的,甚至不是与他们有关联的利益方设计的。   除开美国人之外,莫斯科会不会有这方面的企图呢?郭守云考虑着,两个方向:克里姆林宫不会,他们可能希望把自己控制起来,但绝不会置自己于死地,因为那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毕竟老叶头刚刚才喊出了一个搞全民公投的口号。而除却克里姆林宫,莫斯科的哈斯布拉托夫派系,恐怕是希望自己早早蹬腿的,因为那样的话,他们才能获得更加有利的夺权条件。   把莫斯科放到一边,再考虑一下外部因素,比如说北京,在经过了一连番的政策性变动之后,尤其是在远东向美国靠拢之后,北京会不会基于利益的考虑,对自己下手呢?尽管不愿意承认,可郭守云还是不得不在这个可能性后面打一个“对勾”,不过他又琢磨,北京要干掉自己,恐怕不会采取人体炸弹这种过分极端的手段。郭氏庄园与中国抚远只有一河之隔,只要那边愿意,他们可以随时潜过几个人来,两发火箭弹,就能把自己再睡梦中送上“取经路”,而且一切都做得干干净净。所以,在考虑这方面的因素之后,郭守云又把“北京”从自己的怀疑名单中去掉了,不过也正是这一点疑心,令他第一次有了迁居的打算,他要搬家,离开紧邻阿穆尔河的郭氏庄园,在哈巴罗夫斯克北郊修建一个更大、更豪华、更安全的居所,同时,也罢远东军区总指挥部从市中心迁走,迁到自己的新居去。   郭守云琢磨着,他还就不信了,难不成自己住在远东军区的军部里,还有人敢跑来扎刺?   而在排除了种种可能性之后,叶列娜的一句提醒,令郭守云又锁住了一个“可能”的刺杀行动策划者,那个最希望联邦出乱子,最喜欢动用恐怖手段的分裂份子,车臣独立之父,杜达耶夫。   目前,克里姆林宫为了进一步获取军方支持,已经开始对外高加索地区采取强硬政策,外高加索军区正在接受整饬,一场旨在打击车臣分裂势力的军事行动已经提上日程,在这种情况下,狗急跳墙的“老杜”,没准就会对自己这个“同类”下手,从而转移莫斯科的目光。 第五七二章 老兵也会死   老爷子终于还是走了。   在九二年入冬前的一场雨后,从卫国战争中走过来,目睹了前苏联由贫困走向崛起,迈进鼎盛,并最终步向消亡这一整个过程中老将军,谢苗大将,终于在经过最后一次清醒之后,阖然长逝。   其实谢苗大将的病逝,用“阖然”来形容并不恰当,因为他两天前那个凌晨,从长时间的呆傻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种回光返照了,老头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用那几乎难以分辨的声音,拒绝医生继续为他检查维护,并要求自己的“小金丝雀”为他换上将服,配上那挂满整个胸脯的勋章,然后让郭守云这个孙女婿,为他了却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   就这样,在当天凌晨,东方的日头还没有跳出地平线的时候,远东军区的作训场上,举办了一个两年来最别开生面的升旗仪式。   在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里,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的近三十位将军全都赶来了,对于这些人来说,谢苗老将军或许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权力,也不能给自己带来哪怕半分金钱,但他却是一个象征,一个点尘不染,货真价实的军人象征,他的逝去,也就意味着“苏联红军”这个名字的彻底消亡。   当升旗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东方那一抹朝阳的猩红刚刚闪现,伴随着威武雄壮、铿锵有力的《牢不可破的联盟》的乐曲奏响,军区作训场那三根高高耸立的旗杆上,缓缓升起了三面旗帜:中间一面大红为底的镰刀、锤子苏联国旗;有一个镰刀、锤子标志镶嵌在白色五星中的苏联红军军旗;一面三色的俄罗斯联邦国旗。   其实在旗子刚刚升起的时候,谢苗大将那双浊黄的眼睛里就已经目光涣散了,他坐在轮椅上,侧歪着身子,右臂胳膊肘拄在轮椅扶手上,就以那么一个不算太正规的敬礼姿势,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一直守候在老将军身边的特护们首先发现了这一点,她们的向妮娜请示,希望能够中止仪式,对老将军实施最后的抢救,不过她们的要求并没有为妮娜所接受,按照她的说法,让爷爷在这种情况下心满意足的走,才是最好的方式,他已经坚持太久了,最后这一幕的荣耀应该属于他,并作为他结束一生峥嵘的最佳谢幕曲。   当三面旗子在第一缕照样金光闪射天际时升到杆顶的时候,慷慨激昂的乐曲同时宣告终结,整个作训场上近三十位将军以及旗手、护旗方阵士兵、礼乐手,不约而同的摘掉了军帽,随后,诺大广场上出现的就是长时间的静默——这并不是出于对郭守云权威的奉承,而是一种军人发自内心最深处的认同,是新一代俄罗斯军人,对前一辈红军老兵的……礼赞。   老将军的葬礼安排在其病逝后的第三天举行,按照他生前的要求,其墓地选择在了共青城北郊的老兵墓地,没有树碑立传,甚至连郑重的仪式都没有举办,就是一方青灰色的石板铺地,棺木安置其下。   老将军葬礼正式举行的这一天,远东来了很多客人:来自军方的,从现任的国防部长沙波什尼科夫到陆海空三军的参谋部主要将领,再到全俄几大军区、四大舰队的主要将领;来自政界的,包括老叶头本人、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到久加诺夫等等;来自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军方人物,几乎全都是现在手握重权的统兵大将;来自德国的一些二战老兵,这些人都是老将军曾经在战场上的对手,也是战后几十年间神交已久的老友……而在所有这些人中,最醒目的无疑就是包括亚佐夫、克留奇科夫等人在内的几位“8.19”事件领导者了,他们在听闻谢苗大将去世的消息后,专门向联邦检察机关递交了申请,要求来参加这一场葬礼。经过莫斯科方面的协调,联邦最高检察院最终批准了他们的申请,从而也使他们这一批前苏联的最后一伙精英,有机会出现在老将军的葬礼上。   谢苗将军的病逝,令郭守云在惋惜之余,也多了几分唏嘘的感慨。回想起麦克阿瑟所说的那句名言: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句话的错谬之处。   老兵并非不死,他们的逝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渐凋零”便能概括的,历史在演进,时代在蜕变,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当一代人的思想与他们的观念,在历史的冰河中彻底沉没之后,新生的一代将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当革命情操的高尚被“疯狂”这个词所代替;当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的首要地位让位于个人利益;当无私无畏遭到贬低,胆小怯懦、自私自利占据人心的时候,类似谢苗这样的老兵,难道还不算是死绝了吗?   理想是崇高而伟大的,口号是鲜明而振奋的,可现实却是悲凉又无奈的,作为走过战争、一生都在为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贡献心血的谢苗大将病逝了,他作为一个悲剧性的角色,永久的留在了那一方墓地里。前来拜祭他、为他送行、站在他墓前的那些人,既是他的崇拜者,同时,也是直接摧毁他毕生奋斗目标的刽子手,他的死除了能换来这些人的“一声叹息”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那后人的后人又在干什么?一个答案,他们在砍树,一个仅在夏日里提供阴凉的机会已经不能满足后人的后人了,他们需要的更多。   树砍倒了,遮风挡雨的屏障没有了,土地在沙化,生存空间在缩小,于是后人的后人的后人开始重新种树……人类的社会就在这种交替往复、挥霍与在挥霍、浪费与再浪费中循环往替,永无尽头。   作为人类社会进程中的沧海一粟,郭守云能够在感慨之余,看到这个死循环的存在,却没有能力,更没有兴趣去打破它,他就是要走自己这条路,走完这一辈子,然后平平安安,舒舒服服活到老将军这一天。   在为老将军举办葬礼的几天时间里,包括远东在内的整个俄罗斯联邦都很平静,各方势力没有选在这个时间段内挑发冲突,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也知道这并不是大家全都良心发现了,说到底,他们只是在策动一场更大规模的直接“战斗”。   就在老叶头来到哈巴罗夫斯克的当天夜里,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就与他有了一场会面,按照这个老头子的说法,他希望两位巨头能够帮他一个忙,把前来参加老将军葬礼的阿恰洛夫想办法扣住,一边给克里姆林宫创造机会,全面控制卫戍莫斯科的军事力量。   对于老叶头提出的这个要求,郭守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给出三个理由:首先,前次去莫斯科的时候,阿恰耶夫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对他这个潜在的威胁下手,人家可以说是看在老将军的份上放了他一马。而现在呢,如果他趁老将军丧期,下手把阿恰耶夫扣下来,那就是典型的不义之举。其次,阿恰耶夫是来参加谢苗老将军葬礼的,毫无疑问,在他前来远东之前,肯定也能想到此行的凶险,可他还是来了,这说明什么?无疑,这就说明他这个人对恩情一事看的很重,为了来送老将军一程,他甚至连个人安危都不顾了。如果他郭守云选这么一个时机,对这样一位将军下手,那就是不仁。最后,谢苗老将军在军方威望颇隆,他的病逝,竟然能把俄罗斯联邦甚至是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军方大员都招来,那就说明这场葬礼是受到各方关注的。无论是谁,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小动作,那绝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自掘坟墓。   类似这种不仁不义且愚蠢透顶的傻事,他郭守云永远都不会做。   当然,除了这些原因之外,郭守云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出来,那就是他不打算伤了妮娜的心,更不打算在老将军去世之后,还要利用他的丧事耍弄一场阴谋。他是恶人不假,可这份恶、这份无耻也是有限度的,他永远都不会把这种阴谋施加在妮娜这个始终无怨无悔跟着自己的女人身上,至少在目前和今后都不会。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对于一个小人来说,同样也是如此,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吧。   老实说,就在各方要员齐聚远东的时候,郭守云有很多机会可以消灭自己的潜在对手,为郭氏集团的发展消除一切潜在的威胁,不说阿恰耶夫,像什么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他们这些人,他都有绝对的机会清除掉。可到最后呢,他没有动手,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用希奎娜的一句话来说,他这种决定很“man”。 第五七三章 打官司   “这天是真的冷啦,”走出守成与圣妍两人的“爱巢”,郭守云紧了紧脖子上的细绒线围巾,又裹了裹身上那件黑色的貂绒风衣,这才对走在身边的冷面女人说道。   对老板的来了个充耳不闻,阿芙罗拉随手抚掉落在肩头的一片枯叶,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似乎是在估算时间,又像是在……无语问苍天。   自从遭遇了一周前那场人体炸弹袭击之后,波拉尼诺夫又为郭守云的近身保镖队伍补充了一些新的血液,而阿芙罗拉这个曾经的国际刑警,现在的职业杀手,就被莎娜丽娃塞进了保镖队伍,成为郭守云身边最贴身的“护侍”。   对于这个曾经与自己做过对,也曾经保护自己去过北京的女人,郭守云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因此,每次与她说话的时候,也从打算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答复,这女人就是一具带着体温行尸走肉,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躺在床上、双腿大分的作女人,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暴起发作、充当一把屠戮袭击者的武器。这就够了,很够了,郭守云喜欢这样的保镖。   守成的新居这段时间扩建的不小,除了位于整段草甸围墙内的小别墅之外,通往正门外的甬路上,还圈起了一个面积不算很大的跑马场——这是属于克拉拉的领地,这个彪悍的女人除了摆弄武器之外,就喜欢骑马,这一爱好,即便是在她怀孕之后也没有丝毫减退。   此刻,就在那个不大的跑马场内,穿着一袭紧身驯马装的克拉拉,正跨着一匹白驹,绕着松木护栏一圈圈的小跑。这匹白驹名叫“豆草”,是守成给起的,如此土气的一个名字,按在这匹价值二十七万美金的纯种帕布马身上,着实有点厌恶,如此伤风景的事,估计也就守成能做的出来了。   “嗯,真是个好生养的女人,”郭守云的座车就停靠在距离马场十几米的地方,在上车之前,他朝克拉拉的方向张望了很久,而后,在上车的时候,抽冷子来了那么一句大失水准的废话,“都说大屁股细腰的女人好生养,看起来这话是一点错都没有,酒后的一场露水姻缘,都能让她怀上,这……嘿,希望不是一个酒精孩儿,不然的话,我这老郭家的血统可就走样了。”   今天来守成这儿,郭守云是有目的的,他这个弟弟最近有点“不像话”,自从新婚之后,他往进出口贸易公司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整个人大部分精力全都放在了李圣妍这个柴火妞的身上。男人嘛,初尝禁果,沉迷于此很正常,可那沉迷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了啊,坐上车,郭守云还在琢磨,他就想不明白那个李圣妍哪一点吸引人了,整个身子干干瘪瘪的,一点都不性感,类似她那样的女人,即便是脱光了在自己眼前跑上百十圈,郭守云都很难提起兴趣,可自己那个宝贝弟弟,哎,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啊。   “先生,咱们去哪儿?”看着郭守云晃晃悠悠的钻进车,一直等候在车内的司机回头笑道。   “回总部。”摆摆手,郭守云意兴阑珊地说道。   “好咧。”司机答应一声,很快发动车子,径直驶出别墅正门,拐上了通往集团总部的街道。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身边坐着一个面若冰霜、俏若桃花的女人,车内的气氛却仍旧是沉闷的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倒退的街景,郭守云一手抚摸着女人包裹在紧身皮裤内的大腿,一边扯开嗓子,来了一段严重走调的《智取威虎山》。   “先生今天的兴致不错,”好不容易等到他唱完了一段,前边的司机头也不回地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守成先生那边有了什么好消息?”   “他啊,他不让我头疼就好了,”女人的大腿修长笔直,可摸上去却没有半点的快感,那光滑的皮裤硬邦邦的,根本感觉不到女人肌肤应有的弹性与细腻。无聊的抽回大手,郭守云摇头说道,“新婚一个月,到现在还安不下心来工作,女人至于让他这么着迷吗?”   “嘿嘿。”前面司机干笑一声,没有接口,他感觉自己的老板就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型。人家守成身边到现在也才两个女人,而且其中一个还在与他玩暧昧,可老板他自己呢,这前换后换的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了。   “把收音机给我打开,”没有去理会自己司机的想法,郭守云点上一支烟,老神在在的依靠在松软的座椅上,摆手说道,“听听莫斯科又有什么花边新闻了。”   “先生,莫斯科再多的花边新闻,恐怕也及不上咱们哈巴罗夫斯克刚刚发行的杂志亮眼,”司机就势扭开打开收音机,调到哈巴罗夫斯克地方台上,同时笑道,“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呢,现在咱们这大街小巷都在谈这个话题,新鲜出炉的《体育俱乐部》一出市面就卖到脱销,嘿嘿,幸好出手的早,不然的话,我恐怕连影都看不见了。”   “怎么,刚抱上女儿就打算出轨了?”广播里正在播放转发自莫斯科的正午新闻,没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郭守云一把拉开车座前的小型保险柜,从里面抽出一沓彩页杂志,哗的一下扔到驾驶副座上,笑道,“只要你有本事把它们带回家,这就全是你的了,看吧,下期的草本都有。”   “嘿嘿,还是算了,”司机是个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他瞅了一眼身边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搔搔头皮,干笑道,“我可不想惹来麻烦,晚上连家都回不去。”   “瞧你这点出息,女人要管的,只能你压着她,不能让她压着你,懂不懂?”随手扯过来一本杂志,郭守云翻开扉页,很随意的瞅了两眼。   别说,尼基塔办事办的很不错,杂志上那些明星裸照,拍的可谓是色而不淫,大有俄版《花花公子》的气韵。   “哎,这个看上去不错啊,”将手中的杂志翻了翻,郭守云一打眼,瞅见了一张彩照,他用手指头点了点前面的司机,笑道,“知道她是谁吗?为什么以前没注意过?”   司机把着方向盘,扭头朝杂志上瞅了一眼。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这一张美女裸照很有吸引力。橙黄的光线,粉红背景的卧室,女人赤裸着身子,仅穿了一双带缠带的红色高跟鞋,柔弱无力的蜷缩在一张豪华的席梦思床上。那健康的肌肤色泽、修长的小腿、饱满的胸脯、诱人的表情,无一处不在勾引着男人的欲望。   “不知道这是谁,嘿嘿,在这方面,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司机也不敢大意,他在杂志上瞅了一眼,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本职工作上,同时讪笑道。   “我清楚你个头,”一把合上杂志,郭守云甩手在对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以为我真想谣言里说的那么荒淫啊?给你说句实在话,他们整个奥运代表团里,我认识的人不超过四个,这女人……嘿嘿,哪天找人打听一下,说不定……”   郭守云这儿正说着呢,车子已经走到了集团总部的大门前,隔着车窗,他一眼就看到了停泊在大门内的两辆军用吉普车,还有几辆看上去颇为破旧的老式伏尔加轿车。   “怎么回事?”扔掉手里的杂志,郭守云嘟囔一句,“有车不停到停车场,谁放这儿的?”   “不清楚。”司机摇头说了一句废话,他将车拐进门内,在门岗处停下,随后摇下车窗,同刚刚迎上来的一位带枪门卫交谈了两句。   “全都是吃饱了撑得!嫌我烦心事少是不是?!”门卫知道的东西也不多,他就知道是军区与哈巴罗夫斯克的国立人文大学起了什么争执,两边拉扯着,就到这儿来打官司了。郭守云听到这儿就恼了,他感觉自己都快成“干事长”了,不仅要管天管地,还得管着一帮人拉屎放屁。   “让前边车都给我滚开,”摆摆手,他骂了一句,指着停靠在正门内的几辆车说道,“两分钟不挪开,就给撞过去。”   其实不用他说,停在门口处的那几辆车已经开始动了,尽管那些人不知道郭大老板是不是坐在这辆车里,可远东的地面上,这种黑色的改装嘎斯吉普,就只有两位“郭先生”才有,而同样是在远东,谁挡这种车的去路,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   没用两分钟时间,吉普车的去路就被疏通开了。   “走,我倒要看看他们又打什么官司。”一上午都很不错的心情,被这件事弄得彻底消沉下来,郭守云忍住心中的懊恼,伸手在司机椅背上拍了拍,说道。 第五七四章 颜面与律法   什么官司?打官司,出乎郭守云意料之外的官司,也可以说是一场军民纠纷。   在总部大楼四层的一个会客室里,郭守云见到了前来找他打官司的三方交涉人:来自远东军区的席贾霍夫将军,以及他那位刚刚破格擢升为少将的妻子妮娜,另一方,则是来自于哈巴罗夫斯克国立人文大学的校长马克西莫夫,至于那最后一方,则是哈巴罗夫斯克警察局的两位负责人。   至于他们打官司的具体内容,郭守云是一听就火了,他恨不得当下就把那三个潜藏在军队内部的渣滓揪出来毙了。   就在昨天晚上,军区守备部队的一名少校军官酒醉发疯,伙同他的警卫、司机,在哈巴罗夫斯克谢雷舍大街上,当街捋走了一名容貌俊美的年轻姑娘,然后直接拖回军营对人家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轮奸。结果,这个姑娘现在还是国立人文大学的在校生,今天上午,小姑娘被三个家伙轰出军营之后,直接到市警察局报了警。但类似这种事情,哈巴罗夫斯克警方是无权出动警力直接抓人的,所以警局在做了备案之后,就连哄带劝的把小姑娘送回了学校。   这件事没用几个小时,就在国立人文大学内部引发了轰动,大批义愤填膺的学生集合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要到远东军区求取公道,并最终惊动了校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校方出面并在警方的协助下,与军区方面取得了联系,要求军方给出一个正面的解决办法。   老实说,国立人文大学最初与军区方面取得联系的时候,军区高层并没有得到汇报,类似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就是一件小事,像席贾霍夫他们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出面处理这种“屁事”的。一般情况下,就是军区下属的某个部门出面解决,办法无非就是赔上点钱,然后把肇事者简简单单的处理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今天这事有点麻烦,那个受害的姑娘出身富裕,家里很有些资本,而且性子还有些刚烈,军区拿出来的十万卢布折扣费,人家看不上,说什么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从上午十点开始,国立人文大学的六千余名学生举行了罢课,如果不是有学校方面的压制,这些愤怒的学生早就跑到大街上游行去了。   “长本事了都,”气的在会客室里来回转圈,郭守云脸红脖子粗的咆哮道,“当街就敢捋人啦?!这种事我他妈的都不敢做,那个什么狗屁少校,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守云,现在不是生气发火的时候。”对今天这事,妮娜也感觉颇为头疼,按理说,军区守备部队是属于她所管辖的,这也就是说,那个犯了事的少校,是她手底下的兵。如果依照她的想法,这三个家伙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枪毙,要知道军队的纪律远远要比地方法律法规严格,对那些作奸犯科的,开出军籍是轻,而在更多情况下,往往就是重判。   军队的士兵往往都是“强人”,他们是国家最暴力机构中的一员,如果他们行凶作恶的话,那造成的危害要远远大于一个普通犯罪分子的威胁,正因为如此,国家才设立了军事法庭,将部队纪律与地方法律分割开来,以严判重罚的方式,警戒军人的个人操守。   不过话说回来,军队毕竟是一个整体,他们希望看到的军民和谐的论调,而不希望看到任何有损军队颜面的个案出现。就像今天这一锅事,尽管谁都知道那三个家伙该接受重判,可是为了照顾整个军区的面子,总指更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是能够花钱把事摆平了。   可天不从人愿,国立人文大学那边的情绪安抚不下去,校方在承受巨大压力的情况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讨公道,因为警方无法介入,也没胆子介入,所以,身为校长的马克西莫夫就把官司打到郭守云这儿来了。   “咱们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把事情尽快的解决掉,以防局势进一步恶化。”妮娜柔声说道。   “解决?这很难解决吗?”来回走了两步,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皱眉说道,“刚枪毙的就枪毙,该赔偿的就赔偿,该出面道歉的就出面道歉,谁也走不了,这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那也要考虑一下军区的颜面嘛,”席贾霍夫显然对他这个不负责任的说法并不认同,“现在远东的局势总体趋向平稳,军区方面需要的也是与日俱增的威望。那几个王八蛋,如果放在平时,我很乐意把他们拉到大街上亲手毙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不能拉出来公开审,那样对树立军区形象极为不利。再者,咱们与美国人的合作军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这件事闹到了,恐怕会让美国人看了笑话。”   席贾霍夫说的道理,郭守云自然能够明白,坦率的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曝光任何一个对远东军区不利的负面消息,都不是什么好事,试想一下,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操弄一下,甚至弄得人尽皆知,莫斯科趁机下令,对远东军区的军纪进行整改,并撤换一部分将领,那结果将会如何?毫无疑问,因为有了远东民意的支持,郭守云会处在一个很被动的地位上。   “一群王八蛋!精虫上脑就不知死活了!”将手中刚刚抽了两口的烟卷狠狠扔在地上,郭守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而后转口问道,“学校那边的外围管制好了吗?”   “管制好了,”两位来自警局的家伙抢着说道,“我们一小时前出动了将近二百的便装警力,那些听到风声的外媒记者,都被我们拦住了,相信除了咱们的人之外,没有谁能进去。”   “总算还办了一件正确的事。”郭守云吸口气,说道。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既然想要把它平息下来,那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舆论,虽说郭氏集团控制了整个远东的舆论传媒,可在哈巴罗夫斯克活动的媒体,并不仅仅是远东本地的。这段时间,随着远东经济的恢复发展,联邦各地甚至一些国外的媒体,都在这边设立了记者站,他们的记者四处乱窜,整天寻找的就是这种爆料新闻。如果这件事被他们报道出去,那很明显,要想把事态平息、大事化小,也就没有什么可能了。   “郭先生,其实现在要把这件事摆平,也不是没有办法,”两名警官中那个看上去很富态,长了一脸麻子的家伙凑上前,站在郭守云身边小声说道,“我们今天上午给那个女人做取证的时候,已经抹掉了她身上的全部可查证据,如果先生认可的话,咱们可以找出三个替罪羊来,把所有的罪名加诸在他们身上,顺便呢,再给他们按一个假冒军人的罪名,那这件事也就算是没有多大问题了,至少,能够把军区方面的问题解决掉。”   “嗯,你真他妈有才,”郭守云心头一乐,寻思道,“这主意摆明就是早就计划好的了,可到最后你他妈才说出来,唯恐我不给你记上一功啊。”   “你确定所有的证据都抹掉了?”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瞅了一眼身边这位胖警官,语气冷淡地问道。   “郭先生请放心,我做了三十年的警察,这类案子处理了不下数百起,哪里可能残留线索,我清楚的很,所以……”胖警官一脸自信地笑道,“现在的问题是,三个替罪羊不好找,只要有了顶罪的,咱们随时都可以邀请媒体联合调查,把全部罪证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你们的意思呢?”扭过头,郭守云看了一眼另两方的代表,沉声问道。   “这个办法可行,”席贾霍夫点点头,说道,“这样的话,不仅可以摆脱对军区的负面影响,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一下……”   “提升,提升,现在少谈这方面的东西,回去先把你们的部队纪律抓好,我跟你们说,类似这样的事情,仅此一次,下次再出现,我才不管你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呢。”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别不耐烦地说道。   “你呢,马克西莫夫先生,你认为有什么问题吗?”转过头,郭守云又对身为校长的马克西莫夫说道。   “郭先生看着安排就可以了,我现在只希望一切恢复正常,哎……”老头叹息一声,说道。   “那好,就这么处理吧,”摆摆手,郭守云心烦意乱地说道,“你们马上三件事:第一,马上把有人假冒军人的消息发布出去,稳定校园内的情况;第二,给我把那位受害的姑娘请过来,我要跟她亲自谈一谈,尽可能稳定她的心态;第三,那三个王八蛋立刻给我拘禁起来,至于怎么处理,回头再考虑。至于替罪羊的问题,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安排莎娜丽娃去做的。” 第五七五章 警察总局   一场看似很普通的刑事事件,原本是并不需要郭守云亲自出面处理的,可是在这位远东强人的眼里,这件事却并非是那么简单的,在它的背后,还潜藏着一大堆的问题,甚至是某种层面上的危机。   作为远东的两大军事存在,远东军区也好,太平洋舰队也罢,尤其是远东军区下辖的庞大边防军体系,他们在经历了前苏联的覆灭、俄罗斯的长期动乱以及远东全范围内的腐败侵蚀之后,军纪的疏松以及军心的浮动问题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整顿,这一切的一切,就构成了此次事件发生的直接诱因。   在如今的远东,郭守云可以说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畏惧,可对社会矛盾这种事,他却是充满了担忧的,为此,任何贴近这方面的威胁,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内消除掉。   在集团总部草草吃了一顿午餐,又推开下午的一些工作事务,郭守云早早带了集团内的两名律师,赶往哈巴罗夫斯克市警察总局,他必须抢在整个安抚工作全面展开之前,将那个遇害姑娘的工作做好。   哈巴罗夫斯克市警察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远东治安部门的首府性机构了,它就位于原内务部远东总部驻地之内,按道理讲,类似这样一个部门,它平日里的工作强度应该是很大的,可如今的现实是,隶属这里的一万四千多名警察,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原本份属他们的很多职能性工作,两年来,早就被莎娜丽娃的帮会剥夺走了,一般的大案子,还没等警察出动,帮会那边就已经出面摆平了,至于小案子,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正因为如此,当郭守云带着人抵达警察总局的时候,他眼前所看到的,完全一副“盛世太平景象”,在总局大楼的接待厅里,那些刚刚换上冬季制服的警员们无所事事,一堆堆的簇拥在一起,干什么的都有。   负责出面接待郭守云一行人的,是今天上午那个身材富态的警官,趁着中午这段时间,郭守云对警局的情况也做了一些了解,他知道,这个胖警官是如今哈巴罗夫斯克警局的副局长,至于身为局长的库莱绍夫,眼下正在休假。坦率的说,对这个胖警官,郭守云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上午的那一番表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一个听起来像中国人的名字——席列夫。   在郭守云走进接待厅的那一瞬间,原本还显得闹哄哄的大厅,顷刻间便安静下来,那些个原本还无所事事的警员们,似乎一瞬间便找到了自己的工作,他们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潜回座位,然后要嘛奋笔疾书,要嘛埋头沉思,总而言之,就是谁都没闲着——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做作,要知道,这些人每月近三千卢布的高工资,那可都是郭氏集团给开的,与此同时呢,整个大厅里百十号警员,其中百分之四十以上都是帮会成员,在他们眼里,郭守云不仅是财东,同时也是“老大”。   与警员们那副战战兢兢的表现相比,郭守云倒显得相当大度,他甚至连多瞅这些人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在他看来,包括远东境内的整个俄罗斯联邦,现在就没有几个能摆上台面的好警察。黑帮是蛇鼠一窝,这些警察就是一窝蛇鼠,二者的唯一区别,就是后者多了一份“上岗证”罢了。   “人在哪儿?”面对着急匆匆迎过来的席列夫,郭守云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劈头问道。   “啊,在,在四号审讯室,”席列夫自然知道“老板”问的是谁,他将警帽从头上摘下来,夹在腋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这姑娘是从哪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联系上了吗?”示意对方带路,郭守云一边朝内进的走廊方向走,一边问道。   在来此之前,他与集团的两位律师专门探讨过,按照律师的说法,现在要想在受害人这边做工作,就必须尽可能的避免其与家人联系,不然的话,有了家人的支持,她纠缠下去的决心会更大。如果能够隔绝她与家人的联系,同时呢,再给她开出一些诱惑性大一点的条件,顺便添上一点儿威胁之类的“附加剂”,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她即便是再倔强,又能闹出多大动静来啊。   “我已经调查过了,”席列夫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他信心十足地说道,“这姑娘叫科依钦娜,是马加丹市人,其父母在马加丹开有一个渔业工厂,家庭收入不低。一家四口人,在科依钦娜之上,还有一个兄长,目前在马加丹市政府担任普通职员。”   说到这里,席列夫停下来,他领着郭守云上了电梯,在三楼的按键上点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此前,考虑到先生的吩咐,我们打算尽可能降低影响,所以同马加丹市警局取得了联系,暂时封锁了她与家中的联系,因此,到目前为止,她的家人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   “做得很好,”郭守云发现自己原来越喜欢这个胖警官了,他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扭头对跟在身边的两位律师笑道,“嗯,如果人人都像席列夫先生这样的话,那我估计就能轻松很多了。”   “先生说的是。”两位律师只是郭氏的雇员,他们的名声固然很大,可还不至于打到敢忤逆郭大老板的份上。   “嗯,我看这样,”随着电梯“叮”一声停落,郭守云在出门的时候,竖起一根手指头,说道,“你刚才提到这个科依钦娜的兄长在马加丹市政府任职,这一点可以利用一下,你马上与马加丹那边联系一下,调查一下她这位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嗯,如果他有志与在政途谋求发展呢,那就好办了,如果今天问题还解决不了,那就让他出面来办,我想他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是,先生,我一会儿就去安排。”席列夫慌不迭的点头,应声道。   “哪边?”说话间,几个人来到了走廊内的一个岔路口,郭守云因为超前一步的缘故,值得停下来问道。   “先生这边请,就在第四号审讯室。”席列夫紧赶一步,绕到郭守云的右边,抬手说道。   “她现在的情绪是不是稳定下来了?”在胖警官的带领下走进审讯室,郭守云发现这里的环境与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西方审讯室差不多,内外两晋式的房间,一个单向透明的大玻璃窗。隔着这个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房间里,正有一个身穿双排扣束腰风衣的女人坐在方桌边,她那头长可及腰的褐色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遮住了半边脸蛋,因此看不到具体的容貌,不过可以看见的是,这姑娘身材很好,那双放在桌面下的大腿笔直修长。站在玻璃窗的前边,郭守云朝里面张望两眼,随口问道。   “基本稳定下来了。”席列夫犹豫道。   “什么叫基本稳定下来了?”郭守云皱皱眉头,说道,“你以为这是做数学题吗?”   “哦,应该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不肯吃东西,说什么要等到把三个行凶者处理之后,她才会……”席列夫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了。”不等警官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明白了。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很有点不畏权势的劲头,这在目前俄罗斯联邦的女人中,也算是很少见的一个特例了。不过可惜的是……这玩意,也只能怨她命运不济了。   “开门,”转过身,郭守云径直走到通往内间的门边,摆摆手说道,“还有,去准备些吃的,档次要高一些,别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猪食进来。”   “是,先生。”席列夫慌忙点头,同时亲自上前,将那道紧紧锁住的铁门敞开。   房门的响动,惊动了房间里枯坐无语的女人,她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朝门口瞟了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去,没了动静。   “三个畜生倒是挺会挑。”就是那么瞬间的惊鸿一瞥,郭守云心里就有些上火了。坦率的说,他的秘书处里,也有不少从国立人文大学走出来的学生,可遗憾的是,眼前这位不幸的女人显然要比她们上档次的多,只可惜……   郭守云毕竟还是一个男人,他的思想也摆脱不了大多数男人那种好美恶丑的“误区”,如果眼前这个倒霉的女人是个丑八怪,或者说是姿色平常的话,他充其量也就进来说两句话,许下几个好处,再加上点威胁,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要是对方不识相的话,他甚至还有更加阴损、极端的办法可以应付。不过眼下,他的心思随着那惊鸿一瞥的惊艳,无形中转变了很多。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有什么坏念头,处在如今这个地位上,他对女人可是很挑剔的,不说有处女情结吧,反正也差不多了,所以说,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女人,只有一种同情,一种惋惜中的同情。 第五七六章 诱惑   “你去办事吧,”站在审讯室门口,郭守云取下脖子上的细绒围巾,随手交给旁边的一位律师,同时对席列夫摆摆手说道,“记住,把我刚才交代的两件事都办好,我很看好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是,是,郭先生请放心。”胖警官的脸上闪过惊喜,他抢着接过郭守云刚刚脱下来的风衣,小心翼翼的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连声地说道。   “去吧。”最后说了句,郭守云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火机,径直走到审讯桌的旁边。   “科依钦娜小姐是吧?”“啪”的一声,将烟盒扔在桌上,郭守云随手扯过椅子,大大方方地坐在女人对面,先是为自己点上一支烟,这才说道,“吸烟吗?”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着一片淤紫的小嘴蠕动两下,没有开口。   “不吸?呵呵,不吸烟好,这东西是有毒的,碰多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它身上,”面对女人的沉默,郭守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喷出一口青烟,笑眯眯地说道,“好啦,题外的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了,嗯,我是谁你知道吗?”   女人垂着头,仍旧没有给出答复,不过坐在对面的郭守云却察觉到了,她哭了,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下巴上滴落,颤颤巍巍的跌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形成两个半圆凸起的小水汪。   作为国立人文大学的一名在校生,科依钦娜可不像是那些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眼前这个黑发黄肤、气势逼人的年轻人是谁她当然知道,在目前的远东,黑手党不可怕,军队警察也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如果要问在远东还有什么事情是眼前这个人办不到的,那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同样的,她也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人既然出面了,今天这件事就必须平息了,不用继续闹,闹也没用了。   “呵呵,看样子我问了个多余的问题。”并没有被女人那两滴眼泪所打动,郭守云知道这是一个好现象,这说明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存在着一种畏惧,她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好吧,”用两根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郭守云继续说道:“咱们长话短说,首先呢,我要对你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毕竟对于你来说,昨天应该是度过了一个很难熬的夜晚,类似这种事情谁也不希望出现在自己身上,同样的,我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哈巴罗夫斯克,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可话说回来,它毕竟已经发生了,已经成了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那么我们现在应该考虑什么呢?很明显,我们应该考虑如何解决问题,如何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如何避免造成一系列不好的影响。”   “泣。”用力的抽泣一声,科依钦娜猛地抬起头,她一把撩开额前的碎发,第一次鼓起勇气,去对视郭守云的目光。   “呵呵,不用这样盯着我。”郭守云立刻察觉到了女人眼中所包含的意思,那是一种倔强与坦诚,很刺眼的倔强,很露骨的坦诚,老实说,如果换到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面对这种目光,居心不良者会感受到一种很猛烈的良心冲击。不过……这东西对他郭守云来说早就失效了,他可以与这女人对视一整天,也不会想起良心是什么东西来。他这次来不是为谁讨回公道的,更不是为了锄强扶弱的,当然,也不是为了保障什么人的利益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平息事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什么手段都会用。   “科依钦娜小姐应该不是那种不了解现实,看不清问题的人,”吸一口烟,郭守云淡然笑道,“我刚才那番话的用意,相信你能够体会得到。很简单,我现在不想听任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更不想看到你再揪住这个问题死缠烂打。你是一个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明白类似的社会问题意味着什么。远东目前的社会状况虽然外表平和,可背地里还蕴藏着很多的危机,经济的恢复、秩序的稳定,都需要……”   “郭先生,我只是一个行将毕业的学生,是一个无权无势,没有参政资格的女人,你没有必要跟我谈这些崇高论调,”紧咬着粉红的薄唇,女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知道你在远东有多么大的权力,也知道你考虑的问题很高很远。可那些都是你的问题,是你们那一类人的问题,这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联邦的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抑或说,远东还有没有公理。”   “呵呵,看得出来,科依钦娜小姐是一个有思想的人,”笑了笑,郭守云伸手挠着鼻子,说道,“你所问的问题,让我很难回答,当然,我也不想回答,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大可以提出你的要求,无论是什么样的,只要我能够接受,我就会为你办到。嗯,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一种补偿,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你应得的‘公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件事必须平息了,再继续闹下去,你不仅会一无所获,甚至还会失去更多,对此,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我明白,”科依钦娜瞧着郭守云的眼神有了变换,最初那种倔强与坦诚,变成了赤裸裸的绝望与鄙夷。她点点头,用听上去更加沙哑的嗓音说道,“郭先生的意思,也是让我接受一笔钱,然后放过那三个……三个畜生,然后缩起脖子,做一个忍气吞声的可怜虫吗?”   嘴里这么说着,女人的情绪愈发的激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扯开身上那件浅灰色风衣的前领,当着郭守云的面,撩起内里的细羊毛衫与奶白色的内衣,袒露出曲线玲珑的半身,哭声道:“那我倒是要问问郭先生,你认为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样的屈辱应该用多少钱才能偿赎?”   正如郭守云最初所判断的那样,女人的身材很好,平坦微带着几分诱人凹陷的小腹,饱满呈梨形的双乳,每一处都是一种完美的细描,只不过,如今这份完美显然被人为的破坏了,这半裸的胴体上,密密匝匝的布满了淤紫齿痕,甚至还有一道道的血痕。郭守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血痕是用军区士兵制式的武装皮带抽打出来的。   目光在女人半裸的躯体上扫了一眼,郭守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过在心里,那份深深的杀机却在无形中升腾起来。老实说,这份杀机并非来自于对女人同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嫉妒,他琢磨着,类似这种充满诱惑的“技术活”,他自己还没有享受过呢,那三个给自己惹来麻烦的王八蛋,却抢先一步做下了,而且挑选的目标还这么有档次,这真是……叔可忍舅也不可忍了。   “科依钦娜小姐,你可坐下说话,”揉揉下巴,郭守云微笑道,“在一些问题上,我想你是有所误会了。对于你所遭遇的不幸,我并没有打算包庇谁,更没有打算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呵呵,其实你应该能够猜得到,既然我今天坐到这儿了,那就不会单纯用金钱来解决问题了,试想,如果真打算用钱解决的话,我还有必要亲自来吗?”   科依钦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放下衣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我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提要求,随便什么要求,”郭守云笑道,“比如说,我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在马加丹市政府任职,难道你不打算趁这个机会,为他谋求一个更好的前程吗?只要你提出来,并且愿意因此而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的追究,那我可以用自己的信誉保证,他将获得他希望得到的很多东西。再者,你也即将要走出校园了,这将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难道你不打算在毕业之后,能够获得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吗?这方面的要求,你也可以提出来。只要是在远东,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做的工作,你想占有的优势,我都可以给你,前提仍旧是一个,放弃对昨天晚上那件事的追究。好好想想吧,这样的机会,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面对男人“循循善诱”的开导,科依钦娜沉默了,她那双原本充满倔强的眸子里出现了迷茫,很彻底的迷茫。   郭守云笑得很和善,看上去就像一个值得所有人尊敬的长者,作为一个手中掌握着丰富权力、财富资源的人来说,他现在笃定这个女人会对自己低头的,别说是让她忘记昨天晚上的事情,即便是现在自己再强奸她一会儿,她到最后也会作出让步的。   公理?呵呵,别忘了,这在汉语中是两个字,“公”和“理”是分开的,更多的时候,“公”都找不着“理”。   “科依钦娜小姐,你很漂亮,作为一个女人,你有了成功的最大天赋,”将手中的烟头轻轻捻灭,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一张名片扔在桌子上,笑眯眯地说道,“现在呢,你还需要一个聪明的头脑,做出一个最精明的选择。好好考虑一下吧,考虑清楚了,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第五七七章 军纪需重塑   从律师的手里接过自己的细绒围巾,郭守云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围上,又随手拿过风衣,披在身上。   “我要那三个畜生死!”坐在椅子上,科依钦娜身子颤抖半晌,几乎是从紧咬的齿缝里蹦出那么一句话。   “OK,”背对着她,郭守云一边整理着风衣,一边语气轻松地说道,“随你,如果你有那份胆量的话,我甚至可以安排你亲手去干掉他们,呵呵,用刀还是用枪都由你来选择。”   “我还要……要……”女人喘息的很厉害,她那饱满的胸脯一鼓一鼓的,颇有几分看头。   “还要什么你用充足的时间去考虑,不用那么急着做决定,”撇嘴笑了笑,郭守云朝门外走着,笑道,“把身上的伤养好了,然后到郭氏来跟我单独谈,正好,这段时间你也配合警局、军区,把这件事的风波掩过去,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麻烦。”   科依钦娜没有再说话,她默默伸出素白的小手,将桌上那张名片捏起来,轻轻的塞进了风衣口袋里,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罪,她今天算是充分体会到这一点了。   “郭先生,郭先生,”就在郭守云带着两名律师跨进电梯的时候,胖嘟嘟的席列夫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他举着一份传真文件,笑容满面地说道,“好了,好了,马加丹那边联系上了,那女人的兄长表示愿意出面开导他的妹妹,权力配合咱们。”   “我知道了,”微微一笑,郭守云看着逐渐关闭的电梯门,淡然道,“这两天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出什么差池。”   “哦,好,好,我会的。”席列夫眼瞅着电梯门最终闭合,满脸堆笑地说道。   从警察总局里出来,天还是一如此前般的阴沉,在钻进车门的那一刻,郭守云停顿了片刻,他脑子里无端浮现出了科依钦娜那张知性与清纯完美结合的小脸,撇嘴一笑,他钻进车里。对女人嘛,何必用强,这么一个倔强的女人,过上几天还不是得心甘情愿的任由自己亵玩。   权力啊,难怪人人都对它如此的觊觎,甚至抛却身家性命来争夺,嘿嘿,无它,没有权力,性命抓的再紧,那份精彩也是属于别人的,反之,别人的精彩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从警察总局一路返回郭氏集团的总部,在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郭守云才发现,妮娜和席贾霍夫已经在等候自己了。   “守云,怎么样了?”看到丈夫进门,妮娜首先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上前,问道。   “你们啊,就会给我惹祸,”搂着妻子,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一口,郭守云摇头笑道,“放心吧,那姑娘的工作已经做通了,她表示愿意接受咱们的条件。”   “哦?”妮娜并不知道那所谓的“条件”是什么,不过她也不关心这些,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把事态平静下来。   “那三个家伙呢?”脱掉风衣,郭守云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这才说道。   “在军区关押着,”妮娜回答道。“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处置他们。”   “不用商量了,”摆摆手,郭守云说道,“人家提出来了,这三个家伙必须死,而且这个要求我也赞成,你们准备一下,把这件事办了吧。”   “这……”席贾霍夫与妮娜同时皱起了眉头。   “还‘这’呢,”摇摇头,郭守云笑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打算包庇那个王八蛋?先说好,这件事我既然伸手了,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管他们是什么货色,这两天必须给我铲掉。”   “好吧,”席贾霍夫看了妮娜一眼,苦笑道,“那就按守云说的办,大不了就记个车祸意外什么的。”   “这些事你们去商量就好了,”郭守云说道,“不用跟我说了。我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妮娜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今天中午考虑了好长时间,”郭守云拿起桌边的笔筒,抓在手里摇晃着,听着里面那些钢笔碰撞的脆响,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你们想过没有,这次发生的事情,对于咱们来说是不是一个警告?”   席贾霍夫与妮娜对视一眼,谁都没明白他究竟打算说什么。   “一年多了,”郭守云继续说道,“从国家解体、政治剧变以来,远东军区从上到下就乱成了一锅粥,上面的问题咱们就不说了,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结结实实捆在一起的。可这下边呢?从基层军官到普通士兵,还有几个人带点兵的样子?我前短时间去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参观了明斯克航母的战备情况,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散漫,彻头彻尾的散漫,如果不是身在舰上,我甚至无法想象他们竟然是军人。还有,相信你们也知道,在远东,部队士兵私下出售枪支弹药的问题有多严重,莎娜丽娃那边统计出来的数据,远东大小十七个城市,过去六个月时间里,流入黑市的各式枪支超过六万支,子弹无法计算。一把全新的AK47,价格从一千美元降到现在二百七十美元,顺便还附赠两夹子弹。更有甚者,现在一些地方的驻军部队已经开始抢帮会的饭碗了,他们领着每月固定的军薪,还要到市面上收取保护费。你们告诉我,我养的这是军队还是黑帮啊?”   席贾霍夫与妮娜默然不语,他们知道,郭守云说的全都是事实,现在部队上的纪律,只用一个涣散来形容似乎已经远远不够了。其实相比起来,现在军区部队的情况要比郭守云所说的严重很多,老兵虐待新兵,打架斗殴致死人命,公然抢劫什么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了。而类似这次的性暴力事件,军区部队内出现的更多,就在一周前,伊万诺夫所在的独立师,就发生了五名女性新兵被公然轮奸的恶性事件。只不过这事被军区压下来,内部消化掉了,因此郭守云并不知情,否则的话,他恐怕早就恼了。另外,在私自贩卖武器这件事上,郭守云也对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缺乏了解。此前,军区在下属的导弹部队中,收缴了一大批印有武器零部件彩色图版详细说明书的所谓《盗窃指南手册》,其作用在于指导士兵去盗取这些零部件上的贵重金属。类似这样的事要是公布出来,恐怕算得上是天方夜谭式的笑话了,可它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这种状况不能继续下去了,”郭守云不可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因此仍旧在继续自己的话题,“我的席贾霍夫将军,作为军区的参谋总长,你应该想办法整肃一下军纪了。你的部队整天不是私卖枪支,就是死人,要嘛就是出逃兵,偌大一个远东军区,几十万的部队,这黑帮乱起来,谁还镇得住啊?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挈廖缅科将军?”   “守云,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席贾霍夫犹豫片刻,叹口气说道,“可你也应该知道,要想重塑军纪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过去,咱们军队中有专门维护军纪、军律的政治委员,官兵的思想教育、纪律操守问题,都是由他们一把抓的。可自从去年这一制度废除后,这一方面的工作就没有人抓了,单一的军事法庭并不能对军纪起到有效的维护作用,因为那说到底都是一个惩罚性的存在,而不是预防性的部门。”   “将军说的不错,”妮娜皱眉说道,“就像这次的事情一样,部队的军官也好,士兵也好,他们现在都吃准了一点,那就是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军区方面都要首先考虑一个影响,所以,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肆无忌惮就成了他们的行事原则,此次肇事的那名少校,在此之前就有过不良记录,他在一个月前,用同样的方式强暴了一名守备连队通讯员,当时也是出于影响方面的考虑,我们没有过分追究他的责任,没想到他就变本加厉了。”   “意识到问题了,就必须雷厉风行的去解决它,”郭守云摇摇头,说道,“这不是颜面的问题,而是咱们远东能不能继续生存的问题,你们必须知道,咱们这里的状况,与联邦其它地区不同,他们可以乱,咱们不能乱。既然军事委员制度对维护军纪、整肃纪律有效,那就重新把它竖起来,原来部队里下发的小册子是什么?啊,《共产主义建设道德准则》吧,十条,我记得清楚,当初被关进黑牢的时候,我认真拜读过。”   听郭守云说到“黑牢”,妮娜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的笑意。   “既然它有效,那就重新印发分配下去,必要的军事委员,也可以重新任命,正好,这样也可以重新分配一下权力,省的有人因为自己的座位太低整天抱怨。”郭守云说道。 第五七八章 反贪抗腐第一人   郭守云这一番话引来了席贾霍夫的沉默,同时也带来了妮娜的欣喜,女人不是个心计深沉的人,喜怒不行诸于色那一套她不懂,也不屑于去讲究,因此,那份喜色就带在她的脸上,表露在她的眸子里。   “守云啊,”沉默了半晌,席贾霍夫说道,“说起来,部队的情况我比你了解,这个军事委员制度的确有效,但却也称不上是百试百灵的灵丹妙药,尤其是在目前这种社会情况下,一切合法的都与贫穷挂钩,一切违法的都与富裕相连。无论是对普通人还是对一名军队的士兵,钱的作用明显都高于一切,思想的教育并不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所以在我看来,即便是重新恢复了军事委员制度,也只能通过威慑起到一个治标的作用,治本是不可能的。”   “将军说的不错,”妮娜眼睛里的喜色褪去,她颇有几分失落地说道,“军队纪律就像是一道拦筑在浪涛前的长堤,要弄垮它很容易,可要想把它重筑起来,就相当困难了。”   “这个道理我也懂,”摆弄着笔筒,郭守云说道,“可不要忘了,治标总比不治的好,对目前的军区中下层军官,尤其是对那些普通士兵来说,如果有一个威慑性的存在,想必还是能有一定效果的。嗯,这件事不必再多做考虑,我已经决定了。”   放下手中的笔筒,郭守云摆手说道:“暂时呢,军事委员制度恢复到师一级建制,人员可以考虑从相应级别的基层部队提拔,可以没有资历,也可以没有举荐,但关键的两点必须保障好:第一,人格,我需要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人格,明白什么叫做廉耻。第二,系远东出生、远东成长起来的,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的青壮年。至于其他的,你们可以自己考虑着决定。”   “那……这个军事委员系统暂时归由什么部门负责?是参谋部还是指挥部?”席贾霍夫犹豫片刻,提出了一个对他来说相当关键的问题。   “不要在这件事上耍小心眼,”郭守云自然知道老头的用意,他摇头笑道,“现在还没有到你们争权夺势的时候,反正是草建,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那就交给你们参谋部去管理好了。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到前头,六个月,最多六个月,六个月后不出成绩,你就给我把它交出来,我另外找人负责。”   “那我没有意见了,”席贾霍夫脸上的表情一松,他笑道。不就是六个月出成绩嘛,好说的很,军队的士兵与低层军官或许真的纪律散漫,可他们也知道什么叫“死”,也知道什么样的人惹不起,否则的话,那个喜欢四处沾花惹草的少校怎么不去招惹妮娜?无它,就因为这些散漫的军人心里有个底。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军区重新把当初的军事委员体系建立起来,那仅凭着过去漫长岁月中的余威,那些老兵油子见了“政委”也得胆虚七分。到时候,再来个杀鸡儆猴,揪出两个范例来,狠狠的整治一下,那成绩还不就出来了?   “好啦,那就忙去吧。”总算是把军区的一锅乱事料理完了,郭守云的心情也轻松下来,他朝妮娜使个眼色,而后摆摆手对席贾霍夫说道。   “嗯,”从沙发上站起来,席贾霍夫戴上他的将军帽,微笑道,“守云你忙你的吧,我回去把那三个混蛋处理一下,至于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也会抓紧时间安排的,放心好了。”   “我也一起走,”妮娜对丈夫的眼神视而不见,她紧跟在席贾霍夫的身后,一边朝门外走,一边说道,“这三个家伙是归我管理的,我说什么也要亲自出面处理。”   原本郭守云是打算让妻子留下来的,他也知道,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个妻子心里肯定不舒服,因此,有心抽时间安慰她一下,可如今看来,这个计划泡了汤了。   “晚上早点回去,我等你一起吃饭。”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郭守云无奈地笑道。   “事情处理完了?”几乎是妮娜她们前脚离开,叶列娜后脚就进了办公室,跟在郭守云身边这段时间,她总是尽量避免与“正室夫人”碰面,为的就是减少尴尬。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从第一天见到妮娜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个女人意识到了自己与她男人的暧昧关系。   “嗯,”双腿一撩,舒舒服服的搭在办公桌上,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轻笑一声说道,“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那女人识时务的很。”   “呵呵,用识时务来形容似乎不太恰当,只能说是无奈,没得选择,就象我当年的一样。”走过来,径直坐到郭守云那张办公桌的桌角上,叶列娜笑道。   “看起来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啊,”瞅了女人一眼,郭守云心头有些纳闷,他感觉这个女人似乎对自己的桌子情有独钟,每次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都喜欢坐在桌子上,“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是有好消息,不过不是针对你的,而是针对我自己的。”叶列娜双腿一抽,两条小腿蜷缩到桌面上,晃悠着肩膀,说道。   “哦,说来听听,”郭守云依靠在椅背里,旋转着整张椅子,嘴里很随意地说道,“对咱们来说,还分什么彼此吗?你的好消息就是我的好消息。”   “我的计划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叶列娜笑道,“我想,估计要不了多久,我的又一位仇人,就会灰头土脸的栽落马下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说巴兰尼科夫?”郭守云皱皱眉,说道,“他落进你们的圈套了?”   “可以这么说吧。”叶列娜的嘴角弯出一道20度上翘的弧线,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郭守云知道这是女人很有特点的一个细微动作,每当她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那就表明百分之百的信心已经存在她心里了。   “看看吧,这是莫斯科俱乐部那边今天中午刚刚发给我的消息,”摸索一下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叶列娜将它折开,递到郭守云的面前,笑道,“看看吧,相信你也用得着。”   “好消息?”郭守云接过信纸,并没有直接去看,他随口问道。   “对你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叶列娜轻掩小口,笑道。   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信纸上的内容,已经让他明白一切了。   看得出来,现在意识到联邦腐败问题严重性的,并不只有他郭守云一个人,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内,也开始提高了对这个问题的重视。在叶列娜送来的信纸上,郭守云看到了这种迹象。   莫斯科毕竟与远东不同,在远东,并没有专门主抓官员贪污腐败问题的强力部门,所谓的监察机构,在这里就是一个不招任何人待见的清水小衙门,那水清的可以直窥到底。举个例子来说,就在哈巴罗夫斯克,名义上由莫斯科统辖的检查局、贪污腐败斗争委员会分部,现在早就合并成了一个机构,整个部门上上下下只有正式职员三十三人,同时呢,他们对警察部门也没有任何的指挥权。在这种情况下,除非那个贪官自己投案自首,并相当自觉的把自己关进监狱,否则的话,反贪污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可是在联邦其它地区呢,情况就与远东截然不同了,在那些地方,无论是监察机构还是贪污腐败斗争委员会,它们的权力都是很大的,同时呢,这些部门潜在的贪污腐败问题也是相当严重的。就像郭守云所说的,设立这些机构,无非就是多制造几个贪官,多为贪污的黑手创造一些机会罢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联邦国内贪污腐败问题的严重性,以白宫为首的政府高层,决定设立一个置身于政府各要害部门之上,并对其实行监督,只对总理负责的强力反贪腐“岗位”。   “岗位?”对,没错,就是岗位,换句话说,这一大权将有一个人掌握,而从这一点上看,这一决定,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里程碑式”政府决议,遍观天下,类似的政府强人似乎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一个岗位?”看着手中信纸上的内容,郭守云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抬起头,看了桌上的女人一眼,苦笑道,“这是什么意思?和泥巴、过家家吗?”   “很诡异是吗?”叶列娜抱住双膝,下巴颏顶在膝盖上,浅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年来,莫斯科政治圈子里闹出来的笑话还少吗?别说他们要把这么大的权力赋予一个‘人’,即便是安排一只狗来担任这个职务,我都不会感觉到半点诧异的。”   “呵呵,‘联邦反贪抗腐第一人,’这个名头来得似乎有点大了。”将信纸放在桌上,郭守云揉搓着下巴,笑道。 第五七九章 连环计   “不过我很疑惑,难道莫斯科认为有这么一个人物出现,他们就能够把全联邦大大小小的贪污腐败官员一网打尽了吗?”冷笑一声,郭守云调转话头,不屑一顾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事情也太简单了。不说别的,就拿我们这些人来说,这位反贪抗腐第一人,准备采取什么样的有效措施?直接逮捕,还是采取行政方式催压我们的生存空间?”   “他们当然会有一些行动,”叶列娜笑道,“不过具体的整饬对象,恐怕咱们这些人,而是那些当了白宫改革之路的顽固分子,呵呵,比如说……巴兰尼科夫。”   “果然不出我所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郭守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第一人’的出现,恐怕并未经过克里姆林宫的认可吧?”   “你说的不错,”叶列娜摆弄着一只小手,说道,“舒梅科、斯捷潘科夫、普里马科夫、叶林、科科申,他们这些人是背着克里姆林宫作出这一决定的,而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就是白宫与咱们的俱乐部。”   郭守云点点头,对他来说,要猜到这些东西并不难。在月前,他便通过那一场莫斯科的人事变动,察觉到了克里姆林宫与白宫之间出现的隔阂,在“总统府”与“议院”矛盾日趋激化的情况下,克里姆林宫又与作为政府核心的白宫出现了利益分化,在这种情况下,叶氏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强力更迭政府、将不再听话的盖达尔轰下台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在俄罗斯联邦现行的政治体制下,叶氏有绝对的权力可以解散政府、令推总理人选,因此,在这样的矛盾中,盖达尔一方是处在绝对弱势环境下的。反过来呢,作为白宫的主人,盖达尔在台上掌权虽未满一年,可是因为为人有手段,所以他的班底已经算是基本稳固了,面对克里姆林宫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他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先发制人,抢在叶氏动手之前发起攻势,也就成了盖达尔最佳的选择。   克里姆林宫激进派内部的矛盾,因白宫事件、盖达尔派系离心的影响,恐怕会走向更尖锐化的未来,叶氏强行捣毁苏联,解散布尔什维克党的危害性终于要展现无遗了。他本人的威望并不足以震住那些陪他一起打江山的“往昔兄弟”,现在,由于权力分配不公,反对他的人越来越多,或许,这也是他迫不及待的要搞全民公投的原因之一吧。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便是叶氏提倡公投的原因,这一场公投,如果他输了,那没什么好说的,卷铺盖走人就是唯一出路,反之,如果赢了呢,那他就能依托公投的威信度,在联邦政坛内全面洗牌,一巴掌扫落哈斯布拉托夫这个最大的障碍,从而腾出手来集中力量对付激进派的内部矛盾。   “说来听听,这个反贪抗腐的第一人是谁。”心里稍稍琢磨了一下莫斯科的玄机,郭守云伸手握住女人的足踝,将她的裤腿推到膝盖上,随后,一边抚摸着那条光滑细腻的小腿,一边笑道。   “呵呵,其实先生应该能够猜到的。”叶列娜垂着头,看男人的大手在自己的腿肚上轻揉慢捻,心中感慨情欲的确是一种令人着迷上瘾的感觉,至少自己现在已经迷上这种感觉了。   “哦,我怎么能猜得到。”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因为我曾经亲口跟你提过这个人的名字,”叶列娜笑道,“还记得那个原属于安全委员会加拿大分部的负责人吗?”   “雅库鲍夫斯基?!”郭守云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说道。   “没错,就是他,”叶列娜点头道,“现在,他已经是安全局专门负责贪污腐败调查的主要领导人了,三天前,巴兰尼科夫刚刚将他提升为安全局大尉,呵呵,这也就是说,他已经把那枚足以将他送上天的炸弹引信点燃了。”   “好计划,好本事,好深沉的心机,”郭守云怔忡半晌,深吸一口气,说道,“看起来,你当初在设计巴兰尼科夫这件事上,并没有把全部的计划都告诉我啊,你隐瞒的太多了。”   “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毕竟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叶列娜轻声说道,“那时候,我虽然对你有很深的了解,可这种了解并不完全,我不知道你会选择哪一条路,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你会不会真心的帮助我,所以,我不可能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你是可以让我绝对信任与依赖的男人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毫无隐瞒的告诉你。”   “哎,不用了,我现在对你们的计划,已经能够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了。”叹口气,郭守云俯身在女人的小腿上亲吻了一口。   一个手上没有绝对权力,仅仅只能依靠头脑的女人,如何才能掀翻一个高高在上,身为联邦总统左膀右臂的安全局首脑?毫无疑问,叶列娜的整个计划,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全面而具体的阐释。   郭守云可以肯定,在叶列娜正式投向契卡俱乐部之前,就已经把莫斯科方方面面的矛盾全都理清楚了,她看清了契卡俱乐部的野心,也看清楚了远东的利益,同样的,也摸透了白宫与克里姆林宫之间矛盾激化的必然性。在这种情况下,她首先投向了契卡俱乐部,为扳倒巴兰尼科夫的整个计划勾出了重要的一笔。   契卡俱乐部内全都是前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他们对安全局这个部门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因此,目前端坐在局长大位上的、毫无安全委员会背景的巴拉尼科夫,便成了俱乐部的“头号敌人”。为了掀翻这个家伙的椅子,俱乐部什么事情都敢做。   叶列娜很准确的把握住了俱乐部的这一情结,因此,才能有效的推行自己那第一步计划。   有契卡俱乐部出手,很多个人无法做到的难事便迎刃而解了。估计当时的局势与叶列娜的计划便极为吻合:契卡俱乐部接受了她的计划,安排了一个有俄罗斯身份、觊觎俄罗斯经济利益同时又与俱乐部走得很近的“国际性诈骗犯”比尔施泰因,由他出面与巴兰尼科夫接触,利用金钱等一切可以腐蚀人的东西,全面侵蚀这个手中有权却忠于叶氏,同时也充分享受着叶氏信任的安全局局长。   毫无疑问,比尔施泰因对巴兰尼科夫的侵蚀是有效的,至少郭守云此前就得到了消息,这位国际性的诈骗犯,以其“西阿比科”公司的名义,邀请巴拉尼科夫与内务部副部长杜纳耶夫两人的妻子前往瑞士考察“投资项目”。此后三天时间,这两个女人回莫斯科的时候,带回了二十个行李箱的“小礼品”,而她们在瑞士购物时,那出手绝不能用一个阔绰来形容,作为高档奢侈品的香水,她们竟然可以论千克的买,那做派甚至可令百万富婆都自愧不如。   有了这样的关系打底,郭守云估摸着,作为“暗刃”雅库鲍夫斯基也就能出面了,这小子是前安全委员会的成员,同时呢,还披了一件加拿大商人的外衣,有比尔施泰因牵线,这小子要在安全局内谋一个职位实在是太容易了,就这样,一个雪亮的匕首,就被巴兰尼科夫自己插在了背后。   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强势力量的介入,在如今的莫斯科政坛体系内,贪污腐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鲁茨科伊一次性向监察部门提交了十几箱的检举材料,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所以,对于契卡俱乐部来说,仅仅给安全局内安插一把匕首,捉住巴兰尼科夫的大把罪证还是远远不够的,他们必须要找一个契机,找一个能够令克里姆林宫不得不舍弃巴兰尼科夫的契机。   如今看来,在当初策划这个计划的时候,叶列娜便已经把“契机”选好了,她看到了白宫与克里姆林宫之间存在的危机,因此,早早给契卡俱乐部做好了安排:当白宫与克里姆林宫之间出现矛盾危机的时候,白宫注定将处在弱势地位,如果盖达尔打算自保,他就必须做好两件事,第一,削弱克里姆林宫的势力,第二,寻找潜在的合作者。   在第一点上,要想最大限度上削弱克里姆林宫的势力,一个最好的选择,就是打掉克里姆林宫所操纵的安全局、内务部,所以,当白宫出现危机的时候,盖达尔将很愿意接受契卡俱乐部的合作条件,利用他们提供的铁一般的罪证,一举拿掉巴兰尼科夫与杜纳耶夫。这样一来,克里姆林宫失去了对安全局、内务部的控制,也就等于是在与代表会议的争斗中处在了绝对的弱势地位,为了稳住局面,他们将不得不依赖白宫,从而也解除了盖达尔所面临的危机。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条围魏救赵之计。 第五八零章 大树小树   而在第二点上呢,由于莫斯科现今的权力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各个势力方的结合也较为稳固了,所以,本身不具备优势的白宫,很难在弱势的情况下寻找到最好的合作方。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突然杀出来的契卡俱乐部,自然不难为盖达尔所接受。   两点考虑放到一起发生作用,其最终的结果,便是催发了整个连环计划的顺利运转。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郭守云还想到了一点,那就是为什么叶列娜会主动选择来投靠自己,对此,他有一个比较大胆的猜测:这女人此前对自己说了谎,她之所以来投靠自己,并非完全为了报复除巴兰尼科夫之外的另两位仇家,她考虑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保证这一计划的顺利实施。   为什么这么说呢?道理很简单。   在莫斯科的权力结构上,克里姆林宫早就与列宁格勒派系有了勾结,而以维克托这些老家伙的智慧,当白宫与克里姆林宫出现对峙的时候,他们率先想到的,应该就是保住巴兰尼科夫与杜纳耶夫,从而维系住莫斯科的权力平衡。   同时呢,列宁格勒派系在莫斯科的影响力很小,无论是索布恰克还是维克托,他们都对莫斯科局势的走向形成不了太大的影响力,因此,当莫斯科出问题的时候,他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利用远东,利用郭氏集团出面,联合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以三巨头强势介入的手段,力挺克里姆林宫,从而化解这一场危机。   以叶列娜的精明,她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因此,为了防止这种局面的出现,她来了远东,加入了郭氏集团,并力导远东朝独立的方向发展,最终,导致了远东与列宁格勒的分离。   这个女人的脑子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上的,如果这种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毫无疑问,她这条连环计,等于是把如今联邦国内方方面面的势力存在全都算计进去了,谁都没能跑得了,都被她拿去当做复仇工具了。她这连环计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太高明的地方,可换个角度,把时间推到几个月前,又有几个人能构思的这么细密?   那么回过头来说,郭守云的这种猜测有没有可能呢?是不是贴近事实的呢?对此,他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检测出来,而这个办法,就是推算一下叶列娜的仇家。如果除了巴兰尼科夫之外,她另外两个仇家里包括杜纳耶夫,那这种猜测就百分之八十的贴近事实了,反之,则需要另外考虑了。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现在你已经不会再瞒着我了,”揉揉因高强度用脑而略显酸涩的眼睛,郭守云叹息一声,说道,“那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除了巴兰尼科夫之外,你另外两个仇家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向列宁格勒低头。”   “你都想到了?”叶列娜的眼睛里凝结了一种让人看不透揣摩不清的光泽,她伸手抚摸着郭守云的脸颊,柔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能够猜到的,就和你的猜测一样,在我的名单里,杜纳耶夫也是一个必须跌下神坛的罪人,如今看来,距离我实现目的的那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   “果然,”郭守云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说道,“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准确地说,是算计我们所有人。在你的眼里,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件工具,即华丽又好用的工具。呵呵,我想,你最后一个仇家应该是哈斯布拉托夫吧?要嘛就是鲁茨科伊,否则的话,你绝对不会坐视我对克里姆林宫那份支持的。”   “是哈斯布拉托夫,”叶列娜没有继续隐瞒,她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很直白地说道,“我知道,远东一旦出现独立倾向,首先作出反应的,不会是莫斯科,而是对地方独立觊觎已久的杜达耶夫,所以……”   “所以你就盼着我去死是吗?”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哑着嗓子说道,“甚至你还在背后向杜达耶夫通报我的行程,给他们创造了刺杀我的最佳机会,哈,我之前也猜到了爆炸案是车臣人在搞鬼,可我没想到的是,作为一个我所信任的女人,你竟然也在其中扮演着一个角色。”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叶列娜耸耸肩,说道,“不过我能说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我与杜达耶夫之间没有任何勾结。我所需要看到的局面,仅仅是因远东独立而扯出哈斯布拉托夫与车臣方面的联系,进而利用占据优势的克里姆林宫,清除掉他这个存在。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语气顿了顿之后,叶列娜继续说道,“对于先生你来说,在俄罗斯联邦要想实现自保,你就必须牢牢抓住远东,过分倾向莫斯科,将是你通往地狱的便捷车道,从这一点上说,我对郭氏集团的利用,并没有妨害到你的任何利益。你可以试想一下,即便是不考虑远东本地利益集团的因素,单单考虑莫斯科。你认为克里姆林宫掌控大局之后,叶氏会放弃对你的打压吗?退一万步说,他可以容忍你,可以容忍你们这些人对政局的左右,甚至包容你们这类人的野心,那……他的继任者呢?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苏联七十余年的政治历史阐明的是一个最基本的更替规则——洗牌。从列宁到斯大林,从赫鲁晓夫到勃列日涅夫,每一次领导核心的交替,都伴随着一场全范围内的政治大洗牌。先生雄踞远东,掌握着大小十几州的政治力量,从根本上说,你的存在就是对叶氏,尤其是叶氏继任者的强大威胁,你手上有权,他们会顾忌你,你交出权力,他们还会顾忌你,因为你还有强可敌国的财富,即便是你把财富与权势全都无偿的交出去,他们仍旧不会放过你,因为你还有威望,这东西,是除了你死之外,永远都无法交出去的。所以说,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在一些人的眼里早就成了‘必须死’的一个人!树大固然招风,可树小也未必安全,对于一棵树来说,之所以有风要摧它,有人要砍它,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它是‘树’,而不在于它的大小。因此,像你这样的树,要想自保,就必须赶在飓风来临之前长大,并在自己周围播撒一片森林,而不是主动把自己的枝叶全部砍掉。”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知道叶列娜说的是事实,毫不客气地说,从步上寡头之路那天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回头想想,他当初打算支持弗拉基米尔,以此来换取自身安全的方法切实可行吗?当弗拉基米尔正式步上神坛之后,远东的政局何去何从?远东两大军事力量何去何从?这两样东西,郭氏集团是交还是不交?不交,弗拉基米尔这个新版沙皇绝不会放过郭氏,因为这样一个存在的危害性,要远远超过前世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交,那郭氏集团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未来?没有了远东军区的支持,没有那些政府官员的帮衬,郭氏集团这样一个以官商路线起家的地方性托拉斯集团还有什么?毫无疑问,那时候莫斯科或许会允许郭氏的存在,但这份存在估计那么容易,它必须承受随时可能到来政治勒索:莫斯科今天喊一声,“老郭给钱!”明天喊一声,“老郭这生意你别做了,让给别人吧。”这样左一刀右一刀的,要不了多久,郭氏就完了。   既然知道叶列娜说的是事实,那么郭守云现在还在愤懑什么呢?不是别的,他就愤懑这女人对自己的利用,不管从哪方面讲,这也是他进入远东以来,第一次在不知不觉中充当别人手上的工具。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怨恨我对你的利用,在你看来,我把你当成了一件工具,当成了可以摆布的玩偶,”叶列娜显然看出了男人的心思,她柔声说道,“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能够变得更加成熟,毕竟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同样,也是今生唯一一个男人,在利用与被利用的问题上,真正成熟、能够在钩心斗角世界里幸存下来的人,往往都不会过多考虑。工具,呵呵,其实我们哪一个不是工具?哪一天不是在充当一个工具的角色?在远东,所有的政客都是你的工具,而反过来呢,你同样也是他们的工具。如果你只想把别人当做工具,却不想充当他人工具,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失去一切。而对我来说,你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工具的角色,可在更大限度上,我未尝不是你的一件工具。我不是妮娜,也不是外冷内热能够了两个孩子而死心塌地的莎娜丽娃,我是叶列娜,是一个把全世界都简单了的女人。我可以给你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的一切,不问原因,不讲理由,同时呢,我也希望你能这么对我,至少,在我达到目的之前,咱们之间就是这种关系。” 第五八一章 政治委员   女人这番话说的……反正是很不中听,对于一个大男子主义倾向比较严重的人来说,郭守云在听了这话之后,难免心中会有更多的不快,不过在这同时呢,他也很清楚,对方这是在与自己开诚布公,她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对于一个把世界都看透的女人来说,谁还能奢望她对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寄托多少希望?在一个有爱的人心里,世界是粉色的;在一个只爱自己的人眼里,世界是白色的;而在叶列娜的眼里,这个世界就是黑色的,到处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臭,试想,即便是再有情调的人,恐怕也无法在蛆虫遍地、蝇虫满天的臭水沟里谈情说爱吧?   “工具,我们都是工具,”目光盯在女人的身上,郭守云沉默好半晌,才摊开手,嗤笑一声,说道,“好,好得很,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了,就像我当初所承诺的那样,我会帮助你实现目的,踏踏实实的把这个工具的角色充当到底,至于你呢,你就准备给我充当一辈子的工具吧。”   嘴里这么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双手,用力搂住女人挺翘丰满的美臀,将她整个人从桌子上抱起来,二话不说,迈步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叶列娜也是一语不发,她伏在男人的肩膀上,就像个超大号的布袋熊,只是在进入休息室小门的一刹那,她的眼窝里闪现出一汪蒙蒙的水雾。   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远东地区的第一号当家人,郭守云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接触过很多女人,从妮娜到莎娜丽娃,再到尼基塔、拉丽萨,莫斯科、哈巴罗夫斯克,甚至是美国,他都有情妇存在。在他的印象中,凡是与自己发生了肉体关系的女人,没有谁喜欢被看做是一件工具的,除了妮娜之外,这些女人不遗余力的讨好自己,痴缠自己,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获得自己的感情,被自己所看重,从而摆脱那种仅仅被视为“工具”的命运。诡异的是,按道理讲,在自己所接触过的女人中,叶列娜无疑最精明、最有头脑的一个人,她的智慧甚至可以令自己这个靠头脑谋生的男人相形见绌,可她呢,她却偏偏要做“工具”,甚至不惜为此而忤逆自己,这是为什么?难道充当一件“工具”对她来说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这个道理郭守云想不明白,同时他现在也不打算耗费脑力去考虑这个问题,他知道,现在想不明白的问题,早晚有一天那答案会自动蹦出来的。   受哈巴罗夫斯克军区恶性事件的影响,远东军区自去年年初以来最大的一次军官职位调整工作展开了,按照郭守云的提议,军事委员制度开始重新在军区内部确立,而作为这一政策恢复的首批实行单位,十数万边防军中,首先开始执行这一方案。   由于郭守云有言在先,重新提拔起来的师级以下部队建制内的政委归由军区参谋本部负责领导,因此,身为军区总参谋长席贾霍夫对此事很上心,操办的也很卖力。从十二月中旬开始,相关的选拔命令就以军区总参谋部为中心,迅速下达到各基层部队,仅仅是一个边防军系统,便挑选出了七百名稍具操守、过去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的军官。这些人在十二月底抵达哈巴罗夫斯克军区总部,在这里,他们将接受为期四个月的培训,然后由军区统一立授职衔,并最终进入岗位。   在前苏联时期,苏联红军中的军事委员制度主要是为了保障布尔什维克党对军队的有力领导,保证党对枪杆子的把握,因此,在当时的制度中,各级层的军事委员在权限上要大于同级别的部队一级指挥官。这就像是县、市长与县、市书记之间的区别,不管到什么时候,书记要比县市长高一头。而在目前的远东呢,布尔什维克党已经不存在了,军队的大权把握在各级将领尤其是郭氏集团的手中,因此,这个思想指导的工作,就需要变一变味道,过去那种忠党为国的思想纲领已经不适用了。   从十二月中开始,远东军区内部一面加紧推行各级层政治委员的人选确立工作,一面也在争论与探讨中逐步确立这一制度的具体实施办法。出于各自利益方的较量,以挈廖缅科为代表的军区指挥部始终坚持一点,那就是在各级部队的领导权限上,同一部队级层的政治委员应该比同一部队级层的指挥员在军衔上低半级,打个比方来说,团一级的政治委员无权领导团一级指挥员,也无权干涉他们的日常工作,更无权对他们的行为实施监察。挈廖缅科之所以如此坚持,其主要出发点就是担心指挥员系统大权旁落,从而给参谋本部创造大权独揽的机会。   而以席贾霍夫为代表的军区参谋部,则始终坚持政委必须对指挥员享有绝对的监察权,如果政治委员失去了这一项权利,那么此项制度的确立目的将成为一句空谈,毫无意义。   最终,双方的争执延续了长达半月,先后的其次军区会议都没有达成有效的意见统一,直到最后把官司打到郭守云的面前。   老实说,郭守云对军队体系内的指挥员制度、军事委员制度根本没有多少了解,因此,在确立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本人也给不出真正有意义的指导性意见,最后呢,还是在叶列娜的配合下,他才拿出了一份决定,并交由军区方面执行。   叶列娜提供的建议,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军区两大分化势力之间的利益。她接受了挈廖缅科一方的要求,即同级别的政治委员无权领导、干涉同级别的指挥员,但是,同级别的指挥员也无权干涉同级别政治委员的调查工作。而在真正的监察方面,政治委员系统内实行“下级汇报、上级追责”的制度,比如说,营级指挥员出现问题,同级政治委员有权将问题向上一级,即团级军事委员会汇报,随后,再有团一级的军事委员会追溯下来,对这一问题展开立案调查,而在这个立案调查的过程中,团级指挥系统无权干涉。   再者,为了保证政治委员系统的独立性,各级政治委员都实行五年轮调制,即某一部队的政治委员在该部队任职的最大期限不能超过五年,五年内必须调往其它部队。另外,为了保证政治委员系统的廉洁性,各级政治委员还普遍实行责任追查、追溯制度,即某一级别的政治委员出现问题,其上一级政治委员将承担连带责任。   而除了这项分权的问题之外,远东军区内部无论是参谋部还是指挥部,基本上还是没有太多争议的,尤其是在一个问题上,他们甚至还有了罕见的共识,而这个问题就是军队思想教育的立足点。   在前苏联时期,政治委员系统内教育士兵的主要思想指导内容可以分为三大部分:忠党、爱国、恪守,而在这三方面,前者是处于支配地位的,即任何一名士兵,首先要做的就是忠于布尔什维克党,然后才是热爱祖国、保证操守。而到了俄罗斯时期内,随着布尔什维克党的瓦解,忠党方面的内容被去掉了,爱国的内容也被削弱了,每一个士兵被灌输的思想成了走样的三方面:保证民主、恪守、爱国。而现如今呢,远东重新确立政治委员制度,为了某种隐性的利益关系,远东军区重新配发的操守小册子上,一方面删除了民主方面的内容,另一方面则添加了远东的地方性思想。他们对每一名普通士兵灌输的思想教育理念,同样分为三部分:忠于远东、保证操守、热爱联邦,而这一思想教育的内容将可能实现一种什么目的……相信人人心里都明白。   按照叶列娜的说法,远东军区内部目前存在的腐败性问题,单靠一个政治委员制度是无法在短期内确立成效的,不过反过来,她也认为这一政策相当必要,因为它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分化远东军区内部的联合倾向。   往深层考虑一下,一个政治委员制度的确立,不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军队腐败,同时,也能够给军队内部的利益体系带来矛盾,原来单一的参谋部与指挥部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制度的引领下形成了全新的政治委员系统与指挥系统之间的矛盾。前者的出现,就是为了监视、限制后者的,因此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一开始便是无法调和的,这就像过去苏联时期一样,指挥员与政治委员之间就是死对头,双方面和心不合,矛盾冲突时常不断会出现。而政治委员的五年轮调制再结合指挥员的五年轮调制,必然使双方的矛盾进一步扩大——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的可不仅仅是小兵。   在叶列娜看来,正因为军区内有了这样的矛盾,郭氏集团的利益才更有保证,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也是制衡,最好、最有效的制衡。 第五八二章 联合军演   “远东的未来将何去何从?也许,这个问题已经到莫斯科应该慎重考虑的时候了。”手中的报纸上,再次出现了莫斯科媒体对远东分离倾向的忧虑,而对这种来自媒体的炒作,郭守云这段时间看到的实在太多了。   “先生,克莱明少将给您发来的邀请。”厚重的铁皮舱门外,波拉尼诺夫悄无声息的潜进来,他将一封电报送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   “哦?邀请我干什么?”放下手中的报纸,郭守云接过电报,笑道,“他们搞的那一套我又不懂,这次过来,我就是看热闹的,难不成他还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指导性的意见?”   “他希望有机会与您还有西罗诺夫将军共进晚餐。”波拉尼诺夫笑了笑,说道。   “哼哼,我看这恐怕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郭守云瞅了一眼手中的电报,嗤笑道,“他的真正目的,恐怕是希望获准进入符拉迪沃斯托克实地考察一番吧?”   “先生的猜测应该没有错,”波拉尼诺夫微微一笑,说道,“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呵呵,准确的说,是自从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军基地建立以来,美国人就盼望着能亲自到里面看一看,不过很遗憾,就像我们没机会进入夏威夷军港一样,他们也没有机会进入这个军事重地。如今,趁着这么一个有利的机会,我想他们实现这个愿望的目的,将会更加的强烈。”   “无所谓,对我来说,这些统统都无所谓,”随手将那份邀请函团成纸蛋,远远的扔到垃圾篓里,郭守云笑道,“对美国人来说,他们过去没有机会进入符拉迪沃斯托克军港,而对咱们来说,过去同样也没有机会等上小鹰号,也没有机会进入横须贺军港。现在呢,两方的愿望都有希望可以实现了,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军事互信嘛,要的就是这种透明度。再者,莫斯科也都点头了,咱们似乎也没有必要去做恶人。”   “嗯,”说到这里,郭守云垂下头,稍稍思索一下,继续说道,“替我回复克莱明将军,就说我由衷感谢他的邀请,并将在今晚七点准时赴宴。”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哎,这就是人生啊。”看着秘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站起身来,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报纸,撇撇嘴,感慨道。   远东与美国两支太平洋舰队首次联合军演,目前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就像莫斯科诸多媒体所评论的那样,这是自进入十二月以来,郭氏集团对远东军事领域的第三次插手,而这一事件也标志着远东军事力量又朝脱离联邦控制的方向上迈进了一步。   整个军事演习从十二月十九号正式揭开帷幕,其过程氛围三个阶段:十九号到二十一号,是两支舰队向日本海海域集结的阶段,到今天为止,两支太平洋舰队已经完成集结工作。在这一过程中,远东太平洋舰队共向集结地域派遣护卫舰六艘、驱逐舰四艘、各类型潜艇九艘、其它水面舰只近二十艘,除此之外,还有陆基航空兵等待配合。而美军方面此次动用的参演力量也不小,对他们来说,这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在日本海海域扩大影响、震慑北朝的绝佳机会,因此,主导此次军演的指挥官,便是美军驻日本横须贺的第三号人物克莱明少将,而他们出动的参演军力,也几乎是小鹰号航母打击群的三分之一力量配置。除小鹰号本舰之外,一艘巡洋舰、六艘护卫舰、四驱逐舰,外加两艘攻击型潜艇以及辅助船若干艘。这样总计来看,双方投入军演的兵力超过了两万,是东亚洲地区自二战结束以来一次规模最大的海军联合军事演习。   也许是为了彰显实力,抑或是为了给盟友一个观摩军演的机会,美军太平洋舰队方面接受了韩国、日本、菲律宾以及澳大利亚四国军方提出的观摩要求,而与此同时呢,来自中、朝方面的抗议,则被无视了。   这一次军演挑选的地域太过敏感了,其主要实弹演习地点,距离朝鲜领海海域不足六十海里,毫不客气地说,只要稍有偏差,某一方的舰载机就会飞入朝鲜领空,直接影响到东亚地区的局势稳定。此前,平壤的军方发言人已经明确提出了抗议,他们以重新开启核试验项目为威胁,力图抵御来自领海外围的军事威胁。   不过这一次,类似的威胁没有奏效,因为美国人知道,朝鲜要打算成功的进行核武开发,绝对离不开俄罗斯亦或是中国的帮助,同时呢,由于中国方面在这个问题上的保守态度以及低调做派,朝鲜方面更多的只能依仗俄罗斯。现如今,郭氏集团控制了远东,毫不客气的说,任何来自于俄罗斯联邦核设施,在没有经过郭氏集团认可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进入朝鲜境内。再者,掌握了远东,美国就有了钳制朝鲜的最大筹码,美国军方之所以给予郭守云那么丰厚条件、毫不吝啬的支持,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对于五角大楼来说,这次军演只是一个开端,他们最大的目的不是搞什么联合军事演习,也不是为了试探远东的军事实力,他们真正希望的,是能够在远东获得一个立足点,希望能把美国的军事力量直接部署到这个极具战略意义的地区,他们需要得到郭守云的许可,在远东的某一个地区,设立一个军事基地。   美国人能够想到的东西,别的势力方同样能够想得到,老实说,就为了这一次联合军演,郭守云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不进来自于外部,同样也来自与远东内部。   这段时间,北京终于对郭氏集团采取了反制措施,作为一种表态,他们断绝了北远与郭氏之间的部分合作项目,同时呢,北远领导层也出现了变更,原来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孙红羽,目前已经没有了任何消息,她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便销声匿迹了一般。郭守云知道,北京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虽然他还不清楚北远内谁取代了孙红羽的位置,但可以想象的是,新上来的人物在对待北远与郭氏合作的问题上,将会表现出某种程度上的强硬。   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郭守云所希望看到的,孙红羽是他与妮娜的老朋友了,大家彼此间虽然有很多的不愉快,可那些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矛盾,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友谊。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那个在起步阶段给予过自己巨大帮助的女人,能够一帆风顺的走下去,并最终实现她自己的人生理想。   其实在此之前,孙红羽也许没有意识到,无论她是打算走仕途也好,走经商路线也罢,她个人的命运其实早就与郭守云捆绑在一起了,郭守云的存在,甚至是他的态度,都能够直接影响到孙红羽的个人命运。说到底,她就是一个桥梁,是一张牌,是一张能够在北京与哈巴罗夫斯克之间沟通联系,建立稳定关系的主要媒介。北京用她亦或是不用她,都是基于这一点的考量,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而相对于北京方面的反应来说,平壤在对待此次美远联合军演的问题上要安静的多,他们除了发表了一份声明,作出一点威胁之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当然,朝鲜军方还是在几天前与郭守云有过一番接触,不过其目的只不过是询问郭大老板的意向罢了,至于反对还是赞成,他们根本没有明确表态。   “朝鲜,就是挤在几块大玻璃板之间的纸钉子,”对平壤,郭守云只有这么一种看法,“它看上去很尖,很锋利,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果不是这几块大玻璃板担心彼此过分靠近会带来玉石俱焚都后果,这个纸钉子恐怕早就被削掉了。”   因此,在军演一事上,郭守云根本就没有在乎平壤的意见,他甚至连那边的声音都不想听见。   而除了这些来自外部的压力之外,远东内部在军演一事上的态度也与郭守云相悖,多少令他感到几分惊讶的事,无论是远东军区还是太平洋舰队,都对美国人有着强大的抵触情绪——几十年冷战思维的影响,不是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消除掉的,对俄罗斯的军人来说,美国人过去是潜在敌人,现在同样也是潜在敌人,而作为一国立场最强硬的势力方,军队的思维方式是与政府截然不同的,他们永远不会考虑政治的媾和,也不会考虑国际问题的复杂性,在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战争。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北京对郭守云立场的猜测其实很没有必要,因为他即便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也不可能与美国军方走的太近,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是不以郭守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第五八三章 浊流   “在想什么?”当军姿齐整的妮娜出现在舱内时,郭守云还在思索刚才那些恼人的问题,妻子柔和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来,令他在烦心之余,感受到了一种超脱世外的安逸。   “没什么,”两步走到妻子的面前,郭守云伸手在她凸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笑道,“你不是睡了嘛,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睡不着,大白天的,一闭上眼眼皮就跳,”拍掉丈夫的手,妮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再说啦,我又不累,有什么好睡的。”   “你不累并不证明别人不累,”嘿嘿一笑,郭守云说道,“别忘了,现在你这身子骨可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不心疼你我还得心疼自己的宝贝呢,这一路从哈巴罗夫斯克赶过来,你不多休息一会儿哪行啊?”   “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娇嫩,”妮娜摇头笑道,“走,陪我出去转转,我在船舱里觉得气闷。”   “遵命,将军。”挺直腰板,郭守云送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恭声说道。   “没点正经的时候。”在丈夫的脸上轻拧一把,妮娜笑道。   “我只对你不正经,对别人,我可正经的很。”伸手扶住妻子的胳膊,郭守云一边搀着她朝外走,一边笑道。   郭守云与妮娜所搭乘的,是太平洋舰队的一艘驱逐舰,由于缺乏必要的维修保养,这艘驱逐舰已经无法参加正式的战斗演练了,说句掉价的话,这次西罗诺夫把它弄出来,主要还是为了撑场面的,至于具体的演习项目,它并不会参加。   从船舱里走出来,郭守云夫妇一上甲板,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片喧闹的海洋,在触目可及的地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舰只,而在头顶的天空中,还是不是有直升机、舰载机飞过。   “亲爱的,”搂着丈夫的胳膊,妮娜站在甲板护栏的边上,眺望着远处那艘巨大的“小鹰号”航母,柔声说道,“你知道嘛,其实我小时候的志向,是长大后做一个航空兵,有自己的战机,可以自由的在湛蓝的天空翱翔。而后来呢,我也曾打算过做一名海军,最好还能是舰艇指挥官,有自己的战舰,可以自由的航行在以往无际的大海上。”   “嘿嘿,幸亏你的这两个志向都没有实现,否则的话,咱们现在恐怕也做不了夫妻了。”郭守云望着对面美军的舰群,笑道。   “嗯,”妮娜轻哼一声,随即痴笑道,“也许这就是我这一生最悲哀的地方了。”   用力搂住妻子的肩膀,郭守云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哄……”   就在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时候,一家灰色的鹞式战机做着复杂的翻转动作,从驱逐舰上空飘然而过,而后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径直朝百米水域外的远东巡洋舰塔台俯冲过去。看得出来,这架战机的驾驶员技术很不错,他在贴近塔台指挥舱的位置做了一个大回旋的动作,然后就像一个得胜而归的斗士般,扯着两道白线,施施然朝小鹰号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对面美军舰艇集结的水域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汽笛声。   “真是无聊啊。”看着那架逐渐远去的美军战机,郭守云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自从两军在这一带水域完成集结之后,类似这样的“善意挑衅”就从来没有中断过。最初的时候,两军的部分舰艇相隔距离很近,于是就出现了双方官兵打手势互骂的场面,及至最后,还开始对着扔东西,什么干面包、酒瓶之类的,总之是逮着什么扔什么。迫于无奈,昨天上午,两方的指挥官作出调整,将彼此的舰艇拉开距离,避免了类似“口交冲突”的延续。   可现实是,这样的做法并没有扭转局面,从昨天上午开始,双方的互骂改成了“旗语”,在一线的舰艇停泊水域,时常能看到翻飞的旗子满天飞舞,那场面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而到了昨天下午,局势出现变化,两架从小鹰号上起飞的美军战机,堂堂皇皇的飞到远东舰队水域,在空中做了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之后,突然对纳西莫夫海军上将号的指挥塔塔台发动了俯冲,把当时正在该舰上的西罗诺夫吓了一跳。   随后,事情就变得有些戏剧性了,被惹恼的老将军气急败坏,当下就给陆基航空兵方面下达了命令,将原本安排的每日三次的航空演练,提升为每日六次,凡是抵达演习水域的航空编队,必须出调一艘战机,对美国人的小鹰号航母塔台做俯冲。   老实说,俯冲塔台这可是一种难度高、危险性大的活,要放在平时,无论是美军还是俄军,谁敢玩这种技术活,谁就要接受相当严厉的处罚,可是这一次呢,在双方将官的默许下,这种高难度的表演竟然成了双方飞行员竞技的手段,大家你冲我一回,我冲你一回的折腾个没完。   不过为了保障安全,避免引发灾难性的后果,远东舰队这边每一次出动的飞行员,都是有着三千小时以上飞行记录的老牌飞行员,而美国人那边估计也差不多,毕竟对双方来讲,这不仅是一个玩乐的游戏,同样也是一个关乎脸面的大问题。   而除了天上的较量之外,双方的水下较量也同期展开,两军的潜艇在大洋之下四处游弋,接连不断的探视对方的警戒性,并以躲过对方的反潜侦查,最大限度的接近对方主舰为荣。   坦率的讲,就这样的“游乐性”活动,便将美俄两军的优劣表露无遗了,他们彼此在哪方面占有优势,在哪方面存在若想,都能一目了然的看出来。   “听说你今天晚上要去参加小鹰号的晚宴?”迎着逐渐沉落的夕阳,妮娜吹了一会儿海风,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丈夫那张在夕阳下略显微黄的笑脸,轻声说道。   “嗯,刚才接到了克莱明将军的邀请,我已经答应出席了。”郭守云看着远处突然冒出蹿出海面的一艘潜艇,心不在焉地说道。   “其实你不应该接受这个邀请的,”妮娜摇摇头,说道,“谁都知道,美国人没安好心。这段时间莫斯科那边的动静你也体会到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三次插手远东军方的事务,这原本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即便是鲁茨科伊,他也不敢做得这么明显。而今天晚上,你要再去参加小鹰号的晚宴,那明天莫斯科估计就要疯了。毕竟现在那艘航母上不仅有美国人,还有韩国人和日本人,克里姆林宫可以坐视你与美国人的媾和,却无法接受你与这两方的接触,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的。”   妻子所顾虑的问题,郭守云自然考虑的到,他甚至可以肯定,美国人这次之所以把日本、韩国军方扯进来,其目的就在于迫使自己与莫斯科越走越远。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很简单。在最近一段时间,为了寻找另一条外交突破口,克里姆林宫刚刚制定了全新的东亚外交政策,而其着重点,除了中国之外,还有韩国与日本。   现在,一个很矛盾的问题摆在了眼前,俄罗斯联邦的东亚政策,是基于远东与韩国、日本紧紧相连这一基础上的,换句话说,如果远东独立了,俄罗斯联邦没有了这一紧依东亚的地区,那它还搞什么东亚政策啊?莫斯科的影响力又凭什么向东亚地区渗透?   而站在日韩的角度来看了,他们之所以看重俄罗斯联邦的外交政策,其根本原因也是在于远东这一特殊的存在,大家的位置离得太近了,远东的中短导弹就几乎可以覆盖整个日本了,在这种情况下,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发展与俄国的关系,对这两个国家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了。可若是俄罗斯失去了远东呢?那东京和汉城还用理会莫斯科吗?他们到时候恐怕会很现实的问一句:莫斯科是哪儿啊?   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美国人这次在军演中拉入了日、韩的军事观察员,他们的最基本目的,就在于建立一个哈巴罗夫斯克与东京、汉城的直接联系,从而抵消莫斯科东亚外交政策的存在意义。至于说菲律宾与澳大利亚的加入,那只是两个添头,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掩人耳目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叹口气,郭守云说道,“不过对于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现在只能忍,只能跟着美国人的步调走。在目前的局势下,没有了他们的支持,我很难抗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那你要忍到什么时候?”妮娜说道,“我不愿意看到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与现在比起来,我更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回到郭氏刚刚起家的时候。”   “这世上是没有回头药的,”揽住妻子的肩膀,郭守云笑道,“再等等吧,攘外必先安内嘛,这话虽然是一句无耻的谬论,可对于我来说,现在却只能选择这条路了。我想……也许明年吧,明年咱们翻身的机会就会出现了。” 第五八四章 先富后富   联合军演的日程安排,在经过了二十一号的最后集结期之后,进入了第二阶段的正式演习阶段,作为远东的第一号强人,郭守云对类似这样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仅仅参加了一天的观摩,便悄无声息的打道回府了。而与他不同的是,巴巴赶来的守成怎么也不肯离开,为了能够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甚至还专门扯着大哥去见了一趟美军指挥官克莱明少将,死气白赖的跑到小鹰号上观摩了一圈。   五角大楼显然之前就对郭氏内部的领导层情况作了很详尽的调查,他们对守成的喜好有很详尽的把握,因此,他要求参观小鹰号的要求,克莱明少将根本没做多少考虑便一口答应了。不仅如此,在守成离开的时候,美军方面还专门送给他两件礼物:一艘一米多长、钛金属的小鹰号航母模型,两把带准具的M4卡宾枪。   守成虽然是郭氏集团的当家人之一,可是他的脑子从来都不会考虑太过复杂的问题,所以,两份礼物只是令他颇感满意,至于其他的,这小子根本没往心里放。   守成不去考虑的问题,郭守云这个大哥却不能不考虑,他知道,美国人这种低姿态的结交,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两支M4能把远东打下来吗?很显然,那不可能,而通过这种类似的小恩小惠,却往往能够起到更好的作用。   在演戏的第二阶段里,郭守云虽然没有留在那里观摩,却也对整个过程有部分的了解,按照符拉迪沃斯托克方面提供的消息,美军在二十二号至二十四号的演习中,投入了血本。为了能够准确得出俄军方面航空兵、舰艇以及潜艇的攻击能力,他们甚至拖来了一艘油轮,以此充当实弹标靶。   对于这些小毛鬼祟的东西,郭守云现在都懒得去理会,毕竟这种测算是双向的,美军能够借此机会评估远东太平洋舰队的战力,后者同样也可以,两者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远东对美国本土没有野心,而美国……有点不太好说。   作为远东与美国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接触,从十九号延续到二十六号的美远军事演习进行的颇为顺利,按照各自军方发言人的说法,那就是“圆满实现了此次军演的各项目的”。而离奇的是,随着军演的正式结束,原本方方面面存在的抵制声音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消失无踪了,在十二月月末的最后几天里,莫斯科的各大报纸上,除了迎新年的报道之外,就没有别的任何消息了,就好像……就好像这一场引发诸多争议的军演,从来都没有进行过一般。   有些事情,如果报纸上有人炒作,当事人会担忧,反之,如果没人炒作,当事人会更加担忧。就像郭守云,当来自国内外针对远东军演一事的批评一夜失踪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压力更加强大了——在这件事情上,北京不吵了,莫斯科也不吵了,那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北京与莫斯科已经达成了某种人所不知的协议?毫无疑问,这一怀疑并非没有根据。   十二月过去就意味着春节的到来了,而在这个新旧年交替的最后一刻,哈巴罗夫斯克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很大,悄无声息的飘飞了一夜,而在郭守云看来,这一场雪来的很及时,它的出现,就意味着远东在秋去冬初之际不会面临干旱的困扰了,刚刚在远东各地垦荒下种的那些土地承包农,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就在日本海上的军事演习还进行着的时候,郭守云便召集远东各州的政府官员们开了九二年年末的最后一场政府工作会议。按照来自滨海、阿穆尔、哈巴罗夫斯克三大州及边疆区提供的农业工作报告,三地的农业开发工作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在三地的南部地区,目前已经有近七千六百公顷,也就是七十六平方千米的土地得到了开发利用,虽然这一数字与远东现有的荒滩荒地数量相比,还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字”,可它毕竟意味着一个良好的开端,意味着明年收获季节之后,远东部分地区的农产品可以实现自给了。   而在提交这份农业工作报告的同时,三地的农业主管官员也做出了一项不太令人满意的经济预估,他们认为,由于今年三地农户还处在垦荒初期,因此,尽管郭氏集团对他们的开发项目给予了很大的资金支持,可是这些农户在各方面的投入仍旧比较大。另外,由于郭氏集团在过去的发展过程中,一直采用稀缺类农副产品大规模走私的方式,填补远东相关方面的需求缺口,因此,远东部分农产品的价格相当低廉。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对远东农业发展相当不利的局面:远东农户的生产投入过大而赢利太小,有些作物甚至可以用入不敷出来形容。   毫无疑问,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很好的解决,那么远东农业的发展将成为一句空谈,明年的收获季节之后,远东刚刚出现一丝起色的农业经济,将会直接出现全方面衰退的局面。   远东三州农业主管官员这一系列问题的提出,令郭守云彻底感受到了宏观经济问题的复杂性与矛盾性,很明显,目前郭氏集团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稳定远东局势,给远东上千万民众带来日益富足的生活,从而应得他们的支持。可这一个农业问题的提出,马上就在这一工作上制造了一个矛盾:市民阶层与农业阶层之间的利益矛盾。   谁都知道,市民阶层是靠领工资过活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论农业丰收还是歉收,他们的工资都是固定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希望市面上的农作物产品价格越低越好,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在“吃”这一项上投入更少的消费。   反过来,再从农业从业者的身上来看,他们投入到农业生产中的消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固定的,因此,他们自然希望农作物产品的价格越高越好,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能获得更高的收益。   面对这样两个无法调和的矛盾,作为远东的最高决策者,郭守云应该作出何种选择?显然,如果是出于长远利益的考虑,他就必须保证远东农业有一个较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牺牲远东市民阶层的利益,并在一定程度上,激化远东社会的内部矛盾。最重要的是,在做出类似这种决策的时候,他还必须首先牺牲掉郭氏集团的部分利益,要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氏集团在公然走私农副产品的生意上获利颇大,没有了它,郭氏将会失去一条财源。   在这个矛盾的利益问题上,郭守云犹豫了两天,他曾经希望能够想出一条两全之策,以便在保住农业发展的同时,维护好市民阶层的利益,但智库小组最终明确的告诉他,这种矛盾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   年末远东各州政府工作会议持续召开了五天,最终,郭守云拍板定案,自明年收获季节前三个月开始,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将彻底放弃对农副产品的走私运作,同时,由远商行出面,调控远东全境的农副产品价格。再者,为了防止远东农作物价格上调在联邦内部形成“水吸效应”,郭守云还要求各部门拿出具体的严格措施,杜绝远东以外的联邦地区向境内走运此类商品。   郭守云内心的矛盾似乎也随着远东农业阶层与市民阶层之间矛盾的披露,而愈显尖锐了,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察觉到,远东地区经济的独立发展,对该地区的独立倾向催生起着多么关键的作用。   他认为,经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仅仅是上层建筑组构的基础,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维系生存的最必要保障:地区性经济的发展不平衡,将有可能带来某种程度上的国家分裂倾向;民间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也就是贫富分化的程度过大,将会导致社会的割裂,动乱的滋生;而国与国之间经济发展的不平衡,那就意味着国际局势的动荡,甚至是战争的威胁。   经济就是利益,利益就是“原罪”,郭守云作为一个“原罪”中最先获益的人物,他感觉自己到了“反哺”的时候了,或者说,那些最先富裕起来的人们,到了真正带动后富的时候了。可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在远东的地面上,有多少先富起来的人,愿意舍弃谋夺更大利益、攒取更多资源的机会,掉过头来去理会那些曾经与他们一样的“穷人”呢?   “不真正走到这个位置上,也许一个普通人永远都无法理解斯大林‘消灭富农阶层’那一决策的无奈性,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他拥有财富数量是与其拥有的良知成反比的,没有决绝的专制性措施,远东只能走富人愈富、穷人愈穷的割裂之路。于是,在九二年将逝、九三即来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我寻找到了新年份的主要工作方向。”在新年到来的最后一个夜晚,郭守云在他的笔记上记下了这么一段话。 第五八五章 滋润   小小的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女人的胴体细腻绵软,压抑中的呻吟娇喘令人血脉喷张,郭守云发现,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的头脑似乎更加清醒,而某方面的持久力也更加的喜人。   长达十几分钟的纵情驰骋之后,没有理会身下女人的哀求,径直将全部的热情一股脑送进她体内,又在她那令所有男人垂涎的胸脯上用力的揉捏一番,郭守云略感气喘的爬起身来,随手扯了一件睡袍披在身上,一把按下了床头上的呼叫器。   “按照你当初的要求,我已经让人给你哥哥做了最好的安排,”坐在床边上,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一边示意女人起身为自己做清理善后的工作,一边说道,“相信等到二月份的时候,他就会如愿以偿的拿到他所希望的那个职务了。”   “谢谢……先生。”匍匐在男人的脚下,那个曾经刚烈的女人支吾道。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推开女人湿发披散的小脑袋,郭守云施施然站起身,迈步朝小浴室的方向走去,“至于你的要求,嗯,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就可以走,澳大利亚也好,日本也罢,我都可以给你安排。另外,桌子上有一张支票,也是给你的,你拿走吧。”   “嗯。”女人垂着头,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   “咱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浴室的房门也不关,郭守云将身上的睡衣抛在地上,在那个与浴室空间不成比例的大浴盆里简单的冲了个身,“我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而且也很乐意考虑别人的难处,但有一点,那就是千万别让我生气,否则的话,你会知道多嘴更多时候会是一种痛苦。明白了吗?”   “明白了。”女人蜷缩在床边,样子看上去可怜楚楚的。在十几天前,她还有着属于自己的爱情梦想,满心期待的奢望某一位白马王子出现,在带走自己最珍贵收藏的同时,也留给自己毕生的幸福。可是十几天后呢,这份梦想就像肥皂泡一般的破碎了,她意识到,对于她这样一个容貌过于出众的女人来说,爱情反而成了奢望,有太多人觊觎她那副身体,而这些人也有数不尽的办法可以达到目的。   “咚咚!”   就在郭守云刚刚冲完身子,还没来得及披上睡袍的时候,办公室内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去吧,我给你安排了车,他们会送你回学校的。”手中的烟卷被打湿了,郭守云用力咗了两口,终究没能吸出半点火星来。   “嗯。”女人从地毯上爬起来,收拾了自己的衣服,一股脑抱在怀里,而后就那么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走去。   郭守云站在浴室门边,面无表情的瞅着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噢,对不起。”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在往胸前戴着胸罩的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蹒跚一步,先是跟男人道了一个歉,这才快步走回来,从桌上拿了那张支票,而后磕磕绊绊的出门而去。   “哼哼,女人啊。”系好腰间的睡衣束带,郭守云摇摇头,自顾自地走到窗前,重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一把扯开窗帘,目光迷茫地看向大雪纷飞的窗外。   连绵了一整夜的大雪还在下个不停,这是哈巴罗夫斯克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遮盖住了天地间的一切。从郭守云的位置望出去,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市区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一尘不染。可郭守云知道,在这片纯洁与一尘不染之下,实际上却掩藏着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在欲望的支配下,人们总喜欢在装扮纯洁的同时,做上一些龌龊的勾当,然后偷笑着躲进角落,轻点自己的不义收获。   经历了过去的种种,如今大权在握、富可敌国的郭守云,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一方面,他极力在为远东上千万人谋福利,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而另一方面呢,他却又更加的不把人当人看了。就拿一个科依钦娜来说,这女人很漂亮,他看中了,想要品尝一下她的肉体,所以他就动手了,与那些强奸犯不同,他不会采用暴力,他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对方老老实实脱光衣服,安安静静的躺到自己床上。   什么叫“权力”?这就叫权力,不要用什么道德的基准、人性的理念去说教,因为权力永远是凌驾于这些因素之上。有道德、有人性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攒取到财富与权力,而在这个过程中攒取到财富与权力的人,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与人性了,他所拥有的只是欲望与需求。   飘飞的雪花顺着风势,前仆后继的沾落在郭守云面前的玻璃窗上,很快,它们又拧成一汪水珠,顺着布满雾气的窗玻璃滑落下去,从而在这个远东巨头的面前淌出一道道的泪痕。   就在昨天夜里,全联邦经济最为贫困的赤塔州,再次发生出现危机,严冬的到来,令这个州再次出现大规模的民众迁徙流,一列从叶卡捷琳娜堡开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火车上,达成了近两千名前来远东寻求生路的民众。不过,这些人注定是到不了目的地的,伊万诺夫的独立师出动部队,拦截了这辆火车,随即,有安排专列,将这些人送回了叶卡捷琳娜堡。   远东是需要外来人口的补充,但绝不是在该死的冬天,远东任何一个州,都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照顾这些难民,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从哪来送回哪去,他们要死也得死在远东以外的地方。   就这样,当今天早上雅库特、阿穆尔两地的军方材料递交上来的时候,郭守云所看到的,就是一场场小规模的军民冲突,四个封锁地区,四场小规模冲突,四条人命的伤亡,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郭守云要保证远东本地利益的强大决心。   也许是因为本身地位的提高,妮娜现在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那么单纯了,郭守云的这一项决策,并没有引来她的抵触,这女人也知道,成千上万难民如果在这个季节涌入远东,那会给这一地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说别的,倘若这些人进入哈巴罗夫斯克,那几天一大早,市区内恐怕就会出现民众间的暴力冲突。远东人现在变的越来越自私了,在他们眼里,这些外来者就是“苍蝇”,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可能会玷污霸占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年前,远东政府工作会议刚刚结束,郭氏集团还没有正式开始提高粮食等农副产品价格,远东各地的此类商品就开始涨价了。这一现象直接带来了两个后果,第一,各地申请耕地的人多了,他们都看到了这其中所潜在的商机。第二,就像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远东民众中出现了不满情绪,只不过普通民众想不明白这种涨价幕后的真正原因,因此,他们很直觉的就把原因归咎到了入冬以来大量进入远东的外来移民身上。在过去几天,远东几个主要城市出现了一系列暴力事件,施暴目标,无一例外的都是那些刚刚进入远东,还没有找到一片立锥之地的所谓“外来人”。   “愚蠢!”针对这一现象,妮娜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而她的丈夫,郭守云先生,则在微笑之余给出另外一个评价——“人性”。   当然,针对郭守云堵截“迁入民”的问题上,妮娜之所以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郭氏集团在两周前,已经给赤塔州政府方面提供了总数高达四亿卢布的“应冬紧急救援资金”,在女人看来,丈夫能这么做已经很人道了,毕竟远东本身不用承担这种义务。对于一向为求财而不择手段的丈夫来说,他能采取这样的措施,已经是破了天荒了。   可妮娜不知道的是,这四亿卢布的资金,并不是真正所谓的“应冬紧急救援资金”,从根本上来说,这应该算是一笔遮口费,它为郭氏集团换回来的,是成吨成吨、价值高达数百亿美元的黄金。按照时下的国际汇率,一美元可兑换五百卢布,这也就是说,郭氏集团仅花费不到一百万美元,便从赤塔州卷走了数百亿美元的资产。这笔生意谁奎谁赚,估计两岁的小孩都能看得出来。   而妮娜更不知道的是,赤塔州政府方面,并没有把这四亿卢布全部投入到全州应冬取暖的项目上,与此相反,他们真正拨到这项工作中的资金,实际还不到八千万卢布,至于剩下那些去了哪儿,现在还不好说。可郭守云知道,就在眼下,赤塔州的几位主要官员,正在萨哈林享受香艳舒适的温泉浴,那小日子过的叫一个滋润。 第五八六章 果敢决断   “在想什么?”当叶列娜走进休息室的时候,郭守云已经在窗前站了将近一个小时,“是不是又有什么烦心的事了?”   “是啊,”双臂抱在胸前,郭守云揉搓着下巴,笑道,“我现在最心烦的,就是想不起刚才在心烦些什么来了。”   “哦?”叶列娜一愣,随即失笑出声,她走到男人的身边,探手解开他腰间的睡袍束带,一边为他脱下绵软的睡袍,一边笑道,“那就不要想了,因为你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应该心烦些什么了。”   “如此恐怖?”郭守云眉头一皱,愕然道。   “当然,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吗?”从床边的衣架上取了男人的内衣,递到他手里,叶列娜笑道,“快换上吧,有客人来了。”   “给我带来烦心的客人?谁?”郭守云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问道。   “用你的话说,那就是从南边过来的客人,”叶列娜耸肩说道,“不过就我来看,他们恐怕无法给你带来深冬的春意,与此相反,那估计是这场暴风雪的陪衬吧。”   郭守云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国内那边来人了,而且与以往一样,还是偷偷摸摸来的,红姐啊,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还是出现了。   “无所谓,已经习惯了,”胡乱的套上内衣,郭守云结果女人递来的外套,“正好,妮娜这段时间一直在埋怨我,说是我这人不讲道义,没有给红姐这个老朋友留多少回旋的余地。呵呵,今天好了,不管谈什么事情,我都心平气和,顺便把这位大姐请回家,好好吃顿便饭,免得将来妮娜又……”   “你又开始想当然了,”不等他把话说完,叶列娜便抢着说道,“我可没说这次过来的是孙红羽,所以说呢,你这顿便饭暂时可以省了。”   “什么,不是红姐?那是什么人?”微微一愣,郭守云停下穿外套的动作,追问道。   “喏,名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素白色的纸质名片,叶列娜说道,“不过这人我也不认识,以前也没听说过,从年纪上看,应该是刚刚提拔起来的吧。”   “苏俊霖?北远集团董事长?”郭守云的目光在名片上瞟了一眼,脸色当下就阴沉下来,这个人他不认识,但可以肯定的是,曾经那位与他一直打交道的红姐,已经被替换下去了。   “换将换策,”轻轻的叹息一声,叶列娜说道,“看样子,南边对咱们的态度是真的发生变化了,这究竟是一个好兆头还是坏迹象,恐怕还要等你与这个苏俊霖见面之后才能知道。”   “换将换策,好啊,”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那张名片,脱手用力一弹,看着它径直飞出去,飘啊飘的落在地毯上,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是谁都打算着给我添点压力啊,不把我挤成肉饼,估计是谁都不肯罢休了。也罢,我就看看这换将之后,要如何换策吧。”   把刚刚披到身上的外套再次脱下来,随手扔到一边,郭守云再次提起睡袍,很随意的披在背上,这才摆摆手,说道:“去,告诉这位……啊,苏俊霖先生,我现在就见他,在我的办公室。”   “不要冲动,”看着男人这一身装扮,叶列娜多少有了一份担心,她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柔声说道,“这是基于利益的谈判,带入个人的感情是不理智的,你要把握尺度。”   “我已经为利益牺牲的太多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它今天也能为我牺牲一次。”推开女人的小手,郭守云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香烟,迈步朝休息室的门口走去。   看着男人闪到门口的背影,叶列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就在摇头的时候,她那双眼睛里却分明表露出一种赞赏的目光。   当叶列娜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身穿一身睡袍的郭守云,正一手端着烟灰缸,一手捏着香烟,默默地站在窗前观望雪景。在刚才那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回想起最初与孙红羽见面的时候,两人那种小里小气的钩心斗角,再想想她从妮娜身上套取消息时,那种志得意满的小家子气,郭守云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温馨。这女人,这女人后来的发展方向,虽然不尽如他之意,可大家毕竟是朋友,说句坦率的话,如果没有“红姐”,他郭守云自认为不会有今天。   “我已经为利益牺牲的太多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它今天也能为我牺牲一次。”这一番话说起来简单,可要真做起来却很难,但是,郭守云今天说了,而且他觉得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的心里很痛快,那是……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感觉,如果没有处在他的位置上,外人很那体会他的感受。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施压嘛,不就是制裁嘛,大不了连打带削的弄一堆阴谋出来,这些很可怕吗?不见得,郭守云感觉,自己应该到了表明态度的时候。这世界有时候也不是谁强谁就能为所欲为的,毕竟强大的存在并不是只有一个,手里握着远东这个地理位置特殊、战略地位重要的地区,郭氏集团就有自己的发言权。坐在这儿,郭守云知道只要抬抬手,美国人的经济力量就能进来,再抬抬手,他们的军事力量也能进来,在大国战略抗衡的博弈棋局上,他这一举手一抬足的影响力,将整个改变东亚地区的战略布局。试想,如果郭氏放弃了所有的利益考虑,堂而皇之的允许美国人在哈巴罗夫斯克,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在雅库茨克部署军事基地的话,那远东将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局面?别的不敢说,至少华盛顿会把他郭守云当成宝贝一样护在胸口里,为了保证的远东这种彻底的亲美路线,华盛顿会把所有针对郭氏的进攻统统拦截在外。   现在的问题是,郭守云不想走这一步,他虽然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可在内心的最深处,他绝不希望自己被同宗同祖的国人唾骂,所以他在坚持,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坚持。可现在呢?他觉得自己承受的压力太大了,所以他要发泄,他要用自己的嗓子说两句话。   “先生,苏俊霖先生来了。”从一进门,叶列娜便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自从跟随这个男人以来,她还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氛,很压抑,很灰暗。   “嗯,坐吧。”郭守云没有回头,他将手中的烟卷放在烟缸上谈了谈,说道。   “哦?”苏俊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碰见这样的场面,这令他在尴尬之余,一时间找不到谈话的切入点了。   “苏先生出任北远集团总裁这个职务,嗯,有多长时间了?”鼻孔里喷出一股烟雾,郭守云漫不经心地说道。   “咳,郭先生,”苏俊霖好歹稳住了心神,他径直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一边伸出手,一边笑道,“咱们这是一次见面,你可能对我感觉比较陌生,不过这并不要紧,我……”   “听苏先生的口音,应该是苏州人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转开了话题,他看着窗外的雪景,说道,“呵呵,这次来哈巴罗夫斯克,你赶得很不巧,这一场大雪恐怕没有两三天还是停不下来,你对这里的生活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适应的。”   “郭先生这回说错了,我这个人适应性很强,再复杂的环境,我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适应过来。”苏俊霖显然猜到了郭守云的用意,他微微一笑,很有自信地说道。   “可我适应不来,”耸耸肩,郭守云很直接地说道,“我这个人很怀旧的,在我看来,怀旧的才是经典,经典才能怀旧,所以,在选择合作伙伴这个问题上,我也一向喜欢和老朋友打交道,不喜欢接纳新朋友。”   “呵呵,郭先生是在说笑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接触新的合作者才是利益前进的最大动力。”苏俊霖的口才看起来不错,他说道。   “恰恰相反,我与新的合作者相处,总是觉得如芒在背,很不舒服,”可惜的是,郭守云现在早就下定了决心,作为一个意志坚定、心窍通透的人,他是很难被别人说服的,“其实,我今天原本并不打算与你见面的,不过考虑到那不符合待客之道,我最终还是决定把两句话明白的告诉你。”   将手中的烟头掐灭,郭守云转过身来,两道凌厉的目光在苏俊霖身上一转,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郭氏与北远的合作,起于孙红羽,终于今天,就是你走进我这办公室的那一刻。从明天起,三个月内,我会撤回在南边的全部项目,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主动撤走贵方在远东的每一项投资,三个月后,你们在这边的投资项目,将彻底与郭氏脱钩,至于今后何去何从,我再不负任何责任。”   “郭先生……”苏俊霖吓了一跳,他此前猜测了这次见面后的种种可能性,可就是没有猜到这个。   “叶列娜,带苏先生去休息。”根本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郭守云放下烟灰缸,摆手说道。 第五八七章 我不管了   “苏先生请跟我来。”听老板发了话,叶列娜上前两步,站到苏俊霖的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   “郭先生何必如此,”看了温文尔雅的女人一眼,苏俊霖眉头微皱,说道,“北远与郭氏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再者,咱们之间的合作是有协议在先的,几个项目上的条款才刚刚进入实质性的投资阶段。郭先生这样做,似乎并不符合国际商业互信原则吧?”   “对不起,咱们之间不是朋友,”把手中的烟灰缸放在窗台上,郭守云侧过身,瞟了对方一眼,耸肩说道,“我这个人的朋友素来不多,而且也从不打算多结交几个,因此,在北远与郭氏的合作问题上,我只会与‘红姐’一个人谈,除了她之外,我与北远再无任何合作基础。至于你所说的国际商业互信原则,OK,我承认我违反了很多这方面的规定,如果愿意的话,你们去告我吧,不管是莫斯科商业部还是国际商务司,你们随便,我会听着的。”   “这……这太过儿戏了吧?”苏俊霖没想到这位大佬如此不可理喻,按照以往北远那些董事们的说法,他应该是很好说话的,虽然说心眼多得很,还会“打太极”,可眼下,眼下这哪是“打太极”啊,纯粹就是打拳击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别人留。   “苏先生,”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叶列娜再次上前一步,她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笑容谦和但却不容辩解的阻断了苏俊霖的交涉,“请跟我来,我们先生今天上午的工作繁忙,他很累了,需要休息。”   叶列娜说的没错,郭守云上午地区很忙,身子也很累,累的都有点筋疲力竭了。   “那好吧,即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郭先生休息了,”苏俊霖看看郭守云,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沉默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不过在北远与郭氏的合作问题上,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够多多的慎重考虑,毕竟这份合作关系来之不易。”   一句话说完,他转过身,在叶列娜的带领下朝门口走去。   对于此事的苏俊霖来说,他是很失落的,也许,他现在的情绪仅仅用一个失落还无法准确形容。要知道,为了能够爬到北远集团总裁这个位置上,他前后可是走了不少的门路,牵扯了不少的关系,本身的才干加上这些关系,再凑上北京对郭守云远东政策的不满,才使他最终扯下孙红羽,坐上了今天这个宝座。   在此次前来哈巴罗夫斯克之前,他专门筹划了很长时间,希望能够采用一种更加强硬的手段,迫使郭守云在一些问题上做出让步,从而也为他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次露面,增添几分额外的光彩。可如今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拼命抢回来的并不是一个“金饭碗”,相反,这还是一块烫手的石头。哈巴罗夫斯克不是哈尔滨,郭氏集团也不是哈尔滨某地的下属企业,它虽然拥有一个中国式的企业名称,但却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外国集团,北京在某些时候可以引导它的集团决策,却不能强制性的给它规定一条道路,郭氏集团有自己的利益基点,郭守云也有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因此,北远与郭氏的合作中,那一个最直接、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必须放弃“控制”,转向“引导性的互惠合作”。   “引导性的互惠合作。”想到这个词,苏俊霖就有一种想要苦笑出声的感觉,这个词最先是由孙红羽提出来的,按照她当时的论调,北京与远东的合作存在很严重问题,那些华而不实的条件,已经无法令哈巴罗夫斯克满意了,甚至令俄罗斯的几位巨头产生了立场上的忧虑,因此,她提出这个词,希望北京能够修改这方面的政策,至少,是有一个态度上的转变。   在当时,苏俊霖就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在他那时的观念里,北远已经向郭氏出让太多利益了,如果说在目前的局势下,郭氏集团领导层还不能端正态度,转变倾向,那北远也好,北京也罢,就必须给他们制造更多的压力,让他们多听听南边的声音。但是经过这一场简短的会面,他意识到,孙红羽同郭守云打交道打了这么长时间,她在很多问题上的认知是正确的,这个靠走私起家的远东巨头,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北远与郭氏近百亿美元的贸易往来,他说断就要断了。现在,且不说失去了远东,北京的外交政策会受到多大影响,单说一个北远,如果失去了与郭氏的全部合作项目,这个集团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可现在,苏俊霖终于知道它实行起来有多难了。   “安排好了?”当女人的脚步声再次进入办公室的时候,郭守云正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斟酒,当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叶列娜,轻声道。   “嗯,安排好了,”走到男人的对面,叶列娜不紧不慢的坐下,说道,“不过他现在恐怕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停留了。刚才他就提出来,打算今天下午就赶回哈尔滨去,那边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处理。”   “是嘛,那太好了。”将刚刚斟满的一杯红酒推到女人面前,郭守云重新拿起一个水晶杯,平放在自己的面前。   “先生,你真的打算彻底与北远断绝往来?”也不跟这位老板客气,叶列娜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说道,“要知道,这种极端的做法并不符合郭氏近期甚至是长远阶段上的利益。当然,按你的说法,现在到了利益为你牺牲的时候了,可是这种牺牲不能太大,我想美国人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了,如果失去了与北京安通款曲的优势,华盛顿那边势必要跟咱们提出更多的要求,到那时候,咱们恐怕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想不到啊,”叹息一声,郭守云说道,“南边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施加压力,其原因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吗?他们也看得出来,远东离不开他们的支持,所以就时不时过来敲打我两下,给我添点心烦的料子。这种日子我过够了,而且再也不想过下去了,我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郭守云不是那种害怕损失的人,更不是那种抱着钱罐子舍不得放手的人。”   “哎!”用力的叹口气,郭守云端着酒杯,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在大厅松软的地毯上来回走了两步,撇撇嘴,回味般的苦笑道,“每个人都认为我今天过的很舒适,有花不完钱,有包囊整个远东的巨大权力,有数不尽的漂亮女人,但凡是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得到。嘿嘿,可是有谁知道,这种表面的风光之下,隐藏着多少外人看不到的压力。每天出门的时候,就要担心这一路走出去,是不是还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每天晚上闭了眼,总能遇到那些令人冷汗直流的梦魇;我工作的时候,全世界有无数所谓的专家、学者、智囊,都在研究我,揣度我,我休息了,他们也不肯休息,那一番又一番的努力,就是为了能够把我吃透,把我的所思所想全都考虑到,最终呢,让我变成一个赤裸裸站在阳光下任由路人观赏的可怜虫。这其中的苦,这其中的毛骨悚然,又有多少人能够体会到?”   “凡治人者,终须能人所不能,思人所不及,虑人所无视,”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同时,也要承受普通人所承受不了的压力。你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要承受你所必须承受的一切,这便是隐性的公平。”   “去他妈的公平吧,”仰着头,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我现在已经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了,所以我打算放弃,我要尽情享受,我吃老本,远东的事情、郭氏集团的事情,我都不管了,远东谁爱来谁来,这里的一切谁想谁要。”   “啊?!”叶列娜这回真是吓了一跳,她微张着小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心里琢磨,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军演前的那场宴会上,克莱明少将不是提出要参观符拉迪沃斯托克军港吗?OK,我答应了,”摆摆手,郭守云说道,“你马上去起草邀请函,给横须贺那边的美军基地发过去,就说他们此前提出的要求,我可以接受,让他们派可以做主的人来哈巴罗夫斯克协商吧。”   “我明白了。”叶列娜笑了,她知道男人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了,毫无疑问,他这是以退为进,打算将身上的压力一股脑甩到北京那边去。   北京、哈巴罗夫斯克、华盛顿,说到底都是一种外交角力,他们每一方的手上,都掌握着一定的筹码,而在整场赌局上,看的就是谁先输光。现在呢,郭守云打算退场了,他要把自己的筹码都交给美国人,那剩下的局面,估计就……有点热闹了。 第五八八章 新年新气象   人都说新年新气象,可对于刚刚走出九二年,跨入九三年的俄罗斯联邦来说,这句话显然一点都不现实,与此相反,这个新年的冬天,对于远东以外的俄罗斯来说,是一个更加灾难的时间段。   按照新年年初联邦央行作出的统计显示,从十月份到新年一月份,全联邦境内近百种生活必需品的价格跳翻了九点五倍,主要粮食商品的价格,则在连续的四个月内,每月上涨百分之二十五,与此同时,联邦的通胀率则达到了百分之一百二十六。   而根据联邦政府方面提供的“保守数据”,在过去一年时间里,俄罗斯联邦境内的人口数量出现了大幅下滑,同比去年,九二年联邦人口锐减数量超过七万,而对于国土面积上千万平方公里,人口数量仅有一亿出头的俄罗斯联邦来说,七万的人口不是一个小数。   “透过层层的迷雾,我们可以看到,俄罗斯作为一个民族,作为一个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静静流淌的莫斯科河,或许将在明年夏季来临之前,彻底干涸了。”在新年份红星报出版的第一期报纸上,一个被称为“耸人听闻”的论调出现了。   伴随着这样的危机,莫斯科的权力斗争仍旧没有偃旗息鼓,相反,面对新年份,各个势力方的厮杀显得更加激烈了,过去的暗箭变成了如今的明枪,令人毛骨悚然的厮杀声,响彻了整个莫斯科的上空。   就在新年份的第一个月里,在俄罗斯联邦全境,左派力量的复兴开始高涨,各种各样打着前苏联布尔什维克党旗号的党派、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而在这其中,脱胎于前苏俄罗斯共青团的“俄罗斯共产主义青年联盟”的崛起,似乎预示着年轻人一代俄罗斯人,也开始从对“民主、自由”的奢望中清醒过来,他们以民族主义为号召,迅速吸纳了一股颇为强悍的民意支持。   毫无疑问,左派力量的复兴意味着联邦权力主体内的势力格局,也将随之发生巨大的转变,在这种情况下,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在年初提出了建立并扩大左翼联合力量联盟的倡议,并很快被各方所采纳。一月中旬,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左翼党派在莫斯科举行联合首脑会议,从而正式宣布了“左联”的结成。   这一左派联合的出现,直接在莫斯科权力上层形成了又一轮风浪,由于担心久加诺夫实力膨胀对自己构成威胁,哈斯布拉托夫领导的代表会议,开始很多层面上限制左翼力量的发展,而他的这番作为,直接引来了久加诺夫的不满,双方长达半年的紧密合作出现裂痕。   就在莫斯科各方势力开始进行新一轮洗牌的时候,一直以来悄无声息的列宁格勒,终于有了新的行动。一月十五号,也就是俄历新年的这一天,维克托飞抵远东,与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以及刚刚从国外赶来的维诺格拉多夫展开了持续三天的协商。按照老头的说法,他希望三巨头为列宁格勒出一把力,扶植一个正在筹划组建中的政党——“俄罗斯团结党”,属于中间力量的政党。   正是老头提出的这一项要求,令郭守云彻底明白了前世所听闻的种种问题。   说起来,俄罗斯团结党这个名字,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是它的后身,也就是零一年之后,它在改名并与“全俄罗斯”、“祖国”运动两党合并之后,所推出的新党——统一俄罗斯党,相信每一个对俄罗斯政治有所了解的人都听说过。这是在普京上台后,俄罗斯杜马中的最大党,同时,也是普京本人所在的党,在其上台之后,这个政党就是“新沙皇”背后强有力的杜马支持者,即便是久加诺夫的左派联合,也无法与其抗争。   在三天的秘密协商中,维克托要求三巨头为这个新党提供资金以及政治地缘上的支持,其具体的要求有两项:第一,八亿卢布的资金扶助,以帮助这个政党解决成立之初所面临的资金困难。第二,在三巨头所控制的地区内,扶助该党建立地区性的组织基层机构,以帮助其在最短的时间内营造声势。   面对老岳父提出的要求,郭守云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认为,这样一个政党的成立,对远东未来的走向是有利的,至少,它的出现,能够进一步增大远东的话语权,增加远东对莫斯科局势的影响力。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他在三天的协商中,力劝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放弃抵制立场,最终接受了老岳父提出来的两点要求。   同样是在一月份,在尼古拉耶夫的操作下,远东迎来了新年度里的大笔军事订货合同。不得不承认,这个大腹便便、在哈巴罗夫斯克养了七个小情妇的腐败分子,很有些手腕,他利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跑遍了大半个非洲,为远东拿回来总价值达十五亿美元的军事采购合同。   当然,对于目前的郭氏集团来说,十五亿美元的军火订货并不算大,但是,这老胖子要来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一大笔的采矿权,从苏丹到乌干达,再到弥漫着内战阴云的刚果,尼古拉耶夫力劝郭守云把手及早伸过去,因为那里充满了金钱的气息。   这一次,郭守云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决定要朝那边伸伸手,当然,为了能够避免冲突,他首先决定做得事情,就是小范围内的试探,看看远东在非洲伸出去的手,会不会引来美国人的“苍蝇拍子”。   就这样,从一月中旬开始,两艘来自远东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货轮,大摇大摆的从大卡缅出发,运载着成集装箱的枪支弹药,大摇大摆的驶出港口,直趋南非。按照运程,这两船的军火,需要在南非开普敦港靠岸,然后走陆路,一直运送到内战中的乌干达,很明显,这样的运输方式,是绝对躲不过美国人视线的。而郭守云所需要的,就是被美国人发现,他要看看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从而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而在拓展军火贸易的同时,郭守云也没有放松在共青城高科技基地建立方面的工作,在一月下旬,他先后两次视察了因大雪而陷入停顿的高科技基地二期工程建设项目,并参观了投入使用不久的一期主体工程。也正是在第二次的视察工作中,他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前世所听闻过的人才——尤金·卡巴斯基,这位力创卡巴斯基实验室的人物,此前刚刚辞退了在莫斯科那份收入微薄的工资,前来远东寻找机会。这一发现,令郭守云大为欣喜,他几乎是当下就做出了决定,要在七月份完工的二期工程中,专门拨付资金,为这个家伙创立他目前所需要的实验室。   远东经济的恢复,不仅能在经济层面上形成水吸效应,同时,也能够在人才流动上,形成另一种水吸效应,前者是恶性的,郭守云不喜欢,但是后者却是良性的,他求之不得。   或许正是因为一个人才的发现,郭守云开始将部分目光,调整到了远东人才储备方面,在新年度的郭氏集团回流资金分配方案中,他首次划定了教育类投资的分配方案,按照这一分配方案,在九三年的上半年度里,郭氏集团以及受它控制的远东各州政府,将分四期,向远东包括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共青城在内的十二个城市,四十二所中高院校,投入总额为八十亿美元的教育扶持资金。而根据更远景一步的规划,郭守云还打算在未来的五年时间内,在远东十二所原苏联公立院校内,试行半公半私性的教育投入制度,即由远东各地方政府,承担入学学员的半数费用,从而保障远东整个教育体系的合理运转。   “苦谁不能苦了孩子,穷啥不能穷了教育,”这话说起来很容易,可做起来就有点难了,更多的时候,在社会贫富分化加剧的情况下,教育要嘛变穷,要嘛就变成某些人牟利的手段。郭守云作为一个奸商,说他没人性也好,说他穷凶极恶也罢,可他毕竟还是有一点良好认知的,在他眼里,把远东教育事业变作一种盈利手段,那实在是太弱智了。“穷人穷,富人富”也就罢了,这富人在占据了绝大多数社会资源之后,总不能连穷人翻身的机会都剥夺掉吧?那不仅将会损害远东经济的可持续性发展,同时,也将进一步割裂整个远东社会。为此,他要杜绝这种情况的出现,要加大对远东教育的投入,而在这个问题上,他决定自己亲自出面来抓,有人朝这里伸手,那就砍手,有人朝这里伸腿,那就剁腿,没得商量。   重回最初的那一句话:新年新气象,这句话对莫斯科联邦其它地区来说或许不适用,但对于远东来讲,那确实很值得认同的。 第五八九章 机场   “这里的积雪该清理了,”在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外的停车场上,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郭守云,一脚踩在了挂了冰凌的小雪包上,咔嚓一声脆响之后,下雪包坍塌,他险些没一脚摔在地上。推开波拉尼诺夫搀扶着自己的胳膊,他瞅了瞅脚下厚重的积雪,皱眉说道,“难道机场就没有清理工了吗?这样的日常工作都做不好。”   “呵呵,先生难道还觉得自己工作少吗?”将手中的白熊皮帽扣到他头上,波拉尼诺夫笑道。   “哦?”郭守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摇头笑道,“我只是随口发句牢骚罢了,又不是打算去找什么人的麻烦,你至于这样挖苦我嘛?”   波拉尼诺夫笑笑,没有接口。   “走吧,走吧,咱们已经晚点了,”摆摆手,郭守云踢开面前的一团雪块,迈步朝停车场外走去,“要是接不到那丫头,估计回头守成又要埋怨我了,哎,想我郭守云,一分钟几十万的进账,却偏偏要抽出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接一个疯丫头,这是什么世道啊。”   不用问,能够劳动郭守云亲自来机场迎接的所谓“疯丫头”,自然是非郭东婷大小姐莫属了。时近中国人传统的春节,在加拿大定居的东婷,按惯例要来与两位哥哥共度新年,就为这事,她两天前便专门打来电话,让郭大先生亲自去机场接她。按照她的说法,这回跟她过来的,还有几个很知心的朋友,所以他这个做大哥的,一定要给她几分面子。   说起来,郭氏兄弟以及他们的郭氏集团,目前在中国国内或许没有多大名声,但是在海外的华人圈子里,他们的名气却大得很,英镑狙击战、王安收购案,仅仅是这两件事,就足以令他名声在外了。   对妹妹提出来的这个要求,郭守云自然是不好拒绝,他知道,东婷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成熟,整个人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爱慕虚荣,喜欢显摆,什么能令她感觉骄傲的事情,都巴不得弄得人尽皆知,对此,他这个做大哥实在很无奈。   “东婷啊,我看咱们不用再等了,你大哥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工作很忙的。”在机场的出口大厅里,裹着一身粉色裘皮大衣的郭东婷,撅嘴站在没有几个人的门口上,她身边一个金发碧眼、相貌英俊的小伙子,表情怪异的劝说道。   “是啊,史蒂夫说的没错,”而在东婷的身后,还沾着一个身材娇小、肤色白皙的小姑娘,她手里拽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看咱们还是找一出租车过去吧,反正你又不是不认识地方。”   “大哥不来,我二哥总会来吧?”东婷犹豫了一下,望着布满水汽的玻璃旋门,说道,“哼,亏我还给他们提前打了电话,千叮万嘱的,可到现在……看我一会儿……”   她这番话还没说完呢,玻璃门外的广场上,便出现了十几道身影。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相对矮小,身穿素白色大衣、头戴白色风帽的年轻人,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十几个单手入怀,清一色黑色呢料大衣加身的魁梧大汉。类似这样的一伙人,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并不常见,不过只要一出现,大家就知道这是……黑手党老大出门了。   “来啦来啦!”东婷发出一声欢呼,她扭头对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说道,“看,我说的吧,我大哥不管多忙,也会来机场接我的,他可不想你想象的那么严肃,那么薄情寡义。”   “哇,这就是郭氏集团的总裁?就是教授们口中所说的郭守云?”东婷身后的小姑娘看起来应该是典型的“追星一族”,看着门外那个逐渐走进的年轻人,她那碧蓝色的眸子里,全都是旋舞的小星星。   “这还能有假,”东婷得意的甩甩头,一把扯住身边那位帅哥的袖子,说道,“咱们走,一会儿我给你作介绍。噢,记住,那些礼节千万别忘了,别跟上次刘冉一样,让大哥处境那么尴尬。”   “嘿嘿,知道了。”史蒂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紧张,不过他那双眼睛里所透出来的,却是紧张与欣喜的混合体。   三个人将行李舍在机场的大厅里,一窝蜂的挤出旋门,一路小跑的朝郭守云一行人冲过去。   “大哥!”   离着还有十几步远呢,东婷的小嗓子就嚷嚷开了,她张开双臂,径直冲到大哥的面前,然后就像树袋熊一样扑进他怀里,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疯啊,”搂着妹妹的小细腰,郭守云一边躲闪着她亲在自己脸上的小嘴,一边笑道,“赶快下来,你想累死我啊。”   “你来晚了,我们都等了十几分钟了,”两只胳膊圈住大哥的脖子,东婷不依不饶的嗔怪道,“说吧,怎么补偿我?”   “我的姑奶奶,你说怎么样补偿就怎么样补偿,这总行了吧?”一段时间没见,东婷发育不少,体重也变大了许多,抱着她,郭守云还真的挺吃力,“快下来,我这老腰都要断了。”   “我要你的车,就是那嘎斯91,要四辆。”把两条长腿也圈到大哥的腰上,东婷纠缠道。   “嘎斯91?什么嘎斯91?”郭守云愕然道。   “就是你坐的吉普车,我知道你正跟意大利人商谈合作开发的项目,我不管,我要开最新的,和你一样的。”东婷嚷嚷道。老实说,她前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早就看到过大哥的车队,那时候她并没有看上这一款车型,在她的观念里,自己的坐骑应该是典雅豪华的轿车,要嘛就是漂亮尊贵的跑车,至于吉普车,她想都没想过。可是这段时间呢,随着远东嘎斯91豪华反弹吉普车频频出现在西方汽车杂志上,她改变主意了,她也要开开这种号称“城市装甲车”的宝贝“铁嘎达”。按照加拿大媒体上的说法,目前意大利的奢侈品厂商法拉利汽车公司,正在与郭氏集团紧张洽商,预计明年,该公司将与郭氏联合推出号称独一无二的重装越野吉普车车型,而根据法拉利公司发言人的说法,这一款车型只接受定做,预估基础价格在四百万美元左右。   面对这种行情,虚荣心强大的东婷自然是坐不住了,她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成为加拿大类似车型的头一号拥有者。   “你要这个干什么呀?”郭守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摇头说道,“这东西你开不了,它不是给小姑娘设计的,你要要的话,大不了我给你订两辆法拉利。哎,我可听说了,他们今年三月份就要推出新车型,跑车,那多威风啊。”   “不行,我就要你的,”张开小嘴,东婷在大哥的耳朵垂上轻咬一口,说道,“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咬了。”   “好,好,好,给,我给还不行吗?”郭守云苦笑道,“你要我就给,要多少都行,这总成了吧?”   “不反悔?”东婷吃吃笑道。   “不反悔,也不骗人,”郭守云笑道,“绝对的郭氏信誉保障。”   “这还差不多,”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婷老老实实的滑落到地上,先是伸手在大哥的胸前捶了一拳,继而说道,“来吧,给你介绍一对帅哥美女。”   “你的朋友?”郭守云扫了一眼站在两步外的男女,笑道,“怎么这次刘冉没来?闹别扭了?”   “没有的事,他要回家陪父母过年,”牵着他的袖子,东婷说道,“原本我也想去的,可二哥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现在不要去国内,所以我就没去喽。”   “噢,”郭守云点头说道,“那就好。”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扯着大哥走出两步,站到自己同伴的身边,东婷先指着那个小姑娘,说道,“琼妮·鲁瓦,我的同居密友,典型的威尔士美女,怎么样,很不错吧?”   “嗯,不错,不错,”郭守云同面色忐忑的小姑娘握握手,笑道,“威尔士,我一直希望去看看的地方,我听说那里的风景很不错,尤其是亨格伊德,呵呵,对那里,我可是向往已久啦。”   听他提到亨格伊德的名字,琼妮那双眸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僵硬。   “哎,巧了,琼妮的家乡就是在亨格伊德,”东婷搂住小姑娘的肩膀,笑道,“以后大哥要去的话,还可以找一个免费的导游。”   “是吗?”郭守云笑道,“那可真是够巧的,琼妮小姐,看来咱们是有缘人了,以后有机会,应该好好聊聊。”   “有缘人”这两个单词,郭守云用的发音比较重,很明显,他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琼妮颇感兴趣,当然,这也与他在渥太华布下的眼线密不可分,东婷身边发生的事情,要想瞒过他的眼睛实在是太难了。 第五九零章 妹妹长大了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了,”曲起胳膊肘,在大哥胸侧的肋骨上撞一下,东婷压低声音,笑道,“人家才跟你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什么有缘无缘的,是不是在转什么龌龊的念头?”   “大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转过身,郭守云揪了一把妹妹的耳朵,笑道。   “嘿嘿,不好说,因为你这人做事最不靠谱了,”东婷嘻嘻一笑,扭头将目光瞟向站在另一侧的史蒂夫,说道,“这是史蒂夫,我在夜校认识的朋友,嗯,很有才华,很有见地的一个小伙子,嘿嘿,和你有一拼的哦。”   “是吗?”郭守云的目光在小伙子帅气的脸上扫了一眼,嘴角抽搐一下,随即微笑道,“史蒂夫,呵呵,史蒂夫,嗯,看上去很精神,不错。”   东婷没有察觉到,可是站在对面的史蒂夫却看出来了,郭守云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那是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灵的目光,在这种目光的面前,史蒂夫觉得自己心底所掩埋的那些龌龊念头,没有半点可以遁形的地方。   “先生,有话上车再说吧,这里不安全。”就在郭守云与史蒂夫对视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波拉尼诺夫走上来,他的目光逡巡着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正如他所说的,此时机场出口大厅外的广场上,人流逐渐多了起来,提着大箱子小行李的旅人,时不时从他们身边行过,赶上那些好奇心重、胆子大一点的,还会频频朝这边张望。鉴于郭守云前段时间才刚刚遭遇过一次人体炸弹的袭击,而且策动者到现在都没有浮出水面,因此,作为直接负责老板保卫事务的保镖头子,波拉尼诺夫不得不上前提醒的一声。   “啊,对,”郭守云自然也清楚自身的状况,因此,他微微一笑,说道,“走,咱们上车,这里天寒地冻的,你们恐怕有很多不习惯,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们的行李还在出口大厅呢。”东婷朝刚来的路上看了一眼,跳着脚,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大厅玻璃旋门,嚷嚷道。   “不用管了,会有人送过去的。”郭守云笑了笑,伸手扯住妹妹的胳膊,一边拉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地头上,如果我郭守云亲妹妹的东西被人偷了,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吹牛。”东婷嘻嘻一笑,朝两个伙伴招招手,而后一头腻进大哥的怀里,跟着他径直朝停车场而去。   东婷是个好动的女孩子,喜欢热闹而不喜欢安静,因此,在抵达上了车之后,她死乞白赖的央求郭守云先带她在市区里好好玩一圈,看看这段时间以来,哈巴罗夫斯克又有了什么变化。在大多数时候呢,郭守云这个人还是比较严肃的,他的脸一旦绷起来,那些官员政客就会感觉浑身不舒服,甚至是直接流冷汗,可是在面对东婷这个妹妹的时候,他那张脸就会变得万分柔和,他甚至很少拒绝这个妹妹所提出来的要求。所以说,在东婷的纠缠下,郭守云最终还是陪她疯了一个下午,一行人将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转了个遍,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往回赶。   因为妹妹远道而来的缘故,今天的晚餐准备的颇为丰盛,但是同桌吃饭的人却少了很多,除了守成因为身在楚科奇赶不回来之外,莎娜丽娃与尼基塔她们也没有回来。这些女人都知道东婷对自己没有好感,因此,也懒得回来跟她照面。   “小婷啊,这次过来打算呆多久啊?”餐桌上,郭守云摆弄着盘子里的一块牛扒,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妹,笑道。   “怎么,嫌我烦啊?这么快就要赶着我走?”也许是在国外接受了很好的礼节教育,东婷如今用餐的架势很有几分淑女的劲头,不过这份“淑女”,在一开口的时候,就瞬间消失无踪了。   “什么话,”放下手中的刀叉,郭守云从身边佣人的手里接过一条毛巾,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说道,“大哥盼着你多住几天才是真的,也你知道了,你二哥去楚科奇公干,这一趟没有个七八天恐怕是回不来的,你回来一次不容易,说什么也要跟他见上一面吧?我呢,也想好了,趁着你这次回来,抽时间带你熟悉一下集团的各项管理事务,这个家是咱们三兄妹的,你不能整天这么闲着。将来美国那边的分部建立起来,我也打算让你过去盯着……”   听了郭守云的这番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史蒂夫眼里有些异样的光彩,谁都知道,如果东婷真的能够接手郭氏部分海外事务,那她就再不是一个简单的豪门闺秀了,而是一个正宗的“郭氏主角”,谁要是娶了她,那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   “我不去,”不等大哥把话说完,东婷便嚷嚷道,“要去你自己去。”   “听话,”郭守云一绷脸,沉声说道,“难道你打算这么疯一辈子吗?”   “我就不去,”东婷哼声道,“我这又不是为自己考虑。大哥,我不小了,这段时间,我在渥太华也学了很多东西,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有自知之明,集团的事情,我根本就做不来,那些投资啊、决策啊、谈判啊之类的事情,我根本就处理不了。二哥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跟我提到过这些事情了,我的意思是,先生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很享受,因此,并不想承担什么责任,更不想做那些自己应付不来的事情。嘻嘻,谁让我是你和二哥的小妹呢,这辈子啊,我就赖定你们了,你们挣钱,我花,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败家女’。”   东婷的这一番话,多少让郭守云感觉有些意外,他愕然看着妹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用佣人送上来的毛巾擦拭一下嘴角,东婷继续说道,“你是担心我对集团的权责分配产生不满,所以呢,才打算给我在集团内安排一个职务。可对我来说,你这种想法完全就是多余的,小婷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更有了自己的未来,她知道,对于目前的郭氏来说,大手大脚的花钱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决策层面上不能出现任何的错误,所以呢,她在数次自省其身之后,决定为了三兄妹的利益,永远不涉足集团的高层事务,免得将来为整个郭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嘻嘻,要怪就怪我郭东婷为什么生儿为女人吧,家乡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两位哥哥会把我这个‘女儿’,连同郭氏集团的大笔利益一块泼出去。”   东婷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乱,可总体上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那就是她考虑到了两个问题,第一个,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具备高质量的管理才能,也没有深远的眼光与精明的头脑,因此,她不愿意进入郭氏领导层,不愿意因自己的失误,给整个郭氏带来不必要的损失。第二个问题,她知道自己是个女人,既然是个女人,那出嫁也就是早晚的事了,如果她进入了郭氏的领导层,那毫无疑问,将来嫁人之后,郭氏集团将有一笔的股份、权力,将会随着她的出嫁,而落到某个男人的头上,从而分化郭氏集团的权力核心。正是出于这两点考虑,她拒绝了大哥的要求,宁愿一辈子做两个哥哥护翼下的“小雏鸡”。   “这……小婷,这都是你自己想的?”妮娜的位置就在东婷的边上,她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忍不住讶然道。   “怎么啦嫂子,难道我就不能想到这些高深的问题吗?”朝着嫂子做了一个鬼脸,东婷吃吃笑道,“你不知道,其实我想的要比这个多多了,嗯,总的来说呢,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嘿嘿,我可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夫婿,会因为权力上的问题,而与我的两位哥哥反目成仇,所以嘛,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就必须从现在开始着手,彻底杜绝这一状况出现的可能性。”   嘴里这么说着,郭东婷还竖起胳膊,单手握拳,用力的挥舞一下,以这种方式,表达了她的决心。   “哎,看起来,我的小妹是真的长大了,”揉搓一把脸颊,郭守云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工作,那就随你,我也不逼你了,省得你回头又埋怨我。”   “哦耶!”东婷闻言,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竖着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同时嬉笑道,“大哥,既然你做了一次好人,那就顺便把好事做到底吧,嗯……我听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送给你一艘游艇?嘿嘿,你不知道,其实我……” 第五九一章 史蒂夫   就像东婷所说的,凭着郭氏集团现有的产业规模,金钱上的问题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郭氏兄弟的家业摆在那儿,凭小妹一个人,她即便是一个月换一艘游艇,恐怕也无法在百年的时间里,将郭氏的老底搬空。但话说回来,如果她真的进入郭氏领导层,掌握着郭氏的一方大权,只要偶尔出现一个错误,那很有可能带来的就是一场灭顶之灾。东婷固然爱慕虚荣,在个人花销上也缺少节制,可她能看到这些问题,那就证明她已经成熟了,至少来说,郭守云这个做大哥,再不用为她而担忧了。   这钱挣回来终归是要花的,而在郭氏集团里,郭氏兄弟俩,甚至包括里尔克在内,他们都属于是创业的一代人,而对于这种人来说,生活的相对简朴则是与生俱来的。像守成,他唯一的嗜好就是摆弄军火武器,除此之外,无论衣食住行,还是美酒艳色,他都没什么兴趣,而郭守云呢?如果说他有什么嗜好,那恐怕就是一个“色”字了,可在如今的远东,找女人需要花多少钱啊?郭东婷一个月的开销,恐怕够他将秘书处的女人全都换上一遍了。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很微妙的家庭利益分配局面就形成了——两兄弟掌权,一小妹花钱,大家互不干扰,乐的和谐。   毫无疑问,东婷这次回来,郭守云又破费不小,吉普车、豪华游艇,两样里里外外就是上千万出去了,可话说回来,就三个字:他乐意。只要能保障三兄妹之间的关系融洽,同时保证郭氏集团的发展不出现问题,别说是几千万,几个亿又如何?郭氏掏不起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摆平了长期以来淤积在心头的一桩心事,郭守云的心情显得大好,他在晚餐结束之后,破例的又加了一杯红酒,随后,又与几个年轻人闲聊了一会儿,直到临近九点钟的时候,才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将英俊潇洒的史蒂夫请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来头,郭守云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了自己妹妹将来的幸福着想,他认为有必要给这家伙打个预防针。   “史蒂夫是吧?”在进入书房的一瞬间,郭守云脸上挂了整整一天的笑容,顷刻便不翼而飞,他示意小伙子锁上门,自顾自地走到书桌前坐下,双手抱胸地说道,“自己找地方坐吧,想喝什么自己动手,在我这里,你不用客气。”   “是。”出奇的是,史蒂夫在态度上小心的很,他整个人比郭守云高了一头有余,可在态度上,却显得谦恭卑微。   “你不用那么怕我,我这个人虽然不挑食捡食,但对吃人却是毫无兴趣的,”伸手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沙发,郭守云示意小伙子可以坐在那里,“更何况,我与琼妮小姐还算是很不错的朋友,对她的人,我多多少少也会留下几分面子的。我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嗯,你就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得到东婷信任的,就我所知,她可不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女孩子。”   “郭先生,对于令妹,我并没有动什么不好的心思,”史蒂夫乖乖的在沙发前坐下,表情局促地说道,“其实,在最初的时候,我们针对令妹展开过很相近的研究,从她的脾性、嗜好,直至作息规律、言行举止,都做个很详尽的分析,为了能够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打动她,我们甚至还专门动用了二十四位心理学家做了系统的研究……”   “呵呵,你们倒是很舍得下本钱嘛,”郭守云刚把一支烟卷叼进嘴里,闻言忍不住失笑道,“为了追求一个小姑娘,花费这么大的投入,我想,类似这种号称罗曼蒂克的无聊事,也只有你们美国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郭先生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史蒂夫解释道,“虽然说我们开始时的动机不纯,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说来您也许不会相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是真的爱上了令妹。在我看来,她的身上固然有一些小缺点,可与此相对的,那些优点也很明显,尤其是那种外刚内柔的底蕴,很吸引人,啊,不,应该说是令人着迷。”   “少给我灌这些迷汤,”撇撇嘴,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你嘴里所说的那种爱情究竟值多少钱,我比谁都清楚。我想,琼妮也许没有对你说清楚,我这个人并不愚蠢。告诉你,刚才晚餐的时候,你的心里转过什么念头,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怎么样,东婷拒绝进入郭氏领导层这件事,是不是令你很失望啊?”   “哦……”史蒂夫一愣,随即摇头慨叹道,“看来大姐说的一点都没错,要想不被先生看破心思,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想。”   “第二份迷汤。”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郭守云摇头晃脑地说道。   “就算是吧,”苦笑着摇摇头,史蒂夫耸肩说道,“不过,不管先生是否相信,我还是要说,我对东婷小姐是动了真心的,我相信,在我的身边,她会得到一生的幸福,无论将来郭氏集团与哈里森家族的合作进展如何,我都会始终如一的对待她,不让她遭受半点的伤害,对此,我可以用上帝的名义起誓。”   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你不用在我的面前起誓,更不用对我表白什么心迹。当初我就曾经说过,东婷的感情、婚事,我都不会干预,她喜欢谁,不喜欢谁,打算嫁给谁,不打算嫁给谁,这些事情都不会管,所以呢,你对她的感情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我都不在意。可有一点,我要提前告诉你,政治婚姻也有政治婚姻的底线,不管你们将来的关系如何发展,如果说你胆敢玩弄她,伤害她,让她吃了半点的委屈,你就得给我小心点,我这个人手上不干净,所以呢,也不怕再多沾上点腥气。我的意思你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史蒂夫往沙发前挪了挪屁股,点头说道。   “嗯,那就好,”仰躺在椅子里,郭守云悠闲的转动着身子,微笑道,“其实呢,要论相貌,尤其是待人接物的水准,你要比刘冉那小子强很多,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你,因为你心里想的太多,算盘打的太响。一般情况下,类似你这种人,我是永远都不希望看到的,至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们郭家的大门里。”   “可在我自己看来,我比刘冉强的还不止是那两点,”史蒂夫犹豫一下,鼓起勇气说道,“我与他接触过,因此,我也知道他不可能给东婷小姐带来幸福。他那个人太懦弱,同时呢,对虚名看的过重,在他的观念里,最重的就是父母国家,然后才是东婷小姐,我甚至怀疑,如果将来有一天,当郭氏与北京真的发生了不可弥合的矛盾,那时的刘冉,又会如何处理他与东婷小姐之间的关系。我甚至可以做一个断言,如果那一天真的出现,刘冉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东婷小姐,从而完成他对虚名的最终追求。在这种情况下,郭先生,您认为他还能为令妹带来幸福吗?”   “嗯哼,看不出来,你的口才很不错啊,”郭守云呵呵一笑,说道,“我承认,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考虑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拒绝你们所提出来的联姻方案。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你,你这个来自哈里森家族的人,就能给我的宝贝妹妹带来幸福了吗?刘冉的性格懦弱,他爱好追求一个虚名,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为了成就虚名而伤害东婷,那你呢?你会怎么做呢?难道你就不会因为家族的利益,而伤害她吗?呵呵,我想那也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史蒂夫淡然一笑,说道,“郭先生可以派人调查一下,在月前,我已经向家族,也就是向我的大姐,提交了最后一份报告,而自此以后,只要我能赢得东婷小姐的芳心,我就会退出家族的全部事务,陪着她在加拿大安居一生。自今而后,我与哈里森家族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用为了他们的利益做出什么牺牲,更不用伤害东婷的感情。”   “哦?”郭守云愕然,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揣度半晌,希望能够看破他的心思,而最终呢,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傻子。   “傻子?”的确,在郭守云的眼里,那些能够为了所谓的爱情而牺牲事业的男人,全都是傻子,最可怜、最没有出息的傻子。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沉默良久之后,郭守云最后叹息一声,说道,“你去吧,使出你的本事,讨取东婷的欢心,这件事的决定权,归根结底还是属于她的。” 第五九二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东婷这次回到远东,的确没有什么事可忙,除了作为三兄妹新年前的最后一次会面之外,她唯一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玩了,而为了能够将这个“玩”字贯彻到底,她也颇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从哈巴罗夫斯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再到南萨哈林,凡是能去的地方,有乐趣存在的地方,她就都要去转上一转。最搞笑的是,在四处转了一圈之后,她似乎还不肯罢休,又把哈巴罗夫斯克的各个酒吧、艳舞舞厅、赌场都转了个遍,而为了能够让她进行,同时呢,又避免让她接触到一些过于腐朽的东西,郭守云还专门跟莎娜丽娃打了招呼,让她暂时停掉了哈巴罗夫斯克的全部色情生意。于是乎,在长达两周的时间里,哈巴罗夫斯克俨然成了黄、赌、毒皆不沾边的天上人间,而伴随于此的,则是帮会哈巴罗夫斯克分部在收入上的锐减。   不过话说回来,两周时间,百十万卢布的亏空,郭守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按照现在美元兑卢布的汇率,1:475,百十万卢布还算什么呀?那简直就是毛毛雨嘛。   同样的,也是在这两周的时间里,那两艘驶往南非的军火船,最终还是在未曾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便被美国人查获了……   在自己那个宽敞明净的办公室里,郭守云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位中年人,白净的素面上,挑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讽刺。   这两个人都是加拿大驻哈巴罗夫斯克领事馆的武官参赞,而他们今天来郭氏集团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就两艘军火船的问题,向郭守云表明一下加拿大方面的态度。这两位武官参赞,一个名叫威廉姆斯,一个叫诺尔曼,按照他们的说法,加拿大政府,对郭氏集团插手南非事务的做法极为不满,因为那将直接损害到加拿大的海外利益点。   其实,类似这样的问题,郭守云不用等到对方提出来,也能把握个八九不离十。这一次,郭氏集团的武器买家,为内战中的乌干达反政府军,而对于乌干达这个国家来说,它没有什么值得国外势力觊觎的地方,要资源没有资源,要政治基点没政治基点,几十万黑人纠缠在一起“炒蹦豆”,如果不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啊。   而这一次,郭守云之所以让自己的两艘货轮舍近求远,放弃从索马里登陆,转而从更远的南非靠岸,其根本目的,就在于碰触一下加拿大人的利益点。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中国的势力还没有在非洲大陆政治蔓延开来,北京在非洲的投资,基本都是纯援助性的,没有什么利益争夺方面的考量。而相比之下,加拿大的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就郭守云所知,加拿大所操纵的南非金属加工公司,一直以来都垄断者南非、中非的大部分违禁品贸易。什么枪支弹药、常规火炮,他们无所不卖、无所不运,而转过头来呢,他们再用卖出去支持一国内战的军火收益,在战乱国投资矿业、资源的开发,从而在其中牟取暴利。   当然,目前在非洲伸手推动内战的,并非只有加拿大一个国家,苏丹、索马里、卢旺达、塞拉利昂等等等等,一大堆的国家都在打内战,而在每一场战争的背后,又都有来自某些国家的军火援助,同时呢,也有伴随战场一同推进的矿业投资贸易。现如今,加拿大的巴里克黄金公司与遗产石油公司都在刚果的周围打转,他们要把争夺刚果的矿业开采权以及石油开发权,正是因为有他们的插手,刚果国内局势持续恶化,民族矛盾趋向尖锐,一场大规模的内战正在酝酿之中。   郭守云目前要做的,就是去在这片战乱之地伸一只手,搅起一股浊流,然后看看能不能谋求到更多的利益。如果美国人不打算让他这方面伸手,那没关系,再把手缩回来就成了,反之,倘若能过了美国人那一关,那他就无所畏惧了,该伸手伸手,该伸腿伸腿,没什么好忌讳的。回想起前世所看过的那部《战争之王》,尼古拉斯凯奇所饰演的奥洛夫是否真实存在,郭守云现在还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那位大军阀安德烈,却是货真价实的,这位名叫查尔斯·泰勒的利比里亚大独裁者,此前就从郭氏集团订购了两架直升机,只要这次试探过关,郭守云马上就会把货给他发过去。   与两位加拿大外交武官参赞的会谈,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郭守云明白,对方提出的所谓加拿大政府的意见,无非就是希望自己不要介入乌干达的内战,因为那里紧邻刚果东北部地区,任何一种程度上的非吹草动,都可能会直接损害到加拿大遗产石油公司的利益。   对于这两位官员所提出来的意见,郭守云根本就不打算理会,他列出了一份详尽的清单,其中的数据表明,在过去的四个月时间里,加拿大的军火商,先后向乌干达内战双方提供了价值六亿美元的军火武器,以此换得遗产石油公司在刚果东北部地区石油开采业的安全。而作为同样一个国际武器提供方,远东同样也有权力对外进行常规武器的销售活动,那么,既然加拿大人可以卖给乌干达内战双方大量的军火,凭什么郭氏就不能呢?难道郭氏就是“国际二等公民”?   面对郭守云的强硬态度,两位加拿大外交武官参赞看上去也没什么办法,因为他们也知道,目前郭氏被华盛顿看得很重,他们的军火运输船,横跨印度洋,在非洲东海岸的索马里水域,两次遭遇美国人的封锁舰,可最终却还是那么施施然的继续驶向目的地,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华盛顿对郭氏这种举动,采取了一个默许的态度,他们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插手。   面对这种情况,加拿大国内有人主张对郭氏采取严厉的态度,利用政府在南非的影响力,扣掉郭氏集团的货物,甚至是扣押他们的雇员,曝光他们的所作所为。当然,如果说这样的建议能够通过的话,那加拿大与远东之间的关系,就会出现对峙局面,因此,一些反对的声音,同样出现在了加拿大政坛上。几十名议员强烈抵制加拿大政府所提出的这一意向,他们认为,极端的措施不仅会损害郭氏集团,尤其是“郭小妹”在加拿大境内超过三十亿美元的直接投资,同时,也会影响到美加关系,所以,他们主张利用协商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   如果仅从这一点上看,郭东婷在加拿大大手大脚花钱,多少还是有一些作用的,至少在那些收了好处的政客眼里,郭氏集团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所以,在一些关键的时候,他们就要说话,就要提反对意见,从而迫使政府更多的考虑他们的利益。   一方态度未定,一方态度坚决,这样的谈判显然不可能达成什么统一意见,因此,在长达两个小时的协商结束之后,郭守云最终也未能同两位加拿大武官参赞达成任何共识,不过,在这场协商即将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郭氏集团可以放弃向刚果境内扩张影响力的打算,但作为交换,加拿大政府方面应该将包括乌干达、刚果在内的军火市场让出来,从而使远东与加拿大实现一种利益上的“均沾”,合作上的双赢。   由此可见,目前郭守云的对非洲地区的主要利益着眼点,还是单纯依托在军火贸易的开展上,他要扩大远东的军火市场,为这里实力雄厚的军事企业打通销售环节,寻找买家,从而求的利润,扩大生产规模,进一步缓解远东就业压力。   解决国内矛盾的最好办法,并不是出台多么多么优越的政策,而是对外转嫁这种矛盾,换句话说,那就是祸害别人保住自己,从古至今,自打有国家出现之后,这种方式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转变,因此,郭守云自然也无法免俗。   不要用什么世俗的道德观来衡量郭守云这种人,毕竟他的利益已经与远东上千万人连接在一起了,他要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就必须要保证这上千万人可以活得舒服一点,至于其他的,比如说什么血腥钻石、非洲战争暴力之类的东西,他没有闲心也没有精力去考虑。古人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郭守云就是远东的当权者,所以他要考虑的就是远东问题,至于非洲人的苦难……他必须先放一放,如果有一天他成了非盟主席,相信他也会转头去考虑非洲内战问题的。 第五九三章 别洛戈尔斯克   “你们说,这场雪明天有没有希望停下来?”在阿穆尔州别洛戈尔斯克市南区的一栋老式别墅里,郭守云站在二楼客厅的窗户前面,看着窗外如柳絮般翻飞飘舞的大雪,语气不耐地说道。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坐姿有点像是乡村老农,他们盘膝而坐,面对面地盯着中间那一幅棋盘。   “这恐怕只有上帝才能知道了,”很明显,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棋艺与维诺格拉多夫相去甚远,他那匹黑色的“骏马”,刚刚惨死于后者的白象蹄下,看上去,他那个王也是离死不远了。听了郭守云的问题,他舒展眉头,撩撩眼皮,说道,“而对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预测性的断言永远都是无稽之谈。嘿嘿,更何况……难道你现在就这么盼着这场雪停下来吗?”   嘴里这么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拿起自己手边的“皇后”,径直推掉了对手的一只小卒。   “你知道自己下棋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维诺格拉多夫抬起头,瞅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笑道,“告诉你吧,你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太狠,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看得太重,这样弱点,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让你失去对全盘的把握,甚至是输个一败涂地。”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回过神来,瞅了一眼,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王已经被对方逼死了。   “无所谓,一盘棋而已,”耸耸肩,他一把推倒自己面前的几颗棋子,飒笑道,“我本来在这方面就比不上你,输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嘿嘿,试想,如果我在这方面也把你吃定了,那你这老头岂不是太失败了。”   “呵呵,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素来都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郭守云手扶着下巴,扭头笑道。   “这叫自信,必要的自信,你能明白吗?”两条腿从沙发上放下来,趿拉上自己的棉拖鞋,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像你们两个,整天只知道耍弄一些阴谋诡计,要嘛就是疑心重重,这是为什么?告诉你们,这就是因为缺乏自信,缺乏对自己的必要信心。”   “哦,看起来,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打算重操老本行,继续去做共青团的团务工作了。”维诺格拉多夫哑然失笑。   “那除非有人能给他开出上百亿美元的年薪,否则的话,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郭守云凑趣道。   三位巨头齐声发笑,客厅里的气氛转瞬间便活跃起来。   “好啦,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顺手扯了一张沙发,走到两位伙计的旁边坐下,郭守云点上一支烟,目视霍多尔科夫斯基,正色道,“你这家伙现在最好老实坦白,这次莫斯科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以至于你要拉着我们两个跑到这来。”   “来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耸耸肩,用力舒展一下双臂,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别忘了,这别洛戈尔斯克也是你的势力范围,而且你看看,现如今这里的变化可真是不小。一年前我曾经到这里来过,那时候,这里还是一个残破的小城,狭窄的街道,破旧的小楼,再看看现在呢?这……”   “少来奉承我,现在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个,”不等老霍把话说完,郭守云便语带不满地说道,“赶紧,把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账本都倒出来,我们等着听呢。”   “是啊,”维诺格拉多夫也笑道,“有事就快点说吧,大家都是忙人,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我可是一天也不想多呆了,如果没有正事,我准备这两天就收拾行李,赶回摩洛哥去了。”   “看你们两个急的,这才不过是一天时间而已,至于这么没耐心吗?”弹弹鞋面上浮尘,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好啦好啦,不跟你们兜圈子了。其实也没什么,这次约你们过来的,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哦?”维诺格拉多夫一愣,随即将狐疑的眼光投向郭守云。   其实,作为另一个满脑子浆糊的局外人,郭守云同样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另有其人”是谁。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揉揉额角,郭守云笑道,“说来听听,看看究竟是谁,能让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心甘情愿的为他做帮佣。”   “什么帮佣,说得这么难听,”霍多尔科夫斯基嗔笑道,“人家是拿了大把利益来与咱们做交易的,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你又说跑题了,”放下手中的一枚棋子,维诺格拉多夫坐直身子,微笑道,“赶紧回归,现在不是你东拉西扯的时候。”   没有直接去回应维诺格拉多夫的要求,霍多尔科夫斯基看看手上的腕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之后,才抬头说道:“克里姆林宫反击了,现在,他们打算请咱们出更多的力,为他们抵挡更多的风雨。”   “我就知道和他们脱离不了关系,”郭守云洒然道,“怎么,前段时间才答应为他们拉拢选票,这么短时间内,他们就又有新的打算了?”   “恩,其实这也应该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维诺格拉多夫低头考虑一下,点头说道,“我听说目前哈斯布拉托夫所领导的代表会议,正在极力推动第八次代表大会的召开,按照我的分析,他们应该是感觉到了全民投票中潜在的威胁,因此,打算利用这次代表大会的名义,否决全民投票的议案。时间,现在哈斯布拉托夫他们需要时间啊。”   “你说的不错,这种推测很接近正题,”郭守云认同地说道,“这两天,叶列娜她们也针对这一阶段的局势展开过几次全面的分析,按照他们提供的说法,此段时间各地党派纷起的局面,绝不可能没有潜在的诱导性因素。我们再联系一下那些新兴党派的倾向,不难发现,这些打着各种旗号的党派团体,几乎全都是倾向左翼的,而中间派别以及右翼派别,则少的可怜。由此,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那就是这些党派成立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推行所谓的多党制,而是为了赢得迫在眉睫的全民投票。”   “是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嘘口气,微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前一段时间,一直在与克里姆林宫暗中磋商,希望能够为咱们谋求到更多的政治利益,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得到的消息也更多一些。其实,克里姆林宫早就察觉到哈斯布拉托夫那些反对派的意向,只不过在他们看来,这种打算有些幼稚,毕竟一个党派的出现与兴起,并不是短短一两个月内可以实现的。”   “呵呵,可惜他们低估了布尔什维克党的号召力,”维诺格拉多夫接口说道,“政局的动荡、经济的凋敝、治安的无能以及道德的败坏,令当年布尔什维克党那种全面集中的政治体制重新找到了发展的土壤,因此,这些打着左翼旗号的政党一经建立,立刻便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并最终对克里姆林宫的宝座构成了威胁。”   “嗨,在我看来啊,这件事其实与布尔什维克党没有多大关系,”郭守云撇撇嘴说道,“如果让我来分析的话,我会给出一个与你们大多数人完全不同的看法。这些新兴的左翼党派之所以能够获得民众的支持,并不在于他们是左倾,还是右倾,而是单纯因为他们是‘反对派’。准确的说,如今的克里姆林宫已经失去民意支持了,他们的无所作为令所有人失望,因此,任何一个反对他们的政治力量,都能够得到民意的支持,都能够在这种纷繁复杂的政治环境下迅速的茁壮成长。”   “对,守云这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拍拍手,霍多尔科夫斯基附和道,“现在咱们俄罗斯人支持谁,反对谁,并不是看政治倾向的,而是看它反不反政府,反不反克里姆林宫。这些披着布尔什维克党外衣的左翼反对派,只不过是捡了这个便宜罢了。”   “那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郭守云扭过头,看着他说道,“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咱们并不能给克里姆林宫提供多大的帮助,毕竟他们是当权者,既然是当权者,那就要随时准备应对反对派的攻讦。难不成,他们还打算让我们也组构一个政党,同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面对面的打‘会议战’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笑道,“别说他们不会愚蠢,即便是如此,咱们恐怕也无法答应类似这样的要求。商人嘛,即便是与政治走的再近,也不能直接脱掉市场的外套,那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傻事。”   “他们打算阻止八大的召开?”与维诺格拉多夫对视一眼,郭守云顷刻间便与他达成了一种默契,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五九四章 塔季杨娜   “嘿嘿,不愧是我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合作者,”哈哈一笑,霍多尔科夫斯基畅快地说道,“你们猜得不错,克里姆林宫目前的确是在做这种打算,他们希望咱们能够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拒绝人民代表的推选,从而在根本形式上,抵制八届全代会的召开,为他们的全民选举赢得时间。”   “这不可能,我是不会接受这种要求的,”毫不犹豫的拧过头,郭守云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知道,对咱们来说,代表大会不仅是一个彰显存在的手段,同时,也是用来限制克里姆林宫的最佳筹码,当然,更是咱们三方引导政局走向的最佳形式。没有了它,咱们将会失去很多机会,很多利益,很多金钱无法换来的东西。”   “守云说的不错,”维诺格拉多夫认同道,“可以肯定,这是克里姆林宫一箭双雕的诡计,类似这样的计划一旦执行下去,那么受损的不仅仅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那些人,还有咱们这三个笨蛋。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让哈斯布拉托夫的代表会议与克里姆林宫分庭抗礼,谁也不至于过分壮大,只有那样,咱们才能左右逢源,在最大限度上保障自身利益。”   “你们所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想不清楚?”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说道,“不过你们知道克里姆林宫提出的条件有多么诱人吗?”   “再诱人咱们也不能接受,”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一个利益根本点的问题,是根本不能动的地方,克里姆林宫……”   “我们愿意对斯摩棱斯基的首都储蓄银行展开调查,并与今后两个月内,尽最大可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就在郭守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客厅那道敞开的门外,突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甚至还打算在一周时间内,限制首都储蓄银行以及斯摩棱斯基名下各项产业的活动,从而为你们的进击行动创造便利。”   随着这段话声落地,一个身材略显肥胖,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挨个女人,施施然的走进门,一扭一扭地走到三位巨头近前。   “郭守云先生,维诺格拉多夫先生,你们总不会告诉我这个提议没有半点诱惑力吧?”女人那张胖嘟嘟的脸上,带着充分的自信,她微笑道。   “哦,塔季杨娜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远东?”这女人郭守云认识,而且在此前莫斯科的一些聚会上,他也同这个女人有数面之缘,她……她就是克里姆林宫那位叶老头的小女儿,塔季杨娜。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做个准备,呵呵,算是尽地主之谊嘛。”从椅子上站起来,郭守云很绅士的为对方让了个座,而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旁边重新取了一把椅子。   不要认为郭守云这番话纯粹是说出来客套的,在这字里行间,他隐藏着一系列的试探,而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在于那个“东道主”上。   要知道,塔季杨娜作为叶氏的亲生女儿,她此次代表克里姆林宫来远东谈判,其身份,就相当于是总统特使了,而郭守云呢,他作为远东的一介商人,却开诚布公的大谈给人家做东道,这里面隐藏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含义?   作为一个出身在政治世家的女人,塔季杨娜自然能够听出对方这番话中的试探,老实说,她很生气,甚至有一种扇郭守云耳光的冲动,可话说回来,她终究还是不敢那么做,因为她也知道什么叫形势比人强,在目前的局势下,任何一种得罪三巨头的行动,都是不理智的,是必须杜绝的。   “郭先生太客气了,”微笑着坐到椅子上,塔季杨娜看着身边的华裔年轻人,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先生若是能给与克里姆林宫鼎力的支持,那将会比任何形式的地主之谊都华贵。”   “呵呵,那是当然,”郭守云一脸谦和地说道,“其实,仅凭着我们与总统先生之间的关系,这些问题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商量,能够给与他的支持,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吝啬的。”   “是真心话吗?”塔季杨娜绝对有超出她年龄之外的政治成熟度,她的眼睛在三位巨头脸上轻轻一瞟,露齿笑道,“那好,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所提到的事情,现在是不是能够定下来了?我想,如果有你们三位的操作,在缺少数十名人民代表的情况下,哈斯布拉托夫的倡议将会变成一张废纸,我们再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嗯,塔季杨娜小姐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现在的确可以定下来了,”维诺格拉多夫抢先开口说道,“不过我们能够给你的答复,恐怕与你所需要的那种有些出入。诚然,我们现在希望能够打倒一直举棋不定的斯摩棱斯基,你所提出来的条件呢,也充满了诱惑力,可是退一步来考虑,利用这种形式的合作,我们即便是推倒了斯摩棱斯基,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实际性的好处,与此相反,我们甚至可能会成为这场大棋盘中的下一个牺牲者。呵呵,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不像他们两个年轻人,总喜欢兜着圈子说话,因此,我希望塔季杨娜小姐多多见谅。”   的确,就像维诺格拉多夫所说的,三巨头利用这种合作方式,换取克里姆林宫对斯摩棱斯基的“杀手”,其结果,很可能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分析一下:三巨头一方面失去了在代表会议中的代表,一方面又正式投入到了针对斯摩棱斯基的战役中。那么,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后,克里姆林宫可以得到什么?毫无疑问,他们一方面铲除了斯摩棱斯基这个潜在的威胁,另一方面,又打掉了来自代表会议方面的障碍。在这种情况下,腾出手来的克里姆林宫,会把谁当做下一个铲除的目标?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小集团?还是列宁格勒政治派系?亦或是……刚刚集中力量打掉斯摩棱斯基,并由此遭受部分损失的三巨头集团?这种事很难说,作为有深远眼光的人,三巨头的心里不可能不多加一份小心。   “维诺格拉多夫先生多虑了,”塔季杨娜自然能够听出这番话中的意思,她摇头笑道,“你们必须相信,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你们三位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能是我们最佳的合作者,而不是潜在利益的争夺者,更不是性命攸关的敌对方。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们也应该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不说别的,就拿郭先生来说,他现在将整个远东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即便是打算对你们动手,恐怕也会有一种投鼠忌器的顾忌。呵呵,或者说,三位对你们的联盟没有太大信心?担心郭先生在必要的时候,会采取离群单飞的决策?”   塔季杨娜的确是一个狡猾的女人,她在三位巨头的面前,忘了一个偷换概念的小技术,将三巨头对克里姆林宫的担忧,轻轻松松的推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这一方面可以反驳他们的“疑心论”,另一方面,又可以小小的挑拨一下三巨头之间的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说的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由于三巨头之间的联合态势,再加上郭守云对远东地区的绝对控制,这在一定程度上,就为“三家联合”打造出了一个最稳固的根基。现在的问题是,只要郭守云在远东的地位不倒,那么无论谁在打三家联合的主意,就不得不事先考虑一下远东彻底分裂的危险。反过来呢,如果两巨头的地位稳固,郭守云就可以不必考虑来自莫斯科方面的威胁。这三者相辅相成,连接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稳固阵地,只要他们内部不出现分裂危机,那么联邦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法对他们构成直接的威胁。   “呵呵,没想到塔季杨娜小姐竟然有一副很好的口才。”郭守云瞪了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这小子从女人出现之后,就没有说过话,天知道他的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亦或是……他之前就与这个女人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协议。   “不过,即便是再好的口才,也无法改变利益的事实,”伏过身子,郭守云单手支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住女人的眼睛,说道,“诚然,我们很希望能够铲除掉斯摩棱斯基这个硕大的绊脚石,可是你们克里姆林宫方面,未尝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出现。因此,对于你我双方来说,共同出手对付斯摩棱斯基,只能算是为了谋求一种双赢局面的出现,而为了谋求这种双赢局面的出现,你们却只打算让我们一方付出代价,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你说呢,塔季杨娜小姐?” 第五九五章 风云再变   “这家伙倒算是物用其才,他这样的人,要是不作商人那就真是可惜了,”心里将郭守云狠狠的鄙视一番,塔季杨娜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说道,“我明白郭先生的意思了,你是觉得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高是吗?”   “呵呵,我认为呢,这话不能这么说,嗯,更贴切的说法是,为我们所作出的牺牲,克里姆林宫还没有考虑好恰当的补偿方式。”摇摇头,郭守云随口说道。   “那郭先生认为,克里姆林宫应该做出怎样的补偿,才能够让你们感觉满意呢?”塔季杨娜显然没有兴趣在咬文嚼字方面多花时间,她直接反问道。   “这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郭守云一摊手,满脸无辜地说道,“毕竟这种提议是你们想出来的,所谓一事不烦二主,类似补偿的方法,自然也应该由你们来制定。”   “维诺格拉多夫先生,你的意思呢?”转过头,塔季杨娜看着皱眉不语的维诺格拉多夫,微笑道。   “我认同守云的说法,”稍一犹豫,维诺格拉多夫说道,“只要是他能够接受的条件,我就能够接受。”   “那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能够接受的条件,两位是否同样也能接受呢?”塔季杨娜不放弃任何一个挑拨三巨头矛盾的机会,她笑道。   “嘿嘿,塔季杨娜小姐,我奉劝你不要转那些歪念头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嘿嘿一笑,终于开口发言了,他说道,“作为长时间以来的合作伙伴,他们两个绝不相信我会与你私底下达成任何形式的协议,我们对你那种稚嫩的挑拨手段完全免疫。而且呢,我还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一旦是触怒了我们,克里姆林宫绝对捞不到任何好处,所以说,你那点幼稚的阴谋,还是老老实实收起来比较稳妥,免得到最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呵呵,好吧好吧,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何必当真呢,”塔季杨娜见好就收,她摆摆手,笑道,“既然三位能够在利益认同上达成共识,那问题就好说了,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们,为了这一次的合作,我们专门准备出了令你们无法拒绝的条件。我相信,这种条件是你们永远都无法拒绝的。”   “那可未必。”尽管有了一种心动的感觉,可郭守云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与霍、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撇撇嘴,说道。   “郭先生不必用什么激将法,既然是来谈判的,那该说的问题我终究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至于那些不该说的东西,你即便是任何的激将,我也不会多谈半个字的。”塔季杨娜瞧出了郭守云的心思,她微笑道。   “一切都很简单,”长吁一口气,女人挺挺胸脯,继续说道,“我想三位先生也应该了解目前国内所面临的一些困境。比如说财政方面,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规定,在进入今年这个新年份之后,联邦需要偿付的外债总额,连息共计四百亿美元左右。为了保障联邦政府的国际信誉,同时,也未能够继续向海外申请国家贷款,稳定卢布汇率,这四百亿的外债,我们在进入六月份之前,必须凑齐偿清,而现在的问题是,四百亿美元对于联邦财政来说,是一笔惊人的巨款,它相当于全联邦整年的海关税收。如果单靠联邦财政来拨付这一笔巨款,那么今年全年度里,联邦的财政就会全面崩溃,即便是政府机关的日常运作都无法维系。”   “呵呵,所以克里姆林宫就开始倡议全民投票,而这一民意投票所需要花费的财政预算,顾忌不会低于百亿美元吧?”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无讽刺地说道。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联邦一方面财政穷困潦倒,一方面还要大肆铺张浪费,为了权力的争夺,就不顾现实的大搞全民投票。试想一下,如果放弃这次全民投票,把这上百亿的经费集中起来,那将能解决多大的问题?   “难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认为民主的捍卫还值不上区区的百亿美元吗?”塔季杨娜半点都不觉得尴尬,她皱皱眉头,一脸坦然地说道。   “你可以当他说了一句屁话,请继续。”郭守云吃吃一笑,摇头说道。   “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提到的这个问题很关键,”塔季杨娜笑道,“要知道哈斯布拉托夫他们反对这次全民投票的唯一借口,就是联邦财政预算紧张,百亿美元的额外消耗并不理智。而鲁茨科伊的倡议,则是将这笔经费抽到出来,投入到社会保障体系中去,并以此为借口煽动民意。”   三位巨头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知道,克里姆林宫这次不仅希望三家联合出力,还需要他们出钱,而且这还不是一笔小钱,其数目可能大的惊人。   “当然,对于如今的联邦来说,财政上的困难只是一个方面,而在另一个方面,也就是社会生产方面,我们所面临的局面同样糟糕,”塔季杨娜继续说道,“就拿石油开采行业来说,九一年,咱们年度开采量为三点九四亿吨,而到了去年,则出现直线下降的趋势,年度总开采量同比下滑六千四百万吨。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是石油开采以及石油化工行业萎缩的先兆,对此,白宫方面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可是我们却预想到了。”   郭守云怦然心动,他知道,这女人既然谈到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克里姆林宫终于打算给俄罗斯联邦的石油开采、化工行业动大手术了,如果说这是石油行业正式私有化的开端,那一个惊人的利润点,就要横空出世了。   想到这些,郭守云朝霍、维两人看去,果不其然,这两个家伙显然想到了这些,他们的眼睛里放射出贪婪、惊喜的光芒。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什么是前苏联真正的经济命脉?毫无疑问,只有两个,其一、规模庞大的重工业体系,其二,蕴藏量丰富到令全世界为之垂涎的石油资源。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大小私有化改革,俄罗斯联邦的重工业体系已经被摧毁了,准确的说,是被几位巨头牢牢把握住了,如今,一旦石油工业也进入私有化历程,并最终被各方巨头垄断,那彻底失去了经济命脉主导权的莫斯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他们有发言权,但是没有财政权,巨头们可以理会他们的发言,反之,也可以当他们是在放屁,在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一方面,是日益枯竭的财政储备,另一方面,则是日益萎缩的核心经济基础,这两大问题交错汇杂在一起,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境,甚至是灾难,”塔季杨娜继续说道,“因此,在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我们决定放开石油工业的国有限制令,全方面的吸纳私人资本介入经营,并最终引导这一行向正规的方向上运转,建立起更为完善的私有资本体系。”   “嘿嘿,就我所知,类似这方面的决策权,似乎并不在克里姆林宫的手里,”霍多尔科夫斯基插嘴笑道,“这种事情,说到底都属于是政府决策的问题,属白宫的职权范围,而现在的情况是,盖达尔所领导的白宫现政府,与你们克里姆林宫方面有些不大不小的分歧,同事呢,盖达尔一直以来都不同意放开石油工业的私有化项目。塔季杨娜小姐,请你告诉我,你们有什么本事说服盖达尔吗?”   “为什么要说服他们?”微微一笑,塔季杨娜说道,“牙齿再锋利的头狼,它也必须要遵从狼王的领导,盖达尔自认为翅膀硬了,就打算离群单飞,可他没有认识到,失去了克里姆林宫的支持,他就成了没有半点根基的浮萍,任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吹走。”   “这么简单?”维诺格拉多夫嗤笑道,“可就我所知,白宫似乎并非一颗软柿子,他们最近好像没少给你们招惹麻烦吧?”   “不错,这段时间,盖达尔是给克里姆林宫添了不少麻烦,可之前我们对他的忍让,并非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无暇。现如今嘛……哼哼,三位或许还不知道,在经过为其一周的秘密协商之后,亚夫林斯基已经正式决定与克里姆林宫结盟了。这也就是说,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莫斯科反对派的右翼力量,将会站到我们一边,成为我们的盟友。”   “此话当真?”三位巨头显然还没有得知这个小心,因此不约而同的讶然道。   “绝无半句虚言。”塔季杨娜微笑道,“三位可以随时安排人去核实,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并非难事。”   “亚夫林斯基投向克里姆林宫了?亚博卢集团与叶氏政权组成了临时的联盟……莫斯科的流血事件为期不远了。”看着女人那张得意的笑脸,郭守云心头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第五九六章 是不是要开香槟?   “当然,除了亚夫林斯基之外,我们同时也寻找了另外一些盟友,比如说日里诺夫斯基以及他的自由民主党。”伸手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塔季扬娜继续说道。   “呵呵,一个无政府主义的亚夫林斯基,一个堪称是联邦新纳粹的日里诺夫斯基,”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来,霍多尔科夫斯基用不屑一顾的语气,不无讽刺地说道,“看来咱们的克里姆林宫在实现了民主自由建国的理念之后,挑选盟友也自由了很多啊。只不过我感觉奇怪的是,日里诺夫斯基的政治理念与克里姆林宫的主导政策存在共通性吗?你们之间的合作是基于什么样的基础呢?”   在俄罗斯呆了这么长时间,郭守云不可能不了解日里诺夫斯基这个人物,更不可能不了解自由民主党这样一个存在。其实,要真说起来的话,日里诺夫斯基的自由民主党才是俄联邦境内除布尔什维克党之外资历最高的一个政党,它创立于一九九零年,也就是在前苏联还没有彻底倒台的时候,它曾经是前苏联保守派用来攻击民主激进派的一个工具,因此,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它应该算是一个左翼派别的政治存在。只不过作为高等动物,人这种东西是最复杂的,在各种各样的私心控制下,反叛也就成了经常出现的一类游戏。在前苏联解体之后,日里诺夫斯基这个一手操纵自由民主党的家伙,迅速修改了本党的政治纲领,在将自己彻底粉饰为民主斗士、民族主义政客的同时,也将这个政党转化成了极端的民族主义右翼力量。   在郭守云的心里,日里诺夫斯基就是一个疯子,这家伙提出的种种主张甚至令人感觉啼笑皆非。比如说,这家伙主张将南千岛群岛以五百亿美元的价格卖给日本人;主张同美国人在波斯湾发起一场战争,以打破国际社会对伊拉克的封锁;最要命的是,这家伙是个典型的核战狂人,他还主张俄罗斯退出国际核不扩散体系,宣布可以对任何国家采取核打击。   就是这么一个疯子般的人物,他即不为北京方面所接受,同时也不招华盛顿的待见,可离奇的是,他的自由民主党却在联邦混的风生水起,全联邦五十五个州、加盟共和国中,他已经在二十四个主体内建立了基层组织,号称拥有党员五十万,而且其党员大多数都是十六到二十六岁之间的年轻人。其实,俄罗斯后世臭名昭著的“光头党”,就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从自由民主党内衍生出来的,因此,从这一角度看,西方批评日里诺夫斯基为俄罗斯的新纳粹,似乎半点都不过分。   “没有利益共通性的合作是根本不存在的,”两根手指头拨弄着大衣上的褐色纽扣,塔季扬娜微笑道,“对我们来说,哈斯布拉托夫的代表会议是最大威胁,而对于亚夫林斯基与日里诺夫斯基他们来说,这个威胁同样也很大,别忘了,他们一个是右翼,另一个则是极右,从政治理念上来说,他们同哈斯布拉托夫一方,本身就是水火不容的。因此,我们之间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利益切合点。在我们看来,面对时下纷繁复杂的局面,寻求到具有一定实力的合作者才是第一要务,至于说这些合作者是什么人,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龌龊心思,则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我明白了,”点点头,郭守云说道,“难怪这两天莫斯科的报纸上总能看到一些消息,说是什么反对派的支持者封堵代表会议大厦,阻挠人民代表入场,看起来,这些事情应该就是由日里诺夫斯基搞出来的吧?”   “郭先生,你要知道,我们虽然与日里诺夫斯基合作,可并不意味着就支持他们这种暴力性的手段,”塔季扬娜扬起浓黑的眉毛,一脸坦然地说道,“所以说,他们操纵的这种行为,与克里姆林宫也没有任何关系。”   郭守云淡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看来,日里诺夫斯基与克里姆林宫的合作,实际上就是俄罗斯黑帮全面兴起的直接诱因,无论极左还是极右,其背后往往就牵扯着大规模的有组织犯罪集团,俄罗斯光头党从出现到蔓延,再到鼎盛时期,这整个过程中,都离不开他们对政坛的渗透,而日里诺夫斯基这个披着政客外衣的黑手党教父,显然与此脱离不了关系。   看待俄罗斯的黑手党问题,从这方面看,还不能仅仅考虑一个社会治安、经济贫困的简单层面,还必须考虑政治上的深层面原因,而且这一原因往往还是最为主要的。   当然,郭守云对什么黑手党不黑手党的问题并不关心,他对日里诺夫斯基那个“棍子”的事情更是懒得给予丝毫关注,毕竟同黑手党有关联的人物并不止他老哥一个,从根本上来说,郭守云自己做的比他更彻底,整个远东的帮会都指望着郭氏集团来养活呢。   “塔季扬娜小姐,”在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之后,相对老辣一些的维诺格拉多夫试探着问道,“我听得出来,克里姆林宫是打算要罢免如今由盖达尔所领导的白宫政府了,对我们来说,这件事倒无所谓,毕竟盖达尔那伙人的死活,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克里姆林宫对联邦石油工业的改革方式,准确地说,就是我们的利益将会以何种方式实现。对于我们来说,这才是最值得关心的。”   “哎,维诺格拉多夫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塔季扬娜听出了对方这番话中的隐性试探,她笑道,“我刚才只是谈及白宫的做法令我们感觉不满,却从未说过克里姆林宫打算罢黜现任政府之类的话题。至于说你们的利益将会以何种方式实现,我想这个问题你们应该能够想得到,简单来说,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如既往的拍卖。具体来讲,我们现在的意向,是打算将全联邦的石油开采及化工工业分成四个战略性区域来发展,即:远东萨哈林大陆架油气田开发项目、西伯利亚地区的油气田开发项目、北方石油开发项目以及南部地区的几个油田开发项目。针对这四个开发项目,我们决定以发放开采许可证的形式,向那些本身具备开发实力,同时又愿意为联邦经济建设出力的企业集团转移开采权。举一个例子:就拿萨哈林的韦宁油气田来讲,目前联邦仅仅完成了前期的勘探工作,其石油蕴藏量接近一亿七千万吨,天然气蕴藏量两千六百亿立方,为了能对这一油田展开有效开发,克里姆林宫初步决定,将其百分之八十的开采权对外开放式的出售,至于价格方面的问题嘛,呵呵,这些细节性的东西,郭先生以后会清楚的。”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在思量远东油气田的问题。就他所知,在远东地区,除了资源最为丰富的雅库特之外,石油天然气蕴藏量最为丰富的,就要数萨哈林地区的鄂霍次克海大陆架了。目前这一地区有备案的可开采油区,就有基林、韦宁、艾雅什、东奥德普京斯克四大区块,它们的开发潜力相当惊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从去年年初开始,莫斯科就有人在打这方面的主意,只不过被郭守云使手段阻挠住了。在远东,尤其是在鄂霍次克海大陆架的油气开发项目上,郭氏集团要想设障阻挠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一带是太平洋舰队活动的主要区域,只要有来自舰队方面的反对意见,谁也别想在这片海面上架设半个油井。   同样的道理,俄联邦的石油开采能力之所以会在一年内下降那么多,其背后也不仅仅是一个经济性的原因,地方政治力量的割据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就像郭守云一样,现在联邦大部分地区都有这么一种思想倾向,那就是“我开不成的矿别人也别想动”,在这种情况下,新的开发项目上不去,就的开发项目受限制,石油开采量不下滑才是咄咄怪事。   而现在呢,克里姆林宫显然是开窍了,他们面对着日趋紧张的财政困难,终于决定明智的放开对石油工业的限制,将那只有象征意义的开采许可证,下发给实际上掌握着各地方大权的私人财团了。   扔掉华而不实的开采许可证,换来实实在在的政治、资金支持,这一明智中充斥着无奈的决定,估计也是克里姆林宫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做出的,至于这一笔交易是不是能做,现在就要看以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三人为集团的三巨头联合了。   “守云,你的意思是……”维诺格拉多夫垂头思索了良久,抬头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一个眼神,随即问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开一瓶香槟呢?”用力揉搓一下脸颊,郭守云微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将一支象征着友好合作的大手,伸到了塔季扬娜的面前。 第五九七章 《远东了望》   对于郭守云以及以他为核心的三巨头联盟来说,甚至是对俄罗斯联邦境内的全部寡头来说,在整垮了联邦经济,垄断了联邦金融,掌握了联邦进出口汇税之后,石油及其相关工业,也就成了联邦政府维系其运行的主要经济来源。在过去,尽管各方势力也在朝这方面伸手,但是因为莫斯科在这方面卡的比较紧,盯得也比较牢,因此,即便是郭守云这样的地方豪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掠夺这方面的利益。但是现如今,克里姆林宫面对来自代表会议方面的攻讦,已经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了,对于叶氏来说,他在过去出卖了太多的利益,现在回头抽抽自己的身边,竟然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同寡头们做交易的筹码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无奈的克里姆林宫,最终还是把出卖的目标,锁定到了联邦的石油资源上。   诚然,以撤除代表为手段,为克里姆林宫争夺翻盘的时间,这对于三巨头联盟来说,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危险性,毫不夸张地说,一旦克里姆林宫反过来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联合,那么三巨头所要面临的局面,将会相当的被动。他们没有了在代表会议内为自己“传声的话筒”,也就等于是将莫斯科这块阵地放弃掉了,自今而后,他们所能支持的,就仅仅只有克里姆林宫这一个“理论上的合作者”了。   人生就是一盘大赌局,不到掀开最后一个瓮盅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所压得筹码,是否能够捞回来,而不幸的是,郭守云他们三个人,还是比专业赌徒更加执迷的人物,对他们来说,一场豪赌,只要存在百分之二十的胜算,就必须出手搏上一搏。   郭守云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思路很清晰。如果这场豪赌胜了,那么莫斯科的局势就算是彻底明朗化了:克里姆林宫失去了最后一条财源,他们将彻底沦为三巨头手上的傀儡,寡头们将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谁出任总理,谁出任部长,都将由他们说了算;掌握了充足的石油开采许可证,三巨头联盟也将掌握一把对外扩张影响力的最佳武器,石油这种“黑金”,往往比美金更好用,如果操作得当,它甚至能够引发一场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危机。回头看一看,二十世纪中叶之后所发生的战争,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种黑色液体展开的;将克里姆林宫捆上战车,一起打掉斯摩棱斯基这个不确定性过高的寡头,三巨头联盟将在今后的“寡头战争”中,占据更大的优势,如果能够一鼓作气,再把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打掉,那么整个俄罗斯,将彻底成为三巨头的天下。   试想,面对如此之高的回报率,赌博天性奇高的三位巨头,如何能不动心?如何能抵挡住来自这方面的诱惑?   从最初进入远东那一刻起,郭守云的思想与理念,似乎一直在随着他的地位攀升而变迁,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对待“寡头之战”的态度。   还记得第一次与几位巨头发生冲突的时候,郭守云曾经感慨过,这些巨头的不团结,才是他们先后倒台、身败名裂的最直接原因,为此,他曾经力导在巨头联合中充当一个“和事老”的角色,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他们彼此间的利益联合。而随后不久,出于个人利益的考虑,他转变了态度,开始向实力较弱的霍、维两人靠拢,并希望借此与别、古两人抗衡,从而维系巨头间的稳定关系。现如今呢?在郭氏集团牢牢把握住远东局势,同时承受着强大外部压力的时候,郭守云的决策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成为了“寡头之战”的最有力推手,今后,那一场持续将近两年时间的寡头战争,就是由他一手导演出来的。从这一点上看,斯摩棱斯基对郭守云的畏惧并非没有道理,也许……这位性格懦弱的高个胖子,从一开始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有的只是利益,这一残酷的人世真相,将曾经有过矛盾,也有过坦诚交往的六巨头,推向了敌对的三条战壕里。那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当打倒了斯摩棱斯基,甚至是别、古二人之后,新一场战争是否还会出现呢?到那时候,分布在各个战壕里的势力方,又将会是谁呢?难道会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亦或是维诺格拉多夫?   类似这样的问题,不是没有在郭守云的脑子里出现过,只不过他不愿去深想这些东西,在他目前的观念里,无论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维诺格拉多夫也罢,都是他郭守云的朋友,真正的、可以交心的朋友。和朋友对阵疆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希望有那一天的出现。   但是在这个时候,郭守云似乎忘记了一句话: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这还不是二虎,而是三虎。今天,面对来自联邦内外的压力,他可以选择向“无害的”斯摩棱斯基下黑手,那么到了明天,面对另一场压力,他难道就不会选择向霍、维两人下黑手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但是如何走、最后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却并非某个人所能控制的。郭守云在当初选择进入远东发展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条路的艰难坎坷了,因此,他一方面注重对亲情的把握,另一方面,也极力在为自己寻找朋友。可是“称尊”就意味着“独尊”,那是一个“称孤道寡”的过程,对他这种拼命敛取财富、权力的人来说,“朋友”是永远都消耗不起的奢侈品。   在与克里姆林宫达成了最大一笔合作意向之后,三巨头联盟展开了联合行动,就在二月六日,莫斯科代表会议举行的针对八届全代会召开的跳票决策会议上,只接受三巨头操控的上百名人民代表投出了反对票。不过,在占有强大优势的左派联合力挺下,这一决议最终还是获得了通过,随即,持反对意见的人民代表在会后发布联合声明,宣称定于四月份召开的八届全代会,他们将拒绝参加。   这一事件的发生,在俄罗斯联邦引发了轰动,谁都能嗅的出来,莫斯科的上空正有一团非同寻常的阴云在弥漫,扩散,一场全新的政治危机随时可能到来。   就在此次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克里姆林宫的总统办公厅对外散播消息,宣称:鉴于目前代表会议内部的人民代表分歧严重,克里姆林宫将在必要时刻,强制解散本届代表会议,并重新举行人民代表的选举。   面对克里姆林宫的这种隐性表态,哈斯布拉托夫等势力方随即公开表示反对,因为按照由他们所主导编订的新宪法草案,俄罗斯联邦总统无权解散议会,与此相反,由民选代表组成的代表会议,有权通过不信任案,罢黜联邦总统,并重新组织总统选举。   毫不示弱的克里姆林宫随即下发总统领,向联邦公众公开了一份名为《关于保护俄罗斯联邦宪法体制的措施》的文件,以此宣布,在新宪法正式确立并公布实施之前,联邦总统有权针对当前局势,最初强制性的应对措施。随后不久,克里姆林宫便依此法令为原则,强制解散了倾向左翼的民族拯救战线组织委员会。   而作为反击,哈斯布拉托夫等势力方迅速采取行动,通过由他们所控制的联邦最高法院,公开宣称克里姆林宫的此项总统令严重违宪,不合法,因此,在解散不到一周之后,民族拯救战线组织委员会便冲破克里姆林宫的阻挠,在莫斯科宣布重建。   类似这样的持续冲突,为莫斯科带来了持久的社会动荡,连续几周时间内,代表会议的支持者与克里姆林宫的支持者盘横街头,彼此间触发了大大小小的数十起流血冲突,并直接导致十数人伤亡。   一小撮人的权力争夺,绑架了整个俄罗斯联邦的民意,无论是克里姆林宫的支持者,还是代表会议的支持者,他们都认为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支持者,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救星,可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是,正是他们所支持的这些人,无视他们这些支持者的苦难,无视整个国家的灾难,为一己之私而缠斗不息。   就在莫斯科以及联邦大多数地区纠缠于这一场政治纷争的时候,一份名为《远东瞭望》的政经论坛类杂志,在远东滨海边疆区首府符拉迪沃斯托克横空出世,在这份杂志的首期开卷语上,刊载了远东巨头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两位豪商巨富的一段对话——“我们是要在政治问题中消亡,还是应该在经济复苏中崛起?也许,俄罗斯联邦已经到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第五九八章 宣泄渠道   “守云啊,我真是不得不钦佩你的魄力,”趴在松软的按摩床上,霍多尔科夫斯基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看上去足有上百页的《远东瞭望》杂志,一边享受着身边两位赤裸美女的按摩,一边砸砸牙花,感慨道,“嘿嘿,类似这样的杂志,你也敢让它在远东刊发,难道你就不怕愚民的思路变开阔之后,你的烂摊子不好收拾吗?”   “愚民的思路必须得一点点的开阔,我的烂摊子,同样也可以一点点的收拾,”泡在热气蒸腾的水池里,郭守云把玩着手里拿个掌式的游戏机,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想,等我把烂摊子收拾好了以后,愚民的思路也不定能开阔得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就像叶列娜所说的,民众的积怨就像是冰川上的融水,只要注重适当的疏导,它永远都成不了汹涌的洪水。我之所以弄这么一本杂志出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找一个宣泄的渠道。哎,其实回头想想,那些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也挺可怜的,一辈子为了生计操劳,起早摸黑、拼死拼活的一辈子,就是为了给少数人积累财富,为了给那些注定瞧不起他们、甚至是鄙视他们的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到头来呢,那满肚子的委屈,一脑子的郁闷,还找不到一个可以适度宣泄的地方,就那么哭着来到这个世界,最后又哭着躺进了棺材,这样的命运,在大多数人身上周而复始的循环,怎么可能酝酿不出抵触的情绪?现在呢,我弄出这么一个杂志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一方面可以从普通人身上汲取聪明才智,另一方面呢,又能给大多数人创造一个宣泄情绪的机会,让他们把原本可能付诸于暴力斗争的力气,大部分都消耗在这种纸上谈兵之类的论坛里,嘿嘿,总和下来,我似乎还能捡到不少便宜。”   “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种主意,”霍多尔科夫斯基手里抱着杂志,在按摩床上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笑道,“不过话说来,我也比较喜欢这种杂志的氛围,嗯,很新颖,很开放,如果放在几年前,这种杂志恐怕连问世的机会都没有。你这东西我这三期都在连着看,别说,愚民的脑子虽愚,可是好的意见倒也不少,而且啊,呵呵,你看这个……”   嘴里这么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找到了一个看点,他摇晃着手中的杂志,笑道:“这个起名叫‘布琼尼’的家伙,提到了应该对个人资产超过五千万卢布的富人征收遗产税,而且纳税比率要达到百分之五十。按他的说法,只有这种方式,才能保证社会财富分配的最大均衡,同时呢,也能为政府创造税收。嘿嘿,我觉得他这个建议可行,试想一下,如果你郭守云百年之后,拿出百分之五十的家产充税,哈,那全联邦一年的政府经费就有着落了,至少,四百亿美元的外债不会再让莫斯科头疼了。”   “想得美,”郭守云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就这一条建议,我看不到任何可行性,毫无疑问,这种纯粹劫富济贫式的政策,可以大快人心,可反之呢,它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可低估。如果每个个人资产超过五千万卢布的富人,都要缴纳百分之五十的遗产税,那整个联邦资产外流的现象,将会更加严重,到最后,直接落个国将不国的下场。”   “呵呵,那可以下达强制性的政策命令,限制类似的资产转移嘛,”霍多尔科夫斯基将杂志掀过一页,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随口说道,“就像前苏联限制犹太人那样,把所有的富人资产全部控制起来,直接堵源截流,从根本上杜绝这一危险。”   “那更不可能,”郭守云笑道,“首先说,在这个世界上,类似限制富人的政策根本得不到掌权者的认可,其次,即便有了政权的认可,这种政策也不可行,因为它是一把双刃剑,在伤害本国富裕人群的同时,也会伤害那些外来的投资者。而在现今的时代环境下,任何一个缺乏外来投资的国家、地区,就注定会走上一条落后之路。嗯,就像目前的朝鲜,他们就是这样的。”   “嗯,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然明白这些东西,他嬉笑道,“不过你所清楚的问题,不一定能被远东民众所接受。你看看这样一条‘民间质询’,它必定会引发绝大多数人的认同,并在最后形成一种民意的潮流,呵呵,你就不怕自己会在这潮流里翻了船?”   “我有什么可怕的?”郭守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所谓舆论嘛,这东西是需要引导的,这一期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下一期就会有人跳出来唱反调,把我心里所思所想的那些东西发布出来,从而形成一种理论上的对峙。只要理由阐述的到位,道理摆放的鲜明,在远东的上千万人里,终归还是有大部分理智的人站在我这边的。”   “你真的很狡猾,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为这本杂志准备一大批御用枪手。”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不管我是不是雇佣了御用枪手,至少来说,我这个办法的出发点是好的,它能让更多的人接触到政治,接触到这个原来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陌生、很遥远的东西。”游戏机里的乱方块终于爬到了格顶,伴随着一段电子音乐,郭守云嘘口气,随手将它抛在池沿上,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感觉,一切都在与一个感觉,我这个办法虽然不能给远东人带来真正的参政权,至少可以让他们找到这种感觉,哪怕是一个虚幻的感觉,他们也能为此幸福一辈子了。”   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郭守云的背影,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沉的表情。   作为一份远东发行的政经类论坛性杂志,《远东瞭望》自一周前发刊以来,已经持续办了三期。在最初的时候,这份杂志的创刊,曾经在远东权力层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论,各州的政府高层官员,一度反对这一期刊类杂志的刊发,在他们看来,这种东西的面世,不利于远东地区的社会稳定。   但是,在目前的远东,郭守云才是掌握最终话语权的头家,因此,即便是有了各州政府官员的抵制,这份刊物还是最终拿到了发刊权,并在二月中旬正式推出首刊。   按照《远东瞭望》的办刊理念,它的主要宗旨就是接受来自民间的政论性、经论性投稿,并在每一期的期刊上予以刊载,在这里,投稿人“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谈论,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涨落价问题,大到俄罗斯联邦的内政外交政策,大家都可以来稿讨论。不过,按照杂志社方面的说法,为了保证杂志的稳定运营,对所有投来的稿件,编辑部采取收费上版的方式,即按照来稿的篇幅,征收投稿人十到四十卢布之间的不等费用。   在最初的时候,谁都没想到类似这样的期刊,能够在联邦境内走红,但是当第一期杂志推出之后,现实的状况令所有人大跌眼镜,连续三期,《远东瞭望》的发行量,从最初的首刊四万册,暴涨到第三期的三十八万册,而且在远东各个主要城市,这一份刊物一经出版,立刻就会被读者席卷一空。与此同时呢,向杂志社投来稿件的“热心人”也越来越多。   面对这种局面,几天前郭守云作出安排,让远东几个州的政府一把手,亲自出面对《远东瞭望》上所刊载的部分来稿问题作出回应,阐述这些来稿观点的可行性与不可行性。   而这一事件最终引来的结果,就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远东瞭望》杂志社内堆满了各方的来稿,从学生到普通市民,甚至是山区的伐木工、军队的士兵、近海的渔夫,都要到杂志上来发表一下他们的看法,彰显一下他们的主张。一时间,远东人似乎各个都成了经验老到的政客,每个人都希望通过这本杂志,来实现一种真正的参政议政的愿望。   说实话,郭守云也没有想到自己突发奇想所弄出来的一份杂七杂八的杂志,能够引来这么大的轰动,以至于《时代周刊》也准备专门为这份《远东瞭望》做一期专评,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一种真正的民主体现,它的出现,使作为最弱势群体的普通民众,找到了阐述个人政治理念的最佳平台。   而在叶列娜的口中,《远东瞭望》的走红,则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远东,乃至整个俄罗斯联邦的普通人,已经被所谓的民主自由压抑的太久了,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不满的渠道,此时,《远东瞭望》的出现,恰好满足了他们这种要求。与其走上街头与警察对峙,何不在这份期刊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毕竟政府的官员似乎对它还比较重视。 第五九九章 论道   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做洗浴的地方,是哈巴罗夫斯克市内刚刚进入试营业阶段的一所高档私人会馆,会馆的出资方,是一个名叫金诚基的朝鲜人,此人在两个月前进入哈巴罗夫斯克,直接通过李圣妍的关系,在市内繁华地段买下了两栋相连建筑,并以此为基础,开设了这家即休闲洗浴、宾馆餐饮为一身的私人会馆。   平日里,这家名为“金达莱”的私人会所,只接待那些从朝鲜进入远东从事商业贸易、外交访问的朝鲜籍商人、政客,至于普通人,不能获准进入的,但是作为远东的当家人,郭守云自然不在受排斥的范围之内,故此,他这段时间经常会带人来这里转转,体验一些别具朝鲜风味的洗浴服务。   也许是受他的影响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再来过几次之后,也迷上了这个地方,在他眼里,这里特有的所谓“桶浴”很有情调,也很舒服,面对远东以及西伯利亚的寒冷冬季,如果有机会坐进盛满热水的大竹桶里,泡上一小时春意盎然的鲜花浴,那的确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当然,这种桶浴的最大特色,还在于陪浴的那些少女,试想一下,自己坐在半人高、水面浮满花瓣的清水里,身边陪伴两个穿着素白色“则高利”短夹、百褶长裙,脚下踩着船型鞋的小姑娘,为自己温柔的搓澡、按摩,那是多么快意的享受啊。正因为如此,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段时间一直打算与那个金诚基搞一下合作,在西伯利亚他的控制区内,也建几个类似的大“澡堂子”。   不过他这种异想天开的主意,被郭守云一瓢冷水泼灭了,按郭大老板的说法,这个金诚基的出身很不简单,他身后有着朝鲜军方的背景,因此,他所开设的这家“金达莱”私人会馆,也没那么简单,这地方,估计就是平壤设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一个主要办事处。类似这种地方,无论远东也好,西伯利亚也罢,还是少出现两个为妙。   “你什么时候去诺尔德维克?”爽意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做了一个通心舒畅的按摩,郭守云在步出“金达莱”私人会馆的时候,对走在自己前方半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   诺尔德维克,这个地处北冰洋沿岸的港口城市,此段时间以来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藏身之地,莫斯科的权力斗争伴随着军事力量的背后对抗,他能够感受到那里的不安全,因此这小子也学了维诺格拉多夫,说什么不肯回莫斯科了。至于说他选中诺尔德维克这个地方的原因,则是由于它是北方舰队的一大军港,同时,也是外贝加尔军区的一处空军基地,呆在这地方,他心里才有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过两天吧,”刚刚吹干的头发还有点潮湿,被市外的冷风一吹,感觉很不舒服。霍多尔科夫斯基抖搂一下手上的貂皮圆帽,将它顶在头上,揉搓着脖子,说道,“这两天那边大风雪,我讨厌那样的天气。嗯,过两天我打算先去一趟法兰克福,最近刚在那边买了一些产业,得先过去接收一下,然后再回去。”   “嗯,还是早点回去的好,”郭守云点点头,迈步走到车门边,“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我考虑着,问题可能出在克里姆林宫身上。”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钻进车里,依靠在松软的皮座上,扭头说道,“你想到了什么?”   “如果想到了什么,我还用在这等着吗?”郭守云坐在他身边,摆弄着保镖递上来的暖手小炭炉,意兴阑珊地说道,“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让我说,我能说什么呀?”   “杞人忧天,”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摇头,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别说现在莫斯科那边无暇顾及咱们,即便是他们有心转头东顾,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撬动的远东,至于西伯利亚那边,我的势力虽然起步较晚,可要扑灭它也没那么容易。如果克里姆林宫明智的话,他们是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的。”   “人啊,多一份谨慎总没有什么坏处,”伸手在老友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郭守云摇头笑道,“你啊,就是心里太浮躁,说难听一点,就是急功近利,不知道什么叫小心,这种心理,早晚会让你吃大亏的。”   “适度的小心叫谨慎,过分的小心就是怯懦了,斯摩棱斯基这个前例你没看到吗?他就是过分小心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我看来,将来即便是因为胆大而落魄,也不愿像他那样因懦弱而被人欺。”   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性子,这家伙就属于那种刺头,对谁都不肯服软,在他眼里,这天底下值得看得起的人不多,因此,他也很少有那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他能够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便迅速崛起的原因,同时呢,这也是他最后落得惨淡收场的最主要原因。   “其实依我来看,这段时间你应该注意一下莎娜丽娃的帮会,”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拍打着膝盖,说道,“克里姆林宫与日里诺夫斯基的联合,估计将会在联邦底层的黑手党联合方面产生很大的影响,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办事无所顾忌,你要提防他们的手段。”   郭守云点点头,他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番话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作为一个国家体系中的最阴暗面,黑手党不像那些整天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政客,这些家伙办事的方式很直接,也很辛辣,他们不会考虑什么公众影响,更不会考虑什么政治问题,该动刀时就动刀,该动枪时就动枪,从来没得商量。为此,对付这些家伙,就不得不小心又小心。   “还有,这段时间你再跟华盛顿那边联系一下,探探他们的口风,最好是弄明白他们在对待哈斯布拉托夫,尤其是在斯摩棱斯基这方面的态度,”思索了片刻,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口说道,“既然咱们现在选择了与美国人暂时合作,那在很多事情上,就不能单纯的选择与他们阳奉阴违,必要的时候,还得看一下他们的脸色。”   “这个不用你说,我清楚的很,”郭守云点头说道,“不过按照我的推算,这段时间琼妮那个女人没过来,希奎娜也没来,这就说明华盛顿对咱们的做法还是相对满意的。嗯,再者,克林顿刚刚就任,他还需要花时间统合一下白宫以及五角大楼的力量,顺便呢,也需要趟平美国国内的潜在威胁。我得到消息,白宫此前已经开始对摩根家族下手了,太平洋舰队今年的军事订货以及资金来源,已经吸纳了洛克菲勒家族的大笔投入,摩根的影响力受到了挑战。而除了国内之外,华盛顿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调整外交,重新制定在亚太地区、欧洲以及泛大西洋地区的政策,至于咱们这边,恐怕还不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要点问题。”   “那也不能疏忽,”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要知道,咱们现在等于是彻底与北京断绝了联系,不光是你,就连我在那边的几笔投资也正在回撤,现在,日本人也嗅出了气味,他们的人正在与我洽商两笔原来与北京首都钢铁公司谈妥的合作意向,我还没有作出最终的答复。”   “没有做出答复就不要答复了,”郭守云随口说道,“对咱们来说,日本那边的任何态度都是鸡肋,莫斯科永远都瞧不上他们,而北京更不可能看他们的眼色行事,至于华盛顿,嘿嘿,咱们与东京没有联系,也许正是美国人所期望的,反之,若是咱们同东京走的太近了,美国人那边还会有所忌惮。所以啊,我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尽可能不与日本人谈合作。一个经济上的强国,政治上的侏儒,咱们是用不上的,不去理他们,把他们晾在沙滩上吧。”   “呵呵,看来咱们的想法又是不谋而合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拍手笑道,“不过我现在还是在与他们谈,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北京制造一些压力,迫使他们重新坐到谈判桌上来,对于咱们来说,离了北京还是不行啊。”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郭守云没有说话。   车队在公路上缓缓行驶,最终进入了郭氏集团总部的大院。   “对啦,还有一件事,”在准备下车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扯住郭守云的衣袖,说道,“回头给我准备一些东西,这次去法兰克福我要带上。”   “什么东西?”郭守云愕然道。   “就这些,”摸摸口袋,从上衣的内衬里取出一份清单,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对于你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 第六零零章 曲线维和   “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看着霍多尔科夫斯基递过来的物品清单,郭守云讶然道,“难不成你还打算去法兰克福策划一场局部战争?呵呵,这似乎有些荒唐了。”   “别胡说,我这是要运去波斯尼亚的。”在他肩膀上搡了一把,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波斯尼亚?”郭守云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稍一犹豫,说道,“你什么时候跟那边牵扯到一起了?”   “嘿嘿,早就有联系了,”扯着郭守云从车里跳下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还记得之前斯摩棱斯基提起过的事情吗?他说他在南联盟的投资遭受了损失,大笔的资金收不回来,只弄回来几个巴尔干小妞。呵呵,从那时起啊,我就已经在与那边做生意了,只不过生意的规模不大,主要是战乱,所以没敢朝那边多做投资。”   郭守云默然,他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份清单,老实说,对方的要求不高,他所列出来的,除了少量的单兵枪械、战术地雷以及肩扛式的反坦克火箭筒之外,就都是各种口径的火炮以及相匹配的炮弹了。像什么122毫米牵引炮、120毫米的迫击炮、152毫米的自行火炮,如果说造价最昂贵的,估计就是四门БМ-21喀秋莎火箭炮了。而最令郭守云感到头疼的,就是在清单上,赫然还有四百枚白磷弹的供货要求。   在长期的对外军火贸易中,郭守云对这类生意上的禁忌,多少也有一定的了解了,他知道,白磷弹在《联合国常规武器公约》里是被列为违禁武器的,这东西虽然制造简单,但是杀伤力却很大,它爆炸时溅出的火星,一旦落在人的皮肤上,就会直接烧穿皮肉,烧灼骨骼,而且极难扑息,从杀伤威力来说,它比汽油弹更阴损。   郭守云可以大着胆子向外走运军火,但是却不愿意去触碰国际公约,那玩意虽然没有什么约束力,但是却很容易被有心人拿来攻讦政敌。   “这些东西,你打算送给谁啊?”将清单揣进口袋里,郭守云犹豫道,“你要知道,华盛顿现在对那边盯得很近,他们甚至有直接出兵干涉的可能性,咱们的东西如果送到由南联盟支持的塞族一边,那估计会很麻烦的。”   “这还用你来提醒我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微微一笑,说道,“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伊泽特贝戈维奇亲自开口跟我要的,而且这段时间还先后催了四五回,没办法,我也不好过分的推脱,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伊泽特贝戈维奇,这个人郭守云前世不知道,但是现在却清楚的很,此人现在是波黑共和国的总统,同时也是波黑穆族的精神领袖,从国际支持的角度来看,他与波黑克族的图季曼一样,也是处在北约支持下的势力方。不过,这家伙又与图季曼不同,作为一个纯正的穆斯林,他有着极端的宗教主义思维,在看电视新闻的时候,郭守云甚至怀疑那些蒙着面的穆族士兵,是不是与后来的基地组织有着直接的联系。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问题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武器弹药不是提供给波黑塞族,这就多少能让郭守云放心一点了,毕竟这不会直接触及到美国人的利益。   “老实交代,你给他们办这些事,究竟捞了多少好处?”拿胳膊肘在对方的肋骨上撞了一下重的,郭守云笑道。   “哪有什么好处,”霍多尔科夫斯基哎呦一声,用力揉搓着被撞疼的地方,抱怨道,“他们打了一年的仗,还是被人家塞族压着打,整个国家都打的一穷二白了,你没在新闻上看到吗,他们那除了死尸就剩下废墟了,我还能巴望着从他们那弄到什么好处啊?”   “少给我来这套,没有好处,没有好处你会替他们忙活这些?”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   “难道我就不能打抱不平吗?”霍多尔科夫斯基腆着个脸地笑道,“锄强扶弱那是骑士精神里的头一条,作为俄罗斯联邦头号绅士,我……”   “你,你就把你的东西收起来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将那张清单重新掏了出来,他把东西朝老霍手上一塞,撇嘴说道,“不跟我说老实话,东西我没有,你自己想别的办法吧。”   “哎,别呀,有话好好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紧赶两步,追到郭守云的身后,笑道,“现在真没有什么切实的好处,我就是看中了他们战后重建工作中存在利润,所以打算提前下注,捞上一笔筹码。再者,我在沙特、埃及有几笔投资,所以,和伊泽特贝戈维奇拉近一下关系,也能对那边的生意形成有利的影响。”   “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放慢脚步,郭守云同正面走来的几位总部员工打了声招呼,这才扭头说道,“看起来,你这次的算盘打的更响,货物呢就由我来出,收账呢就由你自己来负责,类似这种无本的买卖,恐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了。”   “什么你你我我的,咱们还用分彼此吗?”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肩膀,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呐,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抓紧时间给我办一下,两天后,两天后我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接货装船。”   “这些东西基本没问题,”郭守云迈进总部大楼的一层大厅,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最后那一项,四百枚白磷弹,我这儿不提供,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可以给你换成常规炮弹。你得知道,那东西是违禁品,将来一旦被人揪出来,我脸上不好看,为了那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伊斯兰人,我犯不着去惹麻烦。你的意思呢?”   “OK,”霍多尔科夫斯基回答的很干脆,他当即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我只要那六十门火炮到位就好,他们缺的是重武器,我主要提供的也是重武器,至于什么炮弹,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筹措好了。”   “嗯,这样最好,大家都不用沾上脏水,”郭守云将那份清单重新装进口袋里,随口说道,“你去安排船吧,这两天我让四号军备库给你转调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郭守云的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他似乎看到那些从远东,从他手上流出去的武器,正在巴尔干半岛上大显神威,随着黝黑的炮膛里喷射出的一股股白烟,一栋栋建筑被炸得支离破碎,一道道完整的人影,被撕扯成猩红的碎片。不过转念再想,打仗嘛,总是要死人的,而且战争就是和平的延续,作为战争中武器的提供商,自己未尝不是在为巴尔干半岛的再次和平添砖加瓦,嗯,就算是“曲线维和”吧。   “郭先生,郭先生。”就在郭守云一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站在大厅咨询服务台后的漂亮迎宾突然迎了上来,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份记录簿,一边慢跑着,一边嚷嚷道。   “怎么啦?”停下脚步,郭守云皱眉问道。   “郭先生,妮娜夫人正在会客室等您,”前台迎宾走到近前,恭声说道,“她已经来了将近半个小时了,说是等您回来,让您马上过去见她。”   “哎呀,不好,”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凑过来,附在郭守云耳边笑道,“咱们去鬼混的事情,被妮娜发现了,她这是要兴大师,问大罪啊。”   “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郭守云问道,“她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前台迎宾回答道,“不过与夫人同来的,还有一位远东航空的空乘小姐,我看她们的表情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空乘小姐?”郭守云先是愕然,继而想起一个人来。   “是不是叫伊琳娜的一位小姐?”他攒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不清楚,”迎宾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夫人没有介绍,我也不敢多问,所以……”   “好啦,我知道了,”并没有打算为难这个小姑娘,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你去工作吧。”   “是,郭先生。”小姑年嘘口气,弯腰给老板鞠了个躬,而后快步走回自己的岗位。   “远东航空,空乘小姐,伊琳娜,”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嘟囔一句,转头问道,“是不是那位莫斯科新贵阿布拉莫维奇的妻子?”   “八九不离十。”郭守云点点头,当先走到电梯间门前,先是随后按下了一个数字键,这才回头说道。   “此人最近这段时间与别列佐夫斯基走的很近,”当电梯门开启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抢先走进去,同时说道,“他的妻子选在这个时候过来,究竟有什么企图?”   “莫斯科的消息你要比我灵通的多,你都猜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郭守云站在电梯门内,看着缓缓闭合的银亮双门,随口说道。 第六零一章 阿布大祸   “消息灵通并不意味着我什么事情都会去关注,”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阿布拉莫维奇,嗯,这个小伙子最近这段时间窜起的很快,莫斯科除了那些政治倾轧的大戏之外,估计就属他的表演最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毕竟还是一个小角色,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他的问题。”   “可依我看,你关注的已经不少了,”郭守云嗤笑道,“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妻子在远东航空任职?”   “那是因为我关注你啊,”霍多尔科夫斯基摊摊手,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整天都把你盯得紧紧的,顺便也就把这方面的消息弄到手了,所以要算的话,我这也只能算是无心插柳。”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电梯叮的一声开启,总裁会客室所在的楼层到了。   “怎么样,要不要我回避一下?”走出电梯,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直接跟在郭守云的脚后往里走,他站在电梯门口的软毯上,面带微笑的询问道。   “要跟来听听你就赶紧走,不然的话,就去找地方休息一下,”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我可没心思跟你耍心眼,妮娜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呢,没事她是不会这么冷天跑过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是准备要回避啊,他只不过是虚伪的客套一下罢了,他现在对郭守云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上心的很,因此,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他也不再矜持,就那么倒腾着两条长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郭守云的总裁会客室,就在他办公室所在走廊的右侧内晋,与秘书处隔着有个十几米的距离,平时,妮娜是很少到这来的,大概她也不希望看到某些自己不喜欢看到的东西。因此,郭守云相当肯定,既然妻子到这来了,那就说明有大事发生了。   一路快步走到会客室的近前,还没得及推门,郭守云便听到房间里有隐约的哭泣声传出来,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哭声并不属于妮娜,而是另外一个女人——阿布拉莫维奇的“糟糠之妻”,伊琳娜。   “嘘!”放轻脚步,郭守云先是扭头对霍多尔科夫斯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跟做贼似的,透过稍稍露出一道缝隙的双扇开合门,朝会客室里窥探了一眼。   这道门缝开的太小了,而且角度也不对,从这看过去,郭守云只能瞅见客厅中央的半截沙发,以及两节蜷放在沙发前的笔直小腿。   “怎么啦?”霍多尔科夫斯基凑过来,尝试着朝房间里张望,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得已,他扯扯郭守云的衣领,小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郭守云没说话,他扭头朝老伙计比划了一个手势,而后又指指房门,那意思是告诉对方,来人果然是小阿布的妻子,所以,他现在得先听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再决定一会儿作何说辞。   不过多少令郭守云感觉有些失望的是,他在门口听了将近五分钟,里面除了女人的啜泣声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了,他甚至连妮娜出声安慰的话语都没有听到。   “咳!”知道这样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郭守云索性站直身子,干咳一声,然后双手握住两侧的门扶手,轻轻一推,就那么施施然的迈步走了进去。   “妮娜,我不是说了让你多在家休息嘛,怎么……”进门之后,郭守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先是低头解开大衣的前衬扣,继而一边回头招呼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守云,伊琳娜来了。”不等丈夫把话说完,挺着小肚子的妮娜便插口说道。   “哦?伊琳娜?”郭守云这才转过身,装出一股刚刚发现对方的样子,愕然笑道,“啊,想起来了,伊琳娜夫人,你今天没有航班安排吗?怎么有工夫到我这儿来了?”   “来,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一句话说完,他故意不去看女人沾满泪水的小脸,转头又指着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这位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相比你之前也听说过了。”   “呵呵,不用介绍了,伊琳娜夫人嘛,前段时间在莫斯科也算是很活跃的人物了,我早有耳闻。”不等郭守云介绍自己,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淡然一笑,语气稍带轻蔑地说道。   的确,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如今的阿布拉莫维奇还上不了台面,这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万吨巨轮与“大飞”一样,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因此,霍多尔科夫斯基根本就没把后者放在眼里。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很荣幸见到您。”伊琳娜也算是个场面上的人物了,她自然听得出对方言语中那一份轻蔑,同时呢,也知道应该如何去忍耐。丈夫早就告诉过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就得让人家鄙视,而且卑鄙之后,还得乖乖忍着,不然会把命都丢掉。   “坐吧,坐吧,大家都坐,在我这儿不用客气,”与老霍相比,郭守云显然更容易相处,他带着一脸的微笑,语气随和的招呼道,“这段时间太忙了,整天跑东跑西的,我也没顾得上问一句。呵呵,伊莲娜夫人,你在远东还过的习惯吧?航空公司那边没有人为难你吧?”   “有劳郭先生挂心了,我在这边过的还算习惯,至少来说,比在莫斯科的时候强多了。”伊琳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从酒柜里取了一瓶香槟,郭守云启开瓶塞,缓步走到沙发前,紧挨着妮娜坐下,随后一边给几个人斟香槟,一边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对啦,我最近怎么听说阿布他打算放弃赤塔那边的事业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给他设置障碍?”   “守云。”妮娜最近与伊琳娜关系走得比较近,这女人有心眼,知道怎么讨好人,再加上刻意的亲近,妮娜这种性格直爽的女人,自然很容易与她拉近关系。   “伊琳娜这次是来找你帮忙的,阿布他遇到麻烦了。”伸手扶住丈夫的膝盖,妮娜柔声说道。   “麻烦?怎么说?”郭守云心说果不其然,莫斯科政治圈子整合力量,也把阿布这一类新近崛起的经济强人卷进去了。这个时间段上,除非一个人有强悍的实力,就像六巨头这样的,否则,那就得找个队伍站好,不然的话,其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郭先生,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忙,”听到郭守云开口询问,伊琳娜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制服的袖子擦拭了一把湿润的眼眶,央求道,“莫斯科有人打算要陷害阿布,甚至是要置他于死地,如果先生不帮忙的话,我们就没路可走了。”   “哦,究竟怎么回事?”郭守云貌似不经意地转过头,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询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伊琳娜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昨天晚上接到了阿布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莫斯科有人要害他,说是莫斯科市检察院,正在调查两年前那一场汽油失踪案,而且内务部还出动警力,查封了我们名下的四所公司。他说让我最近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再出班了,所以我今天上午就跟公司请了假,推掉了原定去往纽伦堡的一班随程,准备回莫斯科看看。可谁知道,谁知道……”   “不要哭,”被这女人抽抽搭搭的弄的有些心烦,郭守云沉声说道,“先说情况,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商量对策嘛。”   “是这样的,”妮娜抢着替她说道,“今天上午,莫斯科检察院采取突然行动,把阿布给拘捕了,按照伊琳娜从家人那里获知的消息,那些警员的态度很蛮横,他们甚至连必要的用具都没让阿布准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问道。   “我是上午九点得到的消息。”伊琳娜抽泣道。   “上午九点得到的消息,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商量?”郭守云哼了一声,语气不满地说道。   其实他也能猜得到,这女人肯定是首先联系了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只不过从他们那里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答复,这才前来寻找自己的。   一直以来,阿布都把自己当做是别列佐夫斯基的人,所以,伊琳娜有事,自然会先找老别头拿主意,只不过这一次……估计别、古两人是打算放弃这个“年轻有为”的小家伙了。   在目前的莫斯科,谁能对阿布这样的人下手?毫无疑问,只有两三个势力方: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以及别列佐夫斯基自己。而作为一个新近崛起的富豪,阿布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懂得脚踏数只船,可话说回来,这也恰恰是他的愚蠢之处——要想脚踏数条船,那自己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不然的话,早晚会被船砸死。眼下呢,阿布脚下的船已经有翻的了,所以他就要倒霉。 第六零二章 内情   面对郭守云的质问,伊琳娜窘迫的垂下头,好半晌都没有吭气,她总不明白的说自己最先找了什么人,然后没有结果,这才想起走郭氏这条路子的吧?那也太滑稽了。   “守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意识到了好友的尴尬,妮娜摇摇头,替她解围道,“你先说说看,这件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最重要的是,咱们必须尽快把阿布从莫斯科检察院那边弄出来。你也知道的,如今莫斯科的检察院,其实仍旧在沿用过去老一套的办案手法,如果让阿布陷进去超过四十八小时,那没问题也会变成有问题了。”   “这些我也知道,”紧皱着眉头,郭守云说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对莫斯科的具体情况毫无了解,比如说,这件事就是谁在背后推动的?他究竟是要置阿布于死地,还是仅仅想要教训他一下?再者,拿掉了阿布对莫斯科的哪一方有利,又对哪一方有害,咱们是不是可以找到某些盟友,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障碍,等等等等,这些问题咱们都必须提前考虑清楚,然后再去想办法打点。”   “是啊,妮娜,这种问题很复杂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走到对面的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它往往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一大堆厉害关系,如果不谨慎的话,说不定就会招惹上什么麻烦。为别人的事情,给自己招惹麻烦,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怎么能说是别人的事情呢。”看了神色尴尬的伊琳娜一眼,妮娜语气不满地说道。   “好啦,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摆摆手,郭守云笑道,“伊琳娜,你跟我说一下你所知道的情况,诸如阿布可能招惹到什么人,与莫斯科的什么人有过利益冲突之类的。记住,要如实说,任何问题都不能隐瞒,不然的话,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嗯,”伊琳娜怯怯的一点头,随后为难道,“郭先生,你也知道的,阿布做生意的路子很广,再加上年前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那里拿到了一笔低利息贷款,所以他插手的地方很多,交际的层面也很宽。再加上,再加上现在做生意,人人的手法都不太正规,所以要说得罪了什么人,那还真不太好猜,不过,这一次我估计着可能是卢日科夫要整他,因为现在的莫斯科市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巴尔维,就是他的亲信。而且,在年初的时候,阿布在莫斯科的两处投资,与卢日科夫的夫人巴杜林娜有过冲突,我想,我想这次可能他们在借机报复。”   “是吗?”郭守云心中冷笑,他知道这女人没说实话。阿布与别列佐夫斯基的关系如果没有出现问题,凭一个卢日科夫怎么敢跳出来把他关押了?这位莫斯科的市长大人难道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吗?因此,可以肯定的讲,阿布这次被捕,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与别列佐夫斯基有关,而百分之百的可能,则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问题,所以,别列佐夫斯基才会坐视莫斯科检察机关去碰阿布。   “依我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说道,“对卢日科夫这个人,我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依我看,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公正严明的公仆式官员,但类似这种公报私仇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尤其是现在,他本身还在遭受着克里姆林宫的打压,包括巴尔维在内的一众莫斯科政府官员,也在摩拳擦掌的准备造反,嘿嘿,即便是他有心要去找阿布拉莫维奇先生的麻烦,恐怕也没有那个实力与精力了。”   “伊琳娜啊,到了眼下这个关头,难道让你说一句实话还这么难吗?”自己要说的话由霍多尔科夫斯基代劳了,郭守云乐得轻松,他轻哼一声,面色不愉地说道,“那没办法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你另请高明吧。”   “不,郭先生,”面对两位巨头的“黑脸红脸”大表演,伊琳娜哪是对手啊,她很快就被压垮了神经线,慌不迭地解释道,“我,我还知道一些情况,只是,只是不知道与这次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你说,我听着呢。”斜倚在沙发上,郭守云一手抚摸着妮娜的膝盖,心不在焉地说道。   “在,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伊琳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她所知道的情况交代了出来,“阿布除了与人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之外,还结交了一些政界、官场上的朋友。嗯,先生也是知道的,类似他那样的商人,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些朋友,那是根本办不成事情的,有些时候,甚至连生意也做不下去。”   “这我当然能够理解,”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不过要想结交官场上的朋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把握不好,很有可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你继续说吧,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方面了。”   “其实,阿布当初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曾经劝过他,这些东西碰不得,那些层层叠叠的官场关系,本身就是吃人的大网,一步不慎,就会落个身败名裂,”伊琳娜说道,“可,可这世上的事,毕竟不是仅凭着我们自己的态度就能解决掉的。在莫斯科,我们有了一些声名之后,那些方方面面的人就接连不断的找上门来,他们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开口跟阿布索要种种好处,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要的东西我们不能不给,也不敢不给,而给了这个,就不能不给那个,所以,我们这种所谓的结交官员、拉拢政客的举动,基本就是被迫的。而在去年年中的时候,列宁格勒州的几位州政府官员曾经找过阿布,希望能够从他的手上搞一笔政治性资金,并许下诺言,说是可以为阿布牵头,帮他结交先生这样的人物,从而谋求到更多的利益。当时,先生正在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他们合作,而阿布呢,也刚刚与他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并在为接手赤塔州铝业工程的事情奔忙,我们当时考虑着,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毕竟赤塔与远东紧邻,没有先生的支持,我们即便是拿下赤塔铝业工程,也不可能在这边站稳脚跟,所以当时没有细想,就为他们提供了四千万卢布的政治献金。”   伊琳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忐忑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两只小手搅弄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可谁知道时局会变化的这么快,我们才刚刚把赤塔州的铝业项目拿下来,先生便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发生了摩擦,这一项目我们不仅不敢再继续伸手,甚至连先期投入进去的那部分资金,也全都折损掉了。最要命的是,阿布曾经向列宁格勒州提供过政治资金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所以,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都在私底下放出话来,要……”   “好啦,”听到这里,郭守云摆摆手,打断了女人的话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呵呵,看样子,咱们的阿布先生这次是真的不太好过了,”无良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揉搓着鼻子,说道,“与列宁格勒那边勾连,这可是莫斯科如今的大忌,克里姆林宫对此心存戒惧不说,代表会议那些人更是对此深恶痛绝,至于别列佐夫斯基,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丈夫还没走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就敢朝那边伸手,那下场自然是可以预见的了。”   “是啊,阿布他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郭守云叹口气说道,“他既然要在莫斯科打拼,那就要明白什么是禁忌,什么事情做不得。这件事现在基本可以想清楚了,莫斯科检察院要查他,肯定不是出于什么简单的原因,搞不好,还牵涉到了目前纷繁复杂的各方势力角力。”   “那还有办法挽回吗?”妮娜的心里也没了底,她试探着问道。   “不好说,”摇摇头,郭守云说道,“主要是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都不敢去莫斯科,这也就是说,我们无法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若是让别人出面,那估计起不到什么太好的效果。”   “郭先生……”伊琳娜一听这个,眼泪又流下来了。要知道她与阿布拉莫维奇的夫妻关系是很好的,两人相依相偎的打拼创业,经历的风风雨雨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到的。至于说后来离婚……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不要着急,我只说不好办而已,可并不意味着办不了,”不等女人把话说出口,郭守云便抢先说道,“你先和妮娜回别墅区去等消息,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放心好了,有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在,莫斯科那些人即便是要给阿布扣帽子,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第六零三章 放倒检察长   “你真的打算把那个阿布拉莫维奇捞出来?”打发走了妮娜和伊琳娜这两个女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放开了很多,他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歪躺在沙发里,一边品尝着爽口的香槟,一边意态悠然地说道。   “不可以吗?”郭守云坐在他对面,手里摆弄着一个还剩几根烟卷的烟盒,心不在焉的反问道。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在我看来,他从实力来说还不值一提,而从个人才能的角度来看呢,呵呵,充其量就是斯摩棱斯基第二,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一个只知道用钱买平安,却不知道用钱买权力的人,谁还能对他给予多大的希望?”   “你这眼真毒,”郭守云心头暗道,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经对俄罗斯联邦各个寡头的性情有了很到位的把握,而对这个阿布,他虽然接触不多,可结合前世所了解到的那些东西,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个人的秉性有所推断了。不管从哪方面看,阿布这个俄罗斯普京时代硕果仅存的超级寡头,也远没有他的几位前辈那么风光,这小子先是给叶利钦做“提款机”,然后又老老实实的给普京做“提款机”,最终,在大家都用不上他之后,这小子便落寞的退出舞台了。无论是楚科奇的州长也好,切尔西的老板也罢,这些个身份即便捆在一起,恐怕都无法让他几位前辈看上眼。   “再者,这次的事情很明显,”霍多尔科夫斯基继续说道,“莫斯科的权力角力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无论是克里姆林宫,亦或是代表会议,他们都在清场,像阿布拉莫维奇这种没有最终找好队的人,就必须被人家吃掉。而对于咱们来说呢,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旁观,任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然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可你一旦在阿布的问题上插了手,那就等于是入局了,这可不是什么审慎的选择。”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郭守云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可我现在也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说来听听。”霍多尔科夫斯基轻一皱眉,说道。   “咱们现在都看得出来,阿布拉莫维奇作为联邦新兴豪富阶层的代表性人物,他在权贵们的打压下,已经算是走投无路了,”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说道,“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要清场,代表会议要清场,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也要清场,对于前两者来说,他们清的是政治场,是官场,而对于后两者来说,清的却是经济场,是商场。诚然,在阿恰洛夫那些人的威胁下,你与维诺格拉多夫都退出了莫斯科,可话说回来,你们就真的那么甘心把自己在那边的基业全都拱手让给别、古吗?”   郭守云这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眉头攒的更紧了,他现在已经知道老友的真正用意了。的确,对于如今的莫斯科来说,随着两位巨头的退出,那里的上层经济圈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原本一些与霍、维走的比较近的商人,这一阶段都在遭受打压,也许是为了维持一种面子上的关系吧,别、古两人还没有做得太过火,不然的话,如今莫斯科陷入破产的人,恐怕就不在少数了。   郭守云说这些话的用意,就是在提醒霍多尔科夫斯基,莫斯科的清场旨在清理那些没选好队的人,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们对所有的问题都置之不理,那么等到莫斯科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三巨头联合将会发现,他们在莫斯科的势力已经被人连根拔掉了。更要命的是,莫斯科的权力斗争可能会把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这些人整掉,但是却不可能把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搞垮,他们在经济层面的势力太大了,再加上有地方的支持,因此,克里姆林宫只能“收编”他们,却无法抹掉他们。最大的可能性是,在克里姆林宫统合了莫斯科的各个势力方之后,叶氏还会依仗别、古两方,以达到制衡三巨头联合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三巨头不在莫斯科保留下一些倾向自己的势力方,那么将来恐怕无法“打回老家去”了。   “嗯……”嗓子眼里哼出一个长声,霍多尔科夫斯基最终点点头,赞同道,“守云,你考虑的问题很全面,的确,在这件事上,我的想法有些过于简单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安逸的日子过惯了,以至于把莫斯科的斗争都简单化了。归根结底,对那边的事情,咱们还不能只做局外人,该插手的地方,还是要插手啊。”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省的我多费唇舌。”郭守云笑道。   “话说回来,你认为这个阿布拉莫维奇可用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想了想,转头又说道,“老实说,我并不看好他,与此人相比,我宁可选择你那位小情人,霍尔尼科娃虽然有野心,但并非无法控制,另外呢,她也有头脑,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很有魄力。”   “你何不说她与我关系密切,莫斯科的上层人物都了解这一点,所以扶持起来比较简单呢。”翻翻白眼,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脸皮厚的很,心思被人家看头,他也没有半点尴尬的意思,“不过这也只是次要的,你想想,在如今的莫斯科,你还找的到一个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吗?”   “对不起,这我不能同意,”郭守云摇头说道,“对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你远没有我了解的深,她的野心要你所想象的大的多,要控制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她永远活在你的影子下面。反之,一旦让她看见权力的阳光,你就会意识到她的野心有多么危险了。”   “再者,”扫了一眼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郭守云继续说道,“我一直来所秉承的方针你也不是不清楚,不出远东,不直接干涉莫斯科,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项方针,华盛顿才会信任我,莫斯科那些人才会不理会我。而一旦我把这个方针打碎,那情况马上就会出现变化,老实说,我还不想死的那么快。”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阿布拉莫维奇留下来了,”从沙发上爬起来,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叹口气说道,“那好吧,我保留意见,同时服从你的安排。”   “又不是开团代会,你保留的哪门子意见?”郭守云笑骂道。   “说吧,说吧,你打算怎么做。”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还是对这个决策不满意,他没有心情说笑,直接说道。   “我打算怎么做?为什么不是你打算怎么做?”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   “我?”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撇嘴说道,“如果是我出面来办的话,那简单,不就是一个莫斯科检察院吗?找几个人砸了它,把那个什么阿布拉莫维奇抢出来,顺便干掉巴尔维,其实你不知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解决掉。”   “好办法,”郭守云手扶额头,无奈道,“你还可以顺便把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也解决掉,然后清平盛世就出现了。”   “可以考虑啊,”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语气轻松地说道,“只不过在具体操作方面,难度可能会大一些。”   “还是算了吧,”郭守云知道,这小子就是在捣乱,阿布拉莫维奇的事,他压根不想管,“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办吧。”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他不希望郭守云搞得动作太大,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过大的动作,很可能会引来莫斯科某些势力方的反弹,那对三巨头联合不利。   “你放心好了,我是聪明人,莫斯科也都是些聪明人,”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径直走到左侧的那部电话机前,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说道,“巴尔维在莫斯科总检察长的位置上坐的时间不短了,我相信他身上总有些不太干净的地方,找人把他的底子抖出来,掀翻他的椅子,我想那些计划着对阿布拉莫维奇下手的人,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莫斯科现在状况复杂,咱们不希望在那边陷得太深,别人也不一定就希望咱们陷进去,在这种情况下,放翻了巴尔维,相信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嗯,这个计划倒也可行。”霍多尔科夫斯基点点头,赞同道。   “喂,我是郭守云,”电话接通,郭守云手握着听筒,语气凝沉地说道,“替我通知波拉尼诺夫,让他立刻到总裁会客室来一趟。” 第六零四章 干预检察   在俄罗斯的司法体制中,莫斯科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占据着一个相当特殊的地位,类似巴尔维这样的人,即便是克里姆林宫也没有权力罢免其职务,按照西方三权分立的政治权力划分形式,司法官员只有司法系统内的上级机构,才有权力对其进行纠察、罢免,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讲,巴尔维要对阿布拉莫维奇动手,莫斯科权力层是无法干涉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愿意管这种破事,在他看来,为挽救一个阿布而花费精力,那是根本不值得的。   可对于郭守云来说,阿布拉莫维奇的存在,却是一个很重要的基点,他不仅意味着一个潜在合作者的成长,同样也意味着一种历史的延续。自从郭氏在远东立足以来,历史的进程已经与郭守云所熟知的那段记忆越来越远了,他本人无力扭转这种局面,但却希望在最大限度上保留一下前世所熟知的东西,因为那样,他才能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把握。   作为莫斯科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巴尔维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他有权稽查莫斯科政府体系内的大小官员,同时,还有权力向联邦总检察长提请专案建议,侦办联邦境内各地方官员的腐败问题。为此,在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去触他的眉头。   现如今呢,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郭守云就是碰一碰这个大多数人都不敢去摸的老虎屁股,而且他还不是碰一碰就完事,他要把这个老虎屁股整个剌下来,扔到臭水沟里去。   要论到出谋划策,波拉尼诺夫没有叶列娜那么精明强干,但是要论到挖人隐私、搜罗一些罪证什么的,他却是拿手的很。   就在阿布拉莫维奇被莫斯科检察院批捕的第二天,远东的各大媒体上先后登出了一系列不利于巴尔维的所谓“小道消息”,这其中包括他收受莫斯科大建筑商人谢洛什伊两千五百万卢布贿金的事实;奸宿多名未成年少女的性丑闻;利用职务之便,非法占用七套莫斯科政府公共住宅楼的实据等等等等。   这些消息一经曝光,迅速在远东地区引发轩然大波,同时,在联邦其它地区,也有不少媒体对这类消息加以转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联邦民众对国家失望至极。本来嘛,检察院是干什么的啊,它的主要职能就是督察百官,同贪污腐败、滥用公权之类的行为作斗争,人们以往一谈到腐败问题,就喊口号、传呼声,要求检察机关严格执法,深入调查。如今可好,真相被曝光出来了,这些负责督察百官的廉政斗士,竟然同样也是贪官一群,试想,那些心里单纯的普通民众,谁能接受得了这个啊。   不过幸好的是,在莫斯科地区,由于媒体主要被垄断在别、古二人以及莫斯科各个当权势力方的手里,因此,这类消息没有得到充分的曝光,那边的局势相对稳定。可即便如此,联邦的司法机构也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远东大肆刊发这类消息的第二天,身为联邦最高检察长的斯库拉托夫亲自给郭守云挂了电话,他好话说尽,就是希望达到一个目的——远东尽快把这类新闻报道停下来,以降低“巴尔维事件”对联邦司法界构成的冲击。   用斯库拉托夫的话说,现在谁都知道联邦司法界腐败问题同样严重,可是这里面的种种问题,却绝不能对外曝光,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政府官员的腐败问题可以曝光,经济届人物的贪腐问题也可以拿出来说事,甚至总统的问题都可以摆到明面上谈一谈、论一论,可就这个廉政司法界的问题不能说。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官员贪了,甚至总统贪了,民众好歹还能寄希望于检察机关,还能依靠这些不能加强执法,反贪肃贪。可要是让人们意识到,国家的廉政司法界也黑如墨汁的话,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希望啊?整个国家都被腐败侵蚀了,没办法,改选一个政府吧,什么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统统换掉,而这也是一个彻底性灾难的开始。   其实,类似这样的道理,郭守云早就明白,同时呢,这也是他手上抓着的最大筹码,有这个筹码在手,他不怕莫斯科那些人不对他做出让步。   面对斯库拉托夫提出的请求,郭守云并没有拒绝,不过同时呢,他也提出了两点交换条件:第一,拿掉巴尔维,送他去一个他该去的地方,第二,平息阿布拉莫维奇的案子,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放他出狱。联邦检察机关只有同意了这两条要求,远东的类似报道才会消失,否则的话,他还会继续,并将各地检察机构所存在的问题,一一曝光出来,让全联邦的人都看个清楚明白。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只是斯库拉托夫,相信莫斯科每个听到这两项条件的人,都能领会到这种威胁的意味。不过话说来,他们有的选择吗?很明显没有。   就这样,在伊琳娜提出祈求后的第四天,莫斯科检察院总检察长巴尔维引咎辞职,并在递交辞呈之后,与自己的办公室内服毒自杀。随后,联邦最高检察院按照他的遗书,对其生前的一系列腐败问题展开调查,与当月中旬完成侦讯,证实了其在任内所“主导”的六起腐败案件。根据最终的调查结果,巴尔维任职三年内,先后接受贿赂、贪污公款多达一亿四千万卢布,同时,其名下还有豪宅四处,住房九套。为严明法纪,震慑贪腐,联邦最高检察院作出决定,没收巴尔维全部家产,并予以充公。与其同时接受处罚的,还有莫斯科检察院上下十二名官员,他们所面临的,将是最短十二年、最长二十年的漫长刑期。   这一案件,号称是联邦立国以来,国家检察机构侦讯破获的最大一起贪污腐败案件,其结果,自然是引来了大批联邦民众欢呼叫好声。可人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联邦最高检察机构宣布没收巴尔维全部家产之后的第二周,原本应该一无所有的巴尔维家人,堂堂皇皇的登上了去往法国巴黎的班机,头等舱的座位肯定是舒适的,不过那一万七千卢布一张的机票,与他们在那里拥有的两套豪宅、数百万美元存款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至于说他们这些钱、这些豪宅是哪来的,其实也很容易查获到,至少郭守云清楚的很,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联邦检察机构对巴尔维家人做出的补偿,“老巴”是个好汉子,他把所有的罪行都背下来了,因此,莫斯科检察院以上的那些官员才得以保住名誉。同时呢,因为案件是由联邦检察机构自行侦办处理的,所以那些“没收充公”的非法所得,也被检察机构的高层官员自行“消化吸收”了。   “检察,检察,该捡的捡,该擦的擦。”这就是时下联邦检察机构的最真实写照,试想,面对这样一个肃贪部门,郭守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像他对远东官员们所说的那句话一样:“对于咱们来说,‘伸手’的时候可以不考虑‘手’的问题,但一定要考虑好‘脚’的问题。拿的什么,拿了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在什么地方了,因为人们都不会看你手上拿的东西,但却会关注你站的位置。”   就在巴尔维自杀的第二天,联邦最高检察院甚至还没得及对莫斯科检察院展开调查,便迫不及待的释放了被关押近一周的阿布拉莫维奇,那些证明他有罪的证据,也被高检一体封存,扔进了资料库。   而作为经历了这一场磨难的主角,阿布拉莫维奇在出狱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购了一张前往哈巴罗夫斯克的机票——他不是要来感恩的,而是要来“另投明主”的。其实对他来说,郭守云是不是真正明主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没得选择了,巴尔维的案子闹得这么大,所有知情的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阿布拉莫维奇是郭氏集团的人,至少是三巨头联合的人,他的脑门上都打了“标签”了,不然的话,远东凭什么花这么大力气捞他出来?   同样是经过了这一场闹剧,别列佐夫斯基与阿布拉莫维奇的关系彻底决裂,前者收回了投在阿布身上的所有资金,总计四十亿美元贷款,一部分由阿布本人筹措到位,另一部分,则是由远商行开据垫付的。   三月底,在与郭守云等三位巨头协商之后,阿布拉莫维奇前往赤塔,重新整合他苦心经营的铝业集团,为了给他创造便利,郭守云第一次莎娜丽娃的帮会向赤塔、布里亚特地区蔓延。三巨头原则上达成意见一致,他们给了阿布拉莫维奇七个月的时间,只要他能在七个月时间内统合两地的势力,那么,三巨头联合不介意添上他这一个新人。 第六零五章 丘米坎   映天白雪,素野妖娆。   绵亘千里,为冰雪所覆盖的朱格朱尔山脉南麓,滨海城市丘米坎,就两天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以该市北郊原远东战略火箭兵十八号岸基雷达站为中心,一个从美国赶来的拍摄组,正在这里拍摄一部具有前苏联背景的影视大片《007黄金眼》。   由于这是好莱坞第一次进入前苏联地区实际取景拍摄的影片,因此,它本身就颇具噱头,而在投资方面,米高梅-联美同样也是大出血,做出一副将它打造为007系列经典的态势。   今天是摄制组举办开镜仪式的日子,应好莱坞几个投资商的邀请,郭守云也早早赶到了这个平日里从未给过太多关注的小城,与他一共赶过来的,还有远商行的几位投资部经理。作为一部在远东开拍的大制作,郭守云没理由不掺一手,按他的话说,咋也要在影片的帷幕上,弄一个“特别鸣谢”之类的玩意,就算是给郭氏集团打打广告了。   相比起哈巴罗夫斯克来,丘米坎这个城市要小很多,出了城区往北,几乎是短短两公里外,就已经是漫漫无际的荒野了,远远望去,银白的积雪覆盖了整个天地,一直蔓延到灰白色的朱格朱尔山脉脚下。   苍天白雪之中,一身素白皮草大衣的霍尔尼科娃,显得有点楚楚动人,她依偎在比自己挨了小半头的男人身边,长时间一句话都是说,就是微弯着双唇,淡淡的微笑。   “莫斯科这段时间的局势乱得很,”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郭守云漫无目的的走在雪原上,脚下的积雪被高筒皮靴踩的嘎吱作响,宛若是一阵阵的痛苦呻吟,“你不在那边好好呆着,跑到远东来干什么?”   “想你了,过看看不行吗?”挽着男人的胳膊,霍尔尼科娃低垂着润红的小脸,低声说道。   “信你就有鬼了,”郭守云撇嘴一笑,说道,“不过来了也好,多在这边住几天,先不要回去了,那边现在越来越乱,你一个人呆在那儿,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那可不行,”霍尔尼科娃摇头说道,“莫斯科的危机也就意味着机遇,我这次过来最多只能呆三天,三天后就要赶回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雀山别墅安全的很,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者,你们男人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也不参与,没事他们谁会来对付我啊。”   知道这女人的想法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郭守云没有再多说什么。   “妮娜她们该到预产期了吧?大概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陪着男人又了几步,霍尔尼科娃停下来,她侧过身,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掸了掸落雪,轻轻巧巧的坐上去,说道。   “下个月中旬吧,”郭守云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段时间了。”   “这么说,到那时候咱们还能再见上一面,呵呵,间隔的时间不是很长。”霍尔尼科娃双手托腮,很是妩媚地笑了笑,说道。   “嗯,随你,”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不过前提是,别给我惹麻烦,你也知道的,妮娜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育前自然现象,我得处处让着她。”   “我知道啦,这话你都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没必要一再重复。”霍尔尼科娃稍带几分不满地说道。   “我对你永远都不能放心,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紧挨在女人身边坐下,郭守云点上一支烟,随口说道。   “我知道,”霍尔尼科娃反唇道,“不然的话,你们也不会那么大的好事,平白无故的让给一个外人了。哎,说真的,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阿布拉莫维奇吗?他难道比我还可信?”   “不说这些。”摇摇头,郭守云根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同女人纠缠,在他看来,这些决策上的事,女人无权插嘴。   “不说就不说。”负气的扭过头,霍尔尼科娃陷入了沉默。   对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说,自己男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即便是不开口,她也能揣摩出个二三来,而这一次,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竭力保住阿布拉莫维奇,随后又力挺他进入赤塔,这摆明就是要扶植一个新巨头出来,以抢占赤塔、布里亚特地区的利益。   坦率的说,对三巨头的这一决定,霍尔尼科娃心里有些别扭,毕竟按道理讲,她在莫斯科要比阿布混得好,同时呢,与三巨头走的也更近一些,类似这样的好事,首先排上队的应该是她,而不是那个当初还要靠她牵线提拔的阿布。   不过换个角度来考虑,霍尔尼科娃也能理解三巨头的这一决策,无论从哪方面讲,他们的联合也要尽可能避免内部的冲突,郭、霍、维这三个人,谁都不是简单角色,因此,他们彼此间的猜忌也是避免不了的。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位置特殊的赤塔、布里亚特,他们才没有自己出面去抢占,转而推出一个阿布拉莫维奇。作为郭守云的女人,霍尔尼科娃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进入备选名单。   “巴兰尼科夫完了,”沉默了良久,霍尔尼科娃似乎是消了气,她歪过身子,斜倚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意兴阑珊地说道,“杜纳耶夫也完了,这个消息你知道了吗?”   “嗯,”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只是有所耳闻,具体的情况还没有搞清楚。”   “我倒是了解的比较清楚,”霍尔尼科娃叹口气说道,“前天上午,克里姆林宫已经下了命令,免除了杜纳耶夫内务部副部长的职务,原因是有人举报他涉嫌收受巨额贿赂。因为有叶林出面处理,这件事没有走任何调查的程序,就算结案了。谁都知道叶林与杜纳耶夫之间的不合,前者趁这次机会打掉对手,整肃内务部,完全是事先就确定好的计划。为了能够进一步拉拢叶林,克里姆林宫显然是对他作出了让步。至于巴兰尼科夫,现在克里姆林宫还想保住他,可依我看,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白宫在这件事上盯得很近,司法部长卡尔梅科夫亲自挂帅,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到处挖掘巴兰尼科夫受贿的材料,看得出来,不置他于死地,那些人是不会罢休的。”   “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插手。”喷出一口烟雾,郭守云说道。   本来嘛,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在叶列娜计划之内的,她为此花费了无数心机,最后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我当然不会插手,更何况,即便是想插手也插不上啊,”霍尔尼科娃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觉得世事实在是太难预料了,一个人今天所享有的光环,或许就是明天缀在身上的一块巨石,光环越多,石头越多,一旦落水,那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前天晚上,杜纳耶夫的夫人来找过我,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希望我能够代为活动一下,把她丈夫保住。因为和她过去的交情不错,我当时答应了,可她前脚一走,我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尽管这些人说的话有些含糊,可我还是听出来了,他们不希望我插手这件事,甚至还让我离得越远越好。”   “哎,”说到这里,霍尔尼科娃长叹一声,她展臂搂住男人的胳膊,蜷缩在他怀里,语气落寞地说道,“世态炎凉,以前总是觉得这句话离自己身边很远,可是现在我总算体会到了,它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意义。”   “有些事是需要去习惯的,”女人的小手很凉,真可谓是冰冷光滑,郭守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女人,或许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就像这一年的四季,有冷有热,有煦暖有阴寒,我们作为人,没有办法去改变它,所以只能去适应,冷了多穿点,热了就少穿点,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那你穿了多少?”在男人怀里仰起头,霍尔尼科娃柔声问道。   “好多,你没看到的身形都显得臃肿了吗?”呵呵一笑,郭守云别有深意地说道。   “那就好,多穿一点吧,我想真正的大风雪就要来了,”抚摸着男人的下巴,霍尔尼科娃说道,“昨天的边境冲突事件你听说了吧?依我看那只是一场预演,有人要搞掉巴兰尼科夫,克里姆林宫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什利亚赫京这个边防军司令,也就等于是做到头了,拿掉他,必然是克里姆林宫攫取军权的计划之一。”   “事情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微微一笑,郭守云用一根手指头抬起女人下巴,在她微凉的小嘴上亲了一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拿掉什利亚赫京这个边防军司令,只是克里姆林宫一连串计划中的第一小步,他们的正真目标是阿恰洛夫,是莫斯科卫戍军区。” 第六零六章 耸人听闻   “哦?”霍尔尼科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兴致勃勃地问道,“亲爱的,快说说,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装出一幅严肃的表情,郭守云说道,“是不是又打算动什么歪脑筋?”   “哪有,”女人嗔怪着在他胸前捶了一拳,娇声道,“人家现在混迹莫斯科,而且整日里打交道的那些人,也是方方面面的权贵,你想啊,在这种情况下,人家自然要知道的多一些,不然,怎么选方向啊。”   “嗯,勉强可以算是一个理由,”露出一丝笑容,郭守云在女人的鼻子上轻轻一拧,说道,“也罢,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上上一课,让你知道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我洗耳恭听。”从男人的怀里爬起来,霍尔尼科娃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说道。   毫无疑问,霍尔尼科娃是幸福的,在目前的俄罗斯国内,要说有谁对政局走向把握最全面,那郭守云绝对算是其中的一位,而要想让他这种人开诚布公的谈一个问题,那困难度也高的出奇,作为一个女人,她能有机会听郭守云谈论政治,那本身就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这段时间里,郭守云对莫斯科的情况是相当关注的,为了能够时刻把握那边的局势走向,他重新启动了过去那种明、暗两方面搜罗情报的手段,为此,波拉尼诺夫与尼基塔没少忙活。   昨天晚上,波拉尼诺夫在半夜两点钟给他拨了个电话,向他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联邦边防军驻阿富汗、塔吉克斯坦边境地区的一处哨所遭到阿富汗塔利班的突然袭击,十二名边防军士兵阵亡,近三十名士兵受伤。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郭守云几乎是一夜都没睡,当然,他并不是替那些逝去的生命感觉惋惜,因而惆怅的无法睡眠,他是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阿富汗就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弥合的伤痛,这就像越战对美国人的影响一样。而自从八八年阿富汗战争结束以来,包括前苏联在内,俄罗斯军方很少提及阿富汗的问题,其目的就是为了回避这个疮疤,不给国人攻讦的借口。   可是现在呢,面对莫斯科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阿富汗的极端军事力量,突然对俄罗斯的边境哨所发动了袭击,而且还给俄罗斯边防军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试想,如果这件事曝光出去,其直接后果会是什么样的?毫无疑问,军方要有人站出来对此事负责,他们必须引咎辞职,永远退出军队。   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盘踞在阿富汗、以游击队身份起家的塔利班,现在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俄罗斯的边境哨所发动袭击呢?要知道,现如今的阿富汗还在打内战,塔利班还没有攻占喀布尔,在前苏联扶植下上台的阿政府也还没有彻底倒台,在这种情况下,塔利班是不是头晕了,要跑到这边来招惹一个强敌?   几乎是在一瞬间,郭守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大堆的问题:哨所的袭击事件是不是真是塔利班做下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在事件的幕后,是不是有人在唆使推动?如果有,这个人是谁,又来自于哪一方?这些问题,郭守云认为自己有必要知道答案,因为它们直接关系着俄罗斯军方随时可能到来的大调整。   在经过一番细致的推敲之后,郭守云列出两个可能性,又由两个可能性,推出了一个最直接、几率最高的答案。   由于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边防军是归属安全局统辖的,这也就是说,如果为了打击巴兰尼科夫、除掉克里姆林宫一条手臂,哈斯布拉托夫这一派势力方,有可能会在背后推动这一事件的发生。同时呢,由于边防军也是属于军队体系,克里姆林宫为了重组军方力量,把握更大的军权,也有可能会策划这么一场阴谋,从而将矛头直接瞄向军界。   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两种可能性同步存在,几率处在五五之间。但是在进一步想,联系上当下的大环境,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就出现了——巴兰尼科夫本身出现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有没有可能打算“废物”利用,趁着他还没有彻底完蛋的机会,导演一场出人意料的好戏出来呢?   有可能啊,而且是相当有可能,郭守云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琢磨着,如果自己是克里姆林宫的主人,面对当下这种无法保住巴兰尼科夫、无法保住安全局的局面,自己估计也会采取这种釜底抽薪之计。对手不是打算拿走安全局吗?不是打算夺走克里姆林宫掌握的一支军事力量吗?那好,既然自己保不住他们了,那就索性扔出去,以小压大,换一堆更大的筹码回来。   克里姆林宫的打算是,他们应该把巴兰尼科夫的问题搞大,既然保不住他,那不妨给他身上加更多的罪名,从而以点击面,引发一个连锁反应,撬动整个俄罗斯军方的力量。   在想到这种可能性之后,郭守云又开始考虑,如果自己是克里姆林宫的主人,在哨所袭击事件发生之后,会做些什么呢?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难想:首先,拿掉巴兰尼科夫,在给他扣上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之后,再按上一个情报搜索不力、治军不严的罪责;其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公众发布半真半假的“哨所袭击事件”调查结果,以边防军的管理漏洞为翘板,掀起治军的一系列后备方案;最后,以调整军事部署,强化军队训练为由,调动边防军与部分地方驻军的防务,将莫斯科卫戍军区以及莫斯科近郊地区那些倾向阿恰洛夫的部队调走,抽空其在莫斯科地区的军事影响。   很明显,当这一系列的问题解决之后,克里姆林宫的局面就转好了,他们将在莫斯科地区拥有绝对的军事优势,期间,再加上有一个总统的身份作掩护,叶氏便可以掌握全部的主动权,他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动用军事手段,强行驱散反对派,以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   而到了今天上午,莫斯科的消息证实,郭守云的猜测有了一些偏差,克里姆林宫没有直接拿巴兰尼科夫开刀,反倒首先与哈斯布拉托夫展开了一场谈判,内部消息显示,就在上午九点钟,叶氏召集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盖达尔等人在大克里姆林宫“绿厅”闭门磋商。也许是这一次磋商没有达成妥协意见,克里姆林宫随即公布了哨所袭击事件的详细情况,并发布总统令,解除了边防军总司令什利亚赫京的职务,而且是一撸到底,直接让他退休颐养天年去了。   针对推测上出现的这一丝偏差,郭守云考虑到了两个问题:第一,他猜测,莫斯科现在的局势,要比此前自己所了解到的紧张的多,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暗战,肯定已经进入白热化截断了,甚至可以说,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可能已经联手向叶氏逼宫了。第二,面对越来越大的压力,也是一方面准备孤注一掷,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拖延一下时间,因此,才有了“绿厅磋商”这一事件的发生。   现在,绿厅磋商失败了,克里姆林宫开始对军方下手了,那么今后一段时间,代表会议要嘛联合军方发动政变,推翻克里姆林宫的现任领导层,要嘛,就得等着被叶氏铁血清洗了。   “亲爱的,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听了郭守云阐述的一番推测,霍尔尼科娃的小嘴张得大大的,好长时间都没有闭合。对她来说,克里姆林宫支持策动哨所袭击事件的猜测,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如果这番话换一个人来说,她是百分之百不会相信的。   “呵呵,没听我说嘛,这就是推测,至于可能性有多大,那只有当事人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弹落飘附在肩头的几点雪花,郭守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不过在我的眼里,这世界上任何一起事件的发生,都有着利益归属的问题。而作为一起严重的军事事件,哨所袭击这件事,肯定会给某些人带来利益,也会损伤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至于说这件事的背后有谁的影子,那看看谁得利谁失利……呵呵,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那我……”   霍尔尼科娃显然还打算追问一些问题,不过就在她刚刚开口的时候,波拉尼诺夫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飘了过来。   “先生,”一路小跑的赶到郭守云身边,波拉尼诺夫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便急匆匆地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哈巴罗夫斯克打来电话,他让您马上回去。”   “哦?这家伙不是回巢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郭守云愕然道。   “科尔扎科夫来了,”波拉尼诺夫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是陪他一道过来的。”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偏的太远啊。”稍一沉默,郭守云摇头笑道。 第六零七章 借兵   在克里姆林宫内,叶老头最信任的人是谁?巴拉尼科夫?非也。那位每次与叶老头见面后第一句话就是:“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您周围到处都是敌人,唯有我一个人忠于您”的斯科科夫?答案同样是非也。在克里姆林宫内,最受叶氏信任的,就是有着军方背景、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一直追随他进入克里姆林宫的警卫科尔扎科夫。   在明面上,科尔扎科夫就是克里姆林宫的警卫官,其职责和权力,就相当于郭守云身边的波拉尼诺夫,但是在背地里,这位警卫员却是总统的亲信,是克里姆林宫真正的第二把手。一些放在明面上不好解决的、甚至是不好说的事情,叶氏都会安排这个人来处理,而且对他一如既往的充满着信任。   郭守云此前与这个有过几次接触,同时,在前世的时候,他也读过这个人的一部著作——《入主克宫前的叶利钦》,正是在这部书里,他了解到很多关于叶氏的私人情况。不过那时候叶氏已经躺进坟墓了,而今天呢,这老头还活着,甚至还精力旺盛,可是这位号称“影子总统”的科尔扎科夫,却已经坐到了郭守云的会客室里。   按道理来讲,在郭守云的家里,在他的私人会客室里,那张位于书桌后的主座,只能由郭大先生自己来坐,不过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特殊,科尔扎科夫这个远道而来的“过江龙”,堂而皇之的被请上了那个位置,至于郭守云这条地头蛇,则敬配末座,坐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右手边。   人家是总统特使嘛,两个满身铜臭的小商人,自然要请人家坐上座了,不然的话,那岂不是没了体统。   郭守云那把书桌后的椅子,是意大利进口的真皮软椅,就那么一个造型较为抽象的破椅子,就花费了一万七千美金,那家伙坐上去岂是一个舒服了得,简直就有一种坐在钱堆上的爽快感,所以,科尔扎科夫坐的很牢靠,很快意。不过话说回来,这舒服归舒服、快意归快意,面对两位巨头,他还真不敢露出半点嚣张的意思,别忘了,这是远东,在这地方,谁惹恼了郭大官人都没好果子吃,即便是他这个总统特使也不例外。   “郭先生,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悄悄的挪动一下屁股,科尔扎科夫让自己的坐姿显得更舒服一点,随即,又喝了一口克里姆林宫都喝不到的波尔多酒庄顶级红酒,这才清清嗓子,说道,“我想,两位肯定对我此次来远东的目的存在很多疑问,咳咳,其实,你们不必有任何猜测,更不要有什么顾虑,就像总统先生在我临行前所说的,两位是我们的朋友,最可信任,也最可以依赖的朋友。”   “啊,是,是,是,科尔扎科夫先生说的没错,”郭守云咧咧嘴,干笑道。而在心里呢,他则对对方这番话充满了不屑。“顾虑?”“猜测?”这怎么说的,难道你科尔扎科夫真把自个成了洪水猛兽了,还值得自己去顾虑……啊……还猜测?   “呵呵,说的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紧跟着说道,“不过既然是朋友,那有什么话你也不妨直说吧,大家没必要兜圈子,直来直去,爽爽快快的谈问题,轻轻松松的做交易。”   郭守云毕竟是个中国人,他性子里那种天生中庸思维,到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因此,在待人接物上,他也没有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么随性,想说什么说什么。   “嘿嘿,看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性子仍旧像当初那么干脆,与在莫斯科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科尔扎科夫毫不介意地笑道,“好吧,那我有话就直说了。我想目前莫斯科的局势,两位先生应该是了如指掌了吧。”   “多少了解一些吧,差强人意。”偷偷在背后拧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郭守云抢着微笑道。   “那郭先生知道吗?现在莫斯科有人正在准备策动政变,打算推翻克里姆林宫现任政府的领导,篡夺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民主政权,并恢复前苏联的就由国家体制。”骤然绷起脸,科尔扎科夫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郭守云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说道,“类似这样的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动的?科尔扎科夫先生有具体的证据吗?”   “这还要证据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低声嘀咕道,“就我所知,莫斯科在策划政变的人,两年间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至于说谁在背后策动,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许,你问谁没有策动更恰当一些,毕竟那就不用罗列一大串的名单了。”   两根手指头用力一蜷,郭守云又在这个不安分的小子身上掐了一把,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这有些问题,现在还不好直说,”直接过滤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废话,科尔扎科夫继续说道,“我只是转达总统先生的意思。嗯,昨天晚上,阿塔边境的哨所袭击事件两位先生想必也知道了,受此次事件的影响,总统先生决定对纪律涣散的联邦军界,展开全方位的整顿。具体来说,就是两方面的内容:第一,裁撤掉一部分本身存在问题,亦或是年龄偏大军队将领。第二,部队军纪整肃,部分驻军调换防区,更换编制。而作为计划内容的第一步,今天早些时候,巴兰尼科夫已经向总统办公厅提交了辞呈,同时呢,边防军总司令什利亚赫京也被解除了职务。”   “嗯,总统先生的这一决定相当必要,”郭守云瞪乎着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其实作为一名栖身远东的商人,我也早就感受到了军队内部存在的问题,就那远东军区来说,你……”   “呵呵,郭先生想必有些误会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科尔扎科夫便打个哈哈,说道,“其实,这次军方的整顿,仅限于边防军系统以及莫斯科附近抵御的卫戍部队,至于全面的整肃,嗯,限于克里姆林宫精力有限的缘故,近期内恐怕还很难实现。”   “哦?那太遗憾了。”耸耸肩,郭守云一脸失望地说道。   “并非是我们不注重先生的利益,”叹口气,科尔扎科夫说道,“远东军区所存在的问题,我们或多或少的也有所耳闻,不过呢,在当前的时局环境下,克里姆林宫暂时还无法兼顾到这边的复杂问题。再者,对军队的整顿,不像对政府官员的整顿那般简单,就像这一次,总统先生只不过是罢黜了一个本身存在问题,且严重失职的什利亚赫京,军方内部就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情绪,这其中,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莫斯科卫戍军区。我们得到确切消息,阿恰洛夫将军时下正在联系部分不安分的将官,目的是策动一场军事政变,将整个联邦引向灾难的深渊。”   “果不其然。”郭守云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自己的猜测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了——克里姆林宫,好毒啊。   “既然意识到了危险,你们就去应对啊,”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张嘴就是管不住,他说道,“在目前这个关头,你来远东就能解决问题了吗?难道你打算让我们给莫斯科卫戍军区送一笔钱过去,让那些当兵的拿起钞票,放下枪炮?”   “那当然不可能,”科尔扎科夫笑道,“总统先生的意思,是打算在近期内,撤换莫斯科卫戍军区的一批将领,以规避政变危险的出现。”   “嗯,釜底抽薪,好计策。”郭守云拍拍手,很虚伪的恭维道。   “可再好的计策,也缺不了两位的帮助,”科尔扎科夫说道,“要知道,卫戍军区那边显得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状况,如果我们骤然下令撤换将领,很难预料会不会引发重大的问题。所以,为了预防这一状况的出现,总统先生希望从后贝加尔、远东、伏尔加河沿岸、乌拉尔四个军区,各抽调一支部队,秘密进驻莫斯科东郊地区,以钳制卫戍军区。”   “啊?”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   “两位先生,”科尔扎科夫说道,“目前已经到了国家政权濒临倾危的关键时刻,你们必须相信一点,那就是一旦政变发生,克里姆林宫的政治体系遭到摧毁,那么,两位的利益也将失去最大的保障。那些顽固的布尔什维克份子,绝不会放任你们在联邦存在下去的。所以,在今后两周的时间内,无论你们采用什么方式,都必须让部队进入指定的集结地区,而且必须保证行动的绝密性。否则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嘴里这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地图,展开后铺放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第六零八章 空降师的旅行计划   “基什金诺以东三十五千米,莫斯科河北岸,距离莫斯科城区一百四十五千米,向北,六十七千米,是捷伊科沃第五十四近卫导弹师第一团驻地,该团在五年前换装SS-25车载战略导弹,下辖九个导弹营,配备齐全,不过对我们的预定驻地没有威胁。”远东军区作战参谋部内,席贾霍夫手持银亮的讲鞭,指着身后那张放大了的莫斯科近郊地区地形图,口若悬河的做着讲解,“向南,五十三公里处,就是这个位置,是克里姆林宫预设给后贝加尔军区第二十三山地步兵师的驻地,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也对咱们的驻地构不成威胁。不过,由咱们的预定驻地向东、东北、东南,三个方向,则是属于莫斯科卫戍军区第二、第六两个机械化步兵师的防区,一旦有事态发生,他们有可能会在一个小时之内,推进到咱们的防区前沿位置,从而对咱们构成最直接的威胁。”   “现在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咱们距离防区位置太远,即便是从雅库特的乔沃希空军基地出发,整个支援半径也超过了六千八百公里,任何运输机都必须在乌拉尔军区做转站,单程航行时间将超过十六个小时,根本无法对前线作战提供任何有效支援。再者,这一路过去,还要经过大范围的莫斯科卫戍军区防控警备区域,毫不客气的说,咱们连个落点都找不到。”挈廖缅科将军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单手托腮,皱眉说道,“换句话说,咱们派遣调动的空降师,就是一个靶子,一个好看但却不实用的摆设。放在那里吓唬人还可以,要真的发生了变故,恐怕连两天时间都坚持不住。”   两位将军的表态,引来了在场诸多二级部队指挥官以及军区作战参谋们的议论,很显然,大家都赞成这两位将军的看法。   郭守云的位置,今天仍旧是定在会议室门口,因为是在会议召开之初进场的,因此,他等于是列席了整场会议,前前后后,这些将军们所说的问题,他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按照此前郭守云与科尔扎科夫还有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达成的协议,此次远东军区将向莫斯科输送的部队,为军区下属的第三十四空降师,该师目前驻扎在雅库特,两天前,军区的调防命令下发之后,这支部队已经进入开拔前的准备期。他们的行程安排是,先运动到雅库特的乔沃希空军基地,然后在那里升空,前往乌拉尔军区,最后转程前往莫斯科近郊的预定集结地域。   老实说,能去莫斯科,对于远东军区的每一个大兵、军官来说,都是一件美差,在过去的时候,莫斯科与远东俨然就有着天堂与地狱般的差别,但是如今呢,真想去那边的人却不多了,再加上这一次的情况特殊,任务的危险性大,所以谁都希望这种倒霉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而相对于军区的这种态度来说,郭守云本人倒是觉得这次行动并没有多高的危险性,他甚至觉得军区举行这连场的作战参谋会议都是多余——有必要吗?现在只不过就是派点人过去撑场面罢了,说的更白一些,就是给克里姆林宫捧场,难不成还真要打仗?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莫斯科,是联邦的首都,两边七八个师的兵力挤在那地方打烂仗,这国家还要不要了?谁又能背负得了这么大的责任?   军人考虑问题的方式,就是和政客不同。可以预想到,克里姆林宫这次搞这么大的动作出来,绝不是希望打一场战争,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威慑力,让莫斯科卫戍军区意识到,莫斯科的政局不是靠他们派一些小兵就能搞定的,无论是谁打算使用暴力解决问题,都可能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有这么一个威胁摆在那儿,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头头脑脑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也要考虑一个责任如何背负的问题。而远东军区这些将军们呢,他们却不是这么考虑的,一听说要调动一个空降师进入莫斯科近郊,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战争,挈廖缅科要为部队的士兵负责,席贾霍夫要对战略战术的制定负责,两伙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两天,目的就是制定一套应对突发战争状况的战略战术。看他们那副紧张的架势,郭守云都觉的有点好笑,就好像,就好像那大战明天就要爆发一样。   回想起两天前挈廖缅科与席贾霍夫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郭守云又对这一次的行动有了几分忐忑。正如两位将军所说,莫斯科不同于别的地方,在前苏联时期,任何一支部队的调动,都必须有中央、国防部、参谋本部的三道手令,三者缺其一,部队都不能动。而对于那些进入莫斯科近远郊地区的调令,不仅要有这三道手令,同时,还必须有联盟、民族两院的明文批准,否则,类似这样的行动就是叛乱,部队首长从指挥员到军事委员,一律枪毙,没二话。而现在呢,这方面的管制显然没有这么严了,但是进驻莫斯科附近地域,仍旧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就拿一个鸣枪来说,在远东,各下属部队士兵缺乏纪律感,平素里,那些大兵闲着没事拿步枪打鸟都没人管,全当大家听个响了。可在莫斯科呢,这事绝对不能发生,甚至是一个擦枪走火,当事人都要受到很严厉的处罚。还有,莫斯科的政治局势如今变幻莫测,各种各样的游行示威时有发生,第三十四空降师进驻莫斯科近郊,倘若遇到了类似围堵军车、示威袭军之类的游行团体,有哪个当兵的开了枪,那就真出大事了。这种事有没有可能发生?郭守云相信,可能性很大,远东大兵没别的,就一个词——“痞”,而且是痞的很,自由散漫、性格彪悍,如果让他们进了莫斯科,再遇到远东好几年未曾出现过的大规模游行示威,那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出现,郭守云曾经打算采取一个预防措施,那就是对空降师的士兵,采取佩枪不配弹的做法,以杜绝这一状况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他的这一项建议,遭到了整个远东军区总指系统的反对,所以最终搁浅了。   “好啦,各位将军,”眼看着这一天时间又要空耗过去,郭守云有些坐不住了,他拍拍膝盖,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随口说道,“不要再在这些无所谓的问题上过分纠缠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莫斯科的情势虽然紧张复杂,但是距离军事冲突爆发那一步还差得远,你们完全没有必要过多的担心。有人说,这次的驻防任务其实就是一场旅行,类似的说法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却离事实相去不远。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指定时间内,将部队输送到指定位置,至于其它的,像什么作战部署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去准备。我现在只有一个原则,第三十四空降师挪过去,可以给克里姆林宫摇旗呐喊,也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表态站队,但绝不能直接参与到莫斯科各方势力的斗争里去。第三十四空降师的几位头头脑脑尤其需要注意这一点,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也不管你们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总而言之,绝不能私下里同莫斯科的任何一方进行接触。即便是遇到特殊情况,你们也必须先向军区打报告,等接到批复之后再采取行动。”   “那如果遇到了敌方部队的挑衅怎么办?”会议桌旁有人表明了异议。   “哪有什么敌方部队,”郭守云语气不快地说道,“那里驻扎的都是联邦卫戍军区的部队,他们也算是敌方吗?”   其实,之所以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其根本原因就是一个远东独立思想在作祟,在这些一手推动远东独立大业的军官眼里,远东之外的联邦部队已经不是“友军”了,而是随时可能对阵疆场的对手。或许,或许这次军区花费两天时间研究作战部署,也是基于了这一点考虑。   “即便是有人挑衅,你们也不能做出回应,”顿了顿,郭守云继续说道,“莫斯科的纷争是属于莫斯科人的,与咱们没有多少关系。我要你们过去,只是做样子的,不是为了真正作战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正有军事行动,我也不需要你们去参与。就算是最后的一点补充吧,一旦局势失去控制,你们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部队给我带回来……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吧?”   “莫斯科的纷争是属于莫斯科人的。”这话让在场的诸位将军听着非常顺耳,感情这位大佬并非不清楚军区的诉求,同时呢,他这次也是真的要整一次大部队的公费旅游啊——情势有利就摇旗呐喊,一旦情况不妙,就撒丫子跑路,这的确是一件轻松的美差。 第六零九章 失误失误   “看得出来,你现在也意识到远东军区内存在的问题了。”车队从军区总指的大院里驶出来,叶列娜与郭守云同车而坐,她紧靠着右侧的车门,一手抚摸着坐垫上那张柔软的熊皮,一手把玩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这么点问题也看不出来。”郭守云吸着烟,眉头微皱,“我最后说那一番话,不就是为了安抚他们一下吗?这些人……真是缺了也不行,留着他们又是不是给我惹点麻烦,头疼,头疼得很。”   “呵呵,其实在我看来,你这次接受克里姆林宫的要求,就是一个决策上失误,”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首先说,一个空降师进驻莫斯科近郊,如果有事态发生,你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史书上,就会成为被诟病的目标。这就像亚佐夫,8.19事件,抽调部队进入莫斯科,于是他成为了罪人,布尔什维克党的遗老遗少谴责他,民主激进派也抹黑他。而今呢,克里姆林宫打算用强硬手段解决政治斗争的问题,可又不打算充当恶人,所以才有科尔扎科夫‘秘密’前来哈巴罗夫斯克这一出戏。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将来局势恶化,甚至是彻底失控,他们就会把这一切都推到你们两个人的身上,同时尽一切可能撇清他们自己。其次,目前远东的整体诉求,就是摆脱联邦中央的控制,像远东军区,他们现在甚至连莫斯科的事情都不打算去理会。”   说到这里,叶列娜停了下来,她朝男人的身边挪了挪,几乎是紧挨着他的身子,说道:“一个空降师的调动,整整研究了两天,到最后还没有拿出一个有效可行的方案,呵呵,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对第三十四空降师负责吗?告诉你,如果那么想的话,你就把问题考虑的太简单了。”   “哦?”郭守云露出一丝愕然。   “可以断定的是,如果不是你最后那一番话,这个问题他们还能继续研究两天,甚至是更长时间。”叶列娜笑道,“对于咱们的将军们来说,如今莫斯科就是莫斯科,远东就是远东,这两者之间区分的特别清楚。在他们眼里,远东的事情莫斯科没权力来管,而莫斯科的事情,远东也没有必要去理会。所以,你这次打算抽调三十四空降师进驻莫斯科近郊,本身就已经令他们感受到了禁忌。由于不敢直接抵触你的决定,他们便采取了这样一种拖的战术,整个部队的调动能拖一天是一天,至少要让你明白他们的心思。而你最后那一句‘莫斯科的纷争是属于莫斯科人的’,等于是一种表态,能够打消他们顾虑的表态,由此,他们才会放弃扯皮的战术,最终确定了调动的时间表。”   叶列娜这一番话,令郭守云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沉吟片刻,突地摇头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个全都犯傻了,如今看来,反倒是我缺魂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你自认为已经把远东军区牢牢控制在手心里,所以很少去考虑他们的所思所想,更考虑不到他们会给你来上一手阳奉阴违,故此,也想不到这些东西。”叶列娜笑道,“不过对你来说,这次应该是一个警示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手中的权力固然有一部分是花钱买回来的,但更多的,却需要依靠这些将军们的托举,故此,你的决策、想法,也需要更多的考虑他们,为他们谋求利益。这些将军们出身军旅,可以算是最顽固的保守派,而保守派的最大特点,就是不希望出现变化,因此,只要你能够时刻为他们考虑,他们就会绝对的拥护你,保障你的至高地位,不希望任何人跳出来取代你的地位。而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你就等于是抓住了远东几十万条枪杆子,你的政敌也好,宿敌也罢,都要考虑这股军事力量的威胁,从而在与你的交锋中处于被动地位。”   “你说的不错,我受教了,”郭守云点点头,由衷地说道,“这一次的事情是我欠缺考虑了。哎,这短时间过分关注莫斯科的局势,以至于全部的精力都投到那边去了,忽视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问题。”   “呵呵,关注莫斯科并没有错,与此相反,我甚至认为三十四空降师的调拨很有必要,至少来说,你今后去莫斯科的时候,可以获得一个最安全的驻留地,”不知道是为了照顾男人的面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叶列娜口风一变,笑道,“而且在目前的局势下,力挺克里姆林宫才是最符合郭氏集团利益的,除了叶氏之外,谁都不可能为你们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只不过,为了照顾军区的情绪,你也应该适当的给他们喂上一点蜂蜜,让他们尝到一些甜头。”   “嗯?”郭守云用一声轻哼提出疑问。   “呵呵,你对军区的事情的确是太过忽视了,”摇头一笑,叶列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单,放到郭守云的手里,这才继续说道,“莫斯科昨天已经下达了军队改制的计划,按照他们计划,军方二级集团军将领,年满六十五岁的必须退休,同时,在部队任职未满三十年的少将以上将领,必须接受国防部的履历调查,不符合要求的,一律做降职处理。”   郭守云点点头,这件事科尔扎科夫在几天前就对他提过了。按照他的说法,目前联邦军队中年满六十五岁以上的将领,大都是前苏联时期经历过卫国战争,且思想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党老党员,这些人从骨子里就与“自由民主”政权相对立,因此,只有清理了他们这些人,才能保障克里姆林宫对军方有效领导。至于那些在军队中任职未满三十年,便爬到将军级别的将领,则大都是前苏军方要员的后人,清理他们也是非常必要的一步工作。   “虽然说克里姆林宫的整顿计划并没有将远东军区列入名单,但是你看看,全集团军十余位二级集团军将领,超过半数以上都年过六十五,剩下的那些,也将在今后两三年的时间里达到年限。而拥有少将以上军衔同时在军方任职未满三十年的将领,则有十六位之多,呵呵,这其中就包括妮娜夫人。”伸手在名单上指了指,叶列娜笑道,“莫斯科这一手整顿计划,等于是直接触动了远东军区整个上层的利益神经。手上有权力,谁又希望轻而易举的放弃啊,这次咱们的将军们联合起来与你扯皮,很可能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由衷感受到了来自莫斯科的威胁。这些人的身上都背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再失去了手中的权力,那就真成了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了。”   “啧!”用力嘬了一下牙花,郭守云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自责道,“失误,失误,严重的失误,我说这两天妮娜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她的产前情绪失控仍在发挥作用呢,如今看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妮娜夫人也是人嘛,既然是人,就摆脱不了这种虚荣心的影响,”叶列娜笑道,“再者,她提升到少将这个层级上,还没有半年的时间,如今转眼就要接受调查,还很有可能被降职,那心里怎么肯能舒服的了。她或许看不上这么一个少将的军衔,可总还是要面子的。”   “那应该怎么应付?”郭守云想了想,问道。他考虑到自己可以出面口头安抚一下,但当下就否决掉了,因为这没什么效果。   “你有两个选择,”叶列娜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第一,与克里姆林宫秘密沟通,让他们做出一个公开表态,以远东军区情况特殊为由,将军区二级集团军将领的任职年限提升到七十,同时,将第二条的内容更换为‘今后提升将领的标准’,而不是原来的审查现有将领履历。”   “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郭守云想了想,问道。   “第二条就简单的多了,同样的事情,你不需要与克里姆林宫沟通,而是让远东军区总指发布一个声明,然后在远东几个媒体上公布一下,以此作为对莫斯科整顿计划的回应。”叶列娜微笑道。   郭守云的眉头在一瞬间便攒了起来,女人所说的这两个选择,从效果上来说似乎是相同的,可是从性质上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凸显的是莫斯科的中央核心权力,而后者……   “你认为哪一个选择是上策?”沉默半晌,郭守云嘘口气,问道。   “如果是我选择的话,我会挑选后者,也就是说,在我看来,只有后者才是上策。”耸耸肩,叶列娜直言不讳地说道。 第六一零章 局   “理由?”郭守云皱眉问道。   “很简单,两点原因,”叶列娜耸耸肩,说道,“第一,第一个选择,会引来一连串的不良反应。毕竟联邦并不是仅仅只有一个远东军区,与郭氏有利益牵扯的,也不只是一个远东军区,在很大程度上,你也要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那边的利益。他现在对北海舰队、后贝加尔军区的掌控还不是那么牢靠,在这种情况下,你与克里姆林宫就这一问题纠缠,注定会给他带来麻烦。如果他跟你学,那克里姆林宫的决策会有困难,同时,他对北海舰队、后贝加尔军区的掌控难度也会加大。如果不学,那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被动。第二,如果你选择第二个办法,那一方面你可以将远东军区更牢固的绑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也可以给华盛顿吃一颗定心丸,打消由第三十四空降师调防所引来的不利印象。同时呢,也可以给联邦军方造成一个印象,那就是郭氏并非屈从于克里姆林宫的,由此,可以为三十四空降师在莫斯科近郊驻防,赢得更大的斡旋空间。”   郭守云愕然。老实说,他刚才也考虑一下两个选择的优缺点,在他看来,做第二种选择,无非可以进一步拉拢远东军区,同时呢,进一步激化远东的独立倾向,至于其他几个方面的理由,他没有想到,准确的说,是没有朝那方面考虑。而这个女人,她考虑的实在……太全面了。   车队在公路上不紧不慢的行驶,车外的公路两侧,悠闲的市民以轻松地步伐,享受着连月来难得的大晴天。   “哎。”当车队最终驶入郭氏集团总部大门的时候,郭守云打破沉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决定好了?”扭过头,叶列娜笑问道。   “嗯。”郭守云沉哼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呵呵,明智的决定。”叶列娜微微一笑,她一看男人这情绪,就知道他下的决心是什么样的了。   “你不如说是无奈的决定更恰当一些。”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无所谓,”女人耸耸肩,笑道,“其实在我看来,每一个明智的决定,在最初下定决心的时候,往往都会感觉很无奈,因为明智就意味着顺应时势,而时势往往是不以人的思维为转变的。”   “嗯,这样的解释很有新意,”郭守云笑了,他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掏出小记事本,比划着右手中的钢笔,说道,“我得把它记下来,就算是每日三省自身的哲言警句了。”   “随便你,”叶列娜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能够察觉得到,身边这个男人正在一天天的迅速成熟,一种被称为“大将风范”的格调,在他身上展现的愈来愈明显。   不以个人喜恶观点看问题,一切讲究实事求是,顺应时势,这就是一个决策者所应具备的素质,现在的郭守云,这种素质越来越凸显了。   就在郭守云与叶列娜嬉笑着走进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身着一袭白色风衣的孙红羽,也正好等上台阶,步入北京饭店的前厅。   今年按照中国的阴历计算,是闰三月,因此,虽然进入了三月中下旬,可北京的天气还是一如严冬般的干冷,不过,对于此刻的孙红羽来说,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过去近两个月的生活,令她险些失去全部的信心,而这一次,北京将她从云南重新调回哈尔滨,重新将她放回到北远集团总裁的位子上,这就说明一个契机又来了,她并没有失去全部的机会。   两个小时前,她刚刚在中南海参加了一个由外交部主持、有几个相关部门领导参加的会议,这是一个真正的内部会议,有资格列席会议的,除了她这个刚刚恢复北远集团总裁身份的人之外,就剩下几个内参机关报的记者了。   在这场会议上,一直以来主导中美关系研究的几位专家,非别阐述了对近期华盛顿几项决策的全面分析,随后,又有越南国策观察研究人员做了补充发言。从这些发言中,孙红云敏锐的把握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华盛顿对北京的强硬态度,已经开始展露了。   就在月前,刚刚入主白宫的克林顿政府,出台了一项所谓“全面接触”的对华政策,宣称“一个强大、稳定、正在现代化和繁荣的中国符合美国的长远利益”,并要求在“较为广泛的战略背景下消除双方的分歧”。面对华盛顿的这一表态,社科院中美战略研究所很快提交了一份报告,此份报告从各个角度出发,全面而深刻的阐述了这一“全面政策”背后的意义——即,华盛顿的外交思路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目光已经全面投向了东亚,所谓的“全面接触”,实质上就意味着“全面干预”,就意味着华盛顿要对北京指手画脚,美国人要告诉中国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做了不对,什么事情立刻做才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是一个外交危机期到来的预兆。   而就在前几天,从越南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推测的准确性。随着华盛顿政策的改变,越南的阮文灵政府也感受到了压力,其党内那些前阶段遭受打击的“亲苏反华”派系,有了与美国人眉来眼去的苗头,一股为八八年“3.14”海战翻案的论调,开始在河内散播。   国际外交环境的变化,迫切需要国内外交政策的转变,面对近两年发生的一系列国际事件,北京感觉到前阶段迈出的步子也许太大了,总起来看,尽管改革开放十余年,中国的经济发展迅速,但是总体来说,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还大得很。解放思想没有错,可在解放思想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实事求是,落后就要挨打这个真理,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改变,为此,中南海的决策者们在经过反思与探讨之后,认为“韬光养晦”的政策,仍旧需要继续保持下去。   “谋求一个政治大国的地位,必须以经济大国、军事大国的基础相匹配,政治大国说到底就是掌握话语权,掌握开口说话的权力,而要做到这一点,手里就必须有钱,有枪,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没有任何意义。从过去两年的外交努力成果来看,这一真理正在得到体现,我们在国际上的政治阵地没有得到扩大,相反,正在被美国人一步步的蚕食,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推动我们改变策略的最大因素。”   必须以经济合作为先导,拓宽外交领域的回旋空间,加强双边关系,建立外交互信,随后,政治问题才能跟上,有了经济做饵,有了强化后的经济联系,任何政治的问题都好谈,这才是寻求外交空间最佳办法。   在会上,主持会议的几位部委领导,专门针对俄罗斯的问题作了自我批评式的反思,用他们的话说,从北远集团组建以来,曾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以孙红羽等人为代表的集团领导层,在拓宽同俄罗斯联系的工作上成绩斐然。俄罗斯三位巨头的北京之行以及中俄企业家座谈会议的顺利召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不过,在前一阶段,由于北京方面步子放得太大,从而影响到了这一成果的巩固,并最终导致外交阵地的丧失。   目前,随着郭氏集团与北远集团双边合作的中断,再加上霍氏、维氏在几个投资项目上的撤出,北京同莫斯科的交互空间遭到全面压缩,影响力降低到了最低点,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月前,远东太平洋舰队邀请美军驻日本横须贺的部分高层将领入境,参观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在内的几大远东军港,这也许就是远东全面转向亲美的一个征兆。面对这一状况,北京认为必须采取卓有成效的挽回措施,以避免事态朝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在会议的最后,孙红羽作为主导今后对远东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获得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发言机会,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用实事求是的态度,讲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同俄方几位巨头的合作中,国内的问题并不在于步子放得太大,而是在于“要求太多,给予太少”,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彻底的解决,那么今后北远的工作,仍将面临重重的困难。用孙红羽的话讲,俄罗斯三位巨头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与美国人合作,他们要求少,给予多。与北京合作,这边要求多,给予少。但凡是个人,估计就很容易在二者间作出选择。因此,要想挽回这种合作关系,北京必须在政策上有一个大的调整,要嘛要求多,给予多,要嘛要求少,给予少,在这样的条件下,远东基于地缘因素的考虑,也许还会选择另一个靠拢的方向。 第六一一章 北远新战略   孙红羽明白,自己的这种说法对与某些高层官员来说是很不讨喜的,“二次改革”推行一年余,十几年前那种“一大二公”的思维方式还没有被彻底“解放”掉,通过“滚一身泥巴,磨一手老茧”,最终“炼一颗红心”,进入领导层的革命官员,还无法理解郭守云这种人物的人生观。   在发言的最后,她用一句很精辟的话,概述了与郭氏打交道的原则精髓:“不谈革命,只抓机遇;不讲奉献,只讲合作;少摆政治,多看经济;有无互通,檐雪自扫。”孙红羽认为,只有做到了这“二十四字”方针,北远与郭氏,北京与远东的合作,才有希望走向真正的明天。至于说“明天”会怎么样,那就要看国内“明天”的综合实力了。   坦率的讲,孙红羽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心里也是忐忑的,她担心自己这种建议会遭到更大的抵触,甚至会引来更难以预料的后果。不过事实证明,她这份忐忑是多余的。在整场会议结束之后,她收到了中南海警卫局送来的一份“礼物”——一副即兴而作的字画。在这幅字画中,她提出的那“二十四方针”跃然纸上,而最后的那三字题名,则令她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红姐,”与孙红羽前后脚的走进宾馆房间,常雨桐将手中的一大把行李胡乱一扔,自己颠颠的跑到沙发前面,迫不及待的找个舒服位子坐下,这才一边揉搓着脚踝,一边问道,“会到底开的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没有?这次上面把咱们急匆匆的召回来,是不是改变主意,打算让你重新入主北远了?”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啊?”脱掉脚上的皮靴,换上宾馆提供的一次性小纸拖,孙红羽笑道。   “那就先回答最后一个,”趴在沙发上,常雨桐双手托腮,嘻嘻笑道,“老实交代,咱们是不是有机会重回哈尔滨了?”   “嗯,”拉了一个长声,在调足对方胃口之后,孙红羽说道,“算是吧,至少,调令已经下来了。”   “调令都下来了,还说什么算是?”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常雨桐双臂一张,搂住红姐的肩膀,一边用力晃悠着,一边傻笑道,“嘿嘿,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北远的事,离了咱们就是不行,要论到与郭大哥打交道,除了红姐,还有谁能顶的上去?有些人不识时务,总想着朝北远里面挤,结果怎么样?现在的烂摊子……”   “不要胡说,”伸手在小妮子腿上拧了一把,孙红羽嗔怪道,“大家都是做工作,不要用矛盾的眼光来看待这种竞争关系。”   “是啊,是啊,都是为了工作,”皱皱小鼻子,常雨桐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我可听说了,人家抢了你的职位之后,可没有这么高尚的想法,才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北远集团当初的那十几个主要负责人,就全都被清理掉了,解职的解职,调走的调走。这次回去啊,我估计咱们恐怕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   “那有什么,解职的可以重新提升,调走的可以再调回来,”整理着雨桐扔在沙发前的那些行李,孙红羽面色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啊,最好是不要再抱怨了,抓紧时间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咱们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回哈尔滨。”   “这么急?”常雨桐愕然道。   “这种事情自然是抓的越紧越好,”扭头在小妮子鼻梁上刮了一指头,孙红羽笑道,“别忘了,现在周围可又一大堆人在盯着咱们呢,也就一两个月吧,咱们说什么也要拿出一些成绩来,不然的话,如何服众啊?”   “那我这就去准备。”从床上蹦起来,常雨桐嚷嚷一句,一溜烟跑进了卧室。   看着小妮子还是这么随性、天真,孙红羽无奈地摇摇头,随手拿起了行李包中的一个相架。   相架上的照片是两年前拍摄的,地点同样也是在北京饭店,整张图景上只有三个人:自己,郭守云以及那个目前据说已经晋升为集团军参谋长的约里宁。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照片上郭守云那张带着淡淡笑容的脸,孙红羽的脑子有些混乱,恍恍惚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又回到了第一次与郭守云见面时的哈尔滨。   北京在外交政策上的转变,直接影响着北远与郭氏集团的合作关系,作为一个主导性的人物,孙红羽的调离,意味着北京对郭氏集团政策的强硬化,而她的重新履任,则意味着双方关系的缓和与调整。   经历了数个月的软争硬斗,尤其是在经过了对外交路线的一系列反思之后,北京重新界定了郭氏集体在中俄关系中所处的特殊地位,并由此全面转变了观念。   “深挖洞,广积粮,筑高墙,缓称王。”刘邦争夺天下时所采用的十二字方针,一直以来都是中国人中庸思维的核心成分,时下,面对美国人在国际外交场合中对中国回旋空间的一步步蚕食,从改革十年中获得了强大信心的北京,终于重回正确道路,再次将“韬光养晦”的策略摆上案头。   正如孙红羽所认识的那样,郭氏集团本身现在也面临着重重的问题,作为集团的决策者,郭守云无论是从大局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个人利益的角度考虑,都不可能同北京谈论什么国际政治的问题。北京对他的要求越多,期望越大,他所面对的压力就越大,抵触情绪就越高,在这种情况下,北远与郭氏的进一步合作,根本就无从谈起。   那么,要挽回北远与郭氏之前的合作关系,现在能够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经济合作,广泛而互惠的经济合作。   在北京的短短两天时间里,孙红羽与社科院中俄战略研究所的专家们碰了两次头,双方第一次全面而具体的分析了远东的经济形势以及东北地区在下一个五年计划中的经济建设重点。通过这样的分析,他们找到了一系列的利益契合点,比如说:远东重工业发达,技术以及设备资源的输出却相对困难,大量原属于苏联国有的重工企业,面临着资金短缺、生产与投入链条断位的困难。而东北呢?作为中国最早的重工业中心,那里的大量企业面临着设备老化、技术陈旧的问题。如果北远能够基于这一合作基础,同郭氏洽谈远景合作问题,那效果会如何?再者,随着国内人口的持续增长,以及为经济建设而造成的农用耕地过度开发,东北、华北地区的人均可利用耕地面积大副锐减,农村剩余劳动力涌入城市,为城市就业以及社会治安带来了沉重的负担。而与此相比,远东却是另一番状况,土地广袤,荒田密布,人口稀缺,农业落后,此前,郭氏集团为了提振远东的农业经济,投入了大量精力与资金,可最终虽然有所收效,却也成绩了了。基于这一点的不平衡,难道双方就没有更广阔的合作空间?最后,目前的远东,正在积极向外发展军事领域的贸易渠道,远东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的私营化,阿穆尔造船厂的重启动工,大大小小十几个军用重工机械厂的重新运行,都需要来自国际的军事订货合同。之前,平壤从远东采购战机的合同、印度对苏-27战机的订货,都有力的证明了这一点。同比,国内现在也面临着军事武器的更新换代问题,来自军方的类似呼声越来越高,海军总参谋部甚至还为此制定了一项长达十五年之久的船舰技术开发计划。在孙红羽看来,就军事合作的问题,北远很有可能与郭氏达成协议。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军事合作的问题相对敏感,郭守云会不会因为估计华盛顿的态度,而拒绝与北远进行类似的合作?对此,孙红羽有自己的理解,她认为,郭守云对华盛顿的态度,也就是基于一种表面的合作,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不可能在所有问题上,都听从华盛顿的指示。而国际军火市场,历来都是军事大国创造外汇收入的重点项目,再加上由于前苏联的解体,国际军火贸易出现了买方市场占主导的现象,因此,郭守云为了加大远东军工产业的竞争力,注定不会过多考虑美国人的态度。所以,北远与郭氏在这方面的合作前景也相当开阔。   面对来自国际上的压力,郭守云不喜欢国际政治的倾向问题,那就不要跟他谈,大家就坐下来经济的合作问题,凭着地缘上的优势,难道北京还用担心远东的经济市场被别人抢走吗?而随着经济往来的加深,双方对彼此经济领域影响力的增大,年复一年,难道北京还用担心远东的政治立场会偏离自己的预期吗?毫无疑问,类似这样的担忧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经历了两年的波折,在经过一次仕途上的跌宕,重新夺回主动权的孙红羽,最终确定了北远与郭氏正式合作的全新策略。 第六一二章 强兵对阵   三月末的俄罗斯,进入了冬去春来前的最寒冷时期,而今年这个最冷期,似乎注定将是一个多事之期。随着来自远东以及乌拉尔、后贝加尔、伏尔加河沿岸几大军区的调防工作完成,克里姆林宫在三月后半期的动作骤然加大。   克里姆林宫连续下达命令,解除了包括巴兰尼科夫在内的一批高官职务,随后,又冒着来自代表会议方面的威胁,在十四号发布总统令,一举解散了以盖达尔为首的白宫政府,任命切尔诺梅尔金为新一任的政府总理,重新组建白宫政府。   到十六日,克里姆林宫的命令再次下达,剥夺了副总统鲁茨科伊对国家农业问题的主管权,并严格限制其在军方的发言权,至此,鲁茨科伊的权力被架空,他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草头副总统”。   继此之后,叶氏的动作越来越大,并直接将枪口瞄准了军方,到二十日之前,莫斯科卫戍军区十一位高层将领被解职,为此,联邦国防部长沙波什尼科夫怒火万丈,他亲自跑去克里姆林宫,以辞职相威胁,期望叶氏能够收回类似的解职命令。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泡汤了,叶氏坦然接受了他的辞职要求,并在此后不久,任命原总参谋部参谋长洛博夫为代理国防部长,对整个国防部进行了全面的大整顿。   与“8.19”事件发生时的情况一样,面对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强硬政策,尤其是莫斯科以东地域陈列的四个整编师,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莫斯科卫戍军区以及国防部,没有采取极端的措施,由于不愿意承担责任,那些遭到解职的将军们,最终还是黯然退出了这一场政治角逐,从而,也将环莫斯科周围地区的军事主导权,拱手让给了克里姆林宫。   面对叶氏咄咄逼人的攻势,以哈斯布拉托夫为首的代表会议做出了两次反击:第一次,是代表会议主席团与二十四日所提出的针对联邦总统的弹劾案,第二次,则是代表会议作出特别决定,否决了叶氏所提出的关于全民公投的要求,并将原本计划用于公投的二百亿卢布资金,拨给了社会保障机构。   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面对掌握了绝对军事主动的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一方的反击实在是太微弱了,他们提出的总统弹劾案,必须经过全代会的认可,而目前,全代会遭到了远东以及西伯利亚、列宁格勒大部分地区的抵制,这也就是说,这个弹劾案有人提,却没有人审,更没有人批复。而在第二条反击政策上,代表会议挪走的二百亿卢布资金,根本就伤不了克里姆林宫的根本,如今的叶氏,背后有三大财团的鼎力支持,代表会议前脚挪走一个二百亿卢布,随后克里姆林宫就可以拿到两个二百亿卢布。要论比拼财力,代表会议永远都不是三大财团的对手。   从三月二十六日,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争端进入了高潮。当天,走马上任的白宫新主人切尔诺梅尔金正式表明立场,这位过去被视作“老好人”的自身政客,终于看清了形势并撕下了全部的伪装。在上任之初的第一份政府公开声明中,切尔诺梅尔金表示,他“坚决支持由全民选举所产生的总统及其立场”,反对任何人、任何势力,以任何借口制造政治紧张气氛,甚至是制造社会动荡。   而作为回报,克里姆林宫随后在代表会议上提出,要求将中央银行以及其他联邦财政机构,纳入政府工作的管理体系,而这其中,也包括了代表会议的财政管理部门。为了能够增强“说服力”,叶氏甚至在会议中公开宣称,如果代表会议不接受他的建议,其严重后果将由代表会议一方独自承担。   面对来自克里姆林宫的赤裸裸威胁,由哈斯布拉托夫所领导的代表会议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他们投票否决了叶氏提出的建议,并极力主张中央银行仍旧应该作为一个独立的系统部门,领导联邦的金融建设。   如今的克里姆林宫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面临重重困境的联邦中央了,他们掌握了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军权,那就等于是掌握了最大的发言权,面对政治问题,布尔什维克党不敢采取暴力手段,那些被解职的老将军,也不敢采取暴力的手段,但是克里姆林宫不在乎,为了保障他们所提倡的“民主与自由”,为了保障民主建设成果,在关键时刻,他们不在乎让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都洒满鲜血。   就这样,三月二十八号,叶氏在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室发布公开的电视讲话,以此对联邦全体公民宣布,为保护俄罗斯联邦的民主进程、独立与完整,他有权在关键时刻宣布执行“特别秩序命令”,直到克服全部政治危机。所谓“特别秩序命令”,实际上就是一种类似于独裁的戒严命令,在这种命令状态下,总统有权驱散议会,有权宣布某一政党、组织为非法,并强令其解散。毫无疑问,这一发令的宣布,就等于是为克里姆林宫强行驱散代表会议,找到了最基本的法理依据。   针对克里姆林宫这一命令的发布,哈斯布拉托夫很快表明了立场,按他的说法,这就是叶氏及其周围的人在“号召暴乱”,为了保障国家政权体系的公平性,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代表会议的工作安全,他宣布将组建俄罗斯联邦代表会议防卫部,并预计招编军事人员两千名。   自此,在这个冬去春来的大好时刻,莫斯科的政治斗争进入了顶峰,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权力对抗,由最初的暗斗演化为明争,双方的斗争形势,也开始从唇枪舌战,提升为真正意义上的暴力对抗。   “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动嘴”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动手”,甚至动枪动袍,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演化套路。   就在莫斯科几乎要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避处远东的郭守云,反倒过的相当滋润。由于远东上半年度的政府工作安排已经结束,再加上严冬苦寒影响了对外贸易的繁盛度,所以,他这段时间的工作相当轻松,甚至可以说基本无事可做。   这男人,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人,一旦闲下来,心里就会出歪主意,就会想一些龌龊勾当,而作为一个这样的男人,郭守云自然也无法免俗,许是为了给自己的枯燥生活添加一点乐趣,他这段时间往丘米坎跑得比较勤。好莱坞的影视拍摄场,似乎成了他寻欢作乐的最佳场所,前世那些只有在电影上才能看到、即便哈喇子流了一地也沾不到半点边的邦德女郎、毒辣女配,让他痛痛快快的享受了一场颇具“内涵”的好莱坞风情。在享受之余,这位有着很深处女情节的远东大佬,也感觉到一丝深深的遗憾,他琢磨着,难道那些在电影上成名立腕的美女明星,就连一个处女都没有了吗?这真是……“他妈的,等有机会,咱自个也投资拍他一部大片,推个清清纯纯的小处女上荧幕。”   也许是受了拍摄组的氛围影响,郭守云在寻欢作乐感觉厌烦之余,自己也凑趣在剧目里饰演了一个小角色,很简单的一个角色。剧组给他安排的剧情,就是在雷达站的地下操作室里,出演一个正脸都不露的小“跑堂”,“将军”带着“女悍匪”进来杀人,机枪“嘟嘟嘟”一响,他就扯破衣服里藏得“血袋”,然后做出一个夸张的姿势,扑倒在雷达仪器上,整个角色的扮演就算结束了。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角色,郭守云在演绎之余就颇感痛快,他甚至急不可耐的要看到影片正式推出了。只不过后来残酷的现实告诉他,龙套就是龙套,永远都成不了主角,他扮演的那个小角色,在正式的影片里竟然没有出现,这令摩拳擦掌,准备着观看自己出场的郭大官人大为恼火,他甚至认为这是拍摄方对他的羞辱。可随后呢,米高梅公司给了他一个答复,那就是影片在做剪辑的时候,有他出现的那一卷胶片,被FBI干探给没收了,而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有碍国家安全。”   “我出演一个连脸都露不了的小角色,也有碍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安全?这算哪门子道理?”对此,郭守云深感不忿。   轻松的假期,就在寻找艳遇与插科打诨式的小闹剧中一点点的流逝了,当四月份正式到来,郭守云踌躇满志的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并引领远东奔向下一个繁荣的时候,一个很意外的状况发生了——那位潜逃到日本近两年,至今还在被联邦安全部门通缉的大舅哥雅科夫,突然秘密潜回了哈巴罗夫斯克…… 第六一三章 废掉的雅科夫   “金达莱”的贵宾浴室内水雾弥漫,百无聊赖地坐在飘花浴桶里,郭守云端着一份报纸,一边享受着美女的体贴搓揉,一边浏览着报纸上的新闻内容。   在他对面的大汤池里,刚刚洗去一身疲劳的雅科夫,正趴在两个赤裸女人身上忙个不亦乐乎,女人因痛苦而发出一声声尖叫,似乎令这个曾经在远东权势熏天的家伙更加兴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生猛,甚至堪称是暴虐。   也许是同病相怜亦或是害怕之类的缘故,替郭守云搓澡的小姑娘一直在发抖,对面女人的每一声惨叫,都能让她打个激灵,然后再哆嗦上半天,由此,她的按摩质量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   “咳!”被女人嘶喊震得耳朵都有些发疼了,郭守云终于抬起头,他皱眉瞅了瞅对面的大舅哥,而后合起手头的报纸,将它交给身后的小姑娘,干咳一声,说道,“我说大哥啊,这才两年没见,你又添了不少兴趣啊,我记得你原来可没有这毛病啊,这都跟谁学的?”   不到两年时间,在日本享受清福的雅科夫,就像换了个人一般,过去那种雍容华贵的绅士风度,早就在他身上消失无踪了,不仅如此,与过去相比,他整个人还消瘦了很多……也许用消瘦来形容他已经不太合适了。如今的雅科夫,看上就像是ET外星人,浑身上下瘦骨嶙峋,胸前的肋骨一根根凸显着,不用摸都能数个清楚明白。最要命的,还得说是他那张脸,眼圈乌黑,眼窝下陷,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凸鼓鼓的暴露在外,不知道的,这一眼瞅过去估计能吓个半死。   至于说曾经那位风度翩翩的雅科夫,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郭守云心里明白的很,对于一个有了一年多吸毒史,而且吸食量很大的人来说,这位大舅哥今天还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尤为难得的是,他那玩意竟然还“生机勃勃”,这或许就是好色者的天赋异禀了。   “嗬、嗬,”折磨人也是个体力活,在两个女人身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雅科夫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将那半个深入女人体内的拳头抽出来,顺手又在那逐渐发冷的饱满胸脯上抹了一把,这才一屁股坐进水池里,粗喘着说道,“有些东西是不用学的,人人身上都有那种天赋。嗬,两年枯燥无味的生活,什么毛病染不上。”   “是吗?”淡然一笑,郭守云扭头对身后面色苍白的小姑娘打了个手势。小姑娘如逢大赦,跌跌撞撞的跑出浴室,没一会工夫,便领着三个男人跑了进来。   “郭先生,”领头的男人中等身材,相貌看上去还算差强人意。他先是瞄了一眼水池边上那两个躺在血泊中的女人,随即快步走到郭守云身边,鞠躬说道,“您要不要换个房间?”   “不用了,你找人收拾一下,顺便看看两个姑娘还有没有救,”郭守云站起身,将垂在桶边的浴毯围在腰间,随口说道,“呵呵,今天我这位朋友有点疯,给你添麻烦了。”   “郭先生太见外了,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这男人就是“金达莱”的名义老板金诚基,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却很会做人。他微笑着说了两句,随即转身打了个手势,自有两个壮汉跑上去,一人一个,拖了两个不停抽搐的女人退出浴室。   “哗哗……”粗大的水龙头在浴室里简单一喷,染了血色的汤池开闸换水,再喷上一些香精,不到五分钟的工夫,原本弥漫了血腥味的浴室便焕然一新,半死血滴都找不到了。   “郭先生,有什么吩咐您再找我,我随时恭候。”等到下人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了,金诚基再来上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笑容满面地说道。   “嗯,你去吧,我有些事情还要跟朋友商量。”坐在浴室池边的联椅上,郭守云吸着烟,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是。”简单地应了一声,金诚基看了一眼坐在水池的骷髅架子,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   “好啦,饭也吃过了,澡也洗过了,女人也享用过了,”翘着二郎腿,郭守云斜倚在椅子上,撩撩眼皮,语气慵懒地说道,“大哥现在总该说说你这次回来的原因了吧?”   刚刚换上的汤水有点烫,雅科夫坐在池沿上,频频用脚丫子去试探水温,却始终不敢下去。听到妹夫发问,他缩回小腿,犹豫一下之后,说道:“守云,你现在是不是还真把我当大哥啊?”   “那还用说?”弹掉烟头上的一缕灰烬,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别说你与妮娜还是亲兄妹的关系,即便没有这一层,凭着咱们之间当初的那段交情,你雅科夫也永远都是我郭某人的大哥嘛,呵呵,过去是,现在是,将来……将来也是。”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可语气上却没有半点引人怀疑的地方。   “那好,我相信你,”雅科夫点点头,一咬牙,说道,“我现在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你说吧,别说一件,就算是十件八件的,我也全都答应你。”郭守云笑道。   “我不打算留在日本了,我要回远东,”揉搓着肋骨成排的胸口,雅科夫说道,“我想明白了,这天底下,那都不如自己的家乡好,日本那里再繁华,再奢靡,也都是人家的地方,不是属于我的。”   “哦?”郭守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不过很快就再次清醒过来,他那两片嘴唇微微一弯,划出一道冷厉的弧线,继而若无其事地笑道,“为什么?难道那边有人给你气受了?没关系,你说出来,不管是谁,我都帮大哥找回这个场子。”   “两方面的原因吧,”雅科夫摇摇头,说道,“一方面,大哥确实是想家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日本出了点事,东京警视厅正在缉捕我,我在那边也呆不下去了。”   “东京警视厅?”郭守云愕然,他问道,“我说大哥,你也太本事了,无缘无故,怎么就惹到他们头上去了?”   “还,还能为了什么啊,”雅科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他舔舔嘴唇,说道,“不就是女人嘛。”   “女人?这可有点滑稽了,”郭守云失笑道,“难道说你找个情人也违反日本律法了?还是说……用了什么不太合法的手段了?”   “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除了用不合法的手段之外,还能找得到好女人吗?”雅科夫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他指指自己的肋骨叉子,苦笑道。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多花点钱,也就摆平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郭守云走到汤池边,一伸腿,迈进滚烫的水池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将整个身子都泡进水里,这才不以为然地说道,“莎娜丽娃不是替你打点好了,那个什么会社,不是在负责保护你吗?你把事交给他们去办,难道还担心摆不平?”   “这次的确是他们也摆不平了,”雅科夫很想学着妹夫的样子,也把自己泡进水里,可对他来说,那水温还是有点高,因此,试探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那个小警察的老子,是自民党籍国会议员,在我回来之前,大塚社长都被传讯了,所以我就跑回来了。”   “你啊,你啊,”伸手朝这位色胆包天的大舅哥指了指,郭守云哭笑不得地说道,“亏你还是克格勃出身的,动手之前先查清楚状况这种事都忘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摆摆手,雅科夫说道,“正好,反正我也不打算在那边呆了,借着这个机会,我正好回远东。”   “可你别忘了,国内这边也在通缉你呢,而且命令是安全部下达的,他们的办事效率可比什么东京警视厅高多了。”郭守云拨楞着面前的清水,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有什么可怕的?”雅科夫甩头说道,“我这段时间可没少关注国内的情况,我知道,现在莫斯科都管不了远东的事,至于什么安全部,难道还会被守云你放在眼里?对于我来说啊,如今呆在远东,可要比呆在日本安全多了。”   “你就这么想回来?”斜着眼,瞄着自己的大舅哥,郭守云淡笑道,“不想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比如说荷兰啊,美国啊,澳大利亚新西兰什么的。”   “不想,我要回来,”雅科夫咬牙说道,“之前就想好了,如果再这么过下去,我这人就废了,所以我打算回来,有你帮忙,东山再起只是早晚的事。”   “呵呵,看起来大哥还是雄心不死啊,”郭守云的嘴角再次闪过一丝冷厉,他笑道,“那好,回来就回来吧,嗯,我看着安排一下,想帮你把毒瘾戒了,然后在集团里给你安排一个职位,让你好好的大干一场。” 第六一四章 先生必须死   得到了妹夫的承诺,雅科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在这次回来之前,他考虑过很多,这小子也知道,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身份也特别敏感,要回远东的话,很可能会给郭守云带来诸多潜在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有妮娜这一层关系,再加上有身居列宁格勒的老头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的,因为他知道回来以后只有死路一条。可现实是,郭守云是他的妹夫,而且这位巨头与妮娜之间的关系是真挚的,在这种情况下,雅科夫感觉可以试一试,没准这件事就能成呢。   就这样,他从日本跑了回来。最初,为了慎重起见,他还很是小心,打算先做一下试探,看看妹夫的态度,如果对方对他的态度好呢,他就直接把要求提出来,如果不好呢,自己就要上一笔钱,继续往别的地方跑。随后,郭守云一如往常的笑容、随和,令他放弃了顾虑,最终还是将打算回远东的想法提了出来。   人啊,还真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倘若放在两年前,类似这样的错误雅科夫是绝对不会犯的,那时候面对郭守云的笑容,他估计会有多么远逃多么远,但是现在……经过两年的纵情声色,再加上大量毒品的吸食,令他这位曾经的克格勃远东局负责人彻底废掉了,如果论到动心机、玩阴谋,他现在已经远不是郭守云的对手了,对方动两根手指头,就可以把他玩的死死的了。   雅科夫也不想想,现在自己的妹夫是什么人了,他的承诺能值多少钱?像他这样一个把什么事情都看的特别清楚的人,又怎么会把对妮娜的那份感情,过继到他这个大舅哥的身上?说一千道一万,郭守云能够给他留一个说话的机会,没有一见面就“抹平”了他,就已经很不错了。   “哎,大麻烦来找我也就罢了,毕竟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早就有了,”坐在自己的吉普车里,郭守云最后回头瞟了一眼“金达莱”会所的正门台阶,这才扭头摆弄着手指头,摇头说道,“没看见嘛,现在就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麻烦也找上门来了,我这个大舅哥啊,还真是雄心不死,呵呵,他也不看看自己那副身板,也不想想现在远东的局势。他要东山再起,那我怎么办?退避三舍,亦或是虚位让贤?”   “怎么,这家伙真的打算回来?”由于雅科夫回远东,莎娜丽娃今天也专程从雅库茨克赶了回来,她听了郭守云的话之后,愕然道。   “嗯,”郭守云点头说道,“他刚才已经明确把这个要求提出来了。”   “那你怎么答复的?同意了?”莎娜丽娃皱眉问道。   “那还能怎么样?”耸耸肩,郭守云说道,“别忘了,他可是妮娜的大哥,是我的大舅子,而且还是我当初的合作者,郭氏能有今天,他也是起过很关键作用的。”   “可他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莎娜丽娃不以为然地说道,“直到今天,莫斯科都没有放弃对他的通缉,我想,无论是咱们的政敌还是维克托先生那边的政敌,都有心从这家伙的身上寻找突破口。如果你把他留在远东,一旦走漏了消息,即便是咱们不怕,可终归也是一件麻烦事,在这一点上,你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叶列娜的位置,正好处在郭守云的左手边,也就是与莎娜丽娃斜对面的地方,在听了对方的话之后,这女人淡然一笑,没有插口。其实,在她看来,身边的男人显然早就有了打算,他现在这么沉着,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了。   “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果不其然,在听了莎娜丽娃的话之后,郭守云微笑道,“现在雅科夫的身体很虚弱,哎,你说学点什么不好,偏要染上吸毒的瘾,如今好了,整个人都成骷髅架子了,如果不把这毒瘾戒了,他白天站出来都能吓死人,我还怎么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啊?”   莎娜丽娃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她搞不明白自己的男人在做什么打算。   “我看可以这样,”两个手指头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郭守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记得共青城原来不是有一个戒毒所吗?现在大概荒废了吧?”   “你是说位于苏维埃大街,哦,就是紧邻着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中心的那个戒毒所?”莎娜丽娃皱眉说道,“那不太好吧,那个地方防备松懈,而且周围地域过于开阔,即便是……”   “你考虑的问题太多了,”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笑道,“什么防备松懈不松懈的,别忘了,那可是用来安排雅科夫的地方,要那么严谨的防备措施干什么?回头,你记得安排几个过去与他走得比较近,关系比较好的人过去,嗯,让他们负责雅科夫的日常起居以及戒毒治疗之类的工作。将近两年的时间啊,他的毒瘾已经很深了,相比要想把它戒掉,也得花费不少时间了。”   莎娜丽娃一愣,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从一个方面领会到了男人的意思。在这女人看来,郭守云不给雅科夫所在的戒毒所安排严密保卫,应该是准备在某个必要的时刻,秘密派人手进去干掉他,从而达到永绝后患的目的,至于说为什么要安排雅科夫曾经亲近、信任的人,那自然也是为了根除隐患。   可郭守云的真实想法呢,却不是这样的,从根本上说,他并不希望亲自出手除掉雅科夫,这一方面是因为妮娜的存在,另一方面也是顾虑身在列宁格勒的维克多。按照郭守云的想法,他是打算永远将雅科夫软禁在戒毒所里,让他吸毒吸到最后,把自己活生生的毒死,而为他安排曾经的亲信部属,也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   如果说三人中还有谁能真正看明白各方的想法,那无疑就只有始终闭口不言的叶列娜了,而在这个女人看来,要想清除掉雅科夫这个威胁,郭守云根本没有必要费那么大工夫。他只需要把这家伙回到远东的消息散播出去,估计要不了两天,瘦骨嶙峋的雅科夫,就会死于非命,至于说这件事会由谁来动手,那几乎想都不用想,老狐狸维克多,肯定是第一个出手的人。   “虎毒不食子,”那是因为还没有饿到份上,与老家伙打了将近十年的交道,叶列娜对他的秉性实在是了解的太清楚了,这老头为了自己的理想与志向,什么都可以拿出来牺牲,更何况就是那么一个已经变成“废品”的儿子。   再者,即便是老头维克多不出手,莫斯科权力层里希望整死雅科夫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小子出身克格勃,而且还曾经担任着远东局负责人的职务,同时呢,在前苏联解体之际,他又传统上层人物,做了不少损公肥私、聚敛公财的事情。当他出逃日本之后,俄罗斯联邦安全部与内务部,之所以没有能够将对他的通缉命令递交到国际刑警组织方面,就是因为有这些人在背后阻挠。现如今呢,这小子不老老实实在国外呆着,偏偏要大老远的跑回远东,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跻身在郭守云的手边上。面对这种局面,那些莫斯科权贵们会如何想?毫无疑问,他们首先想的,并不是利用雅科夫来对付郭守云,而是要担心郭守云利用这枚棋子来对付自己,因此,综合方方面面的利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回国的雅科夫必须死,而且是在他开口之前就让他死,他就是“全民公敌”,如果他不死,大半个联邦权力层都睡不踏实。   雅科夫傻,傻在他不识时务,傻在他认不清当前的形势,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郭氏集团的威胁并不是很大,反倒直接威胁到了莫斯科权力层的生死存亡,叶列娜推算了一下,最先动手打算除掉雅科夫的,必然是维克多。而继此之后,第二个打算对他下手的,必定就是‘契卡俱乐部’,再之后,类似哈斯布拉托夫那些左派的政客,都会对他痛下杀手。作为一个人,雅科夫即便是有郭守云的保护,恐怕也无法逃过这些人的黑手,更何况……如今郭氏集团也没打算放过他。   说起来,做人做到雅科夫这份上,那也算是一种悲哀了,而在悲哀之余,他还认识不到自己的可悲之处,那就更是哀中之愚了,对这种人,叶列娜绝不会同情他,而郭守云同样也不会同情他。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雅科夫在远东也好,在日本也罢,他已经享受的太多了,人所能享受到的一切,他都享受到了,禽兽所能享受到的东西,他同样也享受到了,而现在呢,他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希望大舅哥的人生写照,不会最终落到咱的头上。”坐在疾速行驶的吉普车上,郭守云最后闷闷的转了一个念头,“毕竟……毕竟和他相比,咱需要还的东西更多。” 第六一五章 处理了   对雅科夫这位大舅哥,郭守云有一个很切合实际的看法——他注定是一个“活的比仙还像仙,死的比狗还像狗”的人,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悲剧,就在于过分注重享受,同时呢,又在大有可为的时间,抛掉了手上最有潜力的“蓝筹股”,将权力全都折了现。   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郭守云并不希望这位大舅哥死的太快,毕竟那对妮娜来说是一个打击,可他想不到的是,现在联邦希望这个人死的势力方太多了,以至于他刚刚离开“金达莱”私人会所,回到了别墅区,列宁格勒的电话就找上门来了。   虽然是周末,但是由于最近军区事多的缘故,妮娜并没有留在家里休假,而雅科夫秘密返回远东的事情,她也并不知情,原本按照郭守云的打算,他是希望趁妻子情绪稳定的时候,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妻子还不知掉的事情,他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老丈人已经提前获悉了。   “他回来了?”郭守云在自己的私人书房里接听了老岳父的电话,老头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嗯,今天凌晨回来的。”郭守云知道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住,因此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人还好吗?”电话里,老头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   “不好,”郭守云如实回答道,“他染上了毒瘾,如果不是当年见到,我甚至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经的雅科夫。”   电话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郭守云可以听到,话筒里很粗重的喘息声。   “让他走,”好半晌之后,老头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他在电话里说道,“要多少钱都给他,但是必须在五点之前离开。”   郭守云一愣,随即瞅瞅腕表——四点三十分,老头就给了自己的儿子三十分钟准备时间,他可真够绝的。   “我想您老有些误会了,”犹豫了一下,郭守云说道,“他这次回来,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想要留在远东。我刚才跟他谈过了,他说外面的花花世界已经让他感觉厌倦了,因此……”   “那就除掉他。”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老岳父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话,“你亲自去动手。”   “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愕然半晌,试探着问道,“老爷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除掉他,就是杀了他,你亲自动手,而且要赶在五点之前,明白了没有!”电话里,老头的声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暴虐,他几乎是嘶吼着喊道。   “为什么?”郭守云的耳朵被震得有些酥痒,他将话筒换到另一个手里,皱眉问道。   “因为那样他还能走的舒服一点。”听筒里传来老头的最后一声叹息,然后就是咔嗒一声轻响,滴滴的忙音随即响起。   “啪”的一声,将电话听筒扔在桌子上,郭守云一转身,急匆匆的奔出书房。他就算是再没脑子,也知道老岳父说这番话的意思了,毫无疑问,现在知道雅科夫回远东的人并非只有列宁格勒。五点,五点之前,而现在距离大舅哥进入哈巴罗夫斯克,还不到四个小时,这也就是说,准备除掉雅科夫的人,应该是紧跟着他前后脚进入哈巴罗夫斯克,甚至……对方甚至是直接从日本跟踪过来的。   郭守云的确希望雅科夫能够死,可他不希望对方现在死,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头上被人宰了,这种事很麻烦。   “怎么啦?”看到男人面色铁青的从楼上下来,正坐在客厅里与叶列娜坐着说话的莎娜丽娃立刻预感了什么,她站起身,迎上前问道。   “没时间多说了,马上召集人,跟我去金达莱,越快越好!”郭守云脚下不停,径直朝大厅门口走去。   “哦?”莎娜丽娃一怔,下意识的扭头朝叶列娜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这女人面带微笑的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带着自己的保镖,与别墅区六七个佩枪士兵,郭守云一行人只用了十几分钟便赶到了“金达莱”私人会所,从时间上来看,距离老头规定的最后时刻,还差了十几分钟呢。但是,当步入会所正厅的时候,郭守云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在会所的正厅里,作为会所负责人的金诚基,正面色苍白的瘫坐在一张为客人准备的豪华沙发上愣神,对他来说,郭大老板的朋友死在了他的地头上,而且死状凄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因为这么一件事,把郭大老板惹恼了,那且不说人家会把他怎么样,至少,平壤那边就饶不了他,在人民军的队伍里,犯了错误所需要接受惩罚,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郭,郭先生。”看到郭守云面无表情的带人走进来,金诚基打个激灵,从沙发上蹦起来,急匆匆的跑过来,试图抢着解释一些什么。   “人呢?”郭守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感觉太多的意外。他打算对方的话头,沉声问道。   “我,我们没看到,”金诚基显然误会了郭老板的意思,他忐忑地回答道,“我,我也是刚发现的,至于是谁做的,我,我也不知道……”   “我是问我的人呢。”瞟了地方一眼,郭守云不耐烦地说道。   “哦,在六号,六号包房……”慌忙回到了一句,金诚基转过身,一路小跑的在女侍应的手里抢过钥匙,这就替郭守云一行人带路。   “大概什么时候发生的?”跟在对方的身后,郭守云一面朝回廊的方向走,一面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金诚基哭丧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先生走了之后,您的朋友就自己要了一个房间,然后还要了两支……咳咳,之后,就把服侍他的人都赶了出来,说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明天重新做人。再之后,也就是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排水房那边说有大量血水流出,我才察觉到不妙,紧跟着上楼去看,就发现……发现出事了。”   说话间,一行人上了二楼的走廊,按照郭守云的记忆,豪华的六号包房,应该在走廊的左侧尽头,那里的位置相对较偏,雅科夫别的地方不选,却偏偏选了那里,也算是命中注定要倒霉了。   站在紧锁包房的门口,金诚基没有直接去开门,他犹豫了一下,回头对郭守云说道:“郭,郭先生,您还是不要进去了,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而且,而且场面有些……”   “开门!”郭守云懒得跟他废话,因此语气不耐的直接说道。   “那,那您用点这个,”金诚基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细长的油膏,递给郭守云,说道,“抹在鼻子下面,可以去味醒脑,免得一会儿,一会儿有什么不良反应。”   郭守云将油膏接过来,却没有往鼻子上抹,他等着对方将门打开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快步走了进去。   “呕!”   才迈进去两步,郭守云就觉得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气味之重,令他胃酸狂涌,一阵儿干呕之后,险些当场吐了出来。迫于无奈,他也顾不上考虑什么了,直接拧开金诚基交给他的油膏,手脚利落的在鼻子下面抹了一点。顿时,一股清凉的薄荷气息穿鼻而入,将那股令人反胃的血腥味驱散无遗。   “是我们自己人做的,”和他比起来,紧跟而入的莎娜丽娃要显得镇定许多,她用食指掩住鼻子,在偌大的汤池房间里扫了一眼,语音微微发颤地说道,“是二局的人动的手。”   趁着莎娜丽娃说话的工夫,郭守云也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用一个词来说,他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触目惊心”。只见偌大的一个浴室卧房里,大理石地面上淌满了鲜血,而在血泊正中央的位置,则摆放了一把椅子,瘦如干柴的雅科夫此时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那双没了皮、肌肉裸露的干手,就平平的摆放在大腿膝盖上。最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是,杀手在动手杀人的时候,显然相当的镇定从容,按照莎娜丽娃的说法,他是把雅科夫的整张外皮都剥了,而在剥皮的同时,还伴随着放血的方式。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人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会出现晕眩昏迷的状况,但如果主意把握住一个度,也就是说把血量流逝保持在一个临界点上,失血者反而会出现短时间内的精神亢奋、神经麻痹的生理矛盾现象。曾经的克格勃二局,有专门的小组做这方面的研究,而他们的研究成果,就被用在了惩罚叛徒方面。   每当采用这种方式处罚叛徒的时候,行刑的人往往都是高手,他们对人体的血脉运行、肌理特征相当熟悉,每一滴血放出来,每一刀划下去,他们心里都有数,因此,也能让叛徒在亢奋中,始终保持一种病态的清醒,从而,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自己的皮肤一点点的剥下去,露出内里的脂肪与肌肉。 第六一六章 无人性论   别看莎娜丽娃出身克格勃,可因为级别太低的关系,她以前只听说过这种方式,却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如今,她也算是开了眼了。   试想一下,在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准确的说,也就是半个多小时,杀手需要悄悄潜进雅科夫的房间,然后制服他,再有条不紊的实施整个行刑过程,这人……至少有一点可以看出来,有人对这位前克格勃远东局负责人恨到了极点。   而雅科夫呢,他在过去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承受了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他就坐在那,口不能言,但心里却清楚明白,整个大脑都是清醒的,而后,眼睁睁看着人家给他一点点放血,同时,一点点剥去他手上、腿上、胸前、小腹上的皮肤。等他因为亢奋、惊恐,而导致血脉流速加快,失血量加大,并最终意识模糊的时候,对方已经完成了主要工序,将那身曾经为他所钟爱,并为他带来巨大权力的克格勃制服,重新穿回了他的身上。   现在,雅科夫坐在椅子上的样子稍带了几分威严,蓝色的克格勃制服、红蓝相间的军帽、几枚端正戴在胸前的勋章,在某种程度上回放了他身上曾经具有的那份威严。看着他,郭守云甚至在片刻间出现了某种错觉,恍惚中,他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段时光:相貌英俊的雅科夫坐在沙发上,两腿搭在不远处的茶几上,面色坦然的说“现在国家的形势复杂,这明天会是一个什么局面,谁都说不好。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权力有什么用?也许明天一觉醒来,那昨天还是万能的权力,就变的一文不值了……”   那时的雅科夫可谓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言辞之间,充斥着一股外溢的自信与张狂……当时,他好像也是穿着这样的一身制服。而今,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坐在一把椅子上,永久性的将人生定格了。   张眼闭眼,一切恍然如昨,放眼来看,却已人世两隔。这个人,他活着,郭守云不放心,可真看他就这么死了,而且是穿着这身制服,摆出这么一个坐姿,以这么一个凄惨的方式死了,郭守云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冰冷了许久的心窝子,似乎一瞬间被人倒进了几罐子油盐酱醋,泛出来的滋味令人倍觉难受。   “他干净了,”慢走两步,靠到男人的身边,素来心狠手辣的莎娜丽娃嘘口气,幽幽地说道,“肮脏的血液与被玷污的肌肤,全都没有了,他走的很干净,这就是行刑的目的。”   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叶列娜没有说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一副油墨画,画中那个半裸抱罐的女孩儿,看上去似乎很美。   “郭先生,这,这怎么处理?”金诚基搓动着双手,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蹦出那么一句话来。今天在他的地头上,先后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重伤,这说起来可不是什么大吉大利的事。   “要不要查查是谁做的?”莎娜丽娃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查了,”叶列娜终于还是开口了,她斜倚在墙上,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如果想要找出凶手来的话,先生只需要安排人在会所大门口喊一声就足够了,这个人会站出来自首的。可关键的问题是,这么做有意义吗?雅科夫的命运,从他离开日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好了,谁也改变不了,有人要遮口,有人要清理门户,还有人要拿他做更大的文章。最后,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用什么方式去死罢了。”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卷,打算朝嘴里放。可就在那烟卷还没有放嘴里的时候,他的手一抖,烟卷从他手指缝里滑落下去,在地上跳动两下,打着滚的栽进了血泊里。   “算了,”看了那根猩红的烟卷一眼,郭守云忽然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他默默转过身,竖起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摆,说道,“不用查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   说完这番话,他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满脸忐忑的金诚基,转口道:“金先生,替我办件事。”   “啊,郭先生请吩咐。”把腰一躬,金诚基慌不迭地说道。   “找个最好的借口,把人给我好好的葬了,”郭守云嘘口气说道,“火化,骨灰就埋在烈士公墓,至于墓地,我回头会专门安排人批复的,墓碑上……就写‘雅科夫’这个名字好了。”   “是,是,我马上就去安排。”心底下松口气,金诚基连声应道。   “谢谢了。”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郭守云错开一步,也不跟身边的两个女人打招呼,就那么落寞的走出门去。   在大群保镖、士兵的簇拥下,郭守云从金达莱私人会馆走出来,一语不发的钻进吉普车。   “在想什么?”等车子发动起来之后,面色平静的叶列娜端详他好半晌,轻声问道。   “我在想,一个人如果葬了手,是不是还能把它洗干净,”斜倚在椅背里,郭守云目视着车窗外的街景,语气空洞地说道,“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的是一个混进警界的匪徒,花尽心思,使尽手段,杀了全部知情人,只为有机会做个好人的故事。”   “哦,那他最后成功了吗?”叶列娜微笑道。   “如果成功了,或许我现在的心情就能好受一点了。”扭过头,郭守云苦笑道。   “呵呵,在我看来,你还是想的太多了,”弹掉裤腿上的一缕灰尘,叶列娜笑道,“那个匪徒之所以失败,只能说明他心思花的还不够多,手段使的还不够毒辣,杀人杀的不够干净,嗯,或许更准确的说,是因为他没有活到最后,如果能够活到最后,那他就是一个好人了,而且是确凿无疑的好人。就像雅科夫,如果他不是活的太嚣张,并选错了最后一条路,那多等上一段时间,等莫斯科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或者是远东走势全部明朗化之后,他再回来。那时候,还有谁会去动他?还有谁会去议论他当初的是是非非?没有,谁都不会了,因此,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走错了路。”   “也许你说的对吧,”叹口气,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雅科夫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么一个下场,我还要承担主要的责任,毕竟……他是被我一步步拉下水的。”   “如果你有这种想法的话,那我可以肯定,雅科夫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叶列娜歪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莎娜丽娃险些没一个大耳光扇过去,对自己的老公这么说话,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郭守云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心态有问题,”叶列娜耸耸肩,说道,“而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心态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在我的眼里,你现在最不成熟的地方,也就在于一个心态。多看看你的老岳父吧,学习一下他的人生观,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无所谓善恶,也无所谓人情,他把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牢牢的绑定在了自己的志向上。对他来说,有利于志向的就是大善,就是柔情,不利于志向的,就是大恶,就是腥臭。所以,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他所导演的背叛、欺骗、杀戮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看作是理所当然的,普通人眼里视作是可以把人逼疯的压力,就是他的动力,也正因为如此,契尔年科没能打倒他,戈尔巴乔夫没能整垮他,叶利钦……现在有求于他。他手上沾的血,可以拿来撰写一百遍《马列全集》,他害死的人,可以组建两个整编师,甚至还有富余,可你看到有谁说他是坏人了吗?你又听说他要对谁的死去负责了吗?没有,只要他活着,还能清清醒醒坐在那儿,就没有人去评说他的善恶,我甚至可以肯定,只要他的志向达到了,那么若干年后,我们的史书上提到他的时候,只会给他冠一个‘伟大政治家’的名号。而对于你来说呢?你现在欠缺的,就是他那份政治上的成熟,心理上的冷酷。我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得到了苏联革命精神中最富有价值的一点启发,那就是狂热,把自己思维与信念直接挂钩后所产生的狂热,如果你有了这份狂热,那刚才看到雅科夫尸体的时候,你就会觉的这很正常,他的尸体其实与摆在案板上的半扇猪肉没有什么分别。至于过去的交情,那更是无所谓的东西,当初你用得着他,现在你用不着他了,仅此而已,一个用不上的物件,丢了舍了还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女人的话令郭守云眉头深锁,在他看来,这就是彻头彻尾“无人性论”,而与他相比呢,素来号称心狠手辣的莎娜丽娃,则显得更加失常,她小嘴微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师姐”,脑子里想不明白她曾经接受过什么样的教育。   “算啦,先不谈这些了,”沉默良久之后,郭守云摆摆手,说道,“现在,最主要的是得想办法瞒过妮娜,这件事最好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第六一七章 智库会议   雅科夫死了,死的悄无声息,就像一个米粒大小的石子,投进了碧波万顷的汪洋大海里,连半点的水花都没能溅起来,如果硬要说他的死有什么作用,那就是给郭守云带来了短暂的良心发现,同时呢,也给叶列娜创造了一个发表“成功无人性论”的恰当时机。   当天,从“金达莱”私人会所返回别墅区之后,郭守云当即便给远在列宁格勒的老岳父回了一个电话,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没有赶得上最后时机,按照他的想法,这位失去了唯一儿子的老头,应该多少会有一些悲哀的表现。可事实证明,叶列娜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这老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再无任何表示。由此可见,雅科夫的死很不值得,而且是相当不值得。   一个曾经的克格勃远东局负责人消失了,并没有对远东的日常工作造成任何影响,在经过了短暂的良心发现之后,郭守云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比如说,专门笔迹模仿高手,每隔一段时间便以雅科夫的名义给妮娜写上一封信,报报平安什么的。因为他是联邦的重要通缉犯,所以单纯靠写信联络,并不会引来妮娜的太多猜忌。至于说在这之后,郭守云便重新投入了繁忙工作,他告诉自己,要想不像雅科夫那样“死的比狗还像狗”,那就不能“活的比仙还像仙”,而应该是“活的比狼还像狼”。   “先生,我不同意在这个时候重新恢复与中国方面的经济联系,”在郭氏集团智库小组的会议上,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看上去最多不过四十、却已经秃掉了半个脑袋的家伙挺身而起,他面对在场的三十几个专家,面无表情地说道,“要知道,对与远东这样一个敏感的地区来说,外交政策的频繁更换,是极不明智的做法,它会让整个地区持续承受外交压力,甚至引来各方面势力的深层不信任感,从而,也使远东的国际环境陷入泥淖。再者,虽然从地缘角度来考虑,远东与中国的联系更为密切,可是不要忘记了,我们的位置等于是处在三大势力方的博弈夹缝里,而在这场博弈中,华盛顿的优势太过明显,他们甚至可以影响到莫斯科的政局走势,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我们继续与北京接近,那势必会引来华盛顿的不满,继而,也会失去在莫斯科的优势。”   “我同意沙科莫夫的意见,”紧跟在大块头的身后,又一个小个子站起来说道,“而且从经济角度来考虑,我们目前与中国方面重新建立联系,也不利于我们刚刚制定的,为期四年的经济建设计划。我们不能忘记,在这个为期四年、总投资额度高达一千二百亿美元的将设计划中,总共只有七十二个建设项目,而在这其中,就有多大半数以上需要得到来自西方的支持。从高科技城到哈巴罗夫斯克金融中心,再到十二个城市的高科技工业园区,这些项目,将来会成为远东地区的支柱性产业,因此,我们在这一点上,绝不能有半点马虎。再者,我们都应该知道,中国通过过去十余年的经济改革,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他们的主要经济模式,则是以出口为导向的外向型经济,这也就是说,如果中国人的经济继续发展下去,他们在若干年之后,很有可能成为一个高出口率的国家。而与此同时呢,我们的远东也在盘活经济,由于我们的人口基数低,地区内的市场范围狭小,再加上联邦整体的经济状态持续下滑,所以,要想在未来最短时间内获得一个较高的经济增长率,我们同样需要发展外向型的经济模式。这样一来,远东、中国,就成为了两个经济发展模式相同,地域临近的竞争对手,这就像现在的法国与德国一样,我们将成为国际市场上的冤家。最重要的是,现在中国国内的经济状况良好,人口密度大,劳动力价格低,与他们相比,我们处在一个很不利的竞争地位上,面对这样的局面,我看不出与中国展开全方位经济合作的助益点。”   “嗯,说的不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郭守云嘴里叼着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屁,一面用最快的速度在记事簿上做着会议记录,一面头也不抬地笑道,“还有谁需要作补充吗?有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叶列娜的位置就在他的身边,几乎是从会议一开始,这女人就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边的男人做笔录,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勤奋时的样子很迷人,甚至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而每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词——“勤能补拙”。   叶列娜记得很清楚,自从智库小组建成以来,每月三次的研讨会议,郭守云从来都没有缺席过,而且他出席这种会议的时候,还不仅仅是旁听,而是一刻不停的做记录,到目前为止,他亲笔做的这种笔录,已经有厚厚的三大本了,说实话,看着那三个大本子,叶列娜都替他感觉累。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她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学东西,他在学习这些智库专家们思考政治、经济、外交等一系列问题时的思路,而为了达到这个学习的目的,他在会场做得笔录,往往还要经过重新的加工整理,那些零散的对话、发言,他都要以“思维树”的结构勾勒出来。   比如说:华盛顿白宫发布的一个新闻公报,其主要目的是什么,这是树干;整个公告劈成零零散散的若干句话,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树杈;而在每一句话的背后,隐藏着华盛顿什么样的深层意图、影射了哪方面的国际问题、其政治起因、经济着眼点、地区性争议的延伸、华府决策的预兆等等等等,这些就是树叶;最后,这一棵大树的地上部分都出来了,结合这些树干、枝杈、树叶,统筹来考虑华府的真正目的,这也就把树根倒出来了。这是一个外交家考虑外加问题的准确思路,同时,也是分析国际问题的最佳办法。如今,这个办法郭守云学会了,虽然他在更多时候考虑的还不算全面,可毕竟具备了类似的基础。   而除了这种外交问题上的学习之外,像什么政治、经济等诸多方面的正规思维方式,他也都在努力认真的学习,坦率的讲,在智库小组内,没有哪个专家系统的为他讲解过这方面的问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在摸索,在偷学,而用叶列娜的眼光来看,这男人的偷学技巧显然很强大,用一个词来形容,他这种技巧就是“不厌其烦”。   有时候叶列娜甚至在想,常此以往,等到若干年之后,自己身边这个男人会变成什么样?这个很难说,不过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年前苏联的高官们,如果有他这份毅力,有他这份好学,那如今的局势,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我不同意沙罗莫夫与卡尔缅科的意见,”随着郭守云的倡议,持反对意见的人很快站了出来,“刚才,沙罗莫夫提到了一个地缘政治的问题,我想从这方面提一下自己的观点。的确,对于目前的远东来说,如果走上与华盛顿抗衡的路子,显然是不自量力,可关键性的问题在于,我们一味追在华盛顿的屁股后面走,听从他们的摆布是否明智呢?很明显,答案是否定的。也许我对经济的问题不太在行,可有一点相信大家都能认同,那就是任何国家、地区经济的建设发展,都离不开区域性国际环境的稳定。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美国人为了封堵苏联,在环东亚、南亚、东南亚地区制造了一系列的战争,从而,使这一地区的经济发展严重滞后。此前一段时间,韩国、日本相继出现的反美浪潮,在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美国人的东亚政策,直接影响到了东亚地区的局势稳定,从而对他们经济发展造成了直接的影响。而今,华盛顿极力拉拢远东,其表面上似乎对远东的经济发展环境有利,可实际上,如果我们为接近华盛顿而彻底放弃,甚至是与北京走到了对立的道路上,那可以预见的是,远东的周边环境将会持续紧张,继而在根本上影响到远东的经济发展。基于这一点考虑,我个人认为,目前,远东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政治上与中国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而在经济上,应该持续不断的加大双边互信、往来,即所谓的政冷经热,以经济推动双方的政治互信,从而达到维持一种微妙关系的目的。”   “说的很好。”郭守云将手中的钢笔在记事簿上重重一点,抬头笑道。对于这位巨头来说,如今参加智库小组会议,俨然就成了一种最好的消遣,不得不承认,每次听到这些专家们的辩论,他都有一种眼界大开的感觉。什么叫众人划桨开大船啊,这就体现了一种集体的智慧。 第六一八章 前景   “各位,”先是肯定了一下几位专家的发言,郭守云放下手中的钢笔,而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臂抱胸,在会议桌前的空场上来回走了两圈,这才抚摸着下巴说道,“首先,我必须肯定沙罗莫夫与卡尔缅科两位先生的顾虑很有必要,相信现在不仅是咱们,包括莫斯科、北京、华盛顿这三方,都知道咱们的日子不好过。走钢丝是一个技术活,走得好了,走得稳了,自然能够赢得观众的喝彩,甚至来个名利双收,可类似这样的技术活,并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好的,更多的情况是,一不留神摔下去落个粉身碎骨。其次,我也必须认同斯捷潘耶夫先生的看法,华盛顿就是一头齿不外露的西伯利亚雪原狼,它那昂贵的毛皮,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送给别人,因为那同样也是它生存的根本。如今,这头雪原狼盯上了远东,为了能把一只脚伸进来,它会给咱们抓兔子,猎豺狈。那么朝更远一些的地方考虑呢,等它把脚伸进了远东之后,它又要做些什么呢?毫无疑问,它会在这里撒一泡尿,让自己的气味充满这里,并以此向全世界宣布它对这一领地的占有权。”   郭守云这个比喻用得很粗俗,但是却也很生动形象,在场诸位专家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会意的笑容。   “我不了解别人的看法,但是,单就个人来讲,我可以允许什么猫啊狗的在远东留几个脚印,但要想在这里撒尿,那是绝对不行的,”比划了一个手势,郭守云继续说道,“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就是美国人能把一只脚伸进来,但却无法把屁股也坐进来,同时呢,还得让他们舍不得把这只脚缩回去。对北京,我也是这种态度,对莫斯科同样也是如此。远东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放三个屁股的空间没有,但放三个脚丫子的位置还是有的,既然他们都想进来踩一脚,那我就放他们进来,把远东变成三方势力都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到那时,他们再想搅乱这里的局面,显然就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我想,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那只脚,应该会在更多存在争议的问题上,多用和平协商的方式去解决的。”   “刚才卡尔缅科先生提到了远东与中国存在经济竞争的问题,对此,我在认同的同时,也有一些个人的看法,”歪头想了想,郭守云转口说道,“在我看来,中国虽然与远东一样,都在走外向型经济的发展模式,可在更深一层的角度来看,彼我双方的外向型经济还是存在很大不同的。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自然资源的人均占有量相对稀缺,在过去十年中,由于片面追求经济发展的高速度,他们已经最大程度上消耗了原本就不算丰富的经济资源,对此,从去年以来,中国石油工业对沙特油田的投资就是最有效的例证,中国这个曾经的原油出口国,正在,不,应该说是已经转变为原油进口国了。作为一种战略性的自然资源,我们手中丰富的石油资源,将成为与北京打交道的最有力武器,而要想将这种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我们就需要首先将中国的海外石油投资吸引过来,将他们的石油战略规划与我们远东的稳定紧密联系在一起。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我准备在北远代表团抵达哈巴罗夫斯克之后,与他们洽商一项原油管道的布设投资,以雅库特、萨哈林两地为中心,修建两条直通中国大连的石油、天然气输送管道,从而使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将石油进口的依赖寄托在远东的身上。”   郭守云之所以能提出这样一种构想,完全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打底子。在那时候,中俄外交中,俄罗斯之所以处在一个被动的地位上,就是因为中国的石油投资大都在中东、北非地区,而对俄罗斯原油的依赖,并没有多么强烈。正因为如此,俄罗斯的能源大棒可以引发整个欧洲的恐慌,却无法撼动南边邻居的根本,而当初霍多尔科夫斯基力主将西伯利亚石油管道通往中国,其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希望促成中国对俄罗斯原油的依赖,进而达到影响北京外交方针的目的。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出手的太晚了,同时呢,他提出的方针又受到了来自很多方面的排斥,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在中东、北非甚至南美的投资越来越大,俄罗斯失去了同北京叫板所应有的最大筹码。   现在呢,郭守云就要抢先一步出手,赶在中国在中东、北非的石油投资项目还没有扩大的时候,将北京的目光吸引过来,为远东的将来准备好一张能源牌。   “另外,”郭守云沉思了片刻,说道,“由于人口众多,中国发展的外向型经济,主要是以低技术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经济模式,这一经济发展模式,固然能够在短期内带来经济的高速发展,但是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它会造成两种恶果:其一,贫富分化现象严重,整个社会向两极化方向持续发展。这一点很容易明白,大量的劳动力都集中在低端的纯劳工阶层里,技术类精英短缺,低收入人群庞大,中产阶层萎缩。其二,受第一点恶果的影响,中国经济在持续发展的同时,必然会衍生诸如社会保障体系漏洞百出、国民教育断层、高新技术研发与经济发展难以协调之类的弊端。这两大弊端结合在一起,将会催生一个后果,那就是中国经济在经历了长足的发展之后,将会出现对技术进口的严重依赖。而反过来看我们自己,在继承了前苏联时期的全部经济、科技成果之后,尤其是在此前一阶段的人才政策施行的影响下,我们的可以拿得出手的,包括重工、化学、石油化工、钢铁冶炼乃至军工造船等等,这些方面都具有中国所不具备的技术性优势,同时,有这些基础打底子,我们还有能力进行新科技的研发、新技术的更新换代,因此,我立主的是,咱们的外向型经济,应该走高端模式,建立在高技术附加值、低劳动密度的基础上。由于我们在人口密度上的欠缺,走这类经济发展模式,正好适合远东的现状。如果能够把这一条路走通了,那么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远东与中国并不存在实质上的竞争关系,相反,南方的市场将会是我们寻求发展的最好基础。”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走回到会议桌的旁边,在自己的椅子上重新坐下,先是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清清嗓子,说道:“我的想法,现在暂时就这么多,大家可以商榷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现场提出来,咱们再仔细研究。”   会场上没有立刻出现热烈的讨论气氛,在场的那些经济专家,需要一定时间去甄别、推断他这一番话是不是准确,是不是切实可行。   千万不要以为这些智库小组的专家会给谁留面子,他们都是真正的学者,是在前苏联体制下训练出来的决策研究者,因此,只要郭守云的话里存在什么漏洞,抑或是他谈的问题出现了偏颇,这些人都会当众给他提出来,甚至是直接反驳他。而与此同时呢,郭守云需要的也正是这一点,毕竟人无完人,谁都不敢说自己的想法、决定永远正确,在类似大政方针的制定过程中,任何一种趋炎附势、阿谀奉承,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怎么样,对我的观点你有什么看法?”趁着众人没有发言的机会,郭守云伏过身,凑到叶列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看法,”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你也知道的,我对经济问题不是很在行。”   “多多少少的说一点,”从女人的微笑里,郭守云看出了猫腻,他笑道,“我知道你有想法,别藏着掖着了,不然都要发霉了。”   “真想让我说?”犹豫了一下,叶列娜说道。   “当然,不然我还问你干什么?”耸耸肩,郭守云说道。   “那好,那我就简单地说一点。”叶列娜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吃饭?你们中国人说,皇帝不差饿兵,可你显然比皇帝更不人道。”   “哦?”郭守云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这才赫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这一场会已经开了四个小时,如今,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了。   “呵呵,这是我的错,我的错,”拍拍手,郭守云笑道,“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我刚才看着还不到十一点呢,怎么一会工夫就……算啦,今天上午的会就开到这儿,下午……”   “下午休息,”叶列娜插口道,“在我看来,先生阐述的理由已经很到位了,这件事可以这么确定下来了,郭氏与北远的合作注定无法回避,从明天开始,我们应该换一个议题,考虑怎么才能避免有这些合作,引来华盛顿的强烈反弹。” 第六一九章 间谍战   冰面初融的阿穆尔河有着一份早春的冷艳,潺潺而流的江水,裹夹着或大或小的冰块,一刻不停的奔行向东,匆忙中也有几分惬意的悠闲。   悠荡着两条笔直的小腿,小维克多坐在岸边一棵歪斜的树杈上,两只精光四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河岸上谈话的那对男女。在她所存不多的记忆中,那个男人名叫郭守云,是个与拉苏尔大叔很相像的好人,因为他总能给自己东西吃,而且还给的很多,足以让自己吃的饱饱的。可不同的是,拉苏尔大叔痛恨那些俄国人,他最后也是被俄国人的铁皮坦克活生生碾死的,而这个男人呢,他却整天都在与俄国人“说话”,说那种俄国人曾经强迫部族人学习的丑陋语言。   侧过身子,小维克多抱住身边一根直生的树干,而后双腿一夹,攀住屁股下面的树枝,随即,就那么轻轻一扭腰,“咔吱”一声,将腿间那足有她大腿粗的树枝整根拧断,扔到了树下。   像小猴子一样从树上轻快的爬下来,小丫头扯了断枝,一步一摇地走到林间一片空地上,三下五除二,搭起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还四处漏风透光的小窝棚,扭扭小屁股,缩头缩脑的钻了进去。   “拉苏尔大叔说,凡是踏上普尔圣山的俄国人,都会遭到安拉的诅咒,他们都必须死。”趴在小窝棚里,小家伙眼巴巴的瞅着远处那对男女,一脑子混沌的回想到,“拉苏尔大叔还说,所有接受了安拉赐福的土地,都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拉苏尔大叔还说,不信奉安拉的都是敌人,都应该接受惩罚……可,可为什么《古兰经》里会说,宽容,‘谁愿信仰,就让谁信吧。谁不愿信仰,就让他不信吧。’……”   蜷缩在小窝棚里,刚刚恢复一点神智的小维克多想了好多,她觉得脑子乱乱的,眼前到处都是金星。   “坐坐吧,”在江岸边上,郭守云走到小码头的平台上,示意两位随从将椅子摆放在身边,扭头朝跟在身后的孙红羽说道,“说来你也许不信,这段时间我似乎迷上了多愁善感这种东西,没到黄昏日落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到这儿来坐坐,看看冰层覆盖的江面,想想自己的过去……还有未来。”   “呵呵,是不是偶尔也感慨一声:逝者如斯夫。”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孙红羽上前一步,坐在他的对面,笑道。   “那倒不至于,”郭守云失笑道,“我自己的事情还理不清呢,哪儿还有那工夫去叹古悲今啊。对我来说,全部的历史只有几十年,从我出生到老死,至于那‘如斯夫’的上下五千年,终归是属于别人的。老子不会考虑与莫斯科打交道的问题,庄子估计也不知道华盛顿为何物,时移世易,我嘛,还是多考虑一些现实的东西比较恰当。”   “是啊,”扭头看着江面,孙红羽叹口气说道,“时移世易,心境不同,与两年前相比,你我何尝不是变化了许多。考虑问题的角度也罢,看待世界的观点也罢,都改变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变得面目全非了。呵呵,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郭守云笑了,他指指孙红羽所坐的那把椅子,说道,“难道为了这把椅子?那道大可不必了,这椅子原本就是为朋友准备的,既然它摆在了我的身边,那我自然希望坐上去的人,是自己所熟悉的,至少,彼此也要有一个共同语言嘛。”   孙红羽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当然能够听出男人这话中隐含的意思,类似这些比较敏感的话题,还是用大家能彼此心领神会的暗喻较为恰当。   “雅科夫死了。”沉默了一会儿,郭守云嘘口气,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孙红羽身子一颤,随口问道。   “四天前,”郭守云微微仰着头,看着布满红霞的天空,语气飘忽地说道,“死在了金达莱私人会所,下手的人是他曾经的战友。”   “契卡俱乐部下的手?”孙红羽问道。   对这个女人能知道“契卡俱乐部”的存在,郭守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个组织不可能不与北京接触。   “嗯,”点点头,他说道,“我安排人替他收的尸,朋友一场,算是我最后给他的一点补偿吧。”   孙红羽没有说话,她多少听到过一些从日本传回国内的消息,据国安外勤专门主抓雅科夫一事的情报员反映,雅科夫从去年二月份染上毒瘾,而在他涉毒这件事的背后,有人为操控的迹象。当时,国安情报分析处得到的消息,是有一个突兀出现的女人很可疑,她在雅科夫身边呆了两个月,随即,在后者染上毒瘾之后悄然失踪,外勤花了很大的精力去调查这个女人的背景、去向,却最终没有得到半点结果。基于此,国安怀疑雅科夫涉毒的背后,是由郭守云一手推动的,其目的无非就是希望这个人死快点,从而湮灭当初的全部罪证,只不过这种怀疑没有证据,只能算是一种猜测。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理会身边女人的想法,郭守云继续说道,“也许对于他来说,死了要比活着轻松,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我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嗯,发现。”   “哦?什么发现。”孙红羽道。   “契卡俱乐部已经与列宁格勒走到一起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郭守云敲打着烟盒,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他们直接的合作,似乎还是由列宁格勒一方占据着主导地位。”   “为什么这么说?”孙红羽皱眉道。   “动手除掉雅科夫的人,名叫别列夫,是原克格勃二局的老手,精英中的精英,”郭守云笑道,“就我所知,他在契卡俱乐部中担任的职位不低,是日本部的负责人。而在两天前,这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列宁格勒,死因是自杀。”   “碰!”竖着两个手指头,郭守云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就这么一枪,自己把自己干掉了。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嘿嘿,无非就是要给我那位老岳父一个交代嘛,现在好了,大家彼此两清,可以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合作了。”   孙红羽的心里有些发颤,坦率的讲,契卡俱乐部与列宁格勒的合作她是知道的,而且在这件事上,国内起了很重要的推动作用,可现在呢,郭守云也知道了。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别列夫自杀这件事,外部绝对没有人知道,换句话说,郭氏集团很有可能已经在契卡俱乐部甚至是列宁格勒内部楔了钉子,而且这个钉子楔的很深,层级也很高。   “呵呵,红姐,是不是想问我这些消息从哪得来的?”郭守云吃吃一笑,说道。   “不想,因为我知道你这小狐狸不会说。”孙红羽摇头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郭守云笑道,“其实很简单,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而即便是再严密的组织,存在的时间长了,也免不了会出现权力的倾轧,而有了权力的倾轧,就会有人感觉不满,就会有人准备另谋高就。在这个时候,金钱能达到的效果就更大了。”   “看来,你是找到这一丝裂隙了。”苦涩一笑,孙红羽说道。   “何止是一丝裂隙,”不屑的嗤笑一声,郭守云从手中的烟盒里取出一张纸条,转手递到孙红羽的面前,说道,“在我看来,联邦目前的各个势力,都是破瓷罐,满身的裂缝。这张东西麻烦红姐转交北京,你们可以同莫斯科那些人商榷一下,对我来说,现在更希望与他们继续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所以,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出现了,不然的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会替你转达的,”看了一眼纸条,孙红羽的心里颇觉不是滋味。这份纸条上是六个人的名单,他们都是远东帮会里的骨干成员,而在另一层身份上,他们则是列宁格勒以及契卡俱乐部安插到远东的眼线,现在,郭守云把它拿出来,那就表明这两方在远东安排的暗线,已经完全曝光了,“只不过你也不要把我们的影响力过高,他们能不能理会我们的劝告,恐怕还要另说。”   “无所谓,这些事情我也能够理解,”耸耸肩,郭守云笑道,“所以,这一次北远与郭氏的合作,我还是相当赞成的,而且也怀有充分的诚意。至于说这件事嘛……办不成也无所谓,实在不行了,我自己也有办法解决。”   孙红羽感觉有些为难。坦率地说,这次北京是真的希望与郭氏真正合作的,可在莫斯科那边,国内也不能放松,这样一来,面对郭氏与契卡俱乐部、列宁格勒之间的矛盾,国内就要为难了。   “好啦,红姐,咱们不说这些无趣的话题了,谈谈你这次过来的目的吧,”郭守云说道,“尽管放心,作为朋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一定会给你最满意答复的。” 第六二零章 合作重启   “放心吧,就像我之前在电话中所说的,这次我过来,根本就没有准备任何可能令你感觉为难的要求,”欠过身,在对方的膝盖上轻轻一拍,孙红羽抛开心中的杂念,笑道,“这次,北京算是彻底给了中远决定权,我们今后只谈经济问题,不谈政治立场。”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类似这样的承诺,我已经是第二次听红姐你提起了,”取出一支烟卷叼进嘴里,郭守云微微笑道,“而在前一次,你的承诺似乎没有得到落实,当然,那些都无所谓,我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你这次回来,究竟能在中远总裁的位置上呆多久。红姐啊,小弟我说到底都是一个为利而往的商人,不久前,与中远中断合作项目,郭氏上上下下、从里到外损失了将近六千万,当然,对你们来说,也许六千万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数字,可对我来说不行啊,背着远东这么大的包袱,我亏不起。这次好了,红姐你又回来了,中远呢,又打算重新与郭氏展开经济合作。从合作中断到重谈恢复,两下里只隔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六千万,一个月一千二百万,这也就是说,我每个月都要扔掉一栋郭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守云啊,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我何尝不是……”孙红羽苦笑道。   “过去的事情可以不谈,而且我也不想谈。”郭守云抢着说道,“可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这次的合作一旦展开,我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能坚持多长时间?六个月还是一年?一旦这次的合作再出现破裂的局面,我又要损失多少?六个亿还是六十亿?红姐,我说这些问题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一个商业信用的问题。在西方,信用卡的办理讲究的就是一个个人诚信,倘若放在这个角度,对郭氏来说,中远已经失去个人信誉了,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它列入拒绝往来户的黑名单,任何形式的合作都不与它谈。红姐,你也是做生意起家的,你说我讲的在不在理?”   “在理,”孙红羽回答的倒是很痛快,她点头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重新坐下来商谈。咱们都清楚,郭氏与北远的合作存在着巨大的利益空间,合则双赢、分则两伤。总理在谈及外交问题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求同存异的方针,而现在呢,我们就是求同来了,并不是为了求异,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要纠缠于过去的种种问题,亲手给这一新时期的合作制造障碍呢?”   郭守云何尝是真打算要给这次合作制造障碍啊,谁都知道,对于郭氏来说,与北远合作就意味着巨大的商业利益与政治优势,类似这样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至于说目前他为什么要重提曾经的过节,那无非就是一种商业谈判的手段罢了,其目的,就在于抢占一个主动。而反过来呢,孙红羽也能明白他的企图,因此,她对这一次的合作能否成功,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那按红姐的意思,这次国内不会再变卦了?不会再以别的什么,嗯,尤其是政治性的借口,破坏北远与郭氏之间的合作了?”听出了对方言辞中的退让,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在这一点上,我可以给你最坦诚的保证,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翻翻白眼,孙红羽说道。   “嘿嘿,既然红姐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顺坡下驴,郭守云笑道,“OK,咱们的互信算是有了,把北远的要求说一说吧。”   心下长长的嘘一口气,孙红羽收拾情怀,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她从秘书的手里要过来此之前所准备好的协议草案,正式与“老朋友”进入了事关郭氏与北远、远东与中国的长期性经贸合作谈判。   从总体来看,这次孙红羽带来远东的合作项目草案内容相当丰富,从进口到出口,从技术合作到商业网络,从民用到军事,几乎各个层面的内容都有涉及。最重要的是,这些合作内容不是打算在一两年时间内,一股脑上马推行的,北远弄出来一个时间跨度长达十年,总投资额度高达数千万美元的远景策划书,由此可见,孙红羽的话的确是可信的,北京最终还是改变了策略,打算塌下心来与郭氏集团搞经贸往来了。   在整个合作草案书中,北远期望能够在今年这一年度内拿下来的合作项目,主要有四个:第一个,目前,中国邮电部移动通讯处正在筹划建立完备的国内移动通讯网络,可是在这方面呢,国内在技术上还存在若干的问题。此前,为了解决这些技术问题,邮电部与摩托罗拉、爱立信等国际公司进行了一系列的磋商,希望能够从他们那里拿到技术,组建自己的移动通讯平台。但是这一诉求在如今的国际政治环境下,显然困难很大。巧合的是,现在郭氏集团也在走这条路子,只不过他们寻求的不是与摩托罗拉或爱立信合作,而是与加拿大贝尔公司洽商的技术引进项目,现在,这方面的谈判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同时呢,此前一阶段,为了能够抢夺俄罗斯联邦移动通讯市场的占有量,郭氏集团已经拿下了远东地区的全部地面卫星接收站,再者,还有两颗前苏联的通讯卫星包租谈判,正在与莫斯科方面洽商。有了这些基础,远东的移动通讯业务似乎揭幕在即了,所以,国内邮电部有意向与郭氏集团合作,共同“研发”这一方面的关键性技术。第二个,就是北远对远东几个矿业项目的投资。在这一点上,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时下进入远东争夺采矿权的外来投资方虽然不多,但是既然美国人进来插了一脚,那中国就不可能坐地旁观,不采取任何行动了。第三,重工项目合作。在这一点上,北远的野心很大,他们希望在今年年底之前,收购包括共青城第三重工机械厂、阿穆尔精炼在内的四家重工企业。目前的形式是,这四家重工企业,都是被郭氏放弃掉的中型企业,它们本身负债高、企业经营困难大,而且与本地区类似共青城一、二重工机械、阿穆尔钢铁这种头号大型集团形成了竞争关系,因此,郭守云打算把它们拆借掉,从而优化资源分配。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这些企业虽然面临破产倒闭,但他们本身仍旧具有一定的生产实力,尤其是技术方面的掌握能力。北远现在打算收购这四家企业,显然不是为了它们厂里的那点破烂设备以及厂房地皮,人家看重的是企业技术员工以及技术底蕴。至于最后一个合作项目,那就是最棘手的军工造船合作项目了。从去年开始,中国海军总参谋部就开始筹划长期、大规模的舰船更新建造计划,虽然说正在建造中的“哈尔滨”号导弹驱逐舰为国内自主研发,并给国内军工造船业带来了强大的信心,可现实中的差距是残酷的,与美、俄这些国家相比,国内在这方面的技术显然不仅仅是一个落后就能形容得了的。而恰逢这个时候,远东的阿穆尔造船厂重启运营,同时,太平洋舰队的大量舰只,也面临着更新换代、维修保养的一系列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北远就有了打算,他们希望能够通过出资的方式,派遣技术类人员进入阿穆尔造船厂、符拉迪沃斯托克军港维护码头、勘察加机械等造船厂,参与远东的新艇建造、旧艇维修工作。其实说白了,就是北远打算花钱买技术:“我出钱,你造船。你造船,我学习。”整个计划就那么简单。   在郭守云看来,前两个合作项目似乎没有甚至的考虑的,无论是移动通讯项目的开发,还是矿业投资,这些东西,远东早晚都要引进外部资金,因此,与谁合作并没有多大的分别,这些事情,华盛顿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后两个项目上,他的顾虑就很多。这年头,即便是最笨的鞋匠,也知道什么叫“卖手艺,不卖绝活”,养鸡专业户有谁是靠卖蛋鸡发财的啊?而对于远东来说呢,重工也好,军工造船也罢,这里面的技术,都是用来拿人的玩意,而不是用来卖的。   此前,在郭氏集团的智库小组会议上,部分相关方面的专家也曾经提到过,技术转让、转租、联合研发,将成为未来国际商业合作的最主要方式,但问题是,技术转让方、转租方,必须在后续技术的研发上,占据绝对优势才行。就拿战斗机的制造技术来打个比方,美国人对外出售三代战机的制造技术,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四代战机制造技术已经完全成熟了,所以他们即便是把前一代的技术都卖掉,手里仍旧有足够的“拿人”资本。而目前呢,远东还具备那种超前一代的技术实力,在这方面,郭守云还需要时间。   正是因为如此,在协商的最后,郭守云否决了四个项目中后两项的合作可能,他认为北远在这方面的要求太高了。 第六二一章 肝癌   既然是合作的洽商,那么参与双方就得有商有量的来,否决的一方大可以把话朝死里说,而被拒绝的一方,也用不着灰心丧气,把要求退一步,找一个低一点的角度重新介入,最后没准就能取得一个补偿式的收获,而在这场洽商中,孙红羽有的是耐心,她所奉行的便是这样一条方针。   面对郭守云毫不犹豫的拒绝态度,她在做了短暂的坚持之后,便主动降低标准,将原本全资收购四家重工企业的要求,转变为注资重组,即四家企业,由北远控股百分之三十,剩余部分,则由郭氏集团控股。而在军工造船方面的合作,她也将北远的要求降低了一个层次,并将主动权交到了郭守云的手里。按她的新构想,北远将在年底之前,向郭氏注入资金,同时,郭氏将接纳部分来自国内的技术学院,并将他们“有选择性”的安排进阿穆尔造船,从而为国内培养该方面的技术人才。   从很大程度上来看,孙红羽提出的这两项改进方案,国内吃亏很大,等于是把决定权都放到了郭氏集团的手里,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却是目前北远所能采取的最佳方案。   要知道,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北远与郭氏之间的合作并不顺利,基于此,郭守云对这个合作伙伴充满了怀疑与顾虑,故此,孙红羽认为,要想真正在二者之间建立一种坦诚的互信合作关系,北远就不能着急,只能一步步的来,靠时间与诚意博得郭守云的最终信任,到那时,类似这样的技术合作问题,将会容易解决的多。   而孙红羽的让步,似乎正中郭守云的下怀,他在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便认可了这种合作方案。现在的远东需要什么?毫无疑问,一是稳定,二是资金,不要以为郭氏集团财力雄厚,就能把远东各处所需要的投资都解决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郭氏集团手上的资金,还不能全都永远远东的政策性投资,它还需要运营,需要为集团的资产增值,因此,郭守云现在也需要引进资金,也需要外来的投资注入。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按照他的既定方针,为了维系远东在三大势力之间的平衡地位,郭氏需要引导“南边”的资金进入自己的地盘,让北京把一只脚伸进来,从而拖住他们的利益。现在,这几个项目的合作,就是这一方针正式开启的征兆。   “现在,我是不是能够说一句:预祝我们的合作愉快?”与郭守云的“江岸磋商”延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当天色彻底昏暗下来的时候,孙红羽迎着拂过江面的一缕冷风站起来,面带微笑地说道。   “当然,”郭守云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不过只是口头上的预祝显然不够,咱们还需要好好的喝上一杯。你可不知道,前段时间与北远合作破裂的时候,妮娜可是没少埋怨我,用她的话来说,我这个人是即没有义气又没有正气,呵呵,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惟利是图。今天啊,红姐你的到来,也算是彻底给我平反了,我得让妮娜知道,她老公决不像她想得那么不可救药。”   “走吧,时间不早了,”说笑两句,郭守云推开身后的椅子,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孙红羽的胳膊,一边引着她朝江岸上走,一边笑道,“估计妮娜她们应该等的急了。”   “说起来我还忘了问了,”与男人相携走上江岸,孙红羽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转口问道,“听说妮娜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怎么样,现在一切都还正常吗?”   “好得很,”郭守云笑道,“现在每隔几天就检查一次,她啊,情绪上比谁都紧张,整天嘀嘀咕咕的,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雅科夫的事她还不知道吧?”孙红羽犹豫一下,问道。   “不知道,我并不打算告诉她,”郭守云微一皱眉,说道,“我都安排好了,想办法瞒着她。”   “这种事瞒得住吗?”孙红羽道。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摇摇头,郭守云说道。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几乎是在同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列宁格勒,满脸愁容的索布恰克,说出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夕阳照射下的斯莫尔尼宫四处金光闪过,但空间不大的列宁格勒市长办公室里,却显得光线昏暗,在六七个医生的环绕下,被成为最坚定民主斗士的索布恰克,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他那双浮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与痛惜的眼神。   此时,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份由医生们刚刚开具的诊断报告,报告的名头位置,标注着维克托的名字,而在诊断结果的栏框里,则写了很长的一段话,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肝功能异常,甲胎蛋白检测呈阴性,癌变症状明显,局部脓肿状况严重,为继发性肝癌后期。   “你们老实告诉我,他还有多少时间?”将桌上的诊断书拿起来看一眼,放下去,重新再拿起来,再看一眼,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索布恰克叹息一声,说道,“要说实话,我现在不想听任何安慰。”   “市长先生,这种问题不好说,”一位医生上前一步,说道,“主要还得看病人的心态与放松程度,最重要的,是他接受治疗的情况。如果他心情好,心态放松,并能积极配合我们治疗的话,那也许能坚持两到三年,甚至更长一些。不过按照维克托先生此前的状况,他显然做不到这一点,这也就是说……朝最坏的方面考虑,他也许还能坚持到年底。”   “没有别的办法了?任何办法都没有?”索布恰克的手一阵儿巨颤,随后提高声音说道。   “对不起,市长先生,我们无能为力。”医生垂着头,小声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深深地叹一口气,索布恰克似乎被抽走了全部的精力,他仰身躺倒在椅子里,无力的摆摆手,说道,“记住,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哪怕是只言片语都不行,不然的话,后果你们可以想象。”   “是,是,市长先生,我们明白。”几个医生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转身走出办公室。   “老师,您……”作为市长的助手以及最得信任的学生,弗拉基米尔一直守候在办公室的门口,等诸位医生离开之后,他关紧房门,快步走到办公桌的旁边,压低声音说道。   “别说话,我需要好好安静一下。”闭着眼睛,索布恰克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叹息道。   “好,那我先出去了。”能够了解老师此时的心情,弗拉基米尔没有多说什么,他点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留下来,我一会儿或许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给你。”拦住他,索布恰克说道,“你坐一会儿,我整理一下思路,我……”   说到这儿,老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用力一甩,把它径直摔到了右边的墙壁上。   “啪!”随着一声脆响,烤瓷的茶杯被砸了个粉碎,点点的湿茶叶涔溅在洁白的墙壁上,咋一看上去,会令人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索布恰克激动的大声喊道,“难道我们做错了,难道我们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为了这亿万人民所付出的还不够多?所以报应才会落到我们的头上。抑或是说,上帝容不得这个世界出现平和,所以我们费尽心力所做的一切,最终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老师,您千万不要太激动,您的心脏不好,”弗拉基米尔吓了一跳,他两步赶到老头的身边,一边扶着他重新坐下,一边劝解道,“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您激动的时候,您还必须要想办法,在瞒着维克托先生的同时,让他配合医生接受治疗。如今的列宁格勒离不开他,即便是为了您们的事业,他也必须坚持下去,坚持尽可能更长的时间。”   学生说得问题,做老师的怎么可能不清楚,索布恰克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的列宁格勒势力方看似强大,有与各方势力分庭抗礼的实力,可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表象,是建立在维克托个人权威之上的“虚假繁荣”。这么长时间以来,久加诺夫领导前布尔什维克党左派力量,之所以没有对列宁格勒动手,不是因为他们不敢,而是因为有维克托的存在,他们派系内部达不成统一的意见。再者,远东之所以与列宁格勒眉来眼去、安通款曲,也是因为有维克托的存在。还有,契卡俱乐部之所以投靠列宁格勒一方,同样还是因为有这个老头的存在。可现在呢,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昏迷,老维克托被检查出了严重的肝癌病症,并且还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坚持了。在这种情况下,索布恰克根本不无法想象……失去了维克托的列宁格勒势力方,将会变成一幅什么样子。 第六二二章 是谁?   没有了维克托,列宁格勒势力方内部,将直接面临分裂的局面,这是毫无疑问的。作为一个曾经主导过安德罗波夫时期国家改革、曾经与戈尔巴乔夫改革大唱反调、曾经在克格勃中担任主要领导职务的人物,维克托在政坛上苦心经营了十数年,他的威望,他的班底,他的门生故吏绝对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而在列宁格勒势力方内,追随他的人也占据着绝对的多数。他活着,这些人会追随他,可一旦他死了呢?那这些人会何去何从?政治人脉是一种财产,可它与普通财产不同的是,无法有效的直接继承。所以,一旦维克托死了,那些原本追随他的人也许留下来,但更大的可能性,则是另投明主。   再者,若是没有了维克托,以久加诺夫为首的左派政治力量,将不会再放任列宁格勒自行发展下去,他们会扔掉一切顾虑,达成前所罕见的团结意见,毫不犹豫的扑过来,将列宁格勒一举荡平。同时,失去了老岳父的牵绊与保障,素来野心勃勃兼且疑心重重的郭守云,将会变得更加无所顾忌,更加敏感多疑,而这些,又将直接导致远东的走向趋往独立。   最后……最后……这些问题索布恰克已经不打算继续去想了,他只想考虑一下,自己的老朋友为什么这么倒霉。   在索布恰克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弗拉基米尔内心也不平静,他现在最主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有效地隐瞒这个消息,不让它泄露半点。他知道,一旦维克托身患绝症,离死不远的消息泄露出去,整个联邦的政坛,注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各方势力的重组,立刻就会进入倒计时,从而直接影响到目前局势的基本走向。   对于一个出身克格勃的人来说,要短期内隐瞒一个消息并不难,弗拉基米尔有很多手段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可目前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别看维克托轻易不露面,可暗中关注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一旦他的健康状况恶化,各个势力方将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随即,列宁格勒的危机就算到来了。   如何应对着迫在眉睫的危机?如何避免让列宁格勒遭受各个势力方的夹击?弗拉基米尔认为,这才是自己与老师目前最应该考虑的。   “老师,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与远东联系一下,把这个情况告诉守云他们?”想了一会儿,等到老师的情绪看上去稳定下来之后,弗拉基米尔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这样做至少有两个好处,首先,可以试探一下远东对这件事的态度,推测一下他们将来可能走的方向,其次,也可以为维克托先生寻找一个最好的疗养地。妮娜现在已经到临产期了,让维克托先生去那边接受治疗,既可以瞒过外界的视线,又可以找到最好的医疗条件和医疗环境,这些对维克托先生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此时,索布恰克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是一起走过那个时代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他与维克托之间的感情,而面对老友即将远逝的消息,他的心里如何能平静的下来。   “你认为可行吗?”低着头,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索布恰克沉默良久之后,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虽然这么做的危险性很大,可学生认为,至少要比咱们无所事事强很多。”弗拉基米尔说道。   “那就去安排吧,”索布恰克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我去看看他,你一会儿就不要过去了。”   “好的。”弗拉基米尔默然道。   当弗拉基米尔把电话打到远东的时候,郭守云刚刚陪红姐以及家人吃完晚餐,一开始,听佣人说书房电话铃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老岳父打过来询问孙红羽来哈巴罗夫斯克之事的呢,为此,他还专门构思了一番说辞,准备同老狐狸打个马虎眼。可当他在电话中听到弗拉基米尔的声音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下便涌上了他的心头——这是他与老狐狸联系的专线,平时别人是不会用的。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听着电话里弗拉基米尔所阐述的惊人消息,郭守云只觉得眼前发晕,书房里那盏台灯,似乎在一瞬间变的雪亮,亮得刺眼。   “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准确吗?”一句条件反射的话出口,郭守云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毕竟弗拉基米尔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更何况还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因此,他紧接着问道。   “一个小时前刚刚送来的检查结果,”电话里,弗拉基米尔说话的口吻显得异常沉重,“莫斯科三家国立医院专家做得联诊。”   “哦,是嘛。”郭守云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反应了,他拿着听筒,目光茫然地看着对面墙上一副挂画,心不在焉地说道。   “云,是父亲的电话吧,”就在这个时候,妮娜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问道,“来,给我,我跟他说两句话。”   “啊,不是,是,是弗拉基米尔。”郭守云下意识的抓紧了听筒,同时目光闪烁地说道。   “哦?这不是父亲与你联系的专线吗?”妮娜将咖啡放在书桌上,瞅了一眼橙黄色的话机,皱眉说道。   “是啊,”飞速的调整好情绪,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过……嗨,你别问那么多了,这都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会关心的。”   “你倒是想让我多问呢,”没有察觉到什么破绽,妮娜撇撇嘴,伸手抚摸着肚子,说道,“记得请弗拉基米尔先生提醒父亲,嗯,就说他要有外孙了,让他早点准备,到远东来住一段时间。”   “呵呵,听见没有,”郭守云对这听筒说道,“妮娜小姐发话了,让老头子早点过来,不然外孙将来都不认他。”   “没点正经的。”妮娜低啐一声,慢慢腾腾的朝门口走去。   “我这还不叫正经吗?”看着妻子缓缓挪到门口的背影,郭守云嘴里说笑,可脸上却连半点笑的意思都没有,他只觉得……只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很可怜,曾经的伊万诺夫将军世家,极有可能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里,彻底凋零,只留下她这么一个“硕果仅存”的小女人。   “别说得太多了,红姐还在外面等着呢。”走出门外,妮娜趁着关门的机会,又最后叮嘱了一句。   “噢,知道了,一会儿就好。”换上一副笑脸,郭守云点头道。   “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当房门彻底闭合之后,郭守云急不可耐地问道。   “很不好,病情发现的太晚了,”电话里,弗拉基米尔说道,“按照医生的说法,肝癌晚期,如果调理得当,心情舒畅的话,大概可以坚持两三年的时间,可是……如果照目前的状况,估计只能坚持到年底。”   “年底……”郭守云怔忡半晌,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会这么快。”   “这就是命运,谁都逃脱不过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弗拉基米尔很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犹豫了一下,郭守云问道。   “除了医生之外,现在只有你、我以及阿纳托利老师知情。”弗拉基米尔回答道。   “这种事情绝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咬咬牙,郭守云说道,“那几个医生,你……你找人处理掉,至于老头子,我想办法安排他去瑞士接受治疗。”   “他不会去的,而且那样的话,根本就瞒不住他了。”弗拉基米尔道。   “这种事你们还想瞒住他吗?”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凭老头子的精明,他什么事情猜不到?至于去瑞士治疗这件事,由不得他了,就算是捆着,我也得把他送过去。而且我相信,他应该会配合治疗的,毕竟对于他来说,在目前这个时候,多活一天就等于是朝他那份志向多迈进了一步,没有了他,列宁格勒……”   说到这儿,郭守云忽然停了下来,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按照前世的记忆,身为列宁格勒市长的索布恰克,在纵横了五年之后,便于九五、九六年的时候栽落马下了,在他精选列宁格勒州州长失败之后,遭人陷害,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最后经过弗拉基米尔的连番奔波,他才得以出狱,可随即呢,便被人赶出俄罗斯,开始了一段长时间的海外流亡生活。正是在这一阶段,刚刚具有一定规模的列宁格勒派系,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再之后,受此事牵累,并自愿与索布恰克一同离开列宁格勒弗拉基米尔便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难道说……难道说前世的时候,维克托这个老狐狸就存在了?他的存在带来了列宁格勒派系的第一次兴起,他的逝去,又导致了列宁格勒派系的第一次垂危,那……那最后支撑起列宁格勒这面大旗、并将弗拉基米尔推入莫斯科的人又是谁?”郭守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大堆的问号。 第六二三章 国家利益   疑问,一切的一切都是疑问,面对维克托身染绝症的消息,郭守云的脑子在经历了片刻的短路之后,又提出了一连串的谜团,他认为,对后苏联时期的俄罗斯联邦政治历史,自己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搞清楚,而在这其中,最为主要的一个,显然就是索布恰克下台,以及弗拉基米尔东山再起这一过程中的问题。   由维克托的病危,联系到列宁格勒绝不乐观的未来形势,郭守云几乎是当下就猜到了弗拉基米尔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毫无疑问,包括他甚至是索布恰克,都由“老狐狸”身染绝症这件事,预感到了列宁格勒将来注定要面临的威胁。如果说列宁格勒派系是一栋还没有完工的大厦,那么维克托这头老狐狸,就是大厦最主要的一道承重墙,现如今,这面墙面临着倒塌的危险,谁敢在这样的威胁面前掉以轻心?弗拉基米尔抢在这个时候与远东联系,无非就是为了探听一下郭氏集团的态度,从而早做准备,以防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   “守云,你在想什么?”在电话里久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弗拉基米尔的心里有些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噢,没什么,”收起心中的杂念,郭守云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即想起这是在电话里,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这才说道,“刚才妮娜进来了,我在考虑,哎,我在考虑这件事应该怎么跟她说。你也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临盆在即,任何刺激也承受不了。最重要的是,雅科夫也是才刚出了事,如果妮娜得知了这个消息,肯定会想办法与日本那边取得联系的,到那时候……双重打击,我怕她会……”   “那怎么办?”弗拉基米尔何尝不知道这一顾虑,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维克托今后继续留在列宁格勒养病,绝对是行不通的,而让他去瑞士,这固执的老头估计不会答应,因此,弗拉基米尔认为一个最佳的折中办法,就是把他请去远东,守着即将生产的妮娜,这好歹还算是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借口。   其实,在弗拉基米尔提问的时候,郭守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要安排老头去瑞士,还要瞒过方方面面的眼线,那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把老头先请来远东,以探望妮娜为名,放出一个烟雾弹,让各方势力不至于生出疑心,而后呢,再考虑其他的问题。可如今的问题是,这件事不仅要瞒住各方的视线,还要瞒住身怀六甲的妮娜,否则的话,郭守云很难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再者,老头要养病,要去瑞士,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问题的,倘若他在远东停留的时间太长,那注定会引来各方的怀疑,人们或许不会想到老狐狸得了绝症,但却会猜测列宁格勒派系是不是又重新与郭氏集团走到了一起,从而,也为郭守云自己惹来麻烦。   哎,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思考了一会儿,郭守云无奈地说道,“这样吧,你们先想办法从侧面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老头子,放心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类似这样的消息,不可能直接击垮他,相反,只会让他斗志更加高昂。然后……然后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咱们再联系。”   “那好吧,”弗拉基米尔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同道,“我看一下,晚些时候再给你电话。”   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他直接挂上电话,然后快步走出书房,直奔楼下去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找叶列娜询问一下对策,这女人虽然过分的阴狠,可她的思路却是开阔的异于常人,因此,自己想不到对策的事情,这女人说不定就有好主意。   楼下的客厅里,郭家的几个女人正陪着孙红羽聊天,看得出来,她们之间倒是挺合得来,谈话的气氛很融洽,笑声不绝。   “呵呵,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从回廊里转过来,郭守云手里提着自己的外套,一边往身上穿,一边朗声笑道。   “没什么,红姐给我们说了一些东南亚的趣闻,你知道嘛,她前段时间刚刚去过那边。”妮娜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笑道。   “哦,是吗?”郭守云整理着衣服,说道,“那你们继续聊,我出去一下。”   “都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妮娜这才回头,看到丈夫已经穿扮齐整了,因此愕然道。   “没办法啊,岳父大人有令,我这个苦命的女婿,只好连夜加班了。”郭守云是个演戏的天才,他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原本还打算追问一下的妮娜,听丈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她满含歉意地看了男人一眼,柔声说道,“要不要我等你?”   “不用啦,你把红姐安排好就成了,”走到妻子身边,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郭守云先是给孙红羽告了个罪,这才说道,“如果赶得及的话,我可能回来的早一点,如果赶不及,我就明天早上再回来。”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莎娜丽娃凑过来,很自然的替男人正了正衣领,柔声问道。   “你陪我去干什么,难道还怕我被人抢走啊?”郭守云说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多带些人出去的。”   “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妮娜说道,“到了地方,给我们来个电话,我让家里记挂着。”   “知道啦。”摆摆手,郭守云转过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几分钟之后,随着一辆黑色吉普车从郭守云的别墅里驶出来,几乎整个别墅区都动了起来,从别墅区最南侧开始,一辆辆的吉普车汇集过来,最终组成一道绵延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开出别墅区正门,迅疾的引入了漆黑的夜幕。   “今天是愚人节吗?”在斯莫尔尼宫维克托的房间里,面色苍白的老狐狸,看着自己手中那份医疗鉴定书,吃吃笑道,“即便是愚人节,这个玩笑开的似乎也有些大了。”   在老头的对面,表情悲痛的索布恰克叹息不已,而在他的旁边,年轻的弗拉基米尔则始终沉默不语。在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哦,看你们的样子,这应该不是一场恶作剧了,”浊黄的眼珠在对面两个人的脸上一瞟,老维克托嘴角略一抽搐,随即,那张布满皱折的脸上,便闪现出一丝笑容。他颤抖着大手,将那张鉴定书折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揣进上衣口袋里,这才笑道,“那,那你们告诉我,我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说,还有三到五年。”索布恰克犹豫一下,叹口气说道。   “呵呵,三到五年?”维克托摇头说道,“我最可信任的老朋友啊,咱们相处将近三十年了吧,你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为什么现在我大限将至,你反倒要对我说慌了?嘿嘿,好吧,好吧,让我来推断一下。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过什么吗?你这个人,总喜欢浮夸,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能相信百分之三十,嗯,百分之三十,这也就是说,我最多熬不过年底了。是不是这样?”   “伊万诺夫……”索布恰克身子一颤,失声说道。   “行啦,行啦,别再骗我了,”耸耸肩,维克托笑道,“难道你忘记了,我可是学过医的,这份鉴定书放在我手里,自己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九个月,调理好了,或许可以坚持两三年,呵呵,我心里清楚的很。”   用力从沙发上站起来,维克托慢腾腾的挪到右侧墙边,他看着墙上悬挂着的几幅伟人像,不无嘲讽地说道:“我曾经为自己的死,构思过很多情节,比如说被人暗杀,再比如说被枪毙,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猜到这一种结果。哎,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时候,它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三步……不,也许只需要两步,只需要两年时间,我们就能取得成功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难道说,我这一辈子,就注定要扮演一个悲剧性的角色?”   “伊万诺夫,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索布恰克安慰道,“你刚才也说了,只要注意调养,坚持两年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弗拉基米尔刚才已经与远东联系过了,守云建议你去瑞士调养一段时间,那边的医疗条件好,如果……”   “这件事情小狐狸知道了?”不等老朋友把话说完,维克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说道,“谁通知他的?”   “我,先生。”弗拉基米尔说道。   “糊涂!”维克托毫不客气的斥责道,“这件事谁都可以通知,唯独不能让他知道,你们在考虑什么?!想让他造反吗?!”   “伊万诺夫,你有什么顾虑?”索布恰克问道,“依我看,目前把事情提前通知守云,应该是最明智的决定,毕竟我们的局面很被动,如果……”   “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如果,”维克托摇头道,“你们要知道,这种事即便被咱们的政敌知道了,那无非也就是影响到咱们列宁格勒一方的利益罢了,可要是被那小狐狸知道了,受影响的,很可能就是咱们整个联邦的利益,是国家的利益,你们想过没有?!” 第六二四章 仇俄分子   不知是人之将死的缘故,还是老东西从根本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爱国者,反正在这一刻,他对郭守云的忌惮已经达到了顶峰。   就像维克托所说的,如果他身患绝症的消息,被莫斯科抑或是久加诺夫这些知道了,那最终的结果,充其量就是列宁格勒派系遭受到来自各方的打压,并遭致覆灭的命运,那样,无论谁在联邦政坛上占据了主要地位,这个国家仍会是统一的,团结的。反之,这件事首先被远东获悉了,那结果会如何?如果郭守云没有野心,那结果或许还好一点,倘若他真打算要走向独立,甚至是有了一点这样的念头,那这件事将会给他带来最大的推动力。   为什么这么说?道理很简单。有列宁格勒派系在,准确地说,是有维克托的存在,郭守云就会感觉到一种安定,因为老岳父曾经给过他承诺,不会让人去翻“旧账本”,且不管这种承诺是否有兑现的可能,至少有它的存在,远东与列宁格勒双方都好说话。而如今呢?维克托病危,大去之日不远矣,这样一来,老头当初做下的承诺,也就没有多大的价值了,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他为了更好的自保,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这个问题谁都给不了答案。最重要的是,维克托知道女婿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叶列娜,这女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这段时间查的一清二楚。   根据维克托所掌握的材料,这个女人的父亲是勃列日涅夫党政末期窜起的“政坛红星”,同时,也是原太平洋舰队的一名高层将领。随着勃列日涅夫的病逝,安德罗波夫上台执政,这个“怀有特别野心”的“西德间谍”,被克格勃揪了出来,押解至远东波尔塔可监狱关押,后病死狱中。当然,所谓的“西德间谍”一案,并不是真的,这只是政治斗争中经常出现的一种罗织罪名的手段罢了,至于说当初尤里将军为什么被人扣了这么一个帽子,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的出身,根据维克托所掌握的材料,叶列娜并不是俄罗斯族人,而是典型的德意志族人。   为了弄到这一手资料,维克托可是花费不少精力,他从叶列娜父亲的个人资料着手,一直追溯到了她的祖父,而事实证明,她们这一家人,就是四一年六月份从原伏尔加德意志自治共和国迁往西伯利亚的德意志族人群之一。根据内务部的秘密档案显示,四一年六月,随着苏德战争的揭幕,由于担心伏尔加德意志共和国的德意志族人成为德军的内应,苏维埃最高主席团下达第21—160号命令,在几个月内,将该自治共和国的四十四万余德意志人,强行迁往西伯利亚、中亚地区,随即取缔了这个自治共和国。当时,这份迁移工作内务部做得很仔细,每一个迁移家庭,都有详细的记录,而叶列娜的祖父、曾祖父的名字,就在被迁移者的名单中。   同样是根据档案资料的显示,当年强迫迁移的四十四万德意志人,最后在到达迁移目的地之后,死亡率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因为正值夏天,很多人直接就死在了火车上,那一列列滚滚向东的封闭列车,实际上就是死亡列车,每逢车厢驶过,令人作呕的腐肉臭气便席卷而来,令人不寒而栗。由此可见,这一批德意志人与前苏联政府乃至俄罗斯族人之间的仇恨,估计是难以湮灭的。   叶列娜的父亲最终是如何混入苏联政权上层的,这件事维克托现在已经差不清楚了,这家伙在内务部、克格勃内的资料少得可怜。可老头知道的是,作为这样一个部族的后裔,叶列娜对联邦、对俄罗斯的感情,肯定是仇视到了极点,而她所领导的那个所谓“郭氏集团智库小组”,也完全是由类似人物组构起来的,其中绝大部分,几乎都是前苏联“反革命迁移犯”的后人。试想,郭氏集团征用了这么一批人,而且还让他们为远东大计出谋划策,那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弗拉基米尔犹豫了一阵儿,问道。   “他是怎么说的?”走回到椅子前坐下,维克托皱眉问道。   “他没说什么,就是,就是说打算安排您去瑞士治疗,”弗拉基米尔回答道,“噢,最后他还说,有些问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让我先看看您的态度,然后再与他联系。”   “嗯,这样啊。”维克托半仰着脸,陷入了沉思。   就在老狐狸陷入沉思的同时,他所忌惮的那个“意志坚定的国家分裂者”,却露出了欢喜的神采。   正如维克托所调查的那样,叶列娜从骨子里就是一个纯正的“仇俄”份子,她曾经对郭守云说过的那番话,只有百分之六十可信,至于剩下那一部分,则是完全虚构出来的。   至此,叶列娜的身份就算是完全揭秘出来了,她就属于真正潜藏在前苏联国家社会最深处的国家分裂分子,她所毕生为止奋斗的目标,就是分裂这个国家,分裂这个社会,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什么样的代价都舍得付出。   对于叶列娜来说,在目前的俄罗斯联邦,真正能够对她构成威胁的,无疑就是维克托这样的立场坚定、且从不在乎采用卑鄙手段实现目的的爱国者。此前,她知道这老头有这么样的计划,在她看来,只要莫斯科局势稳定了,克里姆林宫领导层占据了上风,那么由维克托所带领的列宁格勒派系,就有机会挺进莫斯科,实现他们的宏伟政治抱负了,为此,她曾经说过,“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列宁格勒派系进入莫斯科之前,推动远东朝独立的道路上再前进一步,那么,她的目的将永远性的化作泡影。而此时,维克托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消息传过来,显然只能令她惊喜莫名。她甚至有一种冲动:直接向郭守云谏言,让他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从而直接引发俄罗斯政治权力层的巨幅动荡。不过,这种冲动最终还是被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郭守云绝不会接受这种建议的。   在郭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叶列娜穿着一身乳白色蕾丝睡衣,斜倚在松软的沙发上,她那两支晶莹剔透的小脚丫,斜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摆动着。而在她的对面,郭守云眉头紧锁,心不在焉的吸着一支香烟,眼前的美色,在这个时候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大诱惑。   “你想过没有,”摆弄着覆盖身上的那条毛毯,叶列娜打破沉默,轻声说道,“其实对于郭氏来说,维克托先生的病讯,既有可能是一种危机,也有可能是一种机遇,这其中的关键性问题,就在于你如何去选择,如何去走那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捷径。”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目光中透出一种询问。   “至于危机嘛,你自己应该能够想得清楚。”叶列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没有了维克托的列宁格勒,就像是甲鱼失去了龟壳,任何一场风暴,都可能把它吹得七零八落,而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病入膏肓的维克托将会变得更加不择手段,他必定会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使出一系列的杀手锏,尽最大可能为列宁格勒消除隐患。”   “这我当然知道。”郭守云说道。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叶列娜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我看来,你显然没有推测到维克托先生现在最忌惮的人是谁。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克里姆林宫也好,代表会议也罢,都不是列宁格勒最主要的敌人,因为这几方势力之间的矛盾,都属于联邦内部矛盾,他们撕扯的再厉害,也影响不到国家长远的大局利益。反之,远东则是另一番景象了。我太了解维克托了,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自身利益这一观点,在他的眼睛里,俄罗斯就是一切,他为善是为了联邦,为恶也是为了联邦,试想,对这样一个人,当他意识到自己生命行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联邦目前的所有势力方,哪一个才会令他最不放心?”   郭守云没有说话,类似这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面对此刻的情景,他在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罢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目前的列宁格勒,恐怕正在考虑你的问题,”叶列娜带着一丝微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嗯,让我想一下,如果是由维克托先生亲自定计的话,他可能会做出三种可选性的决定:第一,找个借口把你骗去列宁格勒,采用极端手段把你控制起来,同时呢,他亲自来远东,一方面做妮娜夫人的工作,另一方面安排契卡俱乐部采取血腥手段,清洗所有独立倾向严重的官员。呵呵,这种做法很卑鄙,不过却最符合维克托的性格。” 第六二五章 人无伤虎意   “第二种可能,”稍稍沉了一下,叶列娜继续说道,“这老狐狸会于近期亲自来远东,对你感之以情,动之以理,要求你同列宁格勒那些人,建立一种更广泛、更深入的合作关系,甚至是直接要求你将一些人安排到远东的领导岗位上,从而分化你的权力。嘿嘿,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因为要实现它,维克托先生需要付出的牺牲太大,他那种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走这条路的。至于第三种可能嘛,则是由列宁格勒牵头,将莫斯科的几大势力方拉在一起谈判,调节各方矛盾,建立统一战线,从而将整个联邦的矛头,都引向远东,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除郭氏这个‘毒瘤’。”   郭守云还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凝聚在女人脸上,似乎想从那里找到几种可能性中的最佳答案。   “其实,对于我来说,维克托先生现在所面临的形势,是完全被动的,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他们送入地狱,让他们彻底失去耍弄阴谋的机会,”从沙发上坐起来,叶列娜抚平睡衣上的皱褶,微笑道,“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将维克托身患绝症的消息公布出去,到那时,不说别的,契卡俱乐部首先就要考虑他们自己的立场,没有了维克托的权威,他们与列宁格勒的合作将失去存在的意义。再者,到那时候,即便是维克托亲自出面牵头,莫斯科那些权力派系,也不可能再听他的了,墙倒众人推嘛,这句话,用在此时的维克托先生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一头苍老的猛虎,或许还能震慑百兽,可要是这头猛虎病入膏肓了,那即便是两条柴狗,都敢与他对峙,更何况此时的莫斯科,还不止有那么两头柴狗。”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这方面的建议,”郭守云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说道,“我需要的是一条计策,一条既能将他送去瑞士,又能瞒过各方眼睛,同时,还不被妮娜发觉的计策。”   “你打算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整个远东吗?”叶列娜撩撩眼皮,不屑一顾地说道,“我知道,雅科夫的死,维克托的绝症,都让你对妮娜夫人产生了很沉重的愧疚感,可作为一个男人,你要考虑的并不是某一个女人的感受,而是自己的事业,是包容整个远东的宏大野心。与这个野心相比,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郭守云的眉头一瞬间便攒了起来,他狠狠瞪了对面的女人一眼,随手将烟屁用力掐灭在桌前的烟灰缸里。   “我知道这样的话你不喜欢听,可作为郭氏集团的智库组负责人,我必须把这些事情跟你说清楚,”叶列娜知道男人上火了,可她仍旧在喋喋不休的念叨,“你拿到没有察觉到吗,妮娜夫人已经成了你的软肋,正因为有了这根软肋,你在与维克托的交锋中,始终处于下风。我知道,你当初在起家的时候,曾经利用过妮娜夫人的感情,并由此获得了发迹的机会,为此,你对她抱有愧疚,并一直在想办法弥补这种愧疚。可你也要知道,作为一个枭雄,任何一种感情上的愧疚都是致命的,在某些关键性的时候,它甚至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再者,我们退一万步说,你可曾考虑过,你今天这种愧疚,或许正是维克托那头老狐狸一步步引导出来的,妮娜当初为什么嫁给你?雅科夫为什么死的那么快?这些事情难道就与为他没有丝毫关系吗?”   “够啦,我不想听这些。”郭守云嘘口气,狠声说道。   “不想听我也要说!”叶列娜的情绪看上去也很激动,她歪着脖子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可现在已经不是你再回避的时候了,你必须正视它,用最贴近事实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维克托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他眼里看到的是这个国家,心里算计的则是一个天下,谁都知道,要想算计天下,首先就要算计天下人,无论亲疏远近,无论恶敌良朋,都在他算计的名单内。他……”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打断女人的话,大声质问道,“让我不顾妮娜的感受,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一切?那不等于是把她朝死路上推吗?换作你是妮娜,你会怎么考虑?你会如何的怨恨我?”   “如果我是妮娜,我会对此甘之如饴,”叶列娜毫不示弱,她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因为我知道,我的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他彻底的摆脱了优质,具备了真正成功的全部条件!”   “你!”郭守云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好半晌之后,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倒在沙发里,双手抱头,一声也不吭了。   “我做不到。”沉默了大概有三四分钟,随着一声沉沉的叹息,郭守云说道,“也许就像你说的,我还远远不够成熟,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谁都不在乎,但是妮娜,我对她下不了手。呵呵,真他妈的,从来没发现,我这个人其实也很善良的,宁可负尽天下人,绝不愧负她一个,怎么样,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了?”   在男人的身上盯了好半晌,叶列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采,她将自己蜷缩进沙发里,双手抱膝,幽幽地说道:“其实我也很愚蠢,我自认为研究透了维克托那头老狐狸,就可以达到一切目的了,可万万想不到的是,我能看透他,却无法看透你,这……这或许就是我们这类人的悲哀吧。”   “算啦,累了,”摆摆手,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来,心力交瘁地说道,“我回去休息了,你……你也早些睡吧。”   “等等,”伸手拦住他,叶列娜说道,“你今天这么晚过来为的是什么?”   “哦?”郭守云微微一愣,没搞明白女人的意思。   “你不是希望我能给你出个主意吗?”走到男人的身边,叶列娜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沙发前重新坐下,这才说道,“其实,要想达到你所说的那个目的并不困难,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咱们甚至还可以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你想到了什么?”郭守云问道。   “很简单,”微微一笑,叶列娜说道,“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狐狸关进笼子。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这个计策用到现在,显然是最合时宜的。”   “嗯?好计策。”郭守云一点都不笨,他当下便明白了女人的意思。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需要先想办法将老狐狸弄到远东来,同时呢,还需要赢得他的配合,不然的话,一切都毫无价值。”叶列娜说道。   “这个好说,我……”郭守云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他说道。   “咚咚!”   就在郭守云这话才说出半句来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眉头微微一皱,郭守云下意识的朝门口看了一眼,随即说道。   “先生,”房门开启,一位保镖风风火火的走进门来,恭声说道,“莎娜丽娃夫人让我给您带来一份便条。”   “哦,什么便条?”郭守云疑惑道。   保镖没有接口,他快步走过来,将一份折叠整齐的信纸递到老板的手里。   郭守云接过便条,想都不想便拆开去看,可是就看了那么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便全变了,在这幅表情里,既有失望也有失落,既有愤怒也有郁蹙。   “怎么啦?”叶列娜一看就知道便条上的内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柔声问道。   “呵呵,看起来,你真算是把我那位老岳父研究透了,”苦涩一笑,郭守云将手中的纸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将它展平,然后轻轻的推到女人面前,这才说道,“他,他现在是真的容不下我了。”   叶列娜伸手取过纸条,草草地看了一眼,嘴角顷刻间便浮上了一抹冷笑。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郭守云走了之后,别墅便接到了列宁格勒的电话。电话是维克托亲自打来的,他提出让郭守云近期秘密去一趟列宁格勒,有要事必须当面洽商。   如果放在十几分钟之前,郭守云或许不会对老岳父这样一个要求产生任何怀疑,但是现在……他知道,这是老狐狸要对他下杀手的先兆啊,叶列娜把他研究的太透彻了,刚才那一番话,恰如其分的点在了要害上。   “你去吧,告诉莎娜丽娃夫人,先生知道了。”将纸条放回到桌上,叶列娜朝那位保镖摆摆手,说道。   “是,先生。”保镖躬身一礼,转身走出门去。   “有什么打算?”等到保镖出门之后,叶列娜摆弄着手指,柔声说道。   “人无伤虎意,虎有啮人心啊,”仰身躺倒在沙发里,郭守云眯缝着眼睛,说道,“既然列宁格勒想要收走我这条命,那好,我就让他们去收,我倒要看看,我这条命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走的。” 第六二六章 交代后事?   清晨,刚刚从东方地平线上窜出来的阳光,透过蔼蔼的晨雾,铺洒在哈巴罗夫斯克郊外的荒野上,残融的积雪,在这一蓬阳光的照射下,绽放着闪闪的金光。   在坑洼不平的荒原土路上,平日里难得凑在一起的郭氏兄弟俩并肩而行,状似悠闲的享受着清晨里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在兄弟俩身后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六七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保镖,与十几个肩背突击步枪的俄军士兵走在一起,他们摆出一个扇形的防御队列,谨慎的监视着四周那空旷的荒野。   “呜……咕嚓……”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便是那一道贯通整个俄罗斯联邦东部地区的西伯利亚-远东铁路线,此时,正有一列客车急速驶来,直奔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而去。   “不来一支?”看着那列黑色的火车从西边飞奔而过,郭守云停下脚步,从口袋里取出香烟,递到弟弟的面前,笑道。   “我戒了,”搔搔头皮,守成嘿嘿笑道,“这段时间正准备要个孩子,圣妍说抽烟喝酒对孩子的健康有影响,所以……”   “哪来那么多讲究,”摇摇头,郭守云给自己点上烟,嗤笑道,“要是不抽烟不喝酒的人就能抱上欺龙赛风式的儿女,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什么贫富之分,那些抽不起烟喝不起酒的人,岂不是早就因子而贵了。”   “嘿嘿,多讲究一点终究没有坏处,”守成傻笑道,“再说了,无非也就是坚持一两个月罢了,为了孩子,这点耐性咱还能没有吗?”   “算啦,懒得跟你纠缠这些东西,”摆摆手,郭守云扯着弟弟的胳膊,在一个凸起的小土包前蹲下,说道,“知道我今天这么早把你叫出来为的是什么吗?”   先是摇摇头,继而,守成说道:“不过我知道,大哥肯定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了,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还会牵涉到咱们兄妹将来的命运,呵呵,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找我来谈了。”   “看不出来,现在你小子竟然也学会揣摩大哥的心思了,”郭守云笑了,他伸手揽住弟弟的肩膀,感慨的叹息一声,说道,“还记得咱们最初来到远东时的情景吗?”   “这怎么会不记得,”守成笑道,“那时候,咱们就像是三只小耗子,明明谁都能轻而易举的把咱们捏死,可你偏要去动‘北极熊’的屁股,甚至还要从他们的嘴里抢食吃。记得当时我就考虑,也许啊,咱们兄妹三个人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呵呵,尤其是嫂子出现的时候,你……”   “如果有一天,咱们突然失去了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插口打断弟弟的话头,郭守云面色严肃地说道,“甚至还要落个身无分文,流浪街头,守云,你告诉我,咱们还有可能习惯那样的生活吗?嗯,或者说,咱们还有可能东山再起吗?”   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提了这么一个话题,守成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住了,他歪头思索了片刻,摇头说道:“这,应该没有多少可能了吧。就像那句俗话所说的,爬的高摔得重,对于今天的咱们来说,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已经升的太高了。如果有那么一天,咱们从今天的地位上摔落下去,那最终的结果,恐怕不是什么能不能东山再起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继续活下来的问题。”   弟弟的一番话,令郭守云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他点点头,说道:“好,好,守成啊,你能看到这一点,总算是让我放心不少。”   “大哥,究竟出什么事了?”守成听得出来,大哥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头,他的心里肯定藏了什么事。   “我明天要去一趟列宁格勒,”用力在弟弟后背上拍了两巴掌,郭守云说道,“这一去,究竟还能不能回来,我现在心里没底,所以,有些事情,我必须提前安排好。”   守成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他沉默半晌之后,轻声说道:“不能不去吗?”   “不能,”郭守云叹息道,“就像你说的,类似咱们这种人,现在已经爬的太高了,跌下去固然会死,可要退回去,也不一定能活。故此,咱们只能前进,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守云啊,大哥现在活得很累,尤其是这段时间,许是因为看了太多生生死死的变故,我感觉自己这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团又一团的纱布,这些东西搅和在一起,让我连口气都喘不上来。雅科夫死了,维克托肝癌晚期,你嫂子她……哎,不说这些了,总而言之,这次列宁格勒我一定要去,那里是剑谷刀山也好,火海焰池也罢,我都必须去走上一圈,否则的话,这下半生,我恐怕就得不到片刻的安宁了。”   “维克托患了癌症?!”这件事守成并不知情,此刻,突然听大哥提起来,他的心里免不了也是一阵儿惊骇,不过类似这样的心情,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他过多提问的时候。   既然知道列宁格勒有危险,那不去不就好了?在远东闷着,谁还能把郭氏集团如何?这样的念头,也在守成的脑子闪了一闪,不过很快就被驱除掉了,他知道,类似大哥这样的人,自然有他考虑问题的角度、方式,因此,他做出来的决定,肯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沉默了良久,守成低声问道。   对弟弟此刻的表现,郭守云是愈发的满意了。遇事慌乱,那是蠢材的表现,痛哭流涕,则是懦夫的作为,而此刻守成的冷静,则说明他同原来相比,已经成熟、稳重的多了。试想,如果放在两年前,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守成会如何表现?毫无疑问,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极力阻挠大哥的列宁格勒之行,然后就是痛哭流涕,甚至是痛不欲生。类似这样的表现,固然能够体现出兄弟之间的感情,可从根本的角度来看,它却一点正面的效果都没有。与此相反,它只能干扰郭守云的神智,给他添乱。   “这才是我郭守云的好兄弟,”心中暗赞一句,郭守云将搂在弟弟肩膀上的胳膊紧了紧,微笑道,“我这次去列宁格勒,按照行程推算,多则半月,少则十天,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一切可能与你保持联系。如果说……如果说我在半月之后回不来,或者说咱们之间的联系中断了三天,那,那你就做好四件事。”   “第一,”顿了顿,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弟弟的面前,说道,“把这封信交给妮娜她们。”   “这是什么?”守成接过信封,放在手里掂了掂,问道。   “大哥的一些积蓄,”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昨天晚上,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做人真的很失败,如果这次真的回不来了,我除了这些钱之外,竟然想不出自己还能给她们留下点什么,呵呵,你说这是不是很悲哀啊?”   守成没说话,他掀开信封的封口,轻轻一倒,几张瑞士银行的存单本票连带着一份折好的信笺从封口里滑落出来,几乎是与此同时,两滴水珠从他那张英俊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打落在素白色的信封上。   “第二件事,”郭守云没有理会弟弟的表现,他眺望着远处跃出地平面的朝阳,轻声说道,“想办法带妮娜她们离开远东,离开俄罗斯,美国也好,加拿大也罢,总而言之,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谈起郭氏集团的事情。第三,在离开远东之前,你还做好一些事儿。我在集团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放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我都分好了类,每个档案袋上,都有接收人的名字,有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有给叶列娜的,还有一份最重要,是交给波拉尼诺夫的。你把这些东西分配好,相信今后的日子应该可以过的平安一点。至于里面那份没有标明接收人的,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了,里面是集团这两年来所经手过的详细业务单据,呵呵,也就是我的罪证,你在离开远东前,把它们公布出去,让……”   “大哥?!”听到这里,守成终于忍不住了,他哽咽着说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郭守云笑道,“不明白我为什么让你把那些罪证都公布出去?怕给我的脸上抹黑?”   “傻小子,”用力在弟弟后背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说道,“如果真有用到它们的那么一天,大哥恐怕早就变成一堆烂肉了,命都没了,还在乎那些名声干什么?你要知道,大哥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人,列宁格勒如果真把我干掉了,那他们紧接着要做的,就是给我安排上一些罪名。如果拿不到那些罪证,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你们即便是出了国,也过不上安生的日子。大哥昨晚想了大半夜,呵呵,最终才想出这么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第六二七章 有备无患   “我明白了,”将手中的信封揣进贴身的口袋里,守成面色凝重地说道,“大哥放心好了,我会按你吩咐的安排嫂子她们,不过,远东,我是不会离开的,除非你能从列宁格勒平平安安的回来,咱们兄弟俩一块走。”   “傻小子,要能一块走的话,咱们还用走吗?”郭守云笑道,“再说了,我这也只是一步考虑而已,或许,我这次去列宁格勒……”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推开大哥放在自己肩头的胳膊,守成站起身,语气坚定地说道,“朝最坏的方面考虑,向最好的方面去努力,这个道理我懂。可我还是那句话,没看到你回来,我是不会离开远东的,大哥要是真为咱们兄妹考虑,那就好好活着回来,我在哈巴罗夫斯克等你。”   一句话说完,守成转身朝停在几十米外的吉普车走去。   “真是傻小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他一屁股坐在残留着积雪的小土堆上,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事情交代完了?”直到守成的坐车去远之后,披着一件素白色风衣的叶列娜,才从郭守云的车上下来,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男人的身边,轻声笑道。   “嗯,交代完了。”郭守云头也不抬地说道。   “知道吗,在我看来你这就是在玩火,”在男人的身边蹲下,叶列娜伸手捏过他抽了半根的烟卷,放在嘴里吸了一口,随即笑道,“这个计划虽然看似稳妥,实则,其中隐藏的风险性仍旧很大,你要提弄巧成拙。”   “那么你认为,咱们所做的事情有哪一件不存在风险性?”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从立足远东以来,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上两天安生的日子,明里、暗里,想杀我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稳妥?稳妥对于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你就不怕守成会把你准备的那些东西提前拆看了?”叶列娜笑道,“还有你所说的那些罪证,若是他真的给你公布了,那郭氏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的弟弟,我不了解谁了解?”郭守云说道,“即便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他也绝对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真的?你就这么信任他?”叶列娜扭过头,目光直勾勾地盯在男人脸上,追问道。   “那当然。”郭守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过他说这句话时的底气,显然与他所说的话有些出入。   “好啦,不说这些了,”也许是担心女人继续谈论这个令他感觉尴尬的问题,郭守云摆摆手,转口说道,“现在赶快用你那足以洞察一切的小脑袋考虑一下,看看咱们的计划还没有什么漏洞,嘿嘿,要知道,我这次可是提着脑袋玩游戏,一个搞不好,这趟列宁格勒之行,我就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叶列娜没有直接答复,她从旁边的雪地上揪起一根枯草,漫不经心的叼进嘴里,同时,脑子里却在飞速的运转,重新考虑了一遍她与郭守云昨晚连夜推定出来的整个计划。   郭守云要去列宁格勒,而且是铁定了要去,不过他这趟去并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他要让老头子知道,现在远东的问题,并不是仅仅靠除掉一个“郭守云”就能解决掉的,与此相反,没有了他的存在,联邦将会出现更大的危机,更多的麻烦。与此同时,他这次去列宁格勒,还抱着另外的两个目的,其中一个,是清剿远东内部所存在不稳定因素,另一个,则是要分化刚刚与列宁格勒派系走到一起的契卡俱乐部。   昨天晚上,面对他那种毅然决然的态度,叶列娜迫于无奈,为他指出了一条保证此行安全的最佳方案,在这个女人看来,维克托要在这个时候对付郭守云,显然是存在很大困难的,这老头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算漏了一个地方,那就是郭氏集团的影响力,目前并不仅仅局限于远东,它在莫斯科的周围地区,还楔着一颗很大的钉子——第三十四空降师。   为了稳定莫斯科的局面,争取到军事上的主动权,克里姆林宫亲自下令将这支部队引到了莫斯科近郊,而现在呢,部队驻扎在那儿,整天无所事事,就像是一群外出度假的散兵,可话说回来,即便是再散的兵,他终归也是兵,倘若在这时候,莫斯科市边上一个整师哗变了,那联邦的热闹估计就有地看了。当然,如果放在前苏联时期,别说是一个整师哗变,即便是两三个这样的伞兵师哗变,莫斯科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问题摆平,可如今的问题在于,俄罗斯联邦不能等同于苏联。如今,联邦大大小小若干个州、加盟共和国,都存在着很大的离心倾向,各地驻军名以上归属国防部管理,可实际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从远东军区到莫斯科卫戍军区,那些头头脑脑的将军都在摩拳擦掌,等机会“大显身手”。倘若在这个时候,莫斯科近郊地域出现问题,其后产生的连锁反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恐怕谁都无法预料。南联盟的内战打了这么长时间了,它可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将毕生精力捐献给这个国家的维克托,又怎么可能不心存顾忌?   为此,叶列娜认为,只要郭守云在去往列宁格勒同时,在第三十四空降师内挑动起两场不大不小的骚乱,维克托立刻就会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由此,他在出手的时候,也必定会心存顾忌。   而除了这一手准备之外,叶列娜还提出建议,要求郭守云在正式起行之前,必须将维克托身染绝症的消息,透露给契卡俱乐部,迫使他们认清形势,与郭氏集团做一笔交易,至于交易的具体内容,那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反正维克托老头命不久矣了,没有了他的存在,列宁格勒派系覆灭在即。而在这之后,包括列宁格勒州、卡累利阿共和国在内北部地区,将出现一种权力上的真空局面,难道说素来野心勃勃的契卡俱乐部,就对这一权力真空地区不存在野心吗?   有了这样的两手准备,叶列娜认为,郭守云此次的列宁格勒之行,至少能拿到百分之五十的安全系数,而剩余的百分之五十,则有一部分依托于维克托本人的理智,一部分依托于远东本地的稳定。   就像叶列娜所说的,维克托做事素来讲究一个成竹在胸,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准备对远东下手,那就说明他并不十分担心除掉郭守云后,远东会出现大范围变乱的局面,这样一来,一个问题的就出现了——他的信心来自于何处?在过去长达两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里,他在远东布设了一个什么样的隐形人脉网络?这些钉子都楔在了什么地方?如果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即便是没有了维克托,远东的将来仍旧会存在隐患。   故此,这一场较量,实际上就是郭守云与维克托这一对翁婿间的最终决战。如果郭守云胜了,维克托就算是彻底完了,他两年前亲手埋下的这个钉子,变成了覆灭他理想的罪魁祸首,他老了,改到彻底退休的时候了。反之,如果郭守云输了,那么什么都别说,就像他对守成所交代的那样,郭家人有多远跑多远吧。   就在不久前,守成曾经怀疑过一个问题,既然知道列宁格勒有危险,那不去不就成了吗?当时,他将这个疑问藏在了心里,没有提出来。而对这个问题,叶列娜倒是能给出一个很贴切的解释:人的野心是无穷大的,郭守云一直盘踞在远东,与莫斯科保持着不即不离的关系,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也许是担心远东的独立,会给郭氏带来很多麻烦的问题,可从一个深层次的角度来想,他未尝不是被自己的野心操控住了,因此,在牢牢掌握远东的同时,他自觉不自觉的要朝莫斯科伸伸手,操纵一下那边的政局走向。   “想到什么了吗?”身边的女人久不开口,郭守云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朝对方的身边挪了挪,柔声问道。   微一摇头,叶列娜说道:“具体的东西我还没有想到,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列宁格勒这一路过去,山高路远,同时呢,那边又不是咱们的控制区域,如果除了列宁格勒那些势力之外,还有人打算趁机对你下手,那问题就复杂了。”   “那好说,”郭守云笑道,“你别忘了,那里曾经可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地盘,我之所以给他留下一封信,为的就是防备……”   “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叶列娜便摇头道,“他现在已经将影响力延伸到了远东外围,如果心怀不轨的话,这次,就是他出手的最佳机会。”   “嗯?”郭守云攒起了眉头。 第六二八章 老友   临近四月,絮暖的春风已经开始光顾哈巴罗夫斯克的上空,而对于列宁格勒来说,春天的迹象似乎还没有半点的闪现,涅瓦河上的冰层还厚实的紧,即便是几个成年踩上去,也没有半点的危险。   拄着一支小拐杖,维克托在警卫的搀扶下,沿着绵长的河堤踯躅而行,那紧锁地眉头,似乎正好显现了他此时那种烦闷焦躁的心情。   “也许我真的老了,到了该彻底休息的时候了。”冰面上,几个年轻人正沿着河堤溜冰,那一个个灵活的动作,彰显着他们身上那份青春活力。维克托停下脚步,将裹在身上的大衣紧了紧,不无感慨的叹息一声。   “小狐狸”已经在昨天离开了哈巴罗夫斯克,他所搭乘的飞机,将于今天下午五时,准时抵达列宁格勒国际机场。而就在一个小时前,莫斯科发来消息,驻留在首都近郊地域的远东军区第三十四空降师昨夜发生小规模骚乱,几名冲出溜出营区的士兵,蹿进位于郊区的一个批发市场持枪劫掠,还与当地的警察发生冲突,双方枪战中,造成一名警员丧生。   正如叶列娜所猜测的那样,这一事件的发生,令维克托大为恼火,他知道,自己那位宝贝女婿看破了一切,这一场士兵引发的骚乱,很有可能就是他亲自唆使的。   当然,现在最麻烦的问题还并非仅限于此,从前天开始,契卡俱乐部那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按照弗拉基米尔的说法,契卡俱乐部的高层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转变了态度,他们明确提出,不希望列宁格勒在郭守云前来期间作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因为那将直接损害到联邦的利益。为了提高这一建议的说服力,他们还提供了一系列的证明材料:驻守在莫斯科近郊的第三十四空降师,已经与日前进入了战前的紧急状态,其师部指挥所不仅强化的防御,同时,大批的弹药也下发到了基层部队手中。毫无疑问,这预示着一场大规模的军事骚乱正在莫斯科附近地区酝酿,一旦情况发生变故,那么后果恐怕难以料想。   什么叫“天作孽尤可怨,自作孽不可活”啊,如今的维克托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位宝贝女婿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绝不单纯是因为有他这个岳父在背后撑腰,郭氏的崛起,远东独立倾向的加剧,原本就是由莫斯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们一手促成的。更准确的说,是这个国家给了郭守云崛起的机会,同样的,也是这个国家将它自己一步步引向了四分五裂的悲惨前路。   “记得三十年前那个四月十六吗?”就在维克托看着河面上那些年轻人愣神的时候,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那时候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怀揣着勃勃的雄心,在这条河边的招兵处相遇了,他们中有一个出身豪门,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将军,而另一个呢,则是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师范生。那个豪门之子性格高傲,目中无人,做什么事无论对错,都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最好的……”   “而那个乡下来的土豹子,则更加的不知所谓,明明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还强自作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对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维克托头也不回的抢着说道。   “呵呵,按道理说,这么两个脾气臭的要死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的,可命运有事就是那么玄奥南侧,两个年轻人从口角争执,演化到大打出手,最终一失足,双双落进这流淌不息的涅瓦河里。”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说道。   “是啊,顷刻间,两头高傲的公鸡,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落汤鸡,”维克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持起拐杖,在河边的围栏上轻轻一敲,接口道,“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彼此间共通的地方——倔强。”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背后的身影一闪,看上去发福不少的久加诺夫,静悄悄的站到了护栏前,他望着河下戏玩的人群,不无感慨地说道,“当初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都变成了垂垂将死的干瘪老头,可他们彼此那种倔强的性子,似乎一点都没变。”   “人啊,有些东西很容易变,可也有一些东西,是一辈子都变不了的。”微微侧过身子,维克托看着面前这位与自己有着几十年交情的对手,叹息道,“我是这样,你何尝不是如此?”   瞟了他一眼,久加诺夫重新转过头去,他的目光沿着河岸巡视一圈,似乎在寻找当年入伍时的那个招兵站,好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是真的吗?”   “尽管我不希望那是真的,可事实就是事实,我即便是再能说谎,也骗不过站在身边的死神。”维克托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他耸耸肩,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为什么不通知我?”久加诺夫语气深沉地说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维克托笑道,“噢,亲爱的根纳季,我快死了,看在几十年交情的份上,放过列宁格勒这一方净土吧。就这么说吗?”   久加诺夫没有说话,他伸出大手,在石质的护栏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为什么忽然想到要来列宁格勒了?”看了一眼老朋友红肿的手心,维克托微笑道,“我想,你应该不是打算来催我早死的吧?”   “你说呢?”久加诺夫扭过头,沉容说道。   “难道你是打算来看我怎么收拾小狐狸的?”维克托猜测道。   “与此相反,”耸耸肩,久加诺夫说道,“我是来阻止你的,因为……我担心你的病毒细胞已经吞噬了你的脑髓,以至于你这家伙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呵呵,借你吉言,我现在冷静的很,”维克托摇头笑道,“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不过我要说的是,为了我的志向,我不介意在人生即将收尾的时候,背上一身的骂名。而且我相信……如同托洛茨基在呼吁团结和纪律的运动时所说的那样:‘在我们当中,我绝不是最后一个去捍卫并促进这个运动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无情地反对所有企图破坏运动的人。’正确的事情,归根结底会有人去追随,错误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受到人们的鄙夷。根纳季,我的朋友,我已经看到自己坟茔上的墓碑了,同时呢,也做出了我最后的选择,那么……你呢,你打算用什么目光来继续审视这个我们曾经,甚至直到现在还在为之而奋斗的国家?你是要把它看成与人媾和的筹码,还是要把它看成换取自己荣华富贵的薪资,或者是,值得为之牺牲一切的人生主体?这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清楚了,”久加诺夫毫不犹豫地说道,“或许正是因为我想清楚了,所以才会过来阻止你,你必须认识到,你所效忠的这个国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轻易团结起来,共同抗御危机的苏维埃共和国联盟了,它是一个……是一个从里到外,都被堕落与腐化侵蚀透彻的松散联邦。它扛不住任何的风雨,经受不住哪怕一场轻微的风暴,随便一股暴风,都能将它吹的七零八落,满地狼藉,而现在呢,你所要做的,正是引发这样一场暴风。你的固执,或许就是将这个国家推向真正深渊的最后一个原力。”   “是不是小狐狸给你什么好处,以至于你为他如此卖力的充当说客。”轻哼一声,维克托说道。   “事实摆在眼前,我还用充当什么说客吗?”久加诺夫摇头说道,“我认为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养,趁着这段为期不长的有限时光,好好享受一下人生。要想解决远东的问题,我们需要的是时间,而你,老朋友,你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正因为如此,你变得急功近利,甚至是无所顾忌了。冷静一下吧,重新慎重的考虑一下,也许你会找到自己那一点错误的。”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垂着头,似乎在消化久加诺夫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   “哦,险些忘了,这次过来,我还专门为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许是想到了什么,久加诺夫微笑道,“经过我们的不懈努力,联邦最高法院昨天作出了最终裁决,激进派当年对克留奇科夫几位同志所作出的审判是错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七月份,他们将会被释放。”   “真的?”维克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润,他下意识地问道。   “真的,”久加诺夫点头道,“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必要骗你,因为要不了多久,你自己也会得到消息。”   “呵呵,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一个让我感觉羞愧的好消息。”叹口气,维克托说道。 第六二九章 伊尔-96   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一架蓝白相间的远东航空伊尔-96-300客机稳稳的降落在列宁格勒国际机场的十二号跑道上,作为雅库茨克航空工业联合体新近生产的第一架全新机型,这架伊尔-96一在机场降落,立刻就引来了诸多关注的目光。此前,为了雅库茨克航空工业联合体为了能够将这一款客机机型推向市场,曾经花大价钱在莫斯科打了广告,按他们的说法,这就是伊尔客机的更新机型,是纯粹的俄罗斯技术、俄罗斯国产,超临界机翼、玻璃座舱、电传飞行操作控制系统等先进技术的采用,使这一款机型具备了向空客、波音之类的国际性航空公司发起挑战的资格。而对于此一次乘坐这架飞机的郭守云来说,他虽然不清楚伊尔-96是否具有向空客、波音挑战的资格,但却体会到这种飞机从稳定性方面来说,要比过去那种安什么、图什么的飞机强很多,至少它乘坐起来没有那么颠簸。   这架远东航空的伊尔-96有一个很好听的中国名字——“黄山”,这名字是郭守云给起的,其实,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机名应该定为“一品黄山”,然后再在机身上用中文标下八个大字:“天高云淡,一品黄山”,至于说为啥这么整,理由很简单,他前世最喜欢抽的一种烟就是一品黄山。   没错,这架全俄,甚至是全世界到目前为止还是独一无二的伊尔-96豪华客机,就是郭氏集团的专机,更准确地说,是郭守云为自己配备的专机,而这一次来列宁格勒,就是这架专机的第一场公开露面。   “郭先生,列宁格勒机场到了。”身着翠绿色远东航空制服的漂亮空姐笑容甜美,她躬身站立在宽大沙发座椅的旁边,对躺在沙发里蒙头大睡的男人说道。   “郭先生,郭先生,列宁格勒机场到了。”男人也许是睡得太死了,小空姐见他没有反应,犹豫了片刻,这才伸手在肩膀上推了推,同时用更加柔和的声音说道。   “唔。”身子轻轻一抖,郭守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四脚朝天的仰躺着,两只目光茫然的眼睛在四周环顾一圈,最后才发现身边那位笑容满面的漂亮空姐。   “我这是在哪儿?”几个小时的沉睡,令他的脑子有些混沌,一时间,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了。   “郭先生,咱们现在已经到了列宁格勒机场,”空姐微笑道,“刚才托洛克涅耶夫少校过来,让我催您一下,说是……”   “噢,我知道了,”不等美女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爬了起来,他用力的揉搓着脸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去告诉他,让他把命令传达下去,准备下机。”   “好的郭先生。”空姐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了郭守云的豪华包厢。   “哎,列宁格勒,到了。”听到身后的房门轻轻闭合,郭守云搔了搔后脑勺,从沙发上站起来,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而后抓起挂在壁架上的风衣外套,轻轻朝背上一裹,迈步朝门口走去。   从位于机前部位置的包厢走出去,穿过空乘人员的休息取,外面便是一个空间很大的咖啡厅,而沿着咖啡厅的回廊穿过去,后晋里就是一个可以容纳二十几个人的小酒吧,为了解闷,这个小酒吧里还设置了小舞台,在漫长的空中旅行时,飞机主人还可以在这里看漂亮空姐跳个脱衣舞什么的。步出酒吧,后面便是离机通道以及舱门的位置了,再向后,还有一部分为客人准备的豪华房间。   从自己的包厢一路走过来,郭守云睡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总算清醒过来了,他没有直接走出舱门,而是在离机走廊尽头处的一副座椅上坐了下来。   在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前,叶列娜专门向他交代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按照这女人的说法,这次来列宁格勒绝对是凶险重重,即便是之前做了诸多的准备工作,意外的情况仍旧有出现的可能,比如说:维克托即便不敢公开把他郭守云拿下,可未尝不会采取一些隐性的卑鄙手段,再者,除了维克托之外,那些长期以来都巴望着能把他置于死地的人,也有可能会趁这个机会下手。为此,要想保证此次列宁格勒之行的最大安全系数,郭守云就必须事事小心,时时提防。   为了能够将安全系数提到最高,叶列娜建议郭守云不要带自己的保镖上路,那些人虽然训练有素,可要拿来应付此次的“列宁格勒危机”估计还不够看,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不能携带威力足够强大的武器,比如说突击步枪什么的。从这方面看,带着几个保镖上路,就不如堂而皇之的带上二十几个精干士兵有效了。正因为如此,这回郭守云过来,就带了一个名叫托洛克涅耶夫空军少校,以及他手底下二十九名全副武装的空降特种兵。   一个商人出行,却带了三十个全副武装的大兵,这样的做法说出去似乎不符规定,不过没关系,郭守云早就想好了借口。对外的说法,这三十名大兵,是要前往莫斯科第三十四空降师执行任务的,为了最大限度的减低远东军区负担,郭大老板来列宁格勒,就顺便把他们也捎来了。尽管这个解释很牵强,可它毕竟是一个解释,谁要是有想法,有意见,那就去找远东军区的人商量好了。   “郭先生,我们都准备好了。”郭守云在椅子上做了不到五分钟,一位身穿新版俄军少校军装的年轻人出现在通道另一端,他刚转过通道,便大声嚷嚷道。   这位少校的块头很大,那身姿只能用一个虎背熊腰来形容,也许是因为肌肉过于发达的缘故,他走起路来两只胳膊都扎撑着,雪亮的皮靴踩在机舱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紧跟在少校身后的,是那些随行前来保护郭守云的空降特种兵,这些大兵都是从二十三空军集团军的特战部队内挑选出来的,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武器装备,都属于远东空降部队内的佼佼者,迷彩服、护耳式钢盔、卫星联络通讯器、防弹护甲、格斗刃、防毒面罩等等等等,凡是特种兵身上能够配备的东西,他们都有。二十几个如此穿扮的魁梧大汉涌出来,仅仅是那种声势,就足以令人心虚了。   “走吧。”从椅子上站起来,郭守云先是透过圆形的玻璃窗朝外张望一眼,这才摆手说道。   “是。”托洛克涅耶夫少校有模有样地应了一声,而后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走出机舱。   按照之前的安排,在抵达列宁格勒之后下机的时候,郭守云必须最后一个出去,因为根据叶列娜的推算,如果有人要暗杀他,这是一个最可能被选中的时机,因此,这些抢出机舱的大兵,担负着清理机场跑道周围可疑人物、察看四周环境的重任。等他们把状况摸清了,认定没有危险了,郭守云才能够离开飞机。   别看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年不过四十,可在二十三空集里,他却是特战经验最丰富的一名校官,这小子在十年前中越边境冲突的时候,曾经担任过越南所谓“金星师”的特战教官,虽然说高平战役中他险些做了解放军“四野”的俘虏,可说到底,他毕竟还是一个参加过真正战争的指挥官了,做指挥方面他还是富有经验的。   从飞机的车梯上下去,托洛克涅耶夫少校没有理会那些前来接机的人物,他自顾自的指挥着手下士兵在跑道左近布设临时防御,命令随队前来的三名狙击手检查包括机场塔台、机库、候机大厅之类可以潜藏狙击杀手的高层建筑。这样折腾了将近六七分钟,直到各个观察位都打出“OK”的收拾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回车梯,朝舱门的位置打了一个手势。   如果放在一年前,类似这样严密的防护措施,绝对会让郭守云嗤之以鼻的,不过如今,他再也不会这么想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他甚至希望带一个加强团过来,一群大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围个严实,那才算是基本安全呢。   “守云,你这是……”当郭守云从车梯上走下来的时候,身着西装的弗拉基米尔第一个迎了上去,他握住对方伸来的大手,环顾四周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哭笑不得地说道。   “呵呵,这些土豹子从没来过列宁格勒,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都要摆摆威风,不用理他们。”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托洛克涅耶夫,郭守云好整以暇地说道。   “哦,是吗?”弗拉基米尔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近乎荒诞的借口,他摇摇头,说道,“这种摆威风的方式,还真是……比较特殊。不过你把他们带过来,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简单的很,他们的目的地是莫斯科,”抽回手,郭守云压低声音,笑道,“三十四师最近状况不稳,远东几位将军内心不安,所以打算把托洛克涅耶夫少校调过去,查看一下状况。当然,这只是对外的借口,至于真正的原因嘛,我想你也清楚,嘿嘿,他们来,就是为了对付我那位老岳父啊。” 第六三零章 爱国者诛   弗拉基米尔自然知道郭守云带这么多大兵过来,为的就是对付维克托,可他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承认的这么痛快,因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   “哎,你也知道,老头子脾气又臭又倔,要想让他老老实实的去瑞士疗养,估计比登天还难,”在对方稍显尴尬的脸上瞟了一眼,郭守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所以啊,我这次索性直接带人过来了,他要是肯听话呢,那一切好说,如果不听,嘿嘿,看到没有,我就直接安排人把他架回去。怎么样,这个办法还是比较保险的吧?”   “原来是这样。”弗拉基米尔心头苦笑,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耍弄自己,而自己呢,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被人家耍弄了一回。   “好啦,不说这些了,”四处张望了两眼,郭守云调转话题,说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最近的你过得怎么样?呵呵,我可是听说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你的身上投入不小,他的影响力退出列宁格勒之后,你应该收获颇丰吧?”   “还算可以吧,”犹豫一下,弗拉基米尔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先不说这些,这里人多嘴杂,谈话不方便。”   “这倒也是。”郭守云心头一怔,他从对方这句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异样的东西,这小子……这小子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些他自己的打算。   “走吧,维克托先生给你安排了住处,”一手握住郭守云的手腕,弗拉基米尔抬高声调,笑道,“就在鲁伊考科别墅区,我先带你过去,简单的安顿下来。”   “鲁伊考科别墅区?”毕竟才是第二次前来列宁格勒,郭守云对这里的环境并不十分了解,至于这个名为鲁伊考科的别墅区,他更是从未听说过。   “对,维克托先生的私人别墅区,”弗拉基米尔紧了紧攥住郭守云手腕的大手,同时若无其事地笑道,“年前刚刚建成的,他自己都从未进去住过,这一次拿来招待你,呵呵,看得出来,他对你这个女婿还是相当重视的。”   郭守云心头的疑惑更大了,他可以肯定,弗拉基米尔是在给自己暗示,而这种暗示存在两种可能性:第一,他这是混淆自己的视线,第二,他并不认同维克托的主张,至少,他不希望自己在列宁格勒发生意外。   那么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第二种可能性准确的几率有多大呢?郭守云那个超人的脑子飞快思索了一下,随即认为,这其中的可能性很大。人都是自私的,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弗拉基米尔自然也是如此。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位未来的俄罗斯新沙皇,都是一个有政治野心,且处事专断的强人。既然有政治野心且处事专断,那么,弗拉基米尔就不可能愿意在目前这个时候退出政坛,他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要掌握更多的权力,要按照自己的构想来治理、改造这个国家。   再换一个角度看,如果按照维克托的计划,列宁格勒派系在此刻大举出手,一举干掉自己这个远东的巨头,那么列宁格勒派系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毫无疑问,华盛顿也好,北京也罢,甚至包括莫斯科的各个派系,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绝不会为维克托那种大义灭亲的高尚情操而感动,与此相反,他们最可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趁远东与列宁格勒火并的良机,对这两方大打出手,一句吞并这两个素来立场不确定的势力。   弗拉基米尔的政治抱负有两个支撑点,其一,列宁格勒派系内部的身份,其二,远东郭氏集团的暗中支持,正是这两个支撑点的存在,才给了他那份蓬勃的野心。此前,在确定了维克托身患绝症的消息之后,他第一个选择与远东取得联系,就能够有力的证明这一点。他希望在维克托驾鹤西游之后,强势的远东能够站在列宁格勒这一边,甚至是支持他领导列宁格勒的力量。   而今呢,维克托的一个决定,等于是要同时打掉他这两个政治抱负的支撑点,没有了列宁格勒派系,没有了远东,弗拉基米尔的背后还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了,他将失去向高处继续攀登的全部阶梯,甚至直接坠入深渊。面对这一层危险,他难道会坐以待毙?难道会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命运交给维克托去决定?答案很明显,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维克托的权力网络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的权威与信念,同其权力网络各构成环节之间存在着隐藏很深的矛盾,”回想起那天晚上同叶列娜的谈话,此时的郭守云不禁在欣喜之余,有了几分感慨。“维克托从政的信念是为国,因此,在他心目中,最重的始终就是这个国家的利益,为了维护这个国家的利益,他要先攒取国家权力,然后自主制定政策。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国家的根本利益出现了危机,那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反过来,维克托的追随者之所以愿意听他的,也许并不是为他的高尚情操所感动,而是为了他从政信念中的前半部分,即‘攒取国家权力’。现如今,面对着行将走到尽头的生命历程,维克托最终放弃了他那前半部分从政理念,也就是不再一味追求攒取权力了,他要为了这个国家的利益而牺牲掉列宁格勒派系的利益,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多少人会继续追随他?这将是一个疑问。”   叶列娜这么长的一番话,其实可以浓缩一下,那就是“维克托热爱这个国家,他手下的那些人不一定同样热爱,维克托愿意为了这个国家牺牲一切,他手下的那些人不一定愿意”,放在过去,由于维克托从未放弃过对国家权力的攫取,因此,这一矛盾还体现不出来,可是现在,面对他固执的决定,面对列宁格勒派系的生死存亡,这一矛盾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迸发出来,从而造成整个列宁格勒权力体系的重组。   回想到这儿,郭守云感觉有些天意弄人的意思,其实从根本上看,自己与老岳父的情况何其相似啊,从表面上看,两人都是联邦割据一方的豪雄,老头掌控者列宁格勒,自己掌握着远东,可实际上呢,两人在各自的地盘上,还不能为所欲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决断,说白了,自己也好,维克托也罢,都只是一方势力的利益代表。如今,自己已经意识到远东的真实状况了,可精明如维克托这样的老狐狸,却还没有看透列宁格勒的问题,也许,也许这就是老狐狸最可悲的一个地方了。   “在想什么?”当走到车队旁边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停下脚步,他看着眉头紧锁、半晌沉默无语的郭守云,问道。   “啊,没什么,”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转过来,郭守云在心里把自己狠狠的鄙视了一番。对自己来说,现在可不是感慨的好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啊,对了,“窃国者侯,爱国者诛。”自己这次来列宁格勒,为的就是要彻底分化掉维克托手上所掌握的权力,迫使他服老,乖乖的“退居二线”,到国外去颐养天年,至于感慨嘛,还是留给那些市井小人物去叹息吧。   “我在想,我住在鲁伊考科别墅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手扶着车门,郭守云发大音量,当着那些前来接机的人说道,“嗯,依我看,我还是找一家酒店住下比较合适。对啦,我记得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这边还有处酒店吧?好像叫什么‘十月宾馆’。”   “可是……”弗拉基米尔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语气为难地说道。   “不要可是了,”摆摆手,郭守云一屁股坐进车里,这才扭头笑道,“就去十月宾馆吧,正好,那地方离斯莫尔尼宫很近,我去拜访老头子的时候,也可以少走几步路了。”   “既然守云你这么说,那我也只好从命了。”无奈的耸耸肩,弗拉基米尔钻进车里,叹口气说道。   “咣当!”   一声轻响,伏尔加轿车的车门紧急闭合。   “守云啊,你知不知道如今的列宁格勒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就在车门闭合的那一刹那,弗拉基米尔脸上那种轻松的表情顿时消散无踪,他一把扯住郭守云的胳膊,低声说道。   瞟了一眼前面的司机,郭守云笑笑,没有接口。   “放心好了,是自己人。”弗拉基米尔当即会意,他说道。   “老头子真的要杀我?”郭守云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之后,微笑道。   “是,”弗拉基米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按老师的主意,原本只是要软禁你,把你关上几个月,可是就在几个小时前,久加诺夫来了列宁格勒,他显然得知了什么消息,因此专门过来警告了老头子几句。谁知,他这番警告起了反效果,老头子对你起了真正的杀心,他觉得,在目前的局势下,软禁你根本不可能。” 第六三一章 诱惑   “卑鄙!”郭守云眉头一皱,随口骂道,“声东击西,久加诺夫这是恨我不死啊。”   他这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郭氏集团垮了,对久加诺夫这一伙左派力量最为有利,所以,老东西跑这一趟列宁格勒,并不是为了劝阻维克托的计划,而是要给他火上浇油,激他采取更偏激、更极端的行动。   “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弗拉基米尔点头说道,“不过维克托先生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一门心思就是要诛除你这个‘联邦大患’。”   “那你呢?”扭过头,郭守云看了一眼车外。在不远处,两辆临时从机场征调的卡车,正缓缓开过来,那些远东来的士兵们,此刻正准备登车。“你是怎么考虑的?也希望我死在这吗?”   “我现在很矛盾,”弗拉基米尔稍一犹豫,说道,“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讲,我并不希望你发生任何意外,可要是从这个国家的角度来说,我,我又希望维克托先生的计划能够成功。守云啊,你能不能老实的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把远东带向何方?”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不过在此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如果我以企图分裂联邦的罪名指控维克托抑或是索布恰克先生,你会怎么想?”   “这是造谣,”弗拉基米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根本不屑于去理会这种毫无营养的谣言。”   “那为什么你们要怀疑我试图分裂联邦呢?”郭守云反问道,“远东,列宁格勒,列宁格勒,远东,这两者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区别吗?的确,现在远东那边呼唤独立的声音很高,可列宁格勒这边,尤其是卡累利阿,类似的声音也不小啊,前段时间,卡累利阿不是还在讨论重返芬兰的问题吗?即便咱们抛开这个问题不谈,说点别的,看看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论到行政权,列宁格勒周围地区就掌握在我那位老岳父的手里,远东则掌握在我的手里;论军权,列宁格勒军区现在就控制在你们的手里,而在远东军区内,我也有一定的发言权;论外交,列宁格勒先后接待了意大利、美国、加拿大等十几个国家的议会团,甚至是政界要员,而远东呢,我们目前从未涉及这一块,郭氏的对外联系,主要集中在经济领域,至少表面是如此。好啦,从这三点来看,难道你不觉得列宁格勒独立的危险性更高一些吗?”   “这……”弗拉基米尔一时无言辩驳,毕竟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哈哈,回答不了吧?”郭守云笑道,“让我来告诉你吧,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我郭守云对你们来说是个外人,是个彻透彻脑的外人,你们带着有色的眼光来看待我,来看待郭氏集团在远东所作所为。对于你们来说,远东经济的发展,民众生活的好转,统统不值一提,你们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好的东西,只能发现那一点点的瑕疵,然后呢,就揪住这个瑕疵不放,想尽千方百计的把人朝死里整。这次来列宁格勒之前,我把一切都想清楚了,老头子认为我爬的太高,所以打算砍掉我的头,那好,我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让他砍,看他能不能给我砍掉了。”   “守云,也许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愿意相信你也没有什么作用,”弗拉基米尔说道,“你不知道,今天中午,列宁格勒军区的帕夫洛莫夫将军就已经作出了安排,只要咱们一会儿离开了机场,他们的人马上就会把这里控制起来,从而彻底截断你的退路。另外,刚才你决意不去鲁伊考科别墅区是正确的,我真担心你不明白我的暗示,冒冒失失的赶去那里,那样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呵呵,现在关键性的问题恐怕还不在于我去哪里,而是在于我应该同什么人接触,”伸手在对方的膝盖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实话告诉你,我的朋友,这次我之所以冒险来列宁格勒,为的并不是与老头子置气,而是为了保住列宁格勒这一方势力。我那位老岳父他不仅患了癌症,还染上了失心疯,他现在自己命不久矣也就罢了,还打算扯着一大群人跟他一起死。他也不想想,在列宁格勒把我干掉,莫斯科那些环伺已久的恶狼会做些什么,他们会拍手叫好吗?会对他这一明智的选择呐喊助威吗?答案是不会。与此相反,为了彻底打掉列宁格勒这一方势力,同时,也为了能够平息远东、华盛顿的愤怒,他们会给我冠上一大堆的美名,然后以调查此事为借口,全面清剿列宁格勒一方的力量。我那位老岳父他年纪大了,又得了癌症,来日无多,因此也不用在乎担负什么责任,可是你们呢?类似你这些政治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呢?你们将会付出什么样代价?这些你们都考虑过了吗?基于此,我决定来到这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与你好好谈一谈,怎么说呢,现在这一时刻很关键,抬起来的这一支脚如果放对了地方,那什么都好说,可一旦放错了,那就意味着灭顶之灾。你需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弗拉基米尔没有说话,对方刚才所说的这些,恰恰就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作为担心的。   车外的喧嚣告一段落,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的指挥下,登上了开车,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站满士兵的卡车发动起来,当先朝机场出站口的方向驶去。   “跟上,”探手在司机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弗拉基米尔先吩咐了一句,这才转头对郭守云苦笑道,“守云啊,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想到,可关键的问题在于,我现在只是列宁格勒一个小小的副市长,而在维克托先生的身边,我也充其量就是一个人微言轻的秘书。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更没有权力决定任何事情,我所能做的,就是看别人眼色行事,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哎,面对着无所不能的权力,一个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看着眼前的弗拉基米尔,郭守云心头暗自叹息,短短一年时间,当初那个生涩内敛的弗拉基米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沉老辣,知道什么时候最应该与对手谈条件的典型政客。   刚才,郭守云说的那番话意思很明显,他希望弗拉基米尔能够充当一个中间人的角色,为自己创造机会,与列宁格勒派系内的主要人物见个面,从而说服他们站到远东的一边。而弗拉基米尔呢,他显然听明白了这一层意思,因此反过来以他“权力太小”为由,要同郭守云“更加深入”的探讨一下。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一点,弗拉基米尔把这一次的危机看成了他的一场机遇,他要通过这一机遇,凭借着远东的支持,拿到更多的权力。   野心大的人年年都有,可在今年似乎出奇的多,郭守云在心头叹息之余,禁不住对这个前世记忆中的新沙皇,产生了更深一层的顾忌。从前,他一直在竭尽所能的帮助弗拉基米尔,扶植他、抬升他,而唯一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对方能够知恩图报,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能对郭氏网开一面。可如今看来……郭守云觉得他这种想法有点幼稚了。能知恩的人就做不了政客,而不知恩的人……他还能图什么报啊?   “今天存在的一切,并不能决定明天,”尽管心里有了顾忌,可郭守云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往常般的温和,他笑道,“同样的道理,今天的小人物,并不意味着明天仍旧渺小,一句话,只要选对了路,任何人都可能鱼跃龙门。而对于你,我的朋友,你现在缺乏的就是尝试,抛开一切顾忌的尝试。有些事,在没动手做之前,你也许看不到成功的希望,甚至认为那是天方夜谭,可一旦你做过了,成功了,在回过头去看它的时候,你或许就会为当初的犹豫感到羞愧了。”   “我那位老岳父患了癌症,而索布恰克先生呢,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顿了顿,郭守云继续说道,“再者,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就是一对绝佳的搭档,前者,政治嗅觉敏锐,后者,则是一个治理经济的好手,他们凑在一起,才能撑起列宁格勒这一片天。现在呢,所谓我那位老岳父的退出,这一个组合就算崩溃了,列宁格勒这片天要想继续撑下去,那就必须重新立起一根柱子,呵呵,这根柱子将来会由谁充任,难道你就没有仔细考虑过吗?”   郭守云的语调充满了诱惑,而面对这种诱惑,弗拉基米尔能够奉还的,便是一阵儿长时间的沉默。 第六三二章 忆苦思甜   “这些问题我现在还不敢去考虑,”最终,弗拉基米尔还是抵抗住了这个诱惑陷阱,如今的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郭守云对自己的支持,不可能是无需回报的,而他现在所需要的第一件东西,摆明了就是要自己选择“站队”。“站队”啊,这个问题很复杂,如果不慎重考虑的话,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守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相信你也清楚,在目前的列宁格勒,维克托先生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便是的老师也与他相去甚远,”稍一犹豫,弗拉基米尔继续说道,“作为名副其实的列宁格勒第一人,维克托对背叛者的处罚也是相当残酷的。所以说,我虽然很想站在你的一边,可是却无法为你作更多的事情,至于说公开的表态,那更是不太可能的了,同时呢,我在列宁格勒势微言轻,即便是有了什么表态,恐怕对你的帮助也不大。因此,你看……”   对方的意思,郭守云当即便明白过来,他笑了笑,说道:“当然,当然,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再者,对于我来说,你能开诚布公的说上这么一番话,那就等于是给了我最大的支持了。至于目前我希望你帮忙做的事情,嗯,其实很简单,应该不会让你感觉过分为难的。”   “说来听听。”弗拉基米尔嘘口气,说道。   “我想与这些人见个面,”郭守云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份名单,将它递到弗拉基米尔的面前,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安排人替我联系一下。”   “哦?”在他的脸上扫了一眼,弗拉基米尔将名单接过去,只看了一眼,便皱眉说道,“这件事倒是没有问题,可,可我现在担心的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恐怕不太可能接受你的邀请。”   弗拉基米尔之所以有这种担心,原因就在这份名单上,在这里面,郭守云一共列出了十二个人,而这些人,则是目前列宁格勒派系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比如说列宁格勒州内务部负责人彼什科佐夫,再比如说列宁格勒军区总参谋长科尔帕科奇大将。毫无疑问,这些人能够在列宁格勒混到今天这一步,必定都属于是维克托的心腹,郭守云选在这个时候要同他们见面,那成功可能性哪能大得了。   “这个你就不管了,”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你只需要把这件事安排下去,让他们知情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呵呵,我自有办法应付。”   听他这么说,弗拉基米尔也不再多做表态,他点点头,将名单揣进口袋里,一手接下了这个“任务”。   绵长的车队在列宁格勒市区内行驶了将近四十分钟,从东区转到西区,奔到位于涅瓦河沿岸,距离斯莫尔尼宫不到两个街区远的十月宾馆。就像郭守云所说的,这家宾馆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名下的产业,作为原列宁格勒市最高苏维埃所开办的直属宾馆,这里的条件还是比较不错的,而在霍多尔科夫斯基接手之后,这里又经历过两次规模比较大的重建与装修,因此,在如今的列宁格勒,这家宾馆即便是不是最高档的,至少也能够排在前三甲之列。   在来列宁格勒之前,郭守云就选定了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下榻之处,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提前并没有跟霍多尔科夫斯基打招呼,此次的列宁格勒之行处处都是危险啊,他不得不考虑到所有枝梢结末的地方,以防疏忽大意之下,给那些要命的杀手创造机会。   作为三巨头联合中的一位大股东,郭守云也可以算是十月宾馆的“东家”之一了,因此,宾馆方面绝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为了能够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大股东”的人身安全,宾馆专门为他清理出了两个楼层,总计四十六个房间。在这两个楼层里,没有安排任何的服务生,郭守云的起居、进餐之类的事情,都是由他带来的那些大兵负责的,至于说他每天晚上可能会在哪个房间里睡觉,外人也根本无从得知,所以,要想在宾馆内刺杀他,除了直接炸掉整个十月宾馆之外,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在宾馆属于自己的第二道楼层里,郭守云送走了弗拉基米尔等人,随后,便乘坐电梯转到楼下,然后选择了一个远离紧急通道,靠近宾馆楼层服务室的房间住下。   “郭先生,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三分,”就在郭守云看着电视,连一根烟都没抽完的时候,托洛克涅耶夫少校连门也不敲,大跨步的走进来,说道,“从现在起,四个小时之后,你必须更换一个房间。呵呵,幸好这次的房间比较多,不然的话,咱们估计还真不好安排。”   紧跟着托洛克涅耶夫进门的,还有两个提着硕大箱子的士兵,他们进门后,也不等郭守云吩咐,便自顾自地走到客厅酒柜前,将酒柜里原有的那些红酒、伏特加、饮料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地收起来,随后,又从箱子里取出自备的酒品,小心翼翼的摆放好。   “来,坐,”知道这位少校的神经线与他的肌肉同样粗硕,因此,郭守云对他稍嫌失礼的举动并不介意,微微一笑,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说道,“事情都忙完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到处都正常的很,”也不与这位巨头客气,托洛克涅耶夫快步走到沙发前,先是将自己的军帽摘下来,随手扔到一旁,紧接着,便跳起脚,一屁股狠狠的栽进沙发里,“按照波拉尼诺夫先生之前的吩咐,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我们都检查过了,嘿嘿,即便是通气窗口都没有放过。嗯,小兔崽子们的值岗安排也做好了,先生尽管放心,就这两层楼里,别说是人,即便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少给我吹牛,”郭守云笑道,“我这次可是把小命都交到你们手里了,要是哪个地方出了岔子,我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了。”   “嘿嘿,我跟先生的情况一样,”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嘿嘿一笑,说道,“这次来,我可是在军区立了军令状的,从上到下,十几位将军都专门找我谈过话,要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点纰漏都不能出,所以啊,先生别看我现在有说有笑的,实际上,我这弦绷得紧着呢,这要真出了什么问题,我的小命也算是完了。”   “你小子知道这个就好,”郭守云笑道,“就这几天的时间,弦绷紧一点儿,回头咱们回了家,我给你们放上半年的长假,到时候啊,你们想去哪儿放松,想怎么放松都可以,所有的花费都算在我的头上。”   “嘿嘿,这可是先生说的,我记得了,到时候,估计免不了让您破费。”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大嘴一咧,憨笑道。   “哎,只有能有那个破费的机会,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摇摇头,郭守云说道,“行啦,不说这些了,去给我弄些吃的,我一会儿还要小睡一下。”   “好嘞,先生稍等。”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扭头给两名士兵下了命令。   这次来列宁格勒,郭守云的先期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为了将安全工作做到万无一失,他甚至连包括食物、饮用水之类的东西,都是从远东直接带过来的。按照波拉尼诺夫的说法,除了在出行中要提防杀手打冷枪之外,还得提防有人在饮水、食物中下毒,过去克格勃的特工就很擅长用毒,七八年,克格勃西欧分部同英国中情局的那一场较量,曾令英国人颜面尽失,他们出动大批警力、十几位特工保护的克格勃叛逃人员,就在伦敦郊区的住宅内被人毒死了。当时负责出手清理门户的,就只有一名叫格利亚兹诺夫的克格勃杀手,而此人,现在就在列宁格勒。针对这种情况,波拉尼诺夫才会专门提出这一项安全措施。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这样的安全措施有一个很令人感觉难受的地方,那就是他在列宁格勒的这段时间,似乎注定享用不到美食了,压缩饼干、军品快餐、保险罐头等等,类似这些东西就是他这段时间能吃到的全部食物了。   既然食物简单,那弄起来自然也就快了,同托洛克涅耶夫少校谈了几句话,几分看上去色香味具无的餐点,便摆放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哎,看样子,咱们真有必要改善一下军区的伙食了。”用餐叉捅了捅盘子里硬帮帮的干牛肉,再瞅瞅小瓷碗里那被清水泡大的压缩饼干,郭守云一时间胃口全无,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   “呵呵,先生还是将就一下吧,”托洛克涅耶夫少校一听就乐了,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笑道,“就像您刚才跟我说的,反正就这几天的时间,弦绷紧一点儿……”   “报告!”少校这句调侃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背着枪的士兵已经站到了门前。 第六三三章 乌克兰的客人   “进来,”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什么事?”   “报告少校,郭先生,”士兵朝门内迈了一步,就站在房间地毯的最边沿上,挺身行礼,大声说道,“刚才接到宾馆服务台的电话,她们说是有客人前来拜访郭先生,因此打电话来询问是不是能允许她们上来。”   “她们?”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的脸上闪过一丝暧昧的笑容,他扭头瞟了郭守云一眼,嘿嘿笑道,“没想到,先生在这列宁格勒也有……哦,也有红颜知己。”   “胡说八道,”郭守云摇摇头,没好气地说道,“我这才是第二次来列宁格勒,而且第一次还是趁夜而来,夤夜出逃的,我上哪去找什么红颜知己啊。”   “对方是什么身份,说清楚了吗?”不再理会对面的“咸湿少校”,郭守云调转目光,对那名传信的士兵问道。   “她们送来了一张名片。”士兵快步上前,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握着的一张素白色名片,递到了郭守云的手里。   “怎么是她?”郭守云在名片上扫了一眼,眉毛一挑,讶然道,“她来干什么?”   “谁?”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的好奇心很强,他随口问道。   “哦,一个……一个素未谋面,但是却大名久闻的女人,”随手将名片递给“好奇少校”,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季莫申科,乌克兰汽油公司总裁、俄罗斯波罗的海沿岸天然气康采恩董事……”托洛克涅耶夫手里拿着名片,先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才说道,“郁金香的气味,嘿嘿,估计应该是年纪不大的女人吧?嗯,这名头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赶紧把你那点龌龊的想法收起来吧,”伸腿在少校的皮靴上踢了一脚,郭守云笑骂道,“人家长得怎么样都给你没有关系,告诉你,这女人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去招惹她,所以啊,你小子最好老实一点。”   “哦,女强人?”托洛克涅耶夫一愣,随即兴趣缺缺地说道,“早说啊,我这个人,对什么女人都感兴趣,就是对女强人没有半点胃口。怎么样,这人先生是见还是不见?要是见得话,我让人放心,要是不见,那我就着人把她打发走。”   “见,当然要见,”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次来列宁格勒,咱们是除了杀手之外,什么人都见,更何况,这女人还不是一个普通人呢。”   “OK,那我马上去作安排,”托洛克涅耶夫少校一挺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不过如果先生今天还打算在这个房间休息的话,那最好还是换一个房间会客。”   “嗯,这个不用你提醒了,”郭守云一笑,探手从口袋里胡乱一抓,随机抽了一个房间钥匙,递给面前的少校,说道,“就去这个房间吧,你们去准备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好的先生。”托洛克涅耶夫少校接过钥匙,随口答应一声,施施然的走出门去。   “她来干什么?”当少校走出房门之后,郭守云不紧不慢的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眉头紧皱,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要知道,眼下的列宁格勒是个敏感地区,而在这里,他郭守云又是一个最为敏感性的人物,各个势力方现在即便是不知道详情,可能也在暗中揣测这边的意图,而列宁格勒派系内的头头脑脑,则全都直到维克托正准备对他自己的女婿。在这种情况下,季莫申科这个女人,这个乌克兰唯一可以算得上是寡头的女人,却抢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大张旗鼓的前来拜会自己。这……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真相,这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她要与自己的结成联合阵线?这种可能不大,毕竟这女人的地盘在乌克兰,她在俄罗斯的影响力有限的很。   “算啦,”想了一会儿,没有寻思到什么头绪,郭守云索性放弃了这种漫无目的的猜测,“这女人已经找上门来了,她究竟是来者不善,还是福星登门,一会儿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我何必去浪费那脑细胞。”   有了这种想法,郭守云不再犹豫,他对着客厅内的正冠镜,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装束,随即出门而去。   郭守云的手气很好,他随手抽出来的那一枚钥匙,恰好属于正对着电梯间的那一个房间,它距离郭守云现在的房间并不远,就在走廊的右侧尽头。   “郭先生。”在选定的会客室门前,两位背枪的士兵看到郭守云过来,不约而同的招呼道。   “嗯,人来了吗?”郭守云点点头,随口问道。   “在里面呢,少校正在陪着她们。”其中一名士兵抢着回答道。   “嗯。”微一颌首,郭守云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无表情的托洛克涅耶夫正在收拾着刚刚拿过来的两瓶红酒,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郭守云记忆中那位叱咤乌克兰政坛二十年,其间经历过数次起伏却兀自屹立不倒的女强人季莫申科,正面带微笑地坐在那儿。在她的身后,两个身材窈窕、容貌艳丽的女人分左右站立,目不斜视,看上去,应该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郭守云,郭先生。”看到郭守云走进来,季莫申科双手扶着膝盖,一挺身站起来,微笑道。   “季莫申科夫人,”郭守云快步迎上去,握住女人伸出来的小手,笑道,“嗯,或者,我应该称你尤莉亚小姐,呵呵,在我看来,你比我想象的可要年轻许多。”   “郭先生过奖了,”季莫申科习惯性的抚摸一把头上的乌克兰大辫子,轻笑道,“与郭先生你相比,我们这些人或许都应该觉得年老了。呵呵,我甚至怀疑,你在俄罗斯内务部报备的年龄,是不是虚假的,毕竟在我看来,如今的郭氏集团,实在不像是一个年纪未及三十的年轻人所能够打理得了的。”   “夫人这才是真正的过奖啊,我都有些飘飘然了。”松开女人的手,郭守云失笑道。   “我想,就今天的局面而言,给先生任何形式的夸赞似乎都不为过,”季莫申科说道,“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郭氏在治理远东方面所采取的举措,我想弄明白,为什么远东这个基础相对薄弱的地区,能够在俄罗斯联邦整体经济下滑的时候,出现大违常理的经济持续发展状况。而我最终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呵呵,夫人请坐,”郭守云可不会被类似这样的夸赞冲昏头脑,他从女人这番话里听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对远东十分关注,至少,她的视线有很多停留在了远东那片土地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郭守云转开话题,说道,“并非自夸,其实我也相信远东如今的局面是一个奇迹,既然是奇迹,那就必定具备了一个特点,既不可模仿性,所以,我认为夫人没有必要继续研究远东的情况了,因为郭氏的决策,对于乌克兰来说,并不十分适用。”   “呵呵,郭先生有些小家子气了,”季莫申科自然能听出这番话中的隐意,因此,她微微一笑,说道,“那好吧,既然先生不愿意谈远东的问题,那咱们就换一个话题,谈谈……哦,先谈谈我这次来的第一个目的吧。”   “愿闻其详。”郭守云颇为绅士地说道。   “我这次来的第一个目的,自然是为了向郭先生你当面道谢的,”季莫申科笑道,“前段时间大卡缅那件事,如果没有先生的帮忙,我现在恐怕会麻烦缠身了,所以,我一直都想当面向先生道一声谢,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来列宁格勒,我原本只是为了商谈一笔天然气进口生意的,听闻先生此刻正在这里,所以才厚颜直接登门拜访,呵呵,在此,还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夫人太客气了。”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   “至于这第二个目的嘛,可以算是生意上的一件事,”季莫申科接口继续说道,“我听说先生最近正在着力开发萨哈林周围近海大陆架的天然气田项目。你也知道的,我的乌克兰汽油公司,一直以来都在做天然气方面的进出口生意,而最近呢,由于两国外交上的紧张关系,波罗的海沿岸天然气康采恩集团,单方面提升了天然气的出货价格,从而给我的公司造成了很大的经营困难。为此呢,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我打算与先生洽商一下,看看咱们之间是不是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骗鬼吧你?”郭守云的心里,对这个女人的说法大为不屑,他心道,“你那乌克兰汽油公司的天然气进口生意,全都是明目张胆的走私,单月盈利超过八千万美元,就这样,你竟然还敢说什么经营困难?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第六三四章 醍醐   当然,类似这样的“心里话”,郭守云是绝对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这一方面是因为这种话说了毫无疑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与这女人是同一种货色,而且郭氏在走私方面的生意,要比乌克兰汽油公司大的多。   “合作?我欢迎啊,”藏起心里的嘀咕,郭守云笑容满面地说道,“对我来说,远东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地区,我本人欢迎,而且也乐于接受所有符合规定,符合联邦法令法规的外来投资,当然,在满足了前两个条件的前提下,我也会对朋友做出适当让利的。”   “这么说,郭先生是把我当作朋友喽?”季莫申科笑道。   “当然,”郭守云直率地说道,“难道说夫人还没把我当作是朋友吗?”   “呵呵,记得我岳父曾经说过,不是敌人的人就是朋友,”季莫申科微微一笑,说道,“而在我的眼里,郭先生显然不是一个敌人,那么,我们自然应该成为朋友了。”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既然话说到这儿,面前这个女人肯定就要介入正题了。   “既然咱们是朋友,那郭先生是否介意咱们私下里谈一个问题呢?”果不其然,季莫申科紧接着说道,“而这个问题,就是我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私下里谈?”郭守云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愕然说道。   “对,私下里谈,”季莫申科重申一句,而后扭过头,朝自己身后的两名保镖说道,“你们都出去。”   “是,夫人。”两位貌美女保镖应了一声,迈着妖艳的一字步,不紧不慢的走出门去。   “托洛克涅耶夫少校,”郭守云紧接着开了口,他对刚刚送来两杯红酒的少校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要紧的事情要与季莫申科夫人商谈,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   “是,先生。”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点点头,紧跟在两位女保镖的屁股后头,走出了房间正门。   “好啦,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夫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吧?”等到房门缓缓闭合之后,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道。   “守云,哦,作为朋友,我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吧?”季莫申科说道。   “当然不介意。”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   “谢谢,”季莫申科笑道,“在谈论正式的问题之前,我希望守云能够坦率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郭守云道。   “我来到列宁格勒之后,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季莫申科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维克托先生已经到了肝癌晚期,可能坚持不过年底了,我这两天一直想确认这个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而守云这次来列宁格勒,是不是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   郭守云心头一动,他想到,既然这个女人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那么有两点很重要的可能性就出现了。要知道,目前维克托身染绝症的消息,知道的人绝对不多,郭守云心算了一下,除了自己之外,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只有索布恰克、弗拉基米尔、维克托本人以及契卡俱乐部的有限高层人物了。前三者知道这个消息很正常,至于契卡俱乐部那边,则是自己有意透露给他们知晓的。换句话说,这件事的知情人,是屈指可数的。现如今季莫申科也得到了消息,那么一个问题就需要调查一下了:她这个消息是从何得知的?   毫无疑问,索布恰克与维克托本人,是绝对不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外人的,对他们来说,这个消息一旦走漏了,将会直接影响到列宁格勒派系的稳定。那些负责诊断病情的医生,现在早就被清理掉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们也没有走漏消息的可能。扣除这两个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弗拉基米尔与契卡俱乐部这两方了,在他们中,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季莫申科?而这个消息的透露者,与季莫申科之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在短短的一瞬间,这一连串的疑问,在郭守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紧接着出现的,便是这两种可能性背后所隐藏的一系列问题。   很明显,无论这个消息是由哪一方透露出去的,都足以说明这一方已经与季莫申科建立了联系,甚至是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在这其中,倘若是弗拉基米尔透露的消息,那么他与季莫申科合作的目的何在?他们彼此间又存在了一种什么样的默契?反之,倘若是契卡俱乐部一方将消息透露出去的话,那么他们与季莫申科合作的目的又是什么?   前后比对,再结合季莫申科提出问题时那种不确定的语气,郭守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人直接合作,显然还没有达到彼此真正互信的程度,否则的话,季莫申科此刻就不会询问自己“这个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再者,季莫申科这个女人,对她从合作者那里得到的消息不予绝对的采信,反而要向自己征询这一消息的可信度,这一反常的表现,又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在这个女人心里,郭氏集团才是她最佳的合作伙伴。   “怎么,守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看到对方眉头紧皱,好半晌都一句话不说,季莫申科忍不住追问道。   “呵呵,我想知道,夫人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听说的?”收回心神,郭守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   “这一点很重要吗?”季莫申科道。   “当然,因为我想知道,如此重要的消息,究竟是谁走漏出去的。”郭守云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题,但是他却用一个相对隐晦的方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明白了。”季莫申科当下便明白过来,她微一点头,叹口气说道。   “呵呵,夫人似乎有欠公允了,”郭守云笑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而你却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样的合作,还能有多大的前景?”   “郭先生想要知道答案,我又怎么可能隐瞒?”季莫申科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消息,是来列宁格勒之前,我丈夫告诉我的,而他则是从久加诺夫那里获悉的。”   “该死!”郭守云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他心道,“自己怎么把久加诺夫这茬给忘了,他那张大嘴巴,只要一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可能会继续隐瞒下去?为了能够将列宁格勒派系尽早的根除掉,他恐怕恨不得拿一个高音喇叭,到处去宣扬……等等!有些不对头!”   思路扩展到这里,郭守云的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久加诺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毫无疑问,从常理上推算,索布恰克也好,弗拉基米尔也罢,他们都不可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早就对列宁格勒派系虎视眈眈的久加诺夫,毕竟那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最深层利益。而契卡俱乐部……他们的消息是从自己手中拿到的,具体时间,是在两天之前。而季莫申科刚才的话,透露出了一个时间信息:第一,这个消息是她来列宁格勒“之前”,从她丈夫那里听说的。第二,她说在列宁格勒这“两天”,一直想确认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从这两个时间信息上看,久加诺夫得到消息的时间,应该是在三天前,也就是在契卡俱乐部获知这个消息之前,他便得到信了。那么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出现了,这个消息是谁透露给久加诺夫的?!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瞬间,郭守云忽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脑子里很突兀的出现了维克托那张布满皱折与阴险的老脸。   老东西,这老东西……如果久加诺夫那里获知的消息,真的是维克托故意泄漏出去的,那么可以预见的是,一个很庞大的阴谋,已经在老狐狸的操弄下张开了“大网”,这个大网希望捕获一些什么东西,郭守云现在还猜不到,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这种猜测。可回头想想,倘若这种猜测真的成立,那么联邦政局的一场大变动,很有可能便迫在眉睫了,老狐狸这张网,极有可能是冲着久加诺夫这一派去的,他在引诱对方上钩,打算一举清除掉这一方“本是同根生”的政敌。   老狐狸为什么要首先对久加诺夫动手?他是不是打算在清剿了久加诺夫的同时,也涤荡掉远东的势力根基?发动如此大规模的一场“战役”,单凭一个列宁格勒派系显然不够,那么,老狐狸的手上还有什么潜藏的王牌?这一堆堆的问题,一下子淤积到了郭守云的脑子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位老岳父或许并没有叶列娜说的那么简单,他手里还藏着一些人所不知的底牌。   猛然间,郭守云对自己这次的列宁格勒之行感觉后悔了,不过再朝深处考虑一下,他又觉得有没有此行,实际上都没有分别,如果老狐狸真的在策动这样一场阴谋,那么自己即便藏在远东,可能也无法逃脱大难。 第六三五章 云深雾绕   “既然维克托先生身患绝症的消息是真,那么想来他打算要除掉你的消息,也不会是假的了,”季莫申科不可能知道郭守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向前伏过身子,用低沉的声音追问道,“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守云不可能察觉不到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到列宁格勒来?”   “我说是为了来这里送死,夫人你相信吗?”学着对方的样子,郭守云将胳膊肘拄在膝盖上,上身前倾,几乎是从到女人的面前,轻声说道。   “哦,你认为我会相信吗?”季莫申科微微一笑,反问道。   “那夫人认为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郭守云还是不回答,他将问题重新扔给了对面的女强人。   “如果让我猜测的话,我相信先生是看中了列宁格勒的政治力量,所以打算冒险前来接受了,”季莫申科也不再兜圈子,她直言不讳地说道,“呵呵,不知道我猜测的到底对不对?”   “夫人很幽默。”这在原来,的确是郭守云的想法,不过现在,他的心里多少增加了几重顾忌,因为预感到了阴谋的存在,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出手必须更加谨慎一些。就在一分钟前,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尽早与弗拉基米尔联系一下,确认一下维克托身染绝症的消息究竟是谁走露出去的。   “既然夫人一直以来都对郭氏集团的问题相当关注,那么你就应该了解我的主张,”抚摸着下巴,郭守云说道,“我立足远东,跻身远东,对远东之外的事情从不打算过多插手,在莫斯科,我的行事准则是这样的,在列宁格勒,我的行事准则同样如此。所以说,这次来列宁格勒,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我可能会采取一些有效的应对手段,可那并不意味着我对列宁格勒存在野心。”   郭守云这番话,自然不可能令季莫申科相信,本来嘛,他这次来列宁格勒可谓是危险重重,面对这么大的风险,如果没有什么强大利益驱使的话,谁会这么冒失的赶过来?   “看来守云还是不能信任我啊,”直起身子,季莫申科摆弄着她那青葱玉笋般的手指,笑道,“也罢,为了获得你的信任,看样子我是必须拿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了。”   她嘴里这么说着,伸手将自己放在一旁的黑色皮质小手袋拿了过来,看似很随意的一翻,从中取出一份厚厚的记事本。   “守云也许还不知道吧,其实一直以来,维克托先生都与我,嗯,准确地说,是与我们季莫申科一族有着密切的联系,”将小记事本递到郭守云的面前,季莫申科继续说道,“为了支持他,并获得公司在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商业利益,我们几乎每月都要向维克托先生以及他身边那些组织提供大量的资金支持。连续两年,几乎每月的资金额度都在四百万美元以上。”   “哦?”郭守云一愣,他将那个记事本从季莫申科的手里接过来,迫不及待的翻阅起来。   “呵呵,其实,在做这项工作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一家,”季莫申科笑了笑,继续说道,“根据我那位老岳父的说法,维克托先生与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等苏俄前加盟共和国国内的老牌家族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就拿哈萨克斯坦来说,达里加、阿利耶夫夫妇,季娜拉、库利巴耶夫夫妇,以及马什科维奇、苏布汉别尔等人,都与列宁格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长期以来,都在为维克托先生提供政治资金,两年间,这类政治资金的提供总额,估计超过了两亿美元。”   郭守云的眉头攒的紧紧的,他终于明白老岳父的能量有多大了。在前苏联的各个加盟共和国里,存在寡头的国家,并不是仅有俄罗斯与乌克兰这两个,像波罗的海沿岸三国,中亚三国,这些国家内部都有实力强悍的寡头存在。而相比之下,寡头操控力最强的,应该就是哈萨克斯坦了,在这个由纳扎尔巴耶夫党政的国家里,两大寡头集团几乎控制了整个国家的所有重要经济命脉。   就郭守云所知,作为纳扎尔巴耶夫的长女、长女婿,达里加、阿利耶夫夫妇一方面亲自出面,掌控着国家国家安全委员会、警察、财政等强力部门以及在哈萨克斯坦势力庞大的团结党,另一方面还从事商业活动、操控舆论,直接控制着哈巴尔媒体集团以及阿拉木图媒体集团。而作为纳扎尔巴耶夫的次女、次女婿,季娜拉、库利巴耶夫夫妇则控制着哈萨克斯坦商业银行以及哈萨克斯坦石油天然气公司。另外,库利巴耶夫还在哈萨克斯坦军队内部任职,他是阿拉木图卫戍军区的司令,衔列中将。   至于马什科维奇这个人,郭守云以前也有所了解,此人是以色列籍的犹太人,他的起家过程相当神秘,至今没有多少人了解,可令人惊讶的是,就是这个人,在短短的两三年内起家,迅速在哈萨克斯坦建立了一个横跨冶金、能源、采矿三大部门的商业帝国,他的手上,直接掌握着哈萨克斯坦全国百分之三十的国民生产总值,即便是纳扎尔巴耶夫这样的人物,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   现如今,准确的消息证明,维克托那头老狐狸一直在背后接受这些人提供的政治献金,而且还是在两三年的时间内从未间断过,那么,在这个消息的背后,还潜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郭守云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钱无缘无故的送给外人,他自己是如此,马什科维奇、纳扎尔巴耶夫、季莫申科这些人同样也应该是如此,可现实如何呢?这些掌控着一国经济命脉的巨头,在过去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心甘情愿的向列宁格勒提供政治资金,他们为的是什么?希望求取的又是什么?他们与维克托那老狐狸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合作,还是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从属关系?类似这样的问题,郭守云认为都有必要调查清楚。   而除了这些问题之外,郭守云还考虑到一个很深层的东西,那就是从季莫申科的账本中可以看出,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仅仅是乌克兰汽油公司这一家企业集团,就为列宁格勒提供了将近一亿美元的资金,除此之外,再加上来自中亚地区的大笔政治献金,维克托这老狐狸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就募集了超过四亿美元的庞大资金。另外,老头还时不时的要到远东敲诈一翻,而且每次拿走的,都是数额相当惊人的一笔资金。那么,考虑到这些问题,郭守云就忍不住要问一声,老狐狸弄那么多钱干什么?他可不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更不是一个以存钱为乐趣的守财奴,因此,这笔资金他肯定是用在了某个地方——这个地方究竟是哪儿?   如今的郭守云感就自己就像一个登山者,在山下的时候,他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就只有那么一点可以看清楚的空间,此后呢,随着地位的攀升,他逐渐的爬到了半山腰,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开阔了,山底下远的近的景色,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现在呢?他已经爬过了半山腰,接近山顶了,于是……仿若在一瞬间,四处弥漫的阑霭云雾便将他整个的包裹起来,让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看不清了。   “守云啊,你的心里现在是不是有很多的疑问?”瞟了一眼男人紧缩的眉头,季莫申科微笑道,“比如说,我们这些人为什么长期以来会持续不断的向列宁格勒提供资金,再比如说,我们与维克托先生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当然,最重的一个疑问,应该是维克托先生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他将这一笔数目庞大的资金,用在了什么地方。”   点点头,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直觉的认为,眼前这个女人了解很多的内幕,而她能不能开口,将直接影响到自己对俄罗斯政局的全盘把握。   “呵呵,看来我的猜测并没有错了,”看到他点头,季莫申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微一仰身,依靠进松软的沙发靠背里,说道,“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些答案我并不能给你,如果先生想要了解这其中的情况……呵呵,那不妨接受我的一个邀请。”   “什么邀请?”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   “如果守云这次能够从列宁格勒平安离开,我希望你能抽时间去一趟基辅,”季莫申科微笑道,“我丈夫希望对你是仰慕已久了,不过他的身体不好,因此无法亲自到远东拜会你,这一次,我们希望你能莅临基辅,给我们一个盛情款待你的机会。”   “基辅?”郭守云微一扬眉,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好,既然夫人如此热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请转告尊夫,等这次列宁格勒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前往登门拜会。” 第六三六章 骚乱   季莫申科的莫名到访,打乱了郭守云此次前来列宁格勒的全盘计划,原本,按照他的打算,这次过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与老岳父那头狐狸见面,与此相反,他当时认为最紧要的一件事,是同列宁格勒的各个权力方展开一场会务,从而在根本上撬动维克托的权力基座。但是而今呢,他改变了主意,因为他认识到,老狐狸的权力基座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很多,他构筑起来的权力网络,也许并非局限于列宁格勒抑或是联邦国内,而是弥漫于整个独联体。   当心中有了这一层顾虑之后,郭守云又对自己那种“想当然的愚蠢”充满了恼恨,在飞速崛起的两年时间里,他认为自己将精力全都投放在了远东、联邦以及远景方面的考量上,而对前苏联的各个加盟共和国,以及过去的某些问题过分忽视了。如今回想起来,他忽然感到自己错漏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苏联解体前夕,维克托曾经花费很大力气用来扶植一系列的地方性势力团体,而现在的郭氏集团,就是在他的倾力扶持下迅速崛起的。那么换一个角度看,在联邦的其他地区,尤其是在曾经的那些加盟共和国国内,难道这头老狐狸就没有扶植起一两个强力集团吗?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再者,在对待列宁格勒的问题上,华盛顿以及西方的很多国家,似乎有着高度的重视,看看过去的一段时间,美国国务卿、意大利议员团、德国总理、法国总统,诸如此类的访问,很多都绕开莫斯科,直接先去了列宁格勒,俄乌解决黑海舰队的归属问题,也将谈判的中心放在了那里。郭守云就琢磨了,如果仅仅是因为有一个索布恰克、列宁格勒派系站在那里,这些国际的重大问题还有可能绕过莫斯科,放在列宁格勒解决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列宁格勒在国际上占有很高的一种地位,而这种地位的获取,应该与维克托的势力影响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猜测道这些东西,郭守云心里又对北京方面有了一种怨愤,很明显,类似这些事情,北京肯定是知情的,而他们与郭氏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却从未向自己透露过任何信息……合作,难道这也算是合作的态度吗?   这次莫斯科之行的行程安排,与郭守云当初的构想有了很大出入,在他抵达列宁格勒十月宾馆之后,整整三天时间,维克托那头老狐狸都没有前来与他会面,也没有向他提出会面的邀请,而在此期间呢,弗拉基米尔也再没有出现过。就这样,郭守云等于是在宾馆里枯等了三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不过即便如此,郭守云在这三天时间里,也没有放松过对远东以及莫斯科局势的全盘把握。   在宾馆的三天,通过高频加密电话,郭守云基本是每天与远东联系一次。这段时间,远东的全部要务都是由守成一个人在打理的,而根据他的回报,这两天远东军区内部高层将领们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各二级部队的司令员,全都集中在哈巴罗夫斯克,整日里打听列宁格勒这边的情况。按照叶列娜的说法,这些人现在有些心慌,他们担心郭守云这一趟列宁格勒之行会有去无回。   而除了军区内部的状况之外,远东各州政府主要官员的情况还算是稳妥,在克里姆林宫发起的全民投票结束之后,各州政府内的日常工作恢复正常,各部门运行稳定,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再者,根据莎娜丽娃的回报,远东地区,尤其是雅库特共和国的几个主要城市,这两天发生了一系列的帮会冲突,从西边涌入的一伙帮会,目前正准备在雅库特立足,他们来势汹汹,而且下手很黑,远东帮会的六七名雅库特地方负责人,在这两天里先后罹难,其中还有两人下落不明。因为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具体来头,莎娜丽娃还没有要求帮会下属做出正式反击,而是将主要的防御工作交给了地方警局,让他们以加强治安为借口,严格控制本地的外来人口。   针对这两种状况,郭守云给出了两个明确的指示:第一,必须稳定住远东军区内部高层将领的情绪,让他们明白,自己此次的列宁格勒之行只是有惊无险,而且目前这边的局势已经开始明朗化,想必过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就可以返回远东了。第二,针对雅库特共和国内出现的入侵黑帮势力,郭守云的态度只有一个,“不管他们的背后是谁在提供支持,一律狠狠的打回去。”远东目前需要的社会安定,类似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必须从根本上杜绝掉,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相对于远东来说,莫斯科这两天明显要热闹的多。随着全民投票工作的正式完成,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争斗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因为有了几位巨头的操纵,前天结束的全民公投出现了对克里姆林宫最为有利的结果,通过对计票的核算,俄罗斯民众中支持克里姆林宫现任总统的比例,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八,虽然说这个比例不是很高,但它毕竟还是确定了叶氏领导的所谓“民意”性。先是掌握了莫斯科地区的主要军事权,继而又在民意公投中获取了胜利,克里姆林宫开始放大步子,对以哈斯布拉托夫为首的代表会议,发起了凌厉的进攻。   就在投票结果出来的当天,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办公厅发布了由叶氏亲自拟定的《关于召开立宪会议和结束俄罗斯联邦宪法草案拟定工作的命令》,这一总统令的颁布,等于是要将新宪法的草拟权,由代表会议手中剥夺出来,交给一个由联邦总统控制的立宪会议来把握。毫无疑问,如果这个命令得以实行,那么哈斯布拉托夫所领导的代表会议,将会失去一切权利,变成一个克里姆林宫的附属品。   为了抵制这一项总统令,哈斯布拉托夫发布公开声明,他在代表会议中公开号召,不要迷信于此次全民公投,并将这次公投的结果,归为克里姆林宫那种“波尔托拉宁-戈培尔式”的宣传带来的直接表现。波尔托拉宁是现如今的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室新闻发言人,而戈培尔是谁大家都清楚,这小子曾经有过一句名言:谎话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而哈斯布拉托夫的指责,就等于是在宣言一个论调:克里姆林宫之所以能够赢得此次公投,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善于说谎。   同样也是作为反击措施之一,包括久加诺夫、鲁茨科伊等人在内的左派领导人,宣布成立了民族拯救战线,同时,他们还宣布,倾向于左派的代表会议代表,将拒绝参加由克里姆林宫主导的立宪会议,他们将秉承捍卫宪法以及宪法整体的原则,在六月初,独自召开另一个立宪会议,以确定俄罗斯联邦的国家新宪法。   克里姆林宫一个立宪会议,代表会议自己再成立一个立宪会议,一个统一的国家,骤然间出现了两部宪法草案,这说出去或许是一个笑话,但实际上呢,它却表明了一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即: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这一步了,他们由当初的暗斗扩展到明争,又由明争发展到了直接对立,谁都看得出来,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没有一方采取强有力的决断措施,那么俄罗斯联邦这个国家的分裂,恐怕将会从莫斯科首先开始了。   或许是为了彰显一下各自的实力,就在郭守云抵达列宁格勒的第二天,莫斯科发生了自前苏联解体以来最大规模的城市暴动,在整个暴动的过程中,莫斯科数条街道上燃起滚滚浓烟,数万游行示威者手持棍棒、石块,与维持秩序的武装警察发生暴力冲突,最重造成数十名游行者、数百名莫斯科警察的伤亡。这一事件的发生,直接震惊了整个联邦权力层,随后不久,克里姆林宫召集白宫的部长会议,严肃讨论此次莫斯科暴动的应对问题,而根据切尔诺梅尔金总理提供的调查报告显示,此次发生的莫斯科市民暴动,是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政治挑衅,所有参与、策划此次事件的人,都必须受到联邦的严厉制裁。   就在莫斯科的斗争趋向严重化的时候,国际货币市场上的卢布汇率再次出现狂跌局面,在郭守云抵达列宁格勒的第三天,也就是维克托突然发出邀请,打算与这位女婿在斯莫尔尼宫展开一次秘密会晤的时候,卢布对美元的国际汇价,已经跌至一千零五十卢布比对一美元的新低线,就是这一个暴跌,令郭氏集团在一夜之间资产增值了近千亿卢布。同样也是伴随着这一次卢布的暴跌,远东出现了要求发行地区性货币代用卷的呼声,远东人对联邦的货币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第六三七章 条件   郭守云记得,自己第一次听闻斯莫尔尼宫这个名字,是在初中时期的历史课本上,对于曾经的苏联来说,这里就是一处革命的圣地,将近一个世纪之前,列宁同志领导布尔什维克党发动十月革命的武装起义,这里就是革命军事委员会的驻地,苏维埃政权的成立宣言,也是在这里发向整个俄罗斯联邦的。   风风雨雨几十年,伴随着历史波涛的涌动,当年的革命激情以及革命志士,已经随着时光的流转,彻底掩埋在了历史的无尽黄沙之下,即便是布尔什维克党所建立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联盟,也颓然倾倒在了一片废砖烂瓦的废墟之中,列宁成为了过去,斯大林成为了独裁者,白匪首领高尔察克成为了俄罗斯的民族英雄,在步入斯莫尔尼宫的那一刻,郭守云心里就在琢磨,也许历史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它以年代为主线,将一个个荒诞绝伦的故事编织其中。历史的制定者用它来欺骗自己的后人,而后人再向其中注入一些新鲜的料子,用以欺骗后人的后人,于是乎,就在这种添枝加叶的欺骗蒙混中,所有的历史都变成了比YY小说更不可信的下九流肥皂剧,历史学家口中所说的“信我者得真知”,似乎比上帝那句“信我者得永生”还要荒诞一百倍。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进入斯莫尔尼宫,同样的,也是他第一次进入老岳父维克托的私人房间,当他看到房间里那堪称寒酸的摆设以及那挂满墙壁的伟人像时,他才算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这位老岳父对曾经的布尔什维克党是如何的虔诚。   “坐吧。”当郭守云走进门的时候,老头正坐在躺椅上看一份封页泛黄的老画报,听到脚步声响起,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郭守云到处瞅了瞅,赫然发现整个房间里似乎刚刚收拾过,除了老岳父身下那张躺椅之外,竟然连半张凳子都没有,“坐?”这他妈往哪儿坐啊?   不过大人物终究有大人物自己的处事手段,面对这种场面,郭守云半点也不尴尬,他整整衣领,迈步走到对面的书架前,三把两把扯了一摞《列宁全集》出来,随手在地上堆了一个小“书座”,然后扭扭屁股,一脸坦然地坐了上去。   “那东西是能坐的吗?你分不清脑袋与屁股的区别吗?”老家伙抬起头,瞅了自己的女婿一眼,皱眉说道。   “如果现在还有人打算把这些东西装进脑子里,那他就真是分不清脑袋与屁股的区别了。”拍拍屁股下面那一摞大部头的著作,郭守云老实不客气地回答道。   “凡是真理的东西,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放下手中的画报,维克托说道,“只有那些用屁股思考问题的家伙,才会把真理当成过期的杂货所以处置。”   “把真理坐屁股下面,并不意味着要把它当作杂货处理掉,”郭守云反唇道,“与此相反,我这是让屁股亲近真理,用脑袋思考谎言,正因为这样,我才不会落伍,不会跟不上历史前行的车轮,不会被这个世界所淘汰。”   维克托笑了笑,没有继续与他争辩。   “老家伙,”也许是感觉屁股下面的书座有些矮了,郭守云站起身,重新拿了两本书将座位加高了一层,这才大咧咧地说道,“晾了我三天,今天好不容易决定见我一面了,有什么问题赶紧说吧,别在这儿打哑谜、绕圈子了。你女婿虽然为人狡猾,但并不胆小,所以,明知道你可能不怀好意,可这趟列宁格勒我还是来了,生也好,死也罢,我现在都不在乎,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把一些问题都说清楚,好歹也让我死的明明白白的。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就这么想死?”维克托微微一笑,斜瞄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龟蛋才想死,”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的问题恐怕不是我想不想死,而是你打不打算让我死,别以为我不知道,按照你这老东西的想法,我这次无论来不来列宁格勒,你恐怕都不打算让我继续逍遥下去了,所以啊,我直接来了,送到你手边上,省的大家彼此麻烦。”   “看不出来,你倒还有那么几分视死如归的气魄,”维克托转过身子,说道,“带着烟呢吗?给我来一支。”   “怎么,穷的连烟都抽不起了?”郭守云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扔过去,同时奚落道。   “不是抽不起,而是抽不到,”接过女婿扔来的香烟,维克托如获至宝,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这段时间阿纳托利那老东西管的很严,我的烟酒都被没收了,否则的话,哪轮得到你这小兔崽子来奚落我。”   郭守云默然,他沉默良久,直到老头吸掉了半支香烟,才开口说道:“去瑞士吧,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品,有这些东西,虽然说无法挽回什么,但让你对坚持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实说,我虽然看你不顺眼,可你毕竟是妮娜的父亲,是我的老岳父,我希望你能多活上一些日子,多睁一会儿眼。”   “生死有命,”维克托捏着烟卷的大手一颤,随即说道,“对我来说,现在多活两年和少活两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倘若能够在这有限的一段时间里,解决掉困扰我心头那些问题,呵呵,那即便是早死两天也无所谓了。”   “虽然我很希望那些困扰你的问题与我无关,可目前看来,这种希望有点奢侈,”摇摇头,郭守云说道,“在这次来列宁格勒之前,我想过很久,原本的打算是,将你这老头手上的权力、势力全都分解掉,然后强迫你退休,滚到瑞士去疗养。可如今看来,我的这个想法有些幼稚,你这老狐狸藏的太深,有很多东西都是我根本无法掌握到的。因此呢,我也想明白了,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事我做不来,你要是逼我呢,我也没什么选择,就跟你死缠烂打的纠缠下去了,你要是直接干掉我呢,那更没什么好说的,远东今后的局面恐怕更难控制,你即便是把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那边也注定会发生难以预测的麻烦……”   “你很怕我吗?”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老维克托突然插嘴问了一句。   “说实话,怕,而且怕得要死,”郭守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尽管这个答案说出来让人感觉不舒服,可谎话只能欺骗自己,对事实起不了任何改变作用。”   “看你还算老实,”维克托笑了,他说道,“那我给你指一条路,你愿不愿意走?”   “不愿意,”郭守云回答的干净利落,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你这老东西也许还没明白,如今的远东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份产业,更不是一个可以拿来与人做交易的筹码。在我的眼里,它就像是一个孩子,与我有着血脉相通的孩子,两年来,我从压榨它到关注它,再到一点点滋润、哺育它,看着它一点点恢复健康,一点点茁壮成长,毫不客气地说,我自己的命运已经在无形间和它紧密联系在一起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完成你的志向,而我呢,我也需要时间来完成我的志向。你应该清楚,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现在财富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权力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种实现抱负的必要保证,我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一种成就感,是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无法看破的成就感。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可以放弃一切,所以,你给我选好的路子,我永远都不会走,即便你把枪口顶在我的脑门上,我还是会这么回答你。”   “没得妥协了吗?”维克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浊黄的目光中,既有一丝欣赏也有一丝惋惜,至于他欣赏什么,惋惜什么,估计谁都无法猜到。   “其实,我给你安排很好的几条路,你可以带着妮娜,带着你所有的女人,带着你几辈子都享受不尽的财富,随便挑一个地方去生活,没有人会再去找你的麻烦,更没有人会去追究你曾经犯下的罪行,过去的一切,就在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一笔勾销了。”维克托继续说道,“另外,如果你对权力还有奢望的话,那也没有问题……”   随手从画报下面抽出一本厚厚的记事簿,将它拿在手里晃了晃,维克托说道:“只要你离开远东,莫斯科也好,列宁格勒也罢,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找到一个权柄显赫的位置,我可以在半年之内,为你量身定做一批追随者,只要假以时日,你甚至可以活得进入白宫、克里姆林宫充任要职。难道在你眼里,这样的条件就没有丝毫的有活力吗?” 第六三八章 你落伍了   维克托这头老狐狸,他心狠归心狠,手段毒辣归手段毒辣,可说到底,他倒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为了能够消除来自远东的威胁,他多少也算是想尽了办法,看看他为郭守云所开出的条件,无论是前一个还是后一个,可以说都是这世界上大部分人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坦率的讲,前一个条件,如果放在两年前,郭守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后一个条件倘若放在一年前,他同样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至于现如今……这两个条件对他来说,都过于的苛刻了,根本没有任何接受的可能。   “维克托先生,”郭守云面色一整,他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自己的老岳父说道,“请允许我此时此刻这么称呼‘您’,对我来说,‘您’这个称呼,我还从来没有对其他人用过,即便是如今那位坐镇克里姆林宫的叶利钦先生。记得一年半之前,您与我洽商远东事务的时候,给我了可以主导一切的权力,我知道,当初若是没有您的支持,我也好,郭氏集团也罢,都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因此,对您,我一直以来虽然表面上做得一切都算不上尊敬,可是在心里,您却是我自认为唯一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这算是奉承我吧?”维克托淡然一笑,插嘴说道。   “随便你怎么想,”郭守云没有理会老东西的调侃,他继续说道,“现在,既然你要与我谈这种直接关乎到远东最根本利益的问题,那么好,咱们就放弃所有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直接讨论一个最关键、最基本的问题。请您告诉我,按照您的打算,我应该如何退出远东?结束郭氏集团的全部业务,将它关张大吉,然后裹夹着集团的全部资金,不顾远东上千万人的生存与未来,就那么堂堂皇皇的离开,还是我自己玩一手失踪,将郭氏集团的全部权力,都转交给一个您所能信任的人?如果是前者,那么请您告诉我,远东上千万人的利益、未来,将交给谁去负责?如果是后者,我也要请您告诉我,你打算让谁去担起这个责任,这个人是否能够把工作做到位,是否能够让远东的经济继续发展下去,是否能够让远东的社会继续稳定下去,他的能力是否足以服众?如果您能够回答我的这些问题,那好,我愿意接受您提出来的全部要求,夹着尾巴老老实实滚出远东。反之,如果您不能回答这些问题,甚至是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那么我必须说一句,您对您的国家并不忠诚,准确的说,您的那份爱国心因为极度的执拗,而陷入了不知所谓的痴狂。如今的现实是,远东的经济在发展,而联邦的经济仍旧泥足深陷,远东人期望他们的生活越过越好,经济越来越发达,无论是谁出面领导远东的未来,他都必须坚定不移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幸的是,同样无论是谁,只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远东的独立倾向都会越来越高涨,反之,倘若他不走这条路,那他在远东就站不住脚。维克托先生,你今天可以迫使我放弃在远东的一切,但是你却无法迫使远东人放弃他们追求更好明天的诉求,因为有这一阶段郭氏集团的举措作比较,我今天即便是放弃了这一切,到明天,倘若我都后继者无法有效的推进远东经济发展,远东人也会想方设法的把我找回来。所以,要我说的话,如今远东独立倾向的根源并不在于我,也不在于郭氏集团,甚至不在于远东,而在于整个联邦,在于联邦整体经济的萎靡不振,在于各方政客罔顾国家利益,将全部精力都投放在权力斗争之中,而忽视了最基本的经济建设。”   “岳父大人,”说完这一番话,郭守云的口吻一变,他笑眯眯地说道,“正事说完了,咱们可以来谈一些题外话。呵呵,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会如此的不放心,当然,对我来说,这些问题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这次,你让我来列宁格勒,且不论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我都来了,而我之所以要来,一方面是要对你说上面那一番话,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建议要给你提出来,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你说吧,我听着呢。”维克托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老了,该退休了,”郭守云直截了当地说道,“在我看来,你的观点也好,处事手段也罢,都已经落伍了,你脑子里那些思想,对现如今这个时代来说已经不适用了,更直接的说,你已经落在了时代的背后,成为了这个国家发展的最大障碍了。你知道东西方之间最大的社会差异是什么吗?有人说是意识形态上的差别,也有人说是国家体制上的差别,可在我看来,这些说得都不具体,如果让我来阐述,我会说东西方的最大差别,在于国家利益分配方式的根性区别。对于你,以及与你同辈的那些人来说,国家的整体利益永远高于一切,为了保障它,任何人、任何团体都应该毫不犹豫的作出牺牲。而现在呢,国人的思想放开了,他们有了太多的自主思维,而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会首先从自身的利益切入,如果施政者能保障他们的利益,那就会得到他们的拥护,反之,即便你们把这个国家的利益维护的再完善,他们也会唾弃你,鄙夷你,甚至是想方设法的推翻你。老家伙,我今天可以给你下一句断言,你今天赶走了我这个听话的郭守云,那么明天,不,或许就在晚上,一个新的、不听话的‘郭守云’就会在远东站出来,他会用最生动的事实告诉你,什么叫民心可用而民意不可违。”   女婿这种长篇大论的说教,令维克托的心情极其郁蹙,其实,郭守云说的这些大道理,他自己何尝不明白,否则的话,早在前几个月刚刚意识到远东问题严重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的女婿下手了,何必还要等到现在呢。   “民心可用,民意不可违,呵呵,好,好,”沉默良久之后,维克托突然笑了,他手扶着下巴,歪头说道,“从政几十年了,这样的说法我固然曾经听到过无数次,却从来都没有用心尽力的去考虑过,而今,你把它推到我的面前,真让我有一种……落后的感觉。”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这位苍老的“九尾狐”,心知他需要时间来接受一些东西。   感慨了一番之后,维克托欠了欠身子,试图从自己的躺椅上站起来。但可能是因为健康条件恶化的缘故,他连续用了两次力,都没能坐直身子。迫于无奈,他朝女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扶自己一把。   “苏斯洛夫同志是睿智而富有远见的,但是,他显然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个国家里,十年之后的情况与十年之前的情况截然不同了,”在郭守云的扶持下,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一手捂着小腹,看似步履蹒跚地走到对面那方书架前,从第二层最右侧的位置,取出来一本厚厚的、没有书名的黄皮后本书。而后,一边走回座椅,一边说道,“意识形态和家国观念,再不是人们所关注的问题,人们所崇尚的,只有一个金钱,所谓拜金主义已经全方位的侵蚀了这个国家,侵蚀了我们的全部。”   老头手上那本大部头的黄皮书看上去很陈旧了,就连封套的色泽都已经严重退化了,不过从外表上看,它的保存显然相当完好,包括扉页在内,竟然没有半点折纸的地方。说实话,郭守云对这本书很好奇,他看得出来,对老狐狸来说,这本书相当重要,甚至比那些马列著作还要重要。   “呵呵,咱们翁婿两个相处的时间,细数来看似乎并不长,”将黄皮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维克托淡然一笑说道,“不过咱们彼此间的了解,应该算是比较透彻了,我相信,你对我的过去,嗯,准确地说,是对我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很感兴趣。怎么样,小狐狸,我没说错吧?”   “是人就会有好奇心,”耸耸肩,郭守云说道,“你的女婿虽然不是好人,可终究是一个人,所以呢,我的好奇心也很强大,以至于令我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   “呵呵,那就好,”维克托笑道,“正好,今天咱们翁婿两个都有大把的富裕时间,如果你不觉得厌烦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嗯,一个应该从十年前,甚至是更早一段时间讲起的故事。听了这个故事,你心中的那些疑惑相比就会打消很多了。”   “是与你有关的吗?”郭守云怦然心动,他知道,也许自己眼前的迷雾,有可能在今天显现出一丝光明了。   “当然与我有关,”维克托点头说道,“不过在听这个故事之前,我有两句话要说在前面。第一句,今天你听到的一切,仅限于你自己了解,出了这个门,你就要把一切都锁在心里,即便是对妮娜,你也不能提起半个字。第二句,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选择机会,如果你还拿不定主意,那么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就再也回不到十月宾馆了。” 第六三九章 曾经   “如果我不听故事呢?那是不是你就会任我离开这里了?”郭守云嘻嘻一笑,反问道。   “不听故事,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维克托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还是听故事吧,还带还能多活几分钟,”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不过我也要先说好,我的立场是不会变的,不管你讲不讲故事,也不管你讲的故事是什么,总而言之,如果让我无缘无故的放弃远东,那是不可能的。”   “你还想不想听我说?”维克托这回是真的有些不满了,他绷着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OK,听你说。”郭守云嘿嘿一笑,正儿八经的坐回到那堆书凳上,而后说道。   “问你一个问题,”维克托没有直接介入正题,他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似乎在考虑这个故事应该从何说起,而后,才说道,“十年前,那个新经济体制的问题你听说过吗?”   “新经济体制?”郭守云愕然道,“没听说过,嘿嘿,毕竟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整天忙碌的事情,就是怎么把守成和东婷的小肚子填饱,在那种情况下,我哪有什么机会来了解你们苏联人的经济经济政策啊。”   “那柯西金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说过吧?”维克托摇摇头,继续问道。   “柯西金?这当然听说过,号称苏联政坛的常青树嘛,”郭守云点头道,“怎么,你老与他还有关系?”   维克托先是点点头,继而有莫名奇妙地摇了摇头,随后,才回味般地说道:“在苏维埃风雨历程的几十年中,要说到政坛的常青树,柯西金显然还排不上资格,真正意义上的常青树,应该算是我的恩师,呵呵,也是我的老上级,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的‘理论之塔’,米哈伊尔·苏斯洛夫同志。”   “哄!”   郭守云就觉得脑子里一阵儿滚雷响起,整个人都被震得晕晕乎乎的。对自己这位老岳父的过去,他曾经有过无数种的猜想,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老头竟然是苏斯洛夫那个共产主义偏执狂的学生,而且听起来,两人之间还存在着上下级的关系。   在俄罗斯的这段时间,郭守云对前苏联时期的部分名人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了,在这些人中,如果说有哪一个可以算得上是苏联政坛的常青树,那被成为“灰衣主教”的苏斯洛夫,无疑可以排在首席的位置上。由于为人低调,行事谨慎小心,这家伙在国际上,甚至是在苏联国内,都不算怎么有名气,但历数一下他的生平,人们就会发现,在前苏联的政治体制下,有他这么一个人物存在,俨然就是一个奇迹中的奇迹。   根据郭守云的了解,苏斯洛夫这个人在其长达八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书写了一部传奇式的从政史,他在斯大林时期起家,先后担任最高苏维埃代表四十五年、中央委员四十一年、政治局委员三十年、中央书记三十五年,从一九六七年至一九八二年,他一直都是苏联中央的第二号领导人物,赫鲁晓夫是他的学生,勃列日涅夫是凭借着他的支持上台的。这老头给斯大林办过葬礼;对付过克格勃主席贝利亚;批判过朱可夫、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揪斗过马林科夫莫洛托夫的反党集团;主导过中苏论战等等等等,毫不客气的说,二战后的苏联几十年政治生活中,苏斯洛夫一直在其中扮演着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老头在八二年病逝之后,勃列日涅夫将他的墓地选在了列宁墓的后面,紧挨着斯大林的那个位置,作为当时的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的这种做法发人深省,很明显,他是给苏斯洛夫排了一个位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苏斯洛夫。在苏联的政治历史上,苏斯洛夫这位“共产主义清教徒”,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五号人物,除了他,谁都没资格往这个位置上坐。   而现在呢,维克托这个老狐狸竟然就是这位“灰衣教父”的弟子,那么在十年前,苏斯洛夫骤然病逝前的那段日子,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内究竟发什么些什么?作为教父的嫡传弟子,维克托究竟从其老师的手里继承了些什么东西?   有其师必有其徒,结合自己了解的一些历史,郭守云恍然想到,自己这位老岳父的性格也好,处事手段也罢,的确与传说中的苏斯洛夫有着太多的共通之处。这两个人生活的同样清苦,对共产主义的信念同样的鉴定,为了实现某个目的,他们同样的不择手段,而且为人低调,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一个模子里按出来的。   “时间过得真快,”没有理会自己的女婿在想些什么,维克托自顾自的回忆道,“记得是八一年九月份吧,好像是九月十二号,那天莫斯科的天气不好,连阴的细雨缠绵了将近四天,我当时在克里姆林宫的中央书记处做档案秘书,专门负责整理柯西金同志当年留下来的‘新经济体制改革方案细则’。那时候,国内的经济环境还没有恶化,但是影子经济的出现以及工业农业经济比例的失衡,已经在诸多方面有了显现。当时,苏斯洛夫同志的健康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近八十岁的人了,他每天真正思路清晰的时间仅仅只有四到五个小时,可即便如此,他还要抽出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来处理日常工作。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刚刚整理完全部的档案,给他在莫斯科郊区的住址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需要这些文件。电话是秘书切尔内接的,他告诉我,老师刚刚发了脾气,现在正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为此,切尔内希望我赶过去一趟,找个适当的时机,劝慰一下老师,毕竟他的年纪大了,过度的情绪波动对他的健康影响不好。”   老头讲述时的声调很沉稳,配合上房间里空旷的回音,郭守云的脑子里在一瞬间出现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在朦胧中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一个面容干瘦、两眼神光炯炯的老头,就那么神气活现地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轰隆隆……”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窗户外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雨点击打玻璃窗时所发出的噼啪声传来……如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降临了。   “当时,接到这个消息,我没有多考虑什么,”维克托继续说道,“简单的收拾一下文件,就让克里姆林宫内的车队为我准备了一辆车,然后直奔郊区去了。”   “老头子那时候的身份真的只是档案秘书这么简单吗?”郭守云听出了一个疑问,“档案秘书能轻易使用克里姆林宫内的车队?”   “赶到老师住址的时候,大概是夜里八点钟,”维克托望着布满水痕的窗户,继续说道,“那时候,老师已经离开了书房,正在客厅里吃着晚餐,我当时感觉到了异常,因为那晚的餐点很丰盛,这与苏斯洛夫同志平时那种简朴的生活习惯截然不同。”   “是不是有客人要来?”郭守云忍不住插口说道。   “你很聪明,”维克托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过现在最好不要插嘴。”   “哦。”郭守云搔搔头皮,闭上了嘴巴。   “看到我进入客厅,苏斯洛夫同志没有说话,他只是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维克托接着道,“‘维克托同志,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苏维埃政权,现在正面临着一场最严重、最深刻的危机?’这是他那晚对我说得第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候,我主要从事的是经济工作,因此,当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经济问题,毋庸置疑,那时候的共和国内已经存在了很大的经济隐患了,因此,我结合当年柯西金同志的论述,简单的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不过当时苏斯洛夫同志的主要目光,显然没有放在这方面,他只对我提了一件事,那就是波兰出了状况,瓦文萨所领导的、反苏维埃的‘团结工会’,在波兰获得了承认,他们来势汹汹,仅仅是一个一大的召开,他们就拥有了一千万的会员,波兰统一工人党的领导地位,受到了最直接的威胁。当时,我们正谈着这个问题的时候,费多尔丘克与谢米恰斯内两位同志也过来了,当时我就明白了,那晚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会发生,而随后的事实显然也证明了这一点。”   “什么事?”郭守云感觉心里像揣了一只小老鼠,不停的挠啊挠的,让他痒不可耐。   “闭嘴!”维克托低声训斥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毛躁了?”   “……”郭守云无语。   “按照当时苏斯洛夫同志的说法,”维克托继续说道,“波兰的问题,在于统一工人党失去了他们的群众基础,也就是产业工人的整个群体,在长期的施政过程中,腐败充斥了他们整个领导层,而由此引发的不满情绪,令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找到了钻营的空子。而更严重的一个问题是,波兰统一工人党所面临的困境,我们同样也在面对,换句话说,在苏斯洛夫同志看来,波兰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第六四零章 要嘛加入要嘛死   “轰隆隆……”   窗外又是一声滚雷爬过,这个闪电距离斯莫尔尼宫很近,对面钟楼上的避雷针一蓝,整个房间里的白炽灯都在打闪。而就在这灯光的闪现中,郭守云隐隐约约感觉到老岳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那是一种类似死人一般的苍白,白的渗人,白的恐怖。   “当时,针对国内存在的种种问题,我们几个年轻人提出了很多的个人看法,我认为,要想扭转当时的危机,莫斯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下决心展开经济改革,采用柯西金同志生前所提出的新经济体制政策,将市场与计划两种经济形式有效结合,以市场为引导、以计划为规范,利用两个五年计划的时间,全面扭转国内的经济颓势。第二,全方面肃清腐败,以克格勃为利刃,采用最铁血的手段,杀一儆百,诛除那些钻进党内领导层的蛀虫。”当房间里的光线稳定下来之后,维克托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这种想法,当时就被苏斯洛夫同志否决了,按照他的说法,市场性的改革意味着经济政策的公开,而全方位的肃贪,则意味着政治问题的透明,而对于苏维埃的政治体制来说,这两种政策的同步展开,就意味着一个灾难的开始,那些潜藏在党内的资产阶级分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有利的机会,他们会倾尽所能,推翻苏维埃中央的领导。市场就是资本主义的,计划就是社会主义的,对于布尔什维克党来说,只有坚持社会主义的根性,才具有最强的执政意义,反之,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资本主义的市场概念,那即便是改革成功了,布尔什维克党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听维克托说到这里,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毫无疑问,苏斯洛夫实在是太过偏执了,他所阐述的那个问题,就是一个坚持纲领与注重民生之间的矛盾问题,而在这个矛盾问题的选择上,他显然走了坚持纲领的那条路,而放弃了对民生的关注。   “当天晚上的类似讨论,一直进行到凌晨两点,”维克托说道,“最终,我们得出的结论是,由于历史沉淀的问题,我们的布尔什维克党已经积弊难返了,这也就是说,波兰统一工人党所面临的命运,是我们所无法回避的。当时,考虑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问题,尤其是类似‘团结工会’那样的组织的出现,苏斯洛夫同志决定走一条偏锋的路线,未雨绸缪,抢在危机真正出现之前,争夺尽可能多的‘竞选资本’。”   “竞选资本?”郭守云愕然,他想不明白,类似这种西方式的政治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共产主义卫道士的身上。   “没错,就是竞选资本,”维克托点头道,“我相信,当时苏斯洛夫同志应该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知道在积弊之下,布尔什维克党在未来十年内的命运将会变得扑朔迷离,为了避免将来危机发生时,我们会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力主建立一种不为世人所知的,潜藏于整个国家政权体系之外的政治脉络。”   郭守云心头暗禀,他知道,老头子如今总算是说到正题了,他手头掌握的资源,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真正出现并进入全面运营的。   “茨维贡这个人你应该知道吧?”说到这里,维克托突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哦,知道,”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就我所知,此人似乎曾经是克格勃的副主席,是在勃列日涅夫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同样也是在勃总的支持下,他爬到了克格勃副主席的地位上,并与当时的克格勃主席费多尔丘克公然争权,最后……好像是自杀了吧?”   “看来你知道还不少,”维克托笑了笑,说道,“不过与真正的事实相比,你知道的这些东西,连基本的皮毛都算不上。”   “哦?”郭守云耸耸肩,说道,“那是当然,嘿嘿,与您老相比,小子充其量就是一头懵懂的猪,既无见识又脑干萎缩,所以,我充其量也就只能看到一些表面化的东西了。”   “你已经很不简单了,”维克托淡然一笑,说道,“其实,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由苏斯洛夫同志亲自主导的组构工作已经开始了,整个计划进入第二年,在他的安排下,我成为了安德罗波夫身边最重要的一名智囊,在我们的操控下,勃列日涅夫的权威受到了来自克格勃的挑战。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克格勃,来自安德罗波夫的威胁,勃列日涅夫将他的亲信茨维贡调入克格勃中央委员会,以此来分化前者的权力。而这似乎正好迎合了茨维贡的野心,这家伙在进入克格勃的两个月内,就对安德罗波夫的个人威信提出了挑战。当时,苏斯洛夫同志几乎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为了消除这一隐患,他在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星期里,秘密约见了茨维贡,当面给他提出了两个可选的路子,一个是自杀,以此保全他的清名,另一个就是等着别人调查,最后仍旧是死路一条,同时呢,还要赔上全部一切。最终,茨维贡选择了前者,他在会面的当天晚上便在寓所内自杀了,同一天晚上,苏斯洛夫同志陷入昏迷,直到六天后去世的这段时间,他都再也没有醒来过。呵呵,毫不客气地说,茨维贡是被吓死的,他只要再坚持上一个小时,这一场大难也就躲过去了。”   郭守云哑口无言,或许仅仅从茨维贡之死这件事上,就能够看出苏斯洛夫当时在苏联领导层中的地位是如何之高了,一个堂堂的克格勃副主席,苏共中央总书记的亲信,就被他三言两语的给逼死了。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整个计划进入了全面铺开阶段,”维克托继续说道,“几个月后,勃列日涅夫同志去世,在我们的支持下,安德罗波夫成功的出任总书记一职,而作为他的智囊,我开始为他出谋划策,全力改革国家经济。与此同时呢,费多尔丘克进入克格勃,接替安德罗波夫原来的职务,成为了克格勃新一任的主席。在他的任期内,克格勃当初大批的各方面精英人物被‘开除’,一年时间内,总计有一百三十二位原克格勃领导人物被除名,而他们被开除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对国家,对克格勃足够忠诚。”   “你老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计划内涉及到的人物?”郭守云恍然道,“因此,他们虽然在名以上被开除,实际上,在背后,他们仍旧在为克格勃服务,甚至……”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种说法也并非完全正确,”维克托淡然一笑,说道,“他们的确在工作,只不过并非为克格勃服务,而是为这个国家在服务。”   “这些人都有谁?我很想知道。”郭守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嗓音干涩地问道。   “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你都认识,呵呵,有几个,你甚至还会时常与他们坐在一起大谈远东施政问题,”维克托笑道,“更有甚至,你还时不时与他们中的某个人一起洗澡,一起去萨哈林享受温泉浴。而在两天前,你在十月宾馆与季莫申科见面的时候,她曾经对你提起过她的丈夫,亚历山大·季莫申科,哦,还有她的老岳父,呵呵,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这……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郭守云的笑容有点傻,他连连摇头,试图用这种方式证明老头子在说谎。   “既然要想在政治的道路上走下去,那你就要学会一个技能,那就是把最不可信的东西,当作一个事实来相信,来承认,”维克托淡然道,“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我将全部的人选名单都告诉你,你恐怕都会觉的这是天方夜谭了。”   老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将手中那个黄皮的厚书拿起来,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这才继续说道:“看看吧,你所不相信的东西,这里面都有最详细的证明,而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列宁格勒得以独立于莫斯科之外的最强大筹码。”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本黄皮书,郭守云急不可耐的翻开扉页,从第一页第一行开始,一目十行的朝后翻。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渴求知识的小学生,心急火燎的要从这本书中找到他所期望发现的真理。   “十年时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在日夜不断的发生着变化,”看着自己的女婿,维克托说道,“必须承认,计划进行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与过去的初衷违背很多了。可问题是,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能将计划继续进行下去,那么过去我们所作出的牺牲,将会在一瞬间化作泡影。经过这两天的慎重考虑,以及我们一些人作出的数翻研究,现在,有另一个选择可以提供给你,那就是:把你的名字加入到这本名册里去,否则的话,后果你可以想得到的。” 第六四一章 沉重   对于郭守云来说,此刻手中那本黄皮的记录簿显得有些沉重,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老岳父的手中掌握着一笔多么强大的资源。   粗略的浏览了一下手中的黄皮记事簿,郭守云发现,早在十年前苏斯洛夫将死之前,他便利用自己所控制的包括宣传鼓动部、科学和院校部、文化和信息部、青年和社会团体部、苏联中央的两个国际部、苏军政治部和对外人事部在内的大批部门,在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内部潜藏了大批的干部力量。苏斯洛夫本人是在斯大林“干部决定一切”的主张下被提拔起来的,所以他本人也信奉这个原则,他认为只要有稳固的干部阶层存在,苏联在最为危难的时刻,就会有应对一切威胁的能力。   从这份笔记簿上看,当初加入这个组织的人不在少数,正如维克托所说的,郭守云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熟人的名字,除了远东各州近十名高官之外,还有诸如白俄罗斯安全委员会主席舍尔科夫斯基,此时的第涅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的州长、不久后将成为乌克兰总理的拉扎连科,以及潜藏在联邦甚至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内的大批官员、豪商。   只看这一笔丰厚到令人乍舌的政治资源,郭守云便感觉脑袋发蒙了,说实话,他即便是再自大,也没有充分的胆量去同这一股势力争斗,更何况,现在维克托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那就说明老头这次根本就没有给他留下选择的机会,要嘛选择加入,要嘛选择去死,就这么两条路。   “加入的条件是什么,放弃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吗?”将手中黄皮记事簿合起来,轻轻放在腿边,郭守云沉默片刻,说道,“难道这就是你告诉我这些的唯一目的?”   “不,你想错了,”摇摇头,维克托说道,“作为我们中的一员,你不需要放弃什么,这也不是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东西的原因。”   “那你需要我做的是什么?”站起身,郭守云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大雨滂沱的外景。他希望能够得到维克托的主动回答,但是对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因此,在等待了几分钟之后,他不得不主动开口问道。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加入我们,”维克托不紧不慢地说道,“以此得到我们的信任,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互信,只有有了这份互信,远东这一方势力的存在才有意义,我才能够放心的让你继续发展郭氏集团,才能放心的将一些东西交给你。”   “加入你们就算是建立互信了吗?”郭守云双手抱肩,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恐怕有些过于简单了吧?如果真能那样的话,呵呵,我想我不会做任何考虑的,毕竟这样的好事是任何人都求之不得的。”   “想跟我耍滑吗?”维克托笑道,“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既然想要加入我们,那就必须在享受权力之前,承担自己所必须承担的义务,那就是表明对布尔什维克党的忠心。”   “想都不要想,”郭守云嗤笑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同样的,也是一个无党派人士,对布尔什维克党表忠心,开什么玩笑,难道你老打算介绍我入党吗?”   “呵呵,想都不要想,这句话应该用在你自己的身上才对,”维克托轻哼一声,反唇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又以为布尔什维克党是什么?黑手党吗?”   “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没落的黑手党。”郭守云嘀咕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   “去把我给你的东西看完,”没有理会女婿口中的嘟囔,维克托伸手指指那本黄皮的记事簿,说道,“从四百页开始看,那里有你今后一段时间所需要做的事情。”   “呵呵,我感觉这个世界就是在无尽的做着往复轮回啊,”叹口气,郭守云走回到自己的书堆旁边,一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记事簿,一边翻到老头子所说的第四百页,一边随口说道,“曾经,我在你的帮助下在远东起家,并接受你的摆布、控制,为了能够摆脱这种控制,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耗费了很多的精力,最终,我认为自己做到了,并为此而欣喜过。可现如今呢,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你这头狡猾的老狐狸还是在控制着一切,而我呢,仍旧还是要回到起点,继续接受你的操控,你说吧,这对我来讲是公平的吗?”   “呵呵,难得,竟然能够从你的口中听到公平这个词,”维克托拍拍手,扬眉说道,“好吧,既然你要谈公平的问题,那我们今天就来谈一谈,小狐狸啊,你认为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哪一点遵照过公平的原则了?如果公平,你认为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积累下今天这么多的财富?一千年,两千年,抑或是五千年,一万年?”   郭守云没有理会这该死的老头,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掀看着手上的记事簿。毫无疑问,在他看来,记事簿上那些规定的内容,都是针对他、针对郭氏集团的,推测的出来,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维克托这老头应该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   “呼,就这些?”用了不到五分钟,郭守云看完了十几页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规范要求”,这才抬起头,嘘口气说道,“老家伙,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在盗版侵权啊,北京方面同意你借用他们的促统政策了吗?更重要的是,你也必须明白,俄罗斯是联邦制国家,既然是联邦,那中国搞得那一套在这里未必就有施行的必要了。”   “有没有必要,需要看历史进程的实际情况,”维克托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这样的条件你能不能接受,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其他的根本不用去顾虑。”   “基本的操作大面上没有什么问题,”郭守云低头想了想,说道,“不过你也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十年的时间,嘿嘿,是不是短了点?再者,妮娜身上怀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外孙了,难道你就没考虑过为他们多创造一些条件?”   “做人不能太贪心,”维克托摆弄着两根干瘦的手指,淡然道,“你要知道,我们能够给出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了,如果这还不能让你满足的话,那……你可以走了。”   “OK,OK,”郭守云摆摆手,陪笑道,“满足,满足,我满足了,就按你老说得办,这些条件我接受了。”   “那就好,”维克托笑了,他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到郭守云的面前,先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才说道,“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什么样的政策对你有利,什么样的政策对你不利,这些问题你应该可以看的很清楚的,所以,那些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   “嗯,你老放心吧,你的那份担心,原本对我来说就是多余的,”郭守云点点头,说道,“远东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都与我的个人意愿相违背了,正所谓手中的权力越大,人的野心便越大,这一点不仅对我适用,对其他人同样也适用。远东那些叫嚣着要求走向独立的人在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架起篝火,把我放在上面烤啊烤的,目的无非是把我抛出去做马前卒,等目的达到了再把我掀下来。哼哼,如今这样也好,省得他们整天心怀鬼胎了。”   说到这里,郭守云顿了顿,他转口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疑问,你老的这份提议,莫斯科那边能通过吗?毕竟这涉及到一个宪法的修订问题,在目前这个敏感的时候,想让莫斯科松口恐怕不太容易。”   “我说过了,这些问题你不用去操心,”维克托大手一摆,说道,“莫斯科不松口,可以迫使他们松口,克里姆林宫也好,代表会议也罢,他们现在恐怕没有多少心思去关心这方面的问题,在他们的眼里,是议会限制总统,还是总统主导议会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别的,哼哼,别的他们恐怕看不上眼了。我已经布置好了,下个月三号,你准备去一趟莫斯科,到时候,这些问题估计都能得到解决了。另外,到时候我还要给你引荐一些人,我的时间不多了,可需要办的事情却太多,尤其是那些……算啦,不说这些了,反正到时候所有事情你都会知道的。”   郭守云也没有打算多问,他点点头,接口说道:“那你老也可以放心,只要你把前期的工作做好,那我所需要履行的责任,也会逐一兑现的,还是那句话,我现在就需要时间来打理远东的事务,实现自己的志向,只要能实现这个目的,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老头没有再说话,他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玻璃窗外的沉沉雨夜,心不在焉的朝后摆了摆手。   “你老早点休息,”郭守云当下明白,老岳父这是在“送客”了,因此,他站起身,恭声说了一句,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第六四二章 约束力何在?   从斯莫尔尼宫返回十月宾馆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钟,按照之前与守成的约定,郭守云给远东挂了一个长途电话,向弟弟报了一声平安,随即,又给家里打了一个长途,和妮娜通了一个话,向她介绍了一下维克托老头的情况,无非也就是身体好,精神好之类的假话。说起来,如今的妮娜还真是有点……就像是一个生活在谎言中小公主,丈夫里里外外瞒着她的事情已经不知凡几了。   做完了这些事情,郭守云才让人给他安排晚餐——维克托就是一个吝啬鬼,远东前前后后孝敬给他的资金已经不知凡几了,可他呢,愣是连一顿晚餐都舍不得给准备,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这份晚餐斯莫尔尼宫给准备了,心怀鬼胎的郭守云也不一定敢吃,他现在怕死的很。   享用过了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是近乎寒酸的晚餐,郭守云在随行人员的安排下换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随后,又与托洛克涅夫少校简单的闲聊了将近半个小时,到将近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他返回自己的卧室,取了一沓由宾馆提供的稿纸,用上他最喜欢的那支钢笔,打算用自己的文字,将今天所发生、获知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宾馆房间外的夜色沉凝如脂,郭守云一手捏着钢笔,一手夹着烟卷,静静地站立在窗前,在他身后,明亮的台灯闪烁着炙白的灯光,将他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拖曳的颀长曲折。保持着这样一种姿势,郭守云已经在窗前站了将近半个小时,整个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墙壁上的一个时钟始终如一的滴答作响,提醒着主人时间正在流逝。   郭守云的心里现在有着很强烈的矛盾,他一方面打算把今天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另一方面,又担心这种东西流传下去,将来会带来某种轰动性的影响,毕竟这次要记录的事情,与以往所记下来的东西完全不同,这是一个历史,是一个从十几年前开始布置,直到最后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苏联解体的历史。   而在这种矛盾之中,郭守云还一个难题,他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竟然不知道从何处动笔了。   “当,当……”   就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墙壁上的挂钟鸣响两次,它显示着又一个黎明前的两点钟到来了。   “哎,”幽幽的叹息一声,郭守云扔掉有些烫手的烟头,缓步走回到书桌前坐下,先是将桌面上的稿纸摆正,继而又将墨水干涸的钢笔笔尖插进墨水瓶里蘸了蘸,这才伏在案头,提笔写道:“一九九三年五月二十日,夜雨鸣窗,风卷帘台,列宁格勒十月宾馆三零三二室……”   “在浩如烟海的漫漫历史长河中,究竟有多少真相被人为的掩埋了,这个问题相信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作为一个一直以来都不注重历史,不注重真相,只注重自我的所谓‘玩人’,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震撼的一天。可现实就是如此的不可捉摸,当一个在经历了重重风雨,认为自己的意志力无比坚定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可预测的因素突然出现你的面前,让你在沉静之余猛然领略一次直入骨髓最深处的激颤。”   一个短短的开篇,似乎就能完美概括郭守云此刻的心情了,随后呢,他又记述了一番今天在斯莫尔尼宫内的所见所闻。在记录完这些东西之后,他换了一页,继续写道:“也许人们不会相信,其实早在六十年代中期,前苏联时代的统治者们,就已经预感到了国家政治经济中所存在的一系列矛盾问题,为此,一些思路清晰、眼光独到的人,开始提出改革国家经济体制,以此实现救亡图存的建议,只不过这种建议不仅没有得到具体有效的贯彻,同时,还为苏联的覆灭埋藏了最深的契机。按照维克托的记录簿显示,六四年开始,包括柯西金、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三人在内的苏共中央三人小组正式确立了领导地位,随后,柯西金提出了旨在建立市场与计划完美结合的‘新经济体制’改革,并在全苏范围内加以推广。”   “从全面的角度来看,柯西金这一改革举措的出发点是好的,他那项旨在激发企业经营积极性、以提成奖金为手段的所谓‘企业基金’政策,实际上已经具备了某种市场经济环境下股份制的特点。但可悲的是,这一项政策的施行,没有得到强有力的贯彻,同时,其中大部分利益都被特权阶层、官僚集团霸占了,从很大程度上,这一政策的施行,催发了苏联全党、全国范围内的腐败蔓延,贪得无厌的影子经济随之出现。更可悲的是,苏共中央的三人小组没有存在多长时间,随着勃列日涅夫地位的提升,柯西金的经济改革政策被迅速废止,企业基金被取消。按照维克托记录的苏斯洛夫的观点,这一经济政策造成了贫富分化,是资产阶级社会典型的分配不均的剥削模式,而按照维克托本人的观点,这则是一种有效改革的夭折。可在我看来,它夭折的并不仅仅是一场改革,更是整个苏联的命运。”   “要想让一个人知足,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给他吃糠咽菜,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给他吃到山珍海味,否则的话,一旦他开了洋荤,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谋求第二场盛宴。柯西金的改革举措最大的危害性就在于此,他让那些一直以来习惯于平均分配的经济工作者们尝到了市场经济的甜头,明白了在资本主义体制下,他们能够获得的东西会更多,因此,当这一政策被废止后,不满情绪最高的也注定是这一批人,最后,尝试着推翻苏联的当然也注定是这一批人。”   “潜藏下来的危机,隐蔽在苏联社会的最深处,他们在积蓄力量,等待着莫斯科权力的削弱,等待着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这个隐藏的过程,同样也是一个危险趋向爆发的过程。东欧的巨变,尤其是波兰事件的发生,令以苏斯洛夫为首的一批苏共领导人察觉到了这种危险性的存在,于是,他们开始筹划一种变革的尝试,三部分的尝试:由维克托等人所提倡的,以经济为先导、以政治为辅助的改革;以挈尔年科为首的经济改革、政治改良方案;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政治改革派。最终的结果不用说了,维克托等人主导的改革,随着安德罗波夫的突然去世而陷入了停顿,挈尔年科的改良同样未能贯彻下去,最后,唯有戈尔巴乔夫获得了贯彻其方针的机会,可也直接导致了灾难的发生。”   “维克托是一个不甘服输的人,他即便是在遭遇了连番的挫折之后,仍旧没有死心,为了能够寻找机会重新实施自己的改革方案,他隐忍了十年时间,而在这十年时间里,他耗尽全部精力,一力打造苏斯洛夫所遗留下来的政治财产,并一步步将它的影响力扩散出去。可最终的结果是,他身罹绝症,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对其政治资源的有效把握。”   “这次来列宁格勒,我能感觉得到,维克托是要除掉我的,但是最终……也许就是在那等待的三天时间里,他的决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三天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点我无法准确查知,但是如果猜测的话,大概也能猜出一些端倪,我甚至可以肯定,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腐蚀之后,苏斯洛夫当年留下来的政治力量,随着维克托大去之日的临近,已经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了,否则的话,季莫申科不会抢在之前与我进行会晤。”   “三国演义中,水镜先生曾有一句评价诸葛亮的话:得其势,不得其时,而维克托显然也是如此。为了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挽回颓势,他力邀我加入,并以确立远东共和国联邦主体地位的方式,寻求解决远东独立倾向问题的良策。如果这一计划真的能够实现,那么再过几个月,远东诸州就将以一个加盟共和国的形式,出现在俄罗斯联邦的基准宪法内。与此同时,维克托许诺给我,十年内,莫斯科不会干预远东的地方性选举问题。而作为交换,我必须在远东加盟共和国地位确立之后,以每年百分之十的速度,替换远东本地官员的占有率,换句话说,就是在远东政府部门内充任要职的远东本地人,每年必须缩减百分制十。再者,作为郭氏集团的首脑,我不能参与远东共和国内任何形式、任何职位的选举。”   写到这里,郭守云停了下来,他将手中的钢笔放在桌案上,揉搓一下眼角,歪头思索了几分钟,突地撇嘴一笑,而后重新执起笔,在稿纸的最下方写了一行字——“约束力何在?”   “老岳父啊,老岳父,你是真的老了,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带着几分感慨,郭守云叹息一声,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第六四三章 危险   “呜……”   颀长的火车鸣笛声在耳边响起,郭守云放下手中的报纸,扭头朝车窗外看去。   窗外,初春的西伯利亚平原苍翠一片,放眼望去,那连天的绿一望无际,令人心神开阔。   “来人。”看看手上的腕表,时间刚好是下午四点钟,郭守云看了一眼紧闭的车厢房门,开口喊道。   “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有什么吩咐?”车厢门敞开,军容整洁的托洛克捏耶夫少校走进来,问道。   “嗯,醒来有一会了,”郭守云笑道,“感觉肚子有点饿,去给我找点吃的。”   “好咧,你稍等。”少校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看着房门重新闭合,郭守云转过头,再次朝车窗外看去。   离开列宁格勒已经三天了,昨天过了乌拉尔山脉,正式进入了广袤的西伯利亚平原,计算一下,要到新西伯利亚的话,估计还得要一天的时间。   回想起三天前离开列宁格勒的时候,郭守云感觉有些好笑,按照托洛克捏耶夫的建议,他们没有乘坐那家伊尔-96客机,而是在做了一番伪装工作之后,悄悄登上了从列宁格勒去往新西伯利亚的火车。   “在列宁格勒听了这么多天,那架飞机已经不安全了,”这是托洛克捏耶夫少校当时的说法,“将近一周时间,如果有人想要在机上动手脚的话,即便要检查恐怕都检查不出来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乘火车,直取新西伯利亚,然后与正在那一带活动的阿布拉莫维奇取得联系,换乘飞机返回哈巴罗夫斯克。”   尽管心里感觉这样的做法有点紧张过头,可是郭守云还是听从了“保安队长”的建议,老老实实的上了火车。   “吱嘎”一声轻响,车厢房门再次开启,托洛克捏耶夫少校领着两位穿扮妖艳的女郎走了进来,他先是示意女郎将她们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这才对郭守云笑道:“先生,旅途寂寞,有没有兴趣找点乐子?”   “没兴趣,”对那两个女郎半点兴趣都没有,郭守云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就那么毫不客气地说道,“好意心领了,人你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吧。”   “嘿嘿,”少校干笑一声,挥手示意两位女郎离开,随即,一屁股坐到郭守云的对面,替他将餐盘上的盖子掀开,又为他将刀叉摆好,这才说道,“哎,总算是离开列宁格勒那个鬼地方了,神经紧张了将近一周,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现在啊,就盼着赶紧回到哈巴罗夫斯克,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放心好了,”郭守云笑了,他说道,“我答应你的假期是忘不了的,你不用专门来提醒我一次。嗯,刚才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来头?身份查清楚没有?”   “当然,”托洛克捏耶夫少校笑道,“先生对她们大可以放心。”   嘴里这么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到桌上,而后一直推到郭守云的面前,这才继续说道:“她们两个都是莎娜丽娃夫人派来的人,呵呵,与咱们是前后脚到的列宁格勒,这次也同乘一列火车回去。”   “哦?”郭守云放下刚刚拿起的叉子,将那张纸条取过来瞅了一眼。正如少校所说的,纸条是莎娜丽娃写的,其中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郭守云在新西伯利亚,帮会安排了专门的接应人,只要他们一到,马上就可以安排离境,转返哈巴罗夫斯克。   “那就好,”点点头,郭守云说道,“现在毕竟还没有回到咱们的地头上,千万不要麻痹大意,我总觉得这一趟列宁格勒之行走的太顺利了,影影绰绰的,我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先生说的是,”托洛克捏耶夫少校认同道,“回头我提醒他们一声,让这些小兔崽子打起精神来,别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再给我出了漏子。”   “呵呵,也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吃着毫无营养的泡制压缩饼干,郭守云微笑道,“只要别过分放松就行了。”   “啊,对啦,下一个站是哪儿?”摆弄着手中刀子,切下来一块干牛肉,郭守云转口问道。   “下一个站……”托洛克捏耶夫少校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苏尔曼特吧?呵呵,乌拉尔军区的最后一个防御地区,过了它之后,再向前,就是西伯利亚军区的控制地域了。说起来,我刚参军那会儿,就在这边呆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就是三个月,连屁股都没坐热就换地方了。”   “苏尔曼特?”郭守云从旁边拿起一份地图,在少校的指点下找到这个西伯利亚平原上不大的城市,说道,“恩,等到了站,记得给我下去买一份报纸回来。”   “好的先生。”托洛克捏耶夫少校点头应了一声,说道。   “好啦,你去吧,一会儿吃完了我在叫你。”摆摆手中的餐刀,郭守云说道。   “是。”少校知道眼前的大佬这两天喜欢安静,因此也不过分打扰他。站起身,他简单地应了一声,迈步走出房门。   维克托的问题解决了,吃着自己的餐点,郭守云心里开始琢磨那些困扰着他的问题。   老头是注定不会接受前往瑞士疗养的建议了,按照他的说法,作为一个老布尔什维克,就要有那种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的思想准备,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些问题都必须要看破了。尤为重要的是,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需要处理的问题还有很多,在这种时候谈疗养,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革命者啊。”对老岳父的选择,郭守云是尊敬的,同时呢,也是不以为然的,很坦率的讲,这种事如果摊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选择的。命都要没了,谁还顾得上谈什么国家、民族啊,要嘛抓紧时间治病,要嘛尽一切可能享受生活,这才是最根本的嘛。   处理完了列宁格勒的事情,剩下的还有一个莫斯科的问题,等到远东共和国的地位得到确立之后,那些一直以来纠缠着自己的烦琐事,就可以暂时抛开了,而剩下来的,就应该是集中精力发展远东经济了。下一步……下一步自己应该朝哪方面走?应该集中精力做什么?发展……   就在一边享用餐点一边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刚刚出去不久的托洛克捏耶夫少校重又走了进来,只不过与刚才出去的时候相比,他脸上的表情显得过于严肃了。   “先生,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不得不来通知你一声,”径直走到郭守云的面前,少校语调深沉地说道,“波拉尼诺夫先生之前的猜测应验了。”   “哦?”郭守云抬起头,看着对方,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吧,这是我手下的人刚刚从前面车厢里要回来的最新报纸。”将手里拿着的一卷报纸递到郭守云的面前,托洛克捏耶夫少校说道。   郭守云没说什么,他接过报纸,展开后扫了一眼。   “为什么咱们之前没有就接到任何消息?”仅在报纸上看了一眼,郭守云就噌的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条件反射般的大声问道。   其实,也难怪他会如此激动,因为此刻,就在那份报纸上,赫然等着一个醒目的空难消息,其具体的内容,就是说一架隶属于远东航空的客机,日前在乌拉尔山区上空发生空难,坠毁与诺平斯克附近的丛林中,并引发了大规模的山火。按照报纸上刊登的消息,飞机坠毁之后,诺平斯克地方的护林队就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救行动,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发现十二具尸体之外,护林队还没有找到任何生还者。   从报纸上加载的图片可以看出来,那狼藉一片的飞机残骸几乎都成了纯黑色,不过在这黑色的掩映下,多少还能看到一些蓝白相间的颜色。郭守云可以肯定,这架失事的飞机,就是自己刚刚买下来坐了一回的伊尔-96,而根据航程来推算,它应该在前天上午之前,就抵达哈巴罗夫斯克了,可……   “先生,毫无疑问,你的预感是对的,咱们现在才真正遇上了危险,”托洛克捏耶夫少校面色严肃,他沉声说道,“我可以肯定,飞机失事的消息被人为的延后公布了,而在此前这段时间里,他们肯定是在寻找他们所希望看到的东西。现在,他们把消息公布出来,估计是想要试探一下远东的反映,看看你是否已经回到了哈巴罗夫斯克。”   托洛克捏耶夫的意思,郭守云自然明白,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投石问路的计策。面对这一场空难,如果自己回到了远东,那么必然回亲自出来查勘事故原因。反之,那远东就会发生一定程度上骚乱,从而向阴谋的策动着透露出一个最有用的信息——郭守云还没有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他还在路上。   “你有什么看法?”将报纸放在桌上,郭守云眉头紧皱,思索良久之后,说道。   “先生,我建议咱们在下一站下车,”托洛克捏耶夫毫不犹豫地说道,“对于咱们来说,这一趟列车或许已经不安全了。” 第六四四章 黑手   苏尔曼特,乌拉尔山以东,西西伯利亚平原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城镇,从列宁格勒通往叶卡捷琳娜堡的铁路线,在这个地方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而后径直向南,经下塔吉尔抵达叶卡捷琳娜堡,与横贯整个西伯利亚地区的远东大铁路连接。   按照前苏联时期的军区布防规划,苏尔曼特属于乌拉尔军区的卫戍区,而且基本是处于最外围,由此向西,进入乌拉尔山区,有传说中苏联国防力量的一个最大军事储备库,冷战期间,赫鲁晓夫曾经对外宣布,苏军在这里囤积了将近十一万辆坦克、自行火炮以及装甲车。当然,这种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郭守云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因此,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逃命,而且是逃得越快越好。   “郭先生,”在苏尔曼特市郊的一处小树林里,托洛克涅耶夫少校蹲在草地上,一边啃嚼着手里的半快鸡腿,一边指着地上平铺的那份地图说道,“现在,咱们有两种选择,其一,是从里南下,走干道一直去往下塔吉尔,其二,则是由此走偏路,看,就是这里,从这儿一直穿插到秋明,然后在秋明登车,直接前往新西伯利亚。”   “你认为哪种选择更加稳妥一点儿?”郭守云根本不会看前这种纯粹的军事地图,因此他根本给不了什么决定性的意见。   “不太好说,”托洛克涅耶夫少校摇摇头,说道,“主要是目前咱们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对咱们的行程信息掌握了多少,所以,不可能做到最保险。先生请看,如果咱们走第一条路,那么就会进入中亚军区的实际控制区域,那里的情况相比你也清楚,由于中亚几国的分裂,这个军区等于是被严重肢解了,所以目前情况复杂,军区内斗状况严重,咱们根本摸不清他们中渗入了哪一方的势力。而若是选择第二条路,那就等于是直接进入了西伯利亚军区的控制地幅,至于他们的倾向,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   郭守云没有直接给出答复,他抬头朝四周看了一眼。   眼前,他们处身的这个小树林子不大,方圆不过数百米的样子,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林子外那个狭窄公路的岔路口,而他带来的士兵,此时就集中在林地里休息,看得出来,没个士兵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就在不久前,当他们一行人在苏尔曼特下车的时候,便发现了行色可疑的跟踪者,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意图对郭守云不利的人,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行踪了,在这个时间段里,那些人肯定正在布置行动,准备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考虑到自己那架专机已经覆灭了,郭守云便明白,这次他的对手是没有任何的顾忌了,飞机他们敢给炸掉,那火车同样也不保险,至于说西伯利亚平原上的一场小规模歼灭战,那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了,所以说,现在无论是进入西伯利亚军区的控制地幅,还是进入中亚军区的势力范围,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而在郭守云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的心里也在飞速的思考着对策,现如今,这位少校的心里有一个最大的顾虑,那就是他们这一行人的目标太大了,整整三十号穿着远东军区新军服、装备精良的大兵,无论摆在哪儿都是那么的显眼。要知道,现如今无论是西伯利亚军区还是中亚军区抑或是乌拉尔军区,他们的财政状况都不怎么好,因此,部队士兵的军服还没有更换,其服装在色泽上,要比远东军区的新军服浅很多,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区别。当然,少校也考虑过换装这种方法,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子里一转便舍弃了,试想一下,一大群人荷枪实弹的,却穿了一身普通人的便装,这样的队伍似乎更加打眼了。   “我们走这一条,”沉默了良久,郭守云抬着头,连地图都不看,就那么垂手一指,说道,“在我看来,其实走哪一条路都差不多,既然如此,那就随便捡一条好了。”   托洛克涅耶夫少校低头一看,对方选择的这一条,恰好是去往秋明的那一个方向,也不知为什么,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托洛克涅耶夫少校说道,“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觉得……总觉得这条路似乎不那么好走。”   “不要想那么多了,就走这一条,”郭守云没有听从少校的提议,他站起身来,扯了扯身上西装的下摆,随口说道,“通知你的人,收拾打点一下,准备上路。”   就在郭守云下定决心的同时,西伯利亚军区驻秋明第六步兵师的指挥部小停机坪上,阿帕季特少将正抬着右胳膊,用手掌遮挡着当空的骄阳,仰望着那一架正缓缓停落下来的直升机。   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声,直升机最终停落在停机坪的中心,急速旋转的螺旋桨,将大片的尘土卷起来,泼扬到停机坪的周围。   “将军,”在阿帕季特的身边,一位穿着中校军服的年轻人开口说道,“您真的打定主意了吗?我劝您最好还是慎重的考虑一下,就我所知,别列佐夫斯基这个人虽然不好惹,可是郭守云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们之间的纷争,原本就没有咱们插手的余地,最重要的是,现在军区总指正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商谈军费投入的问题,而凭着他与郭守云之间的关系,总指恐怕不会同意您这个决定的。”   “呵呵,我的普斯科夫,你这个前怕狼后怕虎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阿帕季特少将撇撇嘴,不以为然地笑道,“你难道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什么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这些人与军区总指的合作,同咱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即便是给军区开价再高,那些钱也不可能落到咱们的口袋里。而别列佐夫斯基先生开出的价码,却是足以令任何人为之疯狂的,五千万,还是美金,想想看,有了这五千万,咱们何必再困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受活罪?难道美国的自由生活你不向往吗?在哪里,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得到,咱们有必要继续留在这儿领着每月两三千卢布的薪水,为那些该死的官僚们卖命吗?”   “可将军想过没有,这笔钱咱们拿了之后还得有命去花才行啊,”普斯科夫中校皱眉说道,“倘若咱们干掉了郭守云这样的人,您考虑一下,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对咱们来说是安全的?”   作为第六步兵师的参谋,普斯科夫中校的头脑还算是清醒的,他知道郭守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些什么样的人。的确,五千万美金的诱惑很强大,可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能拿出这么多钱,郭守云同样也拿的出来,他那位目前在远东坐镇的弟弟,估计也不会吝惜这么一笔钱。设想一下,倘若郭守云在第六步兵师的地面上被军队干掉了,那远东会发生什么事?且不说别的,至少郭氏集团舍得花大价钱缉凶,为了给大哥报仇,那个郭守成会出多少钱?一亿,两亿,还是十亿八亿的?五千万能让人疯狂,那十亿八亿呢?这笔钱扔出来,那恐怕就不是令人疯狂那么简单了。   很可惜的是,普斯科夫中校的明智,并不能给财迷心窍的阿帕季特少将带来任何影响,这位将军已经穷怕了,穷疯了,为了拿到这五千万的巨款,他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最为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还有另一番考虑:正所谓人在人情在,郭守云活着的时候,受他的威信影响,郭氏集团内部自然能够一团和气,这位大佬与他那位宝贝弟弟之间的关系,自然能够融洽的一塌糊涂,可话说回来,人都是有私心的嘛,倘若郭守云死了,他的权威不在了,那真正把握了郭氏集团大权的郭守成,还有多少心思给他的大哥报仇?嘿嘿,按照正常的人性逻辑来推理,这位新一届的郭氏总裁,恐怕会最先对集团内部下手,全面清除他大哥的那部分班底,然后呢,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有关于他的一切全都抹杀掉,从而顺顺当当的把握实权。   正因为有这么一层考虑放在那儿,阿帕季特少将才会无所顾忌,他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尽快把那笔钱拿到手,然后逃往国外,去享受他那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好啦,我的普斯科夫中校,”仍旧没有理会下属的建议,阿帕季特少将看着正在步出机舱的两道人影,微笑道,“不要再去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看,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来了,呵呵,走吧,咱们去迎一下,这可是真正的大财神啊,怠慢不得。” 第六四五章 杀人越货   “这种人你觉得可靠吗?”从飞机上下来,古辛斯基还伏在别列佐夫斯基的耳边嘀咕,坦率的说,他对这次的计划很没底,与郭守云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他在心底里已经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个基本的把握,在他的眼里,郭守云就像一个蟑螂,无数次该死的时候,他总是不死,枪击他能躲过去,爆炸他能活下来,这次……这次天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对于古辛斯基来说,现在他是真有点怵头了,上一次想弄死霍多尔科夫斯基,结果未能得手,随后,人家接乱不断的找人去刺杀他,那段日子里,他几乎是连家门都不敢出。而郭守云呢,也曾经跟他玩过那么一手,结果是他的别墅被人轰掉了几栋,貌美如花的几个情妇,也变成了莫斯科河底的水鬼。因此,这一次出手的时候,古辛斯基在心里盘算了很久,他琢磨着,要是最后目的达不到,让郭守云那死小子再次逃出生天,那他的麻烦估计就要大了去了,现在的情报显示,这死小子已经与列宁格勒达成了某种协议,而那边可是从来都不缺杀手的。   “可靠的人咱们找得到吗?”别列佐夫斯基瞅了一眼快步迎来的阿帕季特少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在我看来,像这种为了钱就连命都不要的人,任何时候都是靠不住的,可现实是,现在除了这种人,咱们再也找不到敢出手的人了。”   别列佐夫斯基这话没说错,在如今的联邦,尽管盼着郭守云死的大有人在,可真要让他们亲自动手,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毕竟能与郭氏产生利益纠葛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这一类人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一个个都怕死的很。   古辛斯基听了这话之后,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知道,计划进行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了,现在唯一可以考虑的,就是不管事成与否,都要把这个什么阿帕季特干掉,彻底灭了他的口。   “呵呵,别列佐夫斯基先生,古辛斯基先生,”两人交谈间,阿帕季特少将已经走到了近前,他与两位巨头握握手,笑道,“你们似乎迟到了,按照咱们之间的约定,你们……”   “先不谈这些,”别列佐夫斯基显然对眼前这位少将缺乏尊敬,他直接打断对方的话头,毫不客气地问道,“你的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我们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郭守云一行人确实没有在飞机上,他们乘坐了一辆列车,而且此前不久,在苏尔曼特下了车。根据乌拉尔那边提供的情报,他们一行人在当地购买了两辆嘎斯卡车,黄色车身,无牌号。估计他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下塔吉尔,然后转赴叶卡捷琳娜堡,另一个,就是到你这儿来。”   “那按照两位先生的估计,他们会选择哪一条路?”在金钱的诱惑下,阿帕季特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将军本该有的自尊,他近乎是谦卑地问道。   “没有估计,”古辛斯基心烦意乱地说道,“他那个人做事,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我们根本就无法估算他下一步会作什么样的决定。所以,你要想把他揪住,就必须分配好两条路上的卡子。”   “现在性好的是,郭守云身边的人比较多,目标很大,”别列佐夫斯基也不想将那种鄙夷的态度表现的太明显,他舒缓一下语气,说道,“你把直升机大队派出去,对所有可能漏过的区域展开不间断的搜索,只要发现类似的黄色车身嘎斯卡车,不,只要是看到可以的车辆,就给我仔细盘查。”   “那……两位先生,你们说,这个郭守云有没有可能离开队伍,自己轻装上路,从而躲过咱们的视线?”阿帕季特少将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也不能说没有,”别列佐夫斯基说道,“他这个人,别的地方都不好揣摩,但有一点却很容易把握,那就是他怕死,所以,在目前还不太了解情况的前提下,他不大可能甩开卫队一个人上路。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你最好也在秋明市内多布置一些眼线,免得让他钻了空子。”   “那好,就按两位先生的意思办。”阿帕季特少将应了一声,扭头瞅了一眼停落在停机坪上的几架军用直升机,却不直接下达出动的命令。   “钱在飞机上,你安排人去搬下来。”古辛斯基一眼就窥破了对方的心思,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随即淡然道,“两千五百万的现金,这是首付,等到事成之后,我们看过了郭守云的尸体,再另付剩下的那一笔。”   “两位先生真是痛快人,”阿帕季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朝身后的两名警卫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取钱,同时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尽快把剩余那一笔钱准备好,呵呵,因为今天的行动恐怕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   “希望如此。”别列佐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怎么,将军不去验一下真伪吗?”古辛斯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的紫外线灯,递到将军的面前,笑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劝你慎重一点。”   “呵呵,哪里,对两位先生,我还是绝对信任的,”阿帕季特少将嘴里这么说,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他将那个紫光灯接过来瞅了瞅,而后转口说道,“不过话虽这么说,可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咱们还是多走上一道手续吧。”   “普斯科夫中校,”说完这番话,阿帕季特扭过头,对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的中校说道,“你先陪两位先生去我的办公室里坐一坐,我随后就过去。”   “是,将军。”普斯科夫中校无奈地应了一声。   “普斯科夫先生,”看着阿帕季特屁颠屁颠的跑向直升机,别列佐夫斯基冷哼一声,扭头对普斯科夫说道,“我听说你对我们这次的合作似乎不是特别看好啊。”   “我的意见只属于我个人,”普斯科夫中校淡然一笑,说道,“两位先生请跟我来。”   “呵呵,我们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古辛斯基上前两步,紧跟在中校的身后,说道,“尽管对你的这种做法不是很喜欢,但我还是必须承认,你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应该做出聪明的选择,”别列佐夫斯基紧跟着说道,“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其实这次的计划,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呵呵,难能可贵的机会。如果有一个机会能拿到五千万美元的巨款,同时,又能得到军区的赏识,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别列佐夫斯基先生。”普斯科夫中校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   “很简单,”古辛斯基扭头看了一眼直升机的方向,在那里,阿帕季特少将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张绿色的钞票,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次的事情,我们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呵呵,想来阿帕季特将军已经做好杀你灭口的打算了,可我们呢,更喜欢聪明人,所以,那个留下来的人,我们更希望是你,而不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将军。”   普斯科夫中校沉默了,他放慢脚步,心里显然是在考虑两位巨头所说的这一番话。   “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做?”良久之后,直到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才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自己的收尾计划已经有着落了。   “很简单,”别列佐夫斯基上前一步,站在中校的身边,说道,“郭守云不是一个普通人,杀掉他,必须有人站出来顶了这个黑锅,并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自己出面充当这个替死鬼吧?那么好,我们就来选择另一个人吧。”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的阿帕季特将军显然最适合扮演这个角色,”古辛斯基接口道,“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人手调动好,等候我们的消息,只要阿帕季特将军的人与郭守云的随护交了火,那么你就……”   说到这儿,他做了一个单掌下劈的手势。   “为了慎重起见,你最好在采取行动之前,将这边发生的事情通报给军区总指,”别列佐夫斯基说道,“然后,给咱们的将军做出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呵呵,到时候,该死的死了,该负责任的人也死了,我们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你呢,一方面可以躲过大难,另一方面还可以捞到一个功绩,再者,原本应该由咱们的将军收入囊中的那笔钱,也就属于你了。难道这不是一个一举三得的妙计吗?”   “我可以接受你们的计划,”将两位巨头引进办公室,普斯科夫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说道,“不过,这五千万我现在就要,至于刚才那两千五百万,事成之后你们也不能带走,因为我还有用到的地方。”   “呵呵,一言为定。”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六四六章 疑兵之计   “当兵嘛,不是为了每月领上那么一笔固定薪水的,呵呵,我们为的是履行职责,尤其是我们这些人,或许从离开远东那一刻起,我们就准备着迎接这个时刻了。”   列车行进时发出的“咔嚓”声在耳边鸣响,郭守云坐在多少有些格屁股的硬板车座上,微带着几分湿润的双眼,漫无目的地注视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脑子里却在回想着两小时前托洛克涅耶夫少校所说的那番话。   也许别列佐夫斯基那些话没有说错,郭守云的确是一个不安牌理出牌但是却极其怕死的人,但是这位大佬在作出这种估计的时候,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很有头脑,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最为稳妥。因此,在两个小时前,他接受了托洛克涅耶夫少校的建议,没有与大队的士兵同行,而是打了一个回马枪,重新回到苏尔曼特车站,并在那里登上了一辆开往叶卡捷琳娜堡的火车。   在与大队随行分手的时候,托洛克涅耶夫少校打开高频卫星电话,与远东军区通了一次话,他要求远东军区马上采取行动,与西伯利亚军区、中亚军区方面紧急沟通,以防不测。作为二十三空集的特战部队指挥官,少校知道,类似的高频卫星电话,虽然不至于被别人破译截听,但却会暴露发报者所在的位置,而他现在所要达到的目的,恰恰就是这个,他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从而为郭守云的潜逃提供最宝贵的时间。   车厢是低档的车厢,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刺鼻气味,如果放在平时,郭守云连在这里呆上一分钟的心情都欠奉,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他必须要忍,而且还要忍上几个小时。当然,与那些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士兵相比,他现在的情况恐怕已经算是好得多了,毕竟他还能活着。   恍惚间,窗外的阳光闪了一下,一架盘旋的军用直升机从列车的侧面翩然飞过,因为飞机飞的很低,郭守云甚至可以看到机舱侧门上托架着机枪的俄军士兵,两个小时里,这已经是从火车旁边飞过的第三架直升机了,他们在找什么郭守云心里清楚的很。   “哎,千万别让我回到远东。”心底里叹息一声,郭守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小心翼翼的展开,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从头到尾,三十号,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排在最首位的,就是托洛克涅耶夫。对这些人,郭守云没什么好说的,两个字“亏欠”,尽管本身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对恩仇这个东西却记得很清楚,现在,且不管这些人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远东,至少,他觉得自己是欠了人家一条命。施恩图报那叫鸟人,而知恩不报那连鸟人都不如,郭守云想好了,只要这次他能够活着回到远东,那即便是拼了全部的家当,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也得付出代价,该得到回报的人就该得到回报。   “你好,先生,请问这有人吗?”就在郭守云一脑子都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下意识地抬起头,他朝对面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面前竟然站了一个体态魁梧,身穿一身布满褶皱的劣质中山装的中年大汉。多少令郭守云感觉亲切的是,这个大汉竟然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东亚人,而且要是不经意的一打眼,没准就会有人把他当成赵本山。粗蓝布的中山装,紧贴头皮的仿军帽,黑布鞋面、百纳底的土布鞋,满口俄国人听着费劲的唐山版俄语,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说明大汉的来历了。   “没有,随便坐。”郭守云收起手上的纸条,用中国话微笑道。   “哈,缘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的上同胞,”大汉一听就乐了,他老实不客气的在郭守云肩膀上用力一拍,咧嘴笑道,“听哥们口音,应该是东北人吧?哈尔滨那边的?”   “半点错都没有,”郭守云笑道,“老哥你呢?唐山人?”   “滦南,”大汉摘下头上的帽子,随意在座位上抹了一把,而后先是将肩上的一个大编织袋扔在坐板上,这才扯扯郭守云的袖子,说道,“来,哥们,帮个忙,我那儿还有点货没搬过来,不介意就给搭把手。”   “不介意,不介意,”郭守云笑容满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跟在大汉的屁股后头,笑呵呵地说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嘿嘿,看得出来,哥们也是个爽快人儿,”大汉在前面领着路,嘴里还笑道,“怎么,你也是在老毛子这边跑生意的?鼓捣的什么?”   “小本生意,倒腾点铁锭。”郭守云随口说道。   “呵,那玩意现在听说赔钱啊,”大汉扭头瞅了他一眼,说道,“前两年还行,现在国内那边都在跟澳大利亚人做这方面的生意,那边的矿质好,价格低,而老毛子这边现在卡的严,生意不好做吧?”   “是不好做。”郭守云含糊其辞地说道,别看他是郭氏集团的总裁,可这铁锭的生意好不好做,他还真不知道,他就知道进出口贸易公司那边从铁锭出口的业务上获利一直不低,貌似还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做的现象出现。   “哎,我一个本家大爷,年初刚刚上了吊,他也是做这种生意的,手里一百几十万的货都砸在这边了,”大汉一边挤过车厢门,一边嘴里还不听的念叨着,“他命不好,货款刚打出去,老毛子这边跟国内的贸易就叫停了,他的货给扣在比金,老毛子不许过关,就这么的,拖了两个月,货给不少违了约,一百几十万的货款收不回来不说,还得赔给人家三百万的违约金。老头想不开,就那么上吊了。你说这世道,生意还怎么做啊?”   大汉的话,令郭守云感觉脸上发烫,他知道,比金口岸冻关的原因,就是郭氏集团与北远闹翻的时候,那几个月,郭氏叫停了与国内的全部贸易,受此影响,远东各口岸当即就出台了很严格的控关令,大批的进出口货物都堵截在海关上,进不来出不去,只不过他想不到是,竟然还有人被这么一场“游戏”般的交锋活活逼死了。   其实,郭守云想不到的情况才是最真实的情况,郭氏集团与北远集团的贸易战,使他们双方都蒙受了巨额的经济损失,类似这种损失对他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靠边贸吃饭的普通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灾难。短短几个月,估计口岸两边被逼死的小商人,绝不止大汉口中所说的“本家大爷”那么一个。   “哥,找到地方了吗?”郭守云正搁那自个惭愧呢,两个人已经穿过车厢,走到了两个车厢的车结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呵呵,不仅找到了地方了,还碰上一位东北的哥们,”大汉停下脚步,侧过身,让出一个空来,说道,“喏,这位……哥们,忘了问了,你叫啥啊?”   “哦,敝姓牛,全名牛奋,孺子牛的牛,奋斗的奋。”郭守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那么低着头回答道。   “牛粪?这名字起的。”大汉打个哈哈,笑道。   “哥,你自己没文化就别出丑了行吗?”对面那个女声笑道,“人家这位大哥的名字有讲究的,嗯,应该是取意与那句‘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我没说错吧,这位大哥?”   “啊,没错。”郭守云这才抬起头来,出现在眼前的一位大姑娘,令他在一瞬间有了一种心动的感觉。   坦率的说,此刻站在对面的姑娘若是单从容貌上说,并没有孙红羽出色,她既没有红姐那种知性的魅力,也没有红姐那种时尚的美感,当然,若是与妮娜她们比起来,这姑娘又缺了那种性感与妩媚,不过话说回来,她胜在一个地方,一个其他女人所不具备的地方——纯,不染点尘的那种纯,嗯,或者说是一种懵懂。   在郭守云所接触过的女人中,到现在还能有这种“纯”的,除了小维克多就再没有别人了,因此,这种感觉令他很舒服,很清新。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大汉露怯露的有点尴尬,他摆摆手,岔开话题说道,“行啦,咱也自我介绍一下,敝姓陈,陈拥军,在家里排行老三,牛兄弟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三哥吧,反正你看着就没我年龄大。”   “至于她……”陈拥军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女孩儿,笑道,“这是我妹子,陈红兵,你叫她一声妹子就成了。”   “哦,三哥,妹子。”郭守云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到类似这样的介绍方式了,他怔忡半晌,才含糊其辞地说道。 第六四七章 皮革生意   陈拥军兄妹两个的货物并不多,全算上也不过是四五个编织袋,而且这些袋子看上去很大,可是分量却不重,只不过袋子上的气味很不好闻,腥臭腥臭的,郭守云拎了两个,估摸着里面可能是原生毛皮之类的东西。尽管两个袋子不是很重,可那个头太大了,郭守云一手提一个,很不好使力,再加上远东两年的生活,他整日里养尊处优的,这百十步走过来,难免会带着点气喘。   “哎,放这儿,放这儿,”三个人一路连拖带拽的回到车厢,陈拥军踢腾着把两个袋子放到旁边的一个空座上,回头就去接郭守云手里的东西,“小牛兄弟,一看你这人就不像是干力气活的架子,手上这点力道还没我妹子大呢。”   “呵呵,三……三哥,”长嘘一口气,郭守云先是帮红兵把手上的袋子卸了,这才一屁股坐到硬板车座上,一脸苦笑地说道,“这回让你猜着了,小弟我确实没有干过什么体力活,而且这身子骨也不是很壮实,嗯,虽然不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吧,可也相去不远了。”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把妹子让到座位里边,陈拥军坐在紧挨着过道的位子上,他仔细的端详了郭守云一眼,笑道,“小牛兄弟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说到这儿,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自己的小妹一眼,陈拥军不无自豪的继续说道:“要说起来,我这妹子多少也应该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了,高中毕业,八七年那会儿参加全国统考的时候,考上了北京的那个什么……啊,人民大学……”   “哥,你真是的,提这些干什么。”陈红兵从坐下来的那一刻起,两只大眼睛就扑闪扑闪的在郭守云来回打量,此刻听到三哥提到这件事,她回过神来,嗔怪道。   “咋,我又没吹牛,”陈拥军大大咧咧地说道,“实话实说有啥不好的?说起来,也就是当时咱们家里穷,爸他思想又顽固,不然的话,现在咱陈家不也有个出人头地的文化人了?”   郭守云笑而不语,他知道,在这年月里,国内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科生那是相当了不起的,按阶层划分,那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不过话说回来,他对陈拥军那种所谓“出人头地的文化人”这种说法很是不以为然。难不成只有拿个本子才算是文化人?咱郭大老板什么本子都没有,甚至连个驾驶执照都没拿到,不还是一样混了个出人头地?到人民大学去做个演讲什么的,有资格旁听的都得是教授、研究员那一级的,难道说这就不叫文化人了?   “哥!”见三哥越说越来劲,陈红兵明显是不满了,她伸腿在陈拥军的脚丫子上用力一跺,嗔怪道。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看得出来,这一对兄妹的关系很好,而眼前的这幅场面,也令郭守云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话说,当初东婷刚来远东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一副纯真的模样,有事没事就爱撒个娇什么的。   “对啦,小牛哥,你这次是从哪儿上的车,打算去哪儿啊?”好不容易让三哥闭了嘴,陈红兵重新将注意力赚到郭守云的身上,她似乎对眼前这个虽然称不上英俊但是却长得很耐看的年轻人颇为好奇。   “我在苏尔曼特上的车,准备去新西伯利亚,”郭守云微微一笑,回答道,“你们呢?你们这是去哪儿?”   “呵呵,我们走的可就远了,布拉戈维申斯克,”陈拥军抢着说道,“我们的货站在那边,这次赶过去,是准备把这一批皮毛运回国内。”   “原来三哥你们真的是在做皮毛生意,”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那些大编织袋,郭守云笑道,“不过就我所知,老毛子这边,真正盛产上等皮毛的地方,不是在远东那边吗?楚科奇、雅库特、马加丹,那都是出产上等皮草的地方,再者,往西走,布里亚特那边的情况也不错,三哥要做这方面的生意,为什么舍近求远?”   “嘿嘿,这个说起来话就有点长了,”陈拥军摇头苦笑,继而说道,“其实,我们兄妹到老毛子这边做生意的时间也不长,去年七月份开始过来走的第一趟生意。那时候远东的生意好做啊,带上几万块本钱的饼干、点心之类的东西,到远东走上一圈,就能换回来十几万的上等皮草,弄回国内销到东菀,那就是翻了几倍的利润。可是咱们动手动的太晚了,这不,才走了两三趟,远东那边的食品价格就开始下调,还有,那些皮草的供货商,也都在提价,这里里外外的一折,原本的那些利润就全都没了。没办法,我们这才走的远一点,到乌拉尔这边来出货收货,现在,虽然说跑的路远了一点儿,可好歹的利润高啊,乌拉尔的皮草进价比远东低的多,同样一张齐整的狐皮,远东那边要价人民币三百,乌拉尔这边才五六十,有的时候还能更便宜。”   “这么大的利润?”郭守云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嘴巴大张地说道。   坦率的说,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远东的皮草是个什么价格,也知道国际市场上西伯利亚冰原优良皮草的平均货价,一般情况下,一张上好的冰原雪狐狐皮,在西伯利亚地区几十块人民币就能收到,那些猎户拿这些东西没什么用,他们看中的是肉而不是毛皮。但同样的东西,只要稍经加工,拿到国际市场上那就是数百,甚至是上千美元一张的标价。毫不客气地说,这种生意做起来就是暴利。只不过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一直都没有动过这方面的生意,不为别的,就因为郭守云要注意国际影响,这种皮草生意,说到底都是跟偷猎相勾连的,现如今俄罗斯国内没有相关的立法,因此才有这种贸易的盛行,像陈氏兄妹这种跑单帮的小生意人可以做这种生意,而郭氏这样的大集团却轻易不会去动的。   “还算可以吧,”陈红兵接口说道,“不过想来这种生意也是做不长久的,现在跑来做的人越来越多了,里面的利润只能是越来越小。”   “是啊,而且这一路走过来,危险性也太大,”陈拥军点头道,“像我大哥、二哥,他们就是栽在了这条路上,两个月前跑厄姆茨克那趟生意,被人家把货抢了不说,人也给打成了重伤,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这不,这一趟他们就没有跟过来。”   陈老三说话的语调很平稳,咋一听上去,就好像他对自己兄弟的死活并不关心一般,可郭守云明白,对方这并不是不关心,而是现在无暇去关心。试想,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推断,家里两个月前才有人因为类似的生意险些丢命,而短短的两个月之后,这位陈家老三竟然带着妹妹又来跑这趟生意,如果不是其中有情非得已的苦衷,天底下有谁会蠢到这种程度啊?   什么都别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跑中俄生意固然赚钱,可其中的危险性之大,也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郭守云自己当初过来的时候,不同样也是差点把命赔进去。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陈红兵这小姑娘看似很纯真,可是那点心眼估计也是不少,她从郭守云的脸上地看到一丝落寞的表情,因此,便想当然的认为……认为眼前这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小伙子,生意肯定也做的不怎么样,所以,三哥一提到自己家的烦心事,就让对方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联想。   “咱们说点开心的事,”小姑娘将两只胳膊支在车座间的小几上,双手托着下巴,歪头想了想,说道,“小牛哥,你家是东北哪儿的?”   “哈尔滨,”郭守云随口回答道,“呵呵,不过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去了,这边的生意忙,离不开人,再者,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亲人了,嗯,整天琢磨着算计我的家伙倒是有不少,像咱们做生意的,难处只有自己才知道,可在外人眼里呢,咱们一个个都是大款,好像家里那点钱都是大风吹来的一样。每次回去啊,我都被那些人吵得头疼,所以这一年多来,我这回家的心思也淡了。”   “哦,这么说,小牛兄弟应该是个地地道道的俄国通了吧?”陈拥军眼前一亮,追问了一句。这年月,进俄罗斯做生意的中国人里,有很多常年不回国的,而这些人基本上就算是在俄罗斯这边混开了,他们在这里有人脉,有路子,对于入道不久的人来说,能够在这边结交上一两个这样的同胞,那就可以少走不少的弯路。   而对这些个讲究呢,郭守云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点,同时呢,他也对这一对兄妹很有好感。不说别的,就拿刚才那一番对话来说,像跑生意的这些人,有谁会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财路告诉别人?而这一对兄妹刚才能把皮毛的生意谈的那么深,这就说明人家心底坦诚,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的小人。 第六四八章 急智   “怎么说呢,”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俄国通算不上,也就是来的时间长了,多多少少的认识一些人,小打小闹的路子也趟出来来了一点儿。”   “哎,那感情好,”陈拥军一听就乐了,他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说话说得直,心里藏不住东西,“我说小牛兄弟,既然大家今天遇上了,那就是缘分,三哥我问个逾了外的话,你要是不介意呢,就给个答复,要是介意呢,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呵呵,三哥有话尽管问,这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郭守云心里明白对方要问什么,因此微笑道。   “兄弟在俄罗斯这边呆的时间长了,路子肯定比我们混的野,”陈拥军的身子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道,“而三哥我呢,现在也实在是不打算再做这皮草的生意了,你给说说看,如今在这边还有什么生意好做?咱也不求一夜发家,只要能做长的,做稳的,哪怕是利润小一点儿都没有关系。”   果然,对方问的问题,与郭守云的猜测一般无二,而对于后者来说呢,这个问题貌似还真的不太好回答。对于郭守云来说,如今在俄罗斯,似乎什么都很好做,做什么都有大把的利润可以赚,可话说回来,他认为好做的生意,对陈氏兄妹来说就不一定好做了。比方说,他认为炒汇的生意好做,陈氏兄妹肯定做不来,他认为军火的生意好做,陈氏兄妹一旦沾手,估计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了,这人跟人不一样,生意经也就完全不同了。   “其实……”郭守云琢磨了一会儿,打算找一个说辞,将眼前这对兄妹糊弄过去,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火车的车厢突然猛烈的震动一下,继而,在一阵儿“哧哧”的活塞排气声中,车速逗得减了下来。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一瞬间涌上郭守云的心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侧脸朝车窗外望去。   车窗外,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触眼可及的地方,并没有半个城镇的影子,不过,令郭守云心跳加速的是,在此刻的火车窗外,路轨近前,每隔不到几米的距离,就站着一名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   “这是怎么啦?”陈拥军显然也发现了窗外的异常,他欠起屁股,探头探脑的朝车窗外张望,同时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多老毛子的‘匪兵’,不会是咱们这趟车上,还藏了什么重要的逃犯吧?”   “我看未必,”陈红兵也朝窗外扒望了两眼,坐回来后撇撇嘴说道,“现在老毛子当兵的全都是匪,他们那精神头全都用在勒索行商上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抓逃犯啊,依我看啊,没准是什么重要人物要到叶卡捷琳娜堡,所以他们才来做一做表面功夫的。”   “他们做表面功夫不要紧,可千万别把车给扣了,”陈拥军念道一句,“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还等着咱们去交货呢,这要是晚了,说不得又是一笔损失。”   对兄妹俩的谈话,郭守云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心脏跳得厉害,毫无疑问,这些大兵都是冲着他来的。   “小牛哥,你怎么啦?”女孩子的心终归还是要细一些,陈红兵一扭头,便看到郭守云那张脸变得刷白一片,因此,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郭守云强打精神,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忽然感觉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坐着,我去一下厕所。”   他嘴里这么说着,人已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而后一手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回身就朝过道右侧走去。他记得,这节车厢的劲头有两个厕所,面对时下的环境,他没什么太多的选择,只能到哪里去躲躲看了。   “这小牛兄弟,怎么看上去怪怪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拥军搔搔头皮,一脸困惑的嘀咕道。   而与他相比,陈红兵这小姑娘却是另一种反应,她先是回头抽了一眼车窗外那几个腰挎手枪,手里还拿着一份画像的军官,继而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兀自念叨不休的三哥,快步朝郭守云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躲进空间不大的厕所里,郭守云的心里念叨不停。他蹲在地上,连腰都不敢直起来,因此从厕所的窗口望出去,恰好可以看到两个持枪的士兵正在四处张望,他只要稍微站的高一点,就会被对方一眼发现。   现如今,他终于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有限,如果放在远东的地旁上,就车窗外的这些人,他绝对不会放在眼里,这能有几个人啊,一个连还是一个营?远东军区几十万人摆在那儿,他有什么可怕的?可实现如今呢,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就外边这些身材魁梧的俄罗斯大兵,即便是不用武器,随便挑出一个来也能轻而易举的收拾掉他。   “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心里默默的祈祷了两遍,郭守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无用功,他知道,如果这些大兵真是冲着他来的,那今天这一劫估计就真的躲不过去了。   “咚咚咚……”   在厕所里躲了还没有一分钟,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有念叨完,郭守云就听到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奔到了门外,紧接着,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小牛哥,开门,是我,红兵。”小姑娘的声音在外面传进来。   郭守云没来由的一阵儿心烦,他琢磨着,自己眼看着大难临头,这小姑娘还跟着倒什么乱啊。   “快点,他们就要上来了。”小姑娘又在门外催了一句。   这回郭守云没有再犹豫,他知道这小姑娘已经看出问题来了。   “咔哒”一声启开门锁,他将厕所的房门拉开一道缝隙,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较小绵软的身子,就挤开那道门缝,嗖的一下钻进来。因为他此刻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因此那不大不小的脑袋,就不偏不倚的撞进了小姑娘绵绵软软的酥胸里。   “嘘!”   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男人撞了一下,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陈红兵挤在男人的对面,她先是竖起一根白嫩的手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是在躲着那些当兵的吧?我看见他们拿着你的画像了。现在别出声,他们这就上来了。”   “你……”郭守云没明白这小姑娘这小姑娘打算干什么,他琢磨着,这小妮子不是打算跟自己一块送死吧?   “快躲在门后边,一会儿我来应付他们。”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小姑娘又发了号施令。她指指厕所门后方向的墙壁,示意郭守云紧贴墙壁站好,而后也不等他做出反应,就那么一抬手,撩起了上本身穿的小衬褂,同时,刷啦一下松开了腰间的衬花小皮带,还将裤子褪下去一节。   郭守云那脑子平时比谁转的都快,可在眼前这一瞬,他却有点傻眼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姑娘打算干点什么,难不成……难不成国内现在就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可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就在这节骨眼上,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皮靴踩踏车板时发出的“咚咚”闷响,郭守云一听就知道,这是那些当兵的上车来了。与此同时呢,他就听着小姑娘一手提着裤子,嘴里还默默的数着数。   “一,二,三!”   随着那个“三”字出口,小姑娘猛的一伸手,咔哒一声启开了门锁,随后,就那么轻轻一扯,将厕所房门一下子拉开了。   “哄!”在房门开启的那一瞬间,郭守云就感觉脑子里一声闷响,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做万念俱灰了。   “啊!”   就在他那万念还没有彻底灰到头的时候,随着小姑娘的一声尖叫,房门啪的一声又给关上了,紧接着,他就看到陈红兵整个身子都倚靠在房门上,饱满的小胸脯呼扇呼扇的剧烈起伏。   “哈哈哈……”顷刻间,厕所门外响起了一阵儿放肆的笑声,而夹杂在笑声中,还有一个听起来像是军官的人在下命令,“对面检查一下,去前面的车厢,看仔细点,一个可疑的人都不许放过。”   “刚才那女人不错,你们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一抹肚皮,嘿嘿,又白又嫩的……”   门外那龌龊的对话渐去渐远,而郭守云也终于明白了小姑娘这一番作为的真正目的,谁他娘的说人非得有文化啊?这没上过大学的小姑娘,未必就不如那些高级知识分子聪明,这么一个急智下想出来的计划,俨然就把人心这种东西给利用透了。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也知道,今天能够逃过这一劫,与俄罗斯军队纪律涣散同样不无关系,这些当兵的哪是上来搜查的啊,纯粹就是过来应付事的。   侧脸看看站在身边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听了刚才那些大兵的话,她那张清秀的脸蛋此刻红的像个熟透的番茄。   “谢谢。”带着一种由衷的感激,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 第六四九章 生意经   小姑娘也不说话,她垂着头,闷不做声的整理着衣服,好半晌之后,直到她把衣服都整理好了,这才抬起头来,飞速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蠕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对方不开口,郭守云也乐得保持沉默,他现在正在考虑一会儿怎么应付人家的提问。按照常理推断,一会儿小姑娘肯定会问他是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多老毛子大兵都要搜寻他,如果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应该怎么回答?   这种沉闷的气氛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直到一声汽笛响起,火车在一阵儿颤动之后重新开启了,郭守云才嘘口气,松弛下了那紧紧绷着的神经线。   “小牛哥,”也许是这段时间的沉默,让陈红兵从羞涩中醒过神来了,她抬起头,看了郭守云一眼,低声问道,“你,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些俄国人要抓你?”   “哦,”危险远去,郭守云也恢复了以往那份洒脱,他倚靠在墙壁上,微笑道,“我要说,嗯,说我是杀人犯,杀了好多人,所以这些俄国人才费这么大劲来抓我,你信不信?害不害怕?”   “鬼才信,”小姑娘扑哧一笑,说道,“别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要是杀人犯的话,哪用得着这些当兵的来抓啊,在国内,那是警察和武警的事,在老毛子这边嘛,就是警察和‘蓝皮’动手了,所以我,我一点都不怕你。”   “呵,想不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郭守云乐了,他笑道,“那照你来看,我是干什么的?”   “哼,不说是吧?”小姑娘一仰头,撅着小嘴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我啊,甚至还知道你去新西伯利亚是为的什么。”   “哦?说来听听。”郭守云笑道。   “嗯,依我来看,你根本不是做什么铁锭生意的人,”陈红兵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郭守云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一番,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种小生意太委屈你了,你是个做大事的人,而且啊,你去新西伯利亚也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寻求保护,去找你的人。”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直觉的认为,这小妮子已经看出他的身份来了。   “嘻嘻,还不肯说是吗?”看到对方笑而不语,陈红兵似乎也并不介意,她嘻嘻一笑,说道,“不说就算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有自己的纪律,最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都不能泄露组织秘密。嗯,不过,既然你现在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即便是去了新西伯利亚,恐怕也不容易进入使馆的,那些俄国人肯定会在周围设下埋伏,等你去自投罗网的。”   “啊?对,对,你说的不错,”郭守云险些没笑出声来,他这回总算是知道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感情她是把自己当成国内派遣过来的特工、间谍什么的了。不过回头想想,小姑娘之所以会有如此离谱的猜测,倒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作为七零前的一代人,陈红兵这小姑娘估计是从小看着那些“敌特片”长大的,那种一遇到事情就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容易把她的思路往这方面引。   “不过,对我来说,现在只要到了新西伯利亚就算是安全了,”伸手扶住小姑娘的肩膀,郭守云强忍着笑意,说道,“在那边,我的人会出面接应我,所以不存在太大的危险。”   “呼,那就好。”小姑娘的心肠很好,爱国激情也很高,她听郭守云这么说,当下便松了口气。可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被自己当作为国家献身、不惜深入国外从事特工工作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的眼里,国家利益连三毛钱都不值,至于什么为国献身之类的说法,那在他眼里俨然要比天方夜谭还玄幻一百倍。   “行啦,咱们别在这呆着了,”陈红兵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为国解忧”的大好事,一时间精神显得有点亢奋,她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抓住门把手,说道,“我先出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危险了,再过来通知你。”   “嗯,谢谢你了。”郭守云点点头,笑道。   小姑娘没再多说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拉开房门,先是朝外张望一眼,这才侧身挤出门缝,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听着门外小姑娘的脚步声渐去渐远,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会心的笑容。老实说,厕所的味道不怎么好闻,而时时刻刻面临的危险,也会令人精神紧张,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却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开心快意,一种久违的心神舒畅。   有人说,纯真是可以感染人的,以往,郭守云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是今天,他总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最真实的感受。从根本上说,毫无疑问,陈红兵与他这个远东大寡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前者,再考虑问题、看人看事的时候,总是朝好的一方面去想,去考虑,在小姑娘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或许就没有所谓穷凶极恶的人。而后者,也就是郭守云呢,他无论是看人也好,看事也罢,往往就都会朝坏的一个方面去考虑,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好人,根本就不存在纯善这种说法,以他的思维方式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有的人更恶一些,而有的人则更虚伪一些,总而言之,把所有人扎一堆里,拿出了恶的就是虚伪的,没他妈一个好东西。而今天呢,机缘巧合,两个秉性截然不同的人,产生了一个交集,受到小姑娘的影响,郭守云那素来阴暗的心理,骤然间闪现了一层光明,虽然这种光明不太强烈,可也足够让他透上一口气了。   陈红兵去了没多久,就跑回来将郭守云叫出了狭窄憋屈的厕所,虽然车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搜查,可郭守云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来,这一方面是因为车厢里原本就没几个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俄国人的眼里,所有中国人都是一个样,这与中国人不容易记住外国人的面孔是同样的道理。   也许是因为刚才没有看到画像的缘故,陈拥军到现在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到“小牛兄弟”回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继续追问商业路子的问题。   因为有了刚才那一幕的“大插曲”,郭守云现在改换了一个心态,他不再拿那些乱七八糟、似是而非的东西去应付陈氏兄妹,而是耐下性子,凭他自己对俄罗斯这边状况的了解,为两兄妹尽心尽意的谋划商道。   他告诉两兄妹,在目前的俄罗斯联邦,皮草生意还大有可为,不过呢,要想在这方面赚大钱,那就得做好三件事:一是改变销路。国内说到底还没有高档的皮草时装品牌,因此,他们在俄罗斯收购的这些上等毛皮,送往国内永远卖不出高价,与此相反,他们的货送到东菀,最多也就是做了人家的“佣工”,那边绝不会把这些皮草用在国内市场上,他们只需要简单的加工一下,然后一倒手就会以“原毛皮”的方式卖去国外,从中赚取巨额的差价。所以说,要想在这个生意上赚大钱,那就必须把货卖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说韩国、日本,甚至是法国、意大利。那样的话,一张几十元人民币购进来的毛皮,动辄就可以卖到数百美元甚至更高。二是要做好毛皮的粗加工,按照俄罗斯联邦现行的关税法规,未经加工的原材料出口,需要征收百分之百,甚至是百分之两三百的高额关税。这样一来,生意的成本无形间便提高了数倍。因此,要想避过这一部分关税,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到手的毛皮进行粗加工,洗光、去味,类似这样的工序,根本耗费不了十几块的成本,如果想赚得更多,那就直接把整张的皮毛粗略的缝合在被褥上,以毛皮被褥的形式出口。由于现在联邦为了鼓励出口,有一个出口商品的减免税制度,毛皮被褥本身就属于成品商货,它同样也属于减免税的范畴。如此,三下五除二,大量的关税就等于是合法避过了。至于第三件事,那就是要找好稳固的货源,最好是能某一地区内形成垄断性的经营规模,做生意不在做哪行,关键是看怎么做,只要有垄断,那就意味着大笔的利润潜在,因此,郭守云建议陈氏兄妹,打游击性的毛皮收购从短期来看或许利润较大,但是从长远来看,这就是一条最弱智的选择。   老实说,郭守云所说的这些,绝对是目前俄罗斯国内最好的经营之道,可对于陈氏兄妹来说呢,他们却对这三点建议有些怀疑,而面对两兄妹的质疑,郭守云也不去辩解,反正这兄妹两个是要去远东的,只要到了那边,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啊。 第六五零章 落难凤凰不如鸡   从苏尔曼特到新西伯利亚,这一段路从地图上看似乎并不太远,可实际上却有上千公里的距离,再加上郭守云所搭乘的列车,是行进起来比老牛车快不了多少的低档列车,也就是所谓的慢车,因此这一路走过来,至少需要花费超过一天半的时间。   对郭守云来说,这一趟路程走的是快是慢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它走着很不安全,天知道那些搜查他的军队什么时候会再次找上门来,第一次,在陈红兵的掩护下,他还可以得脱大难,可第二次,第三次呢?他估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不过郭守云想不到的是,其实那些搜寻他的大兵,早就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北线去了,虽然说铁路沿线以及秋明附近地区的搜索还在继续,不过那都不是军方搜查的重点地区。在与他分手之后,负责任且抱着必死之心的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并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前往秋明,这位搞特种战出身的少校,在他的人与对手发生第一次小规模交火之后,便突如其来的改变方向,调头北上,一头窜进了谢罗夫东南部地区的丛林里。紧接着,在此后的两天时间里,他就带着人与前来搜索的西伯利亚军区第六师打游击,从而在最大限度上吸引了第六师的注意力,为郭守云的潜逃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而郭守云更想不到的是,当他在火车上提心吊胆的享受“地狱旅行”的时候,远东甚至是整个俄罗斯都炸锅了。面对大哥所遭遇的危险,守成并没有按照事先的计划采取行动,与此相反,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根据他这个“代理总裁”的决定,远东军区在接到郭守云最后发出的那一份电报之后,便进入了全面的戒备状态,而这一道命令,显然正中远东军区各位将军的下怀。于是乎,在有人怒发冲冠,有人添油加火的情况下,远东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在两天时间里,二十三空集驻扎在奥廖克明斯克的两个航空大队频频出勤,他们公然飞过后贝加尔军区的防空区,直接进入西伯利亚军区的控制范围,以此给莫斯科方面制造压力。与此同时,原驻扎在阿穆尔州的独立十六师,在伊万诺夫将军的指挥下,进入赤塔州境内,两天两夜的急行,挺进到叶尼塞河流域。   远东军区的再次大范围戒备,直接震动了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不久前才得到列宁格勒的保证,说是远东不会再次出现令莫斯科中央头疼的“独立问题”,不过前提是莫斯科中央必须承认远东共和国的存在,同时呢,这一共和国将以加盟共和国的方式永久性的保留在联邦版图之内。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俄罗斯是联邦制的国家,多一个存在于联邦体制内的加盟共和国,要远远好于多一个分离于联邦之外的独立国家,而对于目前的远东来说,这无疑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但是现如今呢,克里姆林宫这份高兴劲还没来得及消退呢,与列宁格勒达成妥协的远东“领主”竟然生死不明了,而远东呢,一夜之间炸开了锅,暂时代替郭守云执掌远东大权的郭守成,似乎比他的哥哥更加疯狂,更加无所顾忌,看他目前所做的一切,显然是打算彻底搞分裂了。   出于对眼下危机的考虑,克里姆林宫在得知消息的当天,便做出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叶氏派出两路总统特使,一路紧急赶赴西伯利亚军区,一路则马不停蹄的奔向远东,他们要尽可能的挽回影响,避免事态朝更加恶化的局面上发展。另一方面,叶氏也做出了一个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一旦时局失去控制,莫斯科必须赶在第一时间不择手段的除掉郭守成,从而在根本上消除郭氏兄弟对远东的控制。   同样的,远东局势的变数,也给华盛顿方面带来了影响。尽管郭氏与华盛顿之间还存在着诸多的隔阂与分歧,但是在白宫以及五角大楼的眼里,郭守云仍旧是他们目前最稳妥、最合适的一个选择,除了他,华盛顿在远东还找不出一个更好的代理人。可是现如今呢,这个最好的代理人竟然面临着被人干掉的危险,因此,华盛顿坐不住了,他们要开口,他们要说话,他们一方面要通过“说话”来挽救自己的代理人,另一方面,也需要通过“说话”扩大自己在俄罗斯联邦内部的影响力。   于是乎,就在远东作出反应的当天,刚刚就任美国国务卿的克里斯托弗,紧急飞往莫斯科,与俄罗斯联邦总理切尔诺梅尔金展开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会晤,严正申明了华盛顿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俄罗斯联邦必须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保证郭守云的人身安全,否则,莫斯科将对远东可能出现的复杂局势担负全部责任。   而相对于莫斯科、华盛顿来说,北京方面倒是没有作出什么公开的表态,不过作为北远集团的总裁,孙红羽在事发当天便赶到了哈巴罗夫斯克。也许,对于如今的北京来说,不过郭守云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们都要保障郭氏兄弟对远东的牢固把握。除此之外,说一句可能有欠公允的话,对于北京来说,如果这次郭守云死了,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同他相比,郭守成这个人似乎更容易接触。   且不管搅和到这件事里的各方势力如何闹腾,郭守云是生是死的事,此刻都不是外人所能控制的了得,这头狡猾的小狐狸,就那么窝在东进的列车上,睡着光板的硬座座椅,嗅着刺鼻的毛皮腥臭,缓慢但却顺利的向新西伯利亚挺进着。   两年了,整整的两年,郭守云再一次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同时呢,也体会到了很多他在过去两年时间里都不可能体会到的东西。   谁能想象,一个身价数百上千亿美元,手下直接控制着六百余万平方公里土地,可以决定上千万人生死,跺跺脚能令整个俄罗斯联邦为之颤抖的寡头,竟然会因为没钱而险些连饭都吃不上。   郭守云没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类似他这种人,一般就是一本支票走天下的主了,而这一次呢,为了逃亡,他显然不敢动用自己手头的现金支票了。在苏尔曼特重新上车之后,这位巨头上仅有的,就是零零碎碎的三千多卢布现金,这还是分手时托洛克涅耶夫少校从手下士兵那里筹措来的。就这三千多卢布的现金,在购买车票的时候,又花去了七百多,于是,可怜的郭大巨头,就得凭借着区区的两千四百多卢布一直吃到新西伯利亚。   最初,按照郭守云的计算,两千四百多卢布应该够用了,毕竟这一路走过去,充其量就是两天的车程,除了吃饭之外,还没有什么别的用钱的地方。但是,他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今的卢布汇率跌得很厉害,就在他身在车上的两天时间里,国际货币市场上卢布的汇率因俄罗斯联邦局势的突然动荡,尤其是远东军区的全面戒备,而出现了又一个暴跌狂潮,短短两天,卢布汇率暴跌两个百分点,兑美元的汇率,已经降到了一千两百卢布兑一美元的程度。这也就是说,在列车上的时候,郭大老板的身价也就只有可怜的两美元不到了。最要命的是,列车上的餐点供应人员黑的很,他们要价高不说,而且还会欺负人,看到郭守云是个中国人,这些家伙就说什么都不收卢布,铁了心的让他用美元或者是人民币付账。   就这样,在卢布贬值狂潮中篡取了巨额利润的郭大老板,终于品尝到了他自己种下的恶果——没钱吃饭,没钱喝水,更没钱买烟抽……那份窘迫劲,真是普通人都很难体会到的。郭守云甚至考虑过要把他那块特别版江诗丹顿腕表卖掉,以此换取部分路费,可惜的是,即便他仅打算将这块价值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的腕表卖个百十块,列车上也没人来照顾他的买卖。本来嘛,且不说人家认不认牌子,就单说这个价码摆在那儿,恐怕也能让所有人望而却步了——不是因为太贵,而是因为太便宜。“几百块甚至百十块卖块江诗丹顿。”这样做买卖的人不是疯子就是骗子,郭守云那长相一看就知道不是疯子,所以……   幸好的是,他这次在列车上碰到了两位好心的同胞,陈氏兄妹看出了他的窘迫,因此,没到吃饭的时候,总是要给他带上一份。对于这对兄妹来说,他们或许认为自己这是在行善积德了,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布施的对象,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级富豪,人家送给他们的那一块打火机,就是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也赚不回来的。   “或许,这就是上帝对我的一次处罚啊。”漫长的两天里,出现在郭守云脑子里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 第六五一章 解脱   “咣当,咣当……”火车变道减速带来的巨大震颤,将熟睡中的郭守云从美梦中惊醒。刚才在梦中,他恍恍惚惚的回到了远东,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哈巴罗夫斯克,回到了他的别墅区,在那里,有数不尽的山珍海味等着自己去享用,有空气清新、温良适宜的宽大卧室留给自己去休息,还有大把大把的美金、英镑供自己肆意挥霍……哎,幸福啊,以往还没有体会出来的东西,今天在梦中竟然显得如此珍贵。   迷迷瞪瞪的睁着一双眼睛,眼前是一个看上去破败不堪、锈迹斑斑的铁皮车顶,梦里、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让郭守云一时间无法适应,昏昏沉沉的脑袋,搞不明白为什么片刻之前的华美卧室,会变成眼前这一副样子。   “小牛哥,快,快起来,”陈红兵那张清纯的小脸突地闪现,小姑娘看上去满脸都是焦急,她一手扯着郭守云的衣领,嘴里急促地说道,“那些当兵的又来了,你快去躲起来。”   “当兵的?什么当兵的?”长达几个小时的睡眠,令郭守云的脑子反应迟钝,他抹了一把挂在嘴角的口涎,迷迷糊糊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当兵的,当然是那些抓你的人,”陈红兵伸手指了指窗外,嘴里惶急地说道,“火车又停了,和那天的情况一样啊。”   “啊?!”郭守云悚然一惊,噌的一下从板椅上跳起来,连窗外的状况都来不及看,就那么磕磕绊绊地跟着小姑娘朝过道尽头跑去。他现在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自己还没有回到远东,而那些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仍旧陪伴在他的身边。   可惜的是,如果能够及时的朝窗外看上一眼,郭守云此时就不用这么紧张了,因为在这一刻,车窗外的轨道两侧的确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可是与前两天那一次的情况不同,这些士兵的制服与西伯利亚军区、中亚军区的军服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所穿的,是远东军区刚刚更换不久的深色制式军服。   “咱们到什么地方了?”躲进厕所里,惊魂未定的郭守云紧紧依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压低声音问道。   “应该快到新西伯利亚了,”陈红兵显然打算故技重施,她撩起短衬,一边松解着腰带,一边低声回答道,“不过这路我也不熟,只是刚才听三哥说的,他说好像还差两站地。”   “哦,三哥呢?”郭守云这才想起来,刚才跑的匆忙,似乎没有看到陈拥军的影子,因此问道。   “他到前面餐车去喝酒了,”陈红兵小声回答道,“原本想叫你一起去的,可是看你睡得挺香,就没有……”   “噔噔噔……”   两人正在这里小声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儿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你们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记住,每一个地方不能漏过去,最好是每一个人都给我问到了。这次中校可是发过话了,谁先把人找到了,就有五十万的赏金,你们这群废物蛋估计还没看见五十万是什么样子的吧?要想看看的话,就给我把眼睛睁大了。”   “是!”随着粗犷的话声落地,车厢外响起一片气势高昂的应和。   “去,去,都给我做仔细点。”粗犷的声音又交代了一句,凌乱的脚步声开始动了起来。   也许是听到有脚步声朝门外移动,陈红兵这小妮子按照两天前的那种作法,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扶住门把手,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把将门拉了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郭守云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苦涩,他想到两天前厕所门外那两个龌龊的声音,而今天呢,这一幕又要重演了。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就是为了掩护自己,竟然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牺牲,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却只能偷偷摸摸的藏在门口,连露个面的勇气都没有,可悲啊,这才是真正的可悲。   “啊!”就在郭守云满心自责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把门拉开了,就像前两天一样,伴随着一声尖叫,她用重重地将门关上,然后一回身,小脸涨红的挤在了门后。   “怎么回事?”与前两天情况不同的是,这次门外没有传来笑声,反倒是那个粗犷的声音大声说道,“里面是什么人?”   紧接着,郭守云就听到门外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估计是那些发现情况的士兵,正在向自己的长官汇报。   “这有什么,”那个粗犷的声音很快便再次响起,“让她出来,进去检查一下。不要忘了中校对我们说过什么,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嗯,什么叫任何你们知道吗?一群废物蛋。”   “完啦。”这是郭守云在闻言后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他知道,今天这一招不灵了,门外是个不解风情的粗人,小丫头的手段在他面前毫无效果。   也许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斜倚在门上的陈红兵一瞬间变的面色苍白,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郭守云,眼神里满是无助与惶恐。   “咚咚咚!”   还没等郭守云作出反应,敲门声响起,那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喊道:“里面什么人,快出来。”   也许是因为过分紧张的缘故,小姑娘失措的伸出手,一把握住郭守云的手握,使着劲的想要把他扯到自己身后。   郭守云明白小姑娘的意思,她是打算让自己躲在她身后,做最后一次的努力,不过,她那个小身材实在是太单薄了,如此苗条的身子后面,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一个人,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把她自己也折进去——其实,其实她现在估计已经走不脱了。   “呵呵,没有用的,”不知为什么,现如今郭守云的心神倒是更加冷静了,他微微一笑,挣开小姑娘的素手,先是伸手在她头顶抚摸一把,这才笑道,“妹子,今天我是真心的叫你一声妹子,另外,我还得先跟你说声谢谢,再说声对不起。”   “咚咚!”又是两下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很显然,门外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小牛哥……”小姑娘似乎并不担心会遭到牵累,她哭丧着脸,抽抽搭搭地说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曲起两根手指,在小姑娘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郭守云一脸平静地笑道,“哎,我现在心里什么记挂都没有,这一刻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了,呵呵,而且是从两年前就有了思想准备。要说这心里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我万万想不到,在这两天里,自己会欠下人家一份天大的人情,而且还是可能永远都还不上的人情。嗯,还记得我送给三哥的那个打火机吗?这次如果你们能够离开,那就带着它去哈巴罗夫斯克,找一个叫郭守成的人,你把东西交给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相信,他会尽一切可能满足你们的。”   “小牛哥……”陈红兵似乎动了真的感情,她抽泣着说道。   “傻丫头,别叫什么小牛哥了,”郭守云乐了,他摇头笑道,“记住,哥的名字不叫牛奋,而是姓郭,郭守云那个混蛋就是我了。”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不再理会露出一脸惊容的小姑娘,就那么轻轻扯开她,然后一错身,直接站到门前,单手轻轻一拉,将紧闭的厕所房门扯开一道大大的缝隙。   此刻,厕所门外站了四五个肩背突击步枪的大兵,而在他们最前面,则站着一个身穿上尉制服,腰挎手枪的魁梧大汉。当郭守云开门的时候,大汉正举着胳膊,紧握拳头,看样子是想在门板上狠狠擂上那么两拳。当郭守云的身影从门内显现出来的时候,大汉猛地一愣,继而左扭头,看看身后左边的两名士兵,再右扭头,看看身后右侧的两名士兵,最后,猛地举起手,在自己的脸上裹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同时咧嘴笑道:“五十万,嘿嘿,五十万……”   而在上尉左右四顾的时候,郭守云也看到了眼前这些大兵身上的制服,他当然认得这是远东军区的新式军装,只不过他不敢肯定眼前这些大兵是不是来自于远东军区,毕竟这里距离远东太远了。   “你是什么人?”强自镇定心神,郭守云迈出一步,站到厕所门外,几乎是紧挨到大汉的面前,肃容说道。   “啊!”大汉这才从五十万的迷梦中清醒过来,他猛地收起笑容,而后啪的一声来了个标准的立正、行礼,同时,大声说道,“郭先生,远东军区独立十六师四一二团一营上尉营长叶菲姆向您报到!”   “轰!”   郭守云就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大的轰鸣,浑身上下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就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人常说,生与死的巨大差距有时候就藏在一步之间,而今天呢,他这生与死的差距,就隔在一道门后。连续两天多度日如年的等待,郭守云总算是熬出头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些打算动自己的人,又没有什么机会了。 第六五二章 给你一条路   “好啦,我知道了,”花费了将近三四分钟的时间,郭守云才重新稳住神,他虚弱无力的在上尉肩膀上拍了拍,苦笑道,“你做得很好,不过……”   说到这儿,郭守云的目光微微一凝,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面色苍白的小妮子陈红兵,这才继续说道:“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先生,”上尉虽然人长的粗犷,可是脑子却一点都不笨,他目不斜视,挺直了身子,大声回答道,“我只知道在车厢里找到了先生,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嗯,很好,很好,”郭守云笑了,他回头牵住陈红兵的小手,然后在扯着她往外走的同时,凑到上尉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如果走漏了半点消息,我就那把你这颗大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我什么都不知道先生,所以,也没有什么消息可以走漏。”上尉仰着头,强忍着嘴边的笑意,大声回答道。   堂堂的郭氏集团总裁,远东第一号当家人,为了躲避追兵竟然藏进了厕所,而且还是跟一个小姑娘一块藏进去的,这件事说出去太糗了,郭守云要保住颜面,自然得提前交代好一切。   “嗯,记住就好,”郭守云揉揉鼻子,颇带着几分尴尬说道,“好啦,我问你,这次你们来了多少人?”   “报告先生,整个十六师都来了,”紧跟在郭守云的身后,上尉一边朝那些士兵打手势,示意他们赶紧下车发出通告,一边回答道,“只不过在这附近的,只有我们一营。不过您可以放心,主要咱们把通告发出去,用不了半小时,将军他们就能赶过来。”   “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郭守云就是那种典型的好了疮疤忘了痛的主,刚刚脱离了危险,他就开始考虑影响的问题了。   “报告先生,我不知道,”上尉大声回答道。“不过,不过咱们似乎走错了,先生,车门在这边。”   “我还有个朋友在车厢,”没有理会上尉的建议,郭守云紧了紧握住小姑娘的大手,嘴里笑道,“妹子,在想什么呢?”   “啊,没有,什么都没想。”陈红兵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   这一刻,她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小牛哥”是什么人了,郭守云,这个名字在中俄商人这个圈子里叫的很响,只不过说他好的人少,称他恶的人多。正因为有了他的存在,那些跑中俄边贸的国内商人才不用担心在远东的人身安全问题,尤其是那些从哈尔滨来的,那些老毛子都对他们客气得很,就连黑手党的保护费都收不到他们的头上。可话说回来,同样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远东才会与国内连打两次贸易战,先后两次促使中俄远东边贸中断,受此影响而落得个倾家荡产的商人不在少数。   陈红兵过去就听几位哥哥谈起过这个人的名字,在她的心里,这人应该是个鹰眉豹眼、虎背熊腰的凶恶汉子,可现如今呢,这个人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同自己兄妹相处了整整两天,两天里,这个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就只有……和善、博学、温文儒雅,另外,还有太多的落魄。难道这就是那个在远东号称无所不能的郭氏集团总裁?揣测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令小姑娘有些不适应。   “不要怕我,”郭守云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他叹口气,说道,“其实啊,哥就是个普通人,会喜会怒,会胆小会怕死,一顿饭不吃会饿得慌,看到大兵找上门来,也会打哆嗦尿裤子。呵呵,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永远都是你那个小牛哥,嗯,那个躲在厕所里不敢出门的小牛哥,那个‘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的小牛哥。”   “扑哧。”小姑娘被他这一番话说乐了,或许是回想到了两天来的相处时光吧,她的眼睛里,重新闪现出那种纯真快乐的眼神。   两个人在一大群士兵的簇拥下,穿过过道,重新回到自己那个气味刺鼻的车厢里。   去餐车喝酒的陈拥军这时候已近回来了,他看到郭守云与小妹相携而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时间便愣在了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害怕担心了。对他这样的小商人来说,前来俄罗斯做生意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惹上黑社会,另一个就是惹上当兵的,而在这两者中,后者更是忌讳中的忌讳。对他们来说,惹上黑社会还可以花钱来解决,而惹上了当兵的,那就是倾家荡产也没的救了。   幸好的是,郭守云很会揣摩人心,在陈拥军的面前,他也没有什么那么多的忌讳,三言两语的解释清了自己的身份,这位“三哥”心中那种担心害怕的情绪也就消失无踪了。   不得不承认,陈拥军的确是一个神经大条,或者说是生性豁达的人,在知道了郭守云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并没有太多的忐忑,更没有什么放不开的地方,面对“远东大佬”那一口一个的“三哥”,他接受的很坦然,而面对对方做客的邀请,他也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在他看来,郭守云也罢,小牛兄弟也好,那就是他的一个朋友——对方家财万贯、权势熏天是他的朋友,对方身无分文、落魄无形,同样也是他的朋友,二者之间并不存在太大的分别。   这次为了出来寻找郭守云,伊万诺夫的十六师是全体动员,而叶菲姆上尉的装甲营也全都安排在了铁路沿线一带,专门负责搜查过往的车次。当郭守云几个人从列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停在旷野中的十六辆崭新装甲车。   “嘿嘿,好家伙,”在郭守云的陪伴下,陈氏兄妹进入装甲营的临时营地,陈拥军眼热的爬上一辆装甲车,抚摸着车顶上那挺机关炮,啧啧叹道,“罗斯托克装甲车,好东西啊,比咱们国内的86步战先进太多了。”   “哦,三哥还懂得这东西,”郭守云坐在一把军用折叠椅上,看着爬上装甲车的三哥,笑道,“那可是比我强多了,对这东西,我就知道它有四个轮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怎么说咱也是三十八军的老兵了,在保定呆过三年,”陈拥军坐在装甲车的炮塔上,来回的扭了扭屁股,说道,“可惜,就是个汽车兵,那时候,总是有机会从七一路的军区司令部门前过,每回看到大院里那辆坦克,咱就觉的眼红。”   “不用眼红了,”郭守云摇头笑道,“你要想尝试一下的话,等回了远东,我给你安排,最新的T90,你爱怎么开就怎么开。现在啊,你就先别想这些了,下来,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啥事?”陈拥军又在炮塔上砸了一拳,这才一溜屁股,从上面滑下来,站到郭守云的面前,大大咧咧地问道。   “还记得咱们两天前曾经说过的事吗?”郭守云笑道,“那时候,你跟我说打算找个新的生意做,我当时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继续做皮草生意,只不过要换一个方式来做,就是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嘿嘿,这事哪能忘得了,”陈拥军很直爽地说道,“说真的,当时啊,我还认为兄弟你是瞎掰呢,而今啊,我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就按你说的去操作、按照你的经验,这事铁定能成。”   “三哥是个痛快人,直肠子,”郭守云低头想了想,说道,“我也说句真话,其实那时候我并没有打算与三哥你们深交,这个……这个具体的原因想来你们也能猜到。不过,今天情况不同了,在我看来,三哥,你就是我真正的三哥,而小妹呢,也就是我真正的妹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所以呢,我有的想法也就不跟你们兜圈子了,咱们直来直去的说。”   “那好啊,”陈拥军笑道,“我也喜欢有话就直来直去的说,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没意思,那是娘们才干的事。”   “三哥说话真难听。”蹲在一边,陈红兵摆弄着一根青草,口气不满地说道。   “是这样的,”伸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抚摸一把,郭守云笑道,“在我看来,三哥你们目前做的生意,存在三个很严重的问题。第一,危险性太大,这一点相信你们自己也明白;第二,前景不好,收购类似这样的野生皮草,无异于涸泽而渔,而且现如今联邦虽然没有严查,可将来早晚有一天会在这方面下大力气的;第三,销路不通畅,生意里潜在的巨大利润,都被别人赚走了,你们能够拿到的只是一个小头。”   “兄弟说的不错,这些问题我也意识到了,”陈拥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不过你也知道,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谁说没得选择,”郭守云摇头笑道,“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去不去做的事,根本就没有做成做不成的事。” 第六五三章 发家之道   “我现在有一个初步的构想,”郭守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三哥,想来你们对远东目前的状况也有一个基本的把握,为了恢复当地的经济,现在远东各州的政府部门都在大力投资基础设施的建设,同时呢,包括农、林、牧、副、渔五大行业部门在内,都在进行大规模的产业结构调整……”   “我说郭兄弟,”陈拥军挤在郭守云身边坐下,一边搔着头皮一边尴尬地笑道,“那个……啥叫基础设施建设?啥又叫产业结构调整?嘿嘿,不瞒你说,我是个粗人,对那些新闻上才能出现的词,那是绝对的有听没有懂,所以,嘿嘿,所以,你要说的话,就别整这些文邹邹的词了,给咱多少来点通俗的,能让咱也听明白的。”   郭守云一愣,随即禁不住哑然失笑。类似这样的说话方式,他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因此呢,不管是跟谁,他都会自觉不自觉的用这种口吻、腔调说话。而今呢,他面前这位“三哥”显然与远东的那些政府官员不同,自己在他面前谈这些复杂的宏观性问题,他自然是听不懂的了。   “三哥就是不学无术,”陈红兵撇撇嘴,嬉笑道,“我跟你说啊,小郭哥说得基础设施建设,就是政府投资修路、盖楼、兴修水利、美化城市什么的,而产业结构调整呢,就是调整像农耕、渔业、畜牧业这些部门之间的轻重比例,合理利用资源什么的。小郭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呵呵,小妹说的不错,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的。”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嗨,这些高深的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了解的必要,”陈拥军很随意的摆摆手,说道,“我的志向啊,就是做好自己的生意,至于那些国家大事的东西,离我太远了。郭兄弟,你就直说吧,有什么好的提议,我就听着,至于那些宏观的东西,嘿嘿,那个什么,能省略就省略了吧。”   “呵呵,三哥你真是……”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笑道,“好吧,那我就简单地说。我是这样考虑的,在远东呢,其实现在的商机还是很多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至少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你可以充当一个中介人的身份,我把远东各州政府的主要基建采购项目都交给你,但凡是沙石、石料尤其是瓷砖、水泥之类的采购项目,都由你来负责。远东这边别的东西还好说,唯独瓷砖一项,货源相对短缺,而三哥你们是唐山人,我记得唐陶规模很大,质地也不错,所以你大可以把这个项目拿过来主要做,因为做的是政府性项目,所以你可以享受到最大的关税减免优惠,相对于其他的生意来说,这一项的利润是比较优厚的。第二,你也可以继续做皮草的生意,远东地区,雅库特、马加丹、楚科奇等地都盛产皮革,只不过就像你说的,那边进货的价格比较高,可咱们必须承认的是,那里的皮毛质地更好,在国际市场上,受欢迎的程度也更高。如果你打算继续做这方面的生意,我可以负责为你们安排好一切,包括进货的渠道和销货的渠道。我在意大利那边还有一些业务关系,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当然,与此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够放弃野生皮革方面的生意,转做人工饲养类的皮草生意,这方面的利润虽然相对低一些,但它毕竟稳定长久,而且不会对你的声名产生不好的影响,同时呢,因为属于畜牧类的产业,你还可以得到由远商行发放的低息贷款以及相应的政策扶扶助。”   说到这儿,郭守云停了下来,他看了陈拥军一眼,笑道:“怎么样,三哥,你有什么样的打算?”   “这……这个决定听起来似乎有点难做啊。”向来大大咧咧的陈拥军这回犹豫了,他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不,应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他相信,只要自己抓住这次机会,选对了路,那么陈家今后估计就能大福大贵,金银充栋了,而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那么……那么一切就等于是从未发生。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时候最难做出决定?毫无疑问,那就是面对一个重大机遇的时候,而如今的陈拥军显然就面临着这样的局面,他素来豪爽的心里,因为这么一个机遇而变得犹豫不决了。   就在陈拥军心下忐忑犹豫的时候,郭守云也在仔细的查看着他的反应,作为一个善测人心的家伙,他深知利益对一个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希望能够结交三哥这样的朋友,可是又担心他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丧失自我,因此,他给对方出了这么两个方案,如果陈拥军接受了前者,那么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希望走官商路线发财的野心家,这样的人不太可靠,反之,如果他选中了后者里面那个涸泽而渔的做法,那么他就是一个只注重眼前利益,却不懂得什么叫与人为善于己为善的势力小人,这样的人同样也不可靠。最后,如果他选择了那一条短期内利益较少,但是却可以长期来做而且于人于己都有助益的方式,那么这个人就很不错了,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人。   “小妹,”犹豫了一会儿,陈拥军显然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偏过头,对坐在旁边的陈红兵说道,“你来拿主意吧,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三哥都听你的。”   “嗯,你要是让我选的话,我就选小郭哥所看好的那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郭守云一眼,说道,“咱们不做野生的皮革生意了,转做人工饲养类的。”   “哦?”陈拥军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哦了一声,嘿嘿笑道,“好,那咱们就这么做,其实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我就想吧,郭兄弟既然打算给咱们安排一条发财之道,那咱们就说什么不能为了求财,而让他丢失了原则,嘿嘿,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乘凉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把树给毁了,所以呢,咱们要嘛不做,要做就得做正正当当的生意,做合法合规的生意。这人工饲养一道,虽然走起来比较麻烦,返利的期限也相对长一点,可目前看来,它说什么也比咱们现在的生意好做,利润也高,人贵知足嘛,能这样,咱们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三哥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郭守云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等回头到了哈巴罗夫斯克,我立刻就给你安排。呵呵,正好,你们兄妹两个也可以在哈巴罗夫斯克多住些日子,我得好好的款待你们一下。这几天……说起来,这几天要不是你们的话,我这个一文不名、被人撵的到处跑的家伙,说不定早就变成一具挺尸了,所以啊,你们说什么也得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听他这么说,陈氏兄妹两个似乎又想起了他这两天来的窘迫,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三个人正或蹲或坐的在这儿说笑,一阵儿直升机马达的轰鸣声从天际处传过来,郭守云抬头看过去,只见六架军用直升机正从东北方向的天际处飞过来,直到这个时候,郭守云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郭兄弟,”看着缓缓停落在不远处空地上的直升机,以及那位率先从飞机上跳下来的老头,陈拥军嘬嘬牙花子,说道,“你那个郭氏集团我是早就听说过了,嘿嘿,人人都说你们郭氏就是远东最大的一个财主,如今看来啊,你还不是财主那么简单的,就我当兵那会儿,部队里的师长、政委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因为你们的师长、政委给不了军区司令员足够的好处,”郭守云压低声音笑道,“而我呢,我给了,今天这个排场啊,都是我用钱买回来的。”   “守云!”郭守云这正说着呢,急匆匆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伊万诺夫将军已经快步赶了过来,他人还没走到近前呢,那粗大的嗓门已经开吼了,“哈哈,刚才接到下面的消息,我还以为有人要冒功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我这只人见人烦的蟑螂,为什么就总是打不死,还莫名其妙的从西伯利亚军区手里跑到了这个地方?”郭守云带着陈氏兄妹迎上去,先是与伊万诺夫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这才笑道。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不过不是很多,”伊万诺夫双手抓住郭守云的肩膀,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一番之后,笑道,“这才几天工夫啊,就瘦了这么多,不过也好,只要人平安无事就成了。你小子知不知道,这两天为了你的事,咱们整个远东都像蒸沸了的大水锅,到处都乱成一团了,妮娜她们就差没以泪洗面了,这要不是还有一丝希望啊,估计咱们这里就真的要开战了。” 第六五四章 新西伯利亚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啊,”叹口气,郭守云说道,“如今回想起来啊,过去的两天俨然就恍如隔世,迷迷瞪瞪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如果不是恰巧遇上两位朋友,我这一趟肯定就回不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又将陈氏姐妹介绍给伊万诺夫将军,而听说这两个人是郭大老板的救命恩人之后,将军对他们倒是挺客气。   “守云啊,”同两兄妹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伊万诺夫转口说道,“走吧,咱们去新西伯利亚,这两天守成已经到了那里,自从你的遇险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天到晚那两个眼珠子都红的吓人,跟要吃人似地,现如今你平安回来了,那就赶紧去看看他吧,省得他再做出什么过头的事来。”   “这小子,终归还是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摇摇头,郭守云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保持必要的冷静,他现在把整个郭氏集团扔在一边,自己跑到新西伯利亚,这哪还有半点冷静的样子?”   “呵呵,你的要求太苛刻了,”上前一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伊万诺夫笑道,“再者,我就不信你真的会在这件事上责怪守成,毕竟他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你不可能要求他在这种时候还作出什么无所谓的表现。”   伊万诺夫的话正好说到郭守云的心里,他笑了笑,没有接口,当先迈步朝直升机停落的方向走去。   火车停靠的地方,其实已经距离新西伯利亚市不远了,六十公里的路程对于直升机来说也就是一个起降的工夫便到了。   守成他们在新西伯利亚的落脚点,就设立在阿布拉莫维奇刚刚添置的一套别墅里,这个别墅位于市东北郊,依山背河,视野非常开阔。由于郭守云身处险境,死活不知,因此,守成的安全问题就成为了远东军区各位将军首要考虑的问题,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不测,十六师便将临时指挥部也设在了别墅里,在周围负责防御任务的,除了师部的警卫连之外,还有一个摩托化营。   当接着郭守云的直升机小队飞返别墅区,并最终停落在别墅前空地上的时候,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守成与莎娜丽娃、叶列娜等人还不等飞机停稳,便急不可耐的迎上前,看得出来,对这些人来说,这两天的时间同样是漫长难熬的。   “大哥,你……你还好吧?”第一个奔到嗡嗡发颤的直升机舱门前,守成一把扶住刚刚将一条大腿伸出舱外的大哥,还来不及在他身上打量一下,便哽咽着问道。   “你说什么?”直升机引擎运作的噪音很大,郭守云只看到弟弟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因此比划了一个手势,大声问道。   这时候,守成也将大哥身上的情况看清楚了,在他看来,短短一周不到,大哥整个人都显得瘦弱了不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的关系,他的鼻下,尤其是下巴磕上,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胡渣子,脸蛋的两侧,甚至还带着几沫脏兮兮的泥道子,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那身衣服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换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臭味。看到眼前这一幕,守成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两年了,大哥啥时候还受过这种罪啊。   从弟弟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心意,郭守云苦笑一声,伸腿跳出机舱,先是伸手在守成的肩膀上拍了拍,继而当先迈步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大哥,你还好吧?”终于没有了噪音的干扰,守成跟在大哥的身后,急声问道。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停住脚步,郭守云微笑道,“早就说过的,你大哥是个打不死的蟑螂,呵呵,别说那么一个西伯利亚军区,即便是再多来两个同样的家伙,我也一样能游刃有余。”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前两天的落魄,整个人说话的底气十足,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灰头土脸中却带着几分得意洋洋。   “还吹牛,”莎娜丽娃的脸上充满了怜惜,她走过来,伸手擦拭着男人脸上的污泥,同时柔声说道,“你看看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张脸都快成抹布了。这短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不吃苦中苦,哪来人上人?”叶列娜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合群,她双臂抱胸,笑眯眯地站在旁边,插口说道,“先生这一次既然躲过大难,那就说明郭氏另一个发展的契机到来了。”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郭守云搔搔头皮,苦笑道,“好啦,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了。咱们到屋里去,我还有两个朋友要给你们介绍。”   守成几个人看了一眼紧跟在伊万诺夫将军身后的陈氏兄妹,彼此送上一个微笑,却都没有多问什么。   别看阿布拉莫维奇这栋别墅是买的旧宅子,但是经过复杂的装修之后,里面的布置、摆设都极尽奢华,说句真心话,即便是郭守云的别墅,恐怕也及不上这里。   在守成的带领下,郭守云一行人进了别墅,在一楼宽敞奢华的客厅里,经过一番简单的介绍与讲述,守成他们才算是清楚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而根据伊万诺夫将军的汇报,郭守云也了解到了西伯利亚军区那边发生了什么状况。   按照将军的说法,目前西伯利亚军区已经对第六师展开了行动,背后主导此事的阿帕季特少将,已经在今天早些时候畏罪自杀了,根据第六师参谋普斯科夫中校的供述,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受到了某些人的巨资收买,至于这个神秘的出资方是什么人,普斯科夫中校声称他并不知情,因为阿帕季特少将为人谨慎,他从未透露过这方面的半点口风。   而根据波拉尼诺夫从西伯利亚军区那边发送过来的调查报告显示,普斯科夫中校的话似乎并不可全信,因为在西伯利亚军区宣布解除阿帕季特少将的军权之前,这个倒霉的家伙就已经自杀了,最可疑的是,第六师死掉的还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包括十二名师部警卫以及二十几名士兵在内,凡是与阿帕季特走得比较近的军官士兵,不是无故死亡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据此,波拉尼诺夫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有问题,第六师范围内应该还存在着更大的一个知情人,至于说这个是不是普斯科夫中校,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对于目前的郭守云来说,他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些问题——托洛克涅耶夫少校那些人的生死,才是他现在最为关注的。不过很可惜的是,按照伊万诺夫将军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那些人的具体行踪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不过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第六师出动的士兵,曾经在追捕的过程中打死打伤了他们中的十二个人,这也就是说,托洛克涅耶夫少校他们的损失很大。   “守云,你有什么想法?”在别墅二楼的书房里,伊万诺夫将军坐在松软舒适的沙发里,他看着坐在书桌后面沉默不语的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郭守云刚刚才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不过他身上的疲乏似乎仍就没有消去,那紧紧攒在一起的眉头,说明他此刻的心里肯定在琢磨着什么问题。   “大哥,”守成站在书桌旁边,他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莎娜丽娃,说道,“依我看,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返回哈巴罗夫斯克。你走的这几天,嫂子她们很是挂心,最重要的是,按照医生的说法,她们的产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你要是继续在这边耽搁的话,那……”   其实,现在守成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哥赶紧回到哈巴罗夫斯克,这新西伯利亚虽然临近远东,而且还有十六师在这里坐镇,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那个阿布拉莫维奇表面上看着很是恭顺,可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什么复杂的念头,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一个疏漏,都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这些人才都盼着郭守云尽早返回哈巴罗夫斯克。   与弟弟等人的想法不同,郭守云现如今还不打算回哈巴罗夫斯克,不为别的,他需要在这里等着托洛克涅耶夫那些人,等着他们一起回哈巴罗夫斯克。在他看来,这一趟列宁格勒之行,让他亏欠别人的太多了,尤其是那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最后甚至为他把命都搭进去的特战队士兵,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拼死牵制,他郭守云别说回远东啦,能落个全尸走出苏尔曼特就很不错了。现如今呢,他自己是安全了,可托洛克涅耶夫那些人还不知所踪呢,在这种情况下,让他郭守云不管不顾的返回哈巴罗夫斯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这种事,郭守云做不出来。   “守成啊,”思虑了半晌,郭守云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不过在目前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回哈巴罗夫斯克,不为别的,就因为我还得给别人一个交代。” 第六五五章 复仇   摊开手,显出手心里攥着的那张纸条,郭守云将它递给守成,示意他交给伊万诺夫将军,同时说道:“这些人,都是我带去列宁格勒,包括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在内,正好是三十个人,伊万诺夫,你回头替我把它交给军区方面,嗯,让席贾霍夫将军亲自去办,给我查清楚这些人的情况,包括籍贯、家庭等等,所有的情况我都要摸清楚,然后准备一份详细的档案交给我,尤其是那牺牲的十二位兄弟,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他们的情况。另外,嗯……这件事守成你亲自去做。”   “什么事,大哥?”守成问道。   “你明天就回哈巴罗夫斯克,”郭守云说道,“从我的私人帐户里提八千万出来,要现金,我回去之后有用。还有,替我给霍多尔科夫斯基打个电话,约他近两天来一趟新西伯利亚,我有些事情要与他商量。”   “大哥,那嫂子那边我怎么说?”守成为难道,毕竟妮娜她们分娩在即,大哥不在这时候赶回去,多少都有些说不过去。   “照直说就行了,”郭守云笑道,“你嫂子又不是不识大体的女人,我的决定她们是能够理解的。”   “那……那好吧。”守成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大哥的决定,因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莎娜丽娃,”转过头,郭守云对从一开始就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女人说道,“你跟守成一起回去。”   “为什么?”莎娜丽娃多少有点不愿意,她低声问道。   “因为我还有事需要你去做,”郭守云笑道,“回去之后,你替我查一件事,关于飞机失事方面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需要拿到一份关于这方面的详细报告,包括失事原因,准确的失事地点,坠机救援的具体情况等等。我估算着,这次的事情要想从西伯利亚军区方面着手去查,困难程度肯定很大,最大的可能是,最后什么情况都查不到。因此,我打算从飞机失事这件事着手去查。”   “守云啊,你是不是还没有恢复过来?”听他这么说,伊万诺夫将军笑了,他插口说道,“如果从军区方面着手去差都不可能查到底细,那别的地方可能性不是更小了?而且西伯利亚军区那边动的是明手,列宁格勒机场那边动的是暗手,这一明一暗之间,调查的难度差距显而易见,你现在的这种想法岂不是舍近求远了。”   “呵呵,你这是很常规的思维方式,”郭守云摇头笑道,“试想,你能够想当然考虑到的问题,咱们的对手自然也能考虑得到,所以,在西伯利亚军区那边,他们做得手脚会很干净,很仔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什么普斯科夫中校,现在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而在策动飞机失事这件事上,咱们的对手估计就不会那么谨慎了,所以从这方面着手去查,说不定就能有意外的收获。”   “先生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叶列娜点头说道,“其实,要想从列宁格勒那边着手去查的话,可以下手的角度有很多,处理的难度并不比从西伯利亚军区着手高多少,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动作必须快,否则的话,一旦先生转危为安的消息公布出去,那些策动者肯定会花大力气扫灭证据的,列宁格勒那边,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   “那好吧,”有正事摆在面前,莎娜丽娃也就不再坚持留在新西伯利亚了,她点点头,说道,“我与守成明天就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第一时间去安排这方面的工作。”   “费心了。”也许是两天来亡命奔逃所造成的副作用,郭守云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客气,他对莎娜丽娃微微一笑,柔声说了一句令女人由衷感动的话。   “伊万诺夫将军,”避开女人投来的温柔目光,郭守云转而对伊万诺夫说道,“我还有两件事需要你替我出面去做。”   “什么事?”伊万诺夫喷出一口烟雾,惑然道。   “你替我给军区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出面同西伯利亚军区交涉,让那边尽快把那个什么普斯科夫中校给我押解到新西伯利亚来,”郭守云语气冷淡地说道,“尽管这个家伙现在可能已经变成死尸一具了,可但凡有一丝的可能性,咱们都不能放弃,另外,倘若这个家伙真的已经死了,咱们去西伯利亚军区那边要人,也可以给他们制造一定的压力。呵呵,我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正在与那边讨价还价,作为合作者,咱们就算趁这个机会给他出一份力了。”   “这个没有问题,”伊万诺夫将军呵呵一笑,说道,“我一会儿就去办好,你放心好了。”   “另外一件事,”郭守云稍稍一沉,转而继续说道,“前天,在我乘坐的列车即将抵达叶卡捷琳娜堡的时候,曾经有一队士兵上车搜查我,当时,我坐的是……嗯,对,六号车厢,你让军区那边给我问清楚,当时进入六号车厢的都是什么人,顺便让西伯利亚军区那边把这些人给我送到远东,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你找这些人干什么?”伊万诺夫将军疑惑地问道,“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找到你,所以你这家伙就打算犒赏他们一番?”   “与你说的恰恰相反,”郭守云冷笑道,“这些人给了我两天来最大的羞辱,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哈,知道了,”伊万诺夫将军笑了,他耸耸肩说道,“这件事简单,我想西伯利亚军区那边还不至于为了几个无阻轻重的小卒子就冒冒失失的得罪咱们。你这家伙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那些家伙要不了两天就能查出来,到时候一锅给你端过来。”   “不用给我端过来,”郭守云摇头笑道,“你们自己处理掉就好了,我才懒得再去理会那些渣滓。”   狼终究是狼,遭难的时候,它或许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把尾巴夹起来,可一旦让它重新回到丛林里,回到属于它自己的地盘上,它就会把尾巴高高的扬起来,同时,还要展露出那满嘴锋利的獠牙。而郭守云呢,他就是那么一头恶狼,两天的亡命奔逃,令他在小命不保的时候,不惜躲进厕所里,依靠一个女人的掩护逃脱厄运,现在,厄运解除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那么紧随而至的,必然就是无比血腥的报复。打虎不死,后患无穷,这句话说得多么在理。   “我真的很疑惑,”当郭守云分配完了任务,守成等人都离开书房之后,叶列娜走到书桌旁边,按照她最喜欢的那种方式,一屁股坐在书桌上,笑意盎然地说道,“你这个人的运气是不是真的好到了这种程度,从苏尔曼特到秋明,西伯利亚军区第六师,安排了上千人来搜捕你,仅仅是直升机,他们就动用了近二十架,毫不客气地说,这一路上,他们给你布置下的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莫名其妙的逃脱了,而且还是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钻出了这个包围圈。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上帝?”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耸耸肩,郭守云苦笑道,“上帝他老人家就是我的教父,我的百日洗礼是由他亲自主持的。”   “呵呵,我说嘛,我就觉得你与上帝有关系。”叶列娜掩口一笑,打趣道。   “跟你说,我其实也很疑惑,”伸手抚摸着女人的小腿,郭守云说道,“在我生死不明的这两天里,嗯,在别人都为我的安慰牵肠挂肚的时候,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有没有为我担心过?”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叶列娜淡然一笑,反问道。   “先说假话再说真话。”郭守云嘘口气,颓然道。   “真话呢,是担心与不担心各一半,”叶列娜笑道,“我毕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要说我一点都不挂怀那是假的,不过与此相比,我多少也盼着你能出点意外,因为那样的话,我的目的就等于是直接达成了,你死在列宁格勒也好,死在回家的路上也罢,总而言之,莫斯科和列宁格勒都摆脱不了干系,在这种情况下,远东的独立七步诗指日可待了?至于假话嘛,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担心你,担心的要死,呵呵,不过类似这样的假话,你会相信吗?”   “相信你才有鬼,”郭守云摇头笑道,“哎,尽管你这个女人很没有良心,而且还摆明了一副恨我不死的样子,可我今天还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嗯,就算是对你说真话的一种奖励吧。”   “好消息?”叶列娜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可是我不敢奢望的,你知道嘛,自从你打定主意要去列宁格勒之后,我就对你能不能带来好消息这件事不抱期望了……算啦,你还是说吧,是不是维克托又许给了你什么条件,比如说,比如说承认远东以加盟共和国的方式并入远东?” 第六五六章 谁走漏了消息?   “呵呵,你真是维克托那老狐狸的肚中蛔虫,”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不错,他这次给出一个最佳的妥协条件,包括雅库特共和国、楚科奇州、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滨海边疆区、犹太自治州、阿穆尔州、萨哈林等等,所有远东这些地区在内,一个崭新的俄罗斯联邦加盟共和国将要成立了。老狐狸承诺,将会在随后的制宪会议中,促成这一决定在联邦宪法内直接体现出来,同时呢,为保证远东加盟共和国在建立阶段的平稳过渡,这里将在未来十年内施行相对独立与俄罗斯联邦之外的制度举措。”   “哦?”叶列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那这个相对独立的制度举措包含哪几个方面呢?”   “很多,”郭守云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向来很有耐心,他解释道,“按照维克托给我开列出来的条件,未来十年时间内,远东加盟共和国将享有在立法……司法、行政、教育甚至是军事上的相对独立权限,呵呵,唯一需要由联邦自己保留的,就是统一的外交权。”   “这与联邦现有体制下的那些加盟共和国似乎没有什么分别。”叶列娜想都不想,直接摇头说道。她一直以来就是研究国家大政方针的,因此,这方面的问题只要一听,她就能想明白一切问题,根本无需多加思考。   “怎么可能,”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就我所知,在联邦体制下,任何一个加盟共和国似乎都不享有相对独立的军事权。另外,按照维克托的承诺,未来十年内,远东还可以享有完全独立于莫斯科中央之外的行政选举权,也就是说,远东加盟共和国内的政府选举,莫斯科中央无权插手过问,他们享有的唯一权力,就是在远东地方性选举结束之后,发布一道正式的任命书,以此来承认就任者的法理性地位。”   “这也就是说,维克托给你许下的最大承诺,实际就是给了你十年的时间,全盘把握远东大权了?”叶列娜淡然一笑,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郭守云犹豫一下,点头说道。   “果然是很优厚的条件,”叶列娜摆弄着她那青葱绿笋一般娇嫩的手指头,不无讥讽地说道,“不过我很怀疑一件事,那就是维克托老头命不久矣,而你在掌握了远东的大权之后,又有十年时间去经营、构建这个独立权颇大的加盟共和国,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十年之后,这个远东加盟共和国的独立性将会更强,郭氏集团在这里的地位将会更加的根深蒂固。呵呵,如果说现如今,远东的主要官僚体系还是你依靠利益拼凑起来的,那么十年之后,这个官僚体系将会彻底的得到巩固,体系中的每一个官员,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将是由你一手选拔出来的,他们将会形成一个完全类似于列宁格勒权力派系的存在。你来告诉我,到那个时候,早已死去十年的维克托,将会如何控制你的野心?他现在凭什么对你如此的信任?如果你到时候拒不交出远东的大权,莫斯科又能拿你怎么样?”   “这个……”郭守云一愣,坦率地说,叶列娜说的这些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深入的考虑过,对他来说,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实现自己的理想了,而当他的目的达到之后,他就会顺顺当当的将权力转交出去,自己退到一旁,舒舒服服的度过自己的下半生。可现在呢,叶列娜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放在了他的面前——他郭守云或许真的没有野心永远霸占远东加盟共和国的主导权,可关键在于,人心隔肚皮,他有没有野心永远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维克托作为一个老谋深算、无所不疑的老狐狸,他凭什么会相信自己女婿的承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的问题是,这老狐狸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相信了,那么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还可能隐藏着什么样的问题?这个东西很容易考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老狐狸留有后手,在这十年的时间里,老东西肯定留下了锦囊妙计,以某种措施一点点的剥夺郭守云在远东掌握的大权,而到十年之后,当郭守云实现了自己愿望的时候,他即便是想不退休也不成了。   “怎么样,是不是回答不出来了?”看到男人脸上的犹豫,叶列娜笑道,“亲爱的,承认吧,你这次去列宁格勒,等于是被老狐狸狠狠的涮了一遍汤锅。我可以肯定,这老狐狸的权力基础已经被人动摇了,甚至可以进一步说,在干掉你这件事上,他身边的人肯定持有坚决的反对态度,所以,即便是你身在列宁格勒,他也动不了你了。正因为如此,在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会退而求其次,弄出这么一手零剌碎割的策略,意图通过这么一种手段,一步步打消远东的独立可能性。”   说到这儿,叶列娜仰起头,她那双眸子里带着明显的向往神采,嘘口气说道:“哎,可惜,太可惜了,可以想象,你这次去列宁格勒的同时,那边的阴暗面里,肯定上演过一幕幕动人心魄的交锋,我错过了这次亲眼目睹世纪之战揭幕的精彩场面,这无疑是一个毕生的遗憾。亲爱的,说吧,从你抵达列宁格勒那天开始,在你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有什么消息,尤其是可疑的地方,你都告诉我,让我推测一下,看看老狐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听女人这么说,郭守云也不再犹豫,他略略回想了一下,将自己在列宁格勒几天里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自己看出的那些疑点,包括维克托重病消息的走漏、季莫申科的突然拜会等等事件,逐一告诉了叶列娜。   “唔……”听男人介绍完了列宁格勒几天内的情况,叶列娜轻咬着自己的食指,皱眉思索半晌,这才嗤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得很,看不出来,咱们的维克托先生竟然还有这么深的背景,更想不到的是,他不仅罔顾别人的生死,就连他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出来做赌注。嗯,亲爱的,你愿不愿意听我给你分析一下那几天里,列宁格勒背后所发生的一些问题?”   “何止是有兴趣,我简直是乐意之至。”郭守云侧过身子,半伏在女人的大腿上,微笑道。   “首先,咱们的分析要从老狐狸病危消息的走漏开始推起,”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按照你之前的猜测,维克托病危的消息是由他自己亲自泄露出去的,目的则是为了对付久加诺夫那些人,嗯,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能认同。”   “哦?为什么?”郭守云问道。   “呵呵,要做出这一点猜测其实很简单,”叶列娜笑道,“你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你身在局中,你的思维被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套牢了,当然,这种先入为主,是维克托那头老狐狸有意灌输给你的。咱们可以设想一下,老狐狸当初招你去列宁格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打算与你做上这么一笔交易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凭借他的实力,完全有把握可以将你收拾掉,当然,前提是他的权力基础一如既往的牢固。另外,再来看看你与久加诺夫之间的差别,坦率的讲,后者的存在虽然对联邦的政局稳定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可他毕竟是莫斯科的一方政治力量,久加诺夫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掌控联邦的大权,而不是为了将联邦彻底肢解。而你呢?你与他不同,你每日里所思所想的,就是如何立足远东,掌控远东,从而直接造成了联邦分裂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以维克托的为人,他首先要对付的自然是你。再者,即便维克托背后的实力雄厚,他要想把你收拾掉,同时还要保证远东的平稳,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他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难道还有过剩的精力去一并收拾了久加诺夫?”   叶列娜的分析虽然简单,但是摆的理由却相当充分,凭郭守云的脑子,自然不难想明白其中的问题。   “因此,在维克托病危消息走漏这个问题上,我认为存在两种可能性,”叶列娜继续说道,“其一,这个消息是由他身边的人泄露出去的,其原因,就是这些走漏消息的人,对维克托手中的权力存在野心,同时呢,他们更不希望老狐狸在死之前用整个列宁格勒的权力体系做赌本,为拿掉你而葬送他们全体的利益。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几乎可以占到八成以上。至于这第二种可能,则是维克托在遭到自己权力班底的全力抵触之后,退而求其次,将对付的目标临时转移到了久加诺夫的身上。这种可能性虽然存在,但是比率不高,毕竟这在时间上过于仓促,再者,以维克托的脾气,他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做出退让。”   “第一种可能……”郭守云低着头,女人的分析令他想到了一些问题,“你要知道,维克托病危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区区的两三个人……”   “为什么你不去怀疑一下索布恰克呢?”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叶列娜便摇头说出了一句耸人听闻的话,“要知道,在这种时候,他可是最有可能扯维克托后腿的人了。” 第六五七章 杀士   “索布恰克?”郭守云的心头闪现一丝最深的无奈,坦率地说,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过出于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态,他一直都不希望这类设想成真,甚至可以说是不希望它出现在自己的念头里,因为这对于联邦,甚至是对这个世界来说,都太过可悲了。两个相较数十年,共同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的老战友,在其中一个行将辞世的时候,另一个却为了权力毫不留情的背叛了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还有什么是值得人们去感动的?难道说,人们内心深处的那一份感动,真的只有依靠谎言与欺骗,或者说是只有依靠影视剧与小说才能萌发出来吗?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一直以来,郭守云都认为他将这个世界看的太黑暗、太无奈了,可随着地位的攀升、权势的增大,他逐渐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其实比他看到的要更黑暗、更无奈,他觉得,如果一个意志不坚定,或者说是还有稍微一丝良知存在内心的人,长期接触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出现两种结果:一,厌世,二,发狂。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深入的去考虑一下,结合前世的某些认知,再结合今世所接触到的这些东西,郭守云又觉得这种推断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索布恰克被人诬陷,被迫流亡海外,估计还不像之前猜测的那么简单。   “没错,就是索布恰克,”叶列娜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巫婆,更像一个引诱人类坠入地狱的女魔头,她一直以来都不放弃任何一个向郭守云灌输恶念的机会,她的智慧,她的灼见,好像就是为了用来引导郭守云走向彻底黑暗之路的,“现在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个消息是他走漏出去的。呵呵,如果仅仅是维克托病危的话,那列宁格勒的权力层应该不会瓦解的这么快,可以想象的是,只要老狐狸还活着,再加上索布恰克的帮衬,那只要老头不死,列宁格勒权力层的那些人就会听他的,少有几个人敢跳出来挑战他的权威。反之,如果索布恰克打定主意要与老狐狸分道扬镳,甚至是公然在他后面拖后腿,那列宁格勒的权力结构将会出现另一番景象,嗯,就像现在这个样子,维克托还没有死,他的人已经开始造反了。”   郭守云不说话,他在想另外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将女人的推断朝百分之百准确的方向上推进了一步。   巧合的是,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叶列娜也开始论述这些证据了。   “当然,除了这些考虑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些想法,可以作为这一猜测的补充证据。”叶列娜继续说道,“就像你说的,在列宁格勒的时候,维克托曾经有三天时间没有给你任何消息,而在这之前,季莫申科就率先找上了你,随后,在三天之后,老狐狸第一次约见你的时候,便提出了现在这个条件,同时呢,还将他所掌握的力量全部展现在了你的面前。呵呵,关于这一系列的事件,不知道你有没有贯穿起来猜想过,有没有问过一个‘为什么’?现在呢,咱们来做一个反向推理,暂且认定维克托病危的消息是由索布恰克泄露出去的,那么毫无疑问,毫无防备的老狐狸会因此深受打击,他在即将辞世的一刻,遭遇到了毕生最大的一场背叛,一个他最信任,从未怀疑过的坚定战友,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背叛了他,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肯定会在这一打击的面前轰然倒下,至少也会一竭不振,但我却知道,维克托不是这种普通人,说一句并不是恭维他的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令我感觉钦佩的人,那必然是非维克托莫属了。在我的眼里,这个在苏联、俄罗斯政坛上屹立了几十年,为了这个国家舍弃了一切的老头,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契尔年科没有能够打垮他,戈尔巴乔夫没有能够打垮他,那凭一个索布恰克同样也无法打垮他,真正能够打垮他的,只有纠缠在他身上的病魔。因此,在发现索布恰克背叛自己之后,维克托最可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奋起反击,在根本上覆灭老朋友企图夺取列宁格勒派系控制权的计划。”   “哎。”听叶列娜说到这里,郭守云发出一声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叹息,对他来说,这一声叹息即是为老岳父维克托所发的,同时,也是为所有类似他那样的真正爱国者所发的。回想起在斯莫尔尼宫的那一场会面,他难以想象老岳父那副笑容的背后隐藏着多大的悲怆,索布恰克的背叛,等于是在他那布满伤痕的破碎心脏上撒了最辛辣的一把咸盐,可这老头……他到那时候还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就像叶列娜所说的,他果然是有着一副钢铁一般的意志力。   回头设想一下,如果前苏联时期,在莫斯科掌权的那些人,全都是类似维克托一样的人物,那么当年的苏联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毫无疑问,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估计都要有难了。不过话说回来,维克托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在特定时期,特定环境下才能出现的人物,而且这样的人物,大都掌握不了国家主导权力,正因为如此,在人类的历史上,才会有无数次的朝代更替,人类的历史才能一步步向前推进。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太软弱的人固然不能适应人类社会的进步,而太强硬的人同样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是少数,苏维埃的组织原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民主领导,少数服从多数。   “现在,我们可以为维克托唱挽歌了,”叶列娜的眼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湿润,她素面朝天,仰望着镶满篆刻的天花板,语气空洞地说道,“当他离世的那一天,就是‘爱国者’作为一个物种被彻底消灭的那一天,没有了他的存在,这个国家才算是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你的使命?”郭守云从遐思中醒转过来,愕然问道。   “哦,呵呵,跑题了,”叶列娜的身子一颤,似乎是一副霍然惊醒的样子。不过她将情绪调整得非常快,几乎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脸上就露出一副平和的笑容,“咱们的问题还没有分析完呢。嗯,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对了,在我看来,维克托的奋起反击,便是成全你的最直接诱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老狐狸在潜藏起来的那三天时间里,肯定是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他要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力有效的分配开,从而避免它们完全落入索布恰克的手中。而在这一系列的安排中,你作为远东地区的实际领导人,必然处在一个很关键的环节上。”   “这不太可能吧?”郭守云摇头说道,“就像你说的,维克托对我的戒心始终没有放弃过,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把他掌握的权力分配到我的手里?”   “呵呵,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叶列娜微微一笑,很简单地说了一句。   在这个问题上,女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深入的提示,不过从她的眼神里,郭守云当下别有了一种浑身冰冷的感觉。   “是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郭守云不无感慨的给出了自己一个答案,“权力有时候是一件杀人的利器,可有时候,同样也是一把自杀的利器,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那位老岳父的确是太恨了,他临死了,还要玩上一手‘二桃杀三士’的诡计,我真不明白,难道在他的心里,除了这国家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呵呵,中文真是一种很奇妙的语言,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用这种语言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出来,”拍拍手,叶列娜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二桃杀三士。’嗯,这两句话放在这里实在是太恰当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老狐狸应该是对他的权力体系做出了很好的分配,在这比令人垂涎的政治遗产中,你与索布恰克都将是直接的受益人,而作为知情人的久加诺夫,将成为一无所获的旁观者。呵呵,维克托给了你十年时间经营远东,这也就等于是给了久加诺夫与索布恰克十年的内斗时间。十年时间,这两个叛徒之间应该已经分出胜负来了,而将两大势力合而为一的一方,将有能力向你发起最直接的挑战。与此同时呢,在这十年时间里,按照维克托这老狐狸的安排,你恐怕已经失去对远东的绝对控制权了,面对来自联邦中央的攻势,你将最终走上覆灭一途。”   “有一个漏洞,”郭守云皱眉说道,“别忘了,按照你这种说法,三士之中还有一个存活着呢。”   “是吗?”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按照年龄上来推断,你认为十年之后,索布恰克也好,久加诺夫也罢,他们还有几天好活的?” 第六五八章 预感   叶列娜最后这句话,引来了郭守云的有一番苦笑,他不得不承认,在更多时候,眼前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辩才无限的天才说客,即便是临时起意的一番推理,她也能将方方面面的细节考虑的滴水不漏,让人听起来,丝毫无法对她的推测产生半点怀疑,就好像……就好像她所说的并不是推测,而是在讲故事一般。   当然,若是调过头来,从另一个更加现实的角度来考虑,这女人所做的推测显然又是最符合情理的,她对维克托的性格以及形式方法太了解了,这两人就像是一对宿世的冤家,有些时候,郭守云甚至会怀疑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血缘上的关系。不过这一点从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在列宁格勒的时候,维克托已经将这个女人的真实来历说清楚了,换句话说,郭守云现在已经知道叶列娜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俄罗斯联邦的德意志人,生来就在为分裂联邦而努力的坚定叛国者,呵呵,这样一个身份倒真是大出郭守云的意料之外,不过从根本上来看,他对这样的人物并不排斥,在郭守云的眼里,凡是那些有着坚定信念的狂热份子,都是可以有效利用起来的,在更多时候,这样的人往往更值得信任,因为他们除了信念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野心了。叶列娜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的智慧在很多时候都会给人带来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怖,但可惜的是,一个如此精明的女人,却囿于她的那份毫不理智甚至是多少带着几分荒诞的信念无法自拔,类似这样一个人,郭守云喜欢,而且也信任。   转过头来,郭守云再去思考索布恰克与久加诺夫的问题,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这两个人都在联邦政治史上占据着一个他人无可取代的地位,可话说回来,就是这两个人,同时也是维克托纳入彀中的一枚算棋,他们在联邦政坛后十年的发展,早就被老狐狸在临死之前安排好了。联系一下前世的所知,郭守云的心里感觉有些怪异,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即便是在前世的时候,维克托这个人也应该是存在的,毕竟他在历史进程中的地位太过重要了,即便那时候没有维克托这个人,也会有另一个人在充任着他的角色,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再者,前世的时候,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被人看重的小骗子,当时,中国一个省内的官员,便可已将他轻而易举的置于死地,那么,在那个时候,来扮演“三士”角色的人中,除了索布恰克与久加诺夫之外,还有谁呢?   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这个答案。   的确,在当初那个时候,索布恰克因为受到久加诺夫势力方的诬陷,被迫远走海外,彻底退出了联邦政坛,而随后呢,久加诺夫掌握的政治力量,先后与他分道扬镳,最终导致了俄共的衰落。在那个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地位在联邦国内逐年飙升,他从受别列佐夫斯基支配的一个小角色,一跃而起,成为别、古等人之后,唯一一个屹立在联邦境内的超级寡头,在势力最强大的时候,他甚至连极力树立自身威信的弗拉基米尔都不放在眼里。可最终的结果呢?他在自己最鼎盛的阶段里,迅速衰落下来,被弗拉基米尔送进了监狱。   前世这一波波、一层层的风云变幻,不可能是没有隐情的。就拿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落马来说,如果没有深层次的原因,区区的联邦司法就能把他轻而易举的拿下吗?那也太简单了。举个例子,就拿阿布拉莫维奇来说,弗拉基米尔的马前卒,联邦最高检察长司库拉托夫曾经对他的经济问题展开调查,企图将他扯下马背,可最终的结果呢?可怜的司库拉托夫不久便遭人构陷,落入了“招妓”丑闻的陷阱,他与妓女鬼混的录像,甚至被联邦一家电视台公开播放。于是乎,阿布拉莫维奇的危机平安度过,而身为联邦最高检察长的司库拉托夫,却被迫辞职,黯然退出了政坛。试想,以堂堂的联邦最高检察长之身,尚且连个区区的阿布拉莫维奇都动不了,如果没有其他的内在原因,凭科扎克那些还没有在莫斯科站稳脚跟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动得了堂堂的霍多尔科夫斯基?   郭守云不是一个“阴谋决定论”的持有者,不过,面前迷雾重重的历史问题,在结合他自己亲身经历的种种,类似这样的疑问,便很自然的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你在想什么?”看到男人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叶列娜并没有直接去打扰他,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给郭守云更多的思考时间。因此,直到她看到对方眉头舒展,嘴角轻弯之后,才微笑着问道。   “哦,没什么,”摇摇头,郭守云说道,“我只是在考虑,面对如今的状况,我应该怎么去应对。”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叶列娜耸耸肩,说道,“那要看你准备如何去处理与维克托之间的关系了,嗯,更准确地说,是你打算如何去处理与莫斯科的关系。”   “哦?”郭守云疑问道。   “你应该看到,维克托给你开出来的丰厚条件,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叶列娜解释道,“按照他所说的,成立之后的远东加盟共和国能够享受很大的自治权,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外交权由联邦主导。呵呵,作为远东若干问题的直接决策者,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要求意味着什么吧?”   点点头,郭守云没有插口。   外交权由莫斯科主导,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远东将在法理上失去与华盛顿、北京直接交往的权力,而后两者呢,也会面对这种局面,而逐渐失去与远东、与郭氏集团直接交往的耐心,这样的局面一旦维持的时间太长了,远东郭氏集团将会逐渐从国际视线中悄然退出,而这样一来,莫斯科将来再要对付郭氏的时候,将会失去很多顾忌。   “能够看到这些,你可以选择的道路就很清楚了,”叶列娜继续说道,“如果你打算按维克托为你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那么现在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我相信,既然维克托安排好了这条路,那么他必定会为你安排一条活路,在十年之后的某一天,即便你失去了对远东的主导权,在联邦内,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伤害你,与此相反,为了借重你的声望,莫斯科甚至会重用你,至少会给你安排一个没有实权但是却地位高尚的位置。呵呵,怎么说呢,退休,对,就是退休,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是到了彻底退休的时候了。反之,如果你不打算按照维克托安排好的那条路去走的话,那问题就更简单了,你可以选择将老狐狸那份政治遗产转让出去,老老实实退回远东,专心致志的打理自己的产业,在那种情况下,维克托将会失去他的全盘布置,落寞而终。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没有了这个老头的威胁,你就可以放开手脚,彻底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去处理问题了。”   郭守云默然不语,他知道,如果按照叶列娜的想法,她肯定是希望自己选择第二条路去走的,因为只有那样,她的志向才能最终达成。可是反过来说,如果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来处理的话,那远东的独立,决不是郭氏集团的最佳选择,“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而在郭守云的印象中,所有力导国家分裂的人,没有哪个有好下场,最终的身败名裂、身死名丧,就是他们人生篇章的最后一张扉页。郭守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他不能不顾虑的自己的小命,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子孙后代,所以说,他一直以来都在“分裂”、“统一”这两个问题之间打转,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是不是心中还有顾虑?”叶列娜似乎看出了男人的心思,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淡然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呵呵,毕竟在这个问题上,你还有很多可以考虑的时间,不急,不急。”   “不急?”郭守云愕然,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失笑道,“这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在我的印象中,你似乎一直都是一个急性子,你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应该是‘快下决定吧,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考虑了’之类的。”   “呵呵,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了嘛,”偏过头,叶列娜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说道,“其实对我来说,到目前为止,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默默的去等,等到某个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牵挂了。至于你……你应该考虑那些不受我控制的问题了。”   “什么意思?”郭守云的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天下大势,分分和和,聚聚散散,”从桌子上跳下来,叶列娜转过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有聚有散,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第六五九章 雷雨   “轰隆!”一道沉闷的滚雷闪过天际,片刻前原本就阴沉昏暗的天色,顷刻间变得更加黝黑,从窗口望出去,东南方向上的天空,就像是一块三十年都没有洗过的破旧抹布,那种深褐的颜色,甚至能够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呼……”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稍带着几分冷意的雨前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屋子,裹夹着两扇窗帷发出“噼噼啪啪”的扇响。   郭守云拿着一份今晨刚刚送过来的报纸,默然无语地站在窗前,飘飞起来的窗帷子时不时抚过他的额头,将他那一头黝黑的头发扫的凌乱不堪。   在正对着窗口的别墅院落里,波拉尼诺夫与伊万诺夫将军两个人并肩而站,在他们的对面,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正粗暴的推搡着六七个被扯去肩章、领花,五花大绑的大兵,让他们站成一排,瑟瑟索索的倚靠在墙角上。   “我是联邦正规军官,是隶属于西伯利亚军区的校官,你们无权处决我,”在这些被推站在墙角的士兵中,普斯科夫赫然也是其中一员,他的双手被紧紧地捆缚在背后,兀自跳脚嚷嚷不绝,“你们这些混蛋,毫无信誉,我来投靠你们,也把该说的都说了,为什么……”   “闭嘴!”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士兵不耐烦了,这家伙提着手里的突击步枪,用厚实的枪托在中校的脑门上用力砸了一家伙,同时怒喝道。   这一枪托砸的很结实,在一声惨叫中,普斯科夫的脑门上顿时鲜血横流,整个人也虚弱无力的委顿与地。   “预备!”一切准备就绪,伊万诺夫将军显然懒得再去理会这些死到临头的家伙,他先是高喊一声,继而扭过头,朝正站在二楼窗口处的郭守云看了一眼,等到看见对方那微微摆动的手势之后,他那微微抬起的右手轻轻落下。   “嘟嘟……”   顷刻间,沉闷的枪声在别墅院子里响起,伴随着废弹壳落地时发出的叮当脆响,墙角处的六七个人以各种各样的怪异姿势躺倒在地,而在他们身后那面青石砌就的墙壁上,则溅满了一滩滩猩红的血液。   亲眼目睹了这一场血腥的屠杀,郭守云的心里竟然没有升起丝毫的波澜,他现在很平静,平静的甚至可以用木然来形容。   “动作快一点儿,”手里提着一把手枪,伊万诺夫将军走到墙边,他一边指挥着士兵们整抬尸体,一边还不忘朝一个兀自抽搐不停的家伙身上补了两枪,“把这些砸碎都抬到车上去,记得烧干净了,别留下什么痕迹。你,你,还有你,去把水龙接过来,把这边给我冲干净了。”   “是,将军。”接到任务的士兵飞快的行动起来,短短几分钟之后,那躺满一地的尸体被扔上了一辆倒进院内的卡车上,同时,两条颀长的水龙里喷射出的水柱,也将墙壁上的血迹冲了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地上还有血迹在缓缓流淌,任谁也看不出这里片刻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轰隆隆……”又是一阵儿闷雷从天空划过,而伴随着雷声吹拂而来的雨前风,似乎比刚才更寒了。   “看样子这场雨不会下的太小啊,”将手中的报纸卷起来,很随意的扔进身边那个垃圾篓里,郭守云背转身子,双手倒撑在窗沿上,看了一眼盘坐在沙发上的叶列娜,嘘口气说道,“我敢打赌,嗯,这场雨至少能够下到后天,没准后天也停不了。”   “西伯利亚这个地方的天气历来难以揣摩,”叶列娜用力的舒展一下双臂,微笑道,“冬天有连绵成周的风雪,夏天有栈恋旬周的暴雨,要说这一场雨会下个两三天,一点都不算什么出奇的事,所以你这个赌,还是自己跟自己打吧。”   “唉,真是天不与我啊,”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与女人说笑,郭守云偏头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日期表,说道,“今天已经是二十七号了,托洛克涅耶夫他们失去联系已经将近四天了,现在再来上这么一场大雨,我真担心他们全都出了什么意外。”   “呵呵,没有必要用你自己的眼光去审度他们那些人,”叶列娜伸直双腿,赤着一双粉雕玉琢般的小脚,走在厚重绵软的地毯上,“如果是你的话,四天的丛林生活估计无法幸存下来,可对于他们来讲,这并非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再者,我发现你现在的心境似乎越来越多情了,知道嘛,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过分多情只能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对托洛克涅耶夫他们这些人,你应该有一个很明确的态度,那就是‘用而不惜’,你是上位者,他们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候,就是为了保护你而做出牺牲的,如果没有这种关系,呵呵,他们凭什么从你这里领取薪水?”   “叶列娜,你知不知道,你的思想很黑暗,比我所见识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黑暗数百倍,”郭守云摇摇头,笑道,“对你……啊,不,应该说是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长此以往,人的精神会因此而崩溃的。”   “呵呵,对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如此,可对于我来说,或者说是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讲,精神崩溃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最主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神可以崩溃。”叶列娜走过来,依偎在郭守云的身边,笑道。   “没有精神可以崩溃?”郭守云愕然。   “嗯哼。”今天,叶列娜的情绪似乎好得很,对于她这种性格阴暗的人来说,或许只有阴暗的天气才能给她带来好心情。   “算啦,咱们没有必要讨论这些问题了,”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转口说道,“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有没有兴趣关起门来,好好享受这充满激情的一天?”   “对不起,你是说打算做爱做一整天吗?”叶列娜吃吃笑道,“我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这对于你来说,显然是吹牛了。”   “一整天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郭守云正说着呢,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波拉尼诺夫迈步走了进来。   “先生,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到了,”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对男女,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直升机降落在了二区的机场,大概五分钟后可以到这里。”   “哈,看起来你的如意算盘似乎要落空了,”叶列娜扭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笑道,“五分钟……这倒也来得及。”   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郭守云没有理会她。   “我知道了,”转过头,他对波拉尼诺夫说道,“你去安排一下,这家伙远道过来,估计肚子里空着呢。”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对啦,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与男人并肩走出房门,叶列娜问道,“你这次这么急匆匆的把霍多尔科夫斯基找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没什么,”郭守云微笑道,“我打算利用这次机会,为这个家伙控制西伯利亚军区创造一些便利条件,不过呢,我这个人虽然以助人为乐趣,但这好事说什么也不能做在黑灯影里,咱得把好事做在明处,至少也要让这小子知个人情,不然的话,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你这也叫助人为乐?”叶列娜哑然失笑。   “嗯哼。”郭守云学着女人刚才的样子,耸耸肩,哼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在家做惯了恶人的关系,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次来的非常不巧,当他所乘坐的吉普车进入别墅区境界地域的时候,酝酿已久的倾盆大雨正好揭开帷幕,正如昨晚天气预报中所播报的那样,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暴雨,瓢泼般的雨幕笼罩了整个天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面的景象就辨识不清楚了。   即便是藏在随行人员撑起的伞下,当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路小跑冲进别墅正门的时候,他那半边身子以及整条裤子,还是彻底的湿透了。   “这该死的鬼天气,”接过一名女佣送上来的毛巾,霍多尔科夫斯基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嘴里还喋喋不休的诅咒着老天爷,“这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到这时候才开始下,感情这就是跟我作对呢吧。”   “老天都要跟你作对,你说你这人的人品究竟恶劣到什么程度了?”看着眼前这位被淋成落汤鸡的老友,郭守云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换身衣服?”   “你说呢?”抬头瞟了他一眼,霍多尔科夫斯基没好气地说道。   “那看来是不用了,”郭守云说笑道,“我知道你怕热。”   “看得出来,你这次去列宁格勒受的苦还不够多啊,”翻翻白眼,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要我说,阿帕季特最大的恶行,就在于他没有抓到你,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能清净很多了。”   “少废话,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伸腿在对方的膝弯内踢了一脚,郭守云笑骂道,“一会儿还有正事要跟你商量呢。” 第六六零章 伙计   “哎呀,舒服,舒服,”从浴室中走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长睡袍,他趿拉着一双小拖鞋,一边用手中那方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怪声怪调的呻吟道,“难怪人常说先苦后甜,嘿嘿,如今看来,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却是韵味十足,以前从未想过,饱淋一场大雨之后,再冲上一个热水澡,竟然可以舒爽到如此地步,唉,可叹,可叹。”   “你叹个狗屁。”郭守云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道。他自然听得出来,损友这番话的真实含义,其实就是在说自己呢,要说先苦后甜,他淋这场雨岂能比得上自己那两天的流亡。回想起自己在那两天所饱尝的痛苦,到现在,郭守云还禁不住要打一个寒颤。   “哈,说到某人的痛处了,”果然,霍多尔科夫斯基紧接着笑道,“啧啧啧,可叹,咱们的郭大先生,竟然也会有被人家撵着尾巴亡命奔逃的时候,那场面,想来应该是非常之精彩了。”   “唉,你老实告诉我,”一屁股坐在郭守云身边,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在那两天,你每时每刻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是什么?嗯,最重要的是,你那时候有没有想到我?”   “有,当然有,我那时候啊,几乎每一小时都要念叨你一回,”郭守云撇撇嘴,说道,“我就想着啊,如果咱死了的话,那你这个家伙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去啊?要是没有了你,我在地狱里的生活岂不是会很寂寞?”   “嘿嘿,我就说嘛,”霍多尔科夫斯基仰天打个哈哈,说道,“那两天无缘无故的总是心惊肉跳,原来却是你这家伙在背后念叨我。嗯,不过这也不错,虽然你的居心不良,可好歹在那时候也没忘了我,这令我很欣慰啊。”   郭守云一通恶寒,身上那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出一层。   “行啦,不说笑了,”也许是觉得自己说话太过肉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打个激灵,嘎嘎的干笑两声,随手一指桌上摆放的糕点美食,说道,“这是不是给我准备的?”   “不是,”郭守云摇头说道,“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你不是要先苦后甜吗?那就看着我吃好了。”   “嘿嘿,说起来,这么多年了,要论真正了解我的人,除了你郭守云之外,那就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根本没兴趣理会对方说的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端过那盆红菜汤,极不雅观的将盆沿凑到嘴边,吸溜一口汤汁,咂咂嘴说道,“说句真心话,在你音讯全无的那两天里,我这脑子里啊,也是一片空白,当时我就琢磨着,啧,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的产业全部接收过来,然后呢,再倾尽一切,为你血报大仇。”   压根没想到对方来抽冷子来上这么一句,郭守云目瞪口呆半晌,这才失笑道:“按你这样的说法,我是应该说声谢谢呢,还是应该臭骂你一顿,再狠狠给你来上一脚呢?”   “无所谓,”霍多尔科夫斯基厚着脸皮笑道,“关键性的问题在于,你现在还活着,而我呢,既不用去篡夺你的家业,也不用冒险为你报仇了,咱们这就叫收益两全,皆大欢喜了。”   “一段时间没见,我就发现你的脸皮是愈发的厚重了。”摇摇头,郭守云说道。   “不要再去关注我的脸皮了,”取过一块长条的黑面包,三下五除二将它扯成一块块的泡进红菜汤里,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手拿着叉子,在汤盆里搅拌着,说道,“说吧,这次急匆匆的把我找过来,究竟为了什么?是不是已经锁定了谋害你的目标,打算约我一起去找场子了?OK,这种事情我喜欢,告诉我对方是谁,咱们一起打上门去,让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吓,你什么时候拜莎娜丽娃为师了?”郭守云眨巴着眼睛,困惑道,“还打上门去,你以为咱们是黑社会啊?再者说,现在这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的,我心里还没谱,嗯,按照那个普斯科夫的说法,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似乎是整件事的主导,可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你想想看,他们两个即便是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看不清目前的形势,哈斯布拉托夫现在注定是要完蛋了,面对克里姆林宫的攻势,久加诺夫肯定也要退避三舍,另外呢,再加上咱们的背后有华盛顿提供支持,他们两个凭什么就敢跳出来动我?”   “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咀嚼着口中的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类似这样的问题,我之前也考虑过。我认为其中最大的一个疑点,就在于你那架破烂伊尔。它从列宁格勒起飞,三个小时后突然坠毁,空乘甚至连发出一个信息的机会都没有,毫无疑问,这就说明飞机不可能是单纯的坠毁,而应该是爆炸,想当突然猛烈的爆炸。我之前让后贝加尔军区航空指挥所做了一次测算,从那架伊尔-96的机体结构、损毁程度验算,要想造成这种程度的爆炸,飞机上加装的爆炸物,应该相当于六十千克TNT的爆炸量。另外,坠落的机头与机尾之间,相隔了将近十二千米的距离,而左侧的机翼又无法找到,这说明爆炸物的安装并不是只有一个点,而是有两个以上。嘿嘿,如此形式的设爆,竟然还能躲过机场人员的检测,这实在是太离谱了。所以啊,我敢肯定,列宁格勒那边,绝对有人参与了这件事,而且这个参与者的身份还不低,至少可以影响到机场的那些……”   说到这儿,霍多尔科夫斯基突然停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叉子,扭头瞟了郭守云一眼,很突兀地问道:“老实告诉我,这次去列宁格勒,你究竟与你那位老岳父达成了什么妥协,以至于他竟然会放弃干掉你的念头,转而还给你充当起了保护神?”   “保护神?”郭守云一愣,随即苦笑道,“他会给我充当保护神?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就在想啊,这次逃脱大难之后,这位老人家还不知道多失望呢。”   “那倒不见得,”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说道,“你不知道,就在你最后一次给远东拨打加密电话的时候,那老头就联系过我,他让我与西伯利亚军区紧急联系,设法保证你安全从那边过境,只不过西伯利亚那些人并不听我的,在我第一次与他们联系的时候,我提出的要求被他们拒绝了,所以后面才发生了这么多事。”   “哦?”郭守云皱起了眉头,他琢磨着,如果霍多尔科夫斯基没说慌的话,那叶列娜的猜测无疑就再次应验了,索布恰克是真的与维克托分裂了。   “想到了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很敏感,他一看到郭守云皱眉,便知道他想到了关键性的问题。   对霍多尔科夫斯基,如今郭守云倒是没有太多东西要隐瞒,他稍一思索,便将之前叶列娜所做的那翻猜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这就是人心啊,”听了老友的简单叙述,霍多尔科夫斯基怔忡半晌,随即,他闷着头,将汤盆里的汤泡面包囫囵吞枣般的吃进肚子里,这才打个饱嗝,不无感慨地说道,“放在肚皮里的东西,外人永远都看不透,索布恰克,嘿嘿,也许他并不是出于贪心才走上这一步的,维克托可以有他的志向,索布恰克自然也可以有自己的志向,当两个人的志向相合的时候,那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一旦……那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坦率的说,”郭守云认同地点点头,说道,“这两天里,我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呵呵,虽然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在冥冥中,我还是希望自己眼睛里能够看到一些美好的东西,两个同生共死的好伙计,不离不弃的打拼一生,虽不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当有一方闭眼的时候,至少不会感到有什么情谊上遗憾,或者说,在瞑目前的那一刻,可以无憾的说一句:‘我挡住了眼前的风雨,而我的背后始终有一个兄弟。’可现实往往就是那么残酷,它总能用最出其不意的事实,告诉你什么叫不切实际。”   “唉,既然知道那样的想法不切实际,你就不要过多的去考虑它了,”伸手拍拍老友的肩膀,又在他锁骨上用力一捏,霍多尔科夫斯基站起身,叹口气说道,“真正的同生是存在的,可共死就是神话了,所谓的不离不弃,只有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才会出现,一旦局势好转,人们首先想到的往往就是内斗,索布恰克说到底也是个人,他即便是再崇高,也摆脱不了人的自私天性。”   “呵呵,那你告诉我,”郭守云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家伙打算什么时候背叛我?就像索布恰克背叛维克托那样。”   “嗯,这个问题很严重,我得好好考虑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抚摸着下巴,沉吟道,“我想,等你走到维克托那一天的时候,应该就是我对你下手的时候了。” 第六六一章 先生生了   “哈哈哈……”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引来郭守云的一阵儿畅笑。作为一对相处了这么久的合作伙伴,郭守云能够从他口中得到这样一种回答,已经很是满足了,他知道,要想彻底打消这位损友的野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呢,自己与他的合作,就只能是在提防与信任之间左右徘徊。“将后背留给战友。”这句话听起来固然能令人热血沸腾,但在现实中,尤其是处在自己这个地位上的时候,这样的处事原则却是万万不可行的,因为那样做的结果肯定不会是热血沸腾,而是鲜血横流。   “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那我也说一句真心话,”好不容易止住笑,郭守云用手背在霍多尔科夫斯基微隆的小肚腩上轻轻一拍,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感觉自己不行了,快要‘总休息’了,那不用你来争夺什么,我会主动的将整个远东都交给你,甚至是整个郭氏都交给你。”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你这话听着有一股很悲的意思?怎么,是不是有了太多的感慨?”   “感慨?”郭守云耸耸肩,说道,“或许吧,我只是感觉有些累了。我觉得,今时今日咱们所过的生活,表面上看着固然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呢,这其中所饱含的苦涩与辛酸,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够看的清楚?现如今,妮娜她们也临盆在即了,算上莎娜丽娃为我生下的两个小崽子,我也算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同时呢,守成也要做父亲了,即便是圣妍与克拉拉都只产下一胎,那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人说看得多所以想得远,想得远所以睿智,呵呵,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睿智,但至少还不是那么的愚蠢。我知道,我与守成可以生为兄弟,一世坦然的相互相守,可我们的孩子,却不可能有我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毕竟我与守成之间所经历过的东西,他们这些孩子是不可能经历到的。我这个人啊,不喜欢热闹,当然,更不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到了地下还得不到清净,所以呢,我这两天已经想好了,将来我能给这些孩子们留下来的,就是几笔均分好的财产,至于说家族的权力,我一丝一毫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郭守云的一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了很久,老实说,他一向都对这个中国小子的远见很是钦佩,但是,这种钦佩毕竟还是一定限度的,而今天,通过这一番谈话,他算是对郭守云的远见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你……”沉默良久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犹豫着说道,“我的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找时间休息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这个问题,郭守云愕然道。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紧盯着他,说道,“你现在的情绪很低落,我想,这是因为你接触到了太多负面性的东西,他们正在影响你的心态。如果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那这种心态还比较容易调整,可问题在于你不是那种人,我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明确的处事原则,所以,这些负面的东西正在一步步啃噬你的心境,你的脑子里在积郁那些负面的情绪。难道你没有发现嘛,从入了新年以来,你的感慨多了,处事也消极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表现,如果可能的话,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的调整一下心态吧。”   “也许你说的对吧,”郭守云歪头想了想,认同道,“不过话说回来,像咱们这样的人,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用来休息?咱们就像一部部运转不息的机器,任何一刻的停顿,都可能意味着危机的出现,所以说,我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不敢休息。”   自家事自家知,郭守云所面对的问题,同样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所面对的问题,他们两个人不像维诺格拉多夫,人家老头是上了岁数了,很多东西都看淡了,所以呢,他能舍下在俄罗斯这边的权力圈子,带着家人去地中海享受完美的日光浴,而这两个年轻人呢,他们正当壮年,有精力,有野心,因此,他们也不容自己的事业出现任何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这两个人哪有什么时间去休息啊?   “唉,那就没办法了,总而言之,你得多上点心,千万不要让自己的精神出现什么问题,当年在共青团工作的时候,我见过这方面出状况的人不在少数,我可不希望同样的问题出现在你的身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叹口气,说道,“行啦,咱们不说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了,你先说说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用力甩甩头,郭守云将脑子里那些黑色郁闷的东西全都甩出去,这才重新调整好状态,沉声说道:“我打算与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谈判。”   “什么?跟他们谈判?”霍多尔科夫斯基大感意外,他一脸惊讶地说道,“为什么要跟他们谈判?谈什么?别忘了,这次的事情与他们大有关联,即便幕后的主要指使者不是他们,咱们也没有理由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不就是玩弄阴谋诡计嘛,不就是背后下杀手嘛,谁不会啊?不瞒你说,我这两天就策划好了,准备给他们两来点新鲜的节目。我收买了别列佐夫斯基身边的两个人,准备趁他下周过生日的时候,给他好好放放烟火,到时候,即便是不能把他送上天,也要把他那个宝贝儿子送进太平间。咱们让他们知道,他们会耍的手段,咱们同样也会,而且有些时候比他们玩得更出色。”   “唉,我说你千万别胡来,”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慌忙说道,“咱们既然是在正面上混得,那就不能碰那些犯忌讳的东西。你要干掉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我没有异议,可在这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动他们身边至关重要的亲属,毕竟那样的做法除了招来对方的疯狂报复之外,收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实效。”   “那你说怎么办?”霍多尔科夫斯基很是不忿地说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你就能咽的下这口气?”   “我的朋友,”郭守云笑了,他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要对付自己的仇敌,并不意味着要与对方你一拳我一脚的对打,在更多时候,我们要讲究的是一个策略的问题,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一击致命,让你的对手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就像你说的,趁着别列佐夫斯基生日宴会的机会,给他放放烟花什么的,这不太可能直接整死他,既然如此,你废那工夫还有什么意义?反之呢,咱们现在可以与他们谈判,以这一次的事件为诱因,迫使他们在一些问题上做出让步,从而达到蚕食他们利益范围的目的。呵呵,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报复措施更有效,更直接吗?”   “哦,你让我想想,”霍多尔科夫斯基眉头紧皱,低头沉思道,“让他们出让利益,他们现在有什么能与咱们直接挂钩的利益可以出让?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自从离开莫斯科之后,我发现自己与那边的联系越来越疏远了,很多曾经想要把握到手的东西,现在反倒失去了兴趣,对我来说,后贝加尔地区虽然酷寒贫困,但好在远离莫斯科,在那里做一个土皇帝,似乎比在莫斯科迎风导雨来的更舒服,所以说呢,我现在对莫斯科的事情是越来越不关心了,对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手上掌握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亦真亦假,郭守云一时间也把握不准。其实呢,按照郭守云原本的意思,他这次要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二人谈判,根本的目的,是为了制衡来自于索布恰克与久加诺夫这两方的威胁,因为在他看来,在意识到哈斯布拉托夫即将覆亡之后,别、古两人肯定是靠向索布恰克了,而这样的局面,对与远东来说是很不利的,因此,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缓和一下与别、古两方的紧张气氛,从而给他们与索布恰克的合作增添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可话说回来,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少不了来自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配合,毕竟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三巨头联手,才能给别、古制造足够的压力,从而将他们扯到谈判桌前来。   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番话,摆明了是对这次谈判不感兴趣,离开莫斯科的时间长了,这小子的心野了,他不打算再回到莫斯科那个大泥坛子里去了。   “咚咚咚……”   就在郭守云还没有想出一个较为稳妥的说辞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进来。   “进来。”扭过头,他朝门口的方向喊声了一声。   “先生,”满脸兴奋的波拉尼诺夫从门外冲进来,他还没等站稳脚跟,便急不可耐的嚷嚷道,“先生生了,生了!” 第六六二章 狗不打也咬人   “嘿嘿,看不出来,咱们的郭先生还真是无所不能,”看到素来冷静的波拉尼诺夫竟然会如此失态,霍多尔科夫斯基愣神半晌,突地拍了郭守云一巴掌,失笑道,“你从莫斯科的手里夺走了治理远东的权力,从数千万的联邦人手中,夺走了享受财富的权力,这回,嘿嘿,又从女人的手里抢走了上帝赋予的生育的权力,老实告诉我,究竟生的是男还是女?”   在这个时候,郭守云才没有兴趣去理会身边这个碎嘴子呢,他知道,妮娜三女中肯定是有谁生育了。想想,这个世界真是奇妙,自己刚刚才说到儿孙的问题,她们竟然就生产了。   “谁生了?是男是女?”霍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一把抓住波拉尼诺夫的胳膊,急声问道。   “妮娜夫人,是妮娜夫人生了,男孩儿,”对于波拉尼诺夫来说,郭守云身边所有的女人中,只有妮娜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一个,因此,这次妮娜产子,他也感觉由衷的兴奋,“两个小时前刚刚生的,母子平安。”   “好,好,好啊,”郭守云搓弄着手掌,在客厅里来回的踱了两圈,兴奋不已地说道,“这回啊,总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哦,呵呵,应该说是了却了妮娜的一桩心事,这一天啊,她可真是期盼的太久了。”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拿两瓶好酒出来庆祝一下?”霍多尔科夫斯基笑咪咪地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郭守云快步走到窗前,朝外面看了一眼。窗外大雨瓢泼,天色仍旧是暗淡的那么吓人,不过相对于刚才来说,他这位父亲的心境依然是大不相同了。   “波拉尼诺夫,”猛地转过身,郭守云笑容满面地说道,“你替我给守成挂个电话,告诉他,我这两天可能还回不去,所以庆祝的事情就交个他去办了,嗯,让他操办的热闹一点儿,把能请到的人都请到。”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不过先生,妮娜夫人让给带个话,她问孩子的名字要怎么起。”   “嗯,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比对着他兄姐的中文名字,就改最后一个,嗯……就用‘霆’吧,”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至于俄文名字嘛,我这次列宁格勒的时候,老岳父已经有了交代,说是叫洛维,老头那么大岁数了,这次就如了他的愿。”   “那好,先生,我就这么去回复妮娜夫人了。”波拉尼诺夫将这个名字念叨了两句,说道。   “去吧,去吧。”摆摆手,郭守云笑道。   “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中国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有子万事足,”看着波拉尼诺夫走出门去,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如今,你不仅仅是有子了,而且还是多子,那你岂不是应该满足的过头了?”   “怎么,嫉妒了?”走到酒柜的旁边,郭守云来回翻找了一通,最后挑选了一瓶“帝国”伏特加,这才扭身走回到沙发旁边,笑道,“嫉妒的话,你可以自己去努力啊,呵呵,别的我可以给你帮帮忙,这件事嘛,那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臭美,”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笑道,“我看你就要得意忘形了。”   “能忘形,终究还是有可得意之事,难道不是吗?”取了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推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前,又为他斟了满满的一杯烈性伏特加,郭守云笑道。   “算啦,不跟你说这些了,”苦笑一声,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开话题,说道,“你高兴也高兴够了,兴奋也兴奋过了,现在呢,咱们旧话重提,老实告诉我,你这次究竟打算从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那里拿回点什么来?”   “哎,坦率的说,其实我这次还真没想好要从他们那拿回点什么来,”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借口,郭守云索性实话实说,“我之所以要同他们谈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们发生直接性的冲突,因为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去与他们争强斗狠。”   “哦,能不能说详细一点?”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告诉你一个……呵呵,至少对我来说是好消息,”郭守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隐瞒太久的,因此,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一次去列宁格勒,我最大的一点收获,就是从老狐狸那里得到了一项许诺。”   “什么许诺?”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他追问道。   “他同意动用他手上的政治资源,将远东以一个加盟共和国的形式,载入俄罗斯联邦的新宪法章程内,”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听好了,是整个远东,而不是一个雅库特抑或是一个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   “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大吃一惊,他拿着酒杯的右手剧烈一晃,杯中的伏特加酒涔溅出来,泼洒在他的淡紫色睡袍上,“这真是维克托给你许下的承诺?有多高的可信度?”   “我想,应该有百分之百吧,”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而且按照他的说法,统合后的远东加盟共和国,将享有一定的军事自主权,同时呢,十年内的政府选举方式不变,莫斯科不会给于任何形式的干涉。”   “那对外呢?外交的权力如何?”霍多尔科夫斯基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问道。   “外交权是一个主权国家中央才能享有的特定权力,”郭守云揉搓着额头,说道,“呵呵,我需要的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远东加盟共和国,而不是一个彻底独立的主权国家,所以说,这一项承诺对我已经很足够了。十年时间,多么宝贵的十年时间,毫无疑问,有了这十年时间的稳定,我就可以放开手脚,真正的施展一下我自己的治国方略了。人这一辈子,什么都需要经历一下,而有了这十年的经历,我想……无论自己的结局如何,至少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看得出来,你的存在,已经让维克托感受到真正的威胁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没有那么乐观,他皱眉说道,“你想过没有,对维克托来说,这也许就是他的一招杀棋。远东这个地区,目前看起来经济发展的很顺畅,政治上的矛盾也相对缓和,可说到底,之所以有这类现象的发生,完全是因为在远东之外还有一个莫斯科中央的存在,那些跻身于远东权力结构上层的官员,他们之所以没有对你发难,或许并不仅仅因为你的个人权威,在更大的程度上,他们还是在畏惧莫斯科,在畏惧那个名义上高不可攀的克里姆林宫。现如今,维克托给了你这样的许诺,允许一个远东共和国的出现,那接下来你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利益再分配的过程。看看现在,远东各州的主要官员,在地位上是相对平等,州长、州议员,他们等级一致,并不存在谁尊谁卑的问题,而一旦这个自治共和国成立了,那么一大批的政府首脑官员,就要重新任命选拔,同时呢,一些新的官员还要得到提拔。我这个人,素来信奉一点,那就是利益要嘛不分配,主要分配,就会存在不公,因此呢,你在组构远东共和国政府的时候,也必然会出现权力分配不公的现象,从而在远东权力层内部引发一系列的矛盾对立。这是一个手术,伤筋动骨的大手术,整个过程中,处处都酝酿着危机,你要走这一步,最好是慎重一点儿,免得中了维克托那头老狐狸的诡计。”   “你说的这些我也考虑到了,”郭守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老头的这一项许诺,不能排除会有这方面的考虑,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政权架构的工作上去。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肯定无暇分身去对付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这两个老家伙了,所以我考虑着,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与他们坐下来谈一谈,化解一部分矛盾还是很必要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霍多尔科夫斯基低着头,皱眉沉吟道,“你单纯与他们谈判,恐怕起不到什么效果。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很。这次他们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想要置你于死地,最终却没有取得成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必然会对你的报复充满忌惮,为此,即便你接下来不对他们采取行动,甚至代之一客气的谈判,肯定也不会收到什么实际性的效果,该动手来对付咱们的时候,他们仍旧会动手,而且规模肯定比这一次更大。”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傻子,这样的问题还能看不出来吗?”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给他们准备了两道开胃小菜,顺便呢,还给他们找了点可以消耗过剩经历的事情去做。”   “哦?你有什么计划?”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嘿嘿,附耳过来。”朝对方勾勾手指头,郭守云阴笑道。 第六六三章 冈卡诺夫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总是能给人带来额外的喜悦,而对于维克托这种日暮将近、大去之日不远的老人来说,一个外孙的出现所带给他的,就不仅仅是喜悦那么简单了,毫不客气地说,这个消息所带给他的,是一种持久的亢奋,在长时间的郁闷之后,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令自己感觉开心的契机了。   “主席同志,这已经是您今天喝得第四杯酒了,”在斯莫尔尼宫的小房间里,一位满头白发,但是却精神矍铄的老人,静静地站立在维克托身边,“按照医生的嘱咐,您是不能饮酒的。”   “呵呵,亲爱的冈卡诺夫同志,”放下手中的酒杯,维克托抬起头,瞟了一眼身边的老人,呵呵笑道,“更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是什么主席了,这个称呼你已经用了二十年了,难道至今还不觉得厌倦吗?”   “冈卡诺夫是个死心眼,”老人的腰杆挺得笔直,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在我看来,当年挈尔年科同志解除您联盟议员团主席一职的决定,并不符合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决议原则,所以说,他的决定不合法,您当年是议员团的主席,今天仍旧是议员团的主席,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至少,在我心里改变不了。”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维克托微微一笑,说道,“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如今的时代不同了,我们都老了,呵呵,过去我还对此大为不屑,可而今看来,这话说的固然令人难以接受,可事实上,他却半点都没有说错,咱们老啦,思想落后了,顺应不了历史前进的步伐了,也许……也许咱们是真的到了退休的时候了。”   冈卡诺夫默然不语。   “想想看,”维克托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同时说道,“当初你可以背着几十千克重的装备,连续奔行十公里,现在呢,呵呵,即便是让着轻装上阵,你恐怕也跑不了几步了吧?”   “可我还能拿枪,而且枪法比现在大部分年轻人要有准头的多,”冈卡诺夫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有经验,丰富而老道的经验,这一点,现在那些年轻人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吧,”将酒杯放到唇边,维克托思索着说道,“不过你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经验已经保留不了多久了,你今年多大了?快七十了吧?如今这分精神头,你还能保留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所以啊,总的来说,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是属于年轻人的,是属于……新生一代的。”   “可主席同志,你所说的新生一代究竟是指的哪些人呢?”冈卡诺夫皱眉说道,“像现在莫斯科的那些人,我想他们根本不配称为‘一代’,或许,他们只能算是衍生在历史夹缝里的渣滓、污垢,一场涤荡的风雨,便能将他们冲刷的无影无踪。试想,百年之后,他们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炫耀?分裂国家还是制造灾难?当然,如果这也能算是功绩的话,那他们可以留下去的东西的确不少。”   “我一直以为我的思想够极端了,没想到,你的思想比我的还要极端很多啊,”摇摇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维克托笑道,“这样不好,我的冈卡诺夫,这样真的不好,你应该放开眼光,用一种全新的视线来观察这个世界,思考你所看到的种种问题,等你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你会豁然发现,哈哈,原来历史竟然是这样,生活竟然是这样的,嗯,奇妙,一切都是那么的奇妙。”   “主席同志……”冈卡诺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着“主席同志”,在他的印象中,维克托可不是这种随波逐流的人。   “放心好啦,我没有发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想法,维克托笑道,“知道我在得知自己病情之后最庆幸的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摇摇头,冈卡诺夫没有说话。   “我当时就想啊,嘿嘿,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担心自己会患上老年痴呆症了,”维克托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笑呵呵地说道,“作为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如果走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那未免过于可悲了。而现在呢,我似乎成为了一个幸运的人,在走到生命尽头的这一刻,我这个干干瘪瘪的老头子,竟然有了外孙,哈哈,你告诉我,难道这件事不值得好好庆祝一下吗?”   “是,值得庆祝,值得庆祝。”冈卡诺夫的眼眶湿润了,他双拳紧握,声调哽咽地说道。   “好啦好啦,别再在的面前掉泪了,”维克托摆摆手,说道,“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应该是为我高兴,而不是为我难过,嗯,来,把这杯酒喝了。算起来,从你第一天给我做警卫员的时候起,咱们似乎还没有面对面的喝过酒呢,而这两年里,你一直在外面奔忙,咱们之间更是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这次好不容易凑在一起,你说什么也要把这杯酒给我喝了。”   “是,主席同志。”冈卡诺夫没有客套,他直接上前一步,端起酒杯,一仰脖,酒杯中的红酒一滴不剩的饮了下去。   “亲爱的冈卡诺夫同志,”看着曾经的下属,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维克托满意地点点头,转口说道,“你知道我今天急匆匆的找你过来,主要为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主席同志,”冈卡诺夫说道,“不过我相信,您的每一个决定必然都有深层的考虑,而对于我来说,今生唯一的原则,就是服从命令,执行命令,完成任务,所以,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不不不,我的冈卡诺夫同志,我现在不是在向你分派任务,而是要向你提出两项嘱托,”维克托摇头说道,“一项是关乎到这个国家未来命运的,二另一项,则可以看作是我私人的请求。”   “为什么这样说?主席同志?”冈卡诺夫讶然道,“您应该知道,我对您是忠诚的,所以,您对我无须说什么嘱托,更不用提什么请求,对我来说,有机会为您效劳,那是一份荣幸,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仍旧是如此。”   “那如果我让你将契卡俱乐部转交给别人,或者说是解散了它,你会有什么想法?”维克托说道。   “我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您的命令,”冈卡诺夫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对我来说,契卡俱乐部只是为了实现您政治抱负而拼凑起来的组织,它的未来应何去何从,也应该由您来做决定。不过,不过现在的契卡俱乐部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了,从建立起来的那天起,我在里面的发言权便一步步缩减,否则的话,那个叶列娜也不可能从咱们的手底下溜过去了。”   “呵呵,无所谓,”维克托笑道,“其实契卡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权力是一个可以腐蚀一切的东西,即便是对于你们这类人来说,它也同样在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我的冈卡诺夫,你是一个直肠子的人,与那些心怀野心的人打交道,原本就不是你的长项,也许,当初我让你出面去办理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必须对此承担主要的责任。”   “对不起,主席同志,我让您失望了。”冈卡诺夫垂着头,低声说道。   “好啦,不说这些,咱们来谈正事。”维克托摇摇头。他现在总算是认识到一个很尖锐的矛盾问题,凡是懂得什么叫忠诚的人,往往都智计平庸,而那些睿智过人的人,却又都是无法控制的,对于为上者来说,这或许就是一个最大的悲哀。   “我的冈卡诺夫同志,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两件事,”沉默片刻,维克托说道,“第一,我希望你能够利用里在契卡俱乐部里的有限力量,全力支持一个人。”   “谁?”冈卡诺夫说道,“是不是郭守云?”   “不,他不用你去支持了,”维克托笑道,“我想,等我走了之后,整个契卡俱乐部,将会有半数以上的力量被他拉拢过去,那对于联邦来说已经相当不利了,所以,你就更不能跟着他走了。我想在要你去支持的,是这个人……”   嘴里这么说着,维克托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悄无声息的递到冈卡诺夫手里,这才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摒弃成见,在有生之年里,倾尽所能的帮助他。”   “为什么是他?”冈卡诺夫扫了一眼纸片上的名字,愕然道,“主席同志,你要知道,他可是索布恰克的人,而索布恰克他……”   “索布恰克的人,不一定与他是一条心,”不等对方说完,维克托便微笑着插口说道,“这就像索布恰克与我不是一条心一样,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了很久了,也观察了很久,而今,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引导联邦的未来。” 第六六四章 七人集团   “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他深沉但是权力欲望很大,”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维克托若有所思地说道,“正是因为深沉的缘故,他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同包括克里姆林宫、左翼反对派、六大巨头之间,都保持着非常暧昧的关系,而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显示,他与远东的联系尤为密切,不知出于哪一点的考虑,郭氏集团一直都在背后为他提供资金支持。”   “主席同志,那这个人岂不是更不能相信了?”冈卡诺夫皱眉说道。   “不,不,不,你没有全面的去看待这个问题,”维克托摇头笑道,“就像我所说的,这个人的权力欲望很大,他的那一份深沉与兼容并包,只能维系在起家阶段,换句话说,他就是一个只可以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人。现在,他因为没有掌握自己的势力,或者说,因为自己的力量太弱小,所以才会屈从于各方势力,而在将来的某一天,一旦他掌握了真正的权力,呵呵,类似六巨头那样的人物,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主席同志,您的意思是……”冈卡诺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恍然道。   “我这些天想了很多东西,”维克托说道,“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使曾经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一朝分裂,而现在呢,我们却不得不借助于同样的政治斗争,来保证这个国家的团结统一。我曾经寄予厚望的人,现在成了我的心腹大患,面对所剩不多的时日,我没有办法亲手消除这个隐患了,所以,为了不使这个麻烦演化为灾难,我唯一能够选择的道路,就是期盼着利用另外一个心腹大患来消灭他。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主席同志,我能明白。”冈卡诺夫点头说道。   “那就好,”维克托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我希望你去做的第二件事,就可以算是私事了。”   “您请说。”冈卡诺夫说道。   “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有两件,其一,就是我那位宝贝女婿的野心,”维克托继续说道,“如果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相信我就算是现在死了,也能够瞑目了。至于我放心不下的第二件事,就是我那位刚刚出生的外孙了。我们伊万诺夫一家,到现在为止,可以算是只剩下妮娜一个人了,而这个新生的外孙,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应该算是我们伊万诺夫家的血脉延续。小狐狸曾经跟我说过,我的思想落伍了,过时了,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新生一代的年轻人,都不可能走那一条与我相同的道路了。哈哈,两年了,我算是跟这个小狐狸斗了个不分胜负,说实话,我不甘心,所以,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我要让他的儿子,继承我的衣钵,做一个与我相同的、有着同一种意志的人,嘿嘿,想想吧,二三十年之后,当臭小子与我一样年迈的时候,他的儿子却成了他那种思维方式的最大叛道者……那将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您的意思是说,希望我能亲自出面教导那个孩子?”冈卡诺夫双目一亮,脱口问道。   “不错,”维克托点点头,回答道,“捷尔任斯基特别学校不是还在你的控制之下吗?把他送去那里吧,十五年的时间,我相信可以完全洗去那孩子身上天生的全部污垢,将他变成一个与你我相同的人。”   “可是……妮娜小姐能同意吗?”冈卡诺夫犹豫道。   “她会同意的,”维克托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对她说。”   听老上司这么说,冈卡诺夫没有再提什么意义,他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接下了这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好啦,你去吧,”交代完了自己的事情,病重再加上酗酒的维克托,再也没有精力继续坚持下去了,他虚弱的摆摆手,说道,“记住走三号回廊的密道出去,不要走正门。”   “是,主席同志。”冈卡诺夫点点头,向老上级行了一个礼,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前的时候,一阵儿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维克托睁开刚刚合上的眼睛,询问道。   “是科斯宾同志。”冈卡诺夫拉开房门,看了一眼。此时,门外站着一位面带兴奋之色的年轻人。   “哦,什么事?”维克托直起身,问道。   “先生,克留奇科夫几位先生出狱了!”年轻人不等进门,便迫不及待的大声说道,“就在半小时前,最高检察院通过了他们的假释申请,他们出狱了!”   “你说什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维克托瞪大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再说一遍!”   “克留奇科夫几位先生的假释申请得到了通过,半小时前,他们出狱了,现在正在莫斯科……”年轻人用兴奋的腔调,将刚才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   “去,马上给我准备机票,我要去莫斯科,这就去!”一把抓起放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维克托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门口走去。   克留奇科夫几个人出狱了?两年前亲手主导了震惊世界的“8.19”事件,试图以此来挽救苏联的布尔什维克党精英们出狱了?不错,就像维克托所期盼的那样,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这几位能够直接影响到后苏联时期联邦政治结构的强人,最终还是挣脱了牢笼,重新回到了俄罗斯联邦的政坛上。   在郭守云那个私人笔记本里,九三年六月底七月初的记录中,唯独漏掉了这一项,那就是包括亚佐夫、克留奇科夫、巴甫洛夫、亚纳耶夫在内的“七人集团”的复出,而这七个人的重新复出,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联邦的政治权力结构。   这一年的七月初,似乎注定将会变得热闹异常。原本按照联邦最高检察院的安排,紧急状态委员会案件的重审,还需要经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可就在预审开庭不到半个小时,主审法官便很是离奇地接受了辩方律师提请的申诉:鉴于几位被告人身体状况不佳的缘故,要求法庭宣布暂时休庭,并准予被告人假释就医。就这样,在莫名原因的操控下,七位在原布尔什维克党享用崇高地位的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监狱,重新回到了莫斯科。   “七人集团”的获释,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了莫斯科的政局走势。   就在七人获得假释的第二天,莫斯科东郊的政府疗养院可以说是高朋满座,来着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的左翼领袖、俄罗斯联合内部的左翼派系、包括波罗的海沿岸军区、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北高加索军区、波罗的海舰队在内的几大军区负责人,系数到场,向七个老家伙道贺。   随后,就在七月份,原本倾向左翼的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公开发布声明,向以久加诺夫为首的左翼力量发起“炮击”,宣称其所从事政治活动,对联邦政坛的稳定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此后不久,卢日科夫本人放弃以往那种摇摆不定的态度,以私人度假为名,前往列宁格勒,并在斯莫尔尼宫停留了三天之久。   也是在七人集团脱狱后的七月份,刚刚从莫斯科返回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的拉赫莫诺夫,突然一改以往那种优柔寡断的作风,对包括几大党在内的诸多反对派,实施了强硬的镇压,七月十日,塔吉克斯坦最高苏维埃发布命令,禁止一切反对党的公开活动,随后,这项法令在塔吉克斯塔最高法院获得了通过。七月十二日,为保障塔吉克斯塔的国家安全以及政局稳定,拉赫莫诺夫以代行国家元首的名义,邀请隶属于列宁格勒军区的第201师进驻杜尚别近郊。   还是在这个七月份,自恃“居功至伟”并由此栈恋国防部长一职不肯离去的沙波什尼科夫,在与原苏联国防部长亚佐夫进行了三十分钟的会谈之后,正式宣布辞去联邦国防部长一职,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莫斯科,返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真可谓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其时,尚在新西伯利亚的郭守云闻讯之后,当即便取消了前往莫斯科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谈判的计划,对他来说,这个时候去莫斯科可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为安全起见,他觉得自己还是再观望一下比较恰当。而与他相比,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老小子淋了一场雨,第二天又急匆匆的返回了后贝加尔,现如今局势复杂,他得回去把自己的地盘看好了,省的出了什么乱子。   玩政治是讲究资历、讲究威信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曾经在政坛上呼风唤雨的强势人物,即便是消沉上两三年,等他再次复出的时候,身边仍旧不乏成群的追随者。为此,郭守云这几位巨头,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 第六六五章 免谈   蒙蒙的细雨笼罩着植满青松的共青城原远东红军烈士墓地,身着一袭纯黑色的衬衣、西裤,郭守云静静地站立在一方纯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方正缓缓落入坑内的棺椁。   “立正!”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扎洛克涅耶夫今天看上去精神抖擞,他那魁梧的身姿站得笔直,如果不是有一条胳膊还打着石膏,任何人都会把他看做是一个即将出行作战的军官。   “咵咵!”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持枪站立在墓地四周的二十几名士兵挺直了身躯,老实的军礼专用步枪被他们整齐划一地抱在了胸前。   “预备!”又是一道命令传达下来,一支支黝黑的步枪高高竖起,黑洞洞的枪管,瞄向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鸣枪!”扎洛克涅耶夫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而随着他的这一声命令,乒乒乓乓的枪声响彻了这个墓地的上空。   “郭先生,”与一名急匆匆赶过来的保镖低语几句,撑着一把雨伞的波拉尼诺夫凑到郭守云耳边,轻声说道,“维克托先生来了。”   “哦?”郭守云回过神来,他扭头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在哪儿?”   “在后边的车上。”波拉尼诺夫回答道。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郭守云默默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当下离开去见自己那位老岳父。   “枪上肩!”连续的三次鸣枪之后,扎洛克涅耶夫少校喊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微笑道,“郭先生,我刚刚才听说,妮娜将军生了个儿子,呵呵,我现在说一声恭喜的话还不晚吧?”   “不晚不晚,”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说起来,我还给你留着一份喜酒呢,等回头有时间到我那儿去,咱们坐下来好好的喝一杯。”   “嘿嘿,最近一段时间恐怕不行了,”扎洛克涅耶夫少校嘿嘿一笑,说道,“今天上午接到集团军指挥部的命令,让我三天内到十二大队报道。哎,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所以啊……就公事为重吧,嘿嘿。”   “军区给你安排的什么新职位?”郭守云笑道,“我只听挈廖缅科将军谈到过一次,只不过他那时候还没有做出正式的决定。”   扎洛克涅耶夫少校会心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次得以连升两级,直接出任第十二大队的中校大队长,肯定是眼前这位郭大先生在背后推动的缘故,而他现在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不希望给别人留一个干预军政的印象。   “是十二大队的大队长。”揉揉鼻子,他说道。   “哦,听上去还不错,”郭守云笑道,“怎么样,你觉得满意吗?”   “当然满意,”扎洛克涅耶夫少校很痛快地回答道,“不瞒你说,我当初为了能够调去十二大队,先后打了四次请调报告,可最终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如今……嘿嘿,没想到一调就调到了大队长的职务上,这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到了新岗位上,有什么困难或者是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尽管与我联系,我会尽最大可能帮你解决的。”   “谢谢先生。”扎洛克涅耶夫少校点头道。   “恩,”不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郭守云同少校握了握手,说道,“我还有一些重要的公务需要赶去处理,这里的事情你负责处理吧,记住,牺牲的这些兄弟有什么后事没处理好的,你多上点心,缺钱缺物什么的尽管提出来,千万不要客气。”   “先生尽管放心,我会的。”扎洛克涅耶夫少校应声道。   最后看了一眼盖满新土的墓地,郭守云叹口气,转过身子,迈步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三天前,西伯利亚军区的直升机大队在乌拉尔山南麓靠近西伯利亚特路干线的地方找到了在丛林里潜藏了将近一周的扎洛克涅耶夫少校等人,因为精通野外求生技巧,因此,这些人的身体状况还算是很不错,唯一一点遗憾,就是当初的三十个人,到那一刻就还只剩下十二人,而少校本人还负了伤,他的右臂中弹,一颗子弹卡在了他的小臂骨上。这个消息传到新西伯利亚,等候数天的郭守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一方面要求西伯利亚军区军区方面尽快将牺牲士兵的尸体找回来,另一方面,则开始着手准备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的事宜。对于郭守云来说,七人集团的出狱同样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必须尽快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在哪辆车上?”躲在波拉尼诺夫撑开的伞下,郭守云快步走到停车场上,他扫了一眼停在周围的各色车辆,随口问道。   “那辆黑色的伏尔加。”波拉尼诺夫随手一指,说道。   “把伞给我,我自己过去。”郭守云点点头,从秘书的手中接过伞柄,而后快步朝不远处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走去。   作为实际控制远东的当家人,郭守云知道,克留奇科夫等人出狱之后,必然会同自己产生很大的矛盾冲突,不要忘了,当初“8.19”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也是在其中参过一脚的,而且他当时的站位角度,似乎与七人集团的立场相悖。只不过,郭守云想不到的是,这些人这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头上,而自己的老岳父,现在显然已经同这些人站在一起了。   老式的伏尔加轿车里空间很小,不过幸好的是,车里除了维克托与司机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人,因此,给郭守云保留的那份空间还是很宽敞的。   “看不出来,你倒很会收买人心啊,”看着自己的女婿坐进车里,维克托缩缩肩膀,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车椅靠背之内,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将这份推心置腹的恩情浪费在几个死人的身上,你难道就不觉的是一种浪费吗?”   “嘿嘿,是吗?”郭守云将雨伞扔在车外,随手带上车门,而后一边整理着沾湿的衬衣,一边笑道,“我可不这么看。对我来说,任何人付出的任何一种感情都不可能会浪费掉,有付出总会有收获嘛,死人或许无法接受我这种推心置腹的安慰,可毕竟出席葬礼的都是活人,入土的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们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维克托扭过头,看着窗外那些正在排队等车的士兵,语气平淡地说道,“不过类似这样的表演,你每天都在做,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哈,你这老头真有意思,”郭守云笑了,他朝老岳父的身边凑了凑,说道,“要真说起来,我的表演与你老的技术可差得多了,你老表演了几十年都不觉得累,为什么我就必须觉得累呢?”   “呵呵,这话说的虽然不中听,倒也算是事实,”维克托也笑出声来,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年轻人,说道,“不过……呵呵,你可以把这看成是忠告,也可以看作是恫吓,总而言之,我要告诉你,我走的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容易趟的,你要想走,就必须做好一种准备,那就是随时准备接受凄凉的下场。我在莫斯科的权力场上打拼了一辈子,到最后,身边除了一个妮娜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呵呵,毫不客气的说,到死那一天,我可能两个送终的人都没有。难道你真的希望自己有这样一种未来吗?”   “你这老头……”郭守云一脸惊愕,他困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老岳父,问道,“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忽然想起跟我讨论人生了?”   “也许是看了这场葬礼的缘故吧,”维克托微微一笑,随口说道,“想想,再过几个月,我自己也要和这些年轻人一样躺进坟墓了,难道这样的景象,还不值得我好好感慨一番吗?”   “可我考虑着,你大老远的从列宁格勒赶过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做这番感慨的吧?”郭守云皱眉说道,“我怀疑,你说这番话的背后,不知道是不是潜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嗯,肯定是这样,你这老头在跟我玩心理战……”   “亚佐夫要见你。”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维克托突然转开话题,他面色一整,口吻严肃地说道。   “见我?为什么?”郭守云一怔,随即问道。   “我能给你的答案,就是一个不知道。”维克托耸耸肩说道。   “哈,老国防部长先生要见我,我是不是应该感觉很荣幸啊?”犹豫一下,郭守云笑道,“说吧,他们是打算来远东见我,还是打算让我去莫斯科见他们?”   “你说呢?”维克托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   “我明白了,他们这是打算让我去莫斯科啊,”撇撇嘴,郭守云说道,“那对不起,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想让我去莫斯科,免谈。” 第六六六章 翻身   “免谈?”维克托的眼睛里怒光闪现,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婿,冷声道,“臭小子,你以为你翅膀有多硬?”   “这不是翅膀硬不硬的问题,而是想不想把小命留住的问题,”耸耸肩,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你老应该知道,如今的莫斯科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全都出外度假了,呵呵,对于他们来说,要找一个像样的假期实在太困难了,而你呢,让我这个时候跑去莫斯科与那几个老东西见面,这不等于是把我朝火坑里推吗?嘿嘿,你女婿的命固然不值钱,可也不至于如此简单的拿去挥霍浪费吧?所以说,在会面这件事上,我只有一个看法,那就是见面可以,但是地点必须由我来选,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你不想知道他们要与你谈什么吗?”维克托知道来硬的可能走不通,因此口气一软,转口说道。   “谈什么也没有我的小命来得重要,”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好啦,你老不必多说了,我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再者,我还得跟你说一句,对亚佐夫几位老先生,我本人是很钦佩的,可话说回来,钦佩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更无法变成令人俯首帖耳的鸡毛令。在我看来,亚佐夫他们和你一样,也老了,都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莫斯科那个权力圈子,现在是属于新生一代的,他们在这里栈恋不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落个惨淡收场。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说的就是:做人要看清形势,永远都不能用老眼光、老思维来认识这个世界。我承认,在他们几位老人家出狱之后,联邦内的政治形势的确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卢日科夫背叛了久加诺夫,几大军区的头头也开始站队排序,从表上面看,这似乎有点一呼百应的意思,可深入的考虑一下,我们就会发现,呵呵,背后的事实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维克托没有说话,其实在他看来,七人集团的重新出现之所以能够带来如今这种效应,确实有着很深刻的内在原因。   “从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解体,到俄罗斯联邦的建立,再到如今数番的政治权力斗争,联邦的政坛上可谓是风云变幻、诡异莫测,”郭守云继续说道,“大批曾经在苏联解体过程中推波助澜,为叶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如今都沉沦了,至少,他们并没有从国家的解体中获得他们所期望的那些利益。因此,这两年时间里,莫斯科的权力斗争才会如此激烈,如此反复。打个比方,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曾经都是叶氏的人,可这两年的情况如何?他们成了叶氏最大的政治对手。巴兰尼科夫这位将军,曾经也是叶氏的人,现如今呢?在被赶出克里姆林宫之后,他便毫不犹豫的投靠了哈斯布拉托夫,成了人家旗下的天字第一号打手。呵呵,类似这样的变化,难道你们这些老头子就没有看出点问题来吗?如今的联邦已经不是苏联了,你们的信念已经被大多数人摒弃掉了,空洞的口号、纲领,永远的失去了曾经的凝聚力,人们现在更加关注的是利益,是好处,是实打实的权力与金钱。我可以肯定,亚佐夫他们这次出来,之所以能够享有这么打的号召力,完全是那些闻风而动的人期望改变目前的状况,从而获得更多的实惠,所以说,他们这些人并不完全是朝着亚佐夫等人的威望去的,而是朝着他们自己的潜在利益去的。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过上一段时间,如果亚佐夫等人无法为这些跟风者提供他们所需要的利益,那么,他们的威望将会被人狠狠的扔进臭水沟里,从而也让他们这些老头子风风光光而来,凄惨凄惨而去。”   “你老告诉我,这样的收场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就那么光荣吗?”郭守云最后说了一句。   “唉,不得不承认,你是真的成熟了,”沉默良久,维克托叹口气,说道,“你所说的这些问题,也正是我现在最为担心的。坦率的告诉你,能够看出这一点的,并不仅仅是你,也包括亚佐夫几位同志,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希望能与你好好谈谈。”   “你老是说,他们希望能够从我这得到必要的支持?”郭守云愕然道。   “就算是吧。”点点头,维克托苦笑道。现如今,他这个老头也不得不多少那么几分感慨了,曾几何时,他们这些与奸商贪官斗争了一辈子的人,竟然要依靠这些凭借攒取国家财富起身的巨富寡头的支持,才能在政坛上问问立足了,如果回到前苏联时期,回到斯大林、列宁时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还记得我前段时间在列宁格勒与你说过的话吗?”沉默片刻,维克托继续说道,“我说过的,要将我现在还能掌握住的一部分势力转移给你,对于别人来说,要想接收他们似乎并不容易,但对于你来说,这其中应该没有多大的困难,呵呵,就像你说的,现在这个时代,人人都只看重利益,既然如此,为了自身的利益,那些人也应该能够做出很明智的选择。如今,我希望你能够在接收这部分势力之后,正式以个人身份加入我们的集团,成为列宁格勒组织中的一员。对于你来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毕竟它损害不到你的任何利益。”   郭守云嘴上没有什么,可是心下却在暗暗冷笑。加入列宁格勒集团,成为其中的一员,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似乎对郭氏集团的利益构成不了什么影响,可再朝深入的地方考虑一下,结合一下国际上的大环境,那么这个“损害不到”的说法,就不成立了。试想,倘若华盛顿得知了这个消息,白宫与五角大楼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当然,也许有人会说,只要秘密加入列宁格勒组织,不让华盛顿知道不就成了?类似这样的想法,显然是幼稚的,从两个方面来看,这种打算根本就行不通:首先,即便郭守云选择秘密加入的办法,成为了列宁格勒组织中的一员,那这个组织内的大多数人会有什么想法?他们愿意或者说能够真正保守这个秘密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类似郭守云这样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其次,维克托为什么要拉拢郭守云入伙?很简单,他希望在自己死后,能够借助郭氏集团的威望,重新撑起列宁格勒,撑起打算继续有所作为的“七人集团”,他希望联邦各个势力方,尤其是列宁格勒组织内部的人能够有一个认知,那就是组织并非没有前途,它的内部还有一个强力集团——郭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郭守云选择秘密入伙,那还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啊?   “能给我一段时间考虑一下吗?”虽然心里将所有问题都看得清楚明白,但郭守云并没有直接拒绝老头子的要求,他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嘘口气说道,“你老应该清楚,我这个一向都松散惯了,加入什么组织,受什么样的约束,我恐怕会觉得不习惯,所以,我需要时间去思考。”   “你需要多少时间?”维克托皱眉问道。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女婿是在玩拖延战术,他根本连半点诚意都没有。不过形势比人强,如果放在一个月之前,他还能用强迫的手段,逼迫对方接受这个条件,但是现在呢?他对自己的大部分权力都无法有效把握了,又有什么能力来逼迫眼前这个年轻人低头呢?   “这怎么好说啊,”郭守云失笑道,“不过,我考虑,等立宪会议正式将远东的问题纳入讨论议题之后,我就应该考虑的差不多了吧?”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维克托不满地说道。   “这是你老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耸耸肩,郭守云轻笑道。   “我……”维克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话刚出口,就被“混账女婿”打断了。   “好啦,好啦,”摆摆手,郭守云抢着说道,“你老好不容易来上一趟远东,而且还是赶在这么个时候,我琢磨着啊,妮娜肯定会很高兴的。正好,今天集团那边没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回别墅区,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开心的话题。”   “好吧。”维克托怔忡片刻,扭头看向窗外,好半晌之后,才沉声说道。   看着老头的背影,郭守云心头既感觉好笑,又感觉轻松。两年多了,从最初处处受制于人,到后来的与各方势力拼死缠斗,整个过程中,他处处都在遭受眼前这个老头的算计摆布,而现如今呢,他感觉自己总算是熬出头来了,这个老头……再也无法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第六六七章 构建远东   光线明亮的卧室里,郭守云赤身裸体的依靠在床头上,一只手在身边女人完美的胴体上往来逡巡,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一行一行的细细查看着。《远东加盟共和国政府组织机构总纲》,在报告的首页上,这样一行标题用红笔标注的异常醒目。从三个小时前与身边的叶列娜欢好结束后,郭守云就在看这份由智库小组弄出来的报告文件,坦率地说,这些东西让他看着感觉头疼。他实在想不出来,那些智库小组专家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们怎么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就弄出如此繁琐的一份详细报告。   所谓《远东加盟共和国政府组织机构总纲》,顾名思义,它就是远东地方共和国政府的一个部门组建详细计划书,在这其中,智库小组按照前苏联时期联盟政府的分配方式,罗列出了必须在短期内组建起来的若干国家部门,在这其中,大项一共分为三类,即:议会、政府、司法。而这三项再细分,议会的组构相对简单,它分为上院和下院,两院的具体职能、权限,与总统制国家的基本形式相类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而司法一层也差不多,其部门机构包括:检察院、法院、内务部门三大机构。在这三项之中,最为复杂的一个,就是政府机构的组建,尽管智库小组已经尽可能的削减、并纳了一部分非主要的政府部门,可细数下来,必须组建的部级机构,仍旧多达五十余个。   工业部、机械制造部、文化部、教育部、农业部、国防部、对外贸易部、财政部、商业部等等等等,这些机构的作用都是不可或缺的,因此,要想将远东加盟共和国组建起来,那就必须提前一步将这些机构组建好。而按照叶列娜的说法,共和国早草创之初,政府部门的设置越繁琐、越细化越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分解某一部门首脑的权力,同时呢,也能更加有效的满足各方的权力要求。   “我的上帝。”看了足足三个钟头,郭守云就觉得自己整个头芯都在一涨一涨的发疼。不要以为他就是在简单的浏览这些东西,在看的时候,他还得不停的琢磨问题。比方说,这些部门组建好了之后,各部的部长人选、副部长人选、谁来限制监督他们的权力等等,而除了这些之外呢,他还要考虑每个部门大概需要安排多少的工作人员,这些人每年将消耗多少资金,基本的预算是多少。再者,他还得考虑这些部门之间的职权范围是不是有什么重叠的地方,如果他们彼此扯皮不干实事怎么办……作为远东的头一号决策者,郭守云手中的权力的确很大,整个远东六百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千万的人口,都是处在他的统治之下,可话说回来,他这个位置也不好做,整日里要与人勾心斗角不说,每时每刻都要准备着应付刺杀不讲,他还得处理成堆成堆的公务,就像这段时间,他甚至连碰女人的机会都少了很多,郭氏集团秘书处的新鲜货色都换了好几茬了,可他愣是没有时间去光顾一下。   “爱江山更爱美人”,这话说的太动听了,可真正的问题在于,没了江山,还上他妈哪去找美人啊。郭守云从不讳言自己好色,可是在目前这个关头,他还真是把女色都放下了,他把主次问题摆放的很清楚,也做得很到位。   “我从未想过组建这个远东共和国竟然如此的麻烦,”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报告放在一边,郭守云伸出双手,用力的揉搓着两侧的太阳穴,抱怨道,“如果早知道这些事会这么麻烦,我倒宁可老老实实的做我的总裁,做我的土财主了。”   “你这是在抱怨吗?”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男人并不算健壮的胸脯,叶列娜吃笑道,“如果是的话,那你何不把这些事都交给别人去做,至少那样的话,你就能够轻松了。”   “说得好听,”翻个白眼,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交给别人去做,交给谁?有能力做的,我不放心,没能力做的,除了捣乱什么都做不好。”   “所以说,你是没有权力去抱怨的,”叶列娜笑道,“既然你的疑心重,那你就必须为这份疑心付出代价,现在,这些烦琐的问题谁都帮不了你,你必须自己出面把它们处理妥当。”   “我只是随口抱怨一下罢了,你不用这么连篇累牍的来说教吧?”伸手在女人的胸脯上掐了一把,郭守云说道。   “我这并不是说教,而是在提醒你,”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政府各部的安排还是小事,毕竟部长会议的上面还有议会,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议会牢牢把握住,只要两院不出问题,部长会议方面就永远不会出岔子。除此之外,还有三个角色很重要:国防部长,参谋总长以及加盟共和国总统,如果不能把这三个角色牢牢控制住,那么远东的未来将有可能随时出现危机。”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自然能够想到,”郭守云摇摇头,说道,“可问题在于,事到临头,我突然发现有的职位上,并不容易安排人选。国防部长这个职务好说,挈廖缅科将军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对他这个人,我还是充分信任的,另外,他也有那份资历。参谋总长这个职位的确定也不困难,席贾霍夫将军就是一个现成的选择。可最关键的一点是,总统……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远东能够站出来坐这个位置的人,根本就找不出来半个。”   “哈,你总算是看到真正的问题所在了,”叶列娜笑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吃吃笑道,“这应该就是维克托给你留下的最大麻烦了,因为有郭氏集团的存在,远东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出类拔萃的政治人物,试想,如果真有一个与你权威相同的人物存在,你还能容他活到现在吗?”   “所以说这个问题就是我现在最为苦恼的。”郭守云对女人幸灾乐祸的态度大为不满,他皱眉说道。   “呵呵,其实依我看,你根本没有必要为此而烦恼,”叶列娜摇头说道,“你现在至少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随便推出一个傀儡,由他出任远东共和国的代总统,记住,是代总统……”   “代多久?代十年?”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   “只要你愿意,让他代二十年都可以,”叶列娜掩嘴笑道,“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劝你最好还是以四年为限,任何一位代总统,任满四年马上赶走,最佳的解决办法,就是将他送出远东。”   “嗯,继续说。”郭守云思索片刻,点点头说道。   “至于第二种办法,那相对来说就要简单的多了,”叶列娜继续说道,“如果按照我的看法,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理会维克托的要求了。在亚佐夫等人出狱之前,他的权力就已经不稳了,而今呢,随着七人集团的东山再起,他的权力已经在更大程度上遭到了分解,不是我过分的高看你,在如今这种局势下,他已经威胁不到你的存在了,所以,你大可以撕毁协议,自己站出来挑这道大梁。”   “出尔反尔?”郭守云皱眉道。   “呵呵,用别人的话这是出尔反尔,可要用你的话来说,那就应该是审时度势,”叶列娜笑道,“难道在你的眼里,实实在在的权力还不如一张脸皮来的重要吗?再者,由你出来挑这道大梁,还有一个潜在的好处,那就是可以为远东赢得更多的外在支持。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联邦的各个势力方正在经历一个重组的过程,在这种时局下,有些人的态度不免就会左右摇摆不定,他们在观望,在审度,期望能够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寻找到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大树’。如果你推出一个傀儡,在名义上领导远东,那在一部分人的眼里,远东这棵大树就多少有些不太牢靠了,反之,如果你撕毁与维克托之间的协定,自己出任这个职位,那么在别人的眼里,未来的远东显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行,这样的办法不好。”郭守云考虑了将近三分钟,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在这个时候,他有自己的考虑。撕毁与维克托的协议,自己出任远东共和国的第一任领导人,这个想法的确很有诱惑力,可它所能引发的负面效果,同样也大得很,不说别的,至少在莫斯科,很多人将会对他的存在更加忌惮。另外,郭守云现在的志向也不在于出任什么共和国总统,那玩意说到底都是一个虚名,只要有真正的权力抓在手中,当不当那个总统还有什么区别吗?   “树大招风,”与心理想得不同,郭守云给出了另外一个理由,“与堂而皇之地站在公众面前露脸相比,我更喜欢过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第六六八章 施政要领   “那就没有办法了,”侧过身子,叶列娜语气冷淡地说道,“你现如今所掌握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的野心,在我看来,这才是你身上最大的问题,同样的,这也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特殊的问题。在我的认知中,人的野心往往都是随着权力的扩大而增大的,而你呢,恰恰相反。要是论到斗智,我并不在乎挑选什么人做对手,可以说,这十几年来,在与维克托斗心机的战场上,我还没有败阵过,但是很可惜,这一次我失算了,他选中了你,我也选中了你,可到目前为止,呵呵,我对你的影响力显然远远及不上他对你的影响力大。”   郭守云没说什么,他微微一笑,又伸手在女人光洁的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慰。   “算啦,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决定自然应该由你来下,”苦涩一笑,叶列娜摇头说道,“对我来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是很满足了,更重要的是,维克托重病在身,大去之日不远,没有了他这个对手,呵呵,我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现在呢,作为朋友……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把我当作朋友,我还有几点很重要的忠告需要跟你简单地说一下。”   “怎么你现在说话也跟维克托一样,莫名其妙的,”郭守云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皱眉说道,“他是要入土了,你呢?你又打算怎么样?”   叶列娜淡然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岔开话题说道:“守云……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你,不管你在心里是不是把我当作一个朋友,我都要跟说几件事……”   “在我眼里,你不仅仅是一个朋友,更是我郭守云的女人,”郭守云插口说道,“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笑了笑,叶列娜侧过脸,面背着男人,说道:“在我看来,如今的远东地区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就最重要的方面来讲,主要有三点:第一,地域性的经济发展速度很快,但是却没有相应的地域性文化相伴随,换句话说,远东地区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氛围。守云,我看得出来,其实你并不适合做远东的真正主导者,你的天赋在于经济的治理,作为一个靠钻国家政策孔子发家的人,你的正面就是经济决策的最佳制定者,而你的背面,就是经济政策的最佳破坏者,现在,既然你将远东看成了自己的‘家’,而且还没有我所期望的那种野心,那你就应该摒弃过去那种无所不疑的态度,将自己不擅长做的事情,交给真正的专家去做。放开眼睛去看如今的远东,经济状况的持续好转,势必会造成民众生活负担的减轻,而俄罗斯人与中国人的秉性不同,他们并不注重血脉的延续,反而更注重本身生活质量的提高,因此,当以家庭为单位的生活水平提高之后,他们首先需要的就是一种精神生活上的享受。反过来,你再看看如今的远东,主要的媒体机构完全掌握在郭氏集团的手中,而每日里电视中所播放的,则完全是来自中国、日韩、欧美尤其是俄罗斯联邦的影视剧。如果这种状况长期的维持下去,那么远东人心中那种地域性的归属感就会随着经济的发展而逐步减弱,直到最后消失无踪。此前,美国人到远东搞影视拍摄,而下一步,他们将会将这方面的东西大量倾销过来,以美国式的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远东人的思维方式,所谓的文化入侵,也就是指的这种状况。”   “文化入侵?”郭守云也承认自己不是治政施政的料子,一个人即便是再自信,也不能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神,否则那就不是自信而是盲目自大了。而在一个国家的日常工作中,除了经济建设的工作之外,还有其他的很多内容,比如教育政策的制定,文化政策的制定,国家统战策略的制定等等等等,试想,这么多的问题堆积在一起,郭守云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全盘的把握起来?他即便是诸葛亮再生,估计也没有那个本事吧。   “怎么?瞧不起这个问题?”扭过头来,瞟了枕边的男人一眼,叶列娜笑道,“告诉你,对于如今的远东甚至是整个俄罗斯联邦来说,这个问题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尽管我仇视布尔什维克党,但是却不能不钦佩他们的施政策略,在他们的施政纲领中,几十年如一日的牢抓一个问题,那就是国民思想,正因为如此,过去几十年间,苏联国内的一大堆社会问题,才会令西方那些社会学家们看不透、摸不着、研究不明白。爱国主义也好,英雄主义也罢,说到底,它们都是一种思想引导的手段,这就类似与宗教信仰,以一种思想为准绳,将整个国家上亿民众牢牢的捆绑在一起,同时呢,在这个过程中,再不间断的宣扬扩大国家外部矛盾,让每一个人都产生一种印象,即自己生活的这个国家,时时刻刻都处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威胁下。如此一来,国内的任何阶层矛盾,都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得弱化,甚至是遮掩。在前苏联时期,所谓的生活物资短缺、政府官员腐败问题是从八十年代才开始的吗?很显然,答案不是这样的,毫不客气地说,从斯大林时期,这些问题就已经出现了。可为什么当时联盟内部没有出现八十年末的政治危机呢?在我看来,其主要原因不在别的,就在于联盟在国民思想把握方面做的工作很牢靠,大量的社会问题都被人为的掩盖起来了。而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改革,这一工作成果从根本上被放弃了,戈氏对外寻求与西方国家的合作,而且喜欢片面夸大联盟同西方国家的友好关系,对内呢,则是极力的宣扬改革,在他的嘴里,联盟国内的种种矛盾似乎都深刻入骨了。受他这种做法的影响,联盟国民自然就会在思想上产生一种松动,他们认为这个国家不存在外部矛盾,反而是内部的问题多如牛毛,而且这些问题,还不是靠那种改良性的革新所能解决掉的。就这样,一场全联盟范围内的政治危机出现了。”   郭守云自从转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甚至是在前世的时候,便喜欢琢磨苏联解体的因素问题,而在这方面,他也听过、看过、想过无数的原因,而在这其中国民思想的因素,也曾经有过涉及,只不过没有谈论的这么深入,而今,听叶列娜谈到这个问题,他难免会直接考虑到远东的问题。而在眼下这个关头,这一问题的谈及显然十分必要的,至少,它能对远东共和国的初建工作起到一部分指导性的作用。   “苏联的问题目前已经成为了过去,历史即便存在反复性,它也不可能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了。”叶列娜继续说道,“但对于你来说,这个问题却不能不慎重考虑,毕竟远东的民族状况复杂,同时呢,地域性的思想文化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体,在这种情况下,再配合以复杂的政治形势、日趋扩大的贫富分化、地区经济的发展不平衡,苏联曾经面临过的问题,你同样也可能会遇上。为此,你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着手准备应对这种危机的出现了。文化是一种很繁琐的东西,同时也是一种隐性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可又能对这个社会的稳定产生很强大的影响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都不可能对它掉以轻心的。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我建议你在组构远东政府部门的时候,应该将文化、教育两个部门当做重点来抓。国民的素质教育配合以强有力的思想教育,新闻媒体的辅助作用,影视书刊等文宣工具的隐性引导,有十年的时间,远东人的思想将会重新稳定下来,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他们才会摒弃这两年来的思想沉淀,摆脱那种一切以利益为主的国家观念。另外,在做这项工作的同时,你也要凸显郭氏集团在远东共和国内的特殊地位,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连篇累牍式的宣传引导,给远东人造成一种思想上错觉,让他们片面的认为,郭氏集团实际就是远东共和国内的国营性企业,是所谓公有制占主体的、其经营与发展都在为所有远东人谋利的国有经济实体。只有这样,郭氏集团才能摆脱来自远东内部的嫉妒性目光,从而在根本上有效的占有远东资源。”   人家的改革都是便国有为似有,而叶列娜的建议呢,却是让郭守云变郭氏集团这个似有的经济集团为国有,这个建议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有些荒诞,可如果深入的去考虑,就会发现其中所存在的微妙玄机。   郭守云,或者说郭氏兄妹,他们现在缺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此,郭氏集团的规模再大,发展的脉络再广泛,它也只是郭守云用来谋求权力的一样工具。而现在呢,整个远东都落到他手里了,这个郭氏集团的重要性,显然就下降到第二位了,如此一来,一个很隐性的从属关系就形成了,即远东加盟共和国—郭氏集团,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是归郭氏兄弟所有,还是归远东加盟共和国所有,又有什么区别呢?尤其是在他不打算将这份产业留给子孙后代的前提下。 第六六九章 王道霸道   再者,郭守云自进入远东以来,尤其是在创建了郭氏集团之后,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有人翻旧账,回头去查他当初侵吞苏联、俄罗斯联邦国有资产的问题。现如今呢,如果他真的采取了这样一条策略,那么也就等于是彻底摆脱了这种危险,再无后顾之忧了。当然,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郭氏集团的这种“国有”,只是一个表象,毫不客气的说,那就是做给老百姓看的,它即便是“国有”到了根上,实际控制集团的,仍旧只能是郭氏兄弟,其资金调度、经营决策乃至于人事变动之类的决策权,只有郭守云自己才能够决定。这样一来,郭氏是国有还是私有,又有什么分别?   说到这儿,一个问题出现了,那就是郭氏集团这个实际上的私有性经济实体,如何才能在远东民众的眼睛里,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远东共和国的国有性商业集团呢?对郭守云来说,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他只需要在下达集团命令的时候,多走一道程序,即将命令转由远东共和国政府下发就可以了,另外,就像叶列娜所说的,配合上媒体舆论工具的宣传作用,经年累月的向普通民众灌输这种观念,那用不了一两年的时间,郭氏也就“变成”国有的了。   “至于我要向你提出的第二个重要问题,就是远东的社会资产分配问题,”叶列娜继续说道,“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远东税收政策一直都是一个基本的出发点,即向富人征税补贴低收入人群。必须承认,这种税收政策所引导的社会财富分配模式很人性化,很得人心,但话说回来,人性化的东西是无法拿来治理国家的,就像我一直以来所说的那样,过分人性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于政治范畴之内,否则的话,就会引发更多的社会危机。约翰福音中提到:‘神爱世人’,就为这一句话,耶稣成为了救世主,可事实上呢?神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试想,如果神爱世上每一个人,令死者得以重生,令弱者得以变强,令善者一生顺畅,那这个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同样的道理,对于一个施政者来说,他也应该站在神一样的高度,用冷漠的眼光深入的看待这个世界,看待世上的每一个人,死者就是该死,弱者就要受到欺凌,善者就要举步维艰,这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法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而对于远东来说,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劫富济贫之后……恩,这段时间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五年,总而言之,只要到条件需要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到远东的政治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你就必须在根本上转变目前这种征税制度,由向富人征税补贴穷人,转变到向穷人征税补贴富人。你必须记住一点,那就是苦哈哈、一文不名的穷人,只有在政治困顿、社会混乱的时候,才能给施政者带来利益,而一旦社会稳定、政治局势好转了,真正能给你支撑力量的,永远都是那些富人。”   郭守云点点头,他对叶列娜这种说法深以为然,其实即便这个女人不说,等到远东的政局真正稳定之后,准确的说,是远东外部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之后,他这个决策者也必须调转方向,改变一下原有的征税体制了。任何一件事都要分成两方面来说,贫富分化这个问题同样如此。对于一个国家的施政者来说,他即便是神,也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的利益,因此,在政策倾向上,就必须有一个断层——照顾强者利益的人同样也是强者,照顾弱者利益的人,势必会被强者打翻在地,所以,郭守云这个决策者,就必须在某个关键的时候改变策略,改变征税的真正角度。   “第三个问题,”叶列娜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脸朝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那就是对远东政府内部官员的掌握问题。呵呵,说句话也许你不爱听,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必须要说一下。在我看来,远东目前的政治权力框架内,虽然也存在着一定的权力争夺问题,但这种争夺的幅度太小了,远远不能满足你今后的需要。权力的最强把握,在与权力体系的内部斗争,对于你来说,远东共和国从建立伊始,就必须出现两个甚至三个互不相容的权力斗争派系,对于一个政客来说,让他消除全部的野心是不可能的,但要让他闲不住却是大有可能的,而为了实现这个‘大有可能’,你就必须在他们之间挑起战争,让他们狗咬狗,厮打不停,否则的话,他们那点过剩的精力,就会反过来用在你的身上,他们就要对你下嘴。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你对远东的控制是全方位的,这种状况,只有在莫斯科中央影响力存在的时候才能实现,而当远东加盟共和国组建之后,这种方式就不能再用了,你必须采用新的策略,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权衡之术。”   郭守云仍旧是点头,同样的,对于一个玩弄阴谋诡计出身的家伙来讲,这类权衡之术他还是懂得的,他对马列主义的研究不所谓不透彻,那个矛盾普遍性的论述问题,他更是看的相当深入透彻。马克思先生说,这个世界是普遍存在矛盾的,而到了郭守云这里,这句话就被引申了——“没有矛盾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所以,在对待任何问题的时候,他都要找出一些矛盾来,正所谓有矛盾最好,没矛盾那就得给他制造矛盾。可现在的问题是,远东在之前他那种控制模式之下,根本不存在可以制造这种争权矛盾的依据,准确的说,在远东这片地面上,除了他郭守云之外,就没有一个地位稍稍高出一点的人了,这样一来,他将如何制造这两个,甚至是三个权力争夺方呢?   “你是不是在考虑这个派系的划分容易,可那两三头领路羊不好找?”叶列娜显然看出了郭守云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问道。   “不错,”郭守云点点头,说道,“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考虑,可最终都没有得出什么好的结果。”   “呵呵,其实在我看来,你有很多现成的人选,”叶列娜笑道,“刚才我说有些话你可能听了不高兴,这点就在这了。莎娜丽娃也好,守成也罢,还有尼基塔、拉丽萨,甚至是妮娜夫人,他们都可以成为类似斗争的领路人,只不过一个先决性的问题,你必须在他们之间制造出一番矛盾。”   “不行,这是个馊主意,”郭守云毫不犹豫的否决道,“我下半生还想过点安稳日子呢,要在他们之中制造一些矛盾很容易,可要化解矛盾就难了,我可不想整天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和兄弟打成一片。”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叶列娜耸耸肩,说道,“不过这一个办法绝对是最好的,至少,你不用担心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会单独出来背叛你。如果舍弃了这个办法,那就不得不一步步来了。”   “一步步来?怎么一步步来?”郭守云颇感兴趣地问道。   “这个很简单,”叶列娜笑道,“你可以随便找出几个人来,比如波拉尼诺夫他们这样的人,抑或是某个州的高层官员,适当的扩大他们手中的权力,让他们成为某一方面的主导者,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泾渭分明的权力区划同样能够形成,只不过在这方面你必须更加谨慎,省的某一天会在阴沟里翻船,被自己竖起来的旗子砸破脑袋。”   郭守云沉吟好半晌,最终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办法还是最为稳妥可行的。   “守云,”蜷起身子,将长发披散的小脑袋依偎进男人的怀里,叶列娜幽幽的叹息一声,转口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而在这件事上,我同样给你想好了两个选择,只不过不知道你会挑哪一种。”   “什么事?”郭守云困惑道。   “对于我来说,现在的使命已经算是完成了,”叶列娜说道,“你必须记住,在远东,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决策者,无论是你身边聚拢的人才也好,智囊也罢,你可以听取他们的意见,但是决不能让他们对你的决策构成干扰。换句话说,那就是你永远都不应该允许自己的身边,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什么意思?”郭守云愕然道。   “很简单,施政的王道,决策的霸道,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素质,”叶列娜淡然一笑,说道,“今后,在远东共和国成立之后,你所面的状况将于现在截然不同,我这种人的存在,将会对你的自信与威严构成很大的干扰。你们中国人有几千年的历史,任何一代帝王在登上权力巅峰之后,都会有一场全面的清洗,而他们这种决策的根本出发点,就在于此。这个问题你现在体会不到,但是将来就能看清楚了。呵呵,我虽然是一个女人,可终究还是人,而且是一个能识大体的人,所以,什么时候该留,什么时候该走,我心里都有一个很良好的把握。可换成别人,他们未必就会如此明智了。”   郭守云默然不语,他听出来了,叶列娜这是打算要走啊。 第六七零章 佳人远行   七月的骄阳如火如荼,即便是躲在自己的吉普车里,吹车空调口中荡出的冷风,郭守云的心里仍旧能够感到一种潜在的燥热,他甚至能够听到黝黑车顶被阳光灼烤时所发出的痛苦呻吟声。   “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坐在前面的司机,手握着方向盘,愁眉苦脸地问道。两分钟前,身后的郭大老板跳进车里,之后便一语不发,他既不说去哪儿,也不说要办什么事,就那么眉头紧攒地坐在那儿,脸上那副阴沉的表情,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十月农场。”司机的话,令郭守云回过神来,他茫然的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十月农场?”司机愕然,他问道,“就是给了叶列娜小姐的那个十月农场?”   “嗯。”郭守云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而后便重新沉默下去。   “可……”司机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那副铁青的面孔之后,便将送到嗓子眼处的一句话生生咽了回去。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多做事少说话来的安稳一点儿,这两天老板的心情都不好,各州过来的政府官员,在昨天下午的会议上被他鼻子不鼻子、脸不是脸的逐一臭骂一顿,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去招惹他啊。   “嗡嗡……”   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打着了火,司机这就打算开动车子,往十月农场的方向奔。可就在这个时候,波拉尼诺夫的身影从集团总部大楼的前门内闪出来,他一边从阶梯上往下跑,一边还连连的挥舞着胳膊,朝车子的方向打手势。   “怎么回事?”郭守云显然也看见了自己的秘书,他先是伸手拍拍司机的肩膀,示意他先别开车,而后才摇下车窗,对奔到近前的波拉尼诺夫说道。   “先生,科尔扎科夫与科别茨来了,”隔着车窗,波拉尼诺夫说道,“他们的飞机已经到机场,估计十分钟之后就能到集团。刚才,科别茨的秘书打来电话,希望你能在集团等他们过来。”   科尔扎科夫是谁不用说了,如今的总统安全保卫局局长,而科别茨则是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联邦国防部副部长兼总统国防顾问。   “他们来干什么?”郭守云的心情不好,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比较生硬。不过作为他的秘书,波拉尼诺夫知道老板的脾气不是针对自己的,因此心里倒没有什么别扭。   “不清楚,”波拉尼诺夫摇头说道,“科别茨的秘书什么都没说,就说让你在这儿等。”   “凭什么?”郭守云扭过头,没好气地说道,“他们算什么东西,想让我在这儿等着,我就得在这等着?我现在有事要办,等他们来了,让他们在这等我。要是事情紧急的话,那就让他们到十月农场找我。”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半句话都没有多说,他点头道。   “开车。”重新摇上车窗,郭守云一头翻到在车座上,心烦意乱地说了一句。   前面的司机愣神几秒,随即手忙脚乱的发动车子,朝大门外开了过去。   郭守云的心烦不是没有道理的,叶列娜走了,就如同她当初来的时候一样,孤零零一个人来,又那么孤零零一个人走了。而她给郭氏集团留下的,就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智库小组,以及一篇足有十余万字的施政性建议书。   这份施政性建议书,是这女人用十天的时间,不分昼夜书写出来的,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囊括了远东政治、经济、社会、教育等方方面面的问题,而且中最为弥足珍贵的地方,就是她用数万字概括出了远东几十个民族目前所存在的若干问题,用叶列娜在书中所说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因苏联政府大俄罗斯沙文主义的影响,联邦各个民族之间积聚了太多的矛盾,而这些矛盾在远东同样存在。作为远东的实际决策者,郭守云要想打理好这个地方,将它作为自己最牢固的根基,那么就不能忽视这些民族矛盾。   对于郭守云来说,叶列娜这个女人始终就是一个迷,她的心思就像是深沉的夜雾,让任何人都看不清摸不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出自《史记》的话,素来都是郭守云所信仰的,在他的眼里,但凡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有所求才有所为,可现如今呢,叶列娜这个女人的出现以及消失,令他彻彻底底的迷惑了,他始终琢磨不透这女人追求的是什么。   复仇?难道就真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复仇?   “也许是吧。”现如今,郭守云也只能给自己找到这么一个答案了。   “施政的王道,决策的霸道,你这样的人身边,原本就不应该有我这种人的存在。”女人十几天前所说的那些话,至今还萦绕在郭守云的耳边,坦率地说,这令他感觉很痛苦,难道说当一个站在权力金字塔上层的时候,他的身边就真的不能存在知心的朋友了吗?   黑色的嘎斯防弹吉普车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街头上缓缓行驶,郭守云的脑子却彻底的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转回头去看看自己近三年来所走的路,他真的感觉到疲累了。当初那个时候,他可以与雅科夫一起嫖女人,现在呢,女人他有的是,但雅科夫却死了;那个时候,他可以与红姐插科打诨,肆意调侃逗趣,而今呢?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隔了一道几十寸的厚重钢板,彼此间格格不入;那个时候,他可以与伊万诺夫将军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现在呢,即便是军区的那些将军,也很少在他面前展露真心的笑容了,每一次他们笑得时候,郭守云都能从他们眼神里看到一种恭维,看到一种忐忑与畏惧。还有,还有霍尔尼科娃、谢尼维金娜,她们这样的女人,郭守云感觉自己对她们已经很好,可为什么她们现在与自己走得越来越远,每次通话的时候,她们的言谈中都带着那么多的讨好与虚伪?   人生,这就是人生,郭守云有一种想要放声狂笑的感觉,上帝太他妈的公平了,他在给一个人权势的同时,也夺走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所能享有的一切,什么友情,爱情之类的,统统都与自己无缘了,细数起来,郭守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感觉幸福还是应该感觉不幸了。   “我的朋友,你该自己好好放个假了,你这种精神状态很危险。”躺在车里,胡思乱想的郭守云耳边,回响起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曾经与他说过的那番话,他琢磨着,也许自己真的到了该好好休息一下的时间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郭守云的脑子里忽然间又闪过了一丝对他来说很可怕的念头——为什么心里早就知道叶列娜要走,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去挽留她?为什么在她走了之后,自己也没有想过去寻找她?这是为什么?难道,从心底最深处,自己还是希望这个女人能够离开的?难道说,自己真的打算走那条“决策的霸道”之路……   就在郭守云为叶列娜而迷茫的时候,这个女人究竟去了哪里?也许郭守云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到了列宁格勒,到了老狐狸维克托的面前。   在斯莫尔尼宫的那个小房间里,叶列娜静静地坐在面色铁青的维克托面前,她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几乎看不到带有任何感情的眼神。   “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吧?维克托先生。”两人就那么相对而坐,彼此静默了将近十分钟,叶列娜终于开口了,她嘘口气,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来做什么?”维克托的口吻极其冷漠,对他来说,眼前这个女人俨然就是叛国者,在前苏联的时候,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处决了她。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是多么的孤单,顺便再提前给你唱一首安魂曲。”叶列娜并没有对方的冷漠所吓倒,她曲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摆着说道。   “那你如愿了,”维克托自嘲般地笑了,他换了一个坐姿,说道,“只不过,我看不出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不瞒你说,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叶列娜嗤笑道,“从我记事那一天开始,我就在盼着这一天,等着这一天。现如今,这一天总算是到来了,你说我能不感觉兴奋吗?”   “可我还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可兴奋的,”维克托不屑一顾地说道,“你以为远东,嗯,郭守云,他真的会按你所布置的一切去做吗?你认为他真的会走那条你给他安排好的路吗?哈,那你就太小瞧他了。”   “我从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叶列娜微笑道,“与此相反,喜欢小瞧人的是你才对。的确,我能够感觉到,现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再愿意受人摆布了,我前后几次向他透露过要离开远东的打算,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挽留的话,所以,我知道,我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不过,呵呵,你以为我离开了远东,就失去了对他的全部影响力了吗?如果那样想的话,你就错了。” 第六七一章 冤冤相报   “对于那些本身不学无术但却有喜欢自傲自大的人来说,他永远都看不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若即若离才是保留影响力的最佳选择,”轻蔑的瞟了一眼维克托,叶列娜继续说道,“我既然能够看破你的心思,自然也就能够看破郭守云的心思,总的来说,他这个人与你的性格有很多相似之处,多疑、内心矛盾、乾刚独断,呵呵,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受人摆布是永远都不可能接受的。我如果留在他的身边,继续以原来那种方式给他出谋划策,时刻告诉他什么事情应该做而什么事情不应该做的话,他必然会对我的心生隔阂,久而久之,甚至会对我产生一种厌烦。所以呢,我如今反其道而行,在他步向最鼎盛的那一刻离开他,给他最大的自主、最大的选择空间,这样一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将永远都是那么的美好,他总能在某个特定时候想起我,连带着,也想起我曾经给他提出过的建议。哈哈,长此以往,随着时间的流逝,你说我对他的影响力会持续扩大呢,还是会逐渐消散?”   维克托面色冷峻,他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所说的这一切,绝对是完全符合心理学标准的。与此同时呢,老头还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这个女人来列宁格勒的目的——毫无疑问,她是求死来了,就像她所说的,在离开了郭守云之后,她对这个远东之主的影响力才能一直维系下去,而在这个时候,如果她突然死在了列宁格勒,那么最可能发生的一件事,便是远东与列宁格勒的关系彻底破裂,郭守云再也不可能与列宁格勒走到一条路上去了,很显然,这恰恰就合了叶列娜的心意。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沉吟片刻,维克托说道。   “不能,”叶列娜回答的相当干脆,她微笑道,“我绝不会为你解开任何的疑惑,因为对我来说,唯有看着你在困顿与疑惑中悲凉的死去,我才会觉得解恨,我才会觉得舒心,我才会觉得如饮甘露、沁入心脾。”   “我?哈哈,我和你之间有这么深的仇恨吗?”维克托一点都不生气,他淡然一笑,说道。   “哦,你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给出一个答案,”叶列娜语气平静地说道,“咱们之间的仇恨,似乎不能仅用‘深’这个词来形容了。呵呵,我知道你曾经派人调查过我的底细,而你得出来的结果,似乎令你自认为对我的了解已经很深入了。不过现在呢,我可以给你一个真正正确的答案,你所调查到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希望你看到的,准确的说,那都是假的。哈哈,在克格勃中任职近十年的维克托先生,你可曾想到过,你所信任的那些情报搜集员,其实早就背叛你了,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显然还有比忠诚更加重要的东西。”   “你这个笑话说的一点都不好笑。”女人的话,维克托自然不会相信,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笑话是吗?”叶列娜微笑道,“那好吧,现在让我来证明给你看。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汇报,无非就是什么我是具有德意志血统的远东分离分子,与此同时呢,为了证明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他们又为你提供了在克格勃中尘封已久的一份秘密档案,而在这份档案中,我有一个悲惨的身世……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呵呵,可敬的维克托先生,我没说错吧?”   维克托的脸色铁青的吓人,现如今,他已经完全相信这个女人所说的话了,因为下属向他提供的调查报告,除了他自己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人知道。   “怎么样,感觉很意外吧?”叶列娜显得颇为得意,她摆弄着小手,轻轻巧巧地说道,“也许更让你感觉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呵呵,知道你那个宝贝儿子是怎么死的吗?哦,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回到远东的消息,是什么走漏出去的?”   “是你?”维克托的情绪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为了平复这种波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不错,就是我,”叶列娜笑道,“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这种失去亲人的滋味,哈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无所谓,”耸耸肩,维克托语气平静地说道,“对我来说,雅科夫这孩子早晚都要死,至于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   “呵呵,维克托不愧是维克托,”叶列娜淡然笑道,“能够冷血到你这种地步,真可谓是找到了政客的精髓所在。原本,我还对你的穷途末路稍带着有了那么几分同情,如今看来,这份同情真是被当作糟糠给浪费掉了,你这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话说回来,二十多年前,你抛弃贝拉与她肚子那个孩子的时候,应该也是毫无怜悯的吧?”   “贝拉?”维克托的嘴角急速的抽搐两下,随即霍然抬头,猛地看向对面那个女人。   “一个与你相守了近十年的女人,”叶列娜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从大学时代就将自己交给你的女人,一个为了你不惜断掉一只胳膊的女人,就因为她不是俄罗斯族血统,你就毫不怜惜的抛弃了她,这是不是就是你从政的所致?”   女人说的这番话,维克托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他那双浊黄的眼睛紧紧盯在对方脸上,依稀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是啊,贝拉,那个整天都在嘴角挂着笑意,似乎每一刻都无忧无虑的女人,她……眼前这个女人的五官,与贝拉长得何其相似?   “你……你是贝拉……是我的女儿?”维克托的嗓子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浓痰,他用颤音很浓的语调说道。   “你配吗?”飒然一笑,叶列娜不屑一顾地说道,“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一个不配拥有亲人的禽兽,相比起有你这么一个父亲,我宁可去死。”   一句话说完,叶列娜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抻抻上衣的下摆,淡然一笑说道:“好啦,我今天过来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是打算杀了我呢,还是打算让我离开?”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口中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怎么,心软了?”嘲讽似地说了一声,叶列娜迈步朝门口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冷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不过到那个时候,哼哼,我估计就是专门过来拜祭你的了。”   “你……你……”维克托一手捂着小腹,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任何人,都要对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善行终究有善报,恶行必然有恶报,”虽然看出了老头的病痛,但叶列娜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没有,她伸手推开房门,在走出去的同时,最后说了一句,“也许你觉得当初自己做的没错,离开贝拉也好,残忍的流放她也罢,你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可你也要记住一点,她也是人,与你平等相同的一个人,你有你的志向,她也有她的志向,而作为平等存在的一个人,你没有权力那么对待她。哼哼,当初你为了一己之私毁掉了她的一切,现在,我替她讨回来了,你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咣当!”   房门在叶列娜的身后仅仅闭合,而在这一刻,这个素来坚强,号称早已心死的女人,俨然已经变得泪流满面了。   天空中的骄阳如旧,热辣辣的高温蒸腾着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就在这骄阳与高温的灼烧下,郭守云在荒凉的十月农场闲逛了一圈,对他来说,现在似乎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去思考。   就像叶列娜所说的,她的离开,的确给郭守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过与她的设想相反的是,这位巨头现在并没有考虑她当初所提到的那些施政建议,他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难道作为一个当权者,就必须要变得像维克托那样的冷血无情吗?难道在权力之外,自己就不能或多或少的保留一部分人情味吗?再者,完全失去了人情味的人,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叶列娜要走了十月农场的拥有权,不过她显然没有心情来打理这个地方,现如今,在这片开阔的荒芜农场上,除了十几栋残荒破旧的老式建筑之外,就剩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漫荒草了。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老了?”在黄草丛里漫步了将近二十分钟,郭守云找了一个突起的小草坡,就那么幕天席地的在草坡下沿上坐下,他揪了一根草茎叼进嘴里,满脸苦笑的对紧跟身侧的司机说道。   “哦,先生为什么这么问?”司机是个大老粗,他哪能明白郭守云的心思。   “呵呵,也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总是在考虑人生的问题,”郭守云笑道,“告诉我,在你的眼里,人生是个什么东西?” 第六七二章 公忠体国   “嘿嘿,先生这个问题问的太深奥了,”司机搔搔头皮,憨憨傻傻地笑道,“其实,在我看来,人生不就是活着吗?有一口气喘,有一碗饭吃,有一个家,有一份工作,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孩子……每天早上起来吃早饭,然后出门工作挣钱,晚上回家,陪陪妻子儿女,看看电视,听听广播,最后睡觉,第二天醒来,又是这么一个反复的日子。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上几十年,临终能拥有一块墓地……嘿嘿,这不就是人生了。”   司机的话令郭守云愕然,诚然,作为一个大老粗,对方对人生的这种描述很简单,他没有考虑到如何活的精彩,如何活的高高在上,甚至没有考虑到任何有哲学意义的大道理,可现在的问题是,这种简单的生活,却是郭守云现在根本无法过上的。不用去考虑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不用去考虑风云变幻的政治问题,不用与人勾心斗角,不用理会那些潜藏在社会最黑暗面的邪恶问题……类似这样的简单生活是何等的幸福啊。   也许有人会说普通人是蝼蚁,他们的命运永远都受制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可话说回来,权贵的日子,难道就过得幸福了吗?如果让郭守云回答的话,他现在肯定会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那你在回答我一个问题,”想了想,郭守云继续说道,“如果你喜欢一个女人,而她又在某一个时间离你而去了,你会怎么办?”   “那要看喜欢的程度有多大了,”司机这回听出来了,自己的老板这是在想叶列娜啊,“如果是真心喜欢呢,我会想尽千方百计的把她留下来,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会让她走,毕竟……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感情。只为了挽留自己那一份微不足道的情感,就奢望占有别人全部的感情,那是不公平的。”   “哦?看不出来,你说的这话倒也有很多的哲理嘛,”郭守云笑了,他招招手,示意司机坐到自己的旁边,随后又扔给他一支烟,这才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想法都与你一样简单,那就太平了。”   “嘿嘿,先生说的那些我不太懂,”司机摇头说道,“不过我看出来了,先生在想叶列娜小姐。”   “你看得出个屁来。”随手将那段草茎扔到司机的头上,郭守云笑道。   “能看出屁来也算是有学问了,”司机憨笑道,“其实我觉得叶列娜小姐这个人挺不错的,待人平和,外冷内热,如果可能的话,先生真应该把她留下来。”   “呵呵,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郭守云嘘口气说道,“算啦,我跟你谈这些干什么,叶列娜她要走,谁都留不住的……走就走了吧,这段时间的远东生活对她来说也太过郁闷了,既然她打算出去散散心,那就去好了,等到她累了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   司机没有再说什么,他琢磨着,既然老板不愿意多说这个问题,那就不要再谈了。   “别说,快三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这边的风情不错,”抽着烟,郭守云环顾四野,那种一望无际的深绿,令他有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波拉尼诺夫跟我说过很多次了,庄园那边不太安全,劝我建一个新居,嗯,我考虑着,如果可以的话,在这边建一栋别墅也不错,算上军区那边的家,我这也算得上是狡兔三窟了。”   “嘿嘿。”老板的家事,司机哪好过问,他嘿嘿一笑,没有多嘴。   “好啦,”抽完一支烟,郁蹙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郭守云站起身,拍拍沾了不少草叶的裤子,微笑道,“走,咱们回去。”   “是,先生。”司机慌忙站起身,领先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四周十几米外那些保镖的环绕下,走过空旷荒凉的农场旧居,径直走到路口外的停车地。在离着吉普车还有二十多米远的时候,郭守云就看见两辆灰色的伏尔加轿车裹夹着腾空的尘土,风驰电掣般的朝这边赶过来。   “先生先上车。”保镖们迅速赶了过来,他们簇拥在郭守云周围,将他送上一辆防弹吉普车,这才持枪在手,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那两辆伏尔加轿车靠近。   “没必要那么谨慎,”坐在车里,郭守云看着面色忐忑的司机,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债主上门了,与刺客没有什么关系。”   “债主?”司机不明白老板的意思,他回过头,愕然道。   “是啊,债主,”扫了一眼那两辆正在减速的伏尔加,郭守云撇撇嘴,说道,“来自莫斯科的大债主。”   郭守云的猜测并没有错,在两辆伏尔加轿车上,科尔扎科夫与科别茨这两位来自莫斯科的大债主,正眉头紧皱地盯着窗外那些黑衣保镖,在他们的心里,还不知道正如何诅咒郭守云这个地头蛇呢。   就在半个小时前,科尔扎科夫与科别茨搭乘飞机抵达哈巴罗夫斯克,作为总统特使,他们满打满算的以为郭守云会在郭氏集团总部等候自己,可谁承想,这条地头蛇丝毫不给克里姆林宫面子,他在接获了秘书通知的情况下,自顾自的离开总部,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十月农场游玩来了。   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尽管心中对这位巨头的不满达到了顶点,但现如今,科尔扎科夫与科别茨还是不敢与郭守云翻脸,别说是他们,即便是克里姆林宫,恐怕也不敢与这位巨头翻脸了,一言以蔽之,这就是“求人”与“人求”之间的差别。   “郭先生,要见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啊。”在两名保镖的引领下,两人登上郭守云的吉普车,刚一见面,科别茨便语带嘲讽地说了一句。   “呵呵,科别茨先生这话说的有趣,”郭守云不冷不热地回道,“哈巴罗夫斯克总共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而且我又没有藏起来,这‘不容易’从何而来?难道说,科别茨先生与人会面,从来都是只让对方等待的吗?那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等。”   “郭先生不用理会他,”狠狠地瞪了伙伴一眼,科尔扎科夫转而陪笑道,“咱们的科别茨先生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不佳,再加上从莫斯科远道赶过来,情绪上难免会有些失控,他刚才那句话,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放心好了,我的气量还没有那么小,”摆摆手,郭守云从身边的小冰箱里取出两瓶水,递给两位莫斯科来的所谓总统特使,这才微笑道,“不过科别茨先生既然身体状况不佳,那可不应该大老远的跑到远东来,要知道,你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呵呵,堂堂的国防部部长,如果你的健康状况出了什么问题,那咱们俄罗斯联邦可就等于是倒下了半座江山,那后果,啧啧啧,不堪设想啊。”   毫无疑问,郭守云这番话里讥讽的意味很浓,谁不知道目前联邦的状况啊,国防部名为国家最高的军事统辖机构,可实际上呢,它的影响力仅限于莫斯科周边那片小得可怜的地区,毫不客气地说,在莫斯科兴许还有人知道科别茨是谁,可要到了远东,谁他娘还会去待见这么一个光杆司令啊。   “哎,没办法。”科别茨自然能够听出对方这番话中的讽刺韵味,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因此,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形势严峻啊,”叹口气,科别茨岔开话题,说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别说我仅仅是有些不舒服,即便是重病缠身,那也没有什么休息的机会啊。”   “哦?难得难得,”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说道,“科别茨先生真是公忠体国、一心为公的好人啊,我知道今天才发现,联邦只所以会出现如今这种欣欣向荣、安定祥和的局面,大概都是因为有无数像您这般的好人在不懈努力的结果啊。呵呵,作为联邦的一份子,我是不是也应该像别列佐夫斯基那样,为您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呢?”   郭守云这可不是垢脏于人,他说的都是事实。就在不久之前,科别茨刚刚走马上任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便一次性为他提供了将近三百万美元的巨额资金“扶助”,正是这一笔钱的付出,令前者得到了今年下半年度国防部的全部采购项目。就是这么一个公忠体国、一心为公的好干部,转过头来又在大肆抨击联邦军对内部的腐败问题,甚至还叫嚣着要将那些涉及贪腐案件的军方将领全都解除职务。   在这个世界上,郭守云瞧不起的人有很多种,而科别茨恰恰是其中之一。坦率的讲,这一次科别茨与科尔扎科夫来远东,郭守云一方面是心情不好,另一方面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两个人,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对方好脸色看。 第六七三章 两个中央   “呵呵,郭先生说笑了,”科别茨满脸都是尴尬,他抬手揉搓着脸颊,干笑道,“其实,公忠体国这个说法我还是不敢愧领的,在我眼里,能在其职谋其政也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那都是虚名,呵呵,虚名。”   对方这一番话,令郭守云大为惊诧,他素来以为自己已经够厚颜无耻的了,可现如今呢,与这位堂堂的国防部副部长一比,他才发现自己的厚脸皮神功的确还没有练到家,至少距离那种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还相去甚远。人可以无耻,但不能太无耻,可眼前这位先生,显然已经摆脱了“知耻”这种低级趣味,煌煌然上升到毫无廉耻的超人状态了。自叹弗如,郭守云实在是自叹弗如啊。   “郭先生,我们这次来的仓促,事先没来及与你打招呼,”科尔扎科夫干咳一声,抢过话头,说道,“在这一点上,我仅代表莫斯科……”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转而又改口说道:“代表克里姆林宫向你表示深切的歉意。”   “算你小子聪明,”郭守云心头暗笑,其实,在对方说“代表莫斯科”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要出言刁难了。代表莫斯科?笑话,现在区区一个总统特使就能代表莫斯科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还跑来远东干什么?不过这个科尔扎科夫也不是简单角色,他显然看出郭守云今天的气不顺,因此,在说话的时候也倍加小心,每一句发言,都在力求谨慎,不留丝毫破绽。   “呵呵,你太客气了,”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我刚才就说了,我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气量狭窄的人,你们能来远东,那就说明是看得起我郭守云,我高兴还不及呢,又怎么会介意呢?”   “那就太好了,”科别茨似乎刚才吃瘪吃的还不够,因此,一抓到说话的机会,他便迫不及待的抢着说道,“其实,我们这次之所以来的这么匆忙,也是因为事态紧急的关系,先生应该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莫斯科的情势显得越来越复杂了,先生应该知道的,从三天前立宪会议召开之后,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就接连不断的制造事端,意图……”   “咳咳……”科别茨这话才说到这儿,便被科尔扎科夫的几声咳嗽给打断了,很明显,他这番话里出问题了。   “呵呵,有趣,”不过这几声咳嗽来的还是太晚了,郭守云又揪住了一条小辫子,他打个哈哈,说道,“实在有趣。就我所知,哈斯布拉托夫先生应该是代表会议的主席吧?总统先生曾经几次跟我提起过,哈斯布拉托夫是一个疾恶如仇、将联邦国家利益看的无比高尚的好人,怎么到了科别茨先生的嘴里,他的秉性就变了一个样子,似乎成了十恶不赦的国家匪徒了?守云愚钝,琢磨不明白这个问题,不知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更加清楚详细的解释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说代表会议与克里姆林宫打的不可开交,可说到底,他们这两方都属于革新后联邦的国家权力机构,因此,无论是哪一方,在公开场合都不会用诸如“制造事端”、“图谋不轨”之类的话来攻击对方,这是政治场合里的规则,谁都必须遵守。在所有情况下,他们彼此间的攻讦,只能从对方施政错误以及腐败等问题上着手,而不能说的太过分。现如今呢,作为一个军人出身的大老粗,科别茨显然是犯了忌讳。   无奈地扫了自己的伙计一眼,科尔扎科夫对郭守云陪笑道:“郭先生误会科别茨的意思了,他……”   “他什么?”郭守云抢着说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呵呵,那就奇怪了,我实在听不出刚才那番话里,还有什么别的潜在含义。”   “呵呵,他是气昏头了,”科尔扎科夫思索片刻,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两天,好好一个立宪会议都快被哈斯布拉托夫先生那些人搞成菜市场了。就拿前天的首次会议来说,哈斯布拉托夫先生以代表会议主席的身份,竟然要抢在总统先生的前面发言,不仅如此,他还在会场上煽动议员们的激愤情绪,从他发言结束之后,整个会场就乱成了一锅粥,嘘声、喧闹声,甚至是口哨声,在两个小时的会议中一刻都没有停歇过。还有,在某些有心人的煽动下,部分议员甚至还大闹会场,比如说那个洛博德金,他竟然在宪法法院代议员发言的时候装疯卖傻,嘴里胡言乱语的冲上主席台,一下子掀翻了主席台的演讲桌,最后要不是会场安全警卫抬走了他,他估计还不肯罢休。”   “这么热闹?”郭守云听得有点眼晕。很难想象,在一个国家最严肃的宪法制定会议上,竟然有人会吹口哨,还有人装疯掀桌子,类似这样的事,即便是传到普通人的耳朵里,恐怕也没有谁会相信的。   “真实的情况恐怕要比先生想象的复杂一百倍,”苦笑一声,科尔扎科夫摇头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鲁茨科伊先生发了疯,他与哈斯布拉托夫先生在两天前一次深谈之后,便决定在克里姆林宫之外,另立一个联邦中央,他们提出,由代表会议罢免总统先生的职权,同时呢,由鲁茨科伊本人代理总统职务。至于说联邦几个强力部门的主要职务,他们也有自己的分配,比如说,嗯,由巴拉尼科夫出任安全部部长,杜纳耶夫出任内务部部长,由阿恰洛夫取代刚刚上任的格拉乔夫,出任国防部部长,毫无疑问,这等于是从形式上给联邦另外树立了一个中央。郭先生,由你来说,难道这样的情况还不算是复杂危险吗?”   “哦,这的确是很复杂,”郭守云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他笑道,“毫无疑问,联邦有一个中央存在就够了,如果出现两个中央的话,那……那我们的税收是不是要缴纳两份了?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绕是脾气好,科尔扎科夫仍旧险些被气晕过去,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亏得这位郭大先生还有兴趣说笑,难不成在他眼里,两个中央的问题就仅仅在于国民要缴纳两份税金吗?   “郭先生,你……你实在是太乐观了,”无奈地摇摇头,科尔扎科夫苦笑道,“对于咱们联邦来说,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这种做法,可不仅仅是关系到税收政策的问题,这是……”   “可在我看来,他最重要的一点,也就在于一个税收的问题,”不等对方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莫斯科出现几个中央与我有什么直接关系了。”   “郭先生这话可就说错了,”科尔扎科夫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知道,如果他们分裂莫斯科中央的计划得逞了,那么紧接着便会掉过头来刁难你。过去,因为有维克托先生的存在,哈斯布拉托夫他们在对付远东的问题上,多少还会有所顾忌,但是现在呢,维克托先生已经失去了他原本所拥有的权威,他的权力体系已经开始瓦解了,而久加诺夫与索布恰克,现在都在忙着收罗原本属于他的权力班底。倘若他们的这个计划也获得了成功,那么先生你想想,你所要面对的将是一副何等苦难的局面?”   “嗯?这话说的到也是多少有几分道理的,”郭守云眨巴眨巴眼,装模作样的深思道,“那依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应对这场危机呢?”   “很简单,”科尔扎科夫扯一把想要抢着开口的科别茨,自己说道,“这正是我们这一次紧急前来远东的主要目的。”   “噢?这么说来,你们这是专门为我排忧解难来了?”郭守云呵呵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们这两位救世主啊?”   “呵呵,郭先生说笑了,”科尔扎科夫老脸一红,连连摆手说道,“其实现在局势很明显,那就是如果不采取强有力的措施,联邦……莫斯科的政治局面就不可能在短期内稳定下来,而没有这份政治的稳定,联邦的新宪法就无从设立,当然,诸如那些迫切需要得到解决的联邦重大问题,也就没有办法得到解决,先生应该知道,这对于联邦各利益阶层来说,都是很大的一个损失,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远东了。”   对方的话说的比较隐晦,可是郭守云领悟的却很深刻,他知道,克里姆林宫这是在拿远东共和国的成立问题与自己做交易。   “嗯,话是这么说,”想了想,郭守云说道,“不过在我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比较健忘的,嗯,尤其是在对待别人利益的时候这种健忘症的表现就更加的明显。打个比方来说,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要对斯模棱斯基的问题展开调查,不过结果如何呢?我们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他们却迟迟不肯下手,我们能怎么办?无可奈何啊。还有,曾经有人告诉我,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靠不住,并且与我约定共同对付他们,可最终的结果呢?呵呵,相信不用我说,科尔扎科夫先生应该清楚的很了。” 第六七四章 相对暴力   清楚,当然清楚,类似这样的问题,身为总统特使的科尔扎科夫怎么可能不清楚,在协助三巨头对付斯模棱斯基的问题上,克里姆林宫的政策就是能拖便拖,实在拖不过去了也要拖,现如今的情势复杂啊,在莫斯科,能够威胁到克里姆林宫的人物数不胜数,但在这其中,斯模棱斯基绝对算不上一个,这家伙财力庞大却胆小如鼠,能不得罪的人的他就不会去得罪,同时呢,即便是能得罪的人,他也小心谨慎,尽可能不同对方发生直接的冲突。类似这样一个人物,克里姆林宫更希望把他当成一个潜在的助力,而不是那种直接打击削弱的目标。此前的一段时间里,叶氏之所以答应郭守云他们共同对付胆小的斯模棱斯基,那一方面是因为有求于三巨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立场与克里姆林宫相悖,可是此后不久呢,当克里姆林宫掌握了军事主动权之后,别、古的立场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也使得叶氏在这个问题上有了全新的考量,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就是拖延,尽一切可能的拖延。   “呵呵,郭先生想必是误会了,”科尔扎科夫是个高尚的人,而高尚的人就应该做到说慌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他在这方面做的显然很到位,也很成功,“我们与你的合作是绝对讲求诚信的,只不过目前的局势已经出现全面失控的迹象,因此,我们所需要处理的重点事务,应该是全力应对这场政治危机,至于斯模棱斯基的罪行,郭先生可以放心,我们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后,立刻便会着手处理。”   “是吗?”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那你们今后一段日子里岂不是会变得很忙碌?又要帮我对付斯模棱斯基,又要处理联邦的繁琐公务,同时呢,又要忙着制定新宪法,哈哈,辛劳啊,真是辛劳。”   “呵呵,这都是应该的,”科尔扎科夫对对方话中的嘲讽意味视若妄闻,他笑道,“其实对我们来说,能够把该做的工作做到位,把该处理好的事情处理好,把应该分配的利益分配均匀,那就已经是平生最大的满足了,至于说辛劳不辛劳,这样的问题我们那里还有心情去考虑啊。”   “恩,如此看来,你们还真是听不容易的,”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作为联邦的一位普通公民,我郭守云即便是只看你们这份为国不辞辛劳的态度,也应该竭尽所能的出一份力了,说吧,你们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先生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科尔扎科夫的脸上展现出一丝喜色,他点头笑道,“这一次,我们需要先生做的事情相对来说并不困难,主要是……”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扭头瞟了一眼坐在旁边发怔的科别茨,那意思,显然是打算让这位国防部副部长转述后面的问题。   “咳……”终于轮到自己开口了,科别茨显得有些亢奋,他干咳两声,小心翼翼的拿过自己的皮包,先是从里面找出一个带有黑色封套的笔记本,放到手里来回的翻了几页,找到自己所要查看的位置,这才说道,“郭先生,目前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夺权企图越来越明显,他们……当然,他们的本质性出发点,可能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给联邦带来更加长久的稳定与繁荣,但现实是,他们所采取的一系列做法,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联邦的政局、社会稳定,现如今,他们更像是在胡闹,是在给这个国家制造混乱。郭先生,你认为我说的这些有没有道理?”   “嗯,嗯,很有道理,”郭守云笑容满面的点头说道,“你继续说,我喜欢听这种话题。”   “而现在最严重的一个问题的是,他们在克里姆林宫之外,又重新组建了第二个莫斯科中央,”科别茨舔舔嘴唇,继续说道,“很明显,两个莫斯科中央的出现,将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一系列严重的政治后果。首先,两个中央并存,将会从根本上削弱莫斯科中央的威信力,在最大程度上,给国民的思想造成混乱;其次,两个中央并存,将会直接造成联邦在国际上的国家信誉丧失,从而极大的影响联邦对外经贸的扩展;第三,两个中央并存,将会在深远意义上割裂整个联邦的社会,甚至会造成各地进一步的分裂倾向……”   照本宣科般的说到这里,科别茨就感觉脚上一疼,霍然闭上了嘴巴。而刚刚在他脚上踢了一下的科尔扎科夫,此时正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瞅着他。   科别茨当下便明白过来,他那张嘴又说错话了,本来嘛,当着郭大官人的面谈论什么国家分裂的问题,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嘛。   “嗯,科别茨先生的论述很全面嘛,”幸好的是,郭守云对这番话并没有往心里去,他颇有深意的瞟了一眼科尔扎科夫,笑眯眯地说道,“必须承认,有了你的这一番论述,我都能感觉到目前局势的紧迫性了。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他们这些只看重个人利益,只看重权力的家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就像你们所说的,这个问题很严重,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它,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过,科别茨先生,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我还是没看出来你们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当然,更不清楚你们打算让我做些什么。”   “先生不要心急,”科别茨有些懊恼的将笔记本扔到一边,重新调整了一下思路,说道,“鉴于目前的紧张局势,克里姆林宫方面……就是我们,已经做好了在必要时刻采取强制性措施的打算。”   “什么样的强制性措施?”郭守云心里明白,克里姆林宫这是打算动用暴力手段强行驱散代表会议,从而达到一统莫斯科政治大局的目的了。而从更深邃的一层角度来说,那就是过去靠着高举民主大旗上台的叶氏政府,终于决定最终撕下所谓民主的面具,采用当年布尔什维克党都不敢轻易采用的暴力手段打击政敌了。   “嗯,具体来说,我们会尽可能采取较为温和的手段,不过,倘若局势不允许的话,我们也有可能采取……采取相对来说较为暴力的措施。”科别茨这次总算是长了心眼,他筹措着说道。   “动用军队强行驱散代表会议,双方在议会大厦外面动枪动炮甚至还把装甲车、坦克都开上街头,难道这才仅仅是所谓‘相对来说较为暴力’的措施?”郭守云心下冷笑,“感情这震惊全世界的莫斯科十月流血事件在克里姆林宫的眼里,在叶氏的眼里,就仅仅是的相对的暴力啊?这……真是太滑稽了。”   “嘶……”心里那么想,郭守云在嘴上绝不会那么说,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如果是在双方都能保持克制的前提下,有必要动用暴力措施吗?作为一个商人,我虽然愿意支持你们采取任何必要的措施,但是却不希望有任何流血事件发生,因此,我希望你们在这些暴力措施的问题上,能够更加的谨慎,千万不能因意气用事而草率地做出决定。”   “当然,当然,”科尔扎科夫抢着说道,“尽量避免采取过激手段,这也是我们考虑问题的最基本原则嘛。只不过郭先生也知道,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下,任何不测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为此,我们在保持克制的同时,也不得不事先做好应对一切可能性的必要准备,你说呢?郭先生。”   “嗯,有道理,”郭守云笑道,“你们能有这种审慎的态度是好的,至少,我不用担心……呵呵,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继续。”   “好,”科别茨继续说道,“就像科尔扎科夫先生刚才所说的,我们一直都在尽可能的避免采取过激手段,不过为避免意外事件发生时会出现措手不及的局面,我们必须做好在必要时刻采取暴力手段的准备。郭先生应该知道,暴力手段对与我们来说是很敏感的,尽管在之前的民意投票中,我们已经战胜了哈斯布拉托夫的代表会议,但是在这一场获胜中,我们的优势并不明显。由此可见,在联邦民众中,反对我们执政的人还是很多的,所以,如果发生了不可预测的状况,我们被迫采取暴力措施的话,那很有可能会引来联邦国内的大范围民意反弹,从而在根本上影响到我们的威信度。另外,目前,我们虽然控制了莫斯科周边地区的主要军事权力,但是在全联邦范围内,我们在军事上的优势并不明显,因此,总统先生现在有一种顾虑,那就是一旦发生意外状况,联邦地方的军区系统会出现不稳定的局面,从而影响到全盘大局。”   “还有,”科尔扎科夫补充道,“在这种时候,我们还必须考虑到国际大势的问题。” 第六七五章 欺官   “先生应该知道的,”科尔扎科夫稍稍一沉,继而说道,“现如今,由于一系列的原因,我们与华盛顿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割裂,他们似乎对克里姆林宫的每一道决策都存有不满。另外,再加上克林顿上台之后,在诸多方面都修改了他前任,布什先生的旧有决策,因此,莫斯科与华盛顿的关系更是潜在了大量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我们这边有个风吹草动,华盛顿那些人恐怕不会保持安静的。”   “嗯,有道理,”郭守云虚伪地点点头,说道,“国际问题啊,你说它无关紧要吧,它又直接关系着联邦的外部环境,关系着联邦内外若干问题的平缓过度,可你要说它重要吧,呵呵,如今这个世界又是这样的,你做点好事外面有人说三道四,你做点坏事,外面同样有人说三道四,谁要是整天都把外边人的观点挂在心里,那毫无疑问,他什么事都办不成了。华盛顿,华盛顿……这个问题比较麻烦啊。”   “是啊,郭先生,”科尔扎科夫接口说道,“正是因为考虑到以上这些问题,我们才前来找你协助啊。”   “前来找你协助。”这句话说出了目前克里姆林宫所面临的困境,堂堂一个联邦的中央驻地,内部问题解决不了,外部问题同样也解决不了,要想采取一个暴力措施稳固内部环境,还不得不求助于一个地方势力豪强,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说叶氏的日子好过啊?   反之,再来看郭守云他们这些人,尤其是他自己,从近三年前进入远东以来,他从一介连小小尉官都得罪不起的走私犯起步,采取种种不合乎国法人情的手段,迅速聚敛起一笔惊人的财富,随后呢,又开始大张旗鼓的对政治下手,直至现在操控住了整个远东,就连莫斯科中央在诸多问题上,都不得不向他伸出求助之手。回过头来看看,在几个月前,科尔扎科夫第一次来远东的时候,还敢在郭守云的面前打打官腔,摆摆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是现在呢?面对这位年轻的巨头,他却连说话都要小心谨慎了,毫不客气的说,每一句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话,都是经过反复思索、慎重考虑的,他唯恐说出来的某一句话,会引起对方的不快,从而为这一场合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为什么局势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为什么郭守云的威慑力会提升这么大?不为别的,就因为维克托的势力垮了,新的列宁格勒实力派还没有形成崛起,同时呢,迫于内外的压力,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采取了相对保守的姿态,另外,再加上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势力正在衰弱,类似亚博卢集团之类的新兴力量正在迅速窜起,整个联邦内部的各个势力方,都无法单独对远东构成威胁了,而没有了忌讳的郭守云究竟会走向何方,现在没有人能够揣度的出来,为了整个大局着想,克里姆林宫不得不尽一切可能笼络住远东这个决定性的边缘力量。   政治斗争的最大复杂性,就在于数学公式无法应用其中,在这个圈子里,“1+1”不等于“2”,同样的,“2-1”也不等于“1”,在更多时候,政治斗争的结果是“1+1”大于或等于“3”,“2-1”小于或等于“0”,那些毕生从政并且精通于此的老油条,在与政敌厮杀的时候,往往不会直接置对方于死地,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在于此。   就像克里姆林宫、列宁格勒、代表会议、六大寡头之间的斗争,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这四方虽然打的都头破血流,但是在整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出现一个最强者,同样的也没有出现一个最弱者,这四方纠缠打斗在一起,维系住了一个相对平和的政治局面。维克托的最明智之处,就在于他能够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所以,他带着列宁格勒派系,周旋于三大势力方之间,尽一切可能维系这种平衡的局面。但是,随着他获知自己病危的消息,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他知道,当自己死后,列宁格勒派系注定会出现分裂的局面,而在那之后,没有了这么一个制衡力量,克里姆林宫立刻便会对代表会议一方下狠手,将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赶尽杀绝。而当他们之间的斗争分出最后的胜负之后,六大寡头将会成为这一场战争的最终获胜者,只有他们才能笑到最后。维克托之所以迫不及待的要对郭守云下手,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与两年前相比,郭守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政坛初哥”了,维克托能够看到的东西,他虽然不敢说全都能看得透,但至少也能看出很大一部分来了,他知道,当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决战结束之后,真正能够从中获得最大利益的,绝对是自己以及自己所控制的远东政治力量,正因为如此,这次别说克里姆林宫还为合作开出了条件,即便是没有这个条件,他也会全力的支持叶氏,支持他们对代表会议下死手。同样是因为看出了这么一点,郭守云才会不把科尔扎科夫与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什么国防部副部长,什么总统保卫局的局长,全都是狗屁,自己把他们当成个角色,他们就是个角色,反之,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郭守云的可怕之处,在于他处于弱势的时候,可以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当孙子,而当他势强的时候,他便会像疯狗(这个形容不好听,但却恰如其分)一样跳出来,狠狠地将对方咬上一口,让他们在鲜血淋漓、痛不欲生的同时,也感染上狂犬病的病毒,从而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与“疯狗”有过一次亲密接触的事实。而俄罗斯联邦的最可悲之处,就在于……一个特定的时刻,一个体质最虚弱的时候,给自己的家里放进了这样一条“疯狗”。   “呵呵,我明白了。”淡然一笑,郭守云仰身躺倒在沙发里,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漫不经心的取出一支烟卷叼进嘴里,然后也不去点烟,就那么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便没有下文了。   “明白什么啦?你倒是说啊。”科别茨心头犯嘀咕,他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满心都期待着对方能够继续说下去,因为只有那样,他才好接着开口。   相对于出身军旅的大老粗科别茨来说,科尔扎科夫的政治经验丰富,同时呢,他的心思也要细腻的多。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他多多少少的能够猜出来一点儿。   “呵呵,总统先生曾经无数次说起,”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打火机,科尔扎科夫欠起身子,凑到郭守云的面前,“叮”的一声打燃火机,替他把烟卷点燃了,这才笑道,“郭先生是个拥有大智慧的人,有些问题不必讲得太清楚,你就能够领会得到,如今看了,这种说法一点都不假。”   “总统先生太过奖了,”满意地点点头,郭守云吸了一口烟,悠哉游哉地说道,“大智慧这个词我可不敢当,就算有也无非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听对方重新开了口,科别茨这才明白,感情刚才这个家伙是在等两位总统特使为他点烟呢,这……这真是欺人太甚。   的确,对于科别茨来说,郭守云的这种做法是很过分;可对于科尔扎科夫,这种做法却很正常;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这种做法虽然欺人,但却必须去做。“欺人”在官场上就是立威树信的必举之措,官僚嘛,何谓“官僚”,官就是权,这没什么好解释的,而“僚”在中国的古文中是通“劳、辽、獠、疗”这四个字的,《说文》中给它的注解,是打猎的意思,把代表权的“官”字,与意为打猎的“僚”字放在一起,其含义之深邃绝对是发人深省的。在这种情况下,欺人还能算得上什么啊?   古人云:“官不欺民,民欺官。”那深入的考虑一下,如果官不欺官结果会如何呢?那估计就要死人了吧?   “你们放心好啦,”仰躺在沙发里,郭守云似笑非笑的静坐一会儿,直到手中的烟卷抽去大半根之后,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这次过来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等回到莫斯科之后,两位可以转告总统先生,对他将来可能面临的麻烦,我郭某人不好给出太大的承诺,但是有一点儿他可以完全放心,那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的郭氏将给与他全部的支持。呵呵,联邦别的地方或许会乱,或许会出现不测的状况,但是远东不会,这里将为克里姆林宫提供最鉴定的政治支持。嗯,至于说华盛顿方面嘛,呵呵,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那就太好了,”科尔扎科夫的脸上笑容愈显真诚,他欠着屁股,拍手道,“有了先生的这番保证,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六七六章 乱乱乱   在与科尔扎科夫、科别茨的会谈结束之后,尽管还没有得到莫斯科的最终回复,远东加盟共和国成立的问题,也还没有被正式记入联邦宪法,但郭守云已经提前有了动作。从七月上旬开始,按照叶列娜以及智库小组所提供的材料,郭守云召集远东各州的政府官员、“民选代表”,以及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方面的全体二级集团军以上的将领,在哈巴罗夫斯克召开了长达近一个月的会议,全面商定构建远东共和国核心政府的若干重大问题。   在这个有点类似于马拉松的会议上,郭守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远东官员、将领们争夺权力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同样的,他也真正见识到了远东共和国的成立,是何等的符合这些人的意愿。在长达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这几十号人聚集在哈巴罗夫斯克州政府的大会议厅里,反复的争论、抢夺任何一个他们所期望拿到手里的职务,从部长会议的下属部长人选,到司法部门的主要法官,再到国防部、参谋本部、陆海空三军总长参谋,他们无所不争,无所不抢——为他们自己抢,为他们的亲信抢,最后发展到为他们亲朋好友去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不仅仅对中国人适用,对老毛子同样也适用,这些官员、将领们全都知道,远东共和国的成立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千年难寻的天赐良机,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抢到了一个部长的位置,那么毫无疑问,在远东治政人才相对匮乏的情况下,同部门部长以下的人事任免权,就等于是被这个新任的部长抓在手里了,试想,面对这样的状况,谁还能无动于衷?谁还能大义凛然?   与科别茨两人会谈的时候,郭守云曾经听他们提起过立宪会议上的打闹场面,用他自己的话来讲,那就是菜市场,甚至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一百倍。而今呢,他忽然间发现,这个远东共和国的筹建会议,要比菜市场热闹一千倍,几乎每一天,都会有来自某个州的州长,与另一个州的州长对骂个面红耳赤,而几乎是每个三两天,就有人在会议上大打出手——这还是有他在场坐镇的情况下,试想一下,如果他不在场的话,那……那这会场能热闹到何种程度?   整场会议召开的过程中,郭守云始终是以一个“列席旁听者”的身份参加的,像以往一样,他的位置还是被安排在门口,而在他身边不远的位置,就是转为与会人员所准备的热水供应点,如果是个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种状况,没准就会把他当成专门端茶送水的小厮。可话说回来,正是这位“小厮”,一手掌握着远东共和国所有部门的人事任命决定权,这些与会官员的吵得再凶打得再热闹,最后的决定权仍旧是被这位巨头掌握着,他不松口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愿。   其实要真说起来,远东这些官员、将领们虽然吵得凶,但他们讨论人事问题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如果郭守云真有耐心的话,这场会议恐怕一周内就能结束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大佬只参加了四天的会议便再也不来了,每天与会者们探讨出来的人事名单,会后都要送给他过目,如果他看中了,那就什么都好说了,反之,他就会将名单朝旁边一推,不去理会了。这样一来,等到第二天的会议上,与会者们就明白了,此前一天的人事任命名单,不符合老板的心意,他们必须揣摩着老板的意思,重新讨论出一个人事名单。在这种情况下,这场会议怎么可能在短期内结束?   不得不承认,现如今的郭守云已经开始全面运用官场上的手段了,就拿远东共和国的人事任命来说,他的一个标准性原则便是:我不介入讨论,一切以民主集中制为原则,少数服从多数,但是!我有最终的决策权,合乎我心意的决定,我可以让它一次通过,反之,不合乎我心意的决定,你们就得拿回去重新讨论,重新以民主集中制为原则,继续少数服从多数,直到最后符合我的心意为止。   还是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政客的准则是,不仅要做婊子还得立牌坊,而且还得立个大大的牌坊。做婊子是为了追求自身的快感,而立牌坊则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在从政的过程中,二者缺一不可。   而相对于远东来说,七月份的联邦似乎更加的热闹。与两年前相比,亚佐夫等七位“8.19”事件的发起者,似乎一夜之间便成为了联邦诸多公民眼睛里的英雄,尤其是那些上了一些岁数的中老年人。与此同时,随着他们的出狱,联邦国内再次兴起了一种更大范围内的“苏维埃回归思潮”,而在这其中,影响性最大的一件事,就是黑海舰队司令部做出的一项决定。   七月一日,黑海舰队司令部发出公开的号召令,要求舰队所有舰只在悬挂联邦三色旗的同时,再加挂一幅前苏联时期舰队一直沿用的“安德烈耶夫旗”,而根据舰队司令部对外做出的公开表态,他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这面旗帜对黑海舰队来说有着极其深刻的历史性意义。   同样是在七月一日,又有一则重要的消息被刊登在了联邦各大主要媒体的头版头条上:斯维尔德洛夫州的人民代表会议公开宣布,经本州各地的任命代表投票决定,自即日起,斯维尔德洛夫州将取消州一级建制,代之以一个依托于联邦体制内的,享有更多自治权的乌拉尔共和国。随着这一则消息的公布,整个俄罗斯联邦震动了,要知道,乌拉尔共和国的组建,事先并没有同莫斯科打招呼,甚至没有在联邦代表会议上提出过任何有关此事的议案,因此,从根本上说,他们这是擅权,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分裂行径。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郭守云险些没笑出声来,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准确的说,是在联邦的范围内,比他郭某人胆子大的人实在太多了。远东要组建一个共和国,还得要频繁的与莫斯科交涉,甚至还要为此付出一系列的代价,而现在呢,看看人家斯维尔德洛夫州,他们只有三分之一个乌拉尔军区的支持,便堂而皇之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为此,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郭守云一直在关注着莫斯科,关注着他们对待此事的态度。最终,在七月十日的时候,莫斯科对此作出了回应,同样也正是这个回应,令郭守云组建远东共和国的信心大增,他甚至觉得,无论莫斯科同不同意,远东共和国都成立定了。   如今莫斯科的那些政客,显然已经没有精力,或者说是没有能力来理会乌拉尔共和国的问题了,为了能够遮掩自己那张脏兮兮的面孔,同时,也是为了削弱这一事件在联邦内部所造成的消极影响,莫斯科再一次对联邦民众撒了谎,他们宣称,乌拉尔共和国的组建问题,之前已经交由莫斯科中央讨论过了,因此,这一决定是由莫斯科率先做出的,其过程中并不存在任何违规擅权的问题。   “把堂堂一个国家,交到这样一帮子政客的手中,俄罗斯上亿的老百姓还有希望吗?还有明天吗?”通过对乌拉尔共和国组建问题的深入考虑,郭守云在这个问题上得出了一个否定的结论,“毫无疑问,对与现今那些莫斯科的政客、当权者来说,除了他们自身的利益,尤其是权力之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去关注了,什么国家啊、民族啊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渣,可以给‘猪’吃,但是他们自己绝对不会去尝一尝的渣,最可悲的是,在成片成片的谎言欺瞒下,那些‘猪’还吃得津津有味,以至于一个个长膘长的飞快。”   还是在这个月份里,北奥塞梯再次发生大规模骚乱,数万参加骚乱的暴民,袭击了联邦军队的驻地,他们抢夺武器,戕害士兵,残杀联邦政府官员。在这场骚乱中,北奥塞梯特殊地区临时管理局局长古舍季伊以及联合武装力量总司令科列茨基被打死。这一消息传到莫斯科,引起了以国防部为首的联邦军方强烈震动,正是以这一事件为开端,军方内部要求对北奥、车臣地区采取军事行动的呼声越来越高。   而与如此紧急的国家状态相比,七月份里,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斗争,也显得愈发激烈。   七月中旬,“民主俄罗斯”运动对外散布消息,宣称联邦现任总统叶利钦的健康状况出现严重问题,为了保证联邦政局的稳定,代表会议提出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召开新一轮总统选举,从而重新确定联邦总统的新人选。作为反击,克里姆林宫随后安排了叶利钦本人的电视讲话,在这一讲话的过程中,叶氏一方面声称自己的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另一方面又宣布,将会在年底之前,展开新一轮的议会代表选举…… 第六七七章 治国   莫斯科的乱局只属于莫斯科,或者说属于联邦境内还能由莫斯科控制的那部分的地区,至于说远东,它已经算是独立于联邦政治体系之外的一片地区了,莫斯科以及联邦其他地区的乱局,并不会影响到这里的任何日常生活。   八月份对远东来说,可谓是一年之中气温最高的一个月份了,来远东几年,郭守云似乎也逐渐的习惯了这边的严寒,相对于酷热的夏季来说,他更喜欢严寒的冬天,喜欢那种大雪飘飞,天地间一片素白的景象。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到了酷寒的冬季,他恐怕又要开始怀念炎热的夏天了,人其实就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到幸福远去之后,他们才会转头去怀念那种曾经幸福的日子,作为一个生理与心理全都正常的人,郭守云自然也无法免俗。   办公室里的空调吹出沁人心脾的冷风,整个房间的室温被保持在二十度上下,郭守云喜欢这个温度,因为他感觉到,只有在这种温度环境下,他的脑子才能保持最佳的清醒状态。   前两天,在忙完了远东共和国政府的组建工作之后,郭守云抽出时间,到雅库特、滨海边疆区等地转了一圈,视察了一下郭氏集团在这两个地区的诸多产业,直到昨天,他才从共青城高新科技园区转回来,简单的休息了一个下午,今天已经总部办公室,他就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待批的文件,那一本本封皮各异的文件对方在桌子上,足以令任何人位置头疼。   七月份过去了,新的一个八月又来了,在十五号之前,郭氏集团有大笔的资金需要向外拨付,比如说:远东各州下半年度的政府预算,新成立的远东共和国各部委需要资金投入以保证其日常工作的正常运转,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以及各边防军系统的新一月度军薪也到了正式拨付的时间了,共青城高新科技园区的郭氏集团计算机硬件研发中心又上了四个全新的研发项目,他们需要来自郭氏集团的资金支持,包括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在内的诸多军事武器研发机构,目前正在研发新一代的几项军事技术,他们也需要大笔的资金维持研发工作的正常进行等等等等。郭守云利用近一上午的时间,草草的翻阅了一下各处所需资金的总额,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仅仅是在今年的下半年度里,郭氏集团就要筹集四百亿美元的庞大预算资金,才能满足来自方方面面的需求。   毫无疑问,如果仅仅依靠郭氏集团自身来支付这笔资金,那郭守云估计连一年都坚持不下来就得全面破产了,不过幸好的是,现如今的郭氏集团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纯营性的商业集团了,从根本上说,它就是远东的经济主控中心,而郭氏集团旗下的远东商业银行,就是远东共和国的国家中央银行,共和国域内各州、各行各业的创收项目,全都控制在这家银行的手里,这其中也包括了远东各州的税收。   “咚咚咚……”几下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郭守云的思绪,他从面前那台计算机边抬起头,半个脑袋探出显示器上沿,眨巴着眼睛朝门口看了一眼,说道,“进来。”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位穿着黑色超短裙的靓丽美女走进来,她站在门前,面带微笑地说道:“先生,到午餐时间了,您是在公司进午餐,还是回家去?”   “唔……”郭守云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钟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用力的揉揉稍嫌酸涩的眼睛,郭守云倚靠在座椅里,长吁一口气,说道,“十二点半,算啦,我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随便吃点。今天中午的工作餐是什么?你们都吃过了吗?”   “你都没吃,我们谁敢吃啊?”漂亮秘书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微笑道,“还没有呢先生,嗯,至于说今天中午的工作餐,我也不清楚有什么,您需要的话,我先去问一下,一会儿给您送份餐单过来。”   “都没吃呢?”郭守云手扶下巴,想了想,这才笑道,“呵呵,看起来这两天大家都很辛苦啊。这样吧,你出去通知一下,今天中午都不要吃什么工作餐了,我请客,所有还在加班的员工全算在内,谁想吃什么尽管点,我给你们报销。”   “真的?”这可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漂亮秘书脱口问道。   “当然是真的,”郭守云笑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这个老板还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小人吗?”   “那我要吃鸽海的日本料理。”小秘书吐吐舌头,嬉笑道。   郭守云知道,月前哈巴罗夫斯克刚刚开业了一家名为“鸽海”的高档日本料理店,尼基塔就很喜欢去那个地方用餐,听说每餐的消费动辄就是四五十美元,按照如今卢布对美元的汇率,那就是数万卢布,这样的消费标准,对郭家人来说或许什么都不是,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即便是郭氏集团的员工,估计在那个地方也消费不起。   “你这是小妮子倒是会下刀,”听了小秘书的要求,郭守云笑了,他摆摆手说道,“好吧,鸽海就鸽海,不过那东西又吃不饱肚子……算啦,你们看着安排吧,记着给我准备两份牛扒就好了,要嫩一点儿,不要太老。”   “好的先生,”小秘书踮踮脚,轻快的来了一个旋身的动作,嫣然笑道,“那还要不要为您准备点红酒?老板请我们吃饭,我们多少也要有点表示的,大不了,这红酒就由我们提供了。”   “红酒就免了,”郭守云失笑道,“你们请我?那说到底还不是得我自己掏腰包,算啦,今天的午餐啊,就算是我的额外投资了,吃了午饭,你们下午四点之前,必须把上一月度商行转兑的财政款核算清楚,把总数……嗯,还是给我提供具体的清单吧。只要你们能提前把这分工作给我做好了,我这顿午餐也算是请的有价值了。”   “嘻嘻,先生何必小瞧人,”小秘书微微一笑,扬眉说道,“您要的东西啊,我们秘书处一上午就弄好了,之所以没有当下给您送过来,是因为担心您工作太忙……”   “哦,这么快?”不等小秘书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诧异道,“那太好了,你一会儿就给我送过来,我要趁着你们吃饭的时间把收入与支出的款目核对一下。”   “好的先生。”小秘书点点头,应声道。   “好啦,你去吧。”摆摆手,随口说了一句,郭守云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到电脑屏幕上。   而按照他的吩咐,小秘书出去不一会儿,就将老板所需要的那个什么商行转兑的财政核算清单拿了过来。不过,从事实上来讲,这份东西用“单”来形容实在有些不太恰当,因为就是这么一个清单,竟然就占用了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十六个文件夹,而在这些文件中,整个远东地区,包括:纳税、关税、土地使用费、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盈利、银行贷款利息盈余在内的数十项收益名目。随后,就在集团职员们享用丰盛午餐的时候,郭守云集中精力,将这些收益项目的资金总额,逐一的核对了一番。   郭守云并不是一个守财奴,但是郭氏集团每半年度的收益状况,他都是要亲自出面核对的,而在他的观念中,类似这样的核对工作,并不仅仅是为了牢牢把握集团财政大权,在更大程度上,他这还是为了检验集团每半年度的贸易状况,同时呢,还需要比照这一状况,制定、调整集团下半年度的主要工作方向。而现如今呢,郭守云又把远东共和国的国家财政核查工作放到了集团内部来做,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查看远东地区各州半年度内的经济工作成果,同时呢,再针对这一成果,决定下半年度远东地区的经济工作重点。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郭守云目前所作的这项核对工作,都是相当繁琐且消耗脑细胞的,不过就在这做这份工作的同时,郭守云的心里却是相当愉快的,也是相当欣慰的。从整体上来看,远东共和国在上半年度外加一个月的时间里,仅仅是国内税收金额一项,便高达五百亿美元左右,若是加上高达三百四十亿美元的海关关税,远东共和国的半年度财政收入,便超过八百亿美元了,换句话说,远东的财政盈余状况,已经算是基本稳固了。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稍敢不满的地方同样也有,比如说,国内税收的金额与海关税收的金额相比,超出的部分并不算太多,这也就证明,远东的国内市场仍旧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此前,他为活跃远东国内市场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收效并不是很大。另外,在海关税收方面,占据最大的份额的部分,仍旧是包括石油、天然气、原矿、原木等自然资源为主的出口项目,这也就是说,远东的进出口贸易方面,原生资源的出口还是占据着较大的比重。 第六七八章 钞票与利刃   郭守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是在他的观念中,除原木外的所有自然资源,都是不可再生的,这些东西多卖一点儿,自己手里可以掌握的就会缩减一点儿,不管对哪个国家来讲,单纯为了赢得经济的高速发展,便不加节制的开发本国自然资源,都是相当愚蠢、相当短视的行径,任何制定类似经济发展决策的人,都是在出卖后人的利益,以扩大自己在当今条件下的民意支持。远东的经济的确需要高速发展,可在高速的同时,也要注重一个高效的问题,作为一个人,或许无法给后代留下什么可以引以为豪的经典著作,或许也无法留给后人什么深刻的诚实理念,但至少,得想办法给他们留下一些继续生存的条件吧?   前一阶段,为了限制类似原材料的非加工性出口,郭守云曾经向各州政府下达过命令,将此类出口物资的关税,提高到了一个较为严格的程度,但是现如今他发现,这方面的关税额度提升的还不够高,征收的幅度还不够大,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方面的关税额度还有很大的可提升空间。   另外,相比对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上半年度的盈利状况,郭守云还看出来一点,那就是集团在大豆、小麦、肉制品等进口物资方面的盈利状况已经出现了萎缩,与去年同期相比,这方面的盈利额度,大约缩减了二点五个百分点,尽管这种程度的盈利萎缩并不是很明显,但也足以让郭守云感觉兴奋了,至少,他可以断定,通过此前一个阶段各项利好政策的施行,远东的农副产业已经开始起步,并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不管怎么说,这也对于郭守云来讲,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再者,进出口贸易公司上半年度的进口物资中,服装、儿童玩具、皮货箱包乃至高档奢侈品的盈利额度出现了较大的提升比率,与去年同期相比,这几大方面的盈利额上升了将近四个百分点,而从这方面,郭守云能够看出两个问题:其一,远东地区的轻工业发展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尤其是那些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企业,它们的发展显然不太理想。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与郭氏集团所采取的主要经济策略有关。之前,郭守云曾经决定过,远东要想求得经济的最大、最稳固发展,就要走高技术附加值的经济发展模式,所以,此后远东各州所颁布的经济政策,并没有专门照顾到轻工业发展的利好政策,这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远东那些曾经出现萌芽的小服装厂,并没得到长足的发展。其二,这一现象还能说明另一个令人振奋的现实,那就是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已经为远东居民带来了更加实际、更加显著的利益,至少,他们现在已经不用为吃饭的问题而担忧了,以家庭为单位的财政支持,已经从当初的“吃”,转向了现在的“穿”,同时呢,由于部分富裕家庭的涌现,高档奢侈品的消费开始进入人们视野。对与郭守云来讲,这个现象的出现似乎更加合乎他的心意,他可以预见到,自己距离成功的目标又靠近了一步。   “呼……”好不容易核对完了全部的政府财政收入,郭守云扔下手中的钢笔,合上写满笔录的记事本,单手一推,将那电脑键盘与那些摆满桌子的文件推到一边,随后,先是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这才缓缓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对面那扇宽大的玻璃窗前,隔着明镜的钢化玻璃,朝骄阳照射下的哈巴罗夫斯克街道上俯瞰下去。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因为气温过高的缘故,宽敞的街道上基本上看不到步行的人影,与此相对的,倒是那些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它们显示着哈巴罗夫斯克这个远东共和国首府的另一番繁荣景象。   从郭守云所站的位置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远东商业银行大厦的半栋主体大楼,而在那里,远东证券交易所已经正式投入了运营,远东地区乃至整个联邦,甚至是一些跨国商业集团,都在那里设立了分部,对于现在的远东人来说,将自己的积蓄投入到股票市场上,似乎比存进银行更加保险,毕竟那些跨国性商业集团的股价不会随着卢布的贬值而贬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成为了远东人逃避货币贬值的最佳方式。   目光离开远东商业银行大厦的主体大楼,郭守云极目向东北方向眺望,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哈巴罗夫斯克市郊的茂盛树林,那一望无际的青葱翠绿,甚至会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恍惚错觉。   前一阶段,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曾经出台了一项城市扩建计划,他们打算将市区范围扩大到四环线,并在东北郊的位置,兴建一个哈巴罗夫斯克新市区,在九五年之前,将市区内的主要政府部门都迁移到那边去,而老市区内,则主要保留商业性的机构,尤其是红河大街那一带中俄接境的地方,市政府打算开发成一个特别边贸区,除在那里设立六个主要的商业步行街之外,还要开设赌场一条街、酒吧舞厅一条街,从而在根本上繁荣哈巴罗夫斯克的夜生活。   不过这一项决策在经由哈巴罗夫斯克州政府提交之后,落到了郭守云的手里,随即便被他部分否决了,按照他的要求,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重新修改了这项城市扩建计划,他们将原本向东北延伸城市范围的计划,改成了向西北、西两个方向扩展,至于城市东北郊的那片广袤林地,则将被改建为一个天然的国家公园,并在建成后免费向市民开放。   当然,这一项城市扩建计划的修改,并不是轻而易举就办到的,在整个修改的过程中,郭守云的决议也遭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部门的部分抵制,为此,郭守云一气之下几乎将整个市政府的领导班子都换了个遍,最终的结果,就是哈巴罗夫斯克一个市长,四个副市长先后下台,整个城市扩建计划得到修改,另外,还有两家地产商宣布破产倒闭。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靠官商勾结起家,自然对官商之间的那些门道摸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之所以坚持要将城市扩建的方向定在东北,就是因为那边主要都是丛林荒地,那两家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地产商,抢先一步将那边的地产收购到手了,随后,只要这项城市扩建计划得到通过,那么这两家地产商所购得的地皮地价,将会打着滚往上翻,从而为他们带来暴利。郭守云自己是依靠勾结政府官员起家的,可他本身呢,现在却最嫉恨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官商勾结的现象,为此,在通过秘密渠道获知了哈巴罗夫斯克市政府与两家地产商之间的勾结后,他并没有要求司法部门介入调查此事,而是力导市政府方面修改了扩建计划,从而,一方面免除了涉案官员的职务,另一方面,又整垮了两家收买政府官员的地产商。   或许正是因为受到这件事的影响,郭守云最近一直在构思一个方案,那就是在远东共和国的范围内,将全部的地产业收归国家经营,也就是收归郭氏集团经营,从而杜绝那种地产商勾结政府官员牟取暴利的现象出现。   在郭守云眼里,远东的情况与莫斯科甚至全球各地都不同,这个地方地广人稀,土地资源相对丰富,为此,地产行业的主要盈利方向,就集中在几个主要城市内部,同时呢,再加上目前国内政府腐败现象严重,卢布贬值疯狂,民众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限的地产商与地方官员勾结,大肆炒作地价、房价,那刚刚出现一点转机的远东消费市场,将会在很大程度上遭受重击。最主要的是,现如今远东的那些地产商大都是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主,他们本身并不具备多么强大的经济实力,每一次操作,他们都是先一步贿赂政府官员,然后从他们手中得到土地批条,随后,再将这份批条抵押到远商行的某一家分行,套取建设贷款,用这一笔贷款去建设他们无偿得到的那片土地,最后呢,再在建筑拍卖出去之后,偿还贷款以及支付地皮租金。这样一来,从整个环节上看,这些地产商等于是用郭氏集团的钱去赚取郭氏集团的钱,他们在整个过程中什么都没有付出,仅仅是利用郭氏集团赋予给某些人的公权力,狠狠的在郭氏集团身上赚了一笔。试想,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面对这样的“地产暴徒”,郭守云怎么可能允许他们的存在?   “衣食住行”,直接关乎着百姓生活的四项大事,通过前一阶段的工作,郭守云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远东人的“衣食”问题,那些下一步,他就要集中全力解决“住行”的问题了,而在这一步上,他首先就要对那些为富不仁、贪求暴利的地产商们下手,他要让这些人知道,郭氏集团的口袋里不仅有花花绿绿的钞票,还有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谁要能掏走“利刃”,郭氏集团就能用钞票砸死他,反之,谁要到这里来掏取钞票,那……结果不言而喻。 第六七九章 臭鸡蛋   这些日子,按照郭守云的命令,莎娜丽娃以及波拉尼诺夫所掌握的帮会、线人网络已经在全远东范围内展开了清查,他们这次主要的调查方向,就是远东大大小小数十个城市内的地产开发项目,而根据他们的调查显示,目前,远东地区炒作房价的现象已经相当严重了,就拿哈巴罗夫斯克以及符拉迪沃斯托克两地来说,九三年新建住房的价格,已经分别涨到了每平方米一万两千卢布与每平方米九千卢布上下,而根据两地的人均收入状况来看,哈巴罗夫斯克的居民平均收入水平在四千五百卢布左右,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居民平均收入水平则在三千七百卢布左右,这也就是说,两个城市中的双职工夫妇,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即便是不吃不喝,总体工资也不够购买一平米住房的。而要想购买一套一百四十平米左右的标准住房,他们就不得不不吃不喝的干上十五年。   反之,再看地产行业的开支状况。由于远东地区土地资源丰富,政府部门在土地建设项目的批复上,历来都卡的比较松,一饿顷的国有土地,五十年的实际租金不过是三十万到五十万美元之间,而按照土方与沙石、钢筋之类的价格计算,一栋四单元、六层以上的居民楼建筑,实际的成本价格,最多也就是两千卢布上下,换句话说,地产业的实际利润,如今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四五百的水平段了。什么叫暴利?这就叫真正的暴利,是依托于公权力之下的暴利。如果放在两年前,郭守云很乐意进这个行业里赚一圈,他只需要拿下十几个项目,那估计就是上百亿的惊人利润。   但是,现在毕竟已经不是两年前了,如今的远东在郭守云的眼里就是自己家一样,而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就等同于他家后院里养的小猪苗,他要想每天都能吃上鲜嫩的猪排,就得先把这些小猪苗养肥、养壮了才行,否则的话,他就只能啃那些干干瘦瘦的硬骨头。   再者,郭守云要搞好远东的内需经济,要盘活远东的内需市场,他需要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他最需要的就是远东人花钱,多花钱,花大钱,而要想让他们花钱,首先就得让他们手里有钱,另外,还得让他们没有过大的生活压力,没有太多的消费隐患。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郭守云数次下命令提升远东最低工资水平,同时呢,还加大政府在社会保障体系内的投资力度。话说,在这方面,远东政府也好,郭氏集团也罢,花的都是谁的钱?毫无疑问,那都是郭守云的钱,是他通过“诚实劳动、刻苦钻营”所赚回来的钱。现如今,在大量的利好措施刺激下,远东的经济总算有了好转,远东人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他们的口袋里刚刚积攒了一些积蓄,准备着好好消费一番了,得,地产商来了,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准备用一两套房子,一次性将郭氏集团前翻所作出的全部努力,一口气装进他们自己的口袋里。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又岂能容的下他们?   老实说,作为远东的第一号巨头,郭守云要想整死这些吸血鬼一般的地产商,实在是容易得很,他可以简简单单的相处几十种办法,让这些靠吸食民脂民膏过活的东西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话说回来了,他毕竟不是黑社会的老大,而是远东地区的实际控制着,因此,要对付这些家伙,他就得多走一些弯路,多玩弄一些手段,在整顿地产行业的同时,兼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经济层面的利益以及政治层面的利益外加普通民众的利益。   “呤……”就在郭守云倚窗沉思的时候,他书桌上那部电话突然喧闹起来,那急促的声音甚至带动的整个桌面都跳了起来。   一把扯上窗帘,将灼目的阳光遮挡在办公室的外面,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身手抓起了跳动不止的听筒。   “喂?我是郭守云,请问……”对着听筒,郭守云还没有将那句程式化的话说完,对面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已经清晰的传了过来。   “我知道你是郭守云,”电话中的女声说道,“给我准备好吃得,我五分钟之后到你的办公室。”   “呵呵,希奎娜啊,”郭守云一耳朵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他呵呵一笑,说道,“怎么,吃了火药了?怎么一个月不见,今天好不容易过来了,还没见面就给我发脾气了?”   “我被人强奸了!”希奎娜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充满了羞辱,她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随即,一股发自内心的恼怒勃然升起。在他眼里,希奎娜这个女人虽然复杂,但她毕竟在很大程度上,都算是自己的女人了,而现如今,竟然有人敢去动她,这岂不是摆明了给他郭守云扣帽子?   “我被人强奸了!”听了男人的问题,希奎娜又重复了一句,她大声说道。   “是谁?”郭守云按下心头的恼怒,用深沉的声音问道。   “琼妮,那个该死的变态同性恋!”希奎娜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说道。   “谁?谁?你说是谁?”郭守云愕然一愣,随即追问道。   “琼妮,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那个变态狂。”希奎娜在电话中说道。   “琼妮……”郭守云心头的恼怒在一瞬间消失无踪,随即,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容貌艳丽,看男人的眼神如同魔鬼,看女人的眼神如同色狼的疯女人,她……她强奸了希奎娜?这个……这个问题似乎比较有趣了。想着想着,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一幅颇为旖旎暧昧的景致,两个赤裸裸的美艳女郎,一丝不挂的搂抱在一起,上下翻腾辗转,耍弄出一个个足以令任何男人碧血狂喷的高难度动作。   “你在想什么?”在电话那头,希奎娜似乎能够感觉到男人的龌龊心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哦,没什么,”暧昧的一笑,郭守云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们之间,那个什么……到底应该是谁强奸谁。”   “你说什么?!”希奎娜大恼,她在电话中细喘嘘嘘地说道,“我说郭守云,你别忘了,我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女人了,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哦,不不不,我只是说笑罢了,说笑,呵呵,纯属说笑。”郭守云干笑两声,说道。   “说笑?哼哼,你等着,我已经看见你的办公室了,”希奎娜的车似乎已经走到郭氏集团总部大楼近前了,她在电话中最后说了一句,“你还有两分钟给我准备吃的,别忘了。”   “她来干什么?”放下电话,郭守云一边按下叫铃,一边在心里琢磨。毫无疑问,最近一段时间联邦的局势很敏感,远东共和国成立,而这一立国事件,还将被联邦以宪法的形势记入立宪条目,从而为远东的地位创造法理依据。很显然,这一事件不仅仅对郭守云来说至关重要,对远东、对联邦乃至对整个国际都有很深刻的影响,作为肯尼迪家族与远东之间的联系人,希奎娜此行的目的,绝对简单不了。   再者,这段时间华盛顿那边的局势也很敏感,克林顿作为新一任的白宫主人,他上台之后所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统合美国政府力量,尤其是来自国会方面的力量,否则的话,即便他是总统,在很多问题上,恐怕也不免遭人掣肘。在刚才那两句简单的对话,郭守云得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最近两天,希奎娜与琼妮两个人有过会晤,只不过这场会晤显然进行的不太顺利,以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端。至于说这两人之间的会晤,究竟叹了些什么事情,郭守云即便是用头发梢去想,也能猜个大概,毫无疑问,琼妮与希奎娜会晤所谈论的问题,肯定离不开远东,否则的话,也就用不着她们两个人去谈了。   “现如今的远东,在各方势力的眼里估计就像一个裂了缝的臭鸡蛋,尽管这个比喻不太好听,但是却非常恰当,”向进门的秘书简单的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尽可能快的去准备一份午餐之后,郭守云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手扶腮帮,静静的思索到,“为了达到种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莫斯科也好,列宁格勒也罢,乃至于华盛顿,都要过来插一脚,笼络亦或是巩固与郭氏集团的友好关系,从而尽可能多的在远东建国问题上捞取更多的利益,甚至是更多的发言权。现如今,华盛顿方面的第一波人已经来了,那么接下来,相比琼妮也快到了吧?还有北京方面,红姐什么时候会过来?她们这些人凑到一起,又都打算着从远东拿到点什么?”   在与郭守云所作出的妥协中,维克托最看重的一点,就是要将远东的外交权拿到手,或者说是收归莫斯科中央,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显然很难实现这个目的了。 第六八零章 是不是男人?   希奎娜这个女人虽然精明,但是郭守云琢磨着,自己要想对付她应该不太困难,这方面是因为此女的智计虽高,却远不及琼妮那么难于把握,另一方面呢,则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了某种超出友谊之外的亲密关系,郭守云有一定的把握可以控制住她。现在的问题是,华盛顿要过来的人,决定不止希奎娜一个人,可以预见的是,紧随在她身后的,必然就是那个高深莫测的琼妮了,而在对付这个女人的问题上,郭守云的心里没有丝毫把握。   她们来干什么,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诸如此类的问题,郭守云都必须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不过可惜的是,对方显然对他的智慧深有认识,因此,希奎娜在过来之前,没有打任何招呼,毫无疑问,这女人压根就没给他安排多少考虑的时间。   “嗨,亲爱的。”一别经月,希奎娜的身条仍旧是那样的完美,容貌仍旧是那么的妩媚动人,如果说与过去有什么不尽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她对男人的态度显得更加亲热了。当秘书领着她走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她刚一看见郭守云,便如同回巢的乳燕一般,轻快的冲上来,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随即,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就那么揽住男人的脖子,同他来了个长时间的法式湿吻。   “你是不是疯了?”好不容易将怀中的女人推开,郭守云用手背抹了一把粘在唇间的香涎,先是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秘书,示意她出去,这才瞪着怀中女人责怪道,“没看到有外人在场吗?”   “这有什么?”希奎娜用食指的指背在男人的脸颊上轻轻的勾画着,媚笑道,“咱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再者,难道咱们的郭大先生,还会在乎别人对他说三道四吗?”   “不在乎归不在乎,必要的影响终归还是要顾忌一下的吧?”握住女人柔细的胳膊,郭守云引着她坐在沙发上,而后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   “干什么,我是母老虎吗?”还没等他坐下去,希奎娜便噘起了小嘴,她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媚声说道,“抑或是说,你这么快就觉得我没有新鲜感了?”   “说什么呢?”郭守云失笑道,“你今天穿得这么性感,我是怕离你太近了,会控制不住自己。”   正如他所说的,今天希奎娜的穿扮的确性感异常,下身,素白色的喇叭长绸裤紧包着挺翘的丰臀与笔直浑圆的大腿,上身,一件半袖的粉色小衬衣,内里除了一道仅能遮胸的小T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平滑凹陷的小腹,雪白腻人的胸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尤其是那修长脖颈下深陷的颈窝,都给人一种分外的性感诱惑。   “谁让你控制自己了,”翻翻白眼,妩媚的瞟了男人一眼,希奎娜用两个手指头轻轻一勾,轻声细语地说道,“过来,坐到我身边来,我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   “那可不太妙了,”嘴上这么说着,郭守云还是揉搓着鼻子,走到女人身边,近乎是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不怕告诉你,我已经两个月没洗澡了,这身上啊除了汗臭味儿就是泥巴味儿了,你要不怕吃不下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想恶心我是吗?”两下蹬掉脚下的高跟鞋,希奎娜依偎着男人的肩膀,将整个上半身都靠在男人的怀里,笑眯眯地说道,“嘻嘻,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喜欢你身上的一切,包括你说的汗臭味什么的。”   “我看你恐怕是喜欢我手上的一切吧?”心里暗觉好笑,郭守云嘴上却什么都没说,他一伸胳膊,将搂住女人的肩膀,一只大手毫不留情的抚上那一抹平滑细腻的小腹。   “别闹,我这肚子还饿着呢,”轻轻挣动一下肩膀,希奎娜拍掉那只作怪的大手,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银质大托盘,笑道,“这是不是给我准备的?”   “不是给你准备的还能是给谁准备的?”将女人稍稍推开一点,郭守云伸手扯过托盘,揭开扣在上面的银盏,笑道,“咱们美丽动人的希奎娜小姐提出的要求,郭小子怎么敢不遵从?这不,五分钟的时间,午餐就准备好了,呵呵,只不过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的丰盛一点,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就勉为其难的将就一下吧。”   “嗯,不错不错,必要预想的要好了很多,”希奎娜也不客气,她从托盘里拿起一块覆盖着四色奶油的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嬉笑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在吃上并不怎么讲究,嗯,关键是精神上的享受,那才是最关键的。”   “难道你还缺乏精神上的享受吗?”郭守云微微一笑,接口说道,“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新加坡干的很不错嘛,就连堂堂的内阁资政李先生摆个家宴,都要邀请你出席,呵呵,对你来说,难道这样的精神享受还不够吗?”   “参加一个独裁者的家宴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撇撇嘴,希奎娜咀嚼着口中的蛋糕,不以为然地说道,“更何况,还是一个弹丸之地的独裁者,对我来说,即便是要出席独裁者的家宴,也要出席你郭大先生的家宴才算是真正的成就,嗯,只是不知道你郭大先生,能不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呢?”   “呵呵,免了吧,”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就你这副脾气,我担心会打翻了家里那一堆醋坛子。”   “哼,小气,”别看希奎娜喊饿喊的厉害,可她吃东西吃得却很好,巴掌大的一块奶油蛋糕都没吃饭,她就已经开始擦手了,“看来在你的心目中,我永远都比不上你家里的那几个女人,而且还是差很多的那一种。”   “呵呵,或许吧,”郭守云一手抚摸着女人的大腿,嘴里淡笑道,“不过对我来说,家里那些女人终归是我的女人,她们的存在依附于我,与此同时呢,她们会为我养儿育女,别人在看待她们的时候,首先会想到的就是我。而你呢,你与她们不同,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很亲密,但从根本上说,你恐怕并非是属于我的女人,当然,你也更加不会依附于我,不会为我养儿育女,别人看待你的时候,首先联想到的也并不是我。呵呵,有人说男人都很贪心,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盆里的,可人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一旦出现需要做出舍弃决定的时候,任何一个明智的男人,都会选择优先保留碗里的那一份,嗯,从某些方面来看,这就是既得利益与潜在利益之间的差别。”   “嘻嘻,算你啦,”希奎娜笑了,她伸手在男人的鼻子上轻轻一捏,说道,“亏你能想的出这么一套逻辑来,还既得利益与潜在利益的差别,难道在你的眼里,潜在利益就不值钱了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耸耸肩,郭守云笑道。   “滑头,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欠起身子,希奎娜在男人的下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媚笑道。   “哎呦,你想咬死我啊?”在女人饱满的胸脯上狠狠掐了一把,郭守云懊恼道。   “就是要咬死你,谁让你一点儿都不把人家放在心里?”希奎娜一手捂着胸脯,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亏我还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倒好,听说我被别人强奸了,却连一点最起码的表示都没有。”   “这个……”揉搓着鼻子,郭守云感觉颇为尴尬。这男人对女人霸王硬上弓算强奸,可这女人对女人算不算强奸……他还真吃不准,更何况,在他的眼里,那个琼妮也很有吸引力的,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那副景象……真可惜,自己没能亲眼目睹。   “那个变态的同性恋,竟然给我用乙醚,”一件对郭守云来说相当香艳的事情,在希奎娜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耻辱,因此,她说话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决不是装出来的,“哼哼,记住吧,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个……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不太好插手,”犹豫半晌,郭守云尴尬道,“不过,类似这样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毕竟现在……”   “你还是不是男人?”希奎娜极其不满地说道。   “嘿嘿,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知道吗?”郭守云脸上笑得很开心,可心里却有另外一种想法。   老实说,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妮娜她们身上,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出事的人是希奎娜,这个女人与他郭大先生的关系有些复杂,而她与琼妮之间的关系,则是更加的复杂,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两个女人就是竞争对手,而且还是宏观利益上的竞争对手。 第六八一章 时移世易   女人的心思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摩的东西,而像希奎娜、琼妮这样的女人,她们的心思显然是更加难以揣摩的,在眼下这个敏感的时期,郭守云很难把握一件事,那就是希奎娜是不是有心要挑拨自己与琼妮之间的合作关系,为此,在这件事狗屁事上,他是绝不会贸然出头的。男子汉的气概固然是不能丢失掉的,可要彰显这种气概,也要分时候、分事情,否则的话,那气概就不是气概了,而是冤大头。   “嗯……让我想想,”希奎娜似乎也没有让男人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她听了郭守云的取笑,歪头想了想,吃吃笑道,“不过从过去那几次的经验来看,你的表现还算是差强人意吧,可现在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是,别的男人我还没有体验过,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评判,所以啊,你到底算不算是男人,我还不敢肯定呢。”   “那没得说了,”嘿嘿一笑,郭守云伸手揪住女人的抹胸,就那么用力一扯,随着“嘣嘣”两声纽扣弹飞的轻响,两只肥嫩嫩的小乳鸽展露在他的眼前。将扯落下来的小抹胸放在鼻端嗅了嗅,又拿在手里把玩片刻,他这才发现,原来这玩意并不是什么小体恤,而是一件背扣式的绸质短夹克,要命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就套了这么一件玩意,内里却连胸罩都没有戴……难道她就不怕走光?   “要死啦你,”也顾不上遮掩胸前的风光,希奎娜一把抢回自己的小抹胸,同时嗔怪道,“我来之前才刚买的,看看你干的好事,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穿?”   “没法穿就不要穿了,”涎脸一笑,郭守云一抬身子,合身扑倒在女人身上,他一边撕扯着女人腰间的束带,一边嘿嘿笑道,“难道你没发现吗,你现在这副样子,才是最性感最诱人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面,这一对男女之间似乎积郁了太多的激情,面对男人稍显粗暴的动作,希奎娜只象征性的挣扎了半分钟,便娇喘吁吁的放弃了全部的抵抗,随着衣物的翻飞,办公室的长条沙发上,很快出现两条蠕动在一起的大肉虫,丝丝的娇喘与压抑的呻吟,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亲爱的,”良久之后,带着细细的娇喘,刚刚经历过一番长途旅行的希奎娜,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她平躺在沙发上,任由身上的男人在自己精赤的肉体上四处揉捏玩弄,“说句真心话,这段时间没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过,怎么没有想过,”在女人胭红的乳头上吮吸一口,郭守云粗喘着笑道,“我想你想得啊,那叫一个痛不欲生啊。”   “骗人,”希奎娜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她吃吃笑道,“你要是真想我的话,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你知道的,虽然这段时间工作很忙,但是只要你给我打一个电话,我终究还是会过来的,嗯,无论工作多忙也是如此。”   “呵呵,有那个必要吗?”郭守云朝沙发里挤了挤,紧挨着女人的肩膀躺下,这才淡然一笑,说道,“对咱们来说,这个世界上可以追求的东西太多了,你不可能为我付出一切,我也不可能为你付出一切,呵呵,说起来,我倒觉的现在这种状况很好,咱们彼此都不用对对方承担太多的责任,也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那你就没有想过永远的拥有我吗?”希奎娜扭过头,将额头埋进男人的颈窝里,细声细气地说道,“还是说我在你的眼里,连你那些普通的秘书都比不上?甚至是没有丝毫可以让感觉留恋的地方?”   “呵呵,你这是不相信你自己呢,还是不相信我?”郭守云微笑道,“其实对于我来说,你这样的女人虽还不算完美,可已经称得上是世上难寻了,不说万里挑一吧,至少五千里挑一是足够了。如果放在三年前,能够拥有你这样一个女人,估计将会成为我这一生最为荣幸的事情。可现在的问题是,过去已经成为了历史,而对于现如今的我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之外,还有更多需要考虑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往往是与拥有某一个女人相矛盾,相对立的。”   希奎娜默然不语,老实说,虽然男人这番话说的有些伤人,可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事实,对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或许从出生那一刻起,甜蜜而温馨的爱情,就已经彻底远去了。   “好啦,咱们重逢的温馨也体验过了,你也重新验证了我究竟是不是男人这个事实,”将胳膊枕在脑后,郭守云转开话题,微笑道,“我想,现在应该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鉴于咱们之间的关系,我认为你也没有必要兜兜转转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歇斯底里般的还好,到现在,体内激情的余韵还没有消散,空气中那种淫靡的气息还没有淡化,自己就要同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摆正面孔谈判了,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希奎娜从内心最深处产生了一种悲凉的感觉,她觉得,宿命这个东西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原本,她还以为离开了美国本土,自己就能够得到更多的自由,更多的自主权了,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实在过于天真,作为家族中的一份子,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摆脱不了家族的控制,永远都不可能。   “不用这么现实吧?”苦涩一笑,希奎娜歪了歪身子,让自己在男人怀中躺的更舒服一些,这才轻攒着眉头说道,“难道这些事就不能等一会儿再说吗?”   “一会再说和现在说有什么区别吗?”郭守云耸耸肩说道,“我可看不出来。”   “当然……算啦,”先是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希奎娜转口又说道,“既然你要抢在这个时候谈正事,那咱们就开始吧。”   嘴里这么说着,希奎娜缩缩身子,匍匐到男人腿间,先用诱人的小嘴,重新挑逗起男人的激情,这才一翻身,跨到他的身上,将他那刚刚勃发而起的武器纳入自己身体,这才轻轻呻吟一声,说道:“你先告诉我,与琼妮之间,嗯,你们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易?”   “呵呵,若是我没有说错的,这应该与你们肯尼迪家族没有什么关系吧?”女人的身体里紧窄灼热,那份肉体上的至高享受,令郭守云有一种呻吟出声的冲动。   “谁说没有关系?”希奎娜轻轻耸动着身子,面色红润地说道,“你知道吗,本来我已经可以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了,可就因为你与琼妮之间的那场合作,使得我重新面临着家族内部的压力,现在,家族内都在指责我的决定错误,由此带给我的困扰,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   “那按你的说法,我岂不是只能与你们肯尼迪家族合作了?”肉体上的快感,并没有干扰郭守云的正常思维,他双手扶住女人的芊腰,淡然一笑说道,“呵呵,在我看来,郭氏与东部财联之间的关系,似乎仅仅是一种较为密切的合作关系,而在这个关系的基础上,你们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合作者,我自然也可以去寻找我自己的合作者,难不成就因为有了这么一份合作的关系,我们郭氏就把自己卖给你们了?”   “你看看你,我只是随口发一下牢骚罢了,你至于这么冲动吗?”白了男人一眼,希奎娜没好气地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郭氏在与肯尼迪展开合作之后,自然可以寻找自己的合作者,可基于咱们彼此双方的深入合作关系,你们在挑选第三方合作者的时候,总不能去找那些东部财联的敌人吧?难道这也叫做真诚的合作吗?”   “呵呵,你说的有道理,”面对女人的指责,郭守云乐了,他摇摇头,说道,“不过要说到这一点儿,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的确,既然是精诚合作的双方,那其中一方在选择第三方合作者的时候,就不能选择朋友的敌人。可话说回来,可爱的希奎娜小姐,请你好好的回想一下,在咱们刚刚展开合作的时候,我们郭氏与摩根家族似乎正在火并,而你们呢,却在没有与我们事先商定的情况下,单方面与他们达成了妥协条件,那么我就要问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贵财团为什么不提出这个所谓的合作原则呢?呵呵,或者说,在贵财团的眼里,规范自己与规范别人所采取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准则?”   被男人这番话说得,希奎娜是哑口无言,她坐在男人身上,好半晌都半点动作。   “宝贝儿,”扶着女人芊腰的大手稍稍用力,推着她上下晃动,郭守云微笑道,“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时移世易’,而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观中,也有一个类似的言论,那就是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最初,在与你们肯尼迪家族合作的时候,我的郭氏还相对较弱一些,所以,面对你们的强势,我不得不退避三舍,委曲求全,而现在……呵呵,我们似乎应该重新讨论一些公平的问题了。” 第六八二章 老郭的瑰宝   “时移世易?”希奎娜心头暗自苦笑,她知道,身下这个男人虽然僻居远东,可是国际上的那些大事,并不能瞒过他的眼睛,而美国国内所发生的诸多问题,同样也瞒不过他的眼睛,毕竟对于他这样一个政治决策者来说,随时关注国际大事是必须做好的一门功课。   就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在美国华盛顿,随着克林顿的上台,白宫与五角大楼的政策在诸多方面都做出了很大的调整,而且一切的事实都证明,克林顿这个家伙,是个野心很大的政治家,他在上台伊始,便开始在一定程度上追求独立施政,摆脱经济财阀控制的倾向。为了限制摩根财团的力量,他在很大程度上削减了太平洋舰队今年下半年的财政预算,同时,又将中东、东欧、东亚数个国家,列入了经济制裁的名单,从而对摩根的经济触角产生了很大的触动。随后,为了限制东部财联的实力,他又在保险业务方面制定了诸多的限制政策,同时呢,还提出一个在更大范围内放松对经济监管的要求,从而鼓励美国社会投资向银行业方面集中。现在的情况是,摩根家族与东部财联都在受到华盛顿的打压,而相比起来,洛克菲勒等老牌政治经济家族的实力正在走向复兴,甚至是鼎盛,类似这样的决策,已经在根本上改变了美国国内的政治力量对比,肯尼迪家族开始感受到了威胁。   而与相比,在俄罗斯联邦国内,郭氏集团在经过一连串的政治变动之后,尤其是在远东共和国的组建进入倒计时之后,其实力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质变,从本质上说,现如今的郭氏集团,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性集团了,而是一个融合地方政权与地方经济命脉于一身的实权组织,如果说美国各大财团每年能够侵吞美国GDP的百分之八的话,那郭氏集团就能侵吞远东共和国每年GDP的百分之百。原来,美国的跨国财团要想进入远东,他们还能挥舞一下莫斯科的大旗,可是现在呢,这面大旗已经没有丝毫作用了,为此,在与郭氏集团打交道的过程中,东部财联已经处在一个相对弱势的条件下了——没有了东部财联,郭氏集团要进入美国还可以依仗哈里森家族的力量,而没有郭氏集团,东部财联根本进不了远东。   “亲爱的,”心头琢磨半晌,希奎娜回过神来,她伸手抚摸着男人的胸膛,苦笑道,“咱们可不可以抛开过去的问题不谈,只用现在的眼光来审视咱们之间的合作问题呢?”   “呵呵,这似乎有点困难,”郭守云抬抬屁股,在女人的身体里耸动几下,这才喘息着笑道,“对我来说,如果不好好审视过去的话,根本就无法讨论现在的问题,嗯,就像那些历史学家们所说的,任何一种割裂历史的研究方法都是错误的,而这种言论,或者说是这种逻辑,用在经济学的层面上同样也适用,你说呢?宝贝儿。”   一男一女,两幅赤裸裸的肉体还亲密无间的融合在一起,可是他们的心里却在进行一场激战,而且还是一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的激战。对于这样的一对男女来说,谁又能奢望他们之间产生多么真挚的爱情?   紧咬着下唇,希奎娜绷直身子,她双手扶着男人的胸膛,急速的上下挺动一番,直到身体内那股激情爆发出来之后,她才颓然俯下身子,紧紧趴在男人的身上,一边娇声细气的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那,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怎么才能退让一步?”   也许是因为脑子里考虑问题太多的缘故,郭守云还没有发泄出来的激情在缓缓消褪,他伸手揽住女人的裸背,一边抚摸着那汗渍渍但却光洁腻滑的肌肤,一边微笑道:“你说的这话好没道理,要知道,这次是你找上门来的。而直到现在呢,我都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何在,更不知道你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你让我怎么退让一步?唔……难不成,你打算让我放弃与哈里森家族的合作计划?”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能够接受吗?”希奎娜一根手指在男人胸脯上画着圈圈,同时柔声说道。   “那不可能,”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说一句对你来说或许不太容易接受的话,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宁可放弃与你们东部财联的合作,也不可能放弃与哈里森家族的合作,在这个问题上,我希望你不要怪我,因为我更多的需要考虑郭氏集团的将来,而不是你我两个人的将来。”   “你我两个人的将来?”希奎娜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因此,男人这番话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触动,“那如果我换一个要求,让你娶了我的话,你能够接受吗?”   “你说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一把扶起怀中的女人,先是在她脸上仔细端详一番,这才讪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希奎娜抬手拢了拢披散在额前的金发,嫣然一笑,说道。   “再重复一次……”郭守云咽一口唾沫,语调干涩地说道,“你,你是说……”   “放心好了,你没有听错,”希奎娜扬扬眉毛,说道,“我就说的要嫁给你,我们结婚,而且是正式结婚,从今而后,我希奎娜就是你郭守云的妻子,而你呢,你就是我的丈夫。同时,随着这一场婚姻的达成,你就是肯尼迪家族的正式一员了,按照家族的规定,你有权接手我所控制的一切资源。”   “嘿嘿,这个听起来似乎不错,”郭守云沉默半晌,干笑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妮娜还刚刚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我所知,你们美国的法律中,似乎是不允许重婚的。”   “这很简单,”希奎娜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可以结婚,自然也可以离婚,在我看来,目前妮娜这个女人已经不能再为你提供什么帮助了,谢苗大将死了,维克托也差不多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她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何必还要把自己的婚姻拴在她的身上?而与她相比呢,我现在能够为你提供的帮助显然更多一些,娶了我,你不仅能够囊获一笔惊人的财富,同时,还能够获得一个正式进入美国的最佳身份,另外,你还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大把的政治资源。对于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你应该很容易在这样的选择面前,做出最恰当的决定的。”   “唔?”郭守云紧攒着眉头,沉默良久,这才淡然一笑,说道,“听上去似乎很不错,不过……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今天为了利益抛弃掉妮娜,明天会不会同样为了利益而抛弃你?换句话说,在你的眼里,这样一个男人还值得你去托付终身吗?”   “值得,”希奎娜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咱们是同一类人,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感情永远是一种消耗不起的奢侈品,所以,对我来说,只要利益得当,把终身托付给你就值得了。”   “可对我来说,这并不值得,”翻个身,将身上的女人推到一边,郭守云赤条条的坐起身,随手拿了一根烟卷给自己点上,闷头抽了两口,这才说道,“我今天可以很坦率的跟你说一句,在我郭守云的眼睛里,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做交易,但唯独是亲情这个东西是特殊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把他们放进交易品的清单里。的确,就像你说的,如今的妮娜已经对我的事业产生不了多大的帮助了,可对我来说,她存在的最大意义,在于一个为我提供一个感情的避风港,而不是一个利益的激发点,更准确的说,她在我的心目中,是一块万金不易的瑰宝。你知道吗?与你相处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每分钟要转不下五十个念头,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瞟过来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要左思右想,甚至是搜肠刮肚的揣度你的用意。呵呵,再说一句你可能不太爱听的话,与你相处,短时间里我会感觉到激情,会感觉到兴奋,可时间长了,我会感觉困乏,甚至会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但是在妮娜的面前呢,我不用考虑这么多,我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投在我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爱意,她从不会刻意讨好我,但却始终在默默的支持我,相处近三年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激情,更没有那种兴奋的感觉,但有的却是一种平淡的关怀……呵呵,当然,这一点你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希奎娜小姐,”说完上面那些话,郭守云稍一思索,便重申道,“我今天郑重的告诉你,与我谈合作,那咱们什么都可以谈,但唯独例外的是,不要把注意打到妮娜的身上去,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跟你讲任何情面。” 第六八三章 有所得有所失   “呵呵,触犯了你的禁忌?”郭守云的一席话,令希奎娜心中的感觉复杂,一方面,她觉得对方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是一种遗憾,可另一方面呢,她又觉的有几分庆幸,事实证明,眼前这个男人毕竟还没有毒辣到过头的地步,他在疯狂追逐利益的同时,的确还在内心最深处保留下了一份可贵的东西,而这份东西在权力利益场里,总是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就算是吧,”淡然一笑,郭守云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忍耐或者是承受的最底限,我也同样是如此。”   “那你……生气啦?”坐起身子,希奎娜腻在男人身侧,笑嘻嘻地问道。   “生气?那倒不至于,”耸耸肩,郭守云说道,“我的这份气量还没有小到这种程度,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商量这件事,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类似这样的要求,我都不可能答应的。”   “不答应就不答应喽,”耸耸肩,希奎娜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反正我原本就想过要嫁给你,那种要求,只不过是家族里某些人所提出的,至于我本人嘛,老实说,即便是你同意了,我恐怕还难以接受呢。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卑鄙龌龊的家伙,解除了那段婚约,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自己再陷进去?呵呵,不瞒你说,我可是一个真正的独身主义者,在我的眼里,男人无非就是工具罢了,这其中差别的,仅仅在于有的工具好用,而有的工具则不太好用。”   “那看起来,我这件工具在你眼里,显然应该属于不太好用的那一种了。”一眼就看出女人那番话说的有点儿违心,郭守云心中暗自警惕。对于一个男人说,身边有个极品的女人追求自己,那固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好事,可问题在于,自己得分辨清楚这个女人追求自己的真实目的,而眼下呢,这个名叫希奎娜的女人现在过于复杂,她除了感情之外,还希望得到更多其他的东西。   “那要分两面来说,”希奎娜微笑道,“至少,至少你在床上的表现还算不错,在这一点上,我已经很满意了。”   “就这一点儿?”郭守云哑然失笑。   “好啦,这次真的不说笑了,”也许是想到什么正事,希奎娜脸上的笑容一收,转而正色道,“咱们该来商量一下正事了。”   “我洗耳恭听。”郭守云点点头说道。   “洗耳不必了,你能恭听就足够了,”微微一笑,希奎娜说道,“其实我这次过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邀请你参加一场家族内部的会议。”   “哦?能说的具体一点吗?”郭守云眉毛一扬,随口问道。肯尼迪家族的内部会议,这种场合郭守云早就期盼着能够出席一次了,而根据他当初与希奎娜所签订的协议,这方面的权力他也是应该享有的,只不过直到现在,类似的会议他还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呵呵,你用不着那么谨慎,”似乎看穿了男人的心思,希奎娜笑道,“按照家族内董事局的惯例,每年八月中旬,我们都会召开一场由各家族分支董事所必须到场参加的例行会议,嗯,就像你们远东的政府工作会议一样,在这场会议上,我们将会初步确定家族下一年度的基本发展方向以及工作重点问题,同时呢,还要统计一下本年度上半年份的各分支工作情况,最重要的是,需要归纳一下各方董事所取得的工作成绩。按照我们之前与你达成的协议,你这位郭先生,现在也是家族董事局的一位重要成员了,所以,这次的会议你有权同时也有义务前去参加。”   “嗯,让我想想,”郭守云歪过头,一边揉搓着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算起来,我与你们肯尼迪家族,不,准确地说,是与你们东部财联的合作关系已经确定了半年了,可在此之前呢,你们从来都没有邀请我参加过类似的会议。这一次……嘿嘿,这一次堂堂的希奎娜小姐突然找上门来,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邀请我参加这场例会,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啊,总感觉有那么几分忐忑。你老实告诉我,这不会是一场旨在瓜分我郭氏集团的鸿门宴吧?”   “鸿门宴?”虽然说对中国的语言文化有着很深的了解,但希奎娜却不可能对中国几千年文化中所形成的一些历史典故全盘了解,所以说,这个鸿门宴对她来说,似乎还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就是不怀好意的意思。”伸手那女人丰满的胸脯上摸了一把,郭守云笑道。   “哦,那很难说,关键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耸耸肩,希奎娜笑道,“对我们的家族来说,对外的一切似乎都很神秘,可是在家族内部,无论是任何事务,都讲究一个公开的原则,因此,如果你去参加这场例会的话,想必也要走这一条路了。如果你对合作存在基本的诚意,那么,这一条要求对你来讲,应该并不过分,反之,那自然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从女人这一番简单的话里,郭守云听出来一些别样的韵味,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那个“另一种情况”,似乎可以理解成好几重的含义,首先一点,那就是他郭守云对这场合作已经没有了诚意,因此,肯尼迪家族可能会在此后修改彼此双方的合作关系,并在一定程度上,与郭氏集团划清界限。其次,那就是较为危险的一种想法了,肯尼迪家族大有可能施展某种卑鄙的手段,让他郭守云再也回不了远东。   女人的话说的很含糊,郭守云琢磨着,如果她这话真有后一层的意思,那么希奎娜的立场就比较有意思了,毫无疑问,类似这种警示性的话,肯尼迪家族方面,肯定不会希望她对自己透露的。难道……难道这女人真的喜欢上自己了?这似乎有些滑稽了。   “在想什么?”看到男人一脸严肃的表情,希奎娜笑了,她顺手捡起自己的抹胸,放在胸前左右比了比,却发现不管怎样也穿不回去了,无奈之下,她将那一抹碎布扔在一边,转而将那件粉色的短袖衬衣披在身上,这才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在打退堂鼓了?打算找借口推脱掉,不去参加这场例会了?”   “有这种想法,”郭守云也不隐瞒,他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女人的立场,因此,直接说道,“对我来说,你们肯尼迪家族的那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我惹不起,呵呵,总还躲得起吧?如今远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共和国刚刚筹建出一个基础,类似经济、政治等方面的大政方针,目前还处在酝酿阶段,而这些政策的顺利颁行,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可你们呢?你们倒好,打算让我来一个最有诚意的‘事务公开’,那我成什么了?如果我真走了这一步,那毫无疑问,我就成了华盛顿派驻在远东的天字第一号间谍了。”   郭守云虽然喜欢偷奸耍滑,但他说的这番话倒是挺实在。无论对于哪一个国家来说,宏观方面的经济、政治政策,历来都是严格保密的国家机密,而现在呢,肯尼迪家族选在这么一个时候邀请他出席家族董事会,其目的,无非就是要刺探一下远东的机密情报,只不过他们选择的这个“情报间谍”比较有趣,这小子恰好是远东大政方针的直接制定者。   “呵呵,果然,我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微微一笑,希奎娜接口道,“其实这次前来远东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幸好的是,我这次只是为了给你传个话,至于其他的,就不归我管了。不过呢,在此我还是希望能够提醒你一句,一定的付出往往就意味着等值,甚至是超值的回报,这次的家族例会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谋求更大政治利益的绝佳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或许就会在一夜之间转付他人了。有所得,有所失,有所失,便有所得,在这个问题上,你自己再慎重的考虑一下吧。”   “有所得,有所失,有所失,有所得。”这句话郭守云在心里反复的念叨了好几次,他知道,身边这个女人不是在故弄玄虚。在目前的时局环境下,肯尼迪家族要想更紧密的拉拢住自己,势必要放出更多的利益,只不过这些利益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为了得到它,自己,乃至整个郭氏集团、远东共和国,或许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回去了?”在沙发上静坐了将近五分钟,希奎娜伏过身子,趴在郭守云的肩膀上,细声细气地说道,“在这里好好陪陪我。我这次过来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停留,明天上午,我就要赶去华盛顿了。当作是对我的补偿也好,对我的施舍也罢,你就在我身边呆一晚上吧。” 第六八四章 两难   清晨的曙光金灿灿的照射着整个哈巴罗夫斯克,一碧万顷、万里无云的天空,似乎预兆着今天又是一个无云无风的干热日子。   “嗉……”   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上,一架蓝白相间的客机,带着震慑耳鼓的轰鸣声,缓缓地脱离跑道,爬升到了天空。   坐在男人专门为自己预订的头等舱座椅上,希奎娜趴伏在窗口,远远的眺望着逐渐远去的那几辆黑色嘎斯吉普车,在这一刻,她那张艳丽的面庞上,赫然已经爬满了泪水。   “亲爱的,尽管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但是我却不得不走上这一步,”飞机起飞时带来的低压,刺痛了希奎娜的耳鼓,但空姐送来的精美糖果,却被她推到了一边。痴痴地望着窗外,直到地面上的东西再也看不到了,她才转过头,幽幽的自语道,“也许对咱们来说,今生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而更加错误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一方是培育我的嫡亲家族,一方是我这一生唯一看重的男人,当你们之间爆发冲突的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自己的立场。所以……对我来说,尽管逃避是一种耻辱,可除了它之外,我真的没有什么选择了……现在,我只能助你好运了,希望我们将来还能有一次见面的机会。”   搭载着一个失落的女人以及一颗残缺不全的芳心,远东航空的客机越升越高,越飞越远,最终彻底离开了哈巴罗夫斯克的空域。   此刻的郭守云还不知道,希奎娜这次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后,并不是要回返华盛顿,更不是打算去往新加坡,毫不客气地说,这女人在登机的那一刻,都没有决定好自己的目的地,她心里唯一考虑的,就是远远的躲开,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再也不去例会肯尼迪家族与郭氏集团之间的问题了。   不得不承认,希奎娜是一个既傻又精明的女人,她最傻的一点,就在于对不该动真情的男人,动了那一份真情,同时呢,面对这份真情,她又不愿意舍弃自己的自尊,从而委曲求全的去依附那个男人。至于说她的精明之处,则在于她能把郭守云的心思看得清楚明白。   其实,从远东将组建共和国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希奎娜便认识到了一点——家族方面将会失去对郭氏集团控制,因为在远东立国之后,作为这个共和国的实际控制着,郭守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将是寻求“自决”,他要摆脱此前在各个方面受人制约,受人牵制的局面,走一条由他自己决定,由他自己把握的“自由之路”。   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肯尼迪家族再想以华盛顿的力量,牵制这位巨头已经很困难了,别说是他们,即便是白宫,即便是哈里森家族,估计也会被郭氏集团一步步的甩到旁边,他们对郭氏集团的影响力,将会被郭守云一步步的清除掉,至少,他会在未来的道路上,寻求一条与华盛顿平起平坐的自主自决权。   一个商业集团的寡头与一个加盟共和国的实际统治者,两者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前者为了某一方面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而后者则不然,在更多的时候,他会为了得到自决权而舍弃更多的利益,因为对他来说,只有自决才是最大的利益。   白宫与五角大楼的政策,一直以来都是希望凭借激发郭守云的野心,而促成远东的彻底独立,他们一方面希望能够永远的控制远东,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手,在最大程度上削弱俄罗斯联邦的实力。这一条基准性的策略看似很巧妙,能够一举两得,可在希奎娜看来,这却只能算是华盛顿的一种空想。白宫那些政策制定者们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天真,他们一方面希望激发代理人的野心,另一方面又巴望着牢牢控制住自己的代理人,但凡是一个聪明人,都能从这里面看出一种滑稽的矛盾关系——一旦代理人的野心被激发起来了,那他们还会愿意永远受华盛顿的控制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了能够控制住埃及与阿联酋,华盛顿扶植了拉登,其结果呢?在这位拉登先生的眼睛里,美国人成为了全世界最可恶的“恶贼”。为了能够控制住伊拉克,华盛顿扶植了萨达姆,其结局了?萨达姆成了美国中东政策的最强大抵抗力量,尤其是在那一场海湾战争之后,伊拉克人更是成了美国人的宿。此前,为了能够控制远东,华盛顿将郭守云当成了新一代的“香饽饽”,至于说此后这位远东巨头会与华盛顿建立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现在还无从得知,不过可以想象的是,这两方显然不属于同一阵营的人。   正是因为这一层考虑,希奎娜在两难之下,决定退出游戏了,她不愿意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消耗在这种毫无疑义的争斗之中。   不管从哪方面看,希奎娜对郭守云的认识都是非常正确的,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在远东加盟共和国的组建工作完成之后,这个男人已经开始重新思量与华盛顿、北京之间的关系问题了。   叶列娜在走之前曾经说过,维克托之所以同意远东成立共和国,其根本目的在于压缩郭氏集团的外交空间,或者是,是为了削弱远东同华盛顿之间的联系。而现如今呢,随着远东共和国的成立,郭守云逐渐认识到维克托这一计划的绝妙之处——由于远东共和国的成立,郭氏集团与华盛顿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需要外人来挑拨了,为了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为了能按照自己的构想来经营这一片土地,郭守云感觉自己不得不与华盛顿走远一点,在他看来,华盛顿那帮孙子都是狼,他们在远东觊觎的东西太多了,而这些东西,显然都是郭氏集团不能放手的。   美国人打算与郭氏集团共同开发远东的石油天然气资源,而对这两项战略性的自然资源,郭守云认为自己必须盯的紧一点儿;美国人希望向远东倾销诸如汽车、农产品之类的货物,并在一定程度上形成贸易顺差,而这一点,显然与远东经济发展的决策相违背;美国人希望远东放开金融市场,允许美国跨国性的金融财团进入这一地区,而在郭守云看来,这显然是危机的最佳潜伏点。   现在,从一个最根本的角度上考虑,华盛顿的决策归根结底是为美国人服务的,而哈巴罗夫斯克的决策则是为远东服务的,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同一种利益的分配是恒定的,在远东,美国人收获了利益,那么远东人就要蒙受损失,而若是没有利益的获取,华盛顿怎么可能无偿的支持郭氏集团?   由此可见,郭守云要发展远东,其本身就与华盛顿的远东政策相违背,他郭大官人要抱美国人的大腿,那就得损害远东的利益,反之,若是他想保住远东的利益,那么就不得不损害与华盛顿的关系,二者只可选一,无法兼得。   看着希奎娜所乘坐的飞机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天际,郭守云揉揉脸颊,发出了一声来自肺腑的长叹,作为一个敏感且心思细腻的男人,他在这一天一夜与希奎娜相处的过程中,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今后或许再也没有同这个女人见面的机会了,最重要的是,随着这个女人的离开,自己同肯尼迪家族的一场较量,或许便要正式揭开帷幕了。   人在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唯一拥有的,就是永恒的利益与反复的选择,而每一次的选择,往往就意味着一场殊死的拼搏,郭守云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已经有所准备了。   “先生,”作为郭守云的秘书,波拉尼诺夫始终站在老板的身后,当他看到这位巨头发出一声叹息,并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咱们现在是不是回总部去?”   “怎么,今天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吗?”郭守云瞅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有几个安排,”波拉尼诺夫掏出日程安排记录本,随手翻了翻,说道,“按照你昨天的吩咐,我已经联系好了科斯耶夫先生,他将在九点半钟的时候到总部拜会你。”   科斯耶夫是原雅库特共和国的地方代表会议主席,老头今年已经六十八了,而且身体状况极为不好,因此,即便是在雅库特共和国内,他也没有什么权力基础。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老头因祸得福,此次远东共和国甄选总统,他获得了六个州的共同提名,而在这件事上,郭守云也是点了头的——既然是扶植傀儡,那自然要选择一个最听话而且最没有威胁力的,科斯耶夫年纪大了,让他过过当总统的瘾也未尝不可。   “会面将会在十点十五分结束,”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此后,席贾霍夫与挈廖缅科两位将军将准时来拜会你,商定一下国防部与总参谋部的各职司人事安排问题。” 第六八五章 释放   “按照两位将军的要求,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也就是到十一点十五分,此后……”   说这话,两人走到一辆吉普车的跟前,一前一后的上了车之后,郭守云坐在软座里,摆摆手,打断了秘书的叙述,插口问道:“对啦,我昨天晚上没有回去,妮娜她们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有,先生,”波拉尼诺夫回答道,“夫人今天上午七点钟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那时候你还在休息,所以我没有叫醒你。”   “唔,她有事吗?”郭守云点点头,问道。   “没有,就是问你昨晚几点睡下的,是不是又吃了安眠药,”波拉尼诺夫回答道,“我告诉夫人,先生昨晚两点钟睡下的,没有吃安眠药。”   这段时间郭守云在睡眠上有些困难,不借助安眠药的帮助,他每晚两三点之前根本无法入睡,而妮娜呢,一直都反对他服用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按她的说法,那东西损害身体。   “嗯,很好,”郭守云点点头,嘘口气说道,“你替我把今天上午安排都推掉,改到明天吧,我今天想去看看妮娜,呵呵,不知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她……难道,这人一上了年纪,都会变的这么婆婆妈妈的?”   “哦,可是……可是先生,妮娜夫人今天去视察冈察克独立旅的工作去了,她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波拉尼诺夫犹豫一下,说道。   “冈察克独立旅?”郭守云一愣,随即摆摆手,无奈地说道,“那算了,你……你给我询问一下,看看守成现在在哪儿。”   “这个我清楚,”波拉尼诺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守成先生昨天刚提交了这个月进出口贸易公司那边的入货单,他跟我说,今天上午要去红河仓库那边,听说是有一批货物刚刚从南边运过来,他今天要过去接收。”   波拉尼诺夫口中的红河仓库,就是进出口贸易公司位于红河大街南进口位置的一个大型屯货仓库,一般情况下,从中国境内经抚远走运过来的货物,在通关之后都要囤积到那里,然后经过专门人员的分流组配,再走运到远东各地。   “那现在就去仓库那边,”郭守云说道,“跟那小子也有短时间没见面了,我要找他好好聊聊。”   “先生,”跟司机招呼一声,示意他调转方向,波拉尼诺夫这才重新转过头,对老板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你今天的面色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心里有点烦闷,”挤出一丝笑容,郭守云说道,“有一大堆的话,总想找个人好好聊聊。”   “那,要不要我给妮娜夫人挂个电话,让她抓紧时间赶回来?”波拉尼诺夫试探着问道。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郭守云笑道,“妮娜的胆子本来就小,你这时候催她回来,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走吧,去红河仓库。”   听他这么说,波拉尼诺夫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去,看着车前窗那个悬吊着的风铃,陷入了沉默。其实,作为老板的贴身保镖兼秘书,这段时间,郭守云的变化,波拉尼诺夫还是能够体会的很到位的,在他看来,老板近一段时间的情绪似乎很低落,这一天天的,他那张脸上似乎都看不到什么正常的笑容。   原来的郭守云是什么样啊?虽然说他的性格素来阴沉,可是不管顺畅与否,他那张脸上的笑容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过,而现在呢,他俨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再者,在过去的那段日子里,他身边的女人不断,平素在工作之余,哪怕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都会从秘书处里找个应眼的姑娘,好好发泄一下过剩的激情。而这段时间呢,他甚至连秘书处的房门都很少进了,至于说同哪个小秘书玩玩激情的事,更是一次都没有。   过去,波拉尼诺夫对老板那种糜烂的私生活,多多少少的有点看不过眼,可现如今呢,他反倒希望回到过去,反倒希望自己的老板能够多迷恋一点女色了,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情绪能够偏好一点儿。   从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到红河大街,这一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从机场路进入市区,再有个十几分钟的路程也就到了。   在红河大街南入口的位置,车队驶下一条相对狭窄的泊油路,最后进入了有士兵守卫的红河仓库。   “守成来了吗?”在仓库的小停车场下了车,郭守云同两个迎上来的仓库守卫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   “守成现在正在二号库清点物资。”一名守卫抢先回答道。   “二号库?在哪儿?”郭守云朝四周张望一眼,问道。别看这是属于他郭家的产业,但自从仓库建成以来,他这位集团的老总连以此都没有来过,因此,那个什么二号库在什么位置上,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先生请跟我来。”守卫恭声说了一句,而后当先朝南侧的一条通道走去。   “这一批不符合规格,回头记着给退回去,”在一处足有四米高的大仓库前停下脚步,隔着厚重的仓库铁门,郭守云就听到弟弟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咱们做的是赚钱的生意,而不是赔本的生意,因此,进口的东西得是能够保证质量的商品,而不是扔到路边都没人要的垃圾。当初的合同上已经订的很清楚了,我们只要符合规格,至于那些不符合规格的,出货方必须承担一切损失。另外,别让我听到是你们与出货方联手搞出来的这种猫腻,否则的话,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清理出去。”   “呵呵,看不出来,这小子现在说话办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了。”站在门口,郭守云看着正在仓库里训斥人的弟弟,失笑道。   “那是,那是,守成先生毕竟是支撑起郭氏一片天的大头目了,这点气势怎么可能没有。”因为波拉尼诺夫回了总部,因此站出来接茬的,只能是憨憨的司机。   “大头目?”郭守云哑然。   “大哥?你怎么来啦?”两人正说话间,仓库里的守成恰巧回头,他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大哥,便快步迎上来,问道。   “呵呵,抽查一下你的工作,看看你小子是不是认真负责,”伸手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嘛,还成,应该给你小子加薪了。”   “说什么呢,”在大哥胸前捶了一拳,守成笑骂道,“怎么,今天集团那边没有重要的事务吗?所以就跑到这儿来消遣我了?”   “嘿嘿,你只说对了一半,”郭守云笑道,“今天集团那边不仅有事,而且还忙得要命,不过呢,我把它们全都推掉了,这才专程跑过来消遣你的。”   “哦?”守成当下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在大哥的脸上端详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心里有不痛快的事?”   “不痛快的事很多啊,你说的是哪一方面的?”苦涩一笑,郭守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就感觉这你这段时间情绪不太对头,”守成没有笑,他伸手扯住大哥的袖子,犹豫一下之后,甩手将紧握的那本账簿扔到身后,这才笑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坐坐,痛痛快快的聊它一整天。嗯,说起来,我还真知道一个挺不错的地方,经典,怀旧,氛围很不错,大哥要是没有什么忌讳的话,咱们不妨过去坐坐。”   “经典?怀旧?还氛围不错?”郭守云愕然笑道,“在咱们的哈巴罗夫斯克,现在还有这种地方吗?在我眼里,这里到处都是低俗的艳舞。”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跟我来就是了,保证不让你失望。”扯住大哥的手腕,守成拉着他走出仓库大门。   而在兄弟俩的身后,那些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经理们都在看着地上那本账簿愣神。那可是公司的机密账本,平时都由守成自己掌握着的,这东西要是落在外人的手里,随便修改一点东西,那估计就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的出入。以往,守成大经理对这东西看得很严,基本上都是随身携带的,可现如今……他就给那么扔在地上了。   当然,对于这些部门经理来说,这么一本账簿似乎是至关重要的,而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美元的资金出入,也绝不是什么小数,可换一个角度,对与守成抑或是郭守云来说,在他们的眼睛里,几十万、上百万美元的资金可能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们这对兄弟得好好谈谈心,而这份兄弟的交心,在他们看来要远比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重要……甚至是重要数百倍,上千倍。 第六八六章 焦氏野菜馆   兄弟两个从仓库里出来,并没有坐车,按照郭守云的猜测,弟弟口中那个经典怀旧的场所,应该就在红河大街上,至少离这个地方不远,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守成并没有带着他转上红河正街,而是直接向南,踏上了通往海关出境口的允线公路。   “守成,你这是……”看着愈来愈来近的边检站,郭守云终于忍不住了,他扯着弟弟的衣袖,惑然道,“这是要去哪儿?再往前走,咱们可就到了边境了,你不会是打算到南边去吧?”   “怎么啦?”脚下的步子不停,守成扭头笑道,“咱们要找的,无非就是个能够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同时呢,又能带来精神愉快的地方罢了,至于这个地方在哪儿,大哥,你管它那么多干什么?你说的不错,我要找的这个地方啊,就在抚远,嘿嘿,两个月前刚刚开起来的一家馆子,这段时间啊,我几乎每隔四五天,都要过去一趟。”   “哦?”郭守云一脸狐疑地问道,“一家馆子?我还以为是酒吧之类的地方呢,既然是一家馆子,那无非也就是个吃饭的地方,这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守成笑而不答,他领着大哥一路走到边检站,也不同那些负责关防边检的士兵们打招呼,就那么径直走过关卡,朝对面的中方关卡走去。   从抚远到哈巴罗夫斯克的这道边检站上,负责关防的中俄士兵都是老人了,出于某种特定的原因,远东方面近三年来都没有对关卡上的守备部队做人事更换,而对面的中方关卡同样如此,因而,郭氏兄弟这一路走过来,尽管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可也没人上去阻拦他们,毫无疑问,他们算得上是两边关卡的“熟人”了。   说实话,自从郭氏崛起以来,郭守云除了有限几次的回国机会之外,抚远的地头,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踏上过了,在他的眼里,这个中俄边境上的小城,这段时间以来显然发展的不错,鳞次栉比的白色楼群、宽敞且四通八达的公路尽显眼前,仅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国内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巨大变化。   走出边检站的公路允线区域,兄弟俩谢绝了中方边检方面为他们安排的专车,自己在路边找了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悠哉游哉的逛进了抚远县城。   郭守云万万想不到,守成口中所说的好地方,竟然是一家看上去毫不起眼,名为“焦家风味馆”的野菜馆,按照弟弟的介绍,这里面能够吃到的东西,基本上全都是野菜,比如说曲麦菜抹酱,马齿笕蒸饺,苦菜合子,榆钱菜团等等等等。作为一个转世而来的诈骗犯,郭守云可没吃过这些东西,毕竟在他转生的时候,郭氏兄妹的生活条件已经转好,可是作为一个六十年代出生的赤贫农,守成小的时候可没少吃这些东西,虽然说他没有经历过“低指标,瓜菜代”的年月,可野菜团子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一段既苦涩又甜美的人生记忆。   “我说守成啊,这就是你说的经典怀旧?”坐在野菜馆的厅堂角落里,郭守云四处打量着这家内部装潢还没有达到“脱贫”水准的小餐馆,好半晌之后,才哭笑不得地说道,“这,这怀旧怀的似乎也有些过了,难道你打算请大哥吃上一餐野菜,来个彻头彻尾的忆苦思甜?”   守成笑了笑,没有直接说什么,他招来一名餐馆的服务生,要了一份菜单,简单的翻开几页之后,将它摆放在大哥的面前,这才笑呵呵地说道:“大哥,你别以为这份野菜是那么容易吃到的,看到没有,就这马齿笕的蒸饺,一小盘就是十五块,还有这榆钱的菜团子,一份两个,要价三十块……”   “这……这不是杀人吧?”郭守云吓了一跳,按照当前的市价,一斤精瘦猪肉也不过是一块二毛钱左右,一斤鸡蛋的价格还不到六毛钱,而在这里呢,一堆野菜拼凑出来的东西,竟然动辄就要价十几,甚至是几十,这的确不应该是算是宰人了,而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啊。   “哎,这位先生,”听了郭守云的话,旁边的服务员可不乐意了,小伙子把脸一撂,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可就不那么好听了。的确,我们这儿的菜价可能是多少高上了那么一点,可你要知道,如今讲究的是改革开放,是市场经济,那什么叫市场经济?所谓市场经济,就是一切以市场为定价标准,正所谓有求才有供嘛,我们的定价也是按照市场需求来定的。”   “你真是天才。”郭守云愕然,他看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小服务员,心头是彻底无语了。从这个小小的餐馆里,人们似乎就能够感受到一种改革的冲击,一种市场经济的压力,一种最明显、最深入的拜金主义思维浪潮。作为一个有过前世经历,同时,又在破灭苏联的过程中有了一番深入体会的远东决策者,郭守云能够感受到一种名为唯利是图的东西,正在南边这片广袤的国土上生根发芽,并迅速的茁壮成长。   “好啦好啦,只是发一句牢骚,又没说别的,看看你这些废话。”看了对面的大哥一眼,守成拿回菜单,随便点了几样东西,这才将旁边兀自愤愤不平的服务员打发走。   “大哥,”看着服务员的身影消失在后堂,守成扭过头,对大哥说道,“看到了吧,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国内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我感觉啊,与咱们远东相比,如今国人的思想似乎要更加开放,那种……那种让人感觉有点难以接受的经济头脑,也要更多一些,呵呵,同原来相比,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国家的发展,还是民族的倒退。红姐曾经跟咱们说过,搞经济的改革,就必须经济与思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她说的这些似乎与当下的国内大环境不符。”   “呵呵,红姐说的什么你都信啊?”瞟了弟弟一眼,郭守云摆弄着面前的菜单,笑道,“你也不看看,红姐自己是搞什么出身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与咱们就是一类人,放在小处,她就是投机倒把的一类好手,放在大处,她也可以是主抓经济的一个强手,可话说回来,你要让她这种人去谈什么思想工作的问题,呵呵,那她还不把你给带到海里去啊?现如今呢,国内方面启用了她这样的人物,这一项任命的决策,本身就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在国家发展的刚略上,经济的发展问题已经成为了重中之重,至于说另一个应下重手的思想工作问题,呵呵,那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就不得不挪一下位置了。再者,这个市场经济的引进与国民思想的教育本身就存在着矛盾,刚才那个天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市场经济嘛,那就一切以市场为标准,至于说道德基准,人情世故,这本身就已经被放在第二位甚至是第三位上了,在这种情况下,两手抓岂不成了自相矛盾的笑谈?”   “那按大哥你的说法,难道类似这样的矛盾问题,就根本无法解决了吗?”沉默片刻,守成抬起头,轻声说道,“难道将来的远东,也要走国内这一条路子?”   “呵呵,守成啊,真没想到,你也开始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弟弟口中一个简单的问题,令郭守云当下便感受到了很多,他看得出来,随着远东共和国的组建,郭氏集团完成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圜过程,而在这一过程的冲击下,守成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转变,他开始放开目光,从宏观全盘的角度去考虑远东的深远问题了。   “嗯,关于你提到的这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回答呢?”不管怎么说,弟弟能够在思想上发生转变,郭守云还是感觉很欣慰的,他犹豫一下之后,说道,“在我看来,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根据我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体会,我认识到了一点问题,那就是关于经济与人的思维方式的问题。”   “哦?”守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很显然,他对大哥的这个认识很感兴趣。   “其实,对于远东来说,那里人们的思想,要比国内的状况复杂的多,”郭守云说道,“对于现今的国内人来讲,他们思想上受到冲击的地方,仅仅是一个拜金主义的问题,说白了,那就是金钱对一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的问题。现在,他们显然还没有将这个问题考虑清楚,因此,在思维方式上还存在着一定的矛盾性,良知之上与金钱至上的两种矛盾观念在他们的脑子里交替出现,激烈冲突,最终造成了这个国家社会的舆论冲突。而在现如今的远东呢?这类问题是不存在的,在经过了苏联解体与经济的持续滑坡之后,现在的远东人已经变得极为实际了,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良知与拜金的矛盾,他们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攒取更多的金钱,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能活得更好,活得更舒适。” 第六八七章 寡头的烦恼   “所以,对咱们的远东来说,什么思想工作之类的东西都是无聊且无用的,”郭守云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因为即便咱们把谎言说的天花乱坠,没有得到实际好处的远东人,还是不会支持咱们的,要想稳固远东的局面,保持当地的政治稳定与社会和谐,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尽千方百计的发展经济,让千万远东人亲眼看到本地经济的发展,体会到生活状况的一天天好转。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国内可以利用民族情绪以及爱国激情来稳定社会状况,凝聚民心,可咱们呢?这一条方法咱们不能用,咱们唯一可以采用的,就是远东地方情结,而这一种情结所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它缺乏那种广义上的民族性基础,缺乏深层次的认同感。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远东地方情结起自远东经济的一枝独秀,因此,要想维持它,就必须倚靠经济的持续发展。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能明白,”守成笑了,他点点头,说道,“可依我看,在这个问题上,反倒是大哥你有些看不开了。”   “这话怎么说?”郭守云愕然。   “大哥你不用瞒我,我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的情绪很低落,”守成说道,“可以说,自从今年年中以来,尤其是在叶列娜离开之后,你的情绪就一直很不好,不说整日里愁眉不展吧,反正也相去不远了。这一点啊,不仅我看出来了,嫂子她们也都看出来了。我之前考虑过,类似这种情绪低落的情况,可从来都没有在你身上出现过,这是很反常的。”   “呵呵,所以你认为我这是被远东的事务拖累的?”郭守云失笑道,“甚至是因为找不到自己应走的那一条路,所以在迷茫中产生了这种情绪的低落?”   “恰恰相反,”守成摇头说道,“在我的心目中,大哥你可从来都是主意很正的,毫不客气的说,凡是你决定要去做的事,要去走的路,即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觉得,你现在之所以会出现情绪上的低落,就是因为你已经选好了那条自己要走的路,而在这条路上,你可能需要伤害到一些人的感情,尤其是一些身边人的感情。呵呵,自从在远东立足以来,我在很多人的口中听过针对大哥你的评述,毫无疑问,在那些人的嘴里,大哥你俨然就是一个乱世枭雄,狠心毒辣、反复无常,可自己的大哥毕竟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而在我看来,大哥你固然是狠辣,也固然是多疑,可退一万步讲,你的那份反复无常,未尝不是一种温情的体现,正因为在狠辣之余,心底最深处还保留着那一份难能可贵的温情,所以你在一些决策上,才会显现出一种反复,才会有了今天这一份情绪上的低落。大哥,你说的我说的对不对?”   “守成啊,难得你会考虑到这些东西,”弟弟的一席话,令郭守云在心生感动之余,又多了那么几分感慨,他伸手在守成的手背上轻轻一拍,苦笑道,“你说的不错,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确是想到了太多的东西,就像人们常说的,自己手上把握着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去珍惜,只有等到失去了,才会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很不幸的是,现在你大哥啊,感觉到自己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即便是会去追索,也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守成不以为然地说道,“亡羊补牢还犹未为迟呢,大哥既然打算寻回曾经失去的东西,那现在怎么会来不及了?”   “亡羊补牢犹未为迟,可那前提是牢里还得有羊才成,”郭守云摇摇头,苦笑道,“可对于大哥来说,我那残破的羊圈里,已经连半头羊都没有了,他们不是被外来的狼吃掉了,就是被我自己那颗狼心灭绝了,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补牢干什么?”   “守成啊,”感慨了一句,郭守云稍一犹豫,而后继续说道,“你回头想想,当初与咱们一起合作过的人,现在还有几个在远东甚至是在联邦活得舒服的?基本上没有了吧?不说别人,就说雅科夫,他死了,说维克托,他离死不远了,红姐现在很少来哈巴罗夫斯克了,叶列娜走了,呵呵,就在今天上午,准确地说,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希奎娜也走了,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从今而后,我估计再也没有与她见面的机会了。呵呵,都说人生聚散无偿,可在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我身边走掉的人太多了,对于我来说,她们从今而后,只能作为一段记忆留存在我的身边了,我现在甚至在担心,如果再过上一段时间,这段记忆或许也会从我的脑子里流失掉。呵呵,到那个时候,我这个脑子里还能留下什么?权术?心机?怀疑……甚至是苦闷与恐惧?”   “大哥……”听大哥这番话说的如此悲凉,守成只觉得鼻头发酸。其实,他感觉到了,相对于大哥来说,自己是幸福的,在郭氏集团内,由于所有对外的事务都是由郭守云自己操控的,所以那些与人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用他这个做弟弟的来操心。也许有人会说,负责的事情少了,那就意味着手上权力小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权力小了,所需要承担的责任、背负的负面情感同样也就少了,因此,在更多的时候,郭守云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守成是根本体会不到的——就像现在这样。   “怎么,晓得替我担心了?”瞟了弟弟一眼,郭守云笑了,他说道,“放心好了,你大哥可不是那种精神脆弱的人,既然当初选好了这一条路,那我就做好一切思想准备了,要来的要走的,不管是谁,咱们就讲究一个随缘吧。还是那句话,这老天爷啊,是公平的,他给咱们这样东西,必然就会拿走咱们的另一样东西,在这个问题上,咱们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我看得清楚,也想的透彻……”   “两位先生,”兄弟俩正说话间,那个服务员又重新走了出来,他将几个餐碟摆放在兄弟俩的桌上,随口问道,“要喝酒吗?咱们这里最近刚弄了一批红星二锅头,散装的,顾客们喝了都说不错。”   “喝,为什么不喝?”郭守云想都不想,就那么一拧头,大声说道,“只要不是酒精勾兑的,不管是什么酒,你先给我来上一斤。”   “好嘞,你稍等,”服务员咧嘴一笑,痛快地说道,“我这就给你打酒去。”   “大哥,”守成犹豫了半晌,在服务员将一个酒壶送上来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没想过去把叶列娜找回来吗?”   “找回来?”郭守云手里拎着酒壶,给自己和弟弟满满的斟了足有三两的一杯,这才嗤笑道,“她人都走了,那就说明不打算让我去挽留了,凭她的那副脾气,我去找她还有用吗?再者,她人去了哪儿我都不知道,找她……哪有那么容易?”   “大哥,这是你的借口,”守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你说自己留不住她,这摆明就是不成立的理由,就我所知,在她走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挽留过,所以,这留不留的下来,你没尝试怎么就能知道答案?至于说她人去了哪儿,你不知道可我知道。”   “你知道?”郭守云一脸的讶然,他随口说道。   “嗯,我知道,”点点头,守成说道,“其实,在她走了之后,波拉尼诺夫就看出了你的失落,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秘密的调查,想尽办法的调查叶列娜的去向。只不过这件事他不敢告诉你,至于理由嘛,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默然点头,郭守云盯着面前的酒杯,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就那么一仰脖,将满满的三两二锅头,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   他的这一个举动,将守成吓了一跳。   “大哥,你疯啦?!”下意识的夺过酒杯,守成皱眉说道,“这可是五十六度的二锅头,不是葡萄酒。”   “说吧,她去了哪儿?”没有理会弟弟的惊讶,郭守云咳嗽一声,嘶哑着嗓子,问道。   “按照波拉尼诺夫的调查,”叹口气,守成将酒杯放在一边,这才说道,“叶列娜在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后,去了一趟列宁格勒,只不过在那里,她只停留了不到一天,然后就……就出国了,一个人去了阿根廷,现在就定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   “那,那她现在的生活怎么样?”郭守云地垂着头,轻声问道,“身边,还有没有别的人?”   守成摇摇头,说道:“没有,按照波拉尼诺夫的说法,她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市郊买了一栋房子,又在住宅附近开了一家小超市,现在还养了一条叫‘宾西’的小狗。她现在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十点出门去经营自己超市,下午五点回家,然后在院子里溜溜‘宾西’,再到屋顶上看半个小时的夕阳……其他的,就没有了。” 第六八八章 憨醉   “看半个小时的夕阳?”也许是酒劲上来的缘故,郭守云感觉脸上的肌肉有点麻木,同时呢,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舌头伸缩也不太灵便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四面环山、青松翠柏掩映的田间小院里。而在院内那栋两层的起基楼顶上,一位身穿素白衣裙、金发飘扬的女人,正双手托腮,静静地坐在大红色的砖瓦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山峦间缓缓落下去的夕阳。   “大哥,去把她找回来吧,”看着大哥眼里那副迷离的眼神,守成叹息一声,说道,“我支持你。”   “找?找谁?”郭守云的舌头变得好大,他晃悠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说道,“谁走了自己还不……不能回来啊?我凭什么要去找?啊?你告诉我,凭什么非得是我去找?她自己没长腿啊?再,再说啦,我,我是谁啊?我是郭守云,我身边没有女人吗?我身边没人陪吗?我凭什么……”   “大哥,你喝醉了,”看到大哥这幅架势,守成心里明白,那一杯闷酒已经把他给灌醉了。三两的二锅头一口闷,再加上心情郁蹙,即便是酒量好的人也顶不住,更何况自己这个大哥的酒量素来就不怎么样,“走吧,咱们回去,今天说得这事,你自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知道你即便喝醉了,也能明白这些事情的。”   “明……白,我心里比谁都明白,”用两根手指头捻住酒壶,郭守云摇头晃脑地说道,“不过,不过不幸的是,叶列娜和希奎娜她们的心里也很明白,她们……她们都知道,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世俗的感情不仅俗,而且很危险……嗯,没错,很危险。所,所以,大丈夫要立足天地间,就得摒弃七情六欲,抱元守一,这里这个‘元’,就是美元的元,是十元八元的元,而这里这个‘一’,就是唯一的一,就是万流归一的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婆婆妈妈的感情问题束缚住手脚?我们志向比天高,我创建郭氏,营造远东,目的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嗯,这就像是在爬山,我越爬越高,越爬越高,最后爬过了云层,爬到了天地一线的位置,站在这个位置上,人才能体会到什么叫一……一览众山小,什么叫……什么叫视野开阔、天地无极。可,可这高处风景虽好,但气温太低,我觉得冷,很冷很冷,我后悔了,为什么当初爬山的时候,我没有多带上一床被褥?我就想啊,要是当初上山的时候,多带上一床被褥,多带上一些干粮泉水,那这山顶的生活该多么完美啊?”   “先生,他,他这是喝醉了吧?”厅堂里的吵闹,引来了那位服务员,年轻人站在几米外,忐忑地看着嘴里滔滔不绝的郭守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守成没理他,对于他来说,大哥现在所说的话,显然是富有深意的。   “可我又回头一想,当初爬山的时候,我是带了被褥还有干粮泉水的,”酒醉的郭守云当然更不会去理会那位服务员,他仍旧含糊不清地说道,“只不过,只不过在半路上,我把它们都给扔了,这些东西太重了,背着它们,我可能永远都爬不上山,至少不可能比别人爬得快,不可能比别人爬的高。现在呢,我终于站到山顶了,也终于在欣赏到登极风光的同时,感觉到寒冷与饥饿了,与那尽收眼底的无限风光相比,我期望能够得到一床被子,哪怕是一瓶泉水,一块面包。可不幸的是,我又发现,下山的路太陡峭了,就……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我已经下不去了……下不去了。”   话说到这儿,郭守云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一低头,整张脸就那么直溜溜的埋下来,一下子压在了那张放了四个榆钱菜团的盘子里。   看到这架势,守成哪还坐得住,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两步绕过桌子,一伸臂,将大哥从桌子上扶了起来。   “大哥,你喝醉了,咱们回去,啊,回家。”郭守成的身材虽然不算矮小,但相比起郭守云来说,他的块头也大不到哪去,因此,当他把大哥从座位上搀扶起来的时候,立刻就感觉到了一份吃力。   “哎,先生,先生,你还没给钱呢。”服务员的态度显然与餐馆的酒菜价格成反比,看着守成那副费劲的样子,他不仅不上前帮忙,还兀自在那喋喋不休的捣乱。   “来人!”用力将大哥的一条胳膊挽上自己肩头,守成仍旧感觉姿势很别扭,无奈之下,他扬起头,朝餐馆的门口看了一眼,大声喊道,“快来人帮忙啊!”   别说,他这一嗓子喊得还真有用,几乎就在话声落地的那一瞬间,餐馆外冲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与此同时,原本在餐厅另一个角落里对坐饮酒的两个年轻人,也在稍一犹豫之后,快步冲了过来。   “郭先生,你们这是怎么啦?”虽然起身的比较晚,但是那两个年轻人反倒抢先一步赶到了郭氏兄弟的面前,其中一个先是扶着郭守云的胳膊,将他拉到伙伴的背上,这才面色严肃地说道。   “没什么,”守成摇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大哥今天心情不好,喝多了点,麻烦两位,帮我把他送到边检站上去。”   “好的,郭先生,”年轻人点点头,主动从口袋里取出钱包,随意抽了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放在餐桌上,这才说道,“我马上就去安排。”   “不用了,我们的车就在外面,”门外冲进来的一名大汉闻言插口道,“郭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坐我们的车走吧。”   守成这才明白,感情这四个人还不是一路的,只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心情多问什么了。   “哎,哎,你们不能走,这还差三十呢。”手里攥着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市侩的服务员兀自不依不饶,他扯住郭守成的袖子,嚷嚷道。   虽然来过这个餐馆很多次,可守成直到今天才发现,这里的菜式的确很经典怀旧,可是这里的服务员……那就有点不尽如人意了。不过话说来,类似这样的服务员,似乎就是这个时代最普遍的人物了,放到明处,人人都在谴责这类人,可到了暗处,人人又在争做这种人,所以,对他,郭守成没有什么话可以多说,三十块钱,讨了了事,同时呢,也祝愿他凭着这三十块钱大发特发,光宗耀祖。   不过与他相比,那两个冲进餐馆的大汉就没有好脾气了,他们偶尔瞟向服务员的目光里,分明写满了恼怒,看得出来,只要这件事过去了,他们说不准就会回来找麻烦。   从餐馆里出来,看着两名大汉将大哥扶上一辆疾驰而来的警车,郭守成的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而在随后的闲聊中,他也明白了这两拨人的来历。在餐馆里就餐的那两个年轻人,是来自哈尔滨军区的在职侦查员,他们现在服务于北远集团,而今天,他们从边检站得到消息,说是郭氏兄弟俩入境了,而且是在没有带着警卫的情况下只身过来的,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按照他们接到的命令,那就无论如何也要保障郭氏兄弟在抚远的人身安全。而另外那两个后来的魁梧大汉,则是隶属于佳木斯国家安全局的,他们的职责同样也是保障郭氏兄弟的人身安全。   也就是这关头上郭守云酒醉正酣,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相信这四个人的鬼话,至少,他会琢磨一件事,那就是抚远到哈巴罗夫斯克的边检站,国内方面肯定控制的很严,所有过往的商旅、行人,估计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否则的话,他们兄弟俩才过境不到半个小时,为什么佳木斯安全局与北远集团的秘密警卫就赶到了?从佳木斯、哈尔滨到抚远,这两段路程可不算短,他们坐电话过来的啊?这么快。   抛开那些无关紧要的是是非非,通过这一次深谈,守成总算是明白了大哥心中的苦楚,兄弟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从一个普通人,利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爬到了远东决策者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其间,郭守云究竟背叛了多少人,出卖了多少人,吸干了多少人的血汗,这些事情已经无从统计了。而今,那些说起来都会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暗东西,终于在长期的积聚过程中爆发出来了,而这一场爆发来势凶猛,以郭守云那副强悍的心理承受力,他兀自有了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同时呢,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最大的一个对手维克托倒下了,一个曾经的合作者雅科夫死去了,两个女人也相继离开了他,这一连串的事端累加在一起,其对心灵的打击力之强,是外人所无法体会的。   话说回来,有打击就会有蜕变,面临这种精神上的重击,郭守云有两个方向可以走,一,是变得的更加坚强,坚强到人性全无,二,则是蜕变,向温情的那一方蜕变,重拾一些曾经被他抛却掉了东西。至于这两条路中他会选择哪一条,现在还不好说。 第六八九章 “8.24”会议   希奎娜走了,郭守云的情绪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场波动,在抚远的一家小野菜馆里,他甩开以往的理智与沉稳,史无前例的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还是在中方秘密部门的护送下,狼狈不堪的回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回到了他的老巢。   不过,无论是情绪的波动也好,酒醉后的失仪失态也罢,都没有影响到这位远东巨头的正常思维方式,在憨醉醒来之后,他并没有按照弟弟的建议前往阿根廷,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去找回潜居的叶列娜,而是抖擞精神,打起十二番的精神,重新投入到了繁琐而紧张的工作之中。作为远东的决策者,郭守云知道,这段时间哈巴罗夫斯克离不开他,他不仅要紧盯着远东共和国的组建工作,同时,还要集中精力准备应对莫斯科的那场风波,在他的记忆中,克里姆林宫对代表会议方面的最后一战已经迫在眉睫了,在这个关头,他绝对不能离开哈巴罗夫斯克。   在八月中旬到九月初的一段时间里,莫斯科的局势变得愈发紧张,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对峙,已经从最初的政治斗争形势,演化到了明刀明枪的准军事对抗,在郭守云的眼里,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等人显然是疯狂了,在将代表会议的驻地潜入白宫之后,以他们为首的代表会议反对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将白宫变成了一个军事政变的策动大本营。在八月中下旬的一周多时间里,代表会议公开对外招募准军事人员,同时,在阿恰耶夫的帮助下,大批的武器被囤积到白宫的仓库里,一个人数超过六百的战斗小组,在白宫内组建起来——他们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在特殊情况下,这一支准军事组织将为代表会议提供军事上的安全保障。   而面对代表会议方面的一连串军事举措,克里姆林宫没有做出任何正面的反应,叶氏在几次公开的露面中,都一再回避谈论这个问题,与此相反,人们能够从他口中听到的,似乎只有对和平解决“两个中央斗争”的合理性倡议。老实说,在更多时候,叶氏的表态甚至会给人一种畏首畏尾、奴颜卑膝的感觉,可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一幕幕的表态无非都是做戏,都是做给上亿俄罗斯公民看的,正是通过这一场场惺惺作态的表演,叶氏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极力维护和平,力图挽回联邦局势的民主斗士,可是在背地里呢,这个家伙已经做好了武装驱散代表会议的全部准备,从某种程度上说,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疯狂,正是在克里姆林宫所制造的强大压力的逼迫下行程的,他们之所以要成立那个只有六百人的准军事组织,目的无非就是在关键时刻自保。   八月二十四日,郭守云在远东军区总指挥部卫队的护送下,前往北海舰队司令部参加了一场会议,而同时出席这场会议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俄罗斯联邦目前的几个重要的人物,在这其中,就包括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以及斯模棱斯基六位巨头,同时,出现在会场上的,还有来自克里姆林宫以及联邦政府内部的几位实权人物,比如说克里姆林宫保卫局局长科尔扎科夫、内务部部长叶林、国防部长格拉乔夫、安全部长戈卢什科以及外交部长科济列夫。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被载入史册的会议,因为在正常会议进行的过程中,与会的几方都没有安排必要书记员,而且按照与会各方的要求,任何人都不许对会议上谈及的内容做任何形式的录音、笔录甚至是简单的会议摘要。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在他的私人笔记中给这场会议起了一个名字——“8.24暗箱会议”。   尽管这场会议制定不会被载入史册,但是它所起到的作用,必将对联邦的政治进程以及政治发展产生最深远的影响,这一点,是与会各方都明确赞成的。   就在这场会议上,代表着克里姆林宫的科尔扎科夫,撕开了之前的全部伪装,他在回忆揭幕之初,便明确表态,他声称,随着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斗争的深入,尤其是两个中央局面的正式出现,代表会议对克里姆林宫的权力威胁已经扩展到了一个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同时呢,由于前一阶段斗争中所取得的战果,目前,克里姆林宫已经掌握了军事上的全部主动权,所以,采用强力措施驱散代表会议,从根源上拔除反对派威胁的时刻已经到了。在这种情况下,以叶氏为首的联邦当权派,希望各方巨头以及联邦各强力部门能够团结一致,摒弃此前彼此间的种种矛盾,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资源,帮助克里姆林宫解决联邦成立以来的最大政治毒瘤——代表会议。   在科尔扎科夫的发言结束之后,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的,就是身为内务部部长的叶林。这个一手掌握着联邦全部警察部门的强势人物,一改过去那种优柔寡断、墙头草一般的面貌,对哈斯布拉托夫为首的代表会议方进行了咒骂般的谴责,在他的口中,代表会议这个由民选产生的议会机构,俨然就成了干扰联邦安全的最大灾难策源地,联邦国内犯罪率的激增,甚至都与代表会议有着直接且密切的关系。当然,对叶林同志在态度上的巨大转变,郭守云则有着更深入的了解,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代表会议方面此前正在计划削夺叶林手中的权力,他们所成立的那个第二中央,将叶林这位内务部的部长彻底排除到了警察部门的领导集团之外,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叶林怎么可能继续退让?   而继叶林的发言之后,第二个站出来表态的,便是国防部长格拉乔夫。相比前者,格拉乔夫在驱散代表会议问题上的态度更加坚决,用他的话说,这个代表会议早就该被强行解散了,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机构的存在,联邦的政治才会如此起伏跌宕,躁动不安。他的发言进行到最后,甚至连在场的几位巨头都感觉有些过分了,因为按照他的意思,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罪行属于叛国罪,因此,对他们审判,应该交由军事法庭来处理,包括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这些人在内,他们统统应该被判处死刑。   多少令郭守云感觉有些意外的是,在格拉乔夫的发言结束之后,紧跟着站出来表态的,并不是身为安全部长的戈卢什科,而是身为外交部长的科济列夫。这位主导着联邦主要对外政策的人物在发言之初,并没有坦言他自己对强行驱散代表会议这一问题的态度,与此相对的,他首先给代表会议下了一个派别立场上的定位——新共产主义。在他的口中,由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所领导的代表会议以及第二中央,俨然就成了布尔什维克党的脱胎重生,他们仇视市场经济,仇视任何形式的资本构成,仇视富人,仇视民主,乃至“仇视他们可以仇视以及不可以仇视的一切东西”。在他们的心目中,任何“赞成与支持”的表态都是错误的,只有“反对与打倒”才是人生目标的最佳体现形式,因此,一旦联邦的大权落到这些人的手里,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作为最后一个站出来发言的人,戈卢什科的态度并不是很明确,不过令包括郭守云在内的几位巨头都颇感经验的是,这个老东西在简单的发言结束之后,竟然从他的皮包里拿出来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告俄罗斯公民书”。毫无疑问,这份发言稿是属于克里姆林宫的,它的作用,在于强制性措施采取的同时,克里姆林宫将会对全体俄罗斯联邦公民宣布它,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诠释这次举措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也是为稳定国民情绪,同时,为联邦的下一步施政举措敲门垫砖。   不管从哪方面讲,类似这样的发言稿都应该是绝对保密的,而现在呢,克里姆林宫却抢在事发之前,便将它拿出来让六位巨头过目,其深层的含义无非就是两点:其一,告诉六巨头,在这件事上,克里姆林宫已经做好了全盘的准备,不管他们是否支持叶氏强行解散代表会议的决定,这一措施也必须得到颁行。其二,这也是克里姆林宫为获取六巨头支持而采取的一项措施,其潜在的含义在于,克里姆林宫在暗示六巨头,只要他们支持此次的行动,那么在今后的施政过程中,他们将能享有更大的、更广泛的发言权。   面对这样的诱惑,包括郭守云在内的六位巨头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太多的考虑,他们便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为保证强制性措施的顺利进行,六巨头将会在会议结束之后的三天时间里,向捷尔任斯基师提供不低于六百万美元的资金;按照克里姆林宫提供的区域划分,六巨头将全力保障自己控制区域内的政治稳定;在强制性措施采取的同时,六巨头所控制的媒体机构,将保持与克里姆林宫舆论立场的高度一致;六巨头将凭借他们手中控制的政治资源,尽最大能力,减轻克里姆林宫所承受的外交压力,尤其是削弱华盛顿方面对此事件的抵触情绪。 第六九零章 九月的机遇   远东的酷暑来的快,去的似乎同样不慢,到九月初的时候,随着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高压寒流的侵袭,包括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与滨海边疆区在内的整个远东,气温在一夜之间便下滑了五六度,一种干冷、寒凉的天气,重新笼罩了整个远东共和国。   对于上千万的远东人来说,今年这个九月份似乎处处透着新奇与惊变,首先令人们感到一丝欣喜的是,在九月四日,莫斯科立宪会议正式提出议题,包括原雅库特共和国、楚科奇州、犹太自治州、萨哈林、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滨海边疆区、马加丹州、阿穆尔州在内的远东广大地区,将成立一个享有绝对经济自主权的加盟共和国。按照莫斯科那些决策者们对外宣布的原因,这个共和国的成立目的,旨在保留和延续远东地区长期以来较为稳定的经济发展局势,换句话说,这片地区就是联邦国内第一个形式以及事实上的特别经济开发区。   随后,到九月七日,刚刚宣誓就职的远东共和国政府,便颁发了其上台执政后的第一条政府命令,按照远东共和国财政部发言人的说法,从即日起,凡远东共和国境内的在职职工,其享有的最低工资水平不得低于四千卢布的最低标准线。毫无疑问,这一条强制性政令的颁布,令上千万远东人得到了最具体的实惠,同时呢,也使人们对共和国的发展前景充满了期待。   同样是在九月七日,远东共和国就业扩展委员会颁布政令,宣布,从即日起,远东将陆续出台一系列的鼓励商贸、促进就业的利好措施,而在这一系列的措施中,最能鼓舞人们情绪的,便是那道关于促进个人创业的小额贷款发放政策。按照这项政策的规定,从九三年十月一日起,凡是在远东居住八年以上,且有三年纳税历史的共和国公民,都可在向远东商业银行报备具体资料的同时,享有在商行申请低抵押、低利率创业贷款的权力,而相应的贷款额度,则处在十五万到二十万卢布之间。   也正是在这个九月份,一个全新的通讯工具、通讯方式进入了远东人的视野——移动通讯。   八月二十日,在经过长达半年的筹备之后,远东移动通讯与网络服务集团在哈巴罗夫斯克市揭牌运营,这家由远东共和国邮电及通讯委员会全资控股的国有通讯与网络服务提供商,一次性从远东商业银行申请了一百五十亿美元的贷款,计划在未来五年时间内,构建起覆盖整个远东乃至远东外海海域的移动通讯以及联网网络服务机构。   九月十日,该家集团的新闻发言人,暨远东传媒集团董事长拉丽萨小姐,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共和国议会大厅向到场的一百四十位远东各州议员代表宣布,截止到当日,远东移动通讯与网络服务集团,已经在远东各州构建了四十三处移动通讯地面基站,与此同时,对六颗联邦通讯卫星的租赁协议,也已经最终达成,换句话说,截止到当日,远东的移动通讯网络,已经足够覆盖远东共和国国内百分之六十的地域。再者,为了能够确保该方面服务的持久通畅,同时,将移动通讯的服务,扩展到更为尖端的卫星定位导航领域,该家集团计划在未来的十年时间里,陆续投入四百亿美元的资金,建立一个由二十四颗通讯卫星组成的信息传播定位网络。   按照拉丽萨在议会上的陈述,该项目的实施将带动包括远东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远东军事研究中心、共青城高科技园区、远东商业银行在内的若干部门的同步发展,并在未来十年时间里,为远东地区带来至少十万个全新的就业岗位。而根据远东商业银行的研究调查报告显示,这一计划一旦获得通过,将为远东提供一个全新的技术服务平台以及经济增长的全新拉动点。   毫无疑问,在郭氏集团的暗中影响下,这个项目计划,在共和国的议会上获得了全票通过,而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郭守云将郭氏集团由私产脱胎为国有资产的第一步计划,从目前来看,这一计划的第一步走得不错。   同月十七日,美国英特尔公司将远东郭氏集团下属的共青城计算机研发中心告上美联邦最高法院以及俄罗斯联邦最高法院,其原因是,共青城计算机技术研发中心刚刚推出的一款名为“阿穆尔5140”的计算机,在诸多方面严重剽窃了该公司的研发技术,其中包括最为核心的Pentium中央处理器技术。   随后,美联邦最高法院与商务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在俄罗斯联邦最高法院的配合下,赴远东展开商业调查——毫无疑问,这一项调查从立案之初就注定了其在时间上的漫长性,为了应付来自英特尔公司的指控,郭守云专门投入巨资,聘请了一个由十二名国际知名律师组成的辩护团,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律师团什么都不用做,就专门负责与美俄联合商业调查小组扯皮,而且是扯的时间越长越好。   与此同时呢,面对来自英特尔公司的投诉,郭氏集团也在九月二十日展开了另一场反诉。在此前,郭氏集团位于美国的软件研发中心收购了一家名为DSp的小公司,而这家公司手中掌握着一项专用于硬盘压缩的程序技术DoubleSpace。不幸的是,微软软件研发技术部刚刚推出试用的MS-DOS6.0中,采纳了其部分程序技术。为此,郭氏集团纽约总部从二十日起,将一份侵权报告书递交到了美国商业部与专利保护产权局,随即,又向联邦最高法院提起公诉,要求微软公司立刻取消对MS-DOS6.0的相应技术研发,同时向郭氏集团支付总金额为六十亿美元的技术性赔款。   就这样,三家国际性大集团走上了一条你告我、我告你,你有国家政府保护,我也有国家政府保护的扯皮之路,双方的马拉松式官司,一打就是五年,到最后,三方投入到官司中资金高达十数亿美元,而最终,也就是五年之后,美俄双方最高法院的裁定结果才出来——郭氏集团涉及侵权,应向英特尔公司支付八千万美元的赔款,而到了那个时候,郭氏集团计算机技术研发中心,已经与微软公司合作近三年了。   当然,类似这样的东西已经是后话了,而在九三年的这个时候,郭守云还没有心情考虑那些问题,他现在主要精力,仍旧是投放在远东,投放在眼前的经济建设方面。   九月二十三日,远东移动通讯与网络服务集团在哈巴罗夫斯克州推出了远东第一款“共青城93”型移动电话,这一款与摩托罗拉共同开发的移动电话,与郭守云所熟知的那种“大哥大”没有任何区别,个头大、辐射高、电池待机时间短,诸多的缺点使它注定只能成为一种过渡性的产物,应用时间绝对长不了。但话说回来,这种新鲜东西的出现,仍旧在远东掀起了一场喧嚣,人们看到了它所能带来的方便,同时,也看到了远东走高科技附加值产业的未来。   在上市之处,一部“共青城93”移动电话的售价,大概保持在十六至十八万卢布之间,而其通讯费用,更是高达每分钟四十卢布上下,其高昂的造价,注定其不可能是属于普通人的玩意,在更大的意义上,它就是一种身份与地位、财富的象征。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弥补市场空缺,远东移动通讯与网络服务集团随后又推出了费用相对较低的传呼机业务,这种业务相对来说需要的投入较少,在各大城市建立几个服务站,再选择高层建筑树立一个转发台,这个传呼网络也就建立起来了,而相比之下,它所能获得的收益却是惊人的。   就拿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一地来说,从九月中旬开始,佩带大哥大、传呼机似乎成了市民富裕阶层的时尚,在虚荣心的促使下,哈巴罗夫斯克市街头的车辆一时间减少很多,来去匆忙的行人却在无形间提升了,走在繁华的列宁大街上,那种“滴滴滴”的呼机鸣叫声时不时的充斥耳鼓,在这其中,不乏一些无聊的人为了显示自己,专门自己“扣”自己,然后走到行人密集的地方听听自己呼机的鸣叫声。   人生百态往往随着时代的变更才能得到最明显的彰显,而随着远东共和国的成立,以及移动通讯、网络技术的发展,郭守云控制下的远东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变迁,就像《远东瞭望》杂志中所刊登的一位匿名投稿人所撰写的文章所述的那样。   “远东共和成立的九三年,对远东来说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性年份,危机与商机、困境与机遇、逆流与大势交替潜伏其中,无论是谁,只要看准了、抓住了那片商机、机遇与大势,他就将在这个承前启后的关键性年份里获得一次饱餐的机会……关键的问题是,远东人准备好了吗?” 第六九一章 血月前夜   与远东的欣欣向荣不同,九月末的莫斯科上空,凝聚着厚厚的一层阴云,受到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斗争的影响,这段时间以来,莫斯科市内的暴力事件不断,支持代表会议的民众与支持克里姆林宫的民众在进入九月下旬以来,连续发生了六次大规模的暴力冲突,数百人的伤亡向人们昭示着一点:深层次的政治危机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拼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在莫斯科郊外的老奥加廖沃总统别墅里,秘密抵京的郭守云刚刚享受了一次温暖舒适的牛奶淋浴,长途旅行的疲惫通过这一次淋浴得到了彻底的清洗。   身穿一件宽松的复古式长摆睡袍,郭守云叼着一支烟卷凭窗而立,目光飘忽地看着二楼庭院中的那方草坪,在那里,荷枪实弹的克里姆林宫总统警卫,正严阵以待的担任着警戒任务,对他们来说,任何试图对总统别墅区发起的攻击,都是对整个联邦的挑衅,是对上亿俄罗斯公民的挑衅。   在郭守云身后的那方大床上,一位没有上妆但是却仪态出众、貌美娇艳的女人,正蜷缩在淡薄的毛毯之下,面容忐忑地注视着他,对于这个女人来说,窗前的那个男人是那么的难以让人捉摸,自己这幅曾令无数男人垂涎欲滴的肉体,在他眼里竟然像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生肉,他甚至连多看自己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难道说他对自己这个新出道便风靡大半个联邦的影星不感兴趣?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支卷烟很快在郭守云的唇边燃烧殆尽,扑簌簌的烟灰从烟头上飘落下来,沾染来大半个整洁的窗台。   就在那一丝闪烁的火光即将烫到男人手指的时候,郭守云突然笑了,因为他看到,在窗外的楼下,一辆银色的宾利轿车正缓缓地停靠下来,而从车上下来的,正是穿这一件灰色竖领风衣、头戴鸭舌小帽的霍多尔科夫斯基。   “嗨,你来晚了。”伸手推开窗户,先是将手中的烟头扔到窗外,郭守云这才提高嗓门,朝着楼下喊道。   “没办法,”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听到了楼上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郭守云微微一笑,耸肩说道,“路上夹道欢迎我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我的车子移动艰难。”   扫了一眼那辆沾满果皮碎屑的宾利车,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会心的微笑,看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显然在下机之后受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待遇,那些纷飞而来的果皮纸屑,彰显着他们这些巨头在莫斯科人的心目中是如何的崇高伟大。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固然令人感动,可若是这“食”这“浆”都一股脑的倒在了“王师大军”的身上,那场面估计就很难令人接受了,不过幸好的是,在长期的钻营中,郭守云他们这类人早就练出了一副雷打不动的厚脸皮,所以,代表会议支持者们搞出来的那些骚动,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负面的情绪。   “你房间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站在楼下,霍多尔科夫斯基摘下头顶的帽子,仰着脑袋询问道,“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上去了。”   “上来吧,”摆摆手,郭守云笑道,“我这里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我自己,幸好,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哈哈一笑,不再说什么,迈步朝楼门的方向走来。   “郭先生,”知道这个时候,床上小女人才敢开口,她小心翼翼的瞟了男人一眼,开口低声问道,“我,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淡漠地看了女人一眼,郭守云走回房间的沙发前,轻轻巧巧的在中间位置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自己决定好了。”   “哦……”女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躺在床上没有动地方。她是个世俗的女人,而既然沾上了世俗两个字,那么她就摆脱不了金钱与利益的诱惑。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动辄就能给任何人带来财富与权力的存在,那些能与他密切往来的人,注定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现在,这个男人要与他的朋友会面了,他们之间谈些什么,只要自己能够听到一分半毫,那出门之后就能换来数之不尽的财富。   人永远都是那么的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女人也不知道想一想,如果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真的当着她的面谈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肉玩具,还有机会活着从这栋别墅里走出去吗?当然,在她看来,自己是个明星,是个公众人物,眼前这个男人即便要对自己下杀手,可能也要考虑一下影像问题,但现实是,她这个明星再“明”,也不过是个迎合人们娱乐口味的小角色罢了,她活着,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荤调子的主角,而离奇死亡之后留给人们的,仍旧是茶余饭后谈论荤调子的“小点心”,说到底,她是生是死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去在乎。   “哎呀,今天莫斯科的天气看上去不怎么好啊,”连门都没敲,霍多尔科夫斯基就那么直愣愣的冲进了房间,他将手中的风衣交给身后的随从,同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依照我的经验,这恐怕是一场大雨的前兆,而莫斯科九月的雨就是风雪的头班车,看起来,今年的冬天可能会来的早一点。”   “无所谓,”耸耸肩,郭守云坐在沙发上,连屁股都不带挪动的,就那么干巴巴地说道,“反正我又不打算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常住,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准备尽快赶回去,嘿嘿,莫斯科的冬天冷不到我啊,我早就计划好了,等到十月中,我就要出国一趟。”   “去哪儿?”霍多尔科夫斯基扫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女人,随口问道。   “去南美,”郭守云笑道,“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呵呵,很不错的地方吧?”   “哦,好地方,”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笑道,“可以预见到,你在那个地方肯定不会受到什么欢迎的,呵呵,不过你要想去那里追索一下贝隆夫人的足迹,那倒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呵呵,我对居心叵测且喜欢哗众取宠的荡妇没有半点兴趣,”郭守云总是有他自己的惊人论调,而作为阿根廷人的国家英雄、精神领袖,贝隆夫人在他的心目中显然不是那么的尽善尽美,“我这次过去的确是打算要追索一个人的足迹,不过却与那个什么贝隆夫人没有丝毫关系。”   “哦?是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惑然道,“我实在想不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你郭大先生如此牵肠挂肚的,嘿嘿,对那个人来说,这或许是幸运,又或是最大的不幸。”   “那我整天也在对你牵肠挂肚啊,在你看来,这应该算是你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郭守云笑道。   “嗯,两种都有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歪头想了想,失笑道。   两位巨头相视而笑,这份笑声中似乎参杂了一些默契与斗智交汇的感情。   “维诺格拉多夫那个老东西没有来吗?”笑罢,郭守云岔开话题,询问道,“前一次在你那地头上碰面的时候,他可是说过要来的,怎么事到临头又变卦了?”   “没办法,”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无奈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他那位如意夫人的事。”   “哦。”郭守云一愣,他知道,维诺格拉多夫这老头的夫人前段时间病重,听消息说似乎快要不行了,而今……   “怎么,病情很厉害?”想了想,郭守云问道。   “现在病情已经无关紧要了,”摇摇头,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昨天我得到的消息,老太太已经病故了,按照那边的安排,这两天就要举行葬礼。维诺格拉多夫为此很受打击,昨天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所以这次的事情他是没办法过来参加了。”   郭守云默然不语,诚然,几位巨头都是为了聚敛财富、攒取权力而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在背后,他们也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情一面,就像维诺格拉多夫与其夫人的感情,那就是足以令人羡慕的一点。   “咱们要不要抽时间过去看看?”沉吟良久,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好歹大家朋友一场,不去看看似乎有些不妥。”   “人生百年,谁都要走这一步的,”点点头,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等莫斯科的事情解决了,我跟你一起去,说起来,老嫂子……哎,算啦,都到现在了,那些无用的话就不多说了。”   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他在恍惚中又陷入了沉默。   “捷尔任斯基师正式进入莫斯科了,”在沉默中,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我刚过来的时候,与科尔扎科夫通了话,克里姆林宫给了咱们三天的斡旋时间,如果哈斯布拉托夫他们不肯做出让步的话,那四天后,强行解散代表会议的命令就会正式下达了。” 第六九二章 不劳而获   “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说,”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郭守云稍一沉吟,而后摇头说道,“现如今的形势是,咱们的总统先生对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的容忍已经到了最底限,按照他的意思,那就是要将这些反对派一网打尽,从而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目的。而哈斯布拉托夫这些人,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无论是投降还是死拼到底落个失败的下场,最终的结果都是丧失他们的政治生命,与此相对的,如果权力拼上一下,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两丝的希望,试想,如果你是哈斯布拉托夫,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会如何选择?”   “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对老友的这一番分析深以为然,他点头说道,“就像我前段时间所说的那样,莫斯科的政局稳定对于咱们来说并非好事,反对派的存在就是咱们最上乘的护身符,而现在呢,哈斯布拉托夫这些人一方面不愿与克里姆林宫妥协,另一方面,又在诸多问题上与咱们立场相悖,我担心在诛除了他们之后,莫斯科的局势将会彻底倾向克里姆林宫一方,从而对咱们的存在构成威胁。”   “呵呵,可在我看来,哈斯布拉托夫他们倒不倒,与咱们都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淡然一笑,郭守云否定道,“很明显,你弄混淆了一个概念,那就是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是反对派,但反对派却不是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   “哦?”他这番稍显矛盾的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作为一个有着高智商的人物,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很明显,哈斯布拉托夫所领导的代表会议与反对派之间是一个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前者固然是目前反对派中的代表势力,可要说他们就是联邦政坛上所有反对派的集合,那就错了,在莫斯科,除了代表会议之外,叶氏政权的反对者还有很多,只不过这些势力方的声势没有代表会议那么多,因此不太引人瞩目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稍加思索,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便露出恍然的神色,他试探着问道。   “不要跟我装傻充愣了,我的意思是什么,你还能不清楚吗?”郭守云笑了,他伸手指着对方的鼻子,笑骂道,“咱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没有到心有灵犀的地步,可彼此心里想些什么,大家多多少少的也能揣测个八九不离十了。其实在我看来,莫斯科保留着一定实力的反对派固然重要,可若是这伙反对派不太听话,甚至视咱们这些人如洪水猛兽的话,那留不留着他们也就无关紧要了。正因为如此,在前段时间的会晤中,我才不主张继续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谈判,他们要与克里姆林宫斗个你死我活,那就让他们斗去好了。按照我的估计,克里姆林宫这次要想拿下代表会议,固然不成问题,可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随着这一事件的暴力化解决,咱们的总统将面临着更大的政治危机,他过去那种所谓追求民主与自由的谎言,再也无法蒙蔽更多人了,惊醒后的联邦民众,将会用他们的实际行动为新兴反对派的发展,提供更大的空间。可以预见,当下一次总统大选到来的时候,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与权力,那位总统先生将不得不更加依赖于咱们的支持,呵呵,在你看来,这应该算是咱们的机遇呢,还是应该是算做咱们的危机?”   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直接表态,他歪着头,作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其实在我看来,任何一种施政的举措,都是双刃剑,由于利益数量的固定性,同一项政策在照顾一群人利益的同时,就会给另一群人带来伤害,”郭守云似乎想到了远东那边的情况,因此在说话的时候,夹带了一些无奈的意味,“而对目前的克里姆林宫来讲,他们对代表会议方面的打击越残酷,自身受到的伤害也就越深,对此,叶氏一伙人不可能不清楚,而他们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怂恿咱们出头,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谈判,其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和平解决这一问题,从而兵不血刃的收缴代表会议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凭什么要为他们强出头?让他们来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岂不是更好?”   “嘶……”深吸一口气,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说道,“道理是可以这么说,可关键的问题在于,时下列宁格勒那边也不安稳,就我所知,你那位重伤还不下火线的岳父大人,目前正在为调解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矛盾而积极奔走,我担心他那边一旦取得了成绩,那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把握住主动权,从而……”   “从而什么?”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失笑出声,他摇头说道,“从而对咱们构成不利的影响?”   “难道你不这么看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呵呵,其实这个问题我是不想谈的,”扭头瞟了一眼兀自躺在床上装睡的女人,郭守云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漠的冷笑,他说道,“不过既然你现在提到了,那咱们不妨来简单的做一下分析。其实在我看来,我那位岳父大人最大的一个弱点现在已经表露出来了,那就是他不甘寂寞且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肯服输。”   “这也算是弱点?”霍多尔科夫斯基大惑不解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咱们这些人岂不是都有了类似这样的弱点?”   “是啊,咱们这些人都有类似这样的弱点。”对方的话,令郭守云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正因为有了这份执着,老头子在身患重病、手中权力大量流失的情况下,也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失势的事实,呵呵,说得难听一点,他现在就像是一头没了牙齿与利爪的狮子,时时刻刻总想着奋起余威,做出一两件足以告慰平生的大事来,可实际上呢,却又没有那个能力了。咱们可以设想一下,现如今,他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周旋固然做得很多,可话说回来了,在这两方势力中,还有谁会把他的建议当回真事?说实话,咱们的总统先生与哈斯布拉托夫能与老头子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上两句话,已经算是给了他的天大的面子了。再者,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现在的斗争,主要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生命,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不能对克里姆林宫低头,而是这个低头需要条件,至少需要克里姆林宫提供的一个保证。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哈斯布拉托夫,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相信克里姆林宫那种保证的真实性?”   “那还用说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至少,我需要让这个保证具有强大的约束力,嗯,最好的办法,就是那个调解的第三方拥有在一定程度上对克里姆林宫构成威胁的实力……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话说到这儿,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眼前豁然开朗,他用力拍了一个巴掌,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维克托已经失去了权威,而且命不久矣,在这种情况下,他在调节的过程中,根本无法为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提供任何强有力的保证,因此,他的调解绝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呵呵,可以这么说吧,”郭守云仰身躺倒在沙发里,他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相比之下,我倒还真希望他的调解能够取得成果,最好是能把哈斯布拉托夫与总统先生安排到一起好好谈谈。”   “哦,为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又迷惑了,他愕然道。   “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收获一大笔丰硕的政治人气了。”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郭守云阴阴地说道。   “怎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眼睛一亮,追问道。   “呵呵,很简单,”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那位老岳父现在显然已经没有能力调解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争端了,这一点我们可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老头的行事,绝不能单纯以常理去推断,他是一个善于创造政治奇迹的人,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时间,你安排好人盯住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这两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必须抢先出手,至少,呵呵,至少在他们谈判的会场上,咱们应该争取到一两张座椅。你想想,到那时,只要利用好咱们的舆论工具,再加上适度的操作,你想想看,在联邦各方势力的眼中,这一场谈判更有可能是在谁的调解下促成的?是我那位过气的老岳父呢,还是咱们这些……嘿嘿,咱们这些居心叵测的恶人?”   “我明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恍然大悟,他一抬腿,在郭守云的小腿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笑骂道,“不劳而获啊,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家伙不仅阴险,而且还很卑鄙。” 第六九三章 阿门   “这与卑鄙有什么关系?”揉揉被踢疼的小腿肚子,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是如此,有多大的能力就办多大的事,否则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成为别人手上利用的工具:事情办好了,功劳是别人的,事情办砸了,责任却要由他自己来背负。老头子现在迷糊了,看不透这个道理,所以他在这场游戏中,充其量就只能充当一枚被人用过即甩的棋子。嗯,作为他唯一的女婿,我有责任更有权力来继承他所取得那份成绩,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真,行啦,别在这儿洋洋自得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笑道,“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局势会向哪方面发展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臭嘴。”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   “把死人说活可不叫什么本事,”郭守云嘿嘿笑道,“反之,如果我能把活人说死,那就太好了。”   “行啦呢,这样吧,我回去之后马上就着手安排,今后一段时间内,务必将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两方的动向牢牢盯死。”   “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郭守云补充道,“我今天找你过来还有另一件事,嗯,只有把这件事也处理好了,咱们才能在这场政治大变革中,求得利益的最大化。”   “什么事这么重要?”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道。   “呵呵,很简单,一会儿你跟我去见几个老朋友。”郭守云用力吸一口烟,微笑道。   “老朋友?”霍多尔科夫斯基疑惑道,“谁?”   一句话问出来,他紧接着又说道:“不会是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吧?”   “聪明,”将手中的多半根烟卷掐灭在烟灰缸里,郭守云笑道,“我与他们约好了,今天中午在洛沃宁俱乐部见面,呵呵,一方面呢化解一下咱们彼此之间存在的诸多矛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商讨一下今后的合作大计。”   “合作的大计?”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眉头攒的更紧了,他稍稍思索一下,之后说道,“老朋友,有句话我在这个时候不得不说啊,迫于目前的形势,你要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休战,这我没有意见,毕竟这是一条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决定。可问题是,休战并不意味着另一场合作,伊索寓言中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想必你应该很清楚了,而现在呢,咱们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就恰恰类似那个农夫与蛇,不管在外表上咱们与他们关系相处多么融洽,可每次见面,彼此双方的心里肯定都有一根仇恨的钢针在起作用,难道说这样的关系,能让你觉得放心吗?”   “放心?”郭守云笑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把话反过来说,合作的双方并意味着需要同仇敌忾,也并不意味需要有一条心,呵呵,你应该还记得咱们当初的合作吧?在那个时候,你我彼此有谁能对对方放心了?换句话说,我心目中那种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的合作,完全就是基于利益的合作,至于说在合作的同时,他们是不是仍旧打定主意要除掉咱们,我并不关心,因为在他们动这种念头的时候,咱们不是同样在算计着如何除掉他们吗?人心隔肚皮,他好歹还有一张肚皮摆在那,对咱们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说在这张肚皮的掩盖下,包藏着一颗什么样的祸心,咱们现在没有必要去考虑。”   “那……你是打定主意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犹豫一番之后,叹口气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不过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说出来,咱们再仔细研究。”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早就提出来了,还等得到你来说吗?”   郭守云笑而不语,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位老伙计是个聪明人,只不过他的恩仇观念太强了,因此,与几个连番想把他置于死地的家伙合作,这小子有些不太情愿。   “洛沃宁俱乐部,就是斯模棱斯基名下的那个销金窟吧?”转开话题,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中午的会面,嗯,具体定在几点?”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咱们现在就该过去了。”郭守云看看手表,起身说道。   “嘿,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跟总统先生他们学了一手?”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苦笑道,“明明自己早就做好了决定,偏还要摆出一副民主的样子,我算看出来了,你压根就没给我准备反对的机会。”   “哈,你知道就好,”郭守云失笑道,“谁让你是搞团务工作的,所以啊,在重大的决策问题上,你只有表示赞成的权力,却没有提什么有效建议的权力。现在啊,你给我滚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等等,”霍多尔科夫斯基站起身,正色道,“你现在要与他们合作,我没有意见了,不过过去的恩怨也不可能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揭过去,至少,我要想一个出出气的办法。”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伸手解开睡袍的腰间束带,郭守云仅穿着一条小裤头,就那么施施然地走到床边,一边在女人的服侍下穿着衣服,一边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之所以提前两天到莫斯科,可不是为了来玩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中午……呵呵,会有一场不错的好戏给你看的。”   “好戏?什么好戏?”霍多尔科夫斯基愕然道。   “不可说,不可说。”郭守云神秘兮兮地笑道。   因为天气转凉的缘故,郭守云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长摆风衣,内里,则穿了一件大开领配白衬衫的黑色短夹,黑亮的皮鞋,短顶的礼帽,象牙质地的“r”型手杖,在这一身穿扮的点缀下,小伙子显得格外精神,咋一看上去,颇有几分周润发的形象气质。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郭大先生可要比赌神有气势多了,发哥的保镖充其量也就在怀里藏着一把手枪,而他的保镖,那都是明目张胆挎着步枪上街的。   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前一后的从别墅小楼里出来,恰好赶上一阵儿凉风吹来,风衣的长摆在风袭尘卷之下,发出“霍霍”的闷响。   “坐我的车吧,”在进入停车场之前,霍多尔科夫斯基扯住老友的衣袖,说道,“虽然比不上你的吉普,可终究还算上点档次。”   郭守云没有拒绝,他微微一笑,转过脚步,朝那辆银色的宾利走去。   “房间里那个女人是你刚看中的?”紧跟在他的身后钻进车内,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弄着手中的一枚戒指,心不在焉地说道,“呵呵,初次见面,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这枚戒指送给她吧。”   大家都是相处已久的朋友了,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郭守云用头发稍就能想个清楚明白。   “呵呵,不瞒你说啊,”一只胳膊拄在车窗上,郭守云扫了一眼别墅的楼门,微笑道,“我这个人呢,虽然比较好色,可也没有发展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底部。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小姐,是科尔扎科夫先生带来的,地地道道的政治妓女,我对她那种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那就不太好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笑道,“既然不感兴趣,那就处理掉吧,她刚才听到的东西太多了,咱们……”   “砰……砰……砰!”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话还没说完呢,从别墅里传来三声沉闷的枪响。   “有些问题,似乎不用你来提醒我了。”耸耸肩,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当我什么都没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朝别墅的方向瞟了一眼,吃笑道。   “哎。”叹口气,郭守云面色严肃的坐直身子,而后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但是却很有厚度的小书,随后,就那么放在眼前摊开,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起来。   “看的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凑上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没有理会自己的老朋友,郭守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书本,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愿你能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霍多尔科夫斯基大晕其浪,他总算看出来了,身边这主感情是在读《圣经》作祈祷呢,他现在很怀疑,眼下这一刻,天堂中的上帝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有了一种几欲吐血的感觉。   “唉,这个单词好像很生僻啊,”照本宣科似的读了一会儿,郭守云歪过身子,将那本简约版的圣经递到霍多尔科夫斯基面前,表情严肃地说道,“你看看,认不认得?”   “见你的鬼去吧。”一把将《圣经》夺过来,霍多尔科夫斯基二话不说,放下窗玻璃,就那么一甩手,将小书远远的扔到了路边的莫斯科河里。   “阿门,我的十二美分……你会遭报应的。”看着路边飞快后退的树影,郭守云心疼道。 第六九四章 捧杀鳖   斯模棱斯基的洛沃宁俱乐部并不在莫斯科市区内,而是在莫斯科东南郊的柳布利诺区,与著名的杜拉索夫庄园相毗邻。自从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势力退出莫斯科之后,胆小谨慎的斯模棱斯基也相应的收缩了自己的势力,在很多领域内,他都将自己在莫斯科内所经营的生意,转卖给了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而他保留下来的生意,更多的都是一些私人会馆以及政治俱乐部,而在这其中,洛沃宁俱乐部就是一个。   老实说,霍、维两人大举退出莫斯科,在一定程度上为别、古势力方创造了发展的良机,由于斯模棱斯基的胆小怯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莫斯科的经基层等于是落入了别、古两人的手心,在这种情况下,两位独占莫斯科的巨头没有了忌讳,他们在这个联邦的首府城市内大肆排除商业异己,抢夺所有可以抢夺到手的利益蛋糕。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局面的出现,别、古两人也为他们自己制造了很多的麻烦。   六月份,为了排除郭氏集团在莫斯科的影响力,古辛斯基对霍尔尼科娃名下的一家建筑公司下手,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业诈骗案,令霍尔尼科娃蒙受了将近四百万美元的经济损失,同时呢,那家建筑公司也不得不宣布破产。就为这件事,霍尔尼科娃专门给郭守云挂了一个电话,哭哭啼啼的闹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还是郭大先生答应为她补偿这笔损失之后,这小女人才算作罢。   可以试想,在莫斯科这个地方,别、古两人连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还能忌惮谁啊?就这样,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霍尔尼科娃算是收敛了很多,她学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当初的样子,整日里躲在雀山别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惶惶然唯恐自己遭遇什么不测。其实话说回来,霍尔尼科娃的惶恐是多余的,在没有正式搞掉郭守云之前,别、古两人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对这位巨头的女人下手,毕竟他们也要提防对方的疯狂报复——钱债可以用钱来还,这东西对几位巨头来说都很容易,可这血债就得用血来还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敢在这方面轻易下手。   与此同时,正是因为别、古两人在莫斯科的嚣横,一大批当地的权贵也算是被他们得罪透了,而在这其中,身为莫斯科市长的卢日科夫显然是他们最难摆平的一方势力。   就在两个月前,在莫斯科两个市政工程的投标项目中,别列佐夫斯基通过一系列手段,强行逼迫拿到标的“因捷科开发公司”将标盘转让了出来,要知道,这家公司的实际当家人,就是卢日科夫的夫人叶莲娜·巴图林娜,一亿七千万卢布的经济损失,令这位莫斯科第一夫人直接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月才缓过气来,而由此,别、古也算是同卢日科夫之间结上了深仇。郭守云甚至怀疑,卢日科夫之所以投靠了列宁格勒势力方,其背后是不是就是由于受到这一事件的影响。   做人可以很牛B,但是千万不要耍牛B,因为那是会遭报应的,郭守云看出来了,别、古两人在莫斯科的嚣张做派,正在为他们自己的未来构建隐患。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今天的卢日科夫根本无法对别、古的存在构成威胁,可是将来呢?将来会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郭守云这次之所以力导与别、古摒弃前嫌,重启合作,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几位巨头的利益,而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一步激发这两位莫斯科巨头的嚣横态度,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一寸寸的为自己挖掘坟墓——在这个世界上,杀人的手法有很多,而在诸多的杀人法门中,最高档最有艺术性的一种,无疑就是所谓的“捧杀”了。   别、古两人不是认为他们自己很牛吗?那好,那就让他们牛,让他们牛上加牛,牛个不亦乐乎,长“牛”以往,当所有人都认识到他们很牛的时候,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认识到这两头牛过壮的时候,估计那雪亮锋利的牛刀就要上门了。   一般情况下,在国内,精通政治或者说是政治手腕足够灵通的人,都明了一道好菜的做法。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曾经听人说起过这道以鳖为主料的“小菜”。其做法是,将活鳖置于两道半寸厚薄的青石板间,同时呢,在鳖首的位置放置一个盛满香料汤饵的瓷盆,当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就在青石板下以慢火蒸烤,在这过程中,活鳖由于受热的缘故,会不停的探首去饮用瓷盆内的香料汤饵,同时呢,接连不断的排除体内杂物。就这样,经过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蒸烤,当这头活鳖被最终蒸熟的时候,那些香料汤饵也就完全被它喝下并吸收了。这样做出来的清蒸活鳖,不但肉质鲜美、香入腠理,而且极有营养价值,最重要的是,什么都不用浪费,整个过程中,一丝血光都不见,节俭得很,仁慈的很。   一道菜肴的做法,蕴含着对敌策略的最高深意味,而郭守云现在就要用这种办法来对付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他要让这两个家伙领会一下,什么叫做:青石慢火缓蒸鳖,不用刀斧饵自腌。   “呵呵,真看不出来,咱们的斯模棱斯基先生,竟然也是一个颇有情趣的人。”带着一脑门子龌龊的想法,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乘坐那辆银色的宾利车,抵达了位于莫斯科东南郊的洛沃宁俱乐部。在停车场上下了车,郭守云扫视一眼这栋占地足有数顷,园内假山喷泉皆有,绿树林荫绕墙的别墅区,不无感慨地笑道。   “附庸风雅罢了,”看着停车场出口处那座著名的“思想者”雕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屑一顾的嗤笑道,“凭那头猪的体型,他也配学习思想者?哼哼,我怀疑那道门梁是否能够承载他的体重。”   “猪也是会思考的,”嘿嘿一笑,郭守云看着迎面快步赶过来的斯模棱斯基,压低声音说道,“你瞧瞧,难道你不觉得咱们的斯模棱斯基先生,就是一个标准的会思考的猪型人吗?”   “哈哈,你们来晚了,”两人正在这儿贬低着,被形容为“猪型人”的斯模棱斯基已经走到了近前,这位身价巨亿,却胆小如鼠的巨富寡头,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在片刻前被人描绘成了猪头,因此,他的笑容仍旧像以往那般的和善、真诚。   “早就说好了,让你们十点钟过来的,看看,看看,现在都是十一点了,你们才过来。”上前与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热情地握了握手,斯模棱斯基笑道。   “呵呵,真是对不起,因为驻地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所以稍稍耽搁了一会儿,”郭守云的笑容同样的真诚,他紧握住对方胖胖的大手,笑道,“至于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嘛,他则是受了我的牵累,所以一同来晚了。抱歉,抱歉。”   “无所谓,无所谓,”斯模棱斯基笑道,“你们能来已经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再者,你们来的也不算太晚,呵呵,别列佐夫斯基先生他们也是刚到。”   “哦?”郭守云眼眉一挑,随即笑道,“那我可更是感觉不安了,两位长者……呵呵,怎么好意思让他们久等。”   “少废话了,”与郭守云的配合中,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充当惯了黑脸的角色,他站在旁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这次过来可不是听你们絮叨这些无聊事情的,那两块货在哪呢?赶紧带路,咱们有事就谈事,没事赶紧散伙走人,我那边还有两个新鲜的美女在等着呢。”   “哦,”斯模棱斯基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松开握住郭守云的大手,陪笑道,“好,好,好,你们跟我来,别列佐夫斯基两位先生,现在就在二楼的宴会厅。”   一句话说完,他转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当先领路,朝别墅小楼正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斯模棱斯基转过身去,郭守云不经意的扯了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风衣附带,从刚才那一番简短的接触中,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信息。   这一丝非同寻常的信息从何而来?不是从别的地方,就是从斯模棱斯基那极短一瞬的笑容凝固。这一个表情上的细微变化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那就说明了一种懊恼,至少是一种负面情绪的表现。而在郭守云的印象中,胆小怯懦的斯模棱斯基最善于控制他自己的表情,放在过去,当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别说是言语上的冲撞,即便是再深一层的蔑视,这老东西也会不露丝毫痕迹的隐忍下去。现如今呢,这种情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意味着什么?郭守云可以肯定,那只有一种可能,斯模棱斯基已经与别、古两人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默契。 第六九五章 再聚首   老鼠是轻易不敢在家猫的面前呲牙的,除非它的背后有猎犬撑腰,而对于郭守云来说,素来胆小怯懦的斯模棱斯基,显然就是那一只畏畏缩缩的老鼠,在自己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两只家猫的面前,这头老鼠竟然敢呲牙了,那么毫无疑问,他的背后肯定是站了两只凶狠的大猎犬。   带着这样的怀疑,郭守云稍稍扭过头,朝走在自己身边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看去,却恰好看到对方也正在朝自己使眼色,毫无疑问,他也从刚才那一点微妙的表情变化中,感觉到明显的异常。   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暗中给霍多尔科夫斯基送去一个彼此都能心领神会的眼神,郭守云转念就去考虑,斯模棱斯基与别、古两人之间的合作,究竟带有什么样的目的。   斯模棱斯基无疑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可这并不能说明他的智商低下,与此相反,在六位巨头中,他一向都在扮演一个很特殊的角色,既隐忍中的牵制力量,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六巨头才能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着一种表面上和睦。在郭守云的眼里,斯模棱斯基绝对不是那种敢于轻而易举加入巨头战争的人,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家伙的财富很庞大,几位巨头对他的存在素来保持着很高的警惕。一直以来,之所以没有人对他轻易下手,原因就在于大家都担心一下打不死他,反而将他推到对手的阵营里去,那无疑是将会是一个天大的麻烦。而反过来呢,斯模棱斯基也不敢轻易选择阵营加入,因为他知道,除他之外的五位巨头都不是好东西,自己无论是协助别、古集团打垮郭、霍、维集团,还是协助郭、霍、维集团打垮别、古集团,最终获胜留下来的那一方,都不会给自己好日子过,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五巨头之间玩一种变相的权衡,既不让其中的一方过于势弱,也不会让其中的任何一方过于强大。   分析到这里,一个在常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题就出现了。很明显,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思维方式去推断,斯模棱斯基之所以选择与别、古合作,原因应该是他们势强,而郭守云等三人集团的势力较弱,在这种情况下,斯模棱斯基做出附强凌弱的选择也就顺理成章了。可事实是,这种思维方式下得出的结论,恰好是错误的,它过分的低估了六巨头之间关系的复杂性,同时,也低估了斯模棱斯基这位巨富寡头的智慧,当然,也在很大程度上低估了郭、霍、维集团的实力。   在郭守云看来,斯模棱斯基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与别、古两人合作,其深刻的原因可能有两点:第一,三巨头联合试图对付斯模棱斯基的计划,被这个家伙获悉了,因此,面对这一种威胁,老东西迫不得已的选择现在这条路,以求自保。若是这一项猜测成立,那么郭守云认为,克里姆林宫的那帮子人就很有问题了,因为类似这样的消息,只能是他们泄漏出去的。第二,在六巨头的实力对比中,别、古集团虽然在莫斯科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是他们的综合力量,却已经出现了向弱势方向发展的趋势,作为一个精明谨慎的中间人,斯模棱斯基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趋势,他甚至认为,一旦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直接的争斗告一段落,而郭、霍、维集团向莫斯科发起反扑,别、古集团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被动局面。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危险,所以斯模棱斯基才放弃过去那种胆小谨慎的做派,公然站到了别、古一方。   寡头之间的战争一旦打响,在很大程度上,甚至比莫斯科的权力斗争还要残酷,因为权力斗争毕竟是集中在政治层面上的,大家打的就是一个心机,较量的就是一种隐性的实力,是一种权力的抗衡。而手中掌握着巨大财富与政治资源的寡头们一旦开了战,那真正要较量的就不仅仅是智慧与隐性的实力了,在更大程度上,这是一种金钱对金钱、权势对权势、血腥对血腥的战争,双方动辄数百亿美元的资金对抗,倾数州实力所发起的攻防,那绝不是开玩笑的,最重要的是,几位巨头的手底下都圈养着大批的黑手党帮会,这些家伙一旦打起来,那就是最直接的流血冲突。再者,寡头之间的战争与权力场上的战争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权力场上的交战双方,往往都要给对手留下一条活路,以便维持政局的平衡,而寡头们的战争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所考虑的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置对方于死地,双方不死不休。   就在这个九月,秋高气爽、凉风徐来的九月,在洛沃宁私人俱乐部的里,随着一场融洽会谈的揭幕,俄罗斯联邦历史上规模最大、相关损失最惨重的一场寡头战争,已经进入了阴沉的酝酿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整个俄罗斯联邦国内,至少有数千家企业破产倒闭,二十四位身价过亿的富豪倾家荡产乃至债务缠身、身陷囹圄,全俄罗斯联邦四十余个大中城市内,黑帮火并不断,直接间接的人员伤亡数以万计,莫斯科以及联邦各地方政府官员变动不绝,州长、州议员甚至加盟共和国总统、联邦各部部长像走马观花似的往复更迭……而这一切的一切,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把持着联邦经济命脉的六位寡头,对他们所占有的资源感觉不满足了,他们要打击自己的对手,争夺原本属于另一方的地盘,更直白的说,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是围绕着这六位巨头的利益展开的,他们就是这场战争的最根本策源地。   心里拨拉着自己的小算盘,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斯模棱斯基的带领下进入别墅正门,而后,转过一楼正厅的左侧楼梯,扶着精雕玉砌般没有丝毫瑕疵的楼梯扶手,不紧不慢的登上二楼,最终,在一个双开扇的红漆雕花木制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不管斯模棱斯基在背后与别、古两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可至少在对待此次会面的问题上,他还是相当重视的,看得出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也绝不希望几位寡头之间的战争在短时间内爆发,硝烟一起百事休啊,如果能够和平的解决争端,谁愿意明刀明枪的大打出手?   “哈哈,守云,米哈伊尔,”房间里,别列佐夫斯基的位置就在正对着房门的那张沙发上,因此,当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身影闪到门前的时候,他第一个站起来,一边快步迎到门前,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道,“你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今天要爽约了呢。”   “帕里斯,你这是多虑了,”古辛斯基紧随其后,笑眯眯的迎上来,说道,“对守云与米哈伊尔他们你还不了解吗?他们都是信人,言出必行的,既然这次守云召集咱们会面,那肯定就是有了特殊的用意,试想,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呵呵,这才几天时间没见,两位怎么就把米哈伊尔的那点毛病都学过去了?”与两位“仇家”用力握握手,郭守云带着一脸真挚的笑容,说笑道,“这一见面,就又是贬又是捧的,守云我身体不好,这样忽高忽低的折腾可着实受不了,所以啊,这要是朋友的,你们就饶了我吧。”   “唉,他们两个调侃你,可与我没有半点关系,”霍多尔科夫斯基插嘴说道,“你这家伙无缘无故的把我扯进来干什么?”   “呵呵,米哈伊尔,难道你没看出来吗?这是守云转移话题的又一策略,你插嘴进来,正好是中了他的诡计。”斯模棱斯基上前一步,站在郭守云的身边,微笑道。   “哈,被看破了。”郭守云拍拍手,嬉笑道。   几位巨头相视而笑,从外表看起来,这一场会晤的开场似乎不错,任何一个外人,都无法从表象中看出什么隔阂来,但是几位巨头的心里却都清楚的很,类似这样的协调氛围仅为维持在表面,至于彼此间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那就只有他们每个人自己才能说得清楚了。   “亚历山大,你这地方看起来很不错啊,”见面后简单的几句闲聊,将六巨头聚首后原本应该出现的紧张气氛冲淡了不少,在斯模棱斯基的谦让下,郭守云走到大厅正中,在一张独立的沙发前坐下。他先是像乡巴佬一般的在沙发上仔细摸索一番,继而又在宽敞豪华的大厅里四处打量几眼,这才指着对面那个明净的玻璃橱窗说道,“什么叫档次,什么叫氛围,呵呵,我今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记得把你请的那个施工单位介绍给我,我在哈巴罗夫斯克也建几个这样的地方,免得将来没地方招呼你们老几位。” 第六九六章 经典小人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斯模棱斯基这处俱乐部,尤其是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大厅,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风景”,就拿对面那个明净的玻璃橱窗来说,它并不是一个窗户,当然,也不是什么酒柜,出人意料的是,在那个玻璃橱窗内,赫然是一个铺满了金色锦绒、面积有将近十几平米的小舞台。此刻,在那方舞台上,正有两个浓妆艳抹、身披薄纱的女人,手扶舞台上的银色钢管翩翩旋舞,时不时地做出一两个勾人魂魄、妩媚万端的露骨动作。   在那两个女人旋舞的过程中,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大厅里缺少了音乐,而对于郭守云他们这些巨头来说,生活中讲究的就是一个高质量的享受,在他们眼里,单纯的艳舞并没有什么看头,要想提振精神,享受欲望宣泄的快感,那在艳舞表演的同时,就必须配合以高质量的充满激情的音乐才行。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五位巨头的心思显然都没有放在什么艳舞的身上,别说里面那两个艳舞女郎难入他们的法眼,即便对方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观赏,大事为重,这个道理在座的几位巨头心里都明白的很。   “呵呵,这件事情简单,”斯模棱斯基忙活着为几位老伙计斟酒,同时还不忘回答郭守云的问题,“如果守云真有兴趣的话,回头你去选地址,我把设计师和工程队都给你找好了,嗯,大不了,这施工的费用也算在我身上,我啊,免费为你在哈巴罗夫斯克建两个与这里一摸一样的私人会所,你看怎么样?”   “哎,还有这种好事?”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口了,他瞪着一双眼睛,像守财奴般的吵吵道,“我说亚历山大,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也稍微的照顾照顾我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斯模棱斯基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做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要米哈伊尔你有兴趣,我自然是乐于效劳了。”   “好啦,好啦,”别列佐夫斯基将他那稍显矮小的身子蜷缩在沙发的软垫里,打个哈哈,插口说道,“亚历山大舍得慷慨解囊,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咱们碰面,可不是为了这些琐事。呵呵,老实说,从年初年前的那一场聚会以来,咱们几个人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好好坐坐了,嗯,前几天那一次不算,大家伙来去匆匆的,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这一次不同了,守云提出倡议,亚历山大提供地方,呵呵,咱们说什么也要好好聊聊。一方面呢,商谈一下今后的合作事宜,另一方面呢,也澄清一下过去的误会……”   对方这一席话,郭守云心头听着只想冷笑。从见面到现在,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别列佐夫斯基已经两次提到一个问题了,那就是这次几位巨头的集会,是由他郭某人提出来的,对于在座的几位来说,这是个人所共知的东西了,他别列佐夫斯基又不是闲得无聊的人,如果这个问题无关紧要的话,他会反反复复的一再重申吗?   对于郭守云他们这些人来说,除了插科打诨的敷衍之外,在正式谈判的过程中,是不会抓住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念叨起来没完的,而别列佐夫斯基之所以两次重申这个问题,其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这一场谈判中的主动权,在这一点上,在座的几位心里都非常清楚。   “误会?”因为认识到了这个问题,郭守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揪住一个话题开了口,他笑道,“我说鲍里斯,咱们几个人之间存在什么误会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米哈伊尔,亚历山大,”话说到这儿,郭守云扭头四顾,他装傻充愣的四处询问道,“哦,还有弗拉基米尔,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个……怎么说呢,大家都是朋友,如果你们之间有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今天不妨说出来,就像鲍里斯刚才所说的,本来我今天提议聚会一场,只是为了商谈一下今后合作的事宜,同时呢,也是为了找机会同老几位叙叙旧。不过既然你们之间有了误会,呵呵,那正好,咱们就顺道调解一下吧。咱们的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知根知底的,有什么好误会的啊?来,来,来,都说说看,让我听听这误会值不值的啊。”   “小狐狸!”当郭守云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在场几位巨头的心里全都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毫无疑问,通过他这么一番白话,此前,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同郭氏集团之间的恩恩怨怨就等于是从未发生过了,而几位巨头之间那份激化的矛盾,主要也就偏重在这一点上。现如今,郭守云演了这么一出戏,也就等于是达到了三个目的:其一,抢回了谈判的主动权;第二,单方面的化解了与别、古两人之间的矛盾;第三,将难题扔给了别列佐夫斯基——“你不是说有误会吗?那你就说说误会是什么吧,反正我觉得咱们没有误会。你要认为这误会不可调和,OK,那就直接开打,也别谈什么合作的事了,你要认为这误会可以解除,那就按照我的思路来,少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了。”   什么场合下说什么话,那是一门智慧型的艺术,郭守云今天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寻求合作的,所以那些多余的恩怨问题他不想谈,至少是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所以,他这一番话,等于是强行把这个问题揭过去了,那么接下来呢,谁要再谈这个“误会”的问题,谁就会陷入被动。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守云总是喜欢把我扔进去,”霍多尔科夫斯基当下便领会到了郭守云的深意,他翘着二郎腿,椅坐在沙发里,笑眯眯地说道,“误会?什么狗屁的误会,虽然我这个人仇家无数,可对咱们在座的几位,我可是真心结交的,嘿嘿,说句良心话,当初如果不是看到鲍里斯与弗拉基米尔在莫斯科发展的风生水起,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从这里退出去?你们说,如果我不是把你们当作真心的朋友,类似这样的牺牲,我有必要去做吗?”   “呵呵,说的是啊,”古辛斯基阴阴的瞟了郭守云一眼,干笑道,“不过你们也误会鲍里斯的意思了,他那话的含义,是担心咱们彼此各方的势力发展太快,在很多层面上,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嗯,比如说前段时间吧,我们为了排挤一些圈子外的虾兵蟹将,就在不经意中令霍尔尼科娃小姐蒙受了一些损失。”   “是啊,”别列佐夫斯基接口说道,“为这事,我可是自责了很长时间啊。有心给霍尔尼科娃小姐赔个不是吧,可她……啧,她可能是对我这位老大哥有了意见,所以几次派人送去的邀请函、礼物什么的,她都给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守云啊,在这件事情上,我做的不对啊,你看……”   “有这事吗?”郭守云笑容满面地说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呵呵,霍尔尼科娃……一个女人嘛,婆婆妈妈、小里小气总是难免的,她也不想想,凭咱们这些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与她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再者,她做的生意我也知道,里里外外不过是百十来万的利润罢了,我们郭氏虽然家业不大,可这点钱还不会看在眼里的,不是我自夸,现在郭氏在牙缝里剔点渣滓出来,都能把这个亏空给她补上了,呵呵,凭鲍里斯你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为这点渣滓去专门算计她那么一个女人呢?你们说是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别列佐夫斯基心里虚火上升,他自然听得出来,对面这个小狐狸是在拐弯抹角的挖苦自己,他做一个“婆婆妈妈”又一个“渣滓”的,无非就是嘲讽自己小肚鸡肠了。可话说回来,面对这样的褒贬,自己还无话可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吞了。   “虽然说并不是有意针对霍尔尼科娃小姐,可是给她带来的损失却是实实在在的,”忍住心头的怒气,别列佐夫斯基带着和蔼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郭守云的面前,同时笑道,“作为老大哥,我这份补偿说什么都要奉上。嗯,这是六百万美元的支票,守云啊,你代我转交给霍尔尼科娃小姐,就算是我对她表示的歉意了。”   “啧啧,鲍里斯啊,你太客气了,”嘴里说的大度,可郭守云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他将那张支票取过来,放在眼前,对着窗户的位置瞅了瞅,这才轻轻一折,将它揣进兜里,同时笑道,“咱们之间的关系,是区区六百万就能买回来的吗?为一个女人,你说你……算啦,下不为例,不然的话,咱们可是连朋友都没地做了。”   “小人!”看着对方将那张支票老实不客气的揣进兜里,别列佐夫斯基暗暗骂了一句。 第六九七章 密谋   “好啦,现在咱们之间存在唯一一点小误会也算是解除了,”斯模棱斯基感受到了别列佐夫斯基心头升起的那一丝恼怒,同样的,也感受到了郭守云那种蕴藏在放荡不羁中的阴狠,为了避免这场会面的局势走向失控,他端起酒杯,岔开话题说道,“来来来,咱们干了一杯,庆祝一下这次的会面,然后转入正题,探讨一下近阶段合作的问题。”   面对他的提议,四位巨头都没有开口拒绝,大家端起酒杯,彼此简单的互敬一番,而后就那么先后一仰脖,将满满一杯红酒倒进了嘴里。   “各位,既然这次的会晤是由我牵头举行的,那么这正式的入题词自然也应该由我来说了,”放下手中的酒杯,郭守云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面色一整,说道,“对于你们各位来说,莫斯科的情势如何,相比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非常清楚了。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了尾声,面对掌握了表面民意支持以及莫斯科地域军事主动权的克里姆林宫来说,要想强行解散代表会议,只不过就是一个命令下达时间的问题了,呵呵,在这个时候,我想不论咱们原来彼此的立场如何,现如今恐怕都到了做出正确选择的时候了。哈斯布拉托夫也好,鲁茨科伊也罢,他们要自寻死路,咱们没必要跟着他们去跳海,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咱们每个人能够走到今天,那都是因为懂得什么叫做见风使舵,什么叫时务的缘故,那种冥顽不灵,宁可抱着一块石头沉到河底的所谓忠良,与咱们没有任何交集。对我来说,忠贞不二的人固然值得尊敬,可要说身体力行的去做这种人,我倒是没有半点的兴趣,呵呵,想来你们大家也应该是与我相同的。”   面对他的这一席话,在座的几位巨头都没有开口——入题词嘛,那就是起到一个承前启后作用的废话,里面不会包含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因此,无论是谁,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的。   “几天前,有科尔扎科夫、戈卢什科等人出席的那次会议,相比咱们在座几位应该不会忘记,”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郭守云继续说道,“而在这场会议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信息,想来大家也应该清楚的很。毫无疑问,现在克里姆林宫固然是具有了清扫一切反对派的能力,可为自己的政治前途着想,咱们的总统先生又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了诸多的忌讳。我之前慎重的考虑过了,对于咱们来说,眼下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维克托病危,列宁格勒实力派直接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机;克里姆林宫要清剿代表会议内的反对派力量,必然会对他们自己的政治声望产生深刻的影响;而受到了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强力打击,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这些老牌的反对派力量将会彻底瓦解,新兴的反对派集团要想爬上政治舞台,还需要一个联合的时间。这样一来,受三方面的影响,联邦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将会出现权利层面上的大幅空白,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趁这个机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至少是用我们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填补这一块空白,甚至是形成一股足以左右政局的强大力量。”   听着郭守云的话,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的确,郭守云现在所说的这些,正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再考虑的问题,六巨头之间不管怎么斗,他们在政治立场上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经济层面必须加大对政治层面的影响力,以经干政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而现如今的形式是,六位巨头中的任何一方,都没有能力站出来单独承担这个任务,他们必须团结一致,凝成一个威力庞大的拳头,才能一举击倒所有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郭守云绝不会挑头与别、古两人谈判,而后两者呢,估计也没有兴趣参加今天的会晤。   “守云说的这些问题很正确。”沉吟片刻,别列佐夫斯基终于开口了。作为一个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人,他的情绪调整能力很强,同时呢,他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而在目前的局势下,几位巨头的精诚合作才能为大家带来双赢的局面,至于说他们彼此间的仇隙,现在都必须放在一边了。   “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别列佐夫斯基说道,“目前的形势,似乎并没有守云说的那么乐观,就我所得到的消息,目前,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在维克托的斡旋下,似乎已经有了某种层面上接触,如果让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之间很有可能会出现媾和的结果,至少,他们之间的冲突绝不会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局面。”   这回轮到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眼色了,类似这样的结果,郭守云之前也想到过,不过他认为,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媾和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即便是他们媾和了,郭、霍两人也能够从中得到具体的实惠。而今看来呢,别、古集团显然也想到了,甚至是听到了这种可能,可这两块货显然还有他们自己的打算。   “诸位,”古辛斯基接口说道,“无论咱们彼此现在有什么样的心态,但我要说的是,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过了,那么咱们就连后悔药都没地吃了。直白地说,我们现在需要什么?我们需要的就是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彻底摊牌,甚至需要他们之间爆发真正的、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因为只有这样,联邦中央的权力空白才会真正出现。克里姆林宫的民意形象受到巨大影响,代表会议一方的反对派蒙受摧毁式的打击,联邦民众将会因这一场纷乱,彻底失去对联邦中央的信任,而咱们的机会,只有到那个时候才能真正的体现出来。”   “不错,”斯模棱斯基点头接口道,“现在的局势是,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这一场烂仗必须打,而且打的越乱越好,乱中取胜才是我们所擅长的技巧,如果他们之间的问题得到了和平的解决,那么咱们将失去这个大好的机会。”   “那按你们的意思,咱们绝不能允许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媾和成功,”霍多尔科夫斯基眉头微皱,缓声说道,“如果那样的话,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工作似乎还有很多。首先来讲,咱们必须想一条策略狠狠的刺激一下克里姆林宫,同时呢,还要给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一些信心,免得他们还没等到开战就举白旗投降了。”   “嗯……”眯缝着眼睛,郭守云依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边用几根手指头在膝盖上敲打着,一边沉吟道,“要想给克里姆林宫一点刺激,这倒是并不难办,在我看来,这段时间支持代表会议的民众游行不断,可每一次的规模都不是很大,几千人的游行根本不会给克里姆林宫带来什么影响。现在捷尔任斯基师已经借口‘打击毒品与非法武器’这个噱头,堂而皇之地进入了莫斯科,倘若在这个时候,咱们能想办法煽动一场上万人的游行示威,同时呢,在其中安排几个‘不太安分’的人,冲击一下捷尔任斯基师的驻地防线,那后果……呵呵,估计会让克里姆林宫很头疼吧?”   “呵呵,守云的确是个聪明人,”别列佐夫斯基笑道,“你的想法与我们相同,这的确是一个最简单而且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办法的确是有效,可问题是,由谁出面来做呢?”霍多尔科夫斯基淡然一笑,说道。   “这个问题姑且不谈,”古辛斯基摆摆手,说道,“咱们先来看看第二点,那就是如何给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提供信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与鲍里斯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由咱们中的某个人出面,为他们提供资金以及部分武装力量上的支持。有了枪再有了枪,呵呵,我想他们的底气应该会足上很多,那么在与克里姆林宫对抗的过程中,他们的信心自然也会强大一些。再者,作为辅助性的措施,咱们还可以在他们内部收买一些人,让他们挑起一股……”   “我明白了,”不等古辛斯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开口了,他说道,“毫无疑问,两个方面的问题,自然需要两个方面的手去解决,而依照过去你们两人同哈斯布拉托夫之间关系,这第二项工作无疑由你们出面来做最合适了,而这第一项工作呢,自然应该由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去解决了。呵呵,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呵呵,守云永远都是那么精明。”别列佐夫斯基点点头,等于是给了郭守云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我要问一声,咱们的亚历山大同志,将会在这场合作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淡然一笑,郭守云问道。 第六九八章 持匕同床   “呵呵,守云真是心细啊,”听郭守云这么问,古辛斯基笑了,他摇摇头,说道,“既然你问起,那我就简单的做一下解释吧。要知道,在这个计划中,面对两个方面的准备,有一些人是必须要清理掉的,而这方面的工作,咱们中必须有人出面解决,从目前的情况看,亚历山大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了,所以,他的工作就集中在这方面。”   “哦,”不动声色的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一个眼神,郭守云语气平静地问道,“既然是咱们三方的合作,那我似乎有权力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内容,说吧,亚历山大要清理的人物名单中,都有谁的名字?”   “这方面的详情,守云当然有权力了解,”微微一笑,别列佐夫斯基从口袋里取出一份名单,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其实对于咱们来说,这次合作是否有足够的诚意至关重要,你与米哈伊尔,我与弗拉基米尔,再加上亚历山大,三方各司其职,人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人物,人人都要承担自己的那一份责任,每个人的手上都干净不了多少,呵呵,这也算是做到协调兼顾公平了。怎么样,如此的做法,守云应该不会反对吧?”   郭守云眉头微攒,心里则飞速的思考着这些问题。毫无疑问,要想在莫斯科挑动起一场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对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的人来说并不难,这年头一切都以金钱为上,只要舍得花钱,别说是万余人的游行示威,即便是数万人的游行示威也能组织起来。而按照联邦现有的宪法体制,游行示威在一定程度上是合理合法的,组织类似的群众性活动,本身并没有多大问题,可真正的问题在于,这场游行示威还不是喊喊口号、打打标语那么简单的,按照古辛斯基的说法,在游行的队伍中,必须安插一部分“打手”,以挑起示威群众同莫斯科军警之间的冲突。这样一来,只要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做了这方面的安排,那么他们的手上就算是沾了血了,相应的责任,也必须由他们自己来背负。   而相对来说,如果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把他们自己所负责的工作做到位,那么毫无疑问,向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提供资金支持还是次要的,向他们提供军事武装资源,那就是很严重的罪行了,一番操作下来,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也绝对少不了。再看斯模棱斯基,他的责任就是动用非常规的手段,清理掉一些对六巨头利益构成影响的政治人物,什么叫“非常规”的手段?毫无疑问,那就是刺杀,因此,他的手上也绝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几位巨头即便是坐到一起,和和气气的协商合作,他们彼此间那种猜忌、狐疑,也注定不会消失,因此,在这件事上,五位巨头一方面尽可能维持彼此间的精诚合作,一方面呢,又在想尽千方百计的制约对方,不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对方的手里。   “好处大家是不是一起得先放在一边,至少坏事要大家一起做,手要黑就全都黑到底,要沾血的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这就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想法。   “我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将计划全盘的思索了一下,郭守云点头说道,“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要向哈斯布拉托夫一方提供武装支持,这部分物资从何而来?我们怎么能确定你们是否真的将这一项工作安排到位了?”   “呵呵,这么长时间没有与守云深入的打交道了,没想到你的疑心病还是那么重,”古辛斯基咧咧嘴,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有问题在事先提出来,也免得等计划铺开了,再东扯西扯的浪费时间。”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别列佐夫斯基,淡笑道:“鲍里斯,你的意思如何?现在要不要把咱们的诚意拿出来?”   “没有诚意的合作是无法延续的,”别列佐夫斯基点点头,将手一摆,说道,“既然守云还有疑虑,那你就把详情告诉他吧。”   “好,那我就说了,”古辛斯基接口道,“守云啊,其实这次咱们之间的会晤,早就在我与鲍里斯的构想之中了,所以说,即便没有你的提前倡议,我们早晚也会给你们发出邀请函的。呵呵,事关重大,此次计划的潜在利益,是我们所有人都期盼已久的,事到临头,我相信咱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它的。正因为如此,在最初敲定计划之后,我与鲍里斯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计划的相关事宜了,时下,在东郊索洛克宁仓库里,我们囤积了足够武装八百人的武器装备,同时呢,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接触,也早已准备就绪,四天后,他们的人将准时到仓库提货。”   “此话当真?”他的话声刚刚落地,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看得出来,他与郭守云一样,对此次的合作寄于了厚望,毕竟这是开启一个时代的计划,几位巨头谁也不可能对此掉以轻心的。   “千真万确,”别列佐夫斯基点头说道,“如果你与守云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咱们一会儿可以去索洛克宁仓库验看一下,未来几天呢,你们也可以安排人手盯住那边的情况,看看我们是否真正的履行了承诺。呵呵,你们二位也是精明的人,我想要辨明这一点,应该不太困难吧?”   “鲍里斯太见外了,”郭守云看似不经意的瞟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随即打个哈哈,接过话头,说道,“咱们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你与弗拉基米尔,我们还有什么不信任的?这样吧,一会呢,咱们到仓库去看看,至于说安排人手的事嘛就免了,只要能把装备的事情落实了,我们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对他送来的那一个眼神,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知道,小狐狸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安排好人手,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密切监视索洛克宁仓库方面的动静,看看这批军火,是不是真的要送给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的。   几位巨头之间基于过去的种种仇隙,再加上其存在中所固有的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如今,根本就不可能达成任何形式的互信了,因此,无论他们口头上说的多么好听,脸上的笑容多么真挚,那种猜疑和缠斗的根本都是不会改变的。   “好啦,好啦,”看到双方的谈判已经告一段落了,身材逾显臃肿的斯模棱斯基站起身,他拍拍手,笑道,“既然最基本的问题谈妥了,那咱们现在就该好好庆祝一下了。守云、米哈伊尔,你们最近这段时间不常来莫斯科,所以,为了好好招待你们,我今天专门准备了一些别样精彩的小节目,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咱们现在就好好欣赏一下吧。”   “哦?难得亚历山大亲自出面为我们安排小节目,呵呵,米哈伊尔,看来咱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欣赏一下了。”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郭守云扭头瞟了一眼坐在身侧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轻哂,慢条斯理地说道,“只不过我这个人的神经比较脆弱,所以呢,还希望这些小节目不要过于刺激才是。”   其实,无论是郭守云还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在这一刻都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的合作注定将是几位巨头间的最后一次合作了,当这次合作结束之后,尤其是在联邦各方的政治力量都受到沉重打击之后,六巨头之间的战争将会瞬即爆发,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为什么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这个时候会产生了类似的想法?这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因为这次的合作协商出现了一个大违常理的地方——在商谈了合作的细节之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根本就没有兴趣继续商讨利益分配的问题了。   但凡是一个经常设计谈判场合的人都知道,一场谈判中,必须包括几个方面的内容,而在这些内容中,职责的分配与利益的整合无疑是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环节,而现在呢,五巨头的谈判只涉及到了职责的分配,却没有洽商计划成功之后,他们得来的政治利益应该如何分配,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在他们几位看来,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商谈了,因为在合作之后,他们之间直接面对的,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互搏,在这种情况下,再谈什么利益的分配,只不过就是浪费时间罢了。   当然,也许有人会对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种决策提出质疑——攻击的姿态表现的这么明显真的明智吗?表面上把所有程序都做到,然后突然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更好吗?这个问题如果交由别列佐夫斯基或是古辛斯基来回答的话,他们肯定会不屑一顾的说上一句:“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都不是傻子,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只是天方夜谭般的幻想。” 第六九九章 风暴前夜   在郭守云进入俄罗斯联邦之后,这次显然是他在莫斯科停留时间最长的一回了,而恰恰也是这一次,莫斯科的局势最为动荡不按,各方势力的矛盾最为计划,斗争最为残酷。   从九月中旬秘密抵达莫斯科之后,郭守云就一直藏身在老奥加廖夫总统别墅里,随后不久,也就是在五巨头会晤正式发起之前,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后贝加尔赶到莫斯科,而他选择的驻地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雀山别墅,而是郭守云对面的二号公寓。就这样,几位巨头在正式会晤结束之后,正式开始着手安排他们的全盘计划——一个旨在全面夺取联邦政治大权的计划。   当初,以叶氏为首的改革激进派,为了能够夺取国家政权,足足隐忍了数年时间,而当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正式开启之后,尤其是在保守派与改革派的争斗进入最后关头时候,激进派通过他们的阴谋计划,将这两个脱胎与布尔什维克党内的政治派系一股脑的赶下台,自己堂而皇之的搬进了克里姆林宫,成为了俄罗斯联邦名义上的当权者。现如今呢,曾经的历史正在重演,叶氏主导的所谓休克疗法,以及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政治斗争,等同于当初的戈尔巴乔夫改革以及保守派与改革派之间的斗争,而几位巨头所组成的联盟,恰恰就是躲在一切斗争背后的阴谋策源者,他们虎视眈眈的窥伺一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去夺取国家权力。   历史固然可以造假,可它却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的忽视,无论是谁,只要忽视了历史的存在,它都会无比戏谑的脱掉裤子,用屁股对着对方的脑袋,狠狠的拉上一泡屎。   按照五位巨头之间达成的协议,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很快便正式开始推动他们的阴谋计划,为了能够给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反对派势力提供足够的信心,两位巨头一次性向代表会议方面提供了将近一亿两千万美元的政治资金,与此同时,他们还在向代表会议所领导的白宫卫队提供武器援助的同时,保证莫斯科警察机构,将会在未来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中,坚定地站在代表会议一方。   九月十八日,莫斯科警察总局局长尤瓦连京在清晨赶赴办公室的途中遭遇车祸,包括他以及两名警卫在内的六人当场毙命。而就在尤瓦连京死前的半个小时,莫斯科市内务委员会主席维图霍夫在其寓所门前遭遇枪击,不明来历的杀手,对着他的头部连开三枪,致使其当场毙命。当然,在同一天,遇难的莫斯科警察机构高官远不止这两个人,就内务部随后做出的统计,就在十八日当天,莫斯科警察总局以及二十四个分局,共有十二名高级警员遇害。   正如克里姆林宫以莫斯科市政厅发言人所宣称的那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恶性袭击案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打算夺取莫斯科警察机构的实际控制权。”而要破悉这一阴谋,克里姆林宫以及内务部等国家安全机构,必须抽调足够的精力展开调查。   不用说,类似这样的刺杀事件,就是由一向胆小如鼠的斯模棱斯基在背后推动展开的,还是那句话,他的胆小如鼠是分人的,在郭守云他们这些人的面前,他的胆子历来很小,可是相对来说,区区几个警界的官员,却很难被他看在眼里。   也许是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克里姆林宫的决策者们再也坐不住了,九月二十一日,总统办公厅向新闻媒介公布了叶氏颁布《关于俄联邦宪法改革命令》的总统令,同日晚八时,叶利钦在其总统寓所内发布电视讲话,公开宣布解散代表会议,而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宣布将采取数项强制性措施,包括:剥夺代表会议财产,将其收归联邦政府所有;紧急调动捷尔任斯基师的部队,封锁各条通往白宫即现今代表会议驻地的通道;切断白宫的供电、供水、供暖以及电话联系等等等等。   就在克里姆林宫为解散代表会议采取强制性措施的同时,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不甘示弱,他们一面筹划着更大规模的群众性游行示威,一面着手准备武装抵抗的各项计划。就在捷尔任斯基师封锁白宫外围通道的同时,原来只有不到五百人的白宫卫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在短短两天时间里,这支卫队的人数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人,同时,在环白宫的外围地区,大量的路障以及防御工事被建造起来,由橡胶轮胎和沙袋组成的单兵临时阵地几乎随处可见……一股浓浓的战云,正在莫斯科的上空迅速凝结。   就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冲突迅速尖锐化的同时,在联邦内部,各方面的调停力量也开始全面介入,就在叶利钦发布电视讲话的第二天,宪法法院院长佐尔金与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联袂前往克里姆林宫,他们在为和平解决这场政治危机做最后的努力。   不过,在这个时候,几位巨头所主导的这一场游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搅局,哪怕这个人是堂堂的联邦宪法法院院长,哪怕这个人是俄罗斯联邦数千万东正教教徒的大牧首,那也不行。   作为联邦宪法法院的院长,佐尔金在联邦的政坛上似乎处在一个超然的地位上,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争端中,他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一个独立的中间派,谁也不偏谁也不向。而作为全俄东正教的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的地位就更加超然了,他代表的是一个宗教的力量,是独立于政治体系之外的一股强大力量。对这两个人,无论是克里姆林宫还是代表会议,多少都要卖他们一些面子。可话说回来,觊觎国家权力的五位巨头,却不会给这两个人任何面子,如果说这两个人所掌握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那么五巨头所掌握的就是一种更纯粹的物质上的力量了,对于一个人来说,不信教甚至不相信国家宪法还能活下去,可要是没钱那就根本无法生存了。   为了能够排除这两个人对己方计划的干扰,五位巨头在二十二日凌晨一点的时候,秘密造访了阿列克谢二世在莫斯科的寓所,经过两个小时的密谈,五巨头昂然离去,而在第二天,年过六旬的大牧首,便黯然离开莫斯科,借口巡查教务,带着身边的几个亲信跑去了伏尔加格勒。至于说佐尔金,他的问题就更容易解决了,一封悄然摆到他卧室床头的恐吓信,便让这位宪法法院的院长彻底闭上了嘴巴。   能够在这个关头调解两方矛盾的最后一股力量也消失了,对于五巨头来说,这条夺权的阴谋之路上,显然已经再不会有任何阻碍了,就这样,借助着代表会议方面所导演的一场群众性集会,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出手了。   其实,代表会议方面正在酝酿一场大规模游行示威的计划,早就被克里姆林宫方面获悉了,在十月一日的深夜,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五位巨头,联袂拜访了深居克里姆林宫内的叶氏,这五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向联邦总统谏言,要求他于近期离开莫斯科,以逃避在事态恶化情况下所出现的负面政治影响,而他们提出这一项建议的依据,便是一场规模的群众性示威冲突,极有可能在近几日爆发。   面对几位巨头的建议,曾经依靠挑动民意上台的叶氏,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他知道,只要他人在莫斯科,那一旦这里发生了大规模的群众性冲突,他这个总统就无法逃避责任,这是一个政治污点,而且是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政治污点。不过话说回来,身为联邦的总统,他有什么理由选择在目前这个气氛紧张的时刻离开莫斯科呢?   对于这个问题,“深谋远虑”的巨头们迅速给出了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因为按照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所作出的安排,那一场势必会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游行示威,是被安排在三号那天发起的,在时间的选择上,他们之前做了周密的部署——十月三日,恰好是周日,而根据惯例,联邦总统是有权休周末假期的,因此,在这两天里,他们建议叶氏前往莫斯科郊外的度假别墅休假,同时呢,几位巨头再利用他们手中的媒体优势,向民众做一种误导性的舆论宣传,让他们产生“局势已经缓和,总统出外休假”的错觉。这样一来,即便是冲突发生了,叶氏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摆脱责任。   面对五位巨头的建议,没有了更多选择的叶氏,很快接受了这一方案,十月二日上午,他离开克里姆林宫,“兴致勃勃”的休假去了。   在这个时候,叶氏也许还没有感觉到,伴随着这一事件的发生,五位巨头已经堂而皇之地进入克里姆林宫,并开始正式对他这位总统伸出左右之手了。 第七零零章 流血的红场   “一个国家的构建,需要多少人去流血牺牲?”莫斯科百货大楼顶层的休闲厅里,别列佐夫斯基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静静地站立在宽大明镜的落地玻璃窗前,放眼眺望着窗外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语气深沉地说道,“如果想不通这个问题,那么一个当权者,就永远别想在他的位置上坐稳。同样的,作为反对派,他也永远别想有正式把握权力的那一天。”   “你说的这个问题太深奥了,”站在他的对面,郭守云送出酒杯,与这位即是敌人又是合作者的矮个子碰了碰杯,在那一声“叮”的脆响之后,他笑眯眯地说道,“我只知道,凡是有权力出现的地方,就要有人流血,就要有人牺牲,而这些躺下去的人,无疑都是英雄,可最大的悲哀之处在于,他们永远都不会成为胜利者,因为真正的胜利只能属于那些活下来的人。所以,在我的观念中,有英雄气概,凡事喜欢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人,永远都是失败者,因为这样的人很难活到最后。哎,能够感天动地慨而慷的去死,的确是一种很振奋人心的电影情节,不过电影就是电影,我愿意去看,却不愿意去演,更不愿意按电影情节所安排的那样去生活,与其为了赚取那几滴假惺惺的泪水而死,我何不藏在角落里平平凡凡地活着?就像鲍里斯你所说的,能活着就是胜利,呵呵,那么我们现在与楼下广场上的一些人相比,无疑就是真正的胜利者了。”   别列佐夫斯基笑笑,没有说话,反倒是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古辛斯基开了口,他说道:“其实,一个人一生的路应该怎么走,都是由自己选择的。精明的人,诸如你我几个,虽然酷爱权力,却不喜欢抱着权力整日里抛头露面,呵呵,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唯恐天下人不认得自己。”斯模棱斯基笑着插口道。   “对,就是这样,”古辛斯基笑道,“所以呢,才会有那么多人,拼着命的朝对面那座克里姆林宫里挤。难道说,一个人手上是否有权,非得要看他住在什么地方吗?这是个笑谈,在我看来,克里姆林宫只是一个吸引矛盾目光的地方,住在那里的人,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好事,也不乏反对者,而咱们呢,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坏事,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咱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实惠与虚名之间的区别。”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哲学家,”坐在一方水晶茶几的前面,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弄着手上那几张扑克牌,头也不抬地说道,“每个人说出一句话来,总是带着无穷无尽的哲理,什么人生观啊,世界观啊,你们一会儿就要把握侃晕了。我现在啊,什么都不考虑,就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办成。”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歪头看了郭守云一眼,问道:“我说守云,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吧?怎么外面还没有动静?”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郭守云笑道,“我给他们定的时间是九点半,提前就说好了,早一分钟不行,晚一分钟也不行,现在……”   嘴里这么说着,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说道:“不过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三分钟,大家再耐心的等一下吧。”   “安排的人可信吗?”斯模棱斯基看上去还有几分忐忑,他站起身,走到茶几前拿了一支雪茄,用精致的银制钳剪去烟上的封扣,同时说道。   “呵呵,这么大的事,不可靠的人我会用吗?”郭守云笑了笑,不答反问。   “用的人可不可靠,现在已经没有继续谈论的意义了,”别列佐夫斯基摇头说道,“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守云,你必须考虑灭口,须知,一旦在这方面遗留下什么问题,那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咱们几个人谁都摆脱不了麻烦。”   “放心好了,”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我做事一向讲究干净利落,你们不想在这方面招惹麻烦,我同样也不打算沾这瓢脏水,所以说,灭口的问题,我一早就安排好了,过了今天,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渠道都会被堵死,除了咱们几个人之外,再不会有任何人获悉其中的秘密。”   “希望如此,”古辛斯基插口说道,“不过……”   “呯……”   “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古辛斯基这句话才刚刚说出来,还没有明确表现出意图的时候,大厅外的红场上,先是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响,继而,便是一阵儿清脆的突击步枪鸣叫。   “开始啦!”心头一紧,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而后猛地转过身,朝十几米高的楼下看去。   “呵呵,守云选择的人的确可靠,九点三十分,一分不差。”从茶几前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联袂快步走过来,斯模棱斯基一面朝窗外张望,一面微笑道。   不过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对方的夸赞了,他的视线与心思,完全被红场上的喧闹所占据。   今天,为了正式向克里姆林宫发起民意挑战,代表会议方面组织的游行队伍很庞大,同时呢,再加上郭守云这些人的推波助澜,此刻云集在红场上的示威群众估计有四五万人之多,而在这其中呢,既有支持代表会议的群众与军人,同时,也有支持克里姆林宫的群众与军人。为了保证场面的稳定,负责广场治安的捷尔任斯基师调动了十余辆装甲车,出动了数百名士兵来维持秩序。这些人汇聚在一起,拿武器的拿武器,举横幅的举横幅,远远看过去,诺大的红场上,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及五彩纷呈的彩旗、条幅。   此刻,枪声的来源地就在距离百货大楼不到十米的地方,在这个位置上,捷尔任斯基师的两辆装甲车横停在公路外沿上,二十几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担负着本区域的安全防卫工作。按照郭守云的安排,负责挑起事端的人,首先就要对负责现场保卫的士兵下手,因为根据常理,处在这种情况下的部队士兵都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发他们的强烈反应。而现在的事实证明,局势的发展与郭守云的预测完全相符。   从五位巨头所站的窗口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两辆装甲车的中间位置上,正由几名士兵凑在一起,拖曳着一个负伤倒地的士兵朝外围防线内部靠近,而在他们的身后,十几个手持钢化玻璃防暴盾牌的武装警察,正站成一排,奋力抵抗周围民众的冲击。要说最惹眼的,还得算是这些武装警察背后两米处的位置,在那里,赫然躺倒着两个人,从他们的装束上看,应该是参加示威的普通群众,那频频抽动的手足,以及他们身下缓缓流出的鲜血,足以说明刚才那一串突击步枪的鸣叫,带来了如何严重的后果。   “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反应?”在窗前张望了一会儿,古辛斯基拿起摆在窗台上一副望远镜,一边朝眼前凑,一边皱眉说道,“就凭现在这一点规模,可实现不了咱们的目的。”   “不要急,”别列佐夫斯基面色冷静地说道,“骚乱就是风暴,它是需要一点点蔓延开来的,依我看,刚才的枪声过于急促,下面这些家伙都被吓住了,在这个关头上,只要有人挑头,更大规模的冲突马上就会出现……你们看,开始了。”   正如别列佐夫斯基所说的,骚乱就像风暴,只不过与风暴相比,它蔓延起来的速度要快得多。刚才那突然响起的枪声,显然是把广场上的人跟惊住了,而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更加混乱的局面便出现了——胆小的人打算离开现场,胆大的人要上前看热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则要趁机制造更多的麻烦。于是乎,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广场上那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是被煮沸的一锅开水,巨大的乱流一层层、一波波的向四周蔓延。   类似这样的群体性冲突中什么最可怕?答案不是暴力,也不是枪击,而是疯狂的毫无节制的踩踏,在四处奔逃的人群中,只要有人倒地,那他就再有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那一双双纷至沓来的大脚,足以把一个强壮如牛的壮汉活活踩死。而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一个倒地的人就等于是一个块绊脚石,在他自己被活活踩死的同时,也会有更多的人被他绊倒在地,从而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下一个绊脚石。   来到俄罗斯这么长时间了,大大小小的游行示威郭守云看见过不少了,可他还未像今天这样,立身高处,用冷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光,欣赏过如此大规模的骚乱,在他看来,草原上的野牛群体狂奔,恐怕也没有眼下这一幕精彩。老实说,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就不知道人命有多么的不值钱;同样的,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就不知道权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第七零一章 娱乐   站在十几米高的看台上,观望着楼下如瘟疫一般迅速扩散的骚乱,郭守云的心里自然是浮想联翩,他琢磨着,楼下数万闹成一团的“蝼蚁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吵闹不休,可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能够从这样的骚乱里得到什么实惠吗?呵呵,那显然不可能的,他们现在能够得到的,仅仅是爬满身躯的伤痕,无辜流淌的鲜血……最可笑的是,骚乱结束之后,还没有人给他们承担医药费。这些家伙,整天在口头上诅咒夺取他们财产的经济巨头,可回过头来呢,他们却又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往无前、大义凛然的支持着巨头们的利益扩张……人啊,最可悲的不是生而为蝼蚁,最可悲的是,他们在生而为蝼蚁,却偏偏要将自己看成是巨象,明明只有一毫米的身高,却偏偏要去跋涉一米深的水塘,因此,从他们踏上水塘岸基的那一刻起,悲剧就已经注定要上演了。   “你们说,这里的情况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传到咱们那位总统先生的耳朵里?”双臂抱胸,霍多尔科夫斯基斜立在窗前,沉吟半晌之后,才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依我看啊,恐怕要不了十分钟的时间,他就会得到消息了。”古辛斯基淡然一笑,回答道。   “呵呵,我可不这么认为,”别列佐夫斯基摇头说道,“我敢打赌,他现在便已经知道了,更进一步的说,他目前可能已经开始同幕僚们商议对策了。”   “我赞同鲍里斯的看法,”郭守云微笑接口,说道,“所以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咱们的喉舌也应该动起来了,先给咱们的总统先生吃一颗定心丸,让他感受一下来自咱们身边的温暖……”   “等他决定大张旗鼓的作出反击之后,咱们再给他泼一瓢冷水,”不等他把话说完,斯模棱斯基已经开口了,他呵呵笑道,“这一冷一热的双重刺激,想必能让他明白很多道理了。”   “都听到没有,这话可是亚历山大说的,与我郭守云无关。”郭守云斜眼瞟了胖嘟嘟的家伙一眼,咧嘴笑道。   不用说,他这一句话,自然又引来众人的一番畅笑。   就在几位巨头有说有笑的时候,楼下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那些被血腥与尸体激红了眼睛的年轻人,终于开始展开了更加疯狂,更加没有节制的报复。从郭守云所在的位置看下去,可以看到那条由武装警察布置起来的盾牌防线,已经被狂躁的人们冲开了一条豁口,几十个穿着另类,甚至是打着赤膊的年轻人,就那么赤手空拳的与防暴警察展开搏斗。尽管他们手中没有武器,甚至连最基本的棍棒、石块都没有,可是他们的人数众多,俗话说得好,猛虎还架不住群狼呢,更何况那些武装警察的手里除了防护盾牌、橡胶警棍以及部分催泪枪之外,就再没有威力更大、更具有威慑效果的武器了,当几个甚至是十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的时候,他们除了逃跑,就只剩下被掀翻在地这一条路了。   这世上的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坏善恶之分,关键就在于有没有人带头,尤其是在人头如海的大规模骚乱中,只要有几个人牵头,那再血腥、再暴力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这一刻,人们所想到的并不是人性与法制,而是兽性与宣泄。   随着事态的一点点扩大,参与骚乱的人越来越多,从窗口看下去,整个红场就像是一个大战场,支持克里姆林宫的民众与支持代表会议的民众之间的暴力冲突;双方民众与军警方面爆发的暴利冲突;支持克里姆林宫的军人与支持代表会议的军人之间的暴力冲突。总而言之,红场上所有有人的地方,都在发生着暴利的对抗,人头攒动中,广场上硝烟四起,枪声大作,即便隔着一层窗玻璃,又离着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距离,郭守云仍旧可以听到那是不是传来的惨叫声以及人们疯狂的呼喊声。   在这种场合里,那些缺乏必要武装的警察,显然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一群疯狂的民众扑上来,用不了三两分钟的时间,就能把一名来不急躲避的警察掀翻在地,而当他们叫嚣着冲向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原地就留下了一滩血泊与一具极度扭曲甚至是浑身赤裸的人体。   当然,在暴力冲突发生的时候,那些站在外围的军人也无法置身事外,郭守云就亲眼看到一名来不及后撤的捷尔任斯基师士兵企图奋力的爬上装甲车,却被紧随而至的一伙人抓住小腿,生生从车身上扯了下去。这个小伙子看样子应该是负责镇暴的一线警卫,因此,他手上没有拿着突击步枪,而是拿了一把俗称为“暴力”的散弹枪。当被扯下装甲车之后,这小伙子的反应也很快,出于自卫的条件反射,他一个转身,就是“砰”的一枪搂了出去。   散弹枪的威力绝不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所能抗衡的,郭守云就看见,正站在士兵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被枪弹的冲击力直接撞飞出去,又带翻了两个人之后,才打着滚的反倒在警戒线上,没有了半点的动静,而与此同时呢,那个开枪的士兵也被一群人簇拥着按倒在地,迅速消失在蜂拥而来的人群之中。   也许是感受到了群情激奋的缘故,那些原本守卫在百货大楼外围的捷尔任斯基师士兵小队开始撤退了,两辆停靠在路边的装甲车迅速开动起来,转向莫斯科河岸的方向退却,几个试图阻拦军车前进的示威民众,就被那宽厚的橡胶车轮活生生的碾在了车底。   “先生,先生……”就在几位巨头观赏楼下这一幅壮观景象的时候,几位持枪的黑衣警卫一窝蜂的涌上餐厅楼梯,还没等站稳脚跟,领头的那个便面色惊慌地说道,“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冲击百货大楼前门了,局势已经超出了咱们的控制,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赶紧撤离吧。”   “哦?”来人都是别列佐夫斯基的护卫,因此,在听了这番话之后,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首先开口说道,“超出了咱们的控制?”   “呵呵,守云啊,看来你与米哈伊尔这次做的工作并不彻底啊,”古辛斯基闻言笑道,“你瞧瞧,乱局固然是制造出来了,可却出现了把咱们自己搭进去的危险,这……这应该怎么说,啊,对了,害人不成反害己啊。”   “我们只不过安排了十几个人而已,”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就这几个人,制造骚乱固然是够了,可要平息这场暴乱,凭他们的能力,难道还能比得上堂堂的捷尔任斯基师?你没看到吗?现在那些大兵都撤走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嘿嘿,你们可别把责任推在我们的身上,”郭守云接口道,“我早就说过了,类似这样的骚乱一旦发起,那就根本没有可能控制了,所以呢,咱们原本就没有理由到这里来凑热闹,是你们抢着要来的。”   “好啦,好啦。”斯模棱斯基朝窗外看了一眼,在楼下,蜂拥而来的人群正在前仆后继的涌入百货大楼,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可是一个打砸抢的最佳机会,商品富足的国家百货大楼,现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寸缕未着的动人少女,只要冲进那道门,里面的东西就任他们予取予求了。   “走吧,那些家伙就像蝗虫一样,他们要上来很快的,”将口中的雪茄夹在手指缝间,斯模棱斯基一边整理着外套,一边说道,“所以咱们要撤离的话,就必须抓紧时间了,我可不想落在那些疯子的手里,他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一条命值钱。”   郭守云等人都没接口,他们相视一笑,在保镖的护卫下步出餐厅,从紧急通道登上了百货大楼的玻璃天顶,随后,在穿过十几米的回廊之后,来到了停落着两架直升机的南楼天顶平台上。   郭守云所乘坐的直升机,是属于斯模棱斯基的私人飞机,与这个胖子一前一后的钻进机舱,郭守云朝天顶外的广场上眺望一眼。此刻,广场上的局面显然是更加的混乱了,燃烧橡胶轮胎的黑烟一柱柱的,就像冷兵器时期边关燃起的烽火。   “亚历山大,”扶着最后上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瞟了一眼嘴叼雪茄的斯模棱斯基,微笑道,“现在正事算是处理完了,呵呵,现在时间尚早,你这个地主是不是安排了什么额外的娱乐项目啊?”   “那是当然,”也许是一口烟吸的急了,斯模棱斯基剧烈的咳嗽两声,而后先是将雪茄烟取下来,放在眼前皱眉端详两眼,这才甩手一扔,将还剩下的多半根的烟卷扔到楼下,扭头笑道,“这事还用守云你来说吗,放心好了,我早就安排好了,包你满意。” 第七零二章 调教   沉沉的睡梦中,一股来自耳朵眼里的奇痒,令郭守云悚然惊醒,豁然睁开眼,一张粉雕玉琢般的完美俏脸,笑意盎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别闹,”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头顶在女人的脑门上,用力一推,将她搡到一边,郭守云重新闭上眼睛,语带不耐地说道,“我很累,需要好好休息。”   “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了,”趴在男人的身上,霍尔尼科娃用胸前那两对丰满的乳房,用力揉搓着他的胳膊,腻声说道,“又不是猪,就算是猪现在也该睡够了。”   “嗯……”侧躺在床上,郭守云眼睛都不睁,用颀长威严的声调哼道。   “亲爱的,快起来吧,”打个滚,转到男人的正对面,霍尔尼科娃伸出青葱般的小指头,在他脸颊上轻柔的勾画着,央求道,“现在都快十点了,再过一个小时,你就要去参加宴会了,可人家还有话要跟你说呢,快点儿,乖,睁开眼。”   “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呢。”仍旧闭着眼睛,郭守云倍为慵懒地说道。   “唉,亲爱的,你说说看,”朝男人的怀里凑了凑,霍尔尼科娃轻声说道,“这次克里姆林宫是不是要动真格的了?”   “什么真格的假格的?”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看啊,昨天红场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一下子死了上百人,”霍尔尼科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表情,试探着说道,“而且啊,还有部队官兵和警员的伤亡,两辆装甲车被烧毁,出了这么大的事,克里姆林宫即便是想要遮掩估计也无能为力,所以我考虑呢,这次的事情,恐怕是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对克里姆林宫发起的最明显攻势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的总统先生仍旧不敢采取强力措施应对,那他的威信岂不是要被扫落在地了?因此,在我看来,克里姆林宫这次肯定要下杀手了。哎,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啊?”   “对个屁,”郭守云睁开眼,瞟了紧凑在眼前的女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女人,不安安分分的做你那点生意,整天闷头考虑这些问题干什么?”   “女人怎么啦?”霍尔尼科娃撅起小嘴,伸手在男人胸前拧了一把,说道,“女人难道就不能从政吗?这段时间啊,我算是想明白了,在咱们这个彻底堕落的国家里,仅仅有钱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还必须得掌握权力,拥有足够的声望。你没看到吗?为什么前一段时间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那两条老狗敢如此欺负人?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实际的权力,而我这个可怜的小女人没有吗?现在,你跟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有维诺格拉多夫都退出莫斯科了,人家在这边连个可以倚仗的人都没有,如果你再不想办法支持人家一下,那我还怎么活啊?”   “我看你现在活得很滋润嘛,”翻个身,郭守云仰面朝天,看着卧室天顶上的天使雕花,心不在焉地说道,“整日里住在这奢华的雀山别墅里,出则名车开路,保镖成群,入则仆佣无数,锦衣玉食,作为一个女人,在现如今的联邦,还有几个人能与你相比的?难道你还不满足?”   “这些都是镜花水月嘛,”嘻嘻一笑,霍尔尼科娃说道,“你想啊,如果没有自己的势力作支撑,一旦将来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与你彻底决裂了,人家还不是会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难道说,在你的心里,人家就那么没有分量吗?”   “你啊,就是喜欢自作聪明,”扭过头,郭守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女人挺翘的鼻梁上轻轻一点,笑道,“知道吗,如果你像现在这样发展下去,手上没有掌握什么权力,那只要我还活着,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就绝对不会动你。反之呢,一旦你的手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哪怕这股势力很小,很不起眼,这两条老狗也不会放过你的。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了吗?”   “可,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手上掌握着一些筹码比较保险,”顺势抓住男人的大手,先是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在他手指头上轻轻一吮,霍尔尼科娃这才说道,“而且现在这种生活对我来说,实在是无聊死了,整天无所事事的,你又不在人家身边,我……”   “你就直说自己有点不切实际的野心好了,”淡然一笑,郭守云抢着说道,“就你那点心机,也想在我的面前演上一出大戏,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生活过得太滋润了,所以打算找点别扭出来了?既然你觉得现在这种生活不如意,那好,你今天下午把别墅区空出来,回头跟我去远东吧,正好,我在那边开了几个农场,你到那里去垦荒务农,那样的生活想必不会无聊了。”   “哼,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人家,唯恐人家对你怀有异心。”霍尔尼科娃又不是傻子,放着莫斯科这种锦衣玉食的上流生活,她会甘心跑去远东垦荒务农?别开玩笑了。   “你说的不错,”郭守云也不理会她,就那么点点头,顺着女人的口风说道,“怎么样,有办法对付我吗?”   “无赖,看我不咬死你。”简单一句话,让霍尔尼科娃大恼,她翻过身,一下扑倒在男人身上,探头就朝他因发福而显露出来的双下巴咬去。   “呵呵,好啦,好啦,别闹了,”伸手在女人胸脯上轻轻一捏,郭守云躲开她的攻势,微笑道,“刚才啊,那都是骗你的,既然我的宝贝儿有心从政,我怎么能不鼎力支持呢?不过啊,以你现在的能力,要想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争斗,那还是太嫩了,不是我贬低你,他们随便想个法子,使个手段,都能让你阴沟里翻大船。所以说呢,你现在即便是要从政,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而是应该做的隐蔽一些,最好是不给别人留下说话的把柄。”   “小瞧我,”强忍住内心里的狂喜,霍尔尼科娃装出一副平淡的表情,说道,“我承认,凭我的心机,要想去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缠斗,那是自不量力,可话说回来,除了他们之外,我未必就会比莫斯科那些所谓的政府首脑差多少。”   “哼,有自信是好事,可你现在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而是赤裸裸的自负,”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就拿刚才你所说的那件事来讲,我承认,你的分析不无道理,昨天红场上的骚乱,的确有可能是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对克里姆林宫发起的刁难。可话说回来,这件事难道就只有这一种可能行吗?你现在期望着克里姆林宫能够尽快对代表会议下手,所以,在潜意识里,你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带入了自己的主观臆测,因此呢,在你看来,这种分析的可能性无疑就是最大的,最合理的。”   “嗯,嗯。”霍尔尼科娃未尝不是一个好学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现在就是在教导自己思考政治问题的正确方式。   “同样一个事件,咱们回到起点,站在倾向于代表会议的一方去思考这个问题,”郭守云伸手将女人揽进怀里,一面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肌,一面说道,“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在与克里姆林宫的实力较量中,代表会议是处在弱势地位的,在这种情况下,将咱们的总统先生逼上绝路,迫使他们对代表会议采取强力行动,这样的做法,难道符合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利益吗?这显然是否定的。所以,昨天那一事件的背后,还有一种爆发的可能性,既:克里姆林宫要抓住他们目前所掌握的主动,趁机将代表会议这个最大的反对派集团拿掉。而面对国内的民意气氛,他们担心没有绝对理由的帮衬,任何强制性的措施,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所以,他们就想出了一条毒计,并在背后操控了这一事件的爆发,从而为他们的后续行动提供了最好的理由。你想想看,这种可能是不是同样存在的?”   “嗯……不错,是有这种可能性。”霍尔尼科娃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之后,点头说道。   “那好,这就是第二种可能了,”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咱们再变换一下角色,站在包括亚博卢集团在内的所谓少数反对派的角度去考虑。毫无疑问,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反对派的一支,这些人一直受到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压制,因此,虽然他们的势力发展很快,但是却始终无法实现左右政局的目的。为此呢,他们最希望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毫无疑问,那就是一方面打垮代表会议反对派,另一方面削弱克里姆林宫的力量,这样一来,联邦政坛等于是经过了一场重新洗牌,这些少数反对派,将成为整个事件的最大获益者。因此,他们同样也有可能操纵了昨日那一事件,他们同样可能是那只潜藏在幕后的黑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七零三章 逻辑   “这个……”老实说,如果放在一年前,霍尔尼科娃对政治问题的考虑能力,即便不如郭守云那么精明,可在水平上也与他相去不远了,可是现如今呢,在经过一年时间的发展沉淀之后,尤其是在经过了叶列娜的引导之后,郭守云的政治敏感性提升了可不是一层两层的水平,与此时的他相比,如今的霍尔尼科娃就像两年前的那个郭守云一般,而郭守云呢,则相当于那时候的维克托。   “怎么,还想不到?”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   “三种可能性,为什么我只想到了一种?”霍尔尼科娃大为丧气,她叼着小手指头,趴在男人的怀里,语气忐忑地说道。   “呵呵,为什么你想不到,这个问题说起来很简单,”郭守云失笑道,“知道对于一个合格的政客来说,除了精明的头脑与善于钻营、寡廉鲜耻的秉性之外,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什么?”霍尔尼科娃惑然道。   “我告诉你,那就是冷静的思维与遇事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审视眼光,”郭守云说道,“对于任何一场政治事件的爆发,你要想摸清它的来龙去脉,大概的揣度出一个最贴近真相的所谓‘事实’,你就必须必须摒弃所有的个人喜好,或者说是个人立场倾向,抓住每一个可能从这一事件中获得实际利益的利益攸关方,综合分析他们可能在这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最后,通过排除法,筛选出那个最合乎逻辑的答案。呵呵,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存在着阴谋,这些阴谋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任何人都不可能全盘洞悉它们的内幕。可问题是,这些阴谋不管多么诡异,也不管过程安排多么缜密,它们都逃不出一个制约的圈子——逻辑。一言以蔽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阴谋都是靠人的脑子来策划的,而且是正常人的脑子来策划的,那些病态的阴谋,只能出现在凶杀案里,却绝不可能出现在政治场合内,那么,既然是人的头脑在操纵阴谋,那这种阴谋就绝对符合一定的逻辑,只要把这个根本性的东西抓住了,抓牢了,那你就可以成为政坛上的常胜将军。”   “逻辑?”霍尔尼科娃从未听到过如此深入的分析,因此,郭守云的这一观点,她在一瞬间还很难消化。   “不错,就是逻辑,”郭守云偏过头,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先是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抚摸一把,这才继续说道,“记住一点,千万不要将逻辑这种思维性的东西看成是虚幻的,我告诉你,要想把握住逻辑这种东西,你就必须跳出纯思维的限制,也就是说,你在运用它的时候,必须摒弃心里的全部感情,用一种冷漠的视线去审视问题,考虑线索。只有这样,你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做到尽善尽美。”   “嗯,我知道了,”霍尔尼科娃点点头,满脸嬉笑地说道,“不过,即便我考虑的问题不全面也没有关系,人家不是还有你吗?你……”   “别想什么事情都依靠我,”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摇头说道,“你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么复杂吗?不妨告诉你,等到莫斯科这次的局势归于稳定之后,我恐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到这边来了,因为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霍尔尼科娃一愣,脱口问道,“难道,难道你们要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那两条老狗开战了?”   “有些事情是我根本无法回避的,”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即便我们不对别列佐夫斯基那两条老狗动手,他们也会对我们动手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礼下与人?龟缩在远东充当一只任劳任怨的缩头乌龟?”   “为什么要这么快,”霍尔尼科娃紧攒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你要知道,我即便是打算进入政坛,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在立足未稳、根基不牢的情况下,一旦那两条老狗对我动了手,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的。半年,哪怕是只有半年的时间,我也可以做好准备了。”   “呵呵,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郭守云失笑道,“别说是半年时间,现在你能得到两个月的时间去准备,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不要忘了,你这是在于敌人对阵,而不是在于好友喝茶,试想,作为一名战场的指挥官,你能要求自己的对手等你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再发起进攻吗?”   “那我该怎么办?”霍尔尼科娃表面上装出一副忐忑的表情,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担忧,因为她知道,既然身边这个男人支持她向政界发展了,那就说明他肯定会为自己提供必要的支持。现在在联邦内部,凡是在政坛上具有一定资历的人,都知道六巨头之间的恩怨纠葛,同时呢,也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盘踞在远东、后贝加尔以及伏尔加河中下游一代的郭、霍、维集团,已经在综合实力方面超过了别、古集团,最主要的是,前者手中掌握着实实在在军权,而在联邦如今的乱局之下,唯有这种权力才是最实惠、最有效的。   “你放心好了,”果然,郭守云随后便说道,“既然我说要支持你,那就不会是骗你的,在莫斯科,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有维诺格拉多夫多多少少的还有一些影响力,在今后几天的时间里,我们会尽一切可能的为你创造条件,当然,前提是你自己也要争气才行。”   “再者,”说到这儿,郭守云顿了顿,他稍一犹豫,而后继续说道,“按照我的估计,在解决了莫斯科的一些问题之后,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别列佐夫斯基也好,古辛斯基也罢,甚至是斯模棱斯基,他们都需要一个短暂的缓冲期,在这一期间内,他们必须集中精力统合力量,扩大战果,抢夺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决战之后所出现的权力空白。正因为如此,在这一时期,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便是争斗,也只能是桌面下的争斗,由于要同各方势力谈判的缘故,我们表面上还必须维持那种精诚团结的合作关系,而这一段时间对你来说,便是一个最佳的发展期。”   听男人这么说,霍尔尼科娃欣然点头,老实说,在这一刻,她已经有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即便是霍尔尼科娃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在她的眼里,郭守云不仅仅是自己的男人、情人、丈夫,同时呢,也是自己的坚强后盾、政治扶手,她永远都不可能像妮娜一般安于平静的夫妻生活,也不可能像莎娜丽娃那般注重对后代的感情。那么话说回来,她需要的是什么呢?毋庸置疑,她需要的,就是一个足以令她自己感到满意的精彩人生。   而作为一个精明且足智多谋的男人,郭守云早就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天性,为此,他选在这个时候打破常规,正式决定将霍尔尼科娃送入莫斯科的政治圈子,他要利用这个女人那份不甘寂寞的秉性,利用她那份对权力的野心,给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出一道难题,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打上一颗不大不小的钉子。   智慧最大的体现就在于利用,而在所有可以利用的工具中,人,无疑是最好用且最实用的一种。   为了能够让霍尔尼科娃这颗很中看的“柔钉子”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郭守云不惜给她最大的支持,甚至是为她提供智力上的援助。   话说到这儿,也许有人会问了,郭守云要帮助霍尔尼科娃进入政坛,难道他就怕这个野心颇大的女人会背叛自己,甚至是在暗中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些莫斯科的地头蛇眉来眼去吗?对这个问题,老实说,郭守云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在这方面有两个原因:第一,他知道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疑心病同样不小,他们不可能信任一个与对手同床共枕长达一年余的女人。第二,他知道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足够聪明,她那个小脑袋里至少能够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即便投向了别、古二人,这两个“疑人不用,用人照疑”的老狗,也不可能给她多少支持,至少,不会比郭守云给她的支持多。   究竟是聪明人好用还是啥子好用?对一般人来说,他们或许会认为傻子比较好用,可对于郭守云这种善于揣度人心的家伙来说,聪明人显然要更好用一些。   “好啦,”交代完了所有的问题,郭守云一扭腰,翻身上“马”,一边抚揉着女人美妙的胴体,一边说道,“咱们来好好的运动一下,然后……你准备与我一起出席宴会去吧,有几个人我要给你介绍一下。” 第七零四章 巨头时代   随着红场流血冲突的爆发,从十月二日开始,莫斯科的政治氛围陡然提升了一个紧张层级,在十月三日一天时间里,白宫外围地域,也就是斯摩棱斯克广场上,先后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暴力冲突,数以万计的代表会议支持者,以砖块、碎石甚至是自制的莫洛托夫燃烧瓶为武器,向严阵以待的捷尔任斯基师封锁防线发动冲击,双方经过近四个小时的血战,军队组构的防线最终被暴怒的人群冲开了三道缺口,随即,成千上万的游行者用到了代表会议驻地——白宫。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感到情势不妙,也无法做出任何退让了,他们必须硬着头皮向前走,不管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陷阱丛生,他们都没得选择了。   就在游行示威者聚集白宫的当天中午,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联袂出现在白宫大楼的露台上,他们当着在场上万名民众的面,公开发布了一份《告全国人民书》,这篇被视为代表会议正式战斗檄文的公开信,无疑成为了彻底引发“战争”的最后一根导火索,正是在这篇公开信正式发布之后,由代表会议所控制的武装份子与支持他们的普通民众一道,向“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和莫斯科市府大楼发起了直接的武装攻击。至此,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政治争端,最终演化为某种形式上的军事政变,叶氏抓住了对政敌下死手的最有力理由。   在绿荫密布的莫斯科北郊四号公路上,一列由四辆装甲车护送的车队,正快速的由南向北行驶,它们的目的地显然就是两三公里之外的巴尔维哈总统休假别墅。   在车队前数第二辆黑色奥迪轿车内,郭守云半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正很不文雅的用一根牙线剔弄着自己的牙缝——刚刚结束的那场的午宴上,显然有几道精美的菜肴颇合他的口味,因此,在心情舒畅之余,他也稍微的多吃了一点,以至于到现在,他的小腹处还感觉涨涨的。   郭守云的左边,坐着表情兴奋的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在午宴的时候,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在兴奋情绪的刺激下,她感觉自己半点都不饿,脑子里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思绪,全都与即将到来的一场会晤紧密相联——这是一场与联邦总统以及他的领导班子的会晤,而按照身边男人此前许给她的承诺,就在今天这场会晤上,他要将自己推到“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副台长的大位上去。   自从前苏联解体以来,莫斯科的主要新闻媒体机构几乎都被私有化了,而在这其中,只有“奥斯坦基诺”电视台与塔斯社还处在联邦政府的实际控制之下,现在呢,自己的男人要将自己送上副台长的位置,那就说明自己涉政的第一步即将飞跃般的迈出去了。   既然“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对联邦中央来说如此重要,那英明神武的总统先生会把它的大权下放给一个经济寡头的情妇吗?在这方面,霍尔尼科娃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她知道,到现在为止,莫斯科市内的大局,实际上已经被包括自己男人在内五位巨头控制住了。   克里姆林宫在事先对局势的评估上,显然是出现很大的偏差,他们满打满算的认为,一个捷尔任斯基师就足以控制莫斯科市内的大局了,可显示证明,这支隶属于内务部的“武警”部队,并不足以对付代表会议方面的“武装匪徒”,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镇压住莫斯科内的武装暴动,克里姆林宫还需要调拨更多的正规部队进入市区。   就在今天中午的午宴上,也就是在一个小时前的洛沃宁俱乐部里,五位巨头亲自出面,宴请了来自莫斯科近郊地域共六个整编师的首要将领,二十二位将军、校官,除了享受到一场丰盛的午餐之外,还各自收获了一百五十美元的现金支票一张,而这一切的一切,足以让他们在未来的莫斯科斗争中保持缄默了。   到现在,莫斯科内的准确形势是,内务部长叶林,失去了对莫斯科警察的有效控制,截止到今天上午十一时,也就是武装叛乱分子攻破捷尔任斯基师白宫封锁线的时候,莫斯科市内近万余名警察,已经退出了这场骚乱。与此同时,格拉乔夫失去了对莫斯科近郊地域驻军的控制,他给两个空降师发出的进驻命令,被对方以“军队不介入政治”为由拒绝了,最为搞笑的是卫戍军区第二空降师师长谢罗维茨少将给出的理由——“秋收在即,我的士兵正在地里干农活……”   现如今,因为没有强力部队出面镇压,受代表会议控制的武装分子,已经在莫斯科市内的行动愈发猖獗,他们对“奥斯坦基诺”电视台的围攻,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尽管捷尔任斯基师的“勇士”分队还在顽强的抵御武装分子的进攻,但是整条科罗廖夫大街,已经被装备着火箭筒与装甲运兵车的暴乱份子抢占,他们控制“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只是早晚的事。   对于克里姆林宫以及叶氏来说,现在最不利的一点问题是,各种各样的谣言已经开始在联邦尤其是莫斯科散布开来,有人说叶氏已经被吓破胆了,他正躲在莫斯科郊外的某个隐蔽场所瑟瑟发抖;也有人说,克里姆林宫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联邦局势的控制,代表会议注定将要在这场斗争中赢得最后的胜利;还有人说,其实叶氏早就离开了莫斯科,他跑到美国寻求政治避难去了。诸如此类的谣言,正在迅速的蚕食着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如果不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最有效的手段,那么克里姆林宫将会失去他们的全部政治阵地。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正躲在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的叶利钦,紧急约见五大巨头,他需要从这五个野心家的手中获取进一步的支持,为此,他不惜出让更多的政治利益,至少,五巨头控制下的联邦,要比代表会议控制下的联邦更好一点——对他这个总统来说更好一点。   其实现在叶氏已经明白了,他与代表会议这一对政坛冤家,全都中了五位巨头的奸计,他们之间发生的战争,却不受他们双方的控制,而所有事态的幕后操纵者,都是这五个富可敌国的经济寡头。五位巨头说,奥斯塔基诺电视台的抵抗应该延续到明天,那武装份子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就无法攻破奥斯塔基诺电视台的楼体防线。他们说武装分子应该在天黑之前拿下克里姆林宫,那克里姆林宫就会在天黑之前落入武装分子的手里。这一切一切的骚乱,就像是五位巨头所操控的一出大戏,剧情如何发展,何时出现高潮,何时正式落幕,完全是由他们来决定的。   想想吧,莫斯科市内包括列宁大街、雅罗斯拉夫尔大街、环形公路等要地都打成了一片,可五巨头的车队却能安然无恙的横穿整个市区,从南郊到北郊,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类似的暴力冲突都会奇迹般的出现一个停歇,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所有的骚乱与抵抗,都是受他们支配的。现在,最可悲的是,尽管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都知道这个事实,却谁都无法站出来公开挑明,他们就像陷入角斗场的两只斗牛,有厮杀的资格却没有退场的决定权了。   “现在,代表会议的人应该已经攻入奥斯塔基诺电视台了吧?”透过车窗,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已经展露出具体轮廓的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随即,又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腕表,这才用胳膊肘撞撞身边的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   “差不多了,”郭守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临近两点四十分了,“我想,下一步夺取塔斯社的战斗也该打响了,哈斯布拉托夫也好,鲁茨科伊也罢,他们不会看不清这两个部门对克里姆林宫的重要性,控制了这两个地方,就等于是摧毁了克里姆林宫的声带,一个发不出声音来的政府,哪还算得上是政府。”   “可我担心的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不会按照咱们事先约定好的计划来办,”霍多尔科夫斯基稍一沉吟,不无担忧地说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不关闭掉莫斯科电视六台与莫斯科之声,那咱们的出境岂不是会变的很被动?”   “哼哼,这方面的问题我早就考虑到了,”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我想,在眼下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还不太可能会违背协议,因为在今后几天内,他们需要用到咱们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过话说回来,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防止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之前也做了一些安排,只要他们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呵呵,那可谓是正中咱们下怀了。”   “哦?你有什么计划?”霍多尔科夫斯基惑然道。 第七零五章 巴尔维哈   “很简单,我打算把这个小妖精送进奥斯坦基诺电视台,”伸手在霍尔尼科娃腻滑的脸蛋上掐了一把,郭守云笑道,“而眼下这个机会显然是再好不过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还不知道身边老友此前的打算,不过在这一刻,当听了对方这简单的两句话之后,他当下便明白了郭守云的打算。   “小妖精?呵呵,依我看啊,咱们的霍尔尼科娃小姐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妖精,”瞟了一眼坐在郭守云另一侧小女人,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揉搓着布满胡渣的下巴,笑道,“嗯,你的这种想法我全力支持,只要到今天下午六点之前,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的电台、电视台还有一家在运行,咱们就想办法夺取奥斯坦基诺电视台的实际控制权,然后呢……呵呵,霍尔尼科娃小姐,你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   “战斗的准备?”霍尔尼科娃有些摸不着头脑,毫无疑问,老霍的想法,根本不是她所能摸透的。   “怎么,守云,你们没有确定好一个具体实施的计划?”这回轮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疑惑了,他盯着旁边的郭守云,愕然道。   “呵呵,你不用理会她,”郭守云微笑道,“既然打算在莫斯科挑起一团风云,那就必须有面对任何风暴的胆量,如果今天下午那点小风小雨她都应付不了,咱们即便是给她再多的支持,也是毫无意义的。”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透?”用力的摇晃着身边男人的胳膊,霍尔尼科娃腻声说道。   “你不用看的那么透,只要到时候知道按我吩咐的去做就够了。”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   “不行,不行,好歹我也是一个当事人了,你们的计划凭什么不让我知道?”霍尔尼科娃不干,她一面使劲的摇晃着自己男人的胳膊,一面却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   “嗯,守云的计划也没有跟我商量过,不过呢,我还多多少少的能够猜出一些。”果然,在这种时候,央求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比央求郭守云有效的多。   “快说,快说。”霍尔尼科娃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好啦,现在不是说这些问题的时候,”郭守云偏就不打算让自己的女人如意,他推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伸手指指窗外,说道,“到地方了,小心人多耳杂,计划如果提前泄漏出去,那还算什么计划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车队已经行进到了别墅区的入口处,而在前方不到十几米的地方,两辆开路的装甲车分开左右行驶,从而显露出从别墅区正门内迎出来的一行人——科尔扎科夫、叶林、格拉乔夫、切尔诺梅尔金……都是老熟人了,如果说其中较为陌生的一个,那就是德米特里·留里科夫了,此人是叶利钦的外交助手,同时,也是克里姆林宫派驻在国外的交际官,即所谓的“国际耳朵”。   “呵呵,看样子现在还真不是谈论这些问题的时候,”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歉意地看了一眼霍尔尼科娃,微笑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守云的全部计划了。”   车队最终没有进入别墅区,而是在正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因为莫斯科市内的情势复杂,出于安全考虑,叶氏的总统卫队将整个别墅区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外来的车辆都不能进入防御圈内,即便是郭守云他们这些人,也不能享有什么特权。   在别墅区的正门外,与前来迎接的叶林等人简单的寒暄几句,郭守云一行人在别列佐夫斯基的牵头下,鱼贯进入别墅区,七拐八拐的绕行了将近十分钟,才进入此刻叶氏一家人所居住的主别墅小楼。   叶利钦同五位巨头会面的地点,选择在了他那间宽大的书房里,这位喜欢酗酒、身材相对矮小的总统先生,今天显得有些有些憔悴,尽管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冷静,但是郭守云能够看出来,这家伙的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了。   “几位先生,你们从莫斯科市区过来,相比那边的情形你们应该很清楚了。”在宽大的书房里,安排众人就坐之后,最先站出来说话的,既不是叶利钦本人,也不是身为保卫局局长的科尔扎科夫,而是愁容满面,几乎被莫斯科警方弄得焦头烂额的叶林。   “不过,我现在要说的是,就在你们前来这里的时候,那边的局势显然更加恶化了,”叶林说道,“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所领导的叛乱武装,已经在半个小时前攻占了奥斯坦基诺电视台的一二两层,目前,正在为攻取技术设备中心而努力。受此影响,电视台的下的十二个频道,现在已经全部停播,因此,莫斯科市民现在可以看到的电视节目,就只有电视六台的九个频道以及俄罗斯电视台的一个频道了。”   说到这儿,叶林停下来,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   “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是这些,”科尔扎科夫接口说道,“现在,作为联邦通讯社的塔斯社也已经被叛乱分子占领了,十五分钟前,社长伊戈纳坚科刚刚打来过电话,按他的说法,那些攻占通讯社大楼的暴乱分子都是鲁茨科伊的拥护者,他们要求通讯社对外公布国家政权更迭的新闻,不过已经被伊戈纳坚科拒绝了。伊戈纳坚科先生是坚定的民主拥护者,不过他根本无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抵抗那些武装暴徒的暴力,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不采取断然行动,塔斯社的下一次新闻播报,将对我们构成最大的威胁。”   “塔斯社不是应该由卫戍军区第二师下属部队负责守卫的吗?”斯模棱斯基装模作样地问道,“难道两个装甲营还无法阻拦住那些叛乱分子的进攻?”   “现在的问题在于,第二师根本就没有运动到指定位置,”格拉乔夫表情茫然地说道,“刚才费奥多罗夫将军来过电话,他说莫斯科环城公路以内的地区,根本就没有进驻任何正规部队,将近四个整师的部队,目前都停留在环城公路外围地区,并且还没有继续向内运动的迹象。”   “哦,这样说起来,情况就真的有些不妙了,”郭守云嘬嘬牙花子,咧嘴说道,“格拉乔夫将军,你之前不是还保证过,一旦出现局势失控的危险,你手头上所掌握的部队,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市区吗?为什么现在会发生这样的问题?”   面对这种毫无道理的责难,格拉乔夫险些当场吐血,他心说,要不是你们这些东西在背后搞鬼,那些将领怎么会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好啦,现在不是讨论谁应对此负责的时候。”作为一个老牌的政客,叶利钦到这时仍旧保持着相对的冷静,他知道,现在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同面前这些经济巨头们好好谈谈条件,否则的话,他就必须抓紧时间组织一个流亡政府了。   “各位先生,”稍稍沉思了片刻,他说道,“现在不得不承认,我们之前对局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叛乱者的武装力量之强大,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而警察部门的失控,则更是给我们雪上加霜,至于那些军队中的将领,哼哼,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想要些什么。什么‘军队不介入政治’,这只不过是华而不实的借口罢了,更有甚者,还有说什么他的部队在干农活……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那些腐败透顶的家伙,希望得到更多的好处,至少,是来自于金钱上的好处。”   “呵呵,既然是要钱,那还不好说吗?”霍多尔科夫斯基吃吃一笑,说道,“给他们就是了,我可不相信总统先生筹措不出几百万的资金来。”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科尔扎科夫苦笑道,“如果问题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些叛乱分子已经控制了联邦储备银行,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动用的资金简直少得可怜,不要说几百万,就是十几万甚至是几万都拿不出来了。”   “那依总统先生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古辛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绝不是我们在座各位所希望看到的,”切尔诺梅尔金站出来说道,“而要想结束目前的乱局,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两件事:第一,尽快调动那些迟滞在环城公路外围地区的部队进入市区,以最直接的办法,镇压所有参与武装暴动的反叛者,第二,则是要尽快控制包括塔斯社、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在内的新闻媒体机构。前一个措施,旨在治根,从根本上解除反叛者的军事力量,而后一个措施的目的,则在于向联邦全体公民道出事实真相,从而为我们的行动赢得舆论上支持。” 第七零六章 入政   “呵呵,总理先生的建议很有道理,”郭守云微微一笑,接口说道,“不过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不在于想象‘应该做什么’,而在于切实的决定‘如何去做’,你说的这两个关键点,我们都能想得到,可问题在于,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只要几位先生肯出力,那我们终归是可以想到解决办法的。”切尔诺梅尔金面色不改,他语气冷静地说道。   “只要总统先生有需要,我们自然是会竭尽所能的,”别列佐夫斯基说道,“不过作为一个还保留着理智的人,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只能量力而行,能够做得到的事情,我们会去做的,可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要恕我们无能为力了。”   “鲍里斯说得不错,”斯模棱斯基紧跟着说道,“其实在我们看来,这次的事态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在你们政府内部,有太多的无能者,他们除了在争权夺势的同时,愧领一份薪水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了,因此,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联邦的政治危机,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应该从政府人事方面着手,裁撤掉那些庸碌无为、尸位素餐的家伙。”   他这一番话,令在场的诸多政客,包括总统叶利钦,都大感惊讶。   毫无疑问,这一番话之所以交由斯模棱斯基来说,那是有很深刻用意的。联邦政治场上的人都知道,在国内六大巨头中,素来胆小怯懦的斯模棱斯基,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既不倾向于别古集团,也不倾向于郭霍维三人集团,可以说他就是两方巨头势力中的中间派。而现在呢,在两个巨头集团都没有人出面的情况下,他跳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那么很明显,这就是六巨头共同的意思了——面对目前的混乱局面,六巨头的野心已经无法控制了,他们不仅要干涉联邦的政务,还要插手联邦的人事问题,甚至是由他们几个人来确定联邦政府官员的任命、罢免。   “当然,”科尔扎科夫感觉到了会场气氛的尴尬,因此,他首先站出来,试图用一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将这个问题岔过去,“斯模棱斯基先生提的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不过在现今的局势下,咱们似乎还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个问题。依我看,联邦的人事问题也许有必要做出调整,但这个调整的工作需要放一放,至少等到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我们……”   “我与你的看法不同,”古辛斯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要知道,过去长时间的政治动荡,已经为我们这些人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就拿这次的动乱来说,我短短几天所蒙受的经济损失,估计就要有数千万之多,现在呢,你们又希望我们抽调大笔的财力,去满足那些贪婪军人的胃口,可以肯定的是,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笔相当惊人的损失了。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政府危机的问题,天知道哪一刻我们还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倘若真是那样的话,与其一而再再而三的蒙受损失,我们何不趁早离开莫斯科这个是非地,去一个更加安全、更加稳定的地方继续生活?”   “弗拉基米尔说的这个问题很正确,”别列佐夫斯基开口了,他冷漠地笑道,“总而言之,这次如果各位还希望我们继续为联邦效力,那么就必须首先满足我们的要求,为我们提供最直接,最有效的保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们……相信我的意思,总统先生是能够明白的。”   “这是你们共同的意思?”叶利钦坐在他的鹿皮软椅了里,面色阴沉的在五位巨头脸上扫了一眼,沉声问道。   “不错,就是我们共同的意思。”根本没理会总统那种难看的脸色,霍多尔科夫斯基洒然一笑,说道。   一个连自己位置都要保不住的联邦总统,还有什么能力威慑五位富可敌国的经济寡头?更何况,这五位寡头手中掌握的还不仅仅惊人的财力,他们既有属于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又有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   面对五位巨头毫不掩饰的野心,身为联邦总统的叶利钦,很想当场暴起发怒,将这几块货色痛痛快快的骂个狗血淋头。不过话说回来,形势比人强,在目前的局势下,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得罪这五个野心家,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自己的老命,为了自己那张总统宝座,他的心里即便是怒到了极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忍耐下来,并最终对五个野心家做出让步。   “那在你们看来,联邦的政权体系框架内,有什么人是应该被裁撤的?”强自隐忍住心头的怒火,叶利钦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嗯,又有什么人是应该被提拔到更重要岗位上的?你们说出来,咱们可以仔细的商量。”   “如果总统先生有组构诚意的话,那这个问题就不用商量了,”别列佐夫斯基摆摆手,朝自己的随从打了一个手势,说道,“我们几个人此前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经过慎重的思考与细致的调查,我们列出了一个详细的名单,如果总统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按照这份名单去公布全新的人事任命命令,我想,只要这一步工作做到位,那很多现在看起来麻烦的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为别列佐夫斯基拿公文包的随行,是一个年轻貌美、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看到老板的手势之后,这女人缓步上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弯腰递给坐在沙发最外侧的郭守云。   女人的这一手动作做的相当必要,因为这份名单是由五位巨头共同商定出来的,而随后呢,它便一直由别列佐夫斯基掌握着。现在,与克里姆林宫的交易正式展开了,为了打消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顾虑,这份名单还必须先由他们两人过目,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被修改过的地方,然后才能正式交给叶利钦。   “嗯,总统先生,”一边细细的翻看着手上的名单,郭守云一边说道,“这份名单呢,是我们几个人在仓促之下整理出来的,因此,在某些方面,我们可能还有考虑不到位的地方,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对它做出调整,所以,它有些许的欠缺也没有关系。”   “呵呵,几位先生还真是尽职尽责的很,”切尔诺梅尔金淡然一笑,不无嘲讽地说道,“如果联邦内人人都能像几位先生这般的话,咱们的国家恐怕早就稳定祥和了。”   “呵呵,总理先生过奖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道,“作为联邦的一份子,我们现在是唯恐自己做的太少啊,所谓忧国忧民,大概就是说的我们这种人吧?”   “米哈伊尔,你这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将看完的名单递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里,郭守云笑道,“忧国忧民这句话能用来形容自己吗?我实在看不出,那与自夸有什么分别。”   “自夸总比自卑要强得多了,”到手的名单,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去看,他顺手将东西交给对面的科尔扎科夫,随口说道,“依我看啊,现在联邦政府内的主要官员们,就是少了那么一种自夸的底气,他们不仅能力低下,甚至连夸夸其谈的本事都没有了,将诺大的一个联邦交到这些人的手里,出现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还能算是意外吗?你说呢,咱们尊敬的总理先生?”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切尔诺梅尔金并没有迎战,他淡然一笑,便将头扭了过去。谁都知道,在眼前的形势下,与这几位实际掌握了大局的巨头们争论,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随着这决定性的一刻到来,诺大的书房里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沉闷之中,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总统做出最后的决定,而他的这一决策,势必将会影响到联邦未来的整体政治走势:如果他接受了几位巨头的要求,那么毫无疑问,丧失了人事任命权的克里姆林宫,将成为了由巨头们操纵的游乐场,而堂堂的联邦总统,也将在很大程度上化身为一个傀儡。反之,如果他不接受几位巨头的要求,那么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代表会议方面彻底控制住莫斯科的大局,到那时候,随着新宪法的出台,克里姆林宫将以法理的形式,永久性的成为代表会议手掌中的玩具,而叶利钦作为现任的总统,他甚至连成为傀儡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份名单,我接受了,”思虑良久之后,叶利钦最终打破沉默,他抬起头,目光在五位巨头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说道,“解职令与任命书将会在今晚六点之前,秘密送到克里姆林宫的总统办公厅,只要你们能够控制住一家电视台的新闻播报权,这些总统令就会在第一时间公布出去。” 第七零七章 知难不退   寡头对俄罗斯联邦政治局势的影响力扩展到最大限度是通过什么来体现的?有人说是寡头经济对联邦经济命脉的直接把握,这显然是一个很大的误解,因为这是一个根本原因的体现,而不是最直观的体现。在俄罗斯联邦近十年的寡头政治史上,几位寡头对政治局势操控的最直观体现,是他们对俄罗斯政坛人事任命权的一手操控,当这个变现真正出现的时候,便是寡头当政时期的正式来临了。   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决战的最后阶段里,随着莫斯科全面暴乱的正式展开,尤其是叶氏中央权力集团对军事集团的完全失控,给几位寡头的最后一次窜起制造了最佳的良机。在郭守云等人向叶氏提供的人事任命罢免名单中,联邦近三十个中央、政府权力部门内,近七十位“副部级”岗位的人事问题被纳入议程,不要小瞧这种副职的存在,当三分之一强的副职领导人被某一集团完全控制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中央以及政府的权力被架空了,正是通过对这些人事权的控制,几位巨头彻底把握住了包括克里姆林宫、联邦议会、政府部门的大权。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任何一名部长甚至是总理、副总理的任命,都必须经过六位巨头的认同,否则的话,这一项任命便成为了真正意味上的空头许诺。   从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朦胧的夜色在这个时候已经笼罩了整个莫斯科,坐在纯黑色的德国原装奥迪轿车里,郭守云面色疲惫的依靠在车座里,稍显茫然的两只眼睛,一直漫无目标地盯在车窗外。   经过长达一个下午的谈判,五巨头的联盟终于迫使克里姆林宫领导层做出了“全面”的让步——什么叫全面的让步?在这里,这个词有必要正式的解释一下,其实很简单,所谓的全面就是说叶氏已经把他能够出让的权力全部出让了:大量的中央政府人事任命权,;联邦经济决策的提议以及否决权;由联邦全部控股的、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经济部门、康采恩集团的参股权等等等等,除了这些之外,按照别列佐夫斯基的提议,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的机要秘书、对外发言人人选,也必须由三位以上的巨头共同点头才能正式下达任命书。   而在离开巴尔维哈之前,叶氏对五位巨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的明天把握在你们的手里,而你们的明天同样把握在我们的手里,为了我们彼此的明天,希望你们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   随着历史进程的不断推演,一重重的迷雾在郭守云的面前缓缓揭开,在他的记忆中,莫斯科十月流血事件中,三日,克里姆林宫失去了对莫斯科外围军队的绝对控制,大批奉命进驻莫斯科市区的武装部队滞留在环城公路一带冷眼旁观,上万警察无法抵御几千武装暴徒的进攻,代表会议的势力大涨,几乎控制了除克里姆林宫之外的整个莫斯科市区。而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后,当四日的清晨到来之后,随着叶氏返回克里姆林宫,近六个师的联邦军队全面挺进莫斯科市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涤荡了全部的武装暴徒,只有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便稳定了整个莫斯科的局势。   这戏剧化的一幕就发生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前后的巨大差别几乎可以用令人瞠目结舌来形容,当时,俄罗斯联邦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叶利钦总统以其非凡的胆魄与意志力,冒着来自“毒刺导弹”袭击的危险,乘直升机及时返回克里姆林宫,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莫斯科的局势。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便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因此当时有准确的消息证明,叶利钦就在莫斯科郊区的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既然他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可以一身扭转整个莫斯科的局势,那三号一天他干什么去了?难道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获得足够的“胆魄与意志力”吗?   现如今,历史的重重迷雾已经在郭守云的眼前揭开了,而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他这个由转世重生而来的远东巨头有什么样的感想呢?毫无疑问,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庆幸——作为一个人,了解多少的历史谜团或许并不值得庆幸,但是在了解这些历史谜团的时候,一个人往往都能获得更多的知识,而这种知识绝不是泛泛的,而是具体真实的,它能告诉人们应该用怎样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看待这个表面上欣欣向荣、公正和谐的世界,这些东西是任何人都无法在课堂上学习到的。   坐在郭守云的身边,首次经历这种纯粹的政治性谈判的霍尔尼科娃内心五味杂陈,首先说,她感觉很兴奋,因为就在下午的这场谈判中,她的男人为她谋求到了一个过去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职位——“奥斯坦基诺”国家电视台第一副台长。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将亲自带着她前往康捷米罗夫斯基师驻地,从那里,他们将获得两个连队的支持,冲进已被武装暴徒控制的国家电视台中心,恢复那里的正常工作。此刻,霍尔尼科娃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毫无疑问,选择这个男人做靠山,算得上是她这一辈子所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什么联邦总统,什么新闻中心,什么联邦政府总理,他们现在有真正的权力吗?毫无疑问,答案是没有,他们只是一堆棋子——好看但却不实用的棋子。   而在兴奋的同时,霍尔尼科娃又感觉有些悲凉,为这个被称为俄罗斯联邦的国家而发出的悲凉,她想像不到,当一个国家的政治、前途乃至命运完全被几个人在暗中控制的之后,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上亿民众的明天将面对什么,他们的需要,他们的哀嚎真的还有人去倾听吗?这一点实在值得怀疑。   正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儿突兀的冷风扑面而来,十月的夜风虽然还不至于冷的彻骨,但是却已经足够令人感受到那种透骨而出的冰凉了。   打个冷颤,霍尔尼科娃扭过头,看了一眼刚刚被身边男人摇下的车窗,柔声说道:“你干什么啊,这么冷的天,难道不怕感冒。”   “你很冷吗?”头也不带回的,郭守云语气飘忽地说道,“那正好,在我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趁着现在这个时候,吹吹风吧,对你的将来有好处的。”   “哦?”霍尔尼科娃有些懵,她惑然不解的瞟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现在是八点十五分,”没有直接为女人解惑,郭守云看看自己的手表,说道,“再过四十五分钟,也就是九点的时候,你的人生将会变一个样子,呵呵,你过去的一种梦想会在那时候得以实现,可在另一方面,你过去所享有的一份快乐也会悄然消失。我一直都相信,上帝是很公平,他在赐给人们一种幸运的时候,也会夺走人们的另一种幸运,作为你的男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却不能保证你在达到目的之后是否能够幸福快乐。”   “什么意思?我不懂啊。”霍尔尼科娃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懂的,而且我相信,现在你的心里已经感觉到一丝异样了,”转过头来,看着女人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我相信,你此刻除了感到兴奋之外,应该还有更多的感慨吗?呵呵,是不是觉得政治在更多地方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哦,你说的这个啊,”霍尔尼科娃表情一松,随即,眉头微微一皱,反问道,“为什么我的想法你能够看得透?”   “呵呵,不是你的想法我能看得透,而是从根本上说,咱们属于一种人,”伸手在女人的膝盖上轻轻一拍,郭守云微笑道,“我揣度你的心思,只不过就是把我自己的体会说了出来,这应该不算是很困难吧?”   “你自己的体会?”霍尔尼科娃一愣,随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男人,说道,“你是说,我现在这种心态,你当初也有?”   “呵呵,何止是当初,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无法摆脱那些困扰着自己的矛盾,”郭守云淡然笑道,“所以,我希望你在正式入局之前,能够慎重的考虑好,嗯,现在要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你们都把条件谈好了,我还能能回头吗?”霍尔尼科娃做出一副可怜楚楚的表情,貌似无奈地说道。   郭守云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打算退出来,她的野心已经蒙蔽了她的理性,也许只有等到她彻底身在局中的时候,这女人才能领会到自己今天这一番说辞的真正用意……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又想,如果现在有一个退出的机会,自己会如何选择?或许,霍尔尼科娃与自己还真是同一种人啊。 第七零八章 心境   璀璨的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帷投射在紫色暖床前的猩红地毯上,床边的女人恬静的趴伏在柔软的睡枕上,香背起伏中发出隐约可闻的鼾声。   从睡梦中醒转过来已经有半个小时之久了,不过直到现在,郭守云也不想起身,他愣愣地看着屋顶,强迫自己不转头而仅凭记忆回想起身边那个女人的相貌,不过遗憾的是,这么长时间了,床头那个女人究竟长的怎么样,他还是没能回忆出半点头绪来。   昨天晚上,带着霍尔尼科娃赶到康捷米罗夫斯基师的指挥部驻地之后,郭守云并没有随同两个装甲连队前往“奥斯坦基诺”国家电视台,而是与几位康捷米罗夫斯基师的指挥官跑到雀山别墅喝酒去了,而他身边这个女人,就是师部的一位通讯兵。   这位来自顿河河畔、年纪刚满十九岁的女兵,入伍还不到一周时间,昨天便在这张大床上完成了她的“成人礼”,可到现在,郭守云只记得这女人身材很好,在床上的叫声很动听,至于其他的,这位巨头就印象模糊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琢磨了近四十分钟,郭守云最终放弃了全部的努力,他侧过身子,伸手轻轻撩开身边女人披散在脸前的金发,很随意的瞅了一眼。女人的容貌不算是多么的出众,至少没有霍尔尼科娃那种妩媚万端的诱人感,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上等吧。   “嗯,先生,您醒啦。”他的动作显然惊扰了女人的熟睡,她身子轻轻一颤,猛地坐起身,怔忡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早就醒啦,”郭守云又瞅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看看几点了?”   女人下意识的扭头四顾,找到了立在卧室房角的那一方立钟——九点过七分。   “对不起。”女人垂下头,用比蚊子哼哼都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   “不用了,”摆摆手,重新躺回到床上,郭守云说道,“你去洗洗,准备回部队去吧,我想你们那边今天会有大动作的。”   “嗯,谢谢先生,”女人扯着一条毛毯遮在胸前,缓缓地爬下床,说道,“您,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哦,记得给我打开电视,调到第二新闻台。”   “好的,先生。”女人闻言轻轻的嘘口气,先是快步走到电视机的旁边,为男主人将打开电视,调好频道,这才退进了卧室内的浴室。   “十二个小时,奥斯塔基诺国家电视台第二新闻频道从复播起已经坚持正常工作了十二个小时,”电视中,看上去英姿飒爽的霍尔尼科娃站在电视台大楼的楼顶上,迎着朝阳与晨风,滔滔不绝的“宣讲着她的功绩”,“对于莫斯科人,甚至是对于所有联邦人来说,这十二个小时都是为民主自由而奋斗、拼搏的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里,来自康捷米罗夫斯基师的士兵,都在为保障联邦公民的知情权而做着不懈的努力,直到现在,电视台大楼前的战斗还在继续,那些妄图颠覆联邦政权的武装暴徒,仍旧没有放弃他们那份罪恶的企图……”   当她这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视上镜头一转,一片冒着滚滚浓烟的街头景象出现在电视画面内。   从画面中可以看到,被枪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奥斯坦基诺电视中心大楼前门部位,由几辆装甲车组成的防御阵地内,大量满身尘土、面带疲惫的士兵正在构建沙袋防线,而在他们前方十几米的街角位置上,还躺着几具狼狈不堪的尸体。   “据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办公室刚刚传来的消息,总统先生已经于半个小时前乘坐直升机返回了克里姆林宫,”电视上,霍尔尼科娃的声音还在继续,“而这一消息已经强有力的回应了以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等叛乱分子此前所散播的谣言……现在,隶属于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几支部队,正在迅速向市区内几个主要地区行进,而叛乱分子所盘踞的白宫,现在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武装叛乱距离最终覆灭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先生,”女人洗澡的时间很短,还不到五分钟,她就从浴室里钻了出来,“我,我走了。”   “嗯,去吧。”郭守云的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心不在焉地说道。   女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地上的衣服,将它们一股脑地抱在怀里,就那么光着身子朝卧室门外走去。   听着女人轻到难以听闻的脚步声行到门口,郭守云终于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来,他看了女人的背影一眼,犹豫一下之后,才干咳一声说道:“咳,等等。”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你怎么回指挥部去?”郭守云问道。   “我……”女人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可以走回去,路不是很远的。”   郭守云问的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现在莫斯科到处都在闹暴乱,什么地铁、公交车之类的早就停了,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穿梭在街头的私家车,现在恐怕都拦不到了。最重要的是,现在莫斯科市内的军民对峙很厉害,她这么一个女人穿着军装上街,别说拦车了,能平平安安地走回去就很不错了。   “嗯,的确不是很远,不过是横穿了半个莫斯科罢了。”眉头微皱,郭守云语气不满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如果她能够放开心怀,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的,不要这么拘谨,那大家未尝不能做个朋友,可现在……   不过郭守云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一个将心比心的问题,他也不考虑一下,凭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有几个人能在他面前谈笑自如?   “这样吧,”摆弄着手中的遥控器,郭守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先去吃点东西,我想下面的人应该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等吃了早餐,你去停车场找斯莫诺夫,就是昨天晚上给我开车的那个人,让他开车送你回去,就说是我的吩咐。”   “谢谢先生。”女人也没有太多的表示,她点点头,就那么转身走了出去。   这么一会儿,这女人已经对自己说过两声谢谢了,郭守云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谢自己什么。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着那么大的区别,霍尔尼科娃可以那么讨男人喜欢,而眼前这个女人与她付出的一样,却只能与自己擦肩而过,在这份差别中,究竟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道理,郭守云琢磨不透,他也不打算去琢磨这个问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费心思考。   叶利钦返回了克里姆林宫,那就意味着进驻莫斯科市内的各个部队已经开始正式向市区内围地区推进了,同时呢,也意味着代表会议的力量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时刻正式到来了,那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市区内各个地区的战斗也应该处在最后的酝酿期了。能够有机会身处硝烟四起的莫斯科,这对于郭守云来说,可谓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知道在第二频道的新闻上不可能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郭守云只看了不到十分钟的新闻节目,便彻底失去了全部的兴趣,他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连午餐都没吃,就那么急匆匆的抓了还没起床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拽着他离开了雀山别墅区。   今天,对于整个莫斯科来说,注定是一个值得纪念并长久惋惜的日子,郭守云前世记忆中那段“炮打白宫”的历史性片段,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重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守云觉得自己有必要“身处一线”,近距离的看一场大热闹——千载难逢的大热闹。   老实说,作为俄罗斯联邦六大巨头之一,霍多尔科夫斯基并不打算与郭守云一起去看这场热闹,在他看来,冒着纷飞的枪弹,去看一场胜负早已分出的战斗,还不如躲在别墅区里好好的睡个懒觉呢,手里有美酒,枕边有美女,桌上有美食,谁还有心思看什么战争片啊。不过他毕竟拗不过老友的那份执着,因此,虽然满口抱怨不绝,他最终还是钻进了车厢,陪着郭守云一路奔向市区。   “我说守云啊,”坐在宽敞舒适的小轿车里,霍多尔科夫斯基无聊的摆弄着一条铂金手链,心不在焉地说道,“依我看啊,最多再过两三天的时间,莫斯科的局势就会平稳下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打道回府啊?”   “后天吧,”郭守云看着车窗外凌乱不堪的街景,随口说道,“两三天?呵呵,你的估计太不乐观了,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这场动乱的平息那还用得了两三天的时间啊。”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质疑对方的估算,他直接说道,“那你是真的打算把霍尔尼科娃自己扔在这片泥塘里了?” 第七零九章 换位思考   “我有什么办法,”见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现在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不希望她在这片泥塘里陷得太深,可……她与咱们的想法不同啊。”   “呵呵,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变得有些性冷淡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我看得出来,你这是在说谎,霍尔尼科娃之所以选择今天这条路,无非就是你在背后一步步引导的,或许,从最初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把她当成可以楔在莫斯科的一颗钉子了。”   “随你怎么想吧,”耸耸肩,郭守云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是但求自己违心无愧就够了。不瞒你说,昨天晚上从巴尔维哈出来之后,我还专门劝解过她一次,可她那副痴心不改的样子,真的让我无话可说。”   扭过头,霍多尔科夫斯基用审慎的目光在老友脸上仔细端详半晌,似乎是想从那张脸上看出某些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你认为在咱们重新退出莫斯科之后,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会不会出手对付她?”最终也没有从老友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口问道。   “呵呵,这让我怎么回答你?”郭守云摇头笑道,“他们两个的心思哪是我能够看得透的,再者,莫斯科今后的局势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会发展到哪一步,现在也根本无法看透,要说的话,我现在也只能说,只要还有的选择,他们两个就不太可能对那么一个女人直接动手。他们充其量就是从侧面耍弄一些手段,利用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来上一手借刀杀人,呵呵,毕竟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难道你就从没想过给她一些真正有效的支持?”霍多尔科夫斯基歪头问道,“要知道,咱们现在并非没有这个实力。”   “呵呵,我看啊,恐怕是你这家伙耐不住寂寞了吧?”郭守云笑了,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一拍,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对此,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否认,他很坦率地说道,“难道你不认为眼下对咱们来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吗?代表会议被打倒已经成为了定局,克里姆林宫的势弱也无法避免,同时呢,咱们又刚刚从明智的总统先生那里争取到了大把的权力,如果在这个时候,咱们陆续退出了莫斯科,那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岂不是要变的更加嚣张?还有那个斯模棱斯基,我不相信那个家伙的心里会没有点别的想法。”   “米哈伊尔啊,你恐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我是说后天要离开莫斯科,可却从未说过要放弃这边的利益啊。”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道。   “说起来,你也算是一个遍旅花丛的老手了,难道‘距离产生美’这句名言,你都没有听说过吗?”郭守云说笑道。   “昨天,咱们总统先生脸上的表情你没有看到吗?”不等对方开口询问,郭守云继续抢着说道,“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对咱们五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早就是忌惮万分了,如果可能的话,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置咱们于死地了。但可怜的是,现在联邦的局势仅靠他自己根本稳定不下来,他对咱们的态度,只能是即痛恨又依赖,而为了在痛恨与依赖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他就注定不会放任咱们之中的任何一方独自坐大。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越是企图退出莫斯科,他就越是会想办法朝咱们这一方倾斜,以此来抵消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对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   “你的意思是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明白了老友的意思,他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错,”不等他把话说出口,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你认为咱们那位总统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痛快的就把权力放给咱们?告诉你,并不是说他喜欢做一个傀儡式的总统,而是因为他对权力的理解比任何人都要透彻。政治这东西,不是靠一个人就能玩的转的,从解体苏联到今天,咱们的总统先生经历了太多的东西,无数人曾经围绕在他的身边,同时呢,也有无数人背叛他,甚至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开始着手改造自己的权力圈子了,过去那种分封诸侯式的权力组构形式已经遭到了他的唾弃,他要换一个方式,即权力制衡的方式,里维系他的统治地位。而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这些人在他的眼里,与叶林、科尔扎科夫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选择咱们这些能够给他更多支持、更大助力的人,组构一个全新的政权组成形式呢?”   郭守云这番话听上去很复杂,可实际上呢却简单的很,他这等于是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待六巨头干政的问题,他将六个独立于联邦政治体系之外的地位超然的寡头,看成了联邦政治体系中的六个组成部分,同时呢,将六巨头夺权看成了叶利钦分权。在这种观点的视觉角度下,六巨头就相当于切尔诺梅尔金那样的角色,从本质上说,他们其实就是没有头衔的联邦总理,只不过他们这些总理的权力要比切尔诺梅尔金大一些,同时呢,与叶利钦本人的联系也要更紧密一些。   换位思考,还是一个简单的换位思考,用这样一种思考方式,昨天那场会晤结束时,叶利钦那一番别有深意的话也就不难揣摩了——他是在告诉五位巨头,要想保证他们自己刚刚获得的权力,那就必须保证他这个总统的地位,否则的话,大家只能是作伴死在一起。   同样也是经过这么一个简单的换位思考,六巨头联合夺权这一事实,也就变成了六巨头“联合保叶”的结果,在六巨头将叶氏变成一颗棋子的同时,他们自己也成为了叶氏手中的一把棋子。   按照这种思维方式推演下去,叶氏如果想要保证其在与六巨头交往中那点少得可怜的主动性,就必须保证他们之间的争斗处在一个持平的地位上,当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离开莫斯科之后,为了防止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一方的力量扩展太大,克里姆林宫肯定会将放权尺度向远东一方倾斜,这是郭守云现在就可以推断出来的。   其实,这一种想法,郭守云的脑子里早就成型了,回推一个细节:昨天,在五巨头与叶利钦谈判的时候,也就是在别列佐夫斯基拿出那份名单来的时候,郭守云在查看完了名单之后,并没有将它交给斯模棱斯基,而是反常的递给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要知道,别、古集团与郭霍维集团的对立,是政界高层早就明了的一个事实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份名单却需要同一集团内的两位领导人过目,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接过名单之后,连看都不看就交给了身为总统的叶利钦,最终导致斯模棱斯基这个一向独立的势力方被漏过了。试想,这一细节被叶利钦看在眼里,他会有什么想法?毫无疑问,他最直接的一个想法,就是财势最大的斯模棱斯基,已经与两方寡头势力中的一方结盟了,而随后呢,他只要再稍加思考,就能想到,别古斯这三方,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结成一个攻守同盟了。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对六巨头产生了顾虑的叶利钦,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很明显,他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别、古、斯这三人重点纳入自己的视线,以防止他们联合起来打压以郭霍维为联合的团体,从而维系住联邦政界的全新稳定。   政治这个东西是很复杂的,无论是多么精明的人,都有可能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因忽视了某一个细节性的问题,而落入对手的陷阱中。郭守云混迹远东这么久,他不会在大场面上构思圈套阴谋,却很擅长在细节方面着手,一点点的给对手制造麻烦,这一特点看上去有些婆妈,可却异常有效。   “你说我不顾霍尔尼科娃的死活,呵呵,其实,你这是真的误解我了,”话说到最后,郭守云伸手搂住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肩膀,笑道,“我把她扶起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树一个打击的靶子,而是为了给他们添一道风景,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从而让他们放松对咱们的警惕。至于霍尔尼科娃自己,只要她有本事,大可以在莫斯科混个潇洒轻松,如果没本事的话,我欢迎她随时舍弃一切,到远东去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顾家女人。”   “可总的来说,你还是在利用她,这一点,我总没有说错吧?”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是人就要被利用,”耸耸肩,郭守云说道,“别说是她,即便是咱们,又何尝躲过被人利用的命运了?” 第七一零章 炮打白宫   阿尔巴特大街的联邦国防部临时作战研究室里,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肩并肩地坐在右侧靠墙的角落里,在他们的对面,包括总统叶利钦与国防部长格拉乔夫以及十几位将军在内的军方要员齐聚一堂,这些人正在商讨对白宫发起最后一波攻势的全面计划。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挺进莫斯科的军队已经基本荡平了市区内各个方位上的武装暴动,现在,除了部分地区还有零星的交火之外,抵抗力量最强的,就只有代表会议所在地“白宫”了。从莫斯科各个街区退到那里的上千名武装暴徒,目前就藏身在大楼内负隅顽抗,从表面上看,他们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与代表会议共存亡了。   在过去近三十分钟的时间里,会议室内这些掌握着数万大军的将军们,就为拿下这么一个小小的“白宫”而头疼不已,在他们的口中,这个高不过数层的楼梯建筑,显然成了比马其诺防线还要坚固百倍的要塞,再加上对方有骁勇善战的鲁茨科伊将军做指挥,要想夺下它,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坐在会场的角落里,郭守云听着这些将军们眉头紧皱的大谈什么战役战术问题,心里就有一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他知道,如果玩真的,在场这些将军挑出任何一个人来,都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将白宫的抵抗力量解决掉,而且整个过程做的干净利落,不出半点纰漏。可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这些将军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作战上,他们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最先考虑的不是任何解决战斗,而是如何躲避责任,他们担心攻打白宫的重担会落到自己身上,并由此惹来一身的麻烦。   正如格拉乔夫此前所说的一样,这些将军们现在宁可让自己的士兵去挖土豆,也不希望派他们去攻打白宫,因为不管是谁指挥这场战斗,最后都会成为将来反对派攻击的靶子——而格拉乔夫本人,显然也有这个顾虑,不然的话,他自己早就披甲上阵了。   “他们还要商量到什么时候?”尽管不喜欢看战斗片,可霍多尔科夫斯基未必就喜欢看室内剧,在这里枯坐了将近四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忍耐不住了。看看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近三点钟,他侧过身子,凑到郭守云的耳边,说道,“一个总统,一个国防部长,一个总参谋长,十四位将军,近六万士兵,搞不定几百个乌合之众困守的大楼,我真想不明白这些家伙都是干什么吃的。”   “呵呵,你懂什么,”郭守云压低声音,嗤笑道,“这是战争,知道吗?战争打的是什么?那不是靠人多就能办好的事,它打的是钱,是声望,是资历,是影响,你想想看,如果是一场无论胜负,都可能会把自己赔进去的战争,还有谁会愿意出手啊?”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摇摇头,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屑一顾地说道,“可他们难道就没有想到过,类似这种注定要背黑锅的事情,大可以找一个替死鬼出来做吗?难道说,咱们堂堂的联邦军队治下,除了这些将军之外,就没有一个能打仗的了?”   也许是他这一番话说的声音有些大了,正站在会议桌边的叶利钦,闻言之下朝这边看了一眼,继而伸手拍拍桌子,说道:“诸位将军,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长远的战略提议,而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进攻方案。刚才格拉乔夫将军说过,如果想要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伤亡,那就必须动用坦克,那好吧,我现在给你们这个权力,在十五分钟之内,你们给我找出一个可以执行这套方案的指挥官来。记住,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拥有什么样的军衔级别,只要能做到这件事,我们就可以用。”   总统先生这一番话,等于是给在场的诸位将军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紧接着,寻找替死鬼的工作迅捷且有效的展开了,短短不到十分钟,一位满头白发,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的军官走进门。从老头的衣着上看,他的军衔级别仅仅是大尉,而且胸前没有任何的军功章。也许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露面,当着在场的诸多将军们,他的表情竟然有些羞赧,如果不是有“平易近人”的格拉乔夫将军给他打气,他恐怕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这位替死鬼在出现之后,很快便展露出了他的“军事才能”,按照他的要求,军方将为他提供十辆坦克的炮火援助,五辆从帕夫利克·莫罗佐公园一线出发,另五辆则从新阿尔巴特大桥发起攻势,从而,对白宫形成夹击之势,打击武装叛军的反抗士气。   这位替死鬼的名字,郭守云颇为熟悉,扎哈罗夫,与苏联时期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同名,不过于后者相比,前者的政治敏感性实在是不堪入目,他滔滔不绝的讲解着自己的战术,却没有看到在场那些将军眼睛里的幸灾乐祸。他也不想想,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会打仗,在场这些将军们全都是白痴?人啊,就怕表现欲太强,在政坛上,表现欲太强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有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出现,具体的进攻计划很快便被敲定了,身为总统的叶利钦,先是对扎哈罗夫大为褒奖,继而,又将指挥具体战斗的权力,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对方,同时指挥装甲部队与伞兵部队、特种部队联合作战,这对于可怜的扎哈罗夫来说,显然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觉得,只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积极地表现一下,那么随之而来的提升自然是顺理成章了。可老头想不到的是,在场这些人显然并不仅仅是需要他制定战术,同时呢,还需要他站出来承担责任,因此,当这次进攻结束之后,他老人家离开军旅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   好不容易等到最终战术的敲定,郭守云跟随着那些将军们离开国防部大楼,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钻进了一辆真正武装到牙齿的装甲运兵车,尔后跟随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奔赴代表会议驻地——白宫。   也许对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来说,他们从未设想过克里姆林宫敢在莫斯科市内动用坦克以及武装直升机这类的重型武器,因此,当第一枚重炮炮弹,在白宫大楼顶层爆炸的时候,几名正在那里召开小规模会议的人民代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而随着一声炮响,克里姆林宫旨在清理反对派的最后一场攻势全面展开了。   战斗在最初打响的时候,就不具备任何悬念,在若干辆T-80坦克以及三架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下,数百名特战队员攻入白宫大楼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重炮击中白宫大楼时所产生的浓浓烟雾,为进攻士兵提供了最佳的掩护,而楼内那些负隅顽抗的武装分子,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所谓骁勇善战的鲁茨科伊将军,早在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心惊胆战的躲进了地下室,直到整场战斗结束,他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小规模战斗,从开战之初,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便离开了他们藏身的装甲车,在距离大楼不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他们甚至连一点流弹的威胁都没有感受到,而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大量来自国外的记者团,这些人凑在一起,成为了这场游戏的最佳观众。   就在白宫的进攻作战进行过程中,塔斯社与莫斯科多家电视台同时播出总统叶利钦的公开讲话,这位大权“独揽”、雷厉风行的总统,正式向上亿联邦民众宣布,从即日起,停止俄罗斯联邦所有立法与司法机构的工作;正式解除副总统鲁茨科伊的职务,并将其开除军籍;全面解散代表会议,新的议会代表,将在年底时重新选举。   进攻白宫的战役,一直进行到晚间,到晚九点,莫斯科全市的战斗全部结束,盘踞在白宫内的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宣布放弃全部抵抗,正式向克里姆林宫投降,与他们同时落入克里姆林宫之手的,还有包括阿恰耶夫、巴兰尼科夫等人在内一大批“第二中央”组织成员,随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异常残酷、但却草草收场的审判。   同样也是截止到当晚九点,克里姆林宫以及总统叶利钦,总算是成功的拔出了他们眼中的一根最大的眼中钉,持续了一年之久的“两个中央”的权力之争,终于在坦克与重炮的倾轧下正式结束了,由于得到了来自六位巨头的鼎力支持,叶氏成为这场斗争中的胜利者——至少是表面上的胜利者。   还是在这一晚,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下达了一个命令,联邦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人事调整工作,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与此同时,六大巨头把握联邦政治的局面,正式揭开了帷幕。 第七一一章 新局面   白宫内外的枪声终于停息了,而那个自苏联解体以来,就从未放弃过与克里姆林宫作对的代表会议,也被全面解散了,包括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安皮洛夫、阿恰耶夫在内代表会议主要领导者被捕入狱,罪名是……叛乱。   正如郭守云此前所猜测的那样,随着代表会议这个最大的反对派集团的瓦解,俄罗斯联邦的政治构架出现了全面的重组,就在代表会议被解散后的第四天,“亚博卢”集团领导人亚夫林斯基出任联邦立宪会议主席一职,随后不久,格德良出任俄罗斯人民党主席一职,与此同时,由久加诺夫所领导的俄共,开始大张旗鼓的扩张势力,而伴随着代表会议反对派的瓦解,他们在联邦内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党内成员数量在极短时间内出现了一个倍增的局面。   十月六日,也就是莫斯科事件“暴力”解决后的第二天,俄共在莫斯科召开全联邦代表大会,在此次会议上,久加诺夫正式提出了其所倡议的俄共新纲领,而在这份纲领的第一页内容上,即明确提出,俄共的政治根本出发点就是永久性的反对资本主义制度。久加诺夫提出,“在当今世界大部分地区占统治地位的资本主义所展示的,是一个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都被市场规律所左右、攫取最大利润、无止境地贪婪积累资本的社会。一切都变成了商品,金钱成为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这就决定了资本主义的极端腐朽性。”为此,他认为,“对俄罗斯来说,最科学、最符合本国利益的选择是理想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毫无疑问,从俄罗斯联邦的现状来看,久加诺夫所提出的这一项倡议,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联邦大多数公民的矛盾心态,苏联解体三年来,对于广大的俄罗斯联邦公民来说,他们并没有从“全盘西化”的私有制改革以及民主建设中取得任何的实惠,国家的民主氛围他们感受不到,反倒是充斥眼前的混乱与经济的萎缩日复一日的困扰着他们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最普通的、对政治最为不关心的民众也开始反思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联邦所走的道路,是否真的是正确的?   在这种对政治现状的全面反思中,两种极端的思维方式出现了,其一,是对苏维埃制度的追忆,即左想的思想路线,其二,是一种因对现实绝望而产生的极端颓废无政府主意思想浪潮。前一种思想的出现,导致了俄共在短时间内的实力剧增,而后一种思想的出现,则导致了联邦内极端民族主义、极端无政府主义乃至黑手党帮会的全面增长。   一个国家、社会的稳定,不仅需要一个廉洁高效的政府,同时,还需要一种可以引导民众思维的共同思想理念,而现在呢,联邦显然在这两方面都欠缺的很多,所以说,联邦国家以及联邦社会的稳定,注定是一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   十月五日,即莫斯科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出身总统委员会的卡赞尼克被任命为联邦总检察长,科别茨除继续担任联邦国防部副部长之外,又多了军事总监察员的身份,盖达尔重新得到起用,正式出任联邦政府第一副总理职务,舒梅科出任联邦新闻部部长一职……而这些人,从上任那一刻起,就成为了各方巨头们家宴上的常客。   十月六日,在郭守云返回远东之前,雷日科夫造访雀山别墅,翌日,在郭守云的提议下,后者被任命为联邦天然气康采恩集团第一副总裁,而在上任后,雷日科夫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出一个方案,倡议修建一条由北雅库特通往韩国的漫长天然气管道。按照计划项目的安排,联邦中央银行将分三期向远东共和国提供一百六十亿美元的项目资金。这一笔资金从九三年年末之际开始支付,到九四年年中支付完毕,可直到若干年之后,这个工程也没有完工,远东共和国政府到九六年才给出一个正式答复——工程设计存在大量技术问题,无法保证施工。   同样也是十月六日,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五位经济寡头在雀山别墅举办秘密晚宴,就是在这场宴会上,五位巨头达成协议,自即日起,没三个月,他们将在雀山别墅举行一次会晤,以全面协调各集团之间的利益关系。   十月七日,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正式乘坐叶利钦的总统专机离开莫斯科,飞返远东共和国首府哈巴罗夫斯克,其时,到机场为两人送别的人多达数百,包括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国防部、政府各部部长在内的主要官员几乎全部到场——巨头的影响力在联邦政坛上空前壮大,他们的权势就如十月上旬的阴云一般,笼罩着整个俄罗斯联邦。   在返回哈巴罗夫斯克之后,郭守云这位郭氏集团总裁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他在与妮娜诸女悠闲的前往萨哈林休假四天之后,突然在十月中旬消失在联邦各方势力的视线之内,对他的离去,即便是克里姆林宫方面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郭氏集团内出现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郭氏家族的第二号当家人郭守成,被任命为郭氏集团副总裁、并从十月十七号开始,暂行总裁大权。   这一消息传出后,在各方引发了大范围内的轰动,有媒体猜测,郭氏集团内部可能出现了权力争夺的迹象,为此,郭守云开始强化家族式集权方式,也有媒体猜测,郭守云的身体可能出现了某些状况,为了避免身故后集团出现争权的混乱局面,他开始为自己寻找正式的接班人了。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猜测,郭氏集团可能发生了夺权混乱,而在这场不为人知的混乱中,郭守云已经遇害了,而郭守成出面暂代职权,只不过是一个瞒天过海的假象罢了。   而与各方的种种猜测相比,远东共和国内的局势倒是稳定得很。十月二十号,也就是出面代理总裁大权后的第三天,一直以来都很少出现在媒体面前的郭氏集团二号当家人郭守成,低调出席了远东共和国各州政府的经济工作会议,随后,又前往共青城视察了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面对各方记者的采访,一向沉默寡言的郭守成拒绝就其大哥的去向问题做任何表态,与他相比,反倒是一直充当着郭氏集团喉舌的尼基塔接受了塔斯社的一个不到十五分钟的采访,正是在这次采访中,她含蓄的表示,在郭氏集团内部,真正主掌大权的仍旧是郭守云,至于他的神秘失踪……她只表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无可奉告”。   到十月二十五号,在联邦各方势力全力打探郭守云下落的时候,另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传来,三巨头联合的第二号人物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出席了北海舰队的一次军方会议之后,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两名对手的神秘失踪,令别列佐夫斯基等人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提高了警戒之心,他们可不相信这两个家伙会简简单单的挂掉,他们的神秘失踪,只能说是一个诡计正在酝酿之中,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个惊天的诡计。为了避免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收回了原本打算伸到克里姆林宫内争权的大手,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随时准备迎接来自对手的进攻。   就在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收缩攻势的同时,刚刚进入俄罗斯联邦政坛的霍尔尼科娃却开始在各种场合里频频露面,大肆兜售她那点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政治理念,作为一个在莫斯科事件中起家的女性政治人物,她一方面迎合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倾向,大肆宣扬民主、自由的标准,另一方面又以新时代的独立女性自居,高举女权大旗,希望凭此获得占联邦人口多数的女性的支持。   十月三十日,在霍尔尼科娃的全力推动下,联邦第一个女性维权与教育扶持基金会在莫斯科成立,在该基金会的成立酒会上,霍尔尼科娃公开宣布,她将投入在年末举行的联邦议会选举,一旦获选,她将凭借其议会议员的身份,全力维护联邦女性的民主权利。   正是在这场公开的酒会上,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媒体记者向兴致勃勃的霍尔尼科娃提到了一个很敏感的话题,那就是她与郭守云之间的暧昧关系问题,对此,霍尔尼科娃毫不讳言,她坦承自己与郭守云之间有一种超越友谊的亲密关系,而且这种关系已经维系了两年之久,只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女权丧失的表现,相反,这还是一种重视女权的表现,因为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全力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而当有记者问及她从政的背后,是不是有郭氏集团支持,是不是她在自己的肉体与美貌,攒取政治资本的时候,素来喜欢在人前保持一种可亲形象的霍尔尼科娃雷霆大发,她当场将提出这个问题的记者骂了个狗血淋头。用她的话说,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阴谋论者存在,他们思想龌龊,总喜欢戴着有色的眼睛来衡量那些获取了成功地位的女性。在这种人眼里,任何一个女人的成功,似乎都是靠出卖皮肉获得的,而这类人的存在,也是维护女权的最大障碍。 第七一二章 布宜诺斯艾利斯   就这样,凭着一点儿急智与那张既能伺候男人又能打动男人的灵巧舌头,霍尔尼科娃凭借她那个女性的特殊身份,迅速在联邦政坛崛起蹿红,在超过联邦人口半数以上的女性心目中,这个笑容甜美、仪态端庄的政坛女强人,显然成为了新时代俄罗斯女性的象征。她穿着时尚,身上的衣服几乎一天就要换几套——这都能成为女性政客受支持的原因之一,由此来看,不得不承认女人心态的复杂性;她坦率诚实,试想,一个连自己私生活问题都毫不保留的女人,难道还会不可靠吗;她敢作敢为,作为一个女人,有谁敢在兴之所至的时候,将那些联邦高官嫖娼宿妓的事都拿来大肆调侃一番?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女人,霍尔尼科娃的确是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有利资源,她不仅精于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男人,还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取悦联邦女性支持者,就像叶利钦在公开场合下对她的夸赞一样:“霍妮小姐的出现,让我从联邦死气沉沉的政治氛围中,嗅到了一丝清新的气息,在每一个能看到的地方,人们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领会到什么叫耳目一新。”   而在郭守云看来,霍尔尼科娃的成功,最主要的一点因素就是她抓住了最关键的环节,或者说是她找到了一个最佳的从政切入点——女性维权。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恰好是世界女性维权运动蓬勃发展的关键性时期,从东方到西方,从南半球到北半球,女性解放成为了人们口中、眼里最为重要的一个话题,通过那些女权斗士的宣扬,全世界的女人似乎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们对这个由男性支配的世界,充满了一种苦大仇深的愤恨。而在这个时候,霍尔尼科娃不失时机的第一个在联邦国内扛起了女权的大旗,这自然能够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那么话说回来,就在联邦国内“万象一新”,女权斗士霍尔尼科娃迅速崛起并急速走红的同时,两位神秘失踪的巨头究竟去了哪里呢?这个令别列佐夫斯基等人寝食不安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在联邦国内遍寻他们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时候,这两位巨头正陪着刚刚遭受了丧气之痛的维诺格拉多夫,在地中海享受美好滋润的海滩日光浴。   而在对老友的慰问式造访结束之后,郭守云又登上了一架由开罗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波音737飞机,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之后,他最终下定决心,要将那个带给自己深刻印象的女人找回来。   随着飞机马达的轰鸣声缓缓停歇,一架隶属于埃及联合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缓缓地停落在紧邻拉普拉塔河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市机场跑道上。当机舱开启,乘客们鱼贯涌下阶梯的时候,一位身穿花格子半截袖衬衫、大红布短裤,脚蹬板式凉拖,脸带宽幅遮阳镜的年轻人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类似年轻人这样的穿扮,在同行的乘客中显然相当醒目,尤其是当他晃晃悠悠走下阶梯时,凉拖甩打脚底板所发出的有节奏的“啪嗒”声,总有一种令人发笑的感觉,那些坐在头等舱的乘客忍不住怀疑,像这么一位怎么看怎么别扭的怪异家伙,究竟是怎么混上客机的,最令人愤愤不平的是,这个家伙的身后,还跟了两位千娇百媚的、拥有一身古铜色肌肤的混血美女。   毋庸置疑,这位穿扮另类的年轻人,就是刚刚从开罗一路飞抵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郭守云,郭大先生了,至于他身后这两名混血美女,则是纯粹的墨西哥人,是阿兹特克土著与西班牙的混血儿。千万不要因为这两个美女那副千娇百媚、笑意盎然的样子便小瞧她们,与柔顺外表不同的是,这两个女人是真正的杀手,她们出身杀手横行、毒枭成群的墨西哥,每次为人服务都开价不菲。而在背后呢,她们却是由当年的克格勃一手培养起来的,现在服务于契卡俱乐部。这次郭守云来阿根廷之所以带上她们,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个女人手上的“技术”不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对阿根廷的风土人情、社会状况非常了解。   “先生,”从飞机上的下来,那位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箱,身穿灰色紧身运动装的姑娘凑在郭守云的身边,柔声问道,“您现在有什么安排?是先到酒店住下呢,还是四处转转,抑或是,直接去……”   “哎呀,索丽斯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停下脚步,郭守云抬起右脚,用大姆脚趾头勾住凉拖的鞋帮,轻轻晃了晃,抖掉混进鞋底内的一个小石块,同时哼哼唧唧地说道,“不要用什么‘您’啊‘先生’啊之类的措辞称呼我,恩,要叫我亲爱的,抑或是别的什么昵称。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出来销金的花花公子,不是什么总裁。”   “啊,我忘记了,”名叫索丽斯的女人掩嘴一笑,轻声说道,“出过那么多次任务了,我还是第一次遇上你这样的人,所以,这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就要适应,”站在另一侧,身着一件素白色百褶裙,头戴雕花遮阳帽的女人插口笑道,“别忘了,咱们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适应周围的环境。”   “科娜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苦笑摇头,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开口就是技能、守则之类的东西,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别看动手杀人的时候从来都不带眨眼的,可在不出任务的时候,科娜塔却仍旧保持着一副小儿女的心态。听了郭守云的嗔斥,她吐吐小舌头,缩到后面不说话了。   “对啦,你们说的那个巴伦廷什么西纳的酒店在什么地方?”转头想到了什么,郭守云岔开话题,说道,“离这机场远不远?”   “亲爱的,不是巴伦廷什么西纳酒店,”索丽斯嫣然一笑,说道,“那是巴伦廷阿尔西纳酒店,嗯,从位置上来说呢,它离机场的位置不算太远,坐车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   “二十分钟?”郭守云皱皱眉头说道,“这还不远?难道这附近就没有可以住的地方吗?”   “亲爱的,”科娜塔接过话头,说道,“这附近并不是没有可以住的地方,可问题在于,咱们的联络站设在那里,所以从安全的角度来考虑,还是住到那边去比较好一点。”   “唔……”郭守云闷哼一声,随即面色一变,用一种深沉的声音问道,“那个……那个叶列娜住的地方是在哪儿?距离酒店的位置远不远?”   “也不算是很近的,”听他问到这个问题,两个小女人也不敢说笑了,科娜塔小声回答道,“叶列娜小姐的定居处是在郊区,萨兰迪镇,从这里过去的话,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怎么,先生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你们的意思呢?”郭守云看上去有些犹豫,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哦,我们的意思……”索丽斯哑然,类似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好给眼前这个男人拿主意。   “呵呵,算了,算了。”一个问题问出口,郭守云就感觉不太合适了,本来嘛,这样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被人家看在眼里,多影响他的威严啊,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堂堂的郭氏集团总裁,怎么能掉了架子啊?   “这样吧,咱们先去那个什么西纳酒店住下,然后呢……”想了想,他继续说道,“然后咱们好好享受一顿丰盛的每餐,再在这阿根廷人的首都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东西。等到晚上,天黑了,咱们再去那个什么萨兰迪镇看看。”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跟随着人流来到了机场的出口大厅里。   “怎么,先生不打算直接同叶列娜小姐见面吗?”科娜塔犹豫着问道。   “直接见面还是算了,”摇摇头,郭守云说道,“我要先看看,看看她现在的生活过的怎么样,如果……如果她还算幸福的话,咱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呵呵,对于她来说,我这个郭氏集团的总裁,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与世界上那些普普通通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啊,如果她在这里能够找到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我的任何挽留,都只能给她带来无谓的烦恼,人贵自知啊,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选择离开她的好一点儿。”   两个女人没有说话,她们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权势熏天的男人其实对叶列娜还是有一分真感情的,而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难道,难道在这种情况下,叶列娜还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吗?   当然,人与人毕竟是不同的,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幸福的好事,对另外一个人来说可能就是痛苦,因此,科娜塔与索丽斯也没有过多的耗费心神去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第七一三章 回去吧   萨兰迪镇所处的位置,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的正南郊,整个小镇都处在一个小丘陵的阳坡上,而叶列娜的住所,就在这个小丘陵的顶坡上,二层带着草坪院落的小楼,红顶白墙分外显眼。   当淡淡的夜幕笼罩住布宜诺斯艾利斯上空的时候,一辆银色的福特房车沿着郊区公路径直驶进萨兰迪镇的山顶居民区,并最终在距离叶列娜住处不足两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隔着银色的车窗,郭守云在车厢里打量着不远处那栋闪烁着明亮灯火的小楼,轻声问道。   “是的,就是这儿,”坐在郭守云的旁边,换了一身热裤短装的科娜塔点头回答道,“叶列娜小姐的生活很有规律,她的那家超市就在咱们刚刚经过的那个路口上,嗯,按照以往的情况推算,她现在应该正在准备晚餐,如果你现在进去的话,应该还可以赶得上一顿免费但却并不丰盛的晚餐。”   “嗯,这个主意不错,”郭守云扭过头,看了对方一眼,笑道,“那好,你们不用在这里等我了,我今晚不会回去了。”   “呵呵,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上半个小时吧,免得你到时候被人拒之门外,”坐在前座的索丽斯闻言,扭头笑道,“要知道,这个地方的位置比较偏,如果你吃了闭门羹,这里找个计程车都不容易。”   “那你们就等着好了,”耸耸肩,郭守云淡笑道,“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今天恐怕是要空等一场了。”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再理会这两个面慈心狠的女人,就那么施施然推开车门,大摇大摆的朝那栋小楼走去。   也许真是因为位置偏远的关系,这个萨兰迪镇在入夜之后显得分外静谧,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郭守云可以听到凉拖鞋底击打地面所发出的劈啪声,而除此之外还能隐约听到的,就是周围民居中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了。   叶列娜的小楼庭院虽然占地规模不是很大,但是从白漆木制的栅栏外看进去,不大的小庭院里却摆弄的很是整洁,深绿的草坪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修剪的。   “依山傍水,避世隐居,呵呵,这女人倒是真能耐得住寂寞。”木制的栅栏小门上上了锁,郭守云手扶着把手,轻轻推了推,没能推动,有心想要按下门边的电铃,可在抬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又有了一番犹豫。他感觉,此刻自己面前所看到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女人避居的庭院,而是一方平静无波的水塘,而他这个不告而访的男人,似乎就是一个原来垂钓的好事人,一尾钓竿的甩出,必然会惊扰了水塘上这一丝静谧。   如果这个门铃按下去,那个离开自己旬月的女人从楼内走出来,与她见面的第一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哈喽,最近好吗?”不行不行,这也太老土了。   “我想你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也不行,这实在是太过虚伪了,尽管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句话道出了自己的真心。   “疯够了没有?疯够了就跟我回家去吧?”这似乎仍旧不是很好,它听着太霸道,太过火了。   手扶着木栅栏,郭守云的脑子里思绪万千,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在对待女人方面,自己的经验似乎仍旧不够丰富。   “亲爱的,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就在郭守云犹豫不绝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科娜塔开口了。正所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按照郭守云的吩咐,科娜塔与索丽斯现在已经了“亲爱的”这种称呼方式,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她们在如此称呼郭守云的时候,都显得即正常又顺口。   “你能帮我什么?”扭过头,郭守云茫然道。   “呵呵,我呢,或许不能给你一些更好的建议,”上前一步,科娜塔站在紧锁的木栅栏门外,她先是伸手探进栅栏门内,在那把硕大的钢锁上鼓捣了两下,继而扭过头,微笑道,“不过呢,我却能帮你悄无声息的走进去。”   这么说着,她那只粉雕玉琢般的小手轻轻一扭,就将那把看上去牢固异常的大锁摘了下来。   “喏,就像像现在这样,难道你不觉的很方面吗?”轻轻推开门,科娜塔吃吃笑道。   “嗯,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微微一笑,郭守云摆手说道,“不过现在我更希望你能赶快消失,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点碍事了吗?”   “嘻嘻,亲爱的,你果然是忘恩负义的可以,”科娜塔烟嘴一笑,说道,“不过算啦,谁让你是老板呢,既然现在老板让我消失,那我就……走人。”   这女人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是同样悄无声息,就那么简单地说了一句,当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郭守云的面前。   迈进刚刚被科娜塔推开的栅栏门,郭守云踩着细碎的步子,悄无声息的走进庭院,沿着那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浑浑噩噩地走到小楼正门前,而后也不敲门,就那门抓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地上铺着白色地毯,空气中充斥着郁金香气息的客厅,而在踏入房门的第一时间,郭守云便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得一愣——纯白,但凡入眼的地方,就是雪一般的纯白,从地毯到窗帷,再到家居摆设甚至是摆放在门前的鞋架,一切的一切统统都是纯白的,白的点尘不染、没有半分杂色。   “汪汪汪……”   就在郭守云四处打量,试图在房间里找出一丝异色的时候,一阵儿清脆的犬吠声由远及近,从大厅侧面的楼梯上快速靠近,未几,一条不到两个巴掌那么大,肥嘟嘟的小白狗打着滚翻下楼梯,扑扑楞楞的跑到近前。   对于这条小狗狗来说,郭守云显然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许是出于一种恐惧的心里,小家伙尽管叫得很欢快,却不敢朝巨人的身边靠近,它躲在距离郭守云五六米的地方,一边狂吠,一边绕着那方茶几的短腿来回打转,那对滚圆的小眼珠,还时不时的朝楼上张望。   “宾西……宾西……”   楼上的女人显然是察觉到了楼下大厅中的异样,伴随着几声连续而急促的召唤,手里提着一把双管来福枪的叶列娜,轻轻巧巧地站在了楼梯口上。   多少令郭守云感觉到几分异样的是,这个与自己分别月余的女人,在第一眼看到自己之后,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也没有太多的欣喜与愕然,她就那么站在楼梯上,将自己上下端详一番之后,轻启朱唇,柔声说了一句:“你来了?”   “嗯,来了。”类似这样的见面方式,是郭守云从未想到过的,站在大厅的地毯上,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懵,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他才不咸不淡地说道。   “来布宜诺斯艾利斯办事?”将手上的来复枪放到一边,叶列娜从楼梯上走下来,同时仍旧用那种柔和的声音说道。   “就算是吧。”郭守云站在原地,点头说道。   “呵呵,那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走到男人的身边,叶列娜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轻声说道,“嗯,才这么段时间没见,你好像发福了不少,不过这张脸看上去,却要比原来顺眼多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这张脸原来就不怎么顺眼吗?”伸手握住女人的柔荑,郭守云微笑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叶列娜没有挣扎,她任由男人握住自己的小手,浅笑道。   “唔……”大概是受到了主人的影响,那只名叫宾西的小狗此刻也没有了太多的畏惧,它从茶几下面钻出来,在一对男女的中间来回跑了两圈,而后似乎突然对郭守云那只大凉拖产生了兴趣,它趴在地毯上,一嘴叼着凉拖的大头,拼了命的左右撕扯。   “宾西?”也不知为什么,郭守云现在忽然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他将目光从面前的女人身上移开,扫了一眼地上那个四脚朝天的小家伙,问道。   “嗯,宾西,”叶列娜弯下腰,将小狗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脑袋,一边说道,“是我从宠物收容所收养的,很听话,而且善解人意。平时有它作伴,这生活也不会显得太过枯燥。”   “有没有想过回远东去?回哈巴罗夫斯克去?”犹豫了一下,郭守云抬起头,轻声问道。   “呵呵,对我来说,远东与阿根廷,哈巴罗夫斯克与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什么区别吗?”淡然一笑,叶列娜一手抱着宾西,一手扯了男人的胳膊,将他让到沙发前坐下,这才说道。   “没有区别吗?”郭守云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说道。   “在我看来,它们二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区别不大。”叶列娜摇摇头,说道。   “如果是我希望你回去呢?”郭守云直截了当地说道。 第七一四章 自信的张力   “你希望我回去?”男人的话似乎并没有让叶列娜感到丝毫的感动,她偏过头,语气飘忽地说道,“呵呵,这是真心的吗?”   “是不是真心的,你自己应该体会得到。”郭守云淡然道。   “为什么?”叶列娜沉默片刻,说道,“你要知道,现在对你,对郭氏集团,乃至对整个远东来说,我都已经无足轻重了,你们需要的是自决,更深入更根本的自决,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与此相反,还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我知道,”伸手抚摸着女人怀中的小狗,郭守云微笑道,“郭氏在成长,远东在成长,而我郭守云这个人呢,也在成长,既然我们都在成长,那就意味着我们的思想都在变的日趋复杂。就像你说的,随着这种成长,我们需要越来越多的自主权,从决策到计划,从思维到行动,我们处处都需要自决。可是话说回来,自决并不意味着独处,并不意味着孤苦伶仃,呵呵,在决策之余,我也需要属于我自己的生活,需要像你这样的一两个朋友。”   “不瞒你说,”说到这里,郭守云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就为你的事情,我考虑了很多,也犹豫过很多次,我想过,如果没有你,远东的运转仍旧可以继续,我的生活也未必会比现在枯燥太多。可问题是,如果不做好今天这件事,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畏惧,呵呵,你想想啊,像你这种黑暗到灵魂最深处的女人,都无法忍受与我相处的日子了,那我这个人岂不是黑到极点了?”   “你这是对我的夸赞呢,还是为了贬低我一下,来证明你自己的纯洁?”叶列娜失笑道。   “嗯,就算两者都有如何?”郭守云微微一笑,科说道。   “你不怕我回去之后,会想办法夺走原本属于你的权力?”叶列娜这次没有笑,她那双眸子紧紧地盯在男人脸上,轻声问道,“还有,你不怕我耍弄一些阴谋诡计,颠覆掉你的郭氏集团?要知道,我这个人不仅仅会出一些馊主意,同时,也很精于收买人心的,只要有一个机会,我未尝不能收买掉那些原本忠于你的人。”   “呵呵,如果是放在前段时间,老实说,我会对你有类似这样的怀疑,”揽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郭守云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上那一盏水晶吊灯,不无感慨地说道,“不过现在呢,嗯,就算是在经历了莫斯科的这一场骚乱之后,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哦,关于什么的?”听着男人平静的心跳,叶列娜问道。   “我想啊,在这个世界上,那些拥有精明头脑、睿智过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郭守云回答道,“毫无疑问,在这些人中,我抑或是你,可能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个,但绝不可能是最出色的一个。那些智计远超咱们,同时呢,又能把自己掩藏很深的人,估计大有人在。呵呵,在这种情况下,我单单纯纯怀疑你,抑或是怀疑我身边其他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试想一下,即便是我怀疑你们,甚至是把你们全都杀死、赶走,我的郭氏集团就能获得最可靠的安全保障了吗?毫无疑问,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了你叶列娜,明天郭氏或许就会出现一个苏莲娜、柏斯琴娜什么的,她们同样智计过人,同样野心勃勃,而最重要的是,她们对我的,对郭氏集团的威胁,我可能无法察觉得到。换句话说,今天的我以及今天的郭氏集团,时时刻刻都出在类似这样的威胁之中,面对这样的威胁,我需要的不是遍数不尽的怀疑,也不是瞻前顾后的犹豫,而是谨慎中一往无前的面对。呵呵,说句最直白的话,我之所以能有今天,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拥有一个诺大的郭氏集团,其最根本的一个技巧就是‘剥夺’,我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抢来的,偷来的,夺来的,既然如此,那么别人打算从我的手里抢走这一切,也就无可厚非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郭守云也不是吃闲饭的,不管是谁,要想从我的手中抢走些什么,他就必须拿出真本事来,还得把自己的小命当成赌注。”   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听着他那平静的心跳以及口中那番毫不做作的言辞,此时的叶列娜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男人真的成熟了,他有了一幅与他所拥有的财富、权力成正比的心智。   在叶列娜看来,作为一个上位者,尤其是郭守云这种上位者,他的行事作风固然需要谨慎,可却决不能多疑。在人性之中,多疑代表着什么?毫无疑问,它就代表着怯懦,代表着缺乏自信。曾经的郭守云无论对谁,都保持着一份戒惧之心,他担心别人尤其是他身边那些人回站出来抢夺他的权力,而在那个时候呢,郭氏集团时刻面对着来自外部的重重危机,种种困境。可现如今呢,这个男人已经从那种多疑的心态种摆脱出来了,他刚才那番话的潜在含义就是——郭氏集团以及他自己所拥有的权力,任何人都可以来抢夺,来耍弄阴谋攒去,可前提是,对方必须有这个本事。对于这样一番话,任何一个心思细腻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一股威势以及一种基于这种威势之下的强大自信。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谁都可以说,甚至可以把它挂在嘴边,可真要去做的时候,这个人就必须拥有足够的胆魄与实力,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成熟了。”半伏在男人的怀里,叶列娜微微扬起头,由衷地说道。   “这还用你说,我自己早就感觉到了。”探头在女人的唇瓣上轻吻一口,郭守云大言不惭地说道。   “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现在变得更加无耻了。”翻翻白眼,叶列娜紧接着说了一句。   “是吗?”猛地翻个身,将怀中的女人压在沙发上,郭守云呵呵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细看,如果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其实我现在要比你想象的更加无耻。”   “哎,你等等,”感觉到男人的大手正在朝自己的胸衣下移动,叶列娜心头一紧,她紧紧的并拢双腿,同时一手捂着胸口,急声说道,“我还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郭守云不依不饶的蠕动着身子,喘息着说道,“你不知道,为了现在这一刻,我可是足足禁欲了四个小时。”   “不行,必须现在说。”叶列娜不干,她曲起膝盖,拦住男人正在撕扯她裙下内裤的大手,娇喘着说道。   “那好,你说吧,我听着呢。”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郭守云用额头顶起女人的下巴,一边在肌肤细嫩的脖颈上亲吻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可以与你一起回远东去,”男人的亲吻,令叶列娜的芳心中蠢动异常,“不过,不过我绝不会去哈巴罗夫斯克的。”   “为什么?”郭守云停下动作,愕然道。   “相信我,我这是为了你好,”搂住男人的脖子,叶列娜柔声说道,“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回去之后,我希望你能把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边的那栋别墅留给我,那里地方清静,即适合居住,又能远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呵呵,就像我之前所说的,类似咱们这样的人,心理压力太大了,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坦率地说,虽然寂寞是无法避免的,但我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你能体会到吗?每日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担惊受怕,没有繁琐工作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现在我明白了,呵呵,这才是作为一个人所应获得的生活。”   “可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恐怕是一个奢望了,”苦涩的一笑,郭守云说道,“好吧,既然你有这种要求,我就满足你,回去之后,别说是符拉迪沃斯托克,即便是远东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搬去住,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会过去打扰你。”   “嗯,”说到这儿,郭守云扭头扫了一眼被刷成纯白的大厅,接口道,“你所住的地方,我也会让人按照这里的样子去布置,满眼的纯白,不带任何瑕疵。”   曾经,郭守云一直无法了解叶列娜这个女人的心态,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就是个迷。可是现如今呢,他或多或少的体会到了一些东西——一个人的心态若是过于黑暗了,那她眼前的一切都会变的昏暗浑浊。现在,曾经那个叶列娜可以说是死掉了,她要做一个崭新的自己,要摆脱那些过分黑暗的心理阴影,而在这个时候,她最需要接触的,就是一种“白”的东西。   “谢谢。”微微偏过头,叶列娜的嘴里蹦出最为简单的一个俄文单词。 第七一五章 岁月催   以莫斯科十月流血事件为分水岭,俄罗斯联邦内部的政治局面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逆转,克里姆林宫在镇压代表会议反叛过程中所采用的暴力手段,令联邦所有反对派以及支持反对派的民众们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所谓“街头革命”并不是夺取国家政权的最佳办法。当年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覆灭,并不意味着用暴力机器维护国家统治这一手段的彻底失效,在现今的联邦政治环境下,仅仅依靠街头上的游行示威以及议会内的争论,并不能有效的控制国家权力,无论是谁,要想顺顺当当的进驻克里姆林宫,都需要求得那些控制着军队的实力派人物的鼎力支持。   受此影响,在十月流血事件结束之后,无论是克里姆林宫的当权者,还是以反对派身份出现的亚博卢集团、俄共组织、“团结运动”等势力方,都开始竭尽所能的拉拢以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为代表的寡头集团,同时呢,再加上六巨头在莫斯科事件中所攒去的大把权力,俄罗斯联邦政坛上别具一格的寡头干政时代全面开启了。   在九三年末的最后两个月时间里,俄罗斯联邦中央的人事变动频繁,从塔斯社、奥斯坦基诺国家电视台,到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最高法院、政府各部部长,直至各军区的将领,这些人选变动之频繁,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为了夺取并巩固自己的权力、势力范围,寡头集团的东西两大势力方频频出手,双方在各方面的争夺只能用如火如荼来形容。   与此同时,在社会范围内,两大寡头实力方的厮杀也从未间断。   十一月末,原本盘踞在伏尔加格勒地区的一个名为“坎弗洛”的黑手党组织大举进犯赤塔地区,短短三天,赤塔州范围内十二位富商遭绑架,两名州议员被人刺杀,前后三十余名警员陈尸街头,就连阿布拉莫维奇也遭到枪手的袭击,只不过最终得以脱险。   十二月初,远东黑手党帮会进入赤塔,双方在赤塔州的四个城市里公然火并,先后造成数百人伤亡的巨大损失。   十二月十三日,“坎弗洛”的当家人,来自顿河哥萨克族的坎贝托在其寓所遭遇炸弹袭击,包括其妻子以及两个儿子在内的四口人无一生还。   十二月中旬,包括维诺格拉多夫在内的六位寡头在莫斯科雀山别墅举行十月流血事件后的第一场会晤,随后不久,赤塔州的黑手党火并事件告一段落,阿布拉莫维奇真正巩固了其在这一地区的势力基础。   正如郭守云此前所猜测的那样,由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在莫斯科地区的势力蔓延,尤其是随着斯模棱斯基的正式加入,克里姆林宫在对待六巨头的态度问题上,产生了很大的倾向性。别、古集团最终因为他们自己的嚣横,而惹来了诸多势力方的不满,几位巨头之间的抗衡,正在向着有利于远东的方向发展。   同样是在九三年年末的这一阶段,郭氏集团的主要工作方向也在发生着转变,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在稳定了远东共和国的局面之后,开始在很大程度上推行了战略收缩的态势,而这一点尤其可以体现在对外联系方面。   在十一月中旬,郭守云正式拒绝了肯尼迪家族的董事会议邀请,同时呢,也拒绝了北京方面邀请他参加第二次中俄经济论坛的提议,对于他来说,现在远东作为一个隶属于俄罗斯联邦的共和国,它需要的是相对独立的政府决策,而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北京方面还是华盛顿方面,肯定都不乐意看到他的决策成功。   郭守云深知,北京方面现在对远东共和国的态度有两个方面:第一,他们希望远东共和国能够成为中国与俄罗斯构建全面合作关系的一道桥梁,希望他郭守云能够成为北京与莫斯科讨价还价的一枚筹码;第二,基于地缘关系的现实,北京希望远东能够成为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的一个廉价原料来源地以及技术出口方;第三,北京希望远东,尤其是郭氏集团,能够成为他们与华盛顿打交道的一枚附棋,甚至希望远东能够在尽可能大的规模上,强化与美国人的外交对峙,从而为国内对外关系的改善提够有利条件。   而反过来呢,作为远东的决策者、当家人,郭守云需要的不是这些,恰恰相反,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北京希望他去做的这些事,他一件都不能做,他真正需要的,是根据远东目前的真实状况来决策自己的对外交往关系。   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在九三年末九四年初的几个月份里,郭守云开始逐渐偏离旧有的对外合作关系政策,将主要的交往方向从华盛顿、北京身上移开,力主发展两条“东西双赢”的外交路线。   十二月中旬,也就是趁着前往莫斯科与别古等人举行“雀山会谈”的时机,郭守云与正在莫斯科进行访问的英国内阁议员撒切尔夫人以及意大利终身议员安德烈·朱利奥展开了两次非正式会谈。正是在这次会晤结束后不久,九四年三月份,郭守云接到来自伦敦、罗马的邀请,正式前往英国、意大利两国进行经济访问。也就是从这两次出访开始,远东共和国揭开了与西欧国家的正式合作进程。   凭着前世的记忆以及今生的敏锐政治眼光,郭守云敏感地察觉到,随着欧洲联盟在九三年的正式成立,传统意义上的泛西欧主义强国观念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面复兴,而这一复兴的过程,势必会伴随着欧盟与华盛顿在各个层次上所出现的利益碰撞。换句话说,自二战以来一直扮演着“美国小弟”的西欧诸国,将会在欧洲联盟的旗帜下走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在很大程度上,华盛顿的权威将遭到他们的抵制。   在亚洲地区,尤其是东亚地区,自二战后美国人便在这里享有着绝对的权威,而随着亚洲四小龙的出现,尤其是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推进,在巨大经济利益的驱策下,西欧诸国对插足这一地区的要求日渐明显,在这个节骨眼上,远东共和国的成立等于是制造出了一个催化剂。郭守云认为,只要自己把步子迈出去,让欧盟诸国感受到一种契机,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扑过来,一方面建立自己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一方面以远东为跳板,向东亚地区扩张势力。   “远交近攻。”这是老祖宗在千余年前所提出的高明决策,郭守云现在虽然成了实打实的俄籍华人,可他毕竟还记得自己的老祖宗是谁,当然,更不会忘了老祖宗所流传下来的那些高明见识。受地缘关系的影响,远东共和国的对外交往方向相对狭窄,毫不客气的说,它根本就是处在中、美、俄这三大势力的包围之中,为此,每当这三大势力纠缠争斗的时候,远东共和国的政策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郭守云要寻求自主之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与决策来打造远东未来,要彻底摆脱莫斯科、华盛顿、北京这三方对自己的影响,那么他该怎么办?毫无疑问,欧盟的正式组建为他带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契机,而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抓住这个机会,为三大势力方引进一个全新的、远离远东地缘的争夺者。   伟人曾经说过:“未来的国际关系将走向一个多极化的格局。”这句话,郭守云并不怎么认同,而且事实证明,这句话在根本上来说是错误的,从冷战结束之后,人类所生活的这个地球,就是处在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的战争阴影之下的,他们的霸道世所共睹,这又怎么能算是多极化的世界格局呢?   就因为把这一点看得很清楚,所以郭守云在加强与欧盟联系的同时,在对待华盛顿的问题上,也一直保持一种不即不离的决策基准,在一些并不直接关乎远东利益的问题上,他愿意唯华盛顿马首是瞻,而一旦华盛顿的要求影响到了远东利益,他照样会跳出来高举反对大旗,同“国会山”争个面红耳赤。   或许正是因为选择对了外交的方向,在远东共和国成立之初尤其是在其建设的过程中,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赢得了一个最佳的发展时期,获得了一个最为优良的外部发展环境。   “国家风云出我辈,一入政坛岁月催。”   作为一个由商入政、由毁及建的远东枭雄,郭守云在九三年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份里,凭借着他的机智与见识,获得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成功。而与此相对的是,一个将毕生精力进献给俄罗斯联邦的政坛常青树,最终还是在九四年初的第一个月份里,黯然凋零了——一九九四年一月六日,维克托这头老狐狸,在莫斯科国立第二医院十四号病房内,永久性地闭上了眼睛,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份财产,就是披在尸身上的那面布尔什维克党党旗。 第七一六章 两年   符拉迪沃斯托克太平洋舰队海滨浴场的盛夏热闹非常,经济的持续恢复与发展,远东共和国政府的地方政治稳定,居民收入的持续稳定增加,令如今的远东人手上多了很多余钱,按照经济学的理论推断,在满足了衣食住行的基本要求之后,人们的需求就会向更深层次的消费方向上转移。而伴随着这一转变,远东近两年的旅游业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从沿海到内陆,从水域到山区,但凡是有美景存在的地方,从各地辗转而来的旅游团队便络绎不绝。   穿着一条颇为土气的大花裤衩子,精赤着上半身的郭守云,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面带微笑的倚座在一张纯白色的帆布躺椅上,躲在墨镜后的两道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对面沙滩上的两个“小不点”移动。时隔两年,当初那两个襁褓中的小不点,现在已经三岁了,尽管他们在沙滩上来回晃悠的小身子还颇显单薄,但那蹒跚的脚步,仍旧预示着一种成长,一种朝气蓬勃的成长。   “先生,你的电话,”就在郭守云眼看着自己大女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一脚跌趴在沙滩上的时候,一直站立在警戒圈外围的波拉尼诺夫快步走过来,他将一个大号的手机递到老板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是霍尔尼科娃小姐从莫斯科打来的。”   “嗯,”从秘书的手中将手机接过来,郭守云坐直身子,将手机拿到耳边,微笑道,“宝贝儿,怎么想起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来了?”   “人家想你了,所以就给你打个电话啦,”两年时间,霍尔尼科娃的声音一如当初般的妩媚腻人,“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怎么可能不欢迎呢,”瞟了一眼沙滩上正抱着孩子朝自己走来的几个女人,郭守云低声笑道,“不过你现在挑的时间可不太好,妮娜她们都在边上呢。”   “那有什么,”电话中,霍尔尼科娃的笑声显得很是暧昧,她说道,“正好,这么长时间没和妮娜将军联系了,我今天……”   “谁的电话?”电话中的女人正说着呢,妮娜已经抱着儿子走到了近前,她在郭守云旁边的那张躺椅上坐下,歪着头问道。   “呵呵,是霍妮的。”郭守云笑道。   “哦?”妮娜笑了笑,说道,“有事吗?不会又是让你去莫斯科吧?我可告诉你,这次出来之前你已经承诺过的,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内,你不能处理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务,你得陪着我们,好好的休息一下。”   “放心好啦,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过?”郭守云失笑道。   “那就好,”妮娜点点头,笑道,“不打扰你们了,记得替我向霍妮问好。对啦,你们别聊的太久了,一会儿给我们擦防晒油。”   “知道啦。”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怎么,咱们的妮娜将军有意见了?”电话中,霍尔尼科娃的声音重新传过来。   “当然,她不仅有意见,而且大得很,”郭守云朝妮娜眨眨眼,笑道,“所以啊,你要不想挨骂的话,最好还是少说一点废话为好。”   “一家小气的人,”霍尔尼科娃在电话里嘀咕一句,转而说道,“好吧,那我就说说正事了。今天上午,科尔扎科夫刚刚与我联系过,他告诉我,现在总统竞选筹备小组已经组建起来了,人选名单现在已经送到我这里了,今后几个月,各方面的工作将逐步展开,因为有一系列的宣传计划需要着力安排,所以,他们希望能够你们几位能够在近期聚一聚,把这方面的工作安排好。”   “近期?近期是个什么概念?”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先说好,这个月的月底之前我没时间,之前已经答应了妮娜她们,这半个月要好好的休个假,现在我们正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滨享受日光浴,莫斯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没兴趣去理会。”   “那就下个月吧,”霍尔尼科娃试探着问道,“下个月十号之前,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再说吧,”郭守云随口说道,“下个月的日程安排还没有出来呢,等我休假结束之后吧,到时候我再跟你联系。”   “你这人真是的,一点政治紧迫感都没有,”霍尔尼科娃笑道,“你看看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两天他们就频频的出入克里姆林宫,很明显,在他们眼里,这件事现在就是头等要务,可你倒好,你……”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别把我们混为一谈,”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插口道,“你替我转告科尔扎科夫,就说这段时间远东正在做半年工作计划方面的安排,我脱不开身,有什么事的话,就安排到下月中旬。”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等女人回答,便咔吧一下按了挂机键,将沉甸甸的手机扔给了站在身后的波拉尼诺夫。   “说完了?”看着丈夫挂上电话,妮娜将手中孩子交给坐在旁边的莎娜丽娃,随后翻身趴在躺椅上,随口问道。   “嗯,说完了,”朝波拉尼诺夫摆摆手,示意他带着守候在旁边的诸多保镖回避,这才起身坐到妻子的身边,一边替她解开泳衣的背带,裸露出光洁腻滑的粉背,一边说道,“你也听到了,我可是遵守承诺了,嘿嘿,没让你们失望吧?”   “嗯,这还差不多,”趴在躺椅上,妮娜那对因哺乳而变得更加丰满肥大的乳房,在身子下面挤出两张白腻诱人的乳饼,许是被泳衣隔着了什么地方,她一伸手,将摊开的小布片从身下扯出来扔到一边,这才微笑着说道,“等一会儿我会给你一些奖励的。”   “嘿嘿,什么奖励?”涎着脸,郭守云凑到妻子的耳边,暧昧地笑道。   “你想要什么奖励?”妮娜将俏脸埋在臂弯里,眯缝着眼睛说道。   “如果让我选择的话,”郭守云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几个女人,嘿嘿笑道,“咱们不如,不如晚上开个狂欢无遮大会,我……”   “你想的美,”妮娜的脸上一红,啐道,“这种荒诞的事,你自己去找莎娜丽娃她们吧,我没兴趣。”   她这一番话,引来了郭守云以及莎娜丽娃诸女的一阵儿大笑。   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这个世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同样的,人们的思维观念也会在七百多天的流逝中,发生一场翻天覆地般的转变。   自从维克托在两年前病逝之后,妮娜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意志消沉期,在那一段时期里,整个郭家似乎都在一夜间失去了欢笑。不过幸好的是,她这个意志消沉期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伴随着郭守云的不懈努力,小女人最终还是在丈夫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郭守云的心境也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转变,由于远东共和国外部压力的减轻,尤其是与欧盟联系的加强,同事呢,再加上自己心态的变化,他的人情味在一点点增加,对待身边女人的态度,也更加的人性化,心思更加的细腻。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这种转变,妮娜在对待莎娜丽娃以及尼基塔等人的态度上,也发了巨大的变化,现如今,她等于是接受了诸女在丈夫身边所充当的角色,并与她们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和睦相处。   要给郭守云这样的男人做妻子,首先就要有足够的胸怀去忍受他的花心,妮娜明白,对于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花心都是难免的,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满足于同一个女人的肉体,猎奇、尝鲜的心态是所有男人所共有的。在父亲去世之后,妮娜认识到,自己真正需要的,并不是将丈夫紧紧拴在自己身边,而是应该牢牢把握住他那颗心,不管他在外面的生活多么荒淫,只要在玩的疲惫之后,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就足够了,更何况,她也感觉得到,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还是很忠心的,至少他那份感情是真挚的。   再者,妮娜之所以会接受尼基塔、拉里萨甚至是叶列娜的存在,还有一个更加深刻的原因,那就是在过去这两年的时间里,她随着在军区内地位的提升,日常的工作也变的繁忙起来。九四年年末的时候,远东军区独立十六师师长伊万诺夫少将因突发性心肌梗死,在哈巴罗夫斯克军区总医院病逝。随后不久,雅库特军分区司令库洛齐金中将因中风导致半身瘫痪,不得已宣布退役,迁往新西兰定居。在这种情况下,受军区总指的委派,妮娜先是在十六师担任了六个月的代理师长,便调往雅库特出任了雅库特军分区的司令一职。因为过于年轻的关系,她到目前为止还是军分区的代理司令,可即便如此,平日里的工作也够她忙碌的,平均一个月里,她难得有两三天的机会回家。如此一来,她就不能不考虑自己丈夫的问题了,与其让他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何如接受那几个自己熟悉的姐妹? 第七一七章 新远东   妮娜的让步,显然是为郭守云家中后院的稳定带来最好的契机,不过呢,他所渴望的那种“性福生活”却远远没有到来,因为随着两年的建设与发展,远东各方面的工作规程愈发健全,与此同时,随着他的放权,身边这些女人的工作也越来越显忙碌,平日里,他们这一大家子已经很难聚在一起了。   九五年三月,远东共和国举行第一次全民议会选举,一直以来负责与远东各州政府官员打交道的拉里萨,打着反腐倡廉、关注社会弱势群体的旗号参选,获得了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百分之七十六的选票支持,一举杀入共和国议会,并成为议会第一位女性议会主席团主席,同时,也是远东共和国议会的第一任主席团主席。自此以后,原本应该是郭氏家族中最为清闲的女人,陡然间变成了最为忙碌的一个角色,作为议会主席团的首脑,拉里萨不仅要监督远东共和国政府的各项工作、批议政府各部门的举措方案,同时,还要协调议会内部各方力量的矛盾,将他们的权力争夺限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对与尼基塔来说呢,她的工作负担同样不轻,自从九四年初,正式出任远东传媒、通讯康采恩集团的主席以来,这个女人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在飞机与列车以及谈判桌上度过的,两年时间里,正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以及郭氏集团的强大资金支持下,遍布远东通讯以及宽带服务网络正式构建起来,成为远东经济发展的有一个全新的增长点。   而相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莎娜丽娃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手上的职权也扩大了很多,为了能保证自己对远东暴力机构的全盘把握,郭守云在九五年初,将这个女人推到了共和国内务部负责人的位置上,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莎娜丽娃不仅是远东地区黑手帮会的头目,同时,也是十余万警察的总头子,正是在她的推动下,远东的警匪真正的成为了“一家人”。也正是因为有她的铁腕管理,远东地区的刑事案件锐减——大批的帮会成员都去经营色情场所、赌场、网络俱乐部了,而对于那些喜欢滋事的无业游民来说,给他们带来最大威慑力的不仅仅是警察,还有那些无所不在、处理问题不讲究证据与法律程序的黑帮,什么杀人犯、强奸犯之类的家伙,往往还等不到警察找上门,就已经被那些无所不在的黑手党成员揪住了。   如果说郭守云身边的女人中还有一个清闲的,那绝对要算是避居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叶列娜了,这个心理黑暗面过大的女人,在两年时间里从未踏出过自己的别墅区,不仅如此,为了打发时间,她还迷上了插花,就为这个,她在自己的别墅区里开辟了一大片苗圃,那种几乎与尘世彻底隔绝的生活,一直以来都令郭守云羡慕不已。   远在莫斯科,霍尔尼科娃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飞速窜起,由于背后有三巨头联合的支持,正面有克里姆林宫的撑腰,这女人在把握着奥斯坦基诺国家电视台的同时,轻而易举的与九四年初的议会大选中进入白宫,成为了联邦仅有的四位女性杜马议员之一,而且还是其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其政治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相对于自己身边的女人们来说,郭守云在过去两年时间里的工作同样是忙碌不堪。   在远东军区方面,随着伊万诺夫将军的突然病逝以及库洛齐金中将的病退,远东军区的高层将领出现了一个新旧交替的罔替期,除了以上两位将军之外,被称为军区第四号人物的约瑟夫中将也与九五年中退出了军界,按照他的意愿,郭守云将其送上了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州长的职位上。再者,身为楚科奇州驻军司令的塔罗塔夫少将,也在九五年末放弃了军职,时年近七十的塔罗塔夫,在交出全部军权之后,带着郭氏集团为其准备的七千万美元安家费,平静的离开了远东。   正是因为一大批老将军的退出,远东军区内部出现了大量的职位空缺,而为了处理好这方面的工作,避免军权被外人攒取,郭守云在九五年末、九六年初的日子里,着实的忙碌了几个月时间。毫不客气的说,在现如今的远东军区二级集团军将领内,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一线将领,是由他一手提拔安排的,而按照军区内部的说法,这些人就是所谓的“郭氏嫡系”。   在远东共和国的政治方面,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郭守云主抓的两个工作就是基层政府官员的廉政建设问题以及高层政府、议会官员的派系分割问题。   九四年末,一个由远东共和国内务部、安全部、最高检察院共同组建,直接对共和国“总统”负责的“打击腐败与廉政稽查专务司”在远东首府哈巴罗夫斯克市正式成立,该部门完全独立于共和国的政府系统之外,其立案审查程序不受任何部门以及个人的干扰,专务司司长为郭守云最为信任的前克格勃精英波拉尼诺夫。   同时,为了配合专务司的稽查工作,在郭守云的安排下,《远东瞭望》周刊,开设了一个名为“总统在线”的举报专刊,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准备好一个匿名信封以及具体的举报材料,外加五百卢布的版务费,就可以将举报材料直接投递到周刊版务组。一般情况下,周刊编辑部门在收到类似的举报函件之后,并不会直接与专务司沟通,但是他们会把这些举报材料中的重点内容,刊登在“总统在线”的专务版上,任由远东民众浏览。反过来,一旦某一项、某一期的刊载内容引发了广泛性的影响,或者是类似的举报频繁出现,那么专务司的行动就要出台了。   正是在这种方式的促使下,专务司仅仅在九五年的一年时间内,就处理涉腐案件一百四十余起,处理涉案地方官员四百余人,在这其中,“马加丹渔业司索贿案”、“上扬斯克市政机关集体贪腐案”、“南萨哈林市议员强奸幼女丑闻案”等一系列案件的处理影响巨大,从而也为专务司打开了名气。   毋庸置疑,在如今的远东,“打击腐败与廉政稽查专务司”已经成为了极为特殊的部门,在远东人的心目中,这个机构才是真正为他们谋福利、抱不平的机构,从民众信任度上讲,这个部门在远东人心中的地位,可以等同于廉政公署在香港人心目中的地位。与此同时呢,作为真正面向弱势群体的政治性论坛基地,《远东瞭望》周刊,一举成为远东发行量最大,最受普通民众欢迎的平面媒体刊物,尽管其售价在两年时间内连续六次提涨,单册价格涨到了一百一十卢布,仍未影响到远东民众对其的喜爱度。最为搞笑的是,随着期刊影响力的扩大,大量来自远东以外的稿件也开始出现在期刊编辑们的案头,不过可惜的事,按照郭守云指示,类似这样的稿件,《远东瞭望》周刊一律予以退回——自己家门前的积雪还扫不干净呢,他郭大先生可没兴趣去理会别人的麻烦。   在对远东政府高层官员的派系分割问题上,郭守云利用两年的时间,也初步实现了他的权力制衡目的。现如今,活跃在远东政坛上的权力派系主要分为三大势力方:起身于“远东权力论坛”的所谓元老派,也就是远东共和国目前真正的掌权派。这个派系完全脱胎于原来的挈西诺俱乐部,是郭守云起家之处所依仗的那部分远东地方官员。这些人手握大权,以郭氏集团嫡系自居,全力捍卫自己的政治地盘,打压另两个派系的成长发展。第二大势力方,为人数众多,政治态度激进右倾的名为“我们的远东”的新兴政党,这个政党起家于滨海边疆区,党内成员主要为远东地区的新兴中产阶级以及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在政治诉求上,这个思想偏右甚至是极右的地方性政党,要求远东彻底脱离联邦的控制,成立真正独立的远东共和国,以远东人的意志构建一个强大而富足的泛远东国家。第三大势力方,为黑手党背景浓厚的所谓“凯迪斯”联合,这个政治组织出现与九五年初,其成立之初就号称有组织成员六万之众,正是在这个组织的推选下,十七位拥有黑手党背景的“血手议员”出现在远东共和国的议会内部——很明显,这个组织背后的第一号当家人,就是心狠手辣的莎娜丽娃。   正是因为这三大势力方的出现,远东共和国的政坛上出现了一种喧闹中有平静,斗争中有和谐,跌宕中蕴藏平稳的局面,从根本上,这种局面也保证了郭守云对远东权力的彻底把握,从而使得他虽非共和国总统,却比总统还要强势的背后家主身份得以巩固。 第七一八章 左翼复兴   仍旧是在这两年时间里,远东的经济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由于内政外交的平稳,由于郭守云主抓经济的有效手腕,同时呢,再加上各项经济决策在策划上的正确,在施行上的贯彻如一,连续两年,远东共和国的GDP增长,都保持在百分之十以上,就像塔斯社在九五年年末所发表的一篇社评中所说的那样:“与我们的中国邻居一样,远东正在创造一个经济上的奇迹,与之相比,联邦就像一个负重而行的瘸驴……”   就像郭守云所构想的那样,在两年时间里,由于政策的扶持,再加上郭氏集团投资的绝对倾向,远东的经济发展形成了一个以计算机、军工、造船、重工机械等高科技产业为龙头,以能源加工与出口、农副产品再加工、渔业副食为辅助的双链条循环引导模式。在九六年的上半年时间里,仅仅是计算机产业一项,就为远东实现利税近四百亿美元,而在这一产业内,远东的从业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其发展为远东GDP的整体增长,提供了近一个百分点的贡献。   与此同时,在远东共和国境内,随着经济的长足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稳步提高,另一个金融衍生行业也得到了稳定的发展,而这个行业,就是郭氏集团与美国东部财联联合经营的保险业。从九四年开始到九六年初,远东的保险行业盈利规模大幅增长了百分之一百七十五,等于是翻了一个倍,而在这其中,郭氏集团的盈利数据绝对是惊人的。   不过令国际上大多数国家疑惑不解的是,经过两年多的建设发展,远东共和国各行各业基本上都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可在这其中,唯一一个特例,就是原本应该得到更大发展的地产行业,在远东共和国境内,房地产作为一个行业,不仅没有在两年的建设时间内得到任何发展,与此相反,它几乎已经萎缩到了一个濒临覆灭的地步。   九四年中,在郭守云的大力倡导下,远东共和国部长会议通过了一项《土地所有权租赁及转让审核条例》的法令,按照这项法令的规定,任何商业性住宅基地的租赁价格,都向上提升了将近百分之四十,而与此相对的,法令中又创造性的推出了一个所谓公益性住宅基地开发的条款,按照规定,类似公益性的住宅基地批复,政府部门有权限定成品房的售卖价格,而作为回报,住宅基地的租金也被限制在了一个很低的水平段上。   而在实施这项法令的同时,郭氏集团在九四年八月成立了“公益性住宅开发集团”,该家集团在成立之初,就向远东民众提出了一个承诺性的口号:“让每一个就业年轻人,在十年内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住房。”同年九月,该集团拿下了哈巴罗夫斯克东郊近九俄顷的国有土地租赁权,开始构建属于集团自己的第一片公益性商业住宅区。九五年七月,住宅区四十栋住宅楼投入市场,其住房均价为每平米三千七百卢布,而按照当时远东人的平均收入水平,一个三口双职工之家,每月就能购买近两平米的住宅,在十年内,类似这样一个家庭有足够的能力偿清全部住房贷款。   不过这项政策的实施,在随后不久就遭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由于房价的普遍拉低,一些积蓄丰厚、财力足够的家庭,开始打量购买那些地段好、升值潜力大的住宅,有些城市居民甚至拥有四到五处住宅,在这种情况下,两个问题产生了:其一,是城市宅基地日趋紧张,其二,则是郭氏集团的公益性住房投资建设负担持续增长。   这一局面的出现,令郭守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颇感失落,他认识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儿戏,作为一个靠剥夺他人财产起家的奸商,一旦他决定实惠于民、倾囊反哺的时候,那些原本可怜兮兮的人们,就摩拳擦掌的准备来掏取他的腰包了。看看现在,这项公益性住房政策的发布施行,原本就是为全体远东人谋利的,可现实如何呢?大多数人并不能看到其中的问题,他们把这当成了为自己谋利的契机,炒卖住房的现象开始蓬勃发展。   受此影响,到九四年末,远东共和国政府再次颁布《公益性住宅购买资格评审》条例,按照这项政策,任何申请购买公益性住宅的居民,必须接受相关部门的严格审查,本身拥有两套以上住宅的居民家庭,一律不准参与新住宅的购买申请。同时,一处公益性住宅在申购之后的五年时间内,不允许以任何形式转租、交换以及出售。   而令郭守云感到哭笑不得的是,随着公益性住房限购措施的出台,另一个腐败问题的滋生点也随之出现了,那些本身掌握着购房资格审查的政府官员,利用他们手上掌握的权力,大肆营私舞弊,收受贿赂,从而也将这一限购措施变成了白纸一张,在该条例颁布施行的三个月后,《远东瞭望》周刊上这方面的投诉接连不断的出现,远东社会中的民怨出现了扩大的趋势。   最后,郭守云不得不给波拉尼诺夫下了命令,让他的专务司抽出主要精力,严打、严抓相关方面的涉腐涉贪问题……   就这样,在两年时间的自主治政过程中,郭守云真实地感受到了国家建设的复杂性与高难度性:要想治理好一个国家,乃至是一个地区,政府部门以及决策者,就不得不尝试一些全新的政策、全新的方案,而每一个政策、方案的施行,都会连带着引发一系列的社会、政治问题,而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又不可避免的会衍生出一些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在这种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反复过程中,一个施政者,或者说是一个施政集团,才能逐渐的成熟起来,才能将他们自己的道路走好,走坚实。   就在郭守云大力建设远东政治、经济的时候,联邦尤其是莫斯科的政局,也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出现了一个较为平和的发展局面。   就像郭守云在莫斯科流血事件结束之后所作出的推断那样,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覆灭,代表会议反对派的终结,并没有彻底解决联邦国内政坛的斗争问题,不过相对来说,后起的反对派要比他们的前辈收敛了很多,至少来说,“街头斗争”出现的频率缩减了,由政治斗争所引发的暴力冲突也被杜绝了。   从九四年开始,随着哈斯布拉托夫所领导代表会议反对派的覆灭,随着维克托的去世以及列宁格勒左派的分解,另一个强大的左翼反对派出现在联邦政坛上,而这个反对派的核心力量,就是由久加诺夫所领导的俄共新势力。   九五年初,久加诺夫所领导的俄共与安德烈耶娃所领导的全俄联邦共产党展开全方位合作,随后,俄共七大隆重召开,正是在这次会议上,久加诺夫提出:“在当前政治环境下,由于工人阶级四分五裂,并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其阶级性,因此,同工会合作,成为全党在新时期的一项重要任务。”民族的、爱国的实业家以及中小企业者,尤其是成百上千万的小商小贩,都应成为党的联合力量。同时,为了进一步加大俄共的影响力,久加诺夫还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具有开创性的提议,那就是俄共的联盟者中,还应包括各民族的、各文化的、各宗教流派的团体组织,从而吸引信教者入党。   正是在这一决策的引导下,俄共在七大结束之后,迎来了一个飞速甚至堪称是惊人的发展期,九五年十二月联邦杜马大选,俄共一举夺取了四百五十个杜马议席中的一百五十七个,占杜马总议席的三分之一强,从而一跃成为联邦第一大政党。而在随后的杜马内部推选中,俄共另一位领导人谢列兹尼奥夫出任杜马主席,同时,俄共议员在杜马的二十八个委员会中,占据了整整九个委员会的直接控制权。   而就在俄共重新控制俄罗斯联邦杜马议会的同时,在整个东欧地区,左翼的复兴也成为了一种趋势,在此前一年,也就是九四年,脱胎于匈牙利共产党的社会党,在全国议会选举中一举击败所有对手,夺取了议会全部席位的半数以上。就在俄共全面复兴的同一年,也就是九五年年中,在波兰共产党基础上构建起来的博览社民党,一举控制了包括政府、总统、议会三者在内的整个国家权力体系,从而建立起了一个铁铮铮的“红旗大三角”。   就在这种左翼力量全面复兴的时期里,郭守云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叫大势所趋,因此,在处理莫斯科方面的问题上,他不愿意与久加诺夫等人针锋相对,在更多的问题上,他采取了一种回避性的策略。 第七一九章 家庭会议   尽管已经生育了一胎,但是身边几个女人的肌肤依旧光滑细腻如昔,身材的曲线依旧玲珑剔透,毫不客气的说,为她们涂抹防晒油,绝对是一件分外享受的事情,更何况,作为自己的女人,类似这样的事情,郭守云也绝不会允许外人来效劳的。   替趴在最外围的尼基塔抹好防晒油之后,郭守云依靠着巨大遮阳伞的撑杆,一屁股坐在有些灼人的沙滩上,一脸满足地看着身边几个玉体横陈、身材曼妙的女人,素来令人敬畏的两片唇角上,展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   远处的沙滩上,前来旅游度假的旅人们欢笑声冲天,而在方圆数百米的位置上,尤其是在那并排而立的保镖防御线内,却只有郭守云一家人在这里休闲。在距离海岸线很远的地方,几艘太平洋舰队的炮艇正在那里缓缓游弋,而郭守云那艘妮娜号游艇,则处在两艘炮艇的护卫之中,随着海风缓缓起伏摆动。   类似这样的景象,郭守云前世即便是做梦也没有梦到过,而在今生呢,他已经完成了一个从普通人到真正大亨的蜕变,什么叫真正属于男人的生活?毫无疑问,这就是真正属于男人的生活——得此人生,夫复何求?   “云,”就在郭守云眺望着海滩,心怀满足的时候,原本趴在他身后躺椅上的拉里萨爬起身来,一手将褪下来的泳衣遮掩在胸前,凑在男人的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你在想什么?”   “呵呵,你说我这个时候还能想些什么?”伸手揽住女人赤裸的肩膀,将她楼进怀里,郭守云微笑道,“我可是已经答应妮娜了,这半个月什么公事都不考虑,一心一意的陪你们度完这个假期,所以啊,我现在脑子里所想的,也只是你们。嘿嘿,我这么回答,你高兴了吧?”   “当然高兴,”还没等拉里萨开口,躺在不远处的莎娜丽娃便抢着笑道,“不过啊,你这话说出来,却很难让人相信。我们谁不知道,你那脑子复杂的很,整天就喜欢动一些歪心思,一刻不算计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哦,看不出来,咱们这些人中,最了解守云的还要算是莎娜丽娃了,”翻个身,尼基塔吃吃笑道,“即然这样的话,那咱们不妨让她说说看,刚才守云又在考虑着算计谁了?”   自从为妮娜所接受以来,尼基塔与拉里萨的心情显然开朗了许多,她们这些女人之间平时倒也能和睦相处了,不过话说回来,善妒毕竟是女人的通病,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尤其是在特定的话题下,她们之间仍旧不免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争锋夺宠。   “那还用说,”莎娜丽娃微微一笑,脆声笑道,“依我来看啊,这次守云要算计的就是克里姆林宫了,而且这一点猜测啊,我也是很早以前就想到的了。你们想想,总统大选在即,守云他为什么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咱们前来度假啊?而且还整整安排了两周的时间?很明显啦,他这就是为了要给克里姆林宫敲一敲响神钟,迫使咱们的总统先生对远东作出更大的让步。”   这一番分析说完,莎娜丽娃翻过身,斜眼瞟了瞟坐在沙滩上的郭守云,面带俏笑地说道:“守云,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郭守云大为头疼,他搔着头皮,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不陪你们出来度假吧,你们埋怨我不关心你们,还说什么我的心里没有你们几个,现在呢,我好不容易抽时间陪你们出来玩上几天,你们又怀疑我别有用心……这真应了那句话,做男人难,做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更难啊。”   他的一番话,尤其是脸上那副无奈的滑稽表情,引来了诸女的一阵儿欢笑。   “哎,说到总统大选,我倒是想起来了,”笑了一阵儿,尼基塔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从躺椅上爬起来,将比基尼式的小护胸重新扣上,这才两步走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前两天啊,《远东瞭望》周刊编辑部那边给我送来了几份来稿,投稿方是采用的匿名方式,他们……”   “我说尼基塔啊,”一直趴在躺椅上的妮娜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捎带不满的开口了,“你忘记咱们之前的约定了吗?这段度假期间,咱们是不能谈公事的,现在守云还没有破坏规矩,怎么你放到做起出头鸟来了?”   “呵呵,我说妮娜啊,这怎么能算是谈论公事呢?”郭守云将一只大手伸到拉里萨的胸前摸索着,同时笑道,“你不是也说过嘛,《远东瞭望》就是一本哄小孩子开心的玩意,现在咱们反正无事,谈论一下权做消遣,难道这也算是破坏规矩了?”   “你总有自己的理由,”妮娜翻身坐起来,抚弄一下满头的短穗金发,笑嗔道,“我说《远东瞭望》是一份哄小孩子开心的玩意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自己说说看,它现在哪还有半点小孩子气?算啦算啦,你们要谈就谈吧,反正那规矩又不是为我一个人定的。”   “呵呵,其实啊,嗯,在我看来,”莎娜丽娃伸手揽住妮娜的肩膀,推着她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坐下,这才说道,“有些时候呢,把那些繁琐的政治问题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来谈论,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放松方式。就拿尼基塔现在操办的《远东瞭望》来说,我几乎是每期都要看的,那上面的读者来稿虽说大部分都很幼稚、很片面,甚至是过于的愤世嫉俗,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也有一部分建议、看法是很客观很有启发性的。比如说对黑手党的问题,前段时间有人在周刊上提出‘第二社会进步’的问题……”   “第二社会进步的问题?”妮娜一愣,随即开口道。   “嗯,”莎娜丽娃将下巴垫在妮娜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按照那份来稿的观点,联邦以及远东的黑手党形成及出现,尤其是其壮大发展,都是具有特定历史原因的,同时呢,也是存在着深刻社会背景的。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由于法制的败坏,公权力贪污腐化的加剧,尤其是经济状况的颓败、国民思想的混乱,大批失业年轻人尤其是那些文化层次较低的年轻人,基于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生活的绝望,纷纷走上了与法治社会对抗的道路。毫无疑问,这些年轻人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之所以会加入到黑手党的组织之内,并不能将全部的责任都归咎到他们自己的身上,这是一个社会性的问题,是需要联邦中央尤其是共和国政府花大力气去解决的。”   “嗯,这种说法没有错,”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呵呵,有人说黑手党党徒好逸恶劳,喜欢不劳而获,可事实上呢,这些人等于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生活,普通人是在用自己的智慧与劳动赚取生活资本,而这些人呢,则是在用自己的青春与生命去赚取生活的资本。坦率的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但凡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他们都不会挑选加入什么黑手党的。”   “呷,”丈夫的话令妮娜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她讶然道,“咱们的守云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难不成,难不成这是被太阳晒昏了脑子?”   “该打!”伸手在妮娜的胸脯上轻拧一把,郭守云笑骂道,“难道在你这小女人的眼里,我这个做丈夫的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呵呵,即便不是也差不多了。”妮娜痛呼一声,转而嬉笑道。   “好啦,你们不要笑了,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莎娜丽娃打算两人的嬉闹,说道。   “呵呵,你说,我们听着呢。”郭守云转过脸来,微笑道。   “按照那份来稿的建议,”莎娜丽娃点点头,继续说道,“要想在更有效的范围内解决黑手党的问题,远东必须做好六大方面的工作:第一,政府廉政建设;第二,社会保障体系的完善;第三,奖励性十三年义务教育的推广;第四,社会就业岗位的进一步扩大;第五,社会闲散人员的再教育与就业安置问题;第六,社会诚信扶助福利政策的出台。”   “这六点建议……在我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太新鲜的地方啊,”妮娜歪着头,说道,“嗯,倒是这个第六点听上去有些新奇,以前还这么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东西。哎,莎娜丽娃,具体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呵呵,这一点啊,不用莎娜丽娃为你们解释,”郭守云一手一个,将尼基塔与拉里萨搂进怀里,同时笑道,“我呢,大其概的能猜出一些端倪来。从字面上看,这条建议显然应当划为社会福利保障体系的一个方面,只不过这种保障,应该是与失业以及个人诚信相结合的福利措施。具体来讲,大概就是某一个社会个人,在失业之后,可以凭借个人以往的诚信度以及守法遵纪历史,享受相应的社会保障性福利。呵呵,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第七二零章 沙滩论政   “哦,怎么,守云你也看过这篇社评吗?”莎娜丽娃微微一愣,愕然道。   “呵呵,就算是看过吧。”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其实这一篇社评,他这个郭氏总裁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他之所以能够猜到一个大概,完全是因为这项建议,后世就曾被新加坡政府采用过,而瑞士也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采用过这种政策。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种政策是有效的,不过话说回来,它的有效实行,还必须与莎娜丽娃刚才所说的前五个要点有效的结合起来。而在这其中呢,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教育方式的跟进。   众所周之,瑞士的教育与全世界大多数国家的教育方式都不一样,他们采取的是一种根本意义上的技能教育,换句话说,人家学校里所培养出来的都是偏重某一方面的专业技师,而不是精通数、理、化、史、地的全才,更不搞那种所谓的应试教育。类似这样的教育,老实说,效果很好,有利于国家的经济建设与生源的就业,可话说回来,在郭守云看来,这样的教育方式在远东恐怕很难施行,至少,在短期内很难施行。之所以这么说,总起来看有两个原因,第一,远东的人口众多,相应的技能门类吸纳不了那么多的从业人员。而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前苏联时期的教育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因就业困难而带来的社会矛盾。就业讲究一个技能对口,在应试教育的环境下,对那些在学业结束之后无法正常就业的生源,联邦以及远东政府可以有一个说辞,并以此推脱责任:“你挑选的学业门类错了,不符合社会需求,所以责任在你自己。”反之,如果采取纯粹的、针对岗位需求而设立的技能教育,那么一旦社会失业状况严重,政府工作中所出现的错误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凸现出来,从而直接引发民众的不满情绪。第二,远东目前的社会状况还不允许采取这样的教育方式,转应试教育为职业技能教育,这需要整个国家政府在各个方面的整体性改革,在这种改革之下,且不说政府教育性职能岗位将会被大幅缩减,从而引来失业压力的增大,同时,相应的改革也需要大笔的财政投入。最重要的是,这种教育体制的改革,将会直接影响到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思维观念,也会影响到一代政客的政治生命与政治前途。作为远东时下的当权者,郭守云没有把握也没有兴趣去进行类似方面的改革,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他自己的根本利益。   在政坛上混了这么久,郭守云已经是一个不亚于维克托的老油子了,为了自己的根本利益,他很愿意施惠于民,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不惜花费巨额的财政投入。可话说回来,他毕竟只是郭守云,只是一个为谋求自己生存空间而拼搏的凡人,他不是王安石,也不是彼得一世,更不是所谓的政治圣人,站在自己的政治立场上,他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而什么事情是万万不能去做的。   “那你觉得这些提议怎么样?”莎娜丽娃显然对那篇社评很感兴趣,她紧接着问道。   “呵呵,在我看来啊,这些提议必须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评论,”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从正面的角度来看,这些提议基本上是符合咱们的远东现行政策基准的。你们也看到了,无论是反腐倡廉还是提升社会保障体系范围,抑或是扩大就业支持力度,这些方面的工作,咱们现在正在做,而且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只要给咱们充足的时间与相同的平稳环境,这些提议咱们早晚有一天都能涉及到,并且能很好的解决它们。”   “那从反面的角度来说呢?”拉里萨追问道。   “如果从反方面来说,如果谁想凭这些决策就简简单单的解决黑手党问题,呵呵,那这个人未免也太过幼稚了,”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呵呵,这个投稿的人或许是看清楚了黑手党衍生出来的最根本原因,但是他却没有看清楚黑手党与这个世界,或者说是与这个世界各国政府的关系问题。就拿咱们的远东来说,黑手党作为一个潜藏在社会最阴暗面的一个存在,它的生存还是灭绝,并不是按照普通人的喜好来决定的,而是按照远东政府利益层的需要来决定的。莎娜丽娃,就拿你控制的帮会来说,我们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剿除它吗?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答案是否定的,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有必要,我们可以在半年之内就将它连根铲除掉了。现在,我们为什么不去动它?无他,就因为它的存在,有利于我们巩固对远东的统治。我记得戴高乐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句话具体怎么说的我记不清了,可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一个成熟的政府,绝不能按照大多数人的意愿去制定国家决策,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以及当下需求去做决定。所以说,这个黑手党的问题,我现在根本没有兴趣去解决。”   “哦,我明白了。”莎娜丽娃点头说道。   “亲爱的,我知道你的心思,”蹬出一条腿,用大姆脚趾在莎娜丽娃的小腿上轻轻的搓弄着,郭守云继续说道,“这段时间,随着远东正面建设步调的放开,你对过去那种过黑的身份感到厌倦了,所以呢,你打算摆脱掉帮派当家人的身份,全面回归到正途上来。嗯,怎么说呢,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支持你。说实话,这几年来委屈你了,现在咱们的两个宝宝都会跑了,你要是打算将帮会的事务交出去,那就去做好了。嗯,那个疯丫头最近不是闲的很无聊吗?如果你觉得她可以信任的话,就找机会提拔她一下,将来也好做个权力交接的过度。”   “真的?你不反对?”莎娜丽娃惊喜莫名。   “呵呵,我有什么好反对的,”郭守云失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即便是要给自己做个身份的漂白,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忘了,现在国际刑警组织还挂着对你的通缉令呢,就我所知,从欧洲到北美,现在至少有几十个国家在通缉你,我与华盛顿交涉了那么长时间,他们仍旧不允许你在美国过境。嗯,在这种情况下,你最好还是做好思想准备,免得期待太多将来失望更大。”   “呵呵,在这一点上,你尽管放心好了,”莎娜丽娃笑道,“那些什么狗屁通缉令我才不在乎呢,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为两个宝贝儿争取一个更加干净的将来,我可不希望他们将来……算啦,不说这些了,我觉得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开香槟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还不急呢,”尼基塔终于找到了插口的机会,她急不可耐地说道,“我刚才的话才开了一个头,还没说完呢,现在既然妮娜大姐没有意见了,你们总该给我一个机会说话了吧?”   “难道你整天对着电视镜头说话的机会还少吗?”妮娜打趣道,“现在这么个时候,你还要抢着开口,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那怎么会一样呢,”尼基塔撇撇嘴说道,“再说啦,我现在要说的事情,可是咱们大家都关心的。”   “哦,什么事?”拉里萨从郭守云怀里探出头,伸长脖子问道。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尼基塔清清嗓子,说道,“现在联邦新一届的总统大选在即,而按照咱们远东共和国的基准程序,新一届的总统大选提名也到时间了。”   说到这儿,她扭头看着郭守云说道:“守云,这一次的总统大选提名,你到底有没有兴趣啊?”   按照俄罗斯联邦的新宪法规定,各加盟共和国有权在地区范围内选举自己的总统以及议会议员,而在这其中,议员的选举相对简单一些,所有参选的人员名单,并不需要向联邦杜马议会报备资料,与此相对的,加盟共和国总统的选举就有诸多限制了。按照规定,各加盟共和国总统候选人,必须在正式参选之前,向联邦中央报备详细的个人资料,而这个报备的过程,就是所谓的总统大选的中央提名。   “呵呵,你们希望我有兴趣吗?”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自己女人提出的问题,他微微一笑,反问道。   “当然希望你有这个兴趣。”拉里萨与尼基塔毫不犹豫的同声说道,而与她们相比,莎娜丽娃以及妮娜倒是显得谨慎一些,不过她们虽然没有直接表明支持的态度,但是彼此眼中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丝兴奋的神采。   对于莎娜丽娃来说,她之希望自己的男人参选,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她只是觉得那是郭守云必须走出的一条路,同时,也是对郭氏集团至关重要的一条路,在联邦国内,现在要想真正保障住郭氏集团的利益,那郭守云这个郭氏总裁,就必须有一个最正当的理由跳上前台,以民意的支持为借口,公开把握远东大权。 第七二一章 等一个人   在莎娜丽娃看来,如今的联邦局势已经与两年前截然不同了,在当初那个混乱无序的年代里,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手上掌握着足够的实力,那么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能在联邦的政坛上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现如今呢,联邦的政治形势正在由乱趋治,受新宪法的影响,过去那种依靠武力、暴力彰显权威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人们对一个政治人物的认同,更多的集中在法理角度上,简单地说,也就是一个人的权力必须拥有法理依据,至少在表面上应该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长期以来郭守云都对远东的政局有着强悍的控制力,可是在莎娜丽娃看来,他那种隐身幕后操控大局的做法,始终不是长久之道,因为他的权力不是凭借选举而由远东民众“赋予”的,他对远东共和国政权的控制不具备法理依据。   现如今呢,远东共和国总统大选提名在即,如果自己的男人能够站出来,参与这场大选提名,那么凭着他手中实际掌握的权力,再加上莫斯科有求与郭氏集团,那么这项提名的通过应该不存在多大的问题。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解决掉大选提名的问题,那么后续的总统大选就根本不必去操心了,凭着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强大影响力,郭守云赢得大选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而相对于莎娜丽娃来说,妮娜的兴奋原因则要纯洁许多了。   五年了,自从嫁给身边这个男人之后,妮娜等于是一天天的目睹了远东变化的整个过程,从五年前那个万象凋敝、民不聊生的联邦穷困边域,到如今这个GDP增长幅度连续三年保持百分之十以上,政府财政收入以每年百分之七速度稳步提升的联邦最富裕特区,惊人的变化正在这个刚刚成立两年余的远东共和国大地上重复着。   在曾经的远东,郭家的车队一旦出现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街头上,任何人都会忙不迭的为它们让路,在那个时候,人人都知道郭守云手上所掌握的强大财势,因此,他们对郭家充满了畏惧。而在现如今的远东,郭家的车队仍旧享受着当初那种优待,不过对于现在的远东人来说,他们对郭守云这个人除了畏惧之外,还有更多的尊敬。因为正是在这个巨头的努力下,远东才能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实现社会治安的稳定,失业率的稳步削减,居民收入水平的迅速提高……而类似这样的景象,在联邦其他地区是根本看不到的。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妮娜现在甚至是产生了一种期待,她希望看看自己的男人究竟还能创造什么样的奇迹,在他的领导下,远东的未来能够发展壮大到何种地步。   “守云,”也许是感觉单纯的支持,还不能从根本上打动自己的男人,尼基塔继续说道,“其实对于你来说,现在要想参加共和国总统人选的角逐正是机会。我刚才提到,近一段时间,《远东瞭望》周刊编辑部收到了很多来稿,针对联邦总统人选以及远东共和国的总统人选问题,很多关注时政的专家学者,都提到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就是作为远东共和国诸多经济决策的实际制定者,你这个躲在幕后的‘狐狸’,已经到了站到台前的时候了。”   “是吗?”郭守云微微一笑,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当然,”尼基塔说道,“按照你之前提出的要求,类似这样的稿件,我并没有批准刊载,不过我必须说的一点是,现在远东在这方面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了,尤其是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甚至是一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提出了这方面的要求。”   “尼基塔说的不错,”拉里萨深以为然的接口说道,“现在,议会那边在权力上的争夺很厉害,且不说由莎娜丽娃所控制的那一方,仅说保守派与右翼联合双方,他们虽然在彼此的政见上存在着诸多的分歧,可唯一一点,就是对你的支持度上,他们都保持着高度的默契。此前,保守派提出的两名总统候选人被右翼联合批驳的一文不值,按萨科连科的说法,即便是挑选一个傀儡,起码也要挑一个像点样子的,远东需要听话的总统候选人,可也不以为大家需要一个不长脑子的总统候选人。就为这,萨科连科提出了自己的候选人要求,一个是守云你,而另一个就是守成。”   “胡闹,”两个女人的话,把郭守云给说乐了,他摇头说道,“萨科连科那家伙我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一个恨天下不乱的大字号奸贼,从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家伙的野心要远远多于他那谢顶脑壳上的几缕头发。坦率地说,他现在之所以推举我和守成,无非就是为了获得更大政治支持,无非就是为了笼络更多的支持者,为他自己赢得更好的口碑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背着咱们的面,这老东西已经与久加诺夫会过七次面了,要不是今后还用得着他,我一早就安排人把他扔到太平洋去喂鱼了。”   “哦?这是真的?”莎娜丽娃严重杀机一闪而过。作为远东议会内黑手党利益方的主要代表,她不可能不知道萨科连科是何许人,这家伙是地地道道的远东人,其出生于马加丹,从政前,是马加丹国立经济学院的知名教授。两年前,随着远东共和国的成立,年过六旬的老东西弃教从政,很快就在马加丹州议会内打出名声,随后,他又在零五年中的时候,以“远东是远东人的远东”为基础,提出了极右的“泛远东主权”诉求。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当时的郭守云竟然默许了这个家伙的存在,甚至还在背地里为他的政治联合提供了大笔的资金扶助。就这样,到今年年初,这个老东西所控制的右翼联合,已经成为远东议会内仅次于“俱乐部派”的第二大政治联合。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竟然敢在背后与久加诺夫一方安通款曲,难道他就真的不怕死了吗?   “呵呵,你干嘛这么大反应?”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我都懒得为他生气,你又何必这么杀气腾腾的?”   的确,在现如今的郭守云眼里,远东政治层面上的问题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三大势力方的角逐,其实更像是在他控制下的一盘棋局——左手打右手的无聊棋局,毫不客气地说,控制着议会的三大势力方,基本上就是三头斗牛,而作为技术超绝的斗牛士,郭守云想让谁势力大增,谁就能在短期内势力大增,他想让哪一方一节不振,这一方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裂瓦解。在这种情况下,区区一个萨科连科算什么东西,他即便是认了久加诺夫作干爹,郭氏集团想要对他下手,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守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看着男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妮娜终于忍不住了,她朝丈夫身边凑了凑,轻声问道,“说实话,尽管我希望你的工作能够清闲一点,可是现如今远东的境况摆在这里,几年的建设成就刚刚展现出来,无论是经济层面还是政治层面,甚至是军事层面,咱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就是太平万安。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只有你才能保证这些局面的长久维持,那个什么萨科连科,如果你认为他的存在是个威胁的话,那就……那就早点下手吧。”   “呵呵,妮娜,难道你也与莎娜丽娃她们几个一样,支持我出面做那个什么共和国的总统吗?”伸手抚摸着妮娜光滑圆润的大腿,郭守云轻笑道,“我记得,这可不符合你的观念啊,你不是……”   “人总是会变的,”不等丈夫把话说完,妮娜便抢着说道,“过去的事情我现在再也不想提了,我只看重未来,而且只想谈一些与未来有关的事情。”   “呵呵,好,”郭守云笑得更开心了,他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只谈未来。实话告诉你们,在目前这个阶段,我对远东共和国总统这个名头并不感兴趣,嗯,准确地说,应该是还不到我对它感兴趣的时候。”   “哦,怎么说?”几个女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有些事啊,即便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俯下身子,在妮娜挺翘的乳尖上吮吸一口,郭守云笑道,“你们只需要知道,政治的复杂性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而对于联邦以及远东来说,我们今后所要面对的危机还多的是呢。至于说现在嘛,我在正式加入总统竞选之前,还要等一个契机,准确的说,我是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谁?”尼基塔条件反射般地问道。   “呵呵,天机不可泄漏啊,”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我现在唯一能说得,就是这段时间莫斯科的天气估计很不错,而相对来说,列宁格勒的风雨恐怕也大上一点了。” 第七二二章 天诛地灭   就像莎娜丽娃诸女心头的疑问一样,郭守云在等候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按照正规的思维来看,受其前世记忆的影响,他现在在等候的人自然是非弗拉基米尔莫属了,不过如果真去那么猜测的话就错了,因为在现如今的郭守云眼里,弗拉基米尔的威胁性虽然很大,但是却还不足以影响联邦政局的发展。与他比较起来,现在郭守云最重视的人,当数盘踞在列宁格勒州的索布恰克了。   经过两年余的发展,当初在列宁格勒派系中权威仅次于维克托的索布恰克,现在已经成为列宁格勒地区最具有影响力、权威最高的人物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以及强力的清洗,列宁格勒派系目前重新确定了势力结构,而在这个体系框架内,索布恰克一方面将自己置于权力最顶层,另一方面又强力压制新人的崛起。正是在他的强力手腕压制下,弗拉基米尔当初提拔起来的一批年轻人,相继被排挤出列宁格勒派系外围领导层。   自从维克托病史之后,刚刚被请出学校投入政坛的梅德韦杰夫,不得不放弃其在列宁格勒政府机构内的职务,重新回到学校任教;被视为弗拉基米尔左膀右臂之一的帕特鲁舍夫愤然离开卡累利阿共和国,前往莫斯科投入了久加诺夫的怀抱,随后不久,便进入联邦安全部门,出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高层官员”;弗拉基米尔集团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格雷兹洛夫,进入了“真正代表工人阶级利益”但是却没有多大发言权的列宁格勒工会;至于谢尔久科夫,他则紧跟着帕特鲁舍夫进入了莫斯科,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   总的来说,现在列宁格勒派系内的局势很微妙,一方面是以索布恰克为首的“老人们”大权独揽,另一方面则是少壮的年轻人在受排挤的过程中积聚着对派系权力分配的不满情绪。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认为,列宁格勒派系的再一次分裂不可避免,不过只要强势的索布恰克还掌握着派系的主要权力,只要他对这个政治派系的影响力还强势存在,那么这个组织的分裂状况就不会出现。同时呢,只要列宁格勒派系不出现再一次的分裂局面,真正少壮的年轻人无法掌握派系内部的大权,那么整个联邦政治局势就谈不上真正的明朗,目光难以穿透的迷雾,仍会笼罩着整个莫斯科,甚至是整个联邦。   正因为这一系列的原因,郭守云认为自己现在还需要等待,他要等联邦政坛上全部的老东西都滚蛋之后,再进一步决定自己的决策方向。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是历史发展的一条必然趋势,而在目前的联邦政坛上,这种趋势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了,八一九事件中的几位布尔什维克党精英现在已经正式出狱了,可是他们在联邦政坛上影响力,已经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现在久加诺夫所领导的俄共还在一定程度上卖他们几分面子,可也仅仅限于一个“卖面子”而已,实话说,如果这些家伙真想对俄共的举措指手画脚,那这份“面子”将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那么话说回来,郭守云在这方面的等待时间会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对此,他自己有一个很具体的把握,根据他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他认为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了。   在前世的时候,甚至是在今生初到俄罗斯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都一直相信弗拉基米尔与索布恰克之间所存在的那种足以令人感动的师生之情——老师对学生毫不吝惜的全力提拔,学生对老师的忠贞不渝,不离不弃。但是现如今呢?他最终还是改变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就像叶列娜所说的那样,在从政的道路上,一个真正成功的人,是不可能具备普通人的温馨情感的,他们的眼里除了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别的什么人,除了统治与服从、斗争与妥协之外,政坛上的人际关系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善面的东西。   过去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里,郭守云虽然将主要目光投放在远东的建设与构架上,但是他也从未放松过对莫斯科以及列宁格勒的关注,三巨头联合逐渐完善起来的谍报网络,使郭守云能够在第一时间获得来自方方面面的情报信息,而在这其中,从列宁格勒派系内部传来的情报,曾经数次令他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像他于九五年岁末之际在自己笔记中所记录的那样:“从九三年到九五年的一段时间里,列宁格勒政治派系的发展,令我平生第一次对人性彻底失去了希望,尤其是对权力驱策下的人性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血还在流,心却已冷,这或许就是每一个正在权力场上拼搏的人的真实写照了。”   “四天前的十九号,塔西诺娃从列宁格勒秘密来到哈巴罗夫斯克,这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嘴唇薄的令人心寒的女人,为我带来一份契卡俱乐部统计出来的秘密会晤情报总结,而在这其中,弗拉基米尔及其追随者的数次会议内容赫然列于其中。坦率地说,如果不是塔西诺娃是个很容易控制的虚荣女人,我甚至会怀疑这份材料的真实性。”   “根据这些情报材料的显示,九月十五号,也就是在谢尔久科夫进入安全部之后的第四个月份里,当初那个看上去沉默寡言、性情内向的弗拉基米尔,已经开始忍受不了‘老师’对自己的压制了。”   “尽管在智计上与维克托存在一定的差距,但是无可讳言,索布恰克未尝不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万端的自身政客,但是,他与维克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后者对自己的威望有足够的自信,因此,也敢于把权力交给身边那些可以信任的人,而前者呢,因为长期以来都受到了维克托的影响,所以,他对自己把握权力的自信心有限。也许就是出于这种原因吧,索布恰克先生在列宁格勒派系内大搞‘一言堂’,事无巨细,他都要亲自过问,权无大小,他都要亲自把握。在这种情况下,类似弗拉基米尔这种野心大、年纪轻的政客,自然无法长期忍受这种局面的维系。”   “作为一个燕子营出身的女人,塔西诺娃的肉体很柔软,很温暖,但是她那条绵软的舌头并不能令我在读取这些资料的时候感受到任何的温暖,即便是把自己深藏在她的体内,我仍旧只能感到一种彻骨且冷冽的寒气。”   “九月十五日,在列宁格勒东区波柳斯特罗沃的一栋秘密集会地内,弗拉基米尔对刚刚进入联邦安全部的谢尔久科夫交代了一项嘱托,他要求后者在今后的工作中,尽量保持低调,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展露风头。而他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仅仅是为了实现一个目的,那就是等到一个关键的时刻,将索布恰克,这个他自己的老师、政治领路人索布恰克拉下马。为了配合这一个计划,弗拉基米尔向他最为信任的助手提供了一份厚达一百四十六页的举报材料,举报对象就是一直以来充任列宁格勒市长的索布恰克。”   “谢尔久科夫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对弗拉基米尔的忠诚,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丰厚,不过他却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更多的保持沉默,什么时候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靠山。弗拉基米尔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他依为臂膀的老朋友,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三面派’,因此,他所提供的那份举报材料,到第二天已经由一份变成了两份……”   “对弗拉基米尔的所作所为,我现在已经没有置评的兴趣了,而对谢尔久科夫的三面派形象,我更是懒得多说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就是老祖宗为我们这些后人留下的最至理名言。”   “再过半年余,联邦全境范围内的大选就要展开了,尽管弗拉基米尔没有向谢尔久科夫交代行动的具体时间,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那份日程表的最后规定时间,应该就是大选期间了。在这个法定的权力变更期间,时局的发展将面临任何人都无法推测出结果的不确定性,两年来实力大增的久加诺夫,绝不会放弃对列宁格勒的控制,而他的老朋友索布恰克就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障碍。与此同时,作为现任的、倾力压制少壮派的列宁格勒派系领导人,还面临着来自权力集团内部的阴谋背叛——老朋友与老朋友之间的战争,学生对老师的背叛,老师对学生的压制,这一系列的矛盾冲突纠缠在一起,构成了行将爆发的政坛闹剧。”   “作为一个人,或者就不能太聪明,如果谁一不小心变得聪明了,那就必须把体温放低一点……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继维克托病史之后,索布恰克那个老家伙,似乎也该滚蛋了。” 第七二三章 尴尬   浓浓阴云裹夹着阵阵闷雷从大厦顶层的大落地玻璃窗前滚过,尽管窗玻璃具有隔音效果,可是坐在沙发里的郭守云,还是能够清晰地听到那“隆隆”的爆响。   八月里的天气总是这么变化莫测,早上起来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一到午后就变的阴云密布了,不到半个小时,这闷雷与豆大瓢泼般的大雨便来到头顶了,在气闷之余,郭守云不得不承认,这天气就像是莫斯科的政坛一般,谁也无法在下一刻到来之前,预测到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境况。   手上的工作汇报沉如砖石,那一摞文件的厚度足以令普通人发狂,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今天由秘书处提交上来的这些报告,却非要他自己亲自过目并签名下批才成,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远东九六年上半年度的财政审批报告。从政府各部门的薪金需求,到远东军区与太平洋舰队还有边防军部队的国防预算,再到各教育、科学研究机构的经费需求等等等等,类似这些东西,郭守云必须将它们的审批权牢牢抓在手里,否则的话,远东搞不好就会出什么状况。   天可怜见,人的权力越大,这生活似乎就越是不舒爽,人家现在的老板都崇尚什么?人家都讲究有事秘书干,没事……那啥秘书了,可郭守云呢,没事“那啥”秘书是没问题的,可有事他却还是得自己干。   “轰隆隆……”   伴随着又一声沉闷的炸雷飞过,郭守云冷静的将经费审批文件掀到下一个目录上,“下半年度议会经费需求总目。”在这份文件的标头上,一行规整的俄文题标醒目异常,不过在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郭守云的眉头却禁不住皱了起来。   “这份东西……”嚓的一声将这张表单扯下来,郭守云将他拿在手里晃了晃,对站在身后为自己按摩的性感小秘书说道,“是谁送过来的?”   “是拉里萨小姐,先生。”小秘书凑过头来看了一眼,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哦?”郭守云扫了一眼表单上最后列出来的预算总额,撩起眼皮,说道,“她没说什么别的东西?就送来这么一份表单?”   “啊,这不是她亲自送过来的,”小秘书慌忙说道,“是她的秘书送来的,置于其他的问题,那就没有什么了。”   点点头,郭守云将目光重新投放到表单上,思虑片刻之后,才提起笔,在那份预算总额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号,然后又重新填写了一个数字,这才将自己的名字签在文件的末尾上。   看着老板的举动,小秘书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大堆的问号。就是刚才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修改,郭大老板便将议会下半年的财政预算扣掉了一千五百万,由于远东共和国自成立以来,就一直在采用美元结算的模式,因此,这也就等于是将议会的财政预算扣掉了将近五分之一。   郭守云身后的小秘书在集团里工作了将近两年,因为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懂得讨男人欢心,再加上本身具有牛津大学的财经文凭,所以她在集团秘书处的地位也比较高,接触到的东西相对来说也比较多。在她看来,过去的两年时间里,身边这位老板在对待共和国政府各部门的财政预算上,一直都是很慷慨的,无论是政府各部还是议会、军方,在批复财政预算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对方要多少他就批多少。而今天呢,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了,议会的预算需求,他一扣就是五分之一,类似这样的做法,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小秘书虽然对集团事务涉猎较多,可她毕竟还是不入门的小角色,郭守云虽然经常与她上床,却绝对与阴阳双修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这个小秘书是永远都不可能领会得了的。   “这份批复……嗯,单独列出来,”又在文件的签名上扣了自己专用的批章,郭守云将它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扭头对秘书说道,“今天下午三点之前,你记着找人送去商行财务核算做报批,另外呢,再复印一份,送去议会主席团,交给拉里萨。”   “好的,先生,”小秘书伸出手,将那份表单拿起来,放进斜跨在沙发椅背上的手包里,“我会亲自送过去的,您放心好了。”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又是一声闷雷,同时,那瓢泼般的大雨似乎下的更欢了,坐在郭守云的位置上,都能听到雨点击打玻璃窗时发出的密集“噼啪”声。   “啊……”将手上的文件合起来,随手扔在一边,郭守云用力抻个懒腰,长长的叹息一声,合身躺倒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先生累了吗?”小秘书的心思颇为乖巧,她绕到沙发前面,跪坐在地毯上,一手抚摸着老板的胸脯,柔声说道,“要不要放松一下?”   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女人,郭守云只是稍一摇头,便重新合上了眼皮。   “那,先生,秘书处前两天来了个新人,”小秘书眼珠一转,将身子朝前凑了凑,轻声说道,“身材、相貌都很不错,波拉尼诺夫先生调查过了,她各方面都没有什么问题,您今天要不要……”   “哦?”郭守云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说道,“秘书处添人怎么我不知道?”   “先生这段时间都没有问起过这些事情,所以……”小秘书解释道。   “去把她叫来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摆摆手,说道,“记得给她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不想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好的先生。”小秘书点点头,欠起身子走出房间。   两年了……   听着小秘书的脚步声走出门外,郭守云闭着眼睛寻思到。   自从远东共和国成立以来,他对议会的控制就仅仅局限在派系分割与大部分议员人选的甄别上,至于说会议内的争权问题,他很少过问,甚至可以说是从不过问。但是这段时间,尤其是在自己休假半月之后,郭守云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议会内部存在的问题,他考虑着,面对即将到来的联邦大选,自己已经有必要给那些喜欢争吵不休的议员们提个醒了。自己得告诉他们,别以为远东的议会争吵就能解决全部的问题,他们要想保住他们自己的地位,还得靠郭氏集团的支持才行。   而作为一个隐身幕后的实际操控着,郭守云要想给议会的议员们提个醒,是绝不会公然出面说话的,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达到目的,也有很多手段可以令那些人领会到自己的用意,比如说减扣那些家伙的经费预算。   “咚咚!”   就在郭守云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房间里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连眼都不睁,郭守云就那么闷哼一声,说道。   房间里,高跟鞋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响起,随后,来人显然是踏上了地毯,那种轻快的、勾人心弦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有些累了,”嗅到那种如岚似麝的幽香飘进鼻孔,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呵呵,你想我怎么做?”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种充满戏谑的腔调,令郭守云的脑子里当下便闪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红姐?”吓了一跳,郭守云猛地睁开眼,同时失声说道。   “你以为是谁?”站在沙发前的,正是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孙红羽,她俏生生的立在郭守云面前,表情暧昧地笑道。   “哦,那什么,我还以为是秘书处的人呢,”郭守云尴尬的要死,他慌不迭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手搔着头皮说道,“呵呵,那什么,我刚让她们找个人来给我按摩一下,没想到,呵呵,没想到红姐你来了。噢,对啦,你过来怎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啊?这么大雨,我也好安排个人去接你嘛。”   “又不是外人,我来拜会一下自己的朋友,还用提前下个通知吗?”在男人的对面坐下,孙红羽顺手脱下半湿的外套,同时笑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碰到了你的……嗯,秘书,是我让她不要通知你的。”   说到这儿,孙红羽瞟了一眼沙发旁边那一摞厚厚的文件,笑道:“怎么,工作累了?”   “是啊,”揉揉眉角,郭守云在心里将自己的秘书痛骂一顿,嘴上却故作无奈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半年一度的财政预算审批工作必须要做,就为这个,我整整忙了一上午,连闭个眼的时间都没有。”   “呵呵,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抹了一把被沾湿的胳膊,孙红羽微笑道,“类似这样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做嘛,否则的话,做富豪做到你这份上,岂不是太过凄惨了?”   “没办法啊,”耸耸肩,郭守云苦笑道,“我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凄惨,才做得这么辛苦的。” 第七二四章 聪明的冤大头   “这倒也是,”点点头,孙红羽失笑道,“你要不说的话我还忘记了,你就是一个喜欢自讨苦吃的人。算啦,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今天就辛苦一点儿,替你充当一次服务生,给你好好的按摩一下。”   “别,”郭守云吓了一跳,慌忙摇头说道,“红姐,你这不是骂我嘛,就小弟这副身子骨,哪儿敢劳动您的筋骨啊?您能来抽空过来看看我,我就已经荣幸的无以附加了,这要是再让您给我按摩,那不是要折寿了?”   “偏就是你的废话那么多,”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坐到郭守云的身边,孙红羽一边将双手覆上男人的肩膀,一边笑嗔道,“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就好像我是凶神恶煞似的,你要是真把我看得那么高高在上,咱们之间的合作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这次郭守云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次红姐过来肯定是有目的的,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无事不登三宝殿。   “放松,你的肩膀绷得太死了,”跪坐在男人的身后,孙红羽替他掐了两下肩膀,轻声笑道,“我是给你按摩,又不是给你打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的红姐啊,”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郭守云干笑道,“就眼前这鼓劲,你让我怎么才能不紧张啊?堂堂的中远北方总裁给我按摩,我能忍住没尿裤子已经算是很有胆魄了,这件事要是让咱们那位孙将军知道了,他还不直接过来摘我脑壳啊?”   “少贫嘴,”在男人的背肌上用力捏了一把,孙红羽嗔怪道,“你把我当成你那些秘书不就好了?”   “我要真把你当成她们一样,你估计就要发疯了。”心里嘀咕一句,郭守云发现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有点龌龊。   “听说你跟妮娜她们前段时间去符拉迪沃斯托克度假了?”孙红羽在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就后悔了,作为中远北方的总裁,又是长期同郭守云打交道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郭氏集团总裁秘书处的那些女人都是干什么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岔开话题,问道。   “嗯。”红姐按摩的技巧还是不错的,郭守云尽管嘴上那么说,可心下却也很享受眼下这种感觉,对与一个男人来说,这可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一般人哪能享受到这么高档次的服务啊。   “呵呵,那半个月的休假,你的心情调整过来了?”孙红羽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同时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还可以吧,”郭守云回答道,“不过话说回来,像咱们这种人,还真不适合过那种清闲的日子,呵呵,就拿我来说吧,度假回来之后,我几乎是什么都不想干了,每次看到那些大堆大堆的文件,我就觉得脑袋仁疼,这种状况好长时间才调整过来。”   “力道可以吧?”孙红羽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问道,“你要不要趴下,我给你踩踩背?”   “免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郭守云摇头笑道,“我现在这弦绷得紧着呢,这要是一趴下去,估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郭守云这话说得很技巧,他这摆明就是在试探孙红羽的来意,同时呢,又抢在对方之前把谈判的“口子”勒紧不少。   “呵呵,你这人啊,是不是永远都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微微一笑,孙红羽说道。   “不是我想要拒人千里之外,而是人家都把我朝千里之外推嘛,”耸耸肩,郭守云笑道,“直说吧红姐,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小弟我的心脏不太好,所以啊,这些刺激性太大的问题,你还是提前讲出来比较好,免得一会儿给我来个心脏病突发什么的。”   “你认为我这个时候过来还能是为了什么?”孙红羽这次倒是没有拐弯抹角,她换了一个姿势,盘腿坐在郭守云的身后,一边为他搓揉着胳膊,一边说道。   “我就知道,”摇摇头,郭守云转过身来,与孙红羽坐了个面对面,苦笑道,“这一次联邦大选,南边肯定不会作壁上观的,国内的状况,甚至是莫斯科的问题都没有摆平,我们那位总统先生就迫不及待的窜访北京,他那点鬼心思,我用头发梢去想都能想清楚了。”   “什么叫窜访啊,说得这么难听。”红姐失笑,她在男人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道。   “本来就是窜访,我又没有说错,”耸耸肩,郭守云说道,“而且这话也不是我说得,是义愤填膺的久加诺夫同志说的。只不过我现在很疑惑的是,北京的策略是什么样的,按道理说,你们支持的人应该是久加诺夫才对啊,他现在声望又高,对南边的政策又亲近,难道选择他这么一个朋友,还不能迎合你们的胃口吗?”   “呵呵,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孙红羽收回双手,倾斜着身子躺倒在沙发上,微笑道,“北京的决策又怎么会是我这种人能够摸得清楚的?作为一个小兵,我所能做的就是按上面的命令行事,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置于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有什么道理之类的问题,我从没有考虑过,更没有那么多的兴趣去考虑。”   “哦?”郭守云一愣,他听出来了,红姐这番话说得很有味道,尤其是最后那几句,那字里行间,似乎潜藏着一种最深邃,深邃到骨子里的疲惫。   “怎么,国内又出什么变故了?”稍一沉吟,郭守云轻声问道。   “你想哪儿去了?”孙红羽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别在这儿东拉西扯的瞎琢磨。”   “不对,”郭守云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足有两分钟,直到孙红羽避开眼神之后,他才摇头说道,“红姐,你的心里有事,我看得出来,你有事瞒着我。”   “呵呵,是吗?”孙红羽抬起胳膊,拢了拢披散在额前的几丝长发,浅笑道,“你就那么了解我?我的心里有没有藏着心事你也能看得出来?”   “不错,我看得出来,”郭守云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对于我来说,任何一位朋友的心情,我都能看得出来。”   “你看得出个屁,”抬起一条包裹在粉裙下的丝袜小腿,就那么在男人的大腿上踢了一脚,孙红羽扭过头,撇嘴说道,“好啦,刚才我给你充当了一次服务生,这次轮到你了。郭大总裁,不介意给小女子揉揉脚吧?这段时间走路太多了,我这脚底板上都要起茧子了,而且这脚后跟总是酸涩的要命。”   郭守云瞟了一眼女人放在自己大腿上那对精致小脚,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就那么伸出手,将它们握在两只手心里,轻轻地揉搓起来。   “一周后,俄罗斯联邦的现任总统将会前往北京,进行为期六天的正式国事访问,”躺在沙发上,孙红羽语气飘忽地说道,“同期出访的,还有中亚五国的现任元首,按照上面传来的消息,这次几国元首会晤,将有望达成一个地区性的合作协定。为了能够进一步加大这方面的影响力,北京方面决定趁这个时机重启中俄经济论坛,届时,邀请包括你在内的诸多俄方经济界人士前往北京。”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知道,北京赶在这时候重启中俄经济论坛是抱有很强政治目的性的,从表面上看,这至少含有两重用意:第一,强化几国元首的协商效果,第二,为叶利钦大选造势。   “怎么样,在这个问题上,你这头小狐狸有什么打算?嗯,或者说是有什么想法?”男人的指力很轻柔,那轻柔拂过足部肌肤的手指头,令孙红羽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和过去一样,北京还是希望让我明确表一个态啊,”叹口气,郭守云说道,“红姐,你说我有的拒绝吗?”   “不要耍滑头,”孙红羽侧着脸,嗔怪道,“我现在希望听到你的答复,而不是由我来给你答案,然后再让你跳出来表示反对。这样的游戏咱们玩过太多次了,我已经疲倦了,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哎,红姐,”又叹一口气,郭守云说道,“坦率的说一句,这次即便是没有北京方面的意思,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也会全力支持叶老头的,我相信,这方面的情况,北京肯定也是知道的。他们现在邀请我们去北京,表面上是为了叶老头助威,实际上,却是打算捡一个毫不费力的大便宜,从而扩大在联邦的影响力,并向国际社会做出一种姿态。从这一点上看,我要是去了北京,那就是无缘无故地做了一次冤大头。”   说到这儿,郭守云顿了顿,苦笑道:“你说,让一个明明能看清问题所在的人,去硬着头皮充当冤大头,这个角色做起来是不是很痛苦?”   “你不打算去?”孙红羽仍旧没有回头,她嘀咕似地问道。   “不去。”郭守云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 第七二五章 命运是一陀屎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给我一个这样的回答,”摇摇头,孙红羽摇头笑道,“这么长时间了,这个世界变化很大,我接触到的每一个人的变化都很大,唯独是你,守云,快五年了,你还是当初那个你,对利益的追逐永远都是那么的执着,不会为谁而改变,更不想为谁而改变。”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并不是我不想改变,而是我的理智告诉我,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必须时刻保持我的那份秉性,没有了它也就没有了我郭守云。”   “难道你就不能为我改变一次?或者说是为我而作出一次小小的牺牲?”转过头来,孙红羽双眼注视着男人那张不算英俊倒也耐看的脸,柔声说道,“我想,除了这次之外,你下次即便是想要让我这么求你,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心头一禀,郭守云迎着女人的目光,全力试图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他听得出来,身边这位红姐,这位与他合作了五年之久的女人,这位从他崛起之初便一直往来于国内与远东之间的女人,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大转折点上。   “红姐,告诉我,你究竟有些什么心事?”轻轻拂揉着女人的小腿,郭守云岔开话题,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在我心里,咱们虽然是合作场上的对手,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这一声红姐我不仅是叫在嘴上,更多时候是记在心里的。我曾经说过,对你的选择我是永远支持的,曾经是这样,现在仍旧是这样,如果说……”   “这次来哈巴罗夫斯克之前,我已经向北京递交了辞呈,”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孙红羽已经开口了,她面色平静地说道,“也就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中远北方集团总裁的身份与你会谈磋商了。”   “为什么?难道北京那边在政策上又出现了什么变动?”几乎是下意识的,郭守云攒起了眉头,他脱口问道。   先是摇摇头,随后不到两秒,孙红羽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政策上的变动总是难免的,毕竟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快了,而对于政策的制定者来说,相关政策的调整也自然而然的成为必然。不过这次我之所以会想到辞职,到并不是因为上面政策的变动,至少,两者间的关联并不大。”   “那是为什么?”郭守云自然不相信红姐这样一番说辞,他追问道。   “很简单,我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孙红羽说道,“五年了,咱们之间的缠斗从来就没有休止过,呵呵,你不烦我都要烦了。再者,红姐今年都三十多了,都要变成一个老女人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权势与金钱毕竟不是宿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我也要嫁人,要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所以说,我才要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这是只能用来骗鬼的话,”摇摇头,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或许不了解你,可我却太清楚你的性子了,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原因,你绝对不会选择退缩的,至于什么宿命、嫁人之类的说法,就更是荒诞绝伦了。”   “呵呵,看起来你今天是非要问出一个究竟来了,”惨然一笑,孙红羽淡然道,“可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问清楚还不如装糊涂呢,更何况,在这方面你并不能帮上我什么忙。”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你的忙?”郭守云摇头说道。   “那好,我今天就把什么都告诉你,”孙红羽稍一沉吟,说道,“只不过,我希望你在这方面不要胡思乱想,因为这些事情原本就与没有什么关系。”   点点头,郭守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心事,孙红羽欠起身子,从茶几上取过自己的手袋,在里面摸索片刻之后,抽出一方黑色的布块,而后就那么轻轻一抛,丢在了身边的方几上。   郭守云斜眼一瞟,赫然发现那是一块写着“奠”字的袖挽,作为一个中国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东西代表着什么。   “你这段时间没有关注国内的消息吧?”苦涩一笑,孙红羽说道,“一个月前,我大伯去世了。”   郭守云沉默不语,他知道红姐与其大伯之间的关系,也知道那位老将军在国内军方所享有的地位,当然,也知道这位老人的去世,对孙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其实从根本上说,中国的情况、俄罗斯的情况,乃至全世界各国的情况,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一个世家门第的兴旺,往往就因一个人的崛起,同样的,一个世家门第的衰落,往往也是因为一个人的失去而出现的。   不过话说回来,孙家在国内可是一个军人世家,在他们族群里,在军方担任高层将领的,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孙红羽的两位长辈都是军界高官,即便是其中的一个逝去了,这个家族也不至于会没落掉吧?难道说……   “而在两周前,父亲他老人家也正式辞去了军职,回老家颐养天年了,”果不其然,孙红羽紧接着说道,“你想想,作为我们这些为人子人女的,怎么能弃他老人家于不顾,继续东奔西跑的?更何况,他老人家还为我寻了一门亲事,打算让我在年底之前完婚,让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外孙。所以啊,我这段时间考虑了很多,古人不是说了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作为男人,自然是要以家国天下为重,重忠而不重孝,而作为一个女人,我的选择就应该与此相反了。”   听红姐说到这儿,郭守云算是彻底明白了。看样子,国内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安稳的,孙家随着一位老将军的去世,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为了保住家族的地位,孙红羽作为孙家的独女,估计是牵扯到一桩政治婚姻当中了。国内虽然经过了长期的改革开放建设,但是重男轻女的状况仍旧未能从根本上铲除掉,在牵扯到族系利益的时候,女人往往就成为联姻的工具,作为孙家的独女,孙红羽的这场婚姻估计就是类似的牺牲了。   考虑到这儿,郭守云又朝深层次的方面考虑了一下,按照他前世的记忆,九六年年末到就九七年年末这一段时间可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啊,新旧权力阶层的更替……哎,类似的东西过于复杂,郭守云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孙红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估计也是很无奈的。   红姐,作为郭氏集团起家过程中与自己关系复杂的一个女人,经过五年的接触,她似乎已经成了郭家外围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了,现在,这个女人就要嫁做人妇了,而且将会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圈子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做些什么?   是男人终究就是贪心的,虽然说一直以来郭守云都没有对身边这个女人产生什么龌龊的想法,但是在眼下这个时候,一想到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在某一个男人的身下化蛹成蝶,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想到她将在某一个男人的蹂躏下婉转呻吟,郭守云的心里就感觉很不舒服。   几乎是在产生这种想法的一瞬间,郭守云的心里便闪现出一丝惭愧,他忽然间发现,随着地位与权势的提升,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霸道性格也在提升,老实说,他从未期盼自己能与红姐之间发生些什么超越友情的暧昧关系,但是现在……   “怎么样,现在一切内情你都了解了,”说出了压抑在自己心头的无奈,孙红羽苦笑一声,说道,“这能让你的心里感觉好受一些吗?”   “婚事定下来了?”没有去回答女人的问题,郭守云轻声问道。   “嗯。”听男人问到这个问题,孙红羽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丝悸动,她轻哼一声,算是做出了回答。   “对方是什么人?”郭守云继续问道。   “你有知道的必要吗?”淡然一笑,孙红羽说道,“即便是说了,你也不可能认识的。呵呵,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我还是很熟悉的,而不幸的,同样也是我对他太过熟悉了。”   郭守云听出来了,孙红羽显然对她的未婚夫很不满意。   “你甘心吗?”沉默片刻,他轻声问道。   “这一点重要吗?”孙红羽不答反问,而她的答案,同样也就隐藏在这一个问题之中。   “在我看来,更多时候一个人的未来是要靠她自己去争取的,”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命运就是一陀屎,你要是时时刻刻都把它放心上、看在眼里,你就永远都会感觉恶心,反之,如果你不去理会它,它就始终是那么一陀屎,无足轻重且又一文不值。”   “呵呵,很形象的一个比喻,不过对我来说,这一陀屎却是摆不脱、甩不掉的。”轻声一笑,孙红羽说道。 第七二六章 新生活的开始   “其实你是可以把它摆脱掉的,”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关键是,你现在根本不想与它为敌,在这头纸老虎的面前,你选择了妥协,选择了退让,所以,在你的眼里,这陀屎就变成了一座大山,它死死的压着你,让你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做?”似笑非笑的瞟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孙红羽轻声道,“拒绝对方的要求?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坦率地说,只要做出那样的选择,我的将来肯定会变的黯然无光了,我将会失去曾经的一切。”   “呵呵,这么严重?”在女人裸露裙外的膝盖上轻轻一拍,郭守云笑道,“那可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儿。不过说句真心话,在我的眼里,你曾经的一切原本就是虚幻的,那些你一直在谋求的东西,原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你就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打工仔。现在,你虽然面临着失去一切的危险,可反过来看,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面对即将到来的这一个选择,你可能会失去曾经拥有的东西,但你的身边至少还有我这个朋友。人或许是为了理想而活的,但是在这个活的过程中,支撑着理想的绝不应该是所谓的激情,而应该是更加现实的理智。”   说到这儿,郭守云捧起女人的脚踝,将她的双腿放在沙发上,而后自己站起身,慢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倾盆而落的暴雨,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的激情已经燃烧了太久了,现在,你应该了恢复理智的时候了。”   “那什么才是我理智的选择?”平躺在沙发上,孙红羽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迷离地说道,“放弃一切,重新活一场?我想那样的理智对我来说,恐怕是一种最入骨的打击。人的生活是存在惯性的,大起大落的跌宕,都可能会带来精神的崩溃。我相信自己是坚强的,可却不相信自己能坚强到那种地步。”   “呵呵,对你这样的想法,我无法置评,”耸耸肩,郭守云说道,“我唯一能说得,就是现在的远东应该更适合你这样的人发展,这是一个全新的国家,是一个处处充满生机,处处蕴藏着机会与作为的地方,红姐你在这儿,未尝不能找到一个实现自己抱负的空间。”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到远东来发展?”孙红羽笑了,她忽然发现,直到这一刻自己才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丝纯真与幼稚的表现。坦率地说,来远东发展这个念头她也曾经考虑过,只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现实了,这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国内不可能允许她这样的人移民国外,第二,即便是她来了远东,郭守云也根本无法给她一个施展抱负的空间。   郭守云没有接口,他也知道,自己那种说法实在是太过幼稚了,与其说那是一种对策,不如说是他试图挽留这个女人的冲动表现。   “算啦,不要犯傻了,”从沙发上坐起来,孙红羽双臂抱膝,轻轻摇晃着身子,摇头说道,“小狐狸啊,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希望做好自己的最后一份工作,呵呵,就算是给我的整个政治生涯做出一个完美的收尾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有什么遗憾的。”   “红姐啊,你这哪里是劝我啊,分明就是为难我嘛,”转过身,郭守云苦涩一笑,摇头说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   “呵呵,难得有一次让你这小狐狸感觉为难的机会,我怎么舍得放弃呢?”单手托腮,孙红羽心满意足地笑道,“总的来说呢,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能够在这个时候,稍稍的压过你这小狐狸一头,我已经满足了。”   “是吗?”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那既然如此,我索性让你更加得意一些好了,告诉你,我想好了,你所要求的北京之行,我决定去了,而且还是公开的去,堂而皇之的去,呵呵,正如你所说的,这是你最后一次与我打交道了,作为朋友,我说什么都要让你有一个自豪的收场才对。”   “不过,”说到这里,郭守云口风一转,“我这次去北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我要认识一下你那位所谓的未婚夫,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将我的红姐娶回家,如果他长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为人也懂得什么叫谨言慎行、克己宽人的话,那我就谨祝你们夫妻两生活美满,反之,哼哼……”   “反之如何?”孙红羽紧盯着站在对面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反之你就不要嫁给他了,辞职以后来远东跟我吧。”厚着脸皮,郭守云将手一摆,大大咧咧地说道。   “跟你?”孙红羽脸一红,随即失笑道,“跟你做什么?做你的小秘书,还是拉里萨她们那样的情妇?”   “你自己选吧。”揉揉鼻子,郭守云随口说道。   翻翻白眼,孙红羽叹口气说道:“小狐狸啊,你没觉得自己过于霸道了吗?你要知道,我与你那些女人是不同的,至少,我没有她们那么安分,另外,从身份上讲,我也没有她们那么自由。”   话说到现在这份上,郭守云已经没有好顾虑的了。经过几年的接触,他与孙红羽之间的关系早就成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这其中的奥妙,只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轻轻一捅,那就一目了然了,而现在,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   “呵呵,这些问题都不是我所担心的,”郭守云的自信心出奇的强大,他摇头笑道,“红姐你的性子不安分没有关系,咱们都斗了五六年了,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与人斗其乐无穷,’如果没有了与你的斗智,我恐怕还会不适应呢。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你留在身边,让你跟我斗上一辈子,等到临老濒死的时候,咱们再核算一下彼此的胜负,你想想看,难道这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至于你的身份,呵呵,我更懒得去在乎,北京能够主动放人那自然万事大吉,反之,如果他们不放人的话,我也有办法逼他们让步的。”   “你太自负了。”垂着眼帘,孙红羽不以为然地说道。   “的确有自负,不过这个自负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红姐你啊,”走回到沙发,紧挨着女人坐下,郭守云将一只大手放在对方的大腿上,一边轻柔的抚摸着,一边微笑道,“算啦,现在没有必要说得太多,你只要记住一件事,等我达到目的之后,咱们之间就需要改换一个称呼的方式了。”   “哦?”孙红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一声红姐我也喊了五六年了,”带着淡淡的微笑,郭守云说道,“也许,现在也到了换你称呼我一声云哥的时候了,你说呢?”   孙红羽没有接口,她歪着头,发出一种妩媚的吃吃笑声。同样也是她这一阵儿笑声,令郭守云忽然感受到一种上当的滋味儿,他觉得,今天红姐的这一场表现,或许就是在演一场戏,她……她未尝不是为自己精心构思了一场骗局,然后用那种可怜楚楚的样子,引自己主动入彀。   “红姐,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是不是……”想到这儿,郭守云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女人,问道。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在引你入彀,”微微一笑,孙红羽说道,“不过我告诉你的那些也全都是真的,实话说,如果没有你的这一番说辞,我这次离开远东之后,就真的要嫁给霍明远那家伙了,因为我没得选择。不过现在好了,我知道自己还不是一个没有半点吸引力的老女人,至少,你这头小狐狸对我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我现在想好了,只要这次你去北京,能把那边的问题解决掉,我就移民远东,今后无论是做小秘书也好,做情妇也罢,我都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就象你说的,我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出选择,而不是老老实实做别人手上的玩具。”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红姐啊。”心下叹息一声,郭守云想到。他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了,像孙红羽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甘于屈从命运,老老实实受人摆布的女人呢?面对来自各个方面的逼迫,她只会做出更加激烈的反抗才对,政治性的逼婚对她来说只能是一场只有背叛没有妥协的选择。   “小狐狸啊,”将双腿放到沙发下面,孙红羽凑到男人的身边,先是在他脸颊上轻吻一口,这才笑容满面地说道,“知道嘛,很久了,嗯,准确地说,应该是从四年前开始,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开心,尽管你的那份霸道让人难以接受,可我却喜欢的紧,因为对我来说,那意味着一段全新生活的开始。”   “呵呵,你应该说那是我们共同新生活的开始。”伸手将女人揽进怀里,郭守云微笑道。 第七二七章 用与被用   政治过于黑暗了,长期涉足其中难免会让人感觉疲惫,感觉精神的压抑,而对于孙红羽来说,她作为一个自强的女人,或许能够忍受那种来自政治层面上的精神压抑,可却永远无法忍受那种被人完全操纵的被动,尤其是当自己的未来都将有受人操纵的时候,她更是无法继续忍耐了。在这种情况下,她放弃了对仕途的期望,选择了一条虽然平淡但是却更加自由的人生之路。   如果换成一个对政治没有充分了解的人,她或许会受困于什么民族大义,爱国观念,而彻底屈从于别人的安排,在窝窝囊囊嫁人的同时,也成为别人与远东打交道,进而谋求政治资本的工具。可问题在于,孙红羽对政治这个东西的了解太深了,她才不会在乎什么口号与高调,更不会为了那份热血与激情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在这种情况下,潇潇洒洒的离开,成为她最直接且最理想的选择。   现在,经过一场精心策划出来的苦肉计,孙红羽最终还是从郭守云这头小狐狸那里得到了一个最好的归宿,对她来说,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似乎是从几年前那第一场会晤之后就注定了的,这个结果虽然并不是她所期望出现的,但总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而对郭守云来说呢,他对孙红羽的感情虽然不如对妮娜那般的身后,但作为一对交往了数年的朋友,能够寻得这样一个结局,总算是很幸运的了。回想起来,那些曾经与他合作做过的人,现在已经基本上消失殆尽了,就连一向与他有着父兄般感情的伊万诺夫将军都故去了。在他看来,一个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条蜿蜒流淌的大河,那些有过一定交集,抑或是仅仅擦肩而过的人们,终究会在这条大河的无尽奔行中逐渐远去,直到黯然褪色,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能够挽留住一两个璀璨的浪花,保留住一两个值得相互依恋的朋友、女人,那就等于是在长河中点缀了一两叶扁舟,那不仅是一种对人生的安慰,更是人生中的一道绚丽风景。   孙红羽这次过来显然没有打算停留多长时间,她在抵达哈巴罗夫斯克的当天下午便冒雨返回了国内,按她的说法,心里有打算是一回事,可真要实施起来则是另一回事了,为了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孙红羽谢绝了郭守云的挽留,第一时间赶回哈尔滨汇报情况去了。   送走了芳心暗喜对未来踌躇满志的孙红羽,郭守云也没有清闲下来,对他来说,这次红姐带来的信息很重要,国内的政坛局势即将发生变化,新旧两代国家领导人的政权交接等于是进入了最后阶段,而这对于远东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郭氏集团不采取必要的措施,那么将有可能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失去很多东西。   就在郭守云目送红姐离去,踌躇满志的准备着扩大对北京影响力,并夺得美人归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列宁格勒,也正在酝酿着一场大规模的行动。   在偏僻幽静的郊区秘密集会别墅里,面色严肃地站在开阔的花园草坪上,一身得体西装的弗拉基米尔做着他的那个习惯性动作——揉搓下巴。短短几年时间,这位曾经慎行讷言的新手政客,已经迅速成长为一名目光犀利、心思沉稳的老练政客,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时刻都充斥着无限的精力与远大的抱负,就像某个人所说的:“看着弗拉基米尔的眼睛,你会发现除了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之外,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在弗拉基米尔的旁边,一身黑色西装、留着分头的谢尔盖紧紧相随,这位升任莫斯科安全部对外情报局局长一职的年轻人面色平静,不过他那双眼睛里却跳动着无法掩饰的激情之火,而他对弗拉基米尔的忠诚,也一如过去般的坚定,作为一个真正出身于克格勃的精英来说,他有着深远的眼光与陈旧的人生观,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便造就出了他这个未来俄罗斯联邦的第三号强权人物。   而在距离弗拉基米尔、谢尔盖不到二十米的左前方,祖布科夫、舒瓦洛夫、谢尔久科夫、格雷兹洛夫、帕特鲁舍夫等人正围坐在一方白色的塑胶小圆桌的旁边,气氛热烈的商谈着什么。时隔数年,他们这些人已经很少能聚的这么齐了,那他们今天既然聚在了一起,那就说明有什么重要的计划准备开始执行了。   “鲍里索维奇,”迈动着沉稳的步子,弗拉基米尔来到一株笔挺的白桦树下,他一手抚摸着树干上的“眼疤”,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仍旧在怀疑我此前所作出的决定?仍旧不明白我这份计划的要点在什么地方?”   “弗拉基米罗维奇,”点点头,谢尔盖说道,“在我看来,咱们现在应该要做的,并不是死抱着列宁格勒不放,而是应该倾尽全力向莫斯科进发了。要知道,总统办公厅方面甚至是叶利钦本人都很看好你,而久加诺夫那边也数次放出风声要招揽你,我相信,只要你答应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可以在短期内或得足够的资历。嗯,当然,这些人对你的招揽固然不安好心,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分化列宁格勒,可现如今,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只要索布恰克还在这里,你就不可能有什么出头之日的。”   “呵呵,你说的这些我早就考虑过了,”弗拉基米尔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对于我来说,现在更为关注的并不是暂时的权力拥有,而是要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更多的考虑一下未来。还记得郭守云曾经对咱们说过的那些话吗?冷静,隐忍,谨言慎行,谋定后动,这才是一个成熟政客所必需具备的基本素质。”   “话是不错,”扭头瞅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至交好友”,谢尔盖说道,“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在我们这些人中,除了你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担心随着大家地位的提升以及心境的变化,这个由你倡议组成的团体,会产生某些不必要的裂痕,最重要的是,权力的欲望是深壑,它会自己生长蔓延,因此,一旦这样的裂痕出现了,咱们的未来恐怕就不好说了。”   “呵呵,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不管我想在短期内,这样的情况还是不会出现的,”摇摇头,弗拉基米尔说道,“更何况我也想到了应付这些情况的办法。”   “哦?什么办法?”谢尔盖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想让你陪格雷兹洛夫去一趟哈巴罗夫斯克。”稍一沉吟,弗拉基米尔最终还是避过了对方的问题,他沉声说道。   “去找郭守云?”谢尔盖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嗯,去找郭守云,”弗拉基米尔点头说道,“我想,也需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要用到他了,所以,现在应该是提前做好准备的时候了。”   “用到他,”弗拉基米尔这句话说得很经典,的确,在现如今的他看来,他与郭守云之间的关系,纯粹就是“用”与“被用”,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你打算从他那边得到些什么?”而作为他的左膀右臂,谢尔盖并没有这句冷酷的话产生任何疑问,他只是随口问道。   “到目前为止,我的全盘计划中还缺少一个很重要的辅助部分,”弗拉基米尔说道,“而在一部份上,我打算让格雷兹洛夫挑起担子,而要做到这一点,咱们的格雷兹洛夫就必须进入莫斯科,加入到你们的身边,从而将整个组织结构建立起来。而在这件事上,咱们除了郭守云之外,找不到谁来帮忙了。”   “为什么是格雷兹洛夫?”谢尔盖皱眉说道,“难道梅德韦杰夫不行吗?在我看来,他应该更可靠一些。”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会选择格雷兹洛夫的,”摇摇头,弗拉基米尔说道,“可关键性的问题在于,现在方方面面的人物对我们盯得很紧,同时呢,郭守云也不可能会像过去那样毫无条件、毫无戒惧的帮助咱们了。因此,要想躲开各方的视线,在最大限度上消除郭守云的疑虑,格雷兹洛夫才是最佳的人选,不要忘了,他出生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从根本上来说,他就是一个纯正的远动人。再者,他一直以来都在从事教育工作以及工会工作,在身份上不是很敏感。”   “嗯,如果从这方面考虑的话,倒也很有道理,”谢尔盖歪头想了想,说道,“不过既然你考虑到了这些,那何不做得更妥帖一些?”   “哦?”微微一愣,弗拉基米尔问道,“你说来听听。”   “在现在这个时候,由我陪格雷兹洛夫去哈巴罗夫斯克显然不太合适,”谢尔盖说道,“我建议,可以由帕特鲁舍夫陪他一起去,凭他们之间的关系,别人更不容易注意到。” 第七二八章 消息三则   进入九月中旬的远东,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凉,而在这片地区最常见的白桦树,现如今已经开始变得枯黄,看上去夏去秋来的日子已经离得不远了。   在建成不足一年的郭氏家族庄园里,身穿一席休闲装的郭守云静静地坐在别墅凉棚下,仔仔细细的浏览着放置在膝盖上的报纸,在这份早晨才送来的报纸上,有几条令郭守云很感兴趣。   第一条:在刚刚召开的联邦反腐中央工作会议上,来自安全部与联邦最高检察院的十二位审核官员,向工作会议主席团提交了一份调查报告,正式在这份报告中,联邦政权体系内二十余名涉及贪腐问题的官员被曝光出来,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二十余名涉贪官员中,赫然包括了联邦“民主双父”之一的索布恰克。   作为在联邦民众中享有颇高人气的民主斗士,索布恰克竟然会涉及贪污腐败问题,这一消息的传出,不仅震惊了整个联邦政坛,同时,也震动了整个联邦社会,正以为如此,在联邦反腐中央工作会议内部,诸多官员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建议阵营”。在这其中,以反对派为核心的一方,强烈要求克里姆林宫组建一个由最高检察院、内务部、反腐委员会联合组成的专案调查组,赴列宁格勒对索布恰克的腐败问题展开全面调查。而与反对派持相反立场的,自然是克里姆林宫掌权派了,按照他们的说法,由于目前联邦的政局刚刚稳定,且广泛的民主选举即将展开,同时,再加上索布恰克的身份比较敏感,所有这件事不应该做过于深入的调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当然,在对外的场合下,掌权派的官员们是不会做出类似提议的,他们给公众的理由,是关于索布恰克涉贪的消息完全是谣传,至少其可信度不高,从根本上看,这应该是一些别有用心的阴谋者制定的阴谋一部分,其目的就是为了在联邦政权体系内造成混乱,甚至是动摇联邦民主与自由的根基。   就这样,两个持有不同观点的派系,在如何对待索布恰克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双方利用各自手中所掌握的舆论工具,争吵不休,直到今天也没有达成什么有效的妥协。而作为一个了解部分幕后真相的人,郭守云知道,这次弗拉基米尔是真的决定要动手了,而他自己所等待的那个时刻,也最终到来了。   第二条新闻:已经进行了长达两年时间,整个过程中联邦军队损失惨重的车臣战争,已经正式宣告结束了,就在昨天,由列别科与车臣非法武装总参谋长马斯哈多夫所主导的和平谈判,最终在达吉斯坦共和国首府落下帷幕,经过连续数天的反复磋商、讨价还价,马斯哈多夫在获得俄方“支持其出任车臣总统”的承诺之后,接受了车臣以加盟共和国形式继续留在联邦版图内部的要求,至此,第一次车臣战争也算是正式宣告落幕了。   作为近距离观看了这场战争的局内人,郭守云对车臣战争的内幕也算是了解的很透彻了,在他看来,车臣战争与其说诱发与民族分裂情绪,还不如说是由莫斯科的权力斗争一手促成的,而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哈斯布拉托夫派系的覆灭以及杜达耶夫遭导弹袭击之后的猝然身亡,车臣非法武装集团内部,也产生了真正的权力分化——以马斯哈多夫为首的一方与以巴萨耶夫为首一方的权力争夺。   在这其中,由于巴萨耶夫掌握着车臣武装的主要兵力,因此,马斯哈多夫在这一权力圈子内处在明显的弱势位置上,为了能够扭转局面,这位叛军总参谋长接受了联邦政府的招安,并开始倾尽全力打击自己的敌人——巴萨耶夫。   当然,对于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突然结束、历来强势且掌握着车臣武装大部分兵力的巴萨耶夫之所以突然在马斯哈多夫的面前低头服软这一事实,郭守云除了这些世人皆知的原因之外,还了解很多人所不知的东西,比方说:欧盟在这其中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自从欧洲联盟体系草创以来,尤其是在欧洲经济和货币联盟的十年建设时间表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之后,一种欧洲的统一货币——欧元的诞生,已经成为举世瞩目的经济大问题了,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以来都以美元操控着世界货币经济大权的华盛顿,感受到了来自最深层的威胁。正式在这个大背景的影响下,美国这两年对欧洲,尤其是西欧诸国的外交、经济态度,积存了太多的不满,华盛顿的众多智库在此前做出过一份预估,即:一旦欧洲出现统一的经济市场与货币联合,那么,由此而出现的新欧洲货币单位,将会对美元的国际地位产生最直接的影响与挑战。由于西欧诸国的经济总量与美国持平,一旦这种货币上冲突局面正式出现,美国将为此蒙受将近2.5万亿美元的巨额经济损失,这也就是说,在这一场货币冲突中,美国人将会人均损失一万美元。   这两年里,在与华盛顿以及欧洲联盟的持续接触中,郭守云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两者之间所存在着的矛盾冲突。华盛顿在两年时间里,曾先后与英、法、德三国首脑进行了十二次联合会谈,希望通过类似这样的谈判,建立一个泛大西洋经济联盟区,从而继续巩固与保持美国在全球的经济霸主地位。毫无疑问,面对美国人所提出的这种要求,西欧诸国是不可能答应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欧美之间只存在一个同盟关系,而并不存在真正的利益共存共息的厉害关系,美国人打算一直把握世界经济、军事、政治霸权,欧洲佬又怎么可能甘于永久雌伏?   就这样,经过两年磋商未果之后,华盛顿权力圈子内的鹰派人物开始跳出来叫嚣了,他们要求白宫调整外交政策,将主要的精力与目光投放到中东以及中亚的主要产油区,以此来控制欧洲的能源命脉,给这些不听话的小伙伴一记耳光,让他们彻底明白一下谁才是真正的大哥。   毫无疑问,美国人能够想明白的问题,欧洲人同样也能够想得到,同时呢,由于东西欧诸国一直以来对俄罗斯原油、天然气的依赖性较高,所以,为了防止自己的能源通道出现问题,西欧诸国在两年时间里,一直致力于重新恢复俄罗斯的政治社会秩序,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偷偷拖美国人的后退,在背地里向车臣叛军施压,迫使他们接受莫斯科提出的和平方案。   正是在这些内外因素的联合影响下,杜达耶夫死后不久,车臣问题便迎来了第一丝和平解决的曙光,至于说这一份曙光能够保留多久,郭守云的心里就没有任何乐观的想法了。   第三条消息,也是一条与自己、与郭氏集团密切相关的消息,郭守云在报纸上看到,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办公室已经通过媒体正式对外宣布,联邦总统叶利钦将在月底前往北京,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展开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注意,在这里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必须看到,那就是叶利钦这次的出访名单中,只有北京一地,或者说只有中国这一个国家,而在以往,为了保持亚洲尤其是东亚地区的势力均衡,叶利钦每次对该地区的出访,往往都会涉及到包括韩国、日本在内的几个主要国家,那么,他这次既然仅仅选定了一个中国作为出访目的地,是否包含着什么样的深刻用意呢?很明显,这方面的答案是肯定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表明克里姆林宫在对东亚地区的外交问题上,产生了很深远的变化,准确的说,在克里姆林宫统治者的眼睛里,现在与中国的交往,才是外交问题的重中之重、根本之根。   同样也是在这一则新闻报道中,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办公室还对外宣布,此次陪同叶利钦总统前往北京进行访问的,不仅有联邦政坛上几位重要的官员,还有大批的实业家、金融家以及经济决策的制定者,而在这其中,郭守云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目。   总统新闻办公厅不是小报打探花边新闻的地方,更不是谣言的策源地与发起点,类似那些无聊的事情,他们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去做的,而相对的,只要是他们公布出来的消息,就肯定具有很深刻的含义及用意,而这一次,他们的新闻发布,就是为了将几位巨头拢合到叶利钦的周围,为他的出行以及大选宣传造势。   谁说报纸上不会出现真正有用的东西?其实一切的关键还在于自己的分析,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如果没有那么点分析问题的头脑,一个人即便是在报纸上看到了真事,他又如何能去判断整个事件的内涵呢? 第七二九章 小维克多的诱惑   将手中的报纸从头到尾、有细有略的翻看了一遍,郭守云将报纸合起来,随手放在身边的茶几上,顺道取过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这才深吸一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细数起来,从红姐冒雨离开远东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周的时间了,而在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她从未与自己联系过,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电话都没有通过。   “北京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些,郭守云人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坦率的讲,他还是第一次将红姐的私事看得如此紧要,如此值得牵肠挂怀。   这些天里,郭守云一直在考虑如何将红姐留在自己身边的问题,而在考虑这个问题的过程中,他也想到了很多,评测了很多,在他看来,现在哈巴罗夫斯克与北京之间的关系甚为微妙,它们彼此间存在着一定的合作关系,并由这份合作关系,勾连出一份暧昧的联系,可现实呢,它们彼此间又无法对对方产生足够的影响力——这就像两个隔着悬崖年年相望的男女,他们都对对方存在着一定的好感,甚至是某些稍嫌龌龊的念头,可与此同时呢,他们又对对方的情况缺乏了解,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郭守云也相信,北京现在对他这个远东巨头还是存在一定顾忌的,至少,对他有所求是一定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想出面解决红姐的事,应该不存在太大的困难。   想到这儿,郭守云又回忆起红姐离开时最后说的那一番话,她说了,等俄罗斯访问团抵达北京的时候,她会在北京饭店定下一个最温馨、最奢华的房间,并将那里作为她与自己真正结合的爱巢,自己在那里停留一周,她就会在那里陪伴自己一周……啧啧啧,真想不到,过去一向精明强干的红姐,一旦做出那种风骚女人的姿态,竟然会是那么的妩媚动人,甚至令人垂涎欲滴。   心里这么闷闷的想着,郭守云不知不觉中就将一支烟卷抽尽了,在感觉到烟头烫手的时候,他用两只手指头轻轻一捻,便将那个猩红的火头掐灭在桌面上的烟灰缸内。   就在那支伸出去的大手还没得及收回来的时候,郭守云就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儿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同时,一双细腻光滑、温润腻人的小手,从背后很突兀的伸出来,一把蒙住了他的眼睛。   “呵呵,谁啊,这么不老实,”抬手抓住那双小手的腕子,郭守云轻声笑道,“大白天的装神弄鬼,从背后吓人?”   “嘻嘻……”几乎就在他抓住来人手腕的同时,清脆的嬉笑声从背后传来,紧接着,蒙在眼睛上的小手一松,一张清纯中带着几分艳丽,明眸皓齿却又稍带几分娇憨的小脸出现在面前。   “哦,是我的宝贝儿啊,”一眼就认出了顽皮的小维克多,郭守云松开手,笑道,“怎么,现在也学会来吓唬哥哥了?不怕被我打屁股吗?”   “嘻嘻,不怕,”蹦蹦跳跳的从椅子后面绕过来,小维克多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脖颈子,整个人腻进他的怀里,同时嘻嘻傻笑道,“你,你疼我,是好人,好人不怕。”   “小丫头,没想到你也学会欺善怕恶了,”听小家伙说的有趣,郭守云忍不住伸手在她屁股上拍打一巴掌,笑道,“现在看看,我这个好人会不会打你的屁股。”   如今的小维克多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体态青涩的小女孩儿了,正所谓“女大十八变”,经过几年的成长发育,这位素来憨憨傻傻的小妮子,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因为性子活泼,生活宽裕,她现在的身高都超过了郭守云,甚至还比他高出了将近小半个头。最重要的是,小维克多的身材具有中亚人的明显特点,她腿长身子短,两条比例适宜的修长大腿笔直挺拔,小腿饱满圆润、曲线优美、弹力惊人。再者,小妮子当初那对难堪一握的胸前淑乳,现在也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样子,那挺硕的雄姿与弧度,足以让任何一个窥到她们的人垂涎三尺。最要命的是,因为不喜欢那种被束缚包裹的感觉,小妮子从来都不戴什么胸罩,就像现在,她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裙装坐在男人大腿上,郭守云只要低头一瞄,就能清晰看清那饱满双乳的整个轮廓,甚至是那两个不停在衣衫内跳动的鼓胀“樱桃”。   在拍出那一巴掌的同时,郭守云当下就后悔了,他意识到,对眼下的小维克多来说,这种拍打她丰臀的动作,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爱怜与宠溺了,而是,而是一种近乎于猥琐的亵玩,幸好这小妮子的心智未开,否则的话,她那恐怖的能量估计就要一股脑的倾泻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郭守云并不知道的是,眼下这个坐在他大腿上的小姑娘,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本能而没有智虑的傻丫头了,自从遭遇那场爆炸案的袭击之后,被冲击波震荡到大脑的小维克多,就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神智了,在过去这几年的时间里,小姑娘凭借着她那种兽性的警觉本能,隐瞒住了自己恢复神智的事实,在这一点上,即便是精明到极点的郭守云,都没有丝毫的察觉——不要忘了,郭守云那些观察人的本事,都是在虚拟的利益战场上训练出来的,而小维克多那份兽性的警惕本能,伪装技巧,却是在硝烟密布、步步杀机的真正战场上凝练出来的,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别。   无意中骚扰到了小姑娘性感的禁地,郭守云心里感觉颇为尴尬,他不经意的朝后缩了缩身子,干咳一声,笑道:“宝贝儿,打疼了没有?”   “没……”小维克多那副演戏的天分绝对不低,最精妙之处在于,她不仅能够在肢体动作与语言口吻上模仿出痴呆的样子,甚至还能在眼神中做文章,就像此刻,她眼睛里那副呆呆傻傻的目光,就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学得来的。   “呵呵,那就好,”郭守云笑了笑,双手扶住小姑娘的仅容一握的柳腰,用力将她从自己大腿上抱下去,这才拍拍身边椅子的扶手,说道,“来,坐在这儿,大哥哥现在年纪大了,而你呢,也长大了,我这身老骨头啊,可禁不住你的折腾了。”   他这一番话,令小姑娘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失落,不过这种失落的眼神保持时间太短,仅仅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小维克多便恢复了那种一贯的憨傻,她看看郭守云指的椅子扶手,又看看他并放在椅子前的大腿,而后就那么嘻嘻一笑,大分开雪白挺直的双腿,噌的一下跨坐上去,用一个骑大马的姿势,重新坐回到郭守云的大腿上。   尽管小姑娘这两年发育的很好,可她的身子却远没有郭守云所说的那么重,他之所以要那么说,无非就是希望与这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保持一段理性的距离,免得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可惜的是,他能那么想固然难能可贵,小姑娘却偏偏不讲究那种所谓的男女之防。   因为九月中旬的天气虽然转凉却还没有凉到一定得程度上,因此,素来活泼好动的小维克多,还是穿着她最喜欢的运动短裙装,那条仅仅只能遮盖到她大腿根部的小网球裙,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发生走光的危险。所以,当她大劈着双腿朝男人身上坐下去的时候,郭守云就觉得眼前白光闪动,一条雪白且绣有卡通图案的小底裤,跃然跳动到了自己的眼前,过近的距离,甚至能让他看清底裤中部那道浅浅诱人的凹缝。   “大哥……哥,我喜欢坐……这里,舒服。”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小维克多还不往前后的摇晃着丰满的小屁股,一边摆动着两条完全裸露在外的修长大腿,一边嘻嘻笑道。   “我的小祖宗啊,你舒服我可要疯了,”感受着小姑娘肉体上的那份惊人弹性,以及那令人血脉喷张的体热,郭守云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龌龊想法,摇头苦笑道,“乖,快下去坐好,大哥哥这腿都要被你压断了。”   “不,就不。”小家伙撅着嘴,装模作样地说道。   “先生,先生……”眼看着小姑娘带给自己的诱惑力越来越大,郭守云就打算站起身,将她强行抱到一边坐好,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采取实际行动的时候,波拉尼诺夫的声音在园子里响起。   “快,宝贝儿乖,”秘书的声音,让郭守云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就势拧了拧小家伙的脸蛋,笑道,“你看,波拉尼诺夫哥哥要来跟我谈重要的事情了,你先自己去玩,晚上我再给你买好吃的。”   “那,拉勾勾。”男人能听到的声音,小维克多自然也听到了,也许是知道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她歪着脖子,皱着两道可爱的小眉头想了想,这才伸出一根小指头,憨憨地说道。 第七三零章 其乐无穷   “好,拉勾勾,”苦笑着摇摇头,郭守云无可奈何的伸出一个手指头,同小姑娘勾了勾,说道,“这回总行了吧,我的宝贝儿,快去玩吧。”   “嘻嘻……”用力点点头,小维克多就那么单手扶住男人的胸口,轻轻一翻,在椅子前打了一个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一溜烟的跑走了。   “这小妮子,真是……看来,是时候找人教她一些东西了。”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迅疾地消失在院子深处,郭守云自言自语的摇头说道。   “先生,你说什么?”正在这时侯,脚步匆匆的波拉尼诺夫已经走到了近前,他正好听到郭守云的自言自语,因此,疑惑不解地问道。   “啊,没什么,”扭过头,郭守云笑道,“我只是说维克多这小家伙现在是越长越大、越出落越漂亮了,作为一个做大哥的,我是不是得张罗着给安排个归宿了?”   “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把维克多小姐嫁人?”波拉尼诺夫一愣,脱口问道,“这恐怕不好吧,要知道,她可是你身边最有效的一张王牌,只要有她在,你的人身安全至少多了几层保障,你怎么能舍得把她嫁出去呢?更何况,维克多小姐的脑子……她与常人是不同的,这要是把她嫁出去,那……”   “呵呵,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郭守云失笑道,“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罢了,又没说要立刻实行,维克多这小家伙可是我的宝贝儿,你想想看,我能容得她受半点委屈吗?”   “我就说嘛。”波拉尼诺夫释然道。   “好啦,好啦,不说小家伙的事了,”郭守云摆摆手说道,“说吧,你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是不是集团那边出什么事了?”   “哦,那倒不是,先生,”波拉尼诺夫收敛心神,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列宁格勒那边来人了。”   “列宁格勒?”郭守云微微一怔,随口问道,“是谁?”   “是帕特鲁舍夫与格雷兹洛夫,”波拉尼诺夫回答道,“他们半个小时前乘坐远东航空的班机从列宁格勒赶过来,现在已经到了集团总部,我安排他们在接待室休息,如果先生要与他们见面的话,我现在就要去做安排了。”   “帕特鲁舍夫?格雷兹洛夫?”郭守云眉头一皱,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两个人现在应该与列宁格勒那些人没有太多牵连了,嘶……可他们又是从列宁格勒过来的,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波拉尼诺夫没有说话,他知道,郭守云这番话并不是在问自己,他是在自言自语呢。   的确,郭守云这话是在问他自己,而且在问出的那一刻,他已经想到一些答案了——毫无疑问,这两个人不可能是为索布恰克而来的,而是应该为弗拉基米尔来的。   这两年的时间,郭守云并不是玩着过来的,对那些可能在未来联邦充当重要角色的人,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关注,而在这些人中,帕特鲁舍夫与格雷兹洛夫显然是名次靠前的。   按照他的了解,帕特鲁舍夫与格雷兹洛夫显然是一对交情深厚的老伙计。格雷兹洛夫祖籍远东符拉迪沃斯托克,幼年随父母迁往列宁格勒,并在那里与幼年的帕特鲁舍夫成为了邻居。这两个自小玩在一起、成长在一起的老伙计,是真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伙计,有传闻说,格雷兹洛夫年幼的时候学习很不认真,成绩也差劲的很,而那时的帕特鲁舍夫却是勤恳认学的好学生,因此,前者的作业、考试时的纸条,几乎都是由他来一手操办的。   现在,这两个灵犀相通的老伙计,联袂跑到远东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才是郭守云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同时,也是他很容易就能想到答案的问题。   “呵呵,波拉尼诺夫啊,”坐在椅子上,郭守云翘起二郎腿,摇晃着上半身,微笑道,“你说,这两年我是不是发福了很多啊?”   “哦,先生,你这是……”没想到老板会突兀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波拉尼诺夫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困惑道。   “你说,如果我不是发福不少的话,为什么会有人把我看成是冤大头呢?”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   “冤大头?”波拉尼诺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没错,这次帕特鲁舍夫与格雷兹洛夫联袂赶来远东,肯定是朝着我这个冤大头的傻气来的,”郭守云淡然笑道,“有些人啊,总希望能够多从别人的手里得到些什么,同时呢,还巴望着不用欠下人家的一份人情,呵呵,波拉尼诺夫啊,你说,这种人的行事做派,究竟应该归于哪一类啊?”   “先生,依我看来,这个问题很简单,”波拉尼诺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类人就应该归于拒绝往来的那一类。”   “不,不,不,”郭守云笑了,他摆摆手说道,“波拉尼诺夫,这一点你可想错了,对这类人,咱们可往往不能将他们列入拒绝往来的那一类,与此相反,咱们还必须与他们和睦相处,甚至是对他们有求必应。”   “这……这是为什么?”波拉尼诺夫大惑不解,他愕然道。   “很简单,”郭守云笑道,“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利用起来才有趣,呵呵,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现在不想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在他眼里,自己就是郭守云身边的一个秘书,他需要做的工作是去执行任务,而不是去构思计划,当然,也更加不是揣摩老板的心思。   “呵呵,臭小子不懂装懂,”郭守云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秘书身上点了点,说道,“算啦,既然你不想多了解一些内情,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去安排吧,我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就会去见他们,嗯,不,再向后推一推,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我要与他们两个共进晚餐。”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安排。”波拉尼诺夫的确是一个做得多、问的少的人,他听了郭守云的吩咐,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就那么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哎,弗拉基米尔,”目送自己的秘书离开庭院,郭守云仰身一躺,靠倒在自己的椅子内,双眼望着头顶的遮雨棚,沉默良久,突然深深的叹息一声,自语道,“曾几何时,为了避免今天这一刻的出现,我做了很多的努力,前世的时候,我敬重你这样的人,所以,不想与你面对面的为敌,可是现在……看起来,有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无论做出多么大的努力,都是无可回避的啊。”   蓝色的遮雨棚厚度显然不够,透过它,郭守云能够看到高悬在空中的那轮骄阳,虽然这一轮骄阳在棚子下看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可依旧能够看个清清楚楚。   是啊,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些早就注定好的事情,并不是单纯依靠人为的回避就能闪过去的,尤其是在权力层面上,那种为争夺权力而产生的冲突,更不是单纯依靠回避就能躲过去的。   从第一天接触弗拉基米尔开始到现在,整整四年过去了,而在这四年的时间里,郭守云做了很多工作,他甚至还无私的给予了弗拉基米尔很多帮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弗拉基米尔这个人的思维方式,正在随着他手上权力的增大与野心的扩展而迅速变质,如果说他当初还将自己看成是一个朋友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在他的眼里,恐怕就是冤大头与潜在对手的联合体了。   如果是在自愿的情况下,郭守云并不介意偶尔充当一下冤大头的角色,可反过来,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别人要想把他当成冤大头,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就像这次,刚一听到格雷斯洛夫与帕特鲁舍夫联袂前来远东的消息,他便想到弗拉基米尔那些人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坦率的说,在目前这个时候,如果郭守云想要对付弗拉基米尔的话,根本就不存在太大的困难,至少,他可以像波拉尼诺夫所说的那样,彻底断绝与弗拉基米尔之间的联系。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现在并不打算那样做,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前世的弗拉基米尔是有登极那一天的,而在今世,为了保证自己的最大优势——也就是远超他人的前瞻性,他现在要尽力保证历史维持曾经的进程。   至于说弗拉基米尔真正崛起之后,会不会对郭守云造成致命的威胁,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担心过。就像之前他所说的那样,“与人斗其乐无穷。”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远东地区的实际控制者,他就不相信自己斗不过弗拉基米尔。 第七三一章 强行贿赂   按照郭守云的吩咐,波拉尼诺夫将晚宴的时间安排在了晚上六点,至于地点,则选择在了郭氏集团总部大厦内设的小宴会厅内,至于出席宴会的人,除了郭守云与帕特鲁舍夫、格雷兹洛夫之外,还有刚刚从华盛顿返回远东的里尔克与郭守成两人。这样一来,至少从表面上看,郭守云是给足了弗拉基米尔面子,他的代表在哈巴罗夫斯克得到了郭氏集团三大当家人的集体迎接,这在以往即便是总统特使也享受不到的优待。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他需要得到的就是这样一种结果,他要让身在列宁格勒的弗拉基米尔深心,自己对他的支持仍旧像以往那般的坚定,自己与他之间的友情,仍旧像以往那般的深厚。可从现实上来看呢,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郭大先生了,同事呢,现在的弗拉基米尔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政治稚嫩的小人物了,在他们之间充分发挥着作用的,已经不再是什么友情,而是更真实、更淡漠的利益关系了。从根本上来说,只要弗拉基米尔不放弃他的政治抱负,那郭氏集团的存在早晚就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同样的,只要郭守云不放弃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那弗拉基米尔的野心早晚就会对他构成威胁。与政坛上大多数的老朋友一样,郭守云与弗拉基米尔这两个曾经关系融洽、互帮互持的朋友,终归是走到了彼此对立的起点上。   在灯火通明的小宴会厅里,郭守云坐在呈圆形分布、环绕大厅半周的会谈软席上,一边用一方雪白的餐巾擦拭着嘴角的油腻,一边面带笑容地说道:“呵呵,波拉丹诺维奇,我的朋友,今天的晚餐怎么样,和你的胃口吗?”   “当然,”听对方亲切的称呼自己的名字,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帕特鲁舍夫欠欠身子,笑道,“如此丰盛的菜肴,即便是在莫斯科也很难品尝到的,守云的拳拳盛意,由此便可感受个真切了。”   “哪里哪里,”摆摆手,瞟了一眼坐在左数第二张沙发上的格雷兹洛夫,郭守云摇头笑道,“可在我看来,这一餐似乎并不能让咱们的鲍里斯感到满意啊,你没有发现吗,他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吃下多少东西。”   “守云误会了,”满腹心事的格雷兹洛夫闻言,慌忙解释道,“对我来说,今晚已经是过于饕餮了。”   “是啊,守云有所不知,”帕特鲁舍夫点点头,替老友辩解道,“鲍里斯的糖尿病很严重,平日里,他基本上就不敢尝试那些含糖量过高的食物,而类似今天这一餐,呵呵,估计他的血糖又要升上去了。”   “哦?是这样吗?”郭守云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误自责地说道,“这却是我的疏忽了,怎么鲍里斯有这样的病况却不提前告诉我,那样的话,我也好提前做一些安排嘛。”   “呵呵,守云太客气了,这种小事怎么好再来麻烦你?”格雷兹洛夫微微一笑,说道。   “唉,这怎么能说是小事呢?”郭守云摆摆手,说道,“不要以为我对糖尿病这种东西没有了解,嗯,对啦,就拿里尔克来说,他就与你一样,也是这该死病症的受害者。”   这么说着,他扭过头,对坐在另一边的里尔克说道:“老爷子,我没说错吧?”   “呵呵,守云的记性不错,”红光满面的里尔克点头说道,“不过这段时间在美国接受治疗,我的病况已经好多了。”   “是吗?”郭守云一怔,脱口问道,“难道美国人还发明了什么特效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所谓的特效药,”里尔克放下手中的雪茄,笑道,“不过要说起来的话,美国人的医疗技术还要远远超过咱们联邦水平的,就拿我来说,在美国这段时间,我聘请了一位名叫罗贝宁的专业医师,平日里,她专门负责为我诊病配药、调理饮食。呵呵,半年下来,我这个方面的指数已经完全正常了。”   “既然能恢复正常那就说明有效嘛,”拍拍手,郭守云笑道,“半年时间,这才几个月,能达到这个水准应该很不错了,照你说的,这个叫罗贝宁的女士应该很有来头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点点头,里尔克说道,“作为佛罗里达病理研究院的领军研究专家,要想请到她出面调理病况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初为了请她出面,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   “性命攸关啊,”看似不经意的瞟了格雷兹洛夫一眼,郭守云笑道,“只有能有效舒缓病情,自然是花费多大力气都值得了。不过,不过老爷子,你请的这位罗贝宁医生,是否会接受前来联邦的邀请呢?”   “哦?”里尔克早就明白郭守云的用意何在,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装傻充愣的将戏份表演充足,“出国的邀请?守云的意思是……”   “没什么,”摆摆手,郭守云说道,“鲍里斯的病情令我心有不安啊,所以,如果这位罗贝宁医生能够接受邀请的话,我希望她能够来联邦住上一段时间,为咱们的朋友调理一下他的病情。”   “呵呵,守云,你太客气了,”格雷兹洛夫闻言之下慌忙说道,“我……”   “怎么,鲍里斯难道没将我郭守云当为朋友吗?”不等对方将话说完,郭守云便面色不悦地说道。   “不,不,不,守云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考虑,这样是不是,是不是……”格雷兹洛夫也算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了,可是面对眼前这幅场景,他竟然有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守云既然有这种打算,那……”幸好的是,里尔克是善解人意的,他瞟了格雷兹洛夫一眼,微笑道,“嗯,这个罗贝宁医师固然来头不小,可咱们郭氏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样吧,正好我这两天就要返回纽约,回去之后呢,我立刻就着手安排,我相信,有个四五天时间,她应该就会出现在哈巴罗夫斯克了。”   “嗯,这样就好,”大手在沙发扶手上用力一拍,郭守云爽快地说道,“你去安排吧,我会邀请鲍里斯在哈巴罗夫斯克多停留两天的。”   坐在旁边,帕特鲁舍夫的心情有些不太舒服,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位远东的巨头,其实并不像大家所想象的那么好说话,而且他也没有半点心情去做伊戈尔所说的那种冤大头,与此相反,他现在应该是正在想办法控制列宁格勒少壮派的部分精英。   从美国邀请一个病理研究专家来联邦出诊?这得花多少钱?以美国一个牙医的出诊费作对比,这所谓半年的病例调整,恐怕至少要花去数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美金了吧?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格雷兹洛夫接受了郭守云的这份“好意”,那么,他的身上就不再干净了,最要命的是,类似这样的贿赂,还是无法退回的,这不是一栋别墅、一艘游艇、几箱子美金那样的实物贿赂,而是虚的、根本容不得回退的服务类贿赂,这也就是说,格雷兹洛夫一旦接受了这份贿赂,即便他在事后选择向联邦反腐机关主动报备案情,也无法拿出那上百万美金的赃款了。   可话说回来,在目前的局势下,格雷兹洛夫有拒绝对方行贿的选择吗?毫无疑问,他根本就没的选择,只要他在这里多说一个“不”字,眼前这位郭大先生,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两个赶出门去,从而让他们空手而来再空手而回。   “守云啊,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很明显,在这个时候格雷兹洛夫也有同样的顾虑,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力揉搓了一下双手,犹犹豫豫地说道,“而且,而且我们这次过来,也不可能停留多长时间的,列宁格勒那边……”   “列宁格勒那边的事情你们就暂时不要去考虑了,”淡然一笑,郭守云打断对方的话,说道,“回头呢,我会亲自跟弗拉基米尔打声招呼的,至于你们嘛,这段时间就在远东到处玩玩吧,嗯,看看这里这两年的变化,呵呵,尤其是鲍里斯,我知道你是在这边出生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是吧?你回去看看,看看是否还能找到你记忆中的某些影子。”   “可是……”帕特鲁舍夫一听,感情这事自己也躲不过去了。   “好啦,你们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等对方开口,郭守云继续抢着说道,“你们这次过来的目的我清楚的很,作为老朋友,我自然会帮忙的,不过这前提是,你们得把我郭某人看作是朋友,不要跟我那么见外。呵呵,对朋友嘛,我自然是应该能帮就帮的,你们说是不是?”   帕特鲁舍夫与格雷兹洛夫无奈的对视一眼,双双点头表示了赞同。   看着两个来自列宁格勒的政客乖乖的落尽自己的口袋,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容,他现在就让对方知道,郭氏集团的便宜可以占,但不管是谁,只要下了口,那就得多多少少的付出一些代价。 第七三二章 出行   “先生,”坐在疾驰的吉普车上,波拉尼诺夫手拿着一份刚刚离开总部前才从秘书处拿到的日程安排,侧转着身子,对坐在后座的郭守云说道,“你这次去北京,按照莫斯科、北京与咱们自己三方统化做出的协调安排,应该在七天内结束全部的行程,并在下周一的上午返回哈巴罗夫斯克。”   “呵呵,我的波拉尼诺夫,”坐在后座上,郭守云透过窗户,观望着窗外的街头市景,心不在焉地笑道,“我好容易出国去休闲两天,你却把我的日程安排的这么满,那我除了工作之外,还有一点私人的消遣时间吗?”   “先生,你可以去休闲的地方很多,”微微一笑,波拉尼诺夫说道,“而去北京,则是其中最不适宜的一个选择,所以说,为了避免给你造成不要的麻烦,我才这样安排的。当然,这也是妮娜夫人她们的共同意见,如果你有任何不满的话,可以去同几位夫人协商。”   “哼哼,妮娜她们的意见?”扭过头来,郭守云笑道,“我看事实恐怕不是这样的吧?我怎么总感觉这里面有叶列娜的影子呢。”   “当然,”波拉尼诺夫也不争辩,他点头说道,“这也是叶列娜小姐提议的。”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由热转凉的九月份在匆忙的工作与平静的生活中迅速流逝,经过一周时间的安排,莫斯科方面最终传来了北京之行正式开始的最后通知,而在之前的两三天里,郭守云专门去了一次符拉迪沃斯托克,同叶列娜度过了甜蜜且温馨的一段时光。   现如今回想起来,郭守云仍旧记得叶列娜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而按照这个女人的说法,自己这次去北京,应该避免停留的时间太长,同时呢,还要尽量避免与北京的高层官员举行私下会晤。   叶列娜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建议?郭守云本身也能够琢磨到根本原因,很简单,三点:第一,从九三年到现在,近四年的时间里,华盛顿对北京的政策已经由一个模糊的轮廓发展为清晰的脉络了,白宫对中南海的野心充满了担忧,而为了避免中国在国际上尤其是东亚地区的影响力扩展过速,克林顿政府先后对北京采取了数项强硬措施。在这其中,包括人权问题、贸易问题等项目,已经对北京的外交环境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郭守云这次前往北京停留时间过长,而且同北京高层级官员举行私下会晤的话,极有可能会引来华盛顿方面的强烈不满,从而为远东招惹到麻烦。第二,俄罗斯国内各方政治力量现在都在盯着北京,谁都知道,叶利钦选在这个时候前往北京访问,其根本用意就是要寻求到北京的政治支持。在这一点上,郭守云必须把握住自己的位置——他是巨头联合内的一员,其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只是一种基于联邦内部利益上的勾连,而不是受外部因素所控制的力量联合。如果在目前这个阶段,郭守云不能很好的把握住自己的立场,那么很有可能会在联邦内部引发新一轮的明显冲突,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刁难远东。第三,北京现在的状况也很复杂。按照从南边传来的消息,目前,中国十五届一中全会正在紧张的筹备酝酿之中,按照此前出台的会议规程,这次会议上将会出现三大热点的人事问题: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将重新提名、通过中央书记处主要组成成员名单;决定中央军事委员会组成人员名单;通过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选举产生,产生新的中纪委书记、副书记和常务委员会委员人选。毫无疑问,这么大的人事变动,预示着北京权力交接更迭的到来,而在这个局势尚不明朗的时候,郭守云前往北京涉水越深,越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个时候陷入被动。   无论是搞政治还是搞外交,都必须有最强的、最敏感的察觉性,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任何一个贸然进入其中的人都会最终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先生,”看着陷入沉思的老板,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在你离开哈巴罗夫斯克的这段日子里,守成先生将会暂时接替你的工作,不过今天上午他来了总部一次,说近两天,他要与圣妍夫人去一趟平壤。”   “哦?去那里干什么?”郭守云皱眉说道。   “这个问题守成先生已经解释过了,”波拉尼诺夫说道,“按照他的说法,再过两天,就是圣妍夫人祖父的祭辰了,根据那边的风俗,这个日子里,她们一家人是需要回去扫墓祭祖的。”   “噢,我知道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那就去吧,不过记得告诉守成,让他早去早回,朝鲜那边的状况最近一段时间不太稳定,再者,现在朝鲜人全都是一穷二白的乞丐,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我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再给我带一份援助请求书回来。”   听老板这么说,波拉尼诺夫忍不住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他知道郭守云这番话从何而来。   就在年前的九月份,郭氏集团向朝鲜提供了价值超过五千万美元的军火物资,按照集团此前与朝鲜人民军采购委员会达成的协议,这批军火物资的采购费用,是应该在今年六月份之前一次性偿清的,可直到现在,郭氏集团的财务部门也没有收到这笔来自平壤的军火物资采购资金,换句话说,自从做生意以来,郭守云这位远东巨头,第一次被人家给涮了。   当然,作为一个国家的军事性采购,朝鲜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的拖欠郭氏集团的采购资金,毕竟他们需要来自于远东以及俄罗斯联邦的军火武器,更需要来自西北方朋友的政治支持。可在目前的情况下,朝鲜的确是没有能力支付这笔资金了,按照他们的采购代表团团长所说的,现在平壤别说是五千万,即便是一千万他们也拿不出来了,如果有这部分钱,平壤政府更愿意拿去购买粮食,以此来缓解国内前所未有的大规模饥荒。   从去年夏季开始,朝鲜爆发了空前规模的全国性大饥荒,根据郭氏集团对外贸易公司传来的资料,去年九月份,朝鲜国内人均日口粮供应份额还不到一百克,而到今年的九月份,粮食供应最富足的平壤,人均日口粮供应份额才仅仅为五十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整个朝鲜都被饥荒恐怖所笼罩,去年一年,全朝鲜五十万人死于饥荒,而到今年九月份,这个数字已经逼近了一百万,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平壤又哪有钱来支付这亏欠的五千万美元军火采购款?   这段时间里,郭守云接待了来自平壤的数个申援团,这些家伙每次过来,一面甩开腮帮子,近乎饕餮的享受由郭氏集团提供的美食餐饮,一面还喋喋不休的向郭氏集团所要资金、粮食援助,从那架势上看,就好像郭氏集团欠他们几百亿贷款没还似地。   老实说,郭守云打心眼里鄙视这些忘恩负义、脑后长满反骨的高丽棒子,如果不是涉及到了国际性的问题,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同情心泛滥来自于朝鲜的弟妹,估计他早就挥舞大棒子撵人了——本来嘛,你闹饥荒闹得饿死人了,没钱采买粮食,却还要扩招军队,几百万大军放在那不适农荒,白吃粮食。再者,没钱才买粮食,平壤怎么有钱修建那个谁谁谁的纪念堂?还一次就花费了五百万的资金?既然闹饥荒,你还搞什么人造草地运动?所以说到底,高丽棒子的饥荒就是自己搞出来玩自己的,不值得任何人去同情。   心里愤懑归愤懑,不情愿归不情愿,在来来往往的几次交涉之后,尤其是在李圣妍的数番央求之下,郭守云最终还是慷慨解囊,向朝鲜那边伸出了援助之手,就在月前,郭氏集团向平壤提供了大批的粮食援助,这其中包括就二百万吨玉米与近三百万吨的小麦。与此同时,远东商业银行还向平壤提供了四千万美元的资金援助,从国际上来看,这是单家企业向一国提供经济援助的最大特例。   “嗯,对啦,波拉尼诺夫,”沉吟了一会儿,郭守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欠过身子,在秘书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我前段时间交给秘书处去做的那个投资意向书她们搞出来没有?这都快一个月了,如果不是今天你提起来,我几乎都要忘了。”   “哦,先生说的是那个茂山铁矿投资意向书吗?”波拉尼诺夫稍稍一愣,随即会意道。   “嗯,就是那个。”郭守云点点头说道。   “已经做出来了,”波拉尼诺夫回答道,“只不过,只不过这段时间先生没有问题,所以她们就把意向书交给我了,现在就在我那保险柜里锁着呢。” 第七三三章 茂山投资   “看看你,为什么不早点交给我?”郭守云不无责备地说道,“这样吧,等我到了北京之后,你记得给我发个传真过去,如果我审核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尽早把它送到朝鲜领事馆那边去。”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稍一犹豫,而后说道,“不过先生,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茂山铁矿如此感兴趣,要知道,那地方深入朝鲜境内,而且还处在地势复杂、交通条件落后的山区,本身的投资成本必然是惊人的。相比之下,再看咱们远东本地的情况,且不说铁矿蕴藏量最为丰富的雅库特地区,就单是咱们的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内,就有两个规模远大于茂山铁矿的所在,它们不仅所处地区交通便利,而且易于开采。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还有必要去朝鲜人的地盘上搞什么资源投资吗?”   “呵呵,想不到啊,我的波拉尼诺夫,你现在也开始尝试着去考虑这些投资的问题了,”郭守云笑了,他点点头,说道,“嗯,看得出来,你对我这项投资计划是存在疑问的,很好,你继续说,看看你还想到了什么反对的原因。”   “没有了,我也只是在无聊的时候胡乱想的。”波拉尼诺夫腼腆一笑,摇头说道。   “啧,你看看你,怎么我让你说你却又不说了?”郭守云失笑道,“你放心说好了,不管说错说对,我都不会笑话你的,难道在我的面前,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那,那我就说了?”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   “说,说,思维这东西,原本就是应该开放的,”伸手在秘书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鼓励道,“我早就说过,即便是再精明的人,也不可能将一个问题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的,而要想把一件事的决策做好,做到万无一失,那就必须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做到集思广益嘛。”   “呵呵,先生的说辞真是一套套的,”波拉尼诺夫笑道,“嗯,是这样的,除了投资的预估之外,我还考虑到两个不利的方面。第一,就是一个国家政策的问题。先生应该知道,朝鲜那边的状况与咱们远东不同,他们搞的经济政策要比前苏联时期还要更加注重国有,因此,且不说咱们对茂山铁矿的投资意向能不能在平壤获得通过,我想,即便是通过了,将来的某一个时候,也很可能会出现来自权力层的经营干扰。对茂山铁矿投资,先生就不怕他们将来会吃亏吗?咱们过去与北远集团合作的时候,可是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了。”   “嗯,这一点考虑的很好,”郭守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微笑道,“继续说,第二个考虑是什么?”   “至于这第二点,我考虑的是一个国际性的政治倾向性问题,”波拉尼诺夫继续说道,“先生知道的,现在朝鲜仍旧处在美国人的经济封锁之中,毫不客气的说,任何一个同朝鲜存在经贸往来的国家、地区,都在华盛顿的经济封锁范畴之内,在这种情况下,先生选择去投资茂山铁矿,岂不是等同于授人以柄,自求烦恼吗?”   “呵呵,说完了?”听到这儿,郭守云微笑道,“还有别的顾虑吗?”   “嗯,暂时就只考虑到这么多,”波拉尼诺夫搔搔头皮,说道,“至于其他的,我还没有考虑到。”   “那好,现在轮到我来说了,”拍拍手,郭守云说道,“就针对你说的这些,我来阐述一下我选择投资茂山铁矿的原因。”   稍一沉吟,郭守云才继续说道:“在你所谈及的问题中,第一个考虑的,实际是一个投资成本的问题,在这方面,你考虑到了两点,第一是投资环境,也就是交通运输成本的问题,第二是开采难易度的问题,也就是开采成本的问题,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的态度很认真,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学习机会。   “呵呵,在做一笔的时候,考虑这两个问题是没有错的,可关键的问题在于,你不仅仅考虑这两个问题,”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你还要考虑一个劳动力成本以及更重要的远景利益问题。从目前远东的状况,尤其是将工资水平与卢布兑美元的汇率来看,一个青壮年劳动力每月的薪水额度,应该是维持在十五到二十卢布之间,这么错吧?”   “是没错。”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很好,那咱们再来看朝鲜的情况,”郭守云笑道,“与远东相比,朝鲜人的经济收入水平一直都很低,在九五年之前,也就是在此次饥荒发生之前,茂山铁矿所在的咸镜道地区职工月收入不过是三到七美元之间,而且高收入人群主要集中在政府、军队之类的公权力部门内。那些从事体力劳动的普通社会民众,一般都是月收入三四美元的低收入群体。而伴随着这次大饥荒的爆发,全朝鲜范围内的货币危机也在相应衍生,粮食匮乏伴随着货币信任度低下,毫不客气的说,与那些买不到粮食的货币相比,朝鲜人更注重实物,尤其是粮食,换句话说,只要能吃饱肚子,他们就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工作。这样一来,茂山铁矿开采的劳动力成本就低到了一个你根本无法估计的水平段上。我早就想好了,一旦这项投资计划得到平壤方面的通过,我就要在咸镜道茂山地区扩大投资,从矿业开采到矿业加工再到交通运输,三大方面的联合操作都需要雇佣朝鲜本地劳动力,这样一来,在劳动力方面的耗资,将比远东地方的耗资缩减百分之七十以上,从而彻底弥补你所想到的那两项投资损耗。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茂山铁矿是在朝鲜境内的,就像你说的,它是属于朝鲜人的国有矿山,而相比之下呢,咱们远东的矿藏则是属于咱们远东的,它们放在那里即便是不去开发,它也是属于咱们的。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何不首先趁着最有利的时机,在最大限度上消耗一下别人的资源,然后等到铁矿国际价格攀升到一定水平之后,再来动用咱们自己的资源储备呢?”   “哦,先生说的是。”波拉尼诺夫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郭守云那把算盘是如何敲打的,他点头说道。   “接下来,咱们说说你的第二点顾虑,”郭守云说道,“也就是平壤方面的政策性问题。从根本上来看,你在这方面的顾虑很有道理,不过反过来看,我们也要考虑到一个风险与利益的对比问题。如今的现实是,朝鲜人在遭遇大规模的饥荒,同时呢,平壤政府方面对咱们远东的依仗颇多,在经济、军事、科技等若干方面,他们都离不开咱们的支持与援助,在这种情况下,在未来四到五年四年内,他们都不可能会改变针对远东的主要政策,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咱们已经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收回投资成本并实现大规模盈利了。还有,就像我刚才所提到的,咱们在咸镜道地区的投资并不仅仅限于一个茂山铁矿的开采,还有道路交通与居住环境方面的投资,在这种情况下,以那些朝鲜官员们的性子,他们肯定会为咱们提供最为便利的条件、最有优厚的政策,这样一来,你还用担心咱们的投资将来会出现什么亏损吗?”   “嗯,先生说的不错,在这方面,我的考虑还是有欠周到了。”波拉尼诺夫认同道。   “呵呵,这方面的过错不在你,”郭守云摆摆手说道,“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你对朝鲜那边的情况不甚了解,从社会到政治还有经济各个范畴,你都把朝鲜与中国混为一谈了,嗯,怎么说呢,这两个国家之间固然存在很多的共性,但差异也是很大的,这一点,你必须实际的去了解,才能够领会清楚。”   会意地点点头,波拉尼诺夫转口问道:“那最后一点呢,难道先生认为咱们在朝鲜的投资,不会引来华盛顿方面的反对吗?”   “当然会,”撇嘴一笑,郭守云淡漠地说道,“而且可以肯定是,当这个投资项目开始落实的时候,华盛顿就会做出很激烈的反应,他们甚至会咱们的投资之路上设置重重地障碍。不过话说回来,郭氏集团是姓郭的,而不是姓他娘华盛顿的,我郭守云在政言政,在商言商,这一笔投资,我是朝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去的,我为的是赚钱,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才懒得去理会什么华盛顿的意见。简单地说,这笔投资华盛顿反对我要做,赞成我更是要做,他们的态度,根本不可能改变我的决定。再者,类似这样的投资也是很正常的,我想,华盛顿那些人也不是杯弓蛇影的蠢材,他们是能够分得出轻重的,只要咱们别在投资的过程中,与平壤方面发生太深入的接触,华盛顿那边估计也能隐忍下去。” 第七三四章 再临北京   从地图上看,北京与哈巴罗夫斯克的位置似乎处在同一经度范围内,可实际上,这两个城市间却相差了三个时区,从自己的老巢登上飞机,等郭守云抵达北京的时候,时间才是晚上的八点钟。因为这次来北京是半公开的访问,因此,当郭守云与他的智库顾问团在首都机场步下专机的时候,便受到了首都礼宾团的高调迎接,而在这个礼宾团里,竟然还有两位来自外交部的副部级官员。   不过对于郭守云来说,这种高规格的迎接方式,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荣幸,与此相反,他的心里还为此而充满不满——过去来北京的时候,他常希望能够受到类似的迎接,可那时候的北京对他在这方面的要求不予理会,而现在呢,他希望与北京方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可这边却偏偏为他送上了这么一份迟到的“热情”。   这段时间,北京对治安工作抓得很严,就在郭守云一行人抵达首都机场的四个小时之前,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总统阿卡耶夫、塔吉克斯坦共和国总统拉赫莫诺夫联袂抵达北京,这是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及中亚四国领导人首次齐聚北京,而这对中国北方地区的稳定与边贸的发展存在重大意义。   与此同时,在中国国内,国务院工作会议以及中共中央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七十五周年的全国性座谈会也刚刚结束,定于十月初召开的十四届六中全会也正在紧张的筹备中,故此,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保持并加强北京市区的社会稳定,成为首都各界至为努力的目标。   在礼宾团的陪同下,郭守云的车队从首都机场出发,一路径直趋往钓鱼台国宾馆,随后,在郭守云自己的要求下,远东经济代表团住进了钓鱼台国宾馆的第十二号楼。   在自己下榻的房间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匆匆的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郭守云还没得及抽上一支烟,便接到了来自宾馆总台方面的通知——礼宾接待团组委会邀请他前往芳菲苑参加酒会。   看看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将近晚九点的时候,面对着酒会的邀请函,郭守云不禁有些烦恼,这一路飞机坐过来,他早就疲乏的难以忍受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更希望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而不是去参加劳神子的酒会。再者,按照他此前与孙红羽所做的约定,今晚两点钟还要前往北京饭店与她会面呢,所以说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哪里会愿意去参加什么酒会?不过话说回来,类似这样的外交场合,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程而不是个人的意愿,郭守云即便是疲劳的要死,这酒会他也是必须去参加的,在这一点上,他本人清楚的很。   从十二号楼出来,郭守云谢绝了宾馆方面提供的轿车服务,转而选择了国宾馆不久前才引进的六轮敞篷电瓶车,就那么带着两名智库顾问团的领队,一路奔往芳菲苑。   一路从下榻的十二号楼赶到芳菲苑的大宴会厅,当郭守云在引导小姐的带领下进入酒会会场的时候,这足有数百平的宴会厅里,早就聚满了从各方赶来的会议代表。而在这其中,包括霍多尔科夫斯基、别列佐夫斯基等巨头在内的俄罗斯经济界代表团赫然也位列其中。   经过几年长足发展,远东以及郭氏集团在联邦境内早就成为了一个权势的象征,不管放在政治层面还是经济层面,来自联邦乃至中亚几国的势力方,也不敢轻视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为此,当郭守云与他那几位随行人员出现在宴会厅正门处的时候,尤其是当扩音喇叭内报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原本还稍嫌喧闹的大厅里,顿时间便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扭转过来,一起投射到了这位一手把持远东军、政、经三方要务大权的强人身上。大约过了四五秒钟的工夫,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厅里瞬即便掌声大作,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些在场的人毕竟还是给足了郭大官人面子。   接下来走的一些程序便显得有些乏味了,按照最正规的国宴酒会程式,郭守云先于包括中方代表团、四国总统代表团在内的各方政治力量代表简单的客套一方,说上一些官面上的体面话,再奉上几句祝愿此次五方会谈顺利进行的吉利话,然后呢,就是依次同中方、中亚三国以及俄罗斯经济代表团的代表寒暄一番,等这一套程式走完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也过去了,也就是直到十点多的时候,这晚宴才算是进入正式“吃”的时候。   郭守云素来就讨厌参加这种很不实惠的宴会,在他眼里,类似这样的宴会与其说是为了吃,还不如说是为了说话来的,方方面面的人凑在一个大厅里,政治层面的人,经济层面的人,教育层面的人,分堆而聚,彼此间可谓是泾渭分明。同时呢,这一堆堆的人还区划的等级分明,各国元首与各国元首聚在一起,剩下的,部长级的与部长级的聚在一起,副部级的与副部级的聚在一起,而在经济层面上的那些人,则是按照各自名气与资产规模划分的。就拿郭守云他们这几位来自俄罗斯联邦的巨头来说,他们那一堆的人几乎就全都是来自中亚各国的国家经济政治寡头,负责陪同他们海侃的人,便是来自北远集团以及中国金融部门、石油化工部门以及铁路运输部门的负责人。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果能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晚宴,那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不说别的,单是这些人随便透出来的两三句口风,都有可能蕴藏着巨大的商业机会,谁要是能抓住这样的哪怕一个商机,那就绝对能够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了。就在郭守云与自己那一堆人闲谈的时候,他就从中国经济官员的口中听到了不下二十几个潜力巨大的商业机遇,而在这其中,来自发展改革委的几位官员谈到了一个扶贫政策的问题。用他们的话来说,此前一天,中央扶贫工作会议刚刚在北京顺利闭幕,在这次会议上,中共中央、国务院做出了改变扶贫策略的问题,即将扶贫策略由过去的救济式扶贫转向未来的开发式扶贫,全国各省份、地区乃至县市乡镇,以制定引资优惠政策的办法,吸引外来投资,以投资以及区域性经济项目选择为引导,带动本地区的脱贫致富。同时呢,按照扶贫办的决策,类似的扶贫引资工程,还将作为各地政府官员考核政绩的一大标准,换句话说,这就是采取地区扶贫的责任制。   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经济巨骗来说,郭守云几乎不用考虑,就能从这其中体察到巨大的商业机遇,可以肯定的是,只要类似的政策一经下达,那么在今后十年的时间里,全中国境内都将掀起另一股引资浪潮。在郭守云看来,这样一条政策本质是好的,它的确立与执行,从根本上体现出北京提高经济发展速度、改善国民生活水平的强大决心,单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在这一项政策上,北京只能掌握推行权与审核权,至于具体的实施工作,那就必须交给地方官员来掌控了。正是因为如此,在随后若干年的建设中,国内诸多地方才会出现一大批本身违法乱纪、靠投机倒把为生,同时却又能够享受地方庇护的“伪实业家”。   郭守云前世的时候,认识很多靠这种手段起家的“涉黑名流”,这些人本身就是地痞流氓,他们通过种种手段,从异地银行金融部门内套取大量贷款,然后打着投资建厂的名义,回到自己的祖籍投资。由于中央采取的扶贫策略是地方政府责任制,因此,类似这样的投资项目,往往就会立刻引起当地政府部门的重视,随后呢,地方扶贫办甚至是党委、政府高官就会极度热情的迎接这一笔投资,并在地方媒体上对类似的投资项目大肆宣传。要不了多久,投资人从异地银行申贷过来的第一笔款项就转过来了,当地政府部门收到银行部门的审核报告,自然不会对这笔投资产生多少疑虑,故此,随后的一应手续,包括批地、批证之类的过程,投资人都会享受到很大的优惠。   等到类似的程序走完之后,那些地方政府官员们就要迫不及待的将这一笔政绩汇报到上一级领导手中了,毕竟这些东西直接关系到了他们的仕途前程,而相对来说,那些投资人等待的也正是这么个时机。待到地方官员将这份政绩申报上去了,上级领导部门也将批示发下来了,这些投资人就会找出种种借口,要嘛是自己的企业集团出现了经营困难,要嘛就是资金链条发生了问题,总而言之就是一点,这一笔投资不好做了,投资人口袋里没钱了。 第七三五章 打破僵局   对于这些熟悉国内官场作风的“地痞式”投资人来说,他们甚至一点,那就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前程考虑,那些刚刚将投资项目工程报上去的地方官员,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撤资走人的,因为那意味着谎报功绩,甚至意味着招商引资工作的巨大失败。所以,为了保住这一项投资工程,大部分地方政府官员往往会做出一个权衡,一个原宥,他们会出面向地方银行金融机构申报贷款,以此来支持这一投资项目的继续进行。   就这样,经过这一手简单的操作,那些“地痞式”的投资人就等于是从国家的腰包里掏出钱来为个人投资了,如果投资项目做成功了,那什么都好说,贷款找机会还上,同时呢,还能在投资的区域与地方官员打成一片,在享受着各种优惠政策的同时,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特权王国。反之,如果投资失败了,那也没关系,反正赔钱的是国家,与他们这些“小人物”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那些亏欠的贷款,因为是有地方政府部门出面报贷的,所以主要责任在他们身上,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官位,他们多半会使出种种手段,将这一笔亏空抹平掉。到最后,大家皆大欢喜,两不亏欠,至于说亏欠的是谁,那就没有人去在乎深究了。   这些操作层面的水有多深,潜藏利润与商机有多大,郭守云的小脑子可谓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说句毫不自夸的话,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只需要几万块,就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国内任何一个相对贫困的省份里,通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为自己建立一个直接掌控地方的商业集团——什么叫时势造英雄?这就叫时势造英雄,现在,随着改革的一步步深入,尤其是国有企业改革、扶贫政策转换两大政策的并举,国内第二波发家的机会浪潮已经到来了。回想一下,那些后来被锁紧深牢大狱,甚至是流亡国外的豪商巨富,有多少是在这个年份里崛起发家的?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在这次酒会上郭守云听到的商机,还包括国内医疗保障试点的选定与保障政策的推广;“优化资本结构”试点城市扩大;抓好一千户国有大型企业和企业集团的改革和发展,加快国有小企业的改革改组步伐等等等等的诸多政策。毫不客气的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些政策都是脱贫致富、奔向“巨康”生活的机会,可对于郭守云本人来说呢,这些机会现在已经很难引起他的兴趣了,相比之下,他明显对那些从香港过来的实业家代表团更感兴趣。   看得出来,北京方面对此次的五国政治经济会晤颇为重视,因此,参加酒会的除了来自北京政府层面的领导之外,还有来自香港的诸多实业家,以及香港自治区政府筹备委员会的全体负责人。   现如今,香港的正式回归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再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个脱离祖国近百年的“东方明珠”,就要重新回归母国的怀抱了,为此,在这个节骨眼上,内地与香港之间的商务代表团体往来不绝。对于内地商家来说,能够抢在香港回归的第一时间进入这一地区,意味着一种身份与商机的获取,而对于港内的商家来说,这却是他们向内地靠拢的最后机会了。   长期以来,郭守云作为远东的当家人,一直都对来自“南边”的大项目投资顾虑重重,在他眼里,国内能够进入远东做出数十亿甚至是上百亿美元投资的集团,几乎全都是与国内政府部门沾衣带水的所谓国有企业,因此,他们的投资也往往带着很多的政治因素。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类似的投资项目申请,他不得不在充满顾虑的同时,尽可能的给与拖延甚至是直接的拒绝。   而相比之下,郭守云倒是更希望能够吸引香港的大型企业集团前往远东投资,只不过作为一个亚洲的金融之都,在过去的若干年时间里,香港的企业集团竟然没有一家进入远东,他们似乎根本就看不到这方面的商业机会。现如今呢,这一场酒会显然是为郭守云创造了类似的机会,因此,他刻意结交了一些在国人心中耳熟能详的香港巨富豪商,并公开对他们发出邀请,盛意拳拳的请他们找机会到远东一游。   当然,在与这些来自香港的实业家们拉关系的同时,郭守云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香港实业家代表团之所以出现在此次的酒会上,恐怕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在这些实业家的背后,极有可能存在着北京政府的影子,他们也许就是接受了北京的某些要求,从而站出来充当一个中介人身份的。   毫不客气的说,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国内在俄罗斯联邦境内的各种投资项目,一直都承受着各方巨头的排挤,即便是在远东,迫于国际大环境的影响,郭守云也不得不与北远投资方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那些战略意义较大的投资项目,诸如军工合作、石油开采等方面,北远根本就无法介入。   现如今呢,香港的正式回归已经彻底提上了日程,随着倒计时的一点点推进,香港必然会成为中国大陆对外展开“隐性经贸”拓展的最佳中介点,由于香港在回归之后采取的是“一国两制、港人治港”政策,因此,它的对外投资项目,往往就不会那么敏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躲避国际各国那种“带色”的目光。仅从这一点上说,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北京领导层的精明,保不准在当初制定一国两制方针的时候,北京就已经考虑到了这方面的计划。   而对郭守云来说呢,他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抵触国内的投资项目,他唯一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如果没有第三方力量的干涉,如果国内进入远东的投资项目并不存在什么政治性目的,他还是乐于接受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乐于接受来自香港方面的投资项目,至于这些投资的背后是不是存在北京的影子,他才不会去考虑呢。   从根本上来说,郭守云对香港实业家代表团出席晚宴的内幕猜测是正确的,毫不客气的说,就在他与那些香港实业家们拉关系的时候,整个宴会场上至少有十几双眼睛在密切注视着他的动向,而他与那些香港实业家们的亲切交谈,尤其是那些诚挚的邀请,也令这些注释的目光获得满意的收获,谁都能够想得到,随着稍后不久香港实业家代表团对远东的造访,远东与中国方面的合作,势必会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的确,伴随着北京领导层在人事问题上的巨大调整,国内在对外关系的政策上,也产生了巨大的调整,在某种程度上说,过去那种务实中伴随着强硬的外交的政策,开始转变为更加实际,更加贴近国际形势的纯务实策略。正因为如此,趁着五国领导人会晤的这次机会,北京才会力主同时邀请各国经济界代表与香港实业家代表团来华,共商政府与经济合作的大计。   现如今,北京与华盛顿方面在很多问题上都闹得很僵,国内迫切需要在国际环境上打开一个外向的缺口,同时呢,进一步延伸北京在中亚以及俄罗斯联邦地域的政治影响力。   此次的五国领导人会晤,北京方面需要与中亚三国以及俄罗斯联邦达成一项互信,即五国在边境地区军事互信的协议,从而在最大限度上削减北方边境地区的常驻兵力。再者,近一段时间,南方的海域问题出现持续的紧张局面,面对一小撮海对岸的野心家,北京需要做出武力上的震慑,因此,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正在紧张的策划与安排中,在这个时候,为了保障地区的平稳,北京需要获得中亚以及俄罗斯诸国的谅解与支持。   另外,在与远东的交往问题上,北京方面察觉到了一丝紧迫感,同时,也对北远长期无法打破这方面的僵局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随着国内国防建设计划的展开,国内军工科技部门迫切需要与俄罗斯方面的军工合作,此前,国内与俄罗斯国防部洽商了一个苏-27制造技术的合作协议,按照这份协议,俄罗斯联邦将会把苏-27的核心技术转让给中国,从而帮助中方完成战机制造技术的更新换代。但是,这项协议在最后实施阶段遭到了来自远东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尤其是技术实际控制方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的抵制,最终,在僵持数月之后,这些技术还是很遗憾的流产了。而在这件事的背后,北京发现了郭氏家族的影子。   再者,中俄边界勘定工作也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到今年年初,中俄西段边界线的最后勘定工作已经完成,而按照工作计划,双方随后的勘界工作将转移到远东共和国境内,在这方面,无论是北京还是莫斯科,都需要来自哈巴罗夫斯克的认同。 第七三六章 玩个浪漫   还有,五国领导人会晤的一项最主要协商内容,就是边境互信裁军的问题,而在这方面,莫斯科与北京即便是洽商的再好,双方的达成互信程度再高,失去了远东共和国的认可,这种协议也不会存在任何实质性的意义。要知道,在中俄漫长的边境线上,远东共和国与中国接壤的部门就占据着绝大部分,而在这一段边境线上,远东军区以及远东边防军系统总共驻扎着数十万兵力。现在,这部分兵力根本就不在莫斯科国防部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们隶属于远东共和国,在实际上则受郭氏家族的控制。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当莫斯科与北京达成互信,东北边境兵力撤出之后,远东军区以及远东边防军却不服从莫斯科命令,拒绝在边境地区撤出军队的话,那将出现一种什么样的后果?毫无疑问,这份协议变成废纸是小事,国际上看热闹、瞎起哄的声音恐怕小不了,到时候,莫斯科与北京谁都别想保留面子了。   受这一系列问题的影响,现在北京急需转变对远东,对郭氏家族的态度——礼下与人必有所求,那反过来说同样也说的通,有求于人的时候,谁不得放低姿态啊?   就这样,在与北京打交道的过程中,数年以来,郭守云第一次占据了上风,毫不客气的说,在他这次前来北京之前,那份交往的主动权,便已经落到他的手上了。   这一场气氛热烈同时又不失融洽的酒会,一直进行到凌晨时分才结束,等到郭守云急匆匆回到十二楼下榻房间,简单洗了一个过水澡之后,他与孙红羽商定的约会时间早就过了。想到此前与红姐做好的约定,再设想一下北京饭店某个房间内可能出现的旖旎景象,郭守云就感觉心头发热,那一丝长途旅行所带来的疲劳,仿若在一瞬间便彻底消失无踪了,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赶紧飞到北京饭店,飞到红姐的身边。   在偷情的心态上,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作为男人中的一员,郭守云今晚偷偷前往北京饭店,自然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自己身边跟随,因此,就像前一次来北京时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玩的那一场失踪一样,他偷偷摸摸的潜出钓鱼台国宾馆,步行五六分钟,在转过一道街口之后,才跳上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只不过,郭守云想不到的是,由于他的身份受到了北京方面前所未有的重视,因此,秘密守候在十二楼附近的保卫人员足有二三十个之多,当这个偷情的男人溜出大楼的第一时间,他的行踪便被人家发现了。至于说为什么他能够顺顺当当的离开国宾馆,还能跳上出租车,那完全是因为人家没想拦他,否则的话,就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早就被人揪回房间关禁闭了。   九六年的时候,北京的发展程度已经相当高了,坐在桑塔纳出租车上,郭守云一路欣赏着北京的夜景,他不得不承认,几年时间没来,这个中国的政治中心已经变了一副样子,很多地方他甚至都认不出来了。   “北京的士,你们辛苦了,我知道你们,每天早出晚归……”   与几年前相同的是,现如今的北京“的哥”仍旧是那么的健谈,在富有节奏感的乐曲声中,这位年不过三十的年轻的哥,从北京的夜景谈到改革开放,从北京的立交桥谈到国企改革,从下岗职工再就业谈到各地纷纷涌现出来的洗浴中心、KTV、桑拿按摩房,那一字一句的闲谈中,无处不透出一股老于世道的沧桑感,与他那副健谈相比,郭守云甚至觉得自己都在一瞬间变的幼稚了,以至于直到北京饭店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没有给他打计程表……   “先生一看就是场面人,”在临下车的时候,年轻的“的哥”一点都不含糊,雪亮的大刀举得高高的,一看那架势,就知道要痛宰一下这位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土佬”。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关顾着侃大山了,我也没打表,”尽管刀子磨得锋利,可年轻人嘴上还说的挺好听,“要不这样吧,您别给钱了,我就当交个朋友。”   “可别。”郭守云朝车窗外扫了一眼,借着酒店前通明的灯火,他一眼就看见了静静站立在高高台阶上的孙红羽。   夜半时分,北京饭店门前的人已经很稀少了,而身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孙红羽站在楼门前,远远看上去便打眼的很。她瑟缩着肩膀,两支小手半揣在裤子口袋里,远远的眺望着出租车停靠的位置,那副样子看上去,真是让人倍感痛惜。   在这一刻,郭守云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那个等了自己一个多小时的女人,平静如水的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暖流,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心情去跟出租车司机讨价还价啊。   “给你,不用找了。”从裤子口袋里抽出钱夹,郭守云眼睛盯着车外,瞅都不瞅的从里面抽出几张钞票,随手交给前座上的年轻人,随即扭身下车,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孙红羽奔去。   “嗨,哥们,”年轻的哥的声音从后面远远的传过来,“你明天还用车吗?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根本没去理会贪心的的哥,郭守云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奔上台阶,一路小跑的来到孙红羽面前。   “一点四十,”站在台阶上,看着急匆匆跑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孙红羽柔声说道,“你整整迟到了一小时四十分钟。”   “没办法,”上前挽住女人的胳膊,郭守云耸耸肩,笑道,“刚下飞机住进宾馆,就被那些无聊的家伙拉去参加什么酒会,这不,几个小时,直到现在才散场。扣去耽搁在路上的时间,我可以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说谎,”皱着鼻子轻轻一嗅,孙红羽笑道,“至少你还抽时间洗了个澡,不然的话,为什么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呵呵,别告诉我你们在宴会上没有喝酒,那样的场合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无奈地露出一脸苦笑,郭守云呻吟道,“难道你就那么巴望着我带一身酒气过来?别忘了,这可是咱们的第一次幽会,我这个男主角总得给你留一个好印象吧?”   “现在才想起要给我留一个好印象,你这小狐狸不觉得有点晚了吗?”伸手在男人鼻子上轻轻拧了一把,孙红羽失笑道,“咱们打交道都有五六年了,你这家伙在我心里的形象早就定位好了,所以啊,你也别把望着能给我留什么好印象了。”   “嘿嘿,既然如此,那我就做回自己,”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就势在她腻滑的手背上亲吻一口,郭守云嘿嘿笑道,“这样吧,反正我已经来晚了一个多小时,鉴于春宵苦短,咱们不如现在就回房间吧?嗯,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你想得美,”在男人黑亮的皮鞋上用力踩了一脚,孙红羽面色涨红地说道,“你有晚宴伺候,吃了个酒足饭饱,可怜我在这等了你这么长时间,肚子里却空空如也,难道你就不打算或多或少的做一些补偿?”   “这还不简单?”郭守云闻言笑道,“咱们这守着北京饭店,难道还担心没有什么吃的?这又不是六零年。嗯,我看这样,咱们点好了餐到房间里去吃,嘿嘿,我喂你吃,这总算是一个补偿了吧?”   “小狐狸啊,小狐狸,你什么时候能在我面前装扮的正经一点啊?”狠狠的白了色欲熏心的男人一眼,孙红羽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个人的生活问题,今天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定,准备给自己找一个归宿了,可你呢,却一点浪漫的氛围也不给我准备,你,你难道就不觉的有些过分了?”   女人这番嗔怪的话,令郭守云感觉一阵儿汗颜,浪漫……这个东西听起来真是既熟悉又陌生,这么多年了,自己先后接触过的女人估计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可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向自己索要浪漫——而最可悲的是,自己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弄清楚什么叫他娘的浪漫。   “哎,算啦,”孙红羽显然也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玩不起什么所谓的浪漫,她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也知道你这头小狐狸玩不出什么浪漫来,嗯,我看这样吧,我今晚呢,就要吃通州小楼的烧鲇鱼,大顺斋的糖火烧,保定正宗的驴肉烧……这个,你没有意见吧?”   “哦,这个……”郭守云稍一犹豫,然后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兀自站在出租车门外栈恋不去的年轻的哥,大喊一声道,“你别走,我要用车!”   从北京到通州,再从通州奔保定,这一路下来就是几百公里,郭守云在挽着女人上车的时候还在琢磨,这一圈跑下来,自己还有时间去享受温馨吗?这他娘的浪漫还真不是正常人能玩的。 第七三七章 绑架?   从北京到通州的距离不算很远,不过转回来,再从通州到保定,这一段距离可就不算怎么近了,再者,这年头保定的夜生活远不像北京那么丰富,孙红羽要挑在半夜去保定吃驴肉烧,那根本就是很无稽的要求,而这一点呢,恰恰也是郭守云心知肚明的。   人活在这个世上很不容易,而作为红姐这样的女人,要想真正过上自己的生活,自然更是难上加难了,坦率地说,从今天在北京饭店门前看到她的第一刻起,郭守云便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艰难,她那外表的光鲜,并不能遮掩住她内心最深处的一份无奈——要为自己而活?这句话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很轻松,可真要做起来,那就困难重重了,别说她孙红羽了,即便现如今的郭守云,也不敢说他能真正做到为自己而活。   一辆连夜奔忙不息的出租车,一对表面上有说有笑可心底里甘苦自知的男女,一个放弃了休息机会为挣钱而彻夜奔忙的年轻的哥,一段由北京到通州再由通州到保定的漫漫夜路,这一切的一切,作为一段难以磨灭的印记,牢牢的篆刻在郭守云的内心最深处,虽然没有卧室里的温暖大床,也没有女人曼妙身体的细腻呵护,更没有销魂噬骨的旖旎缠绵,但对郭守云来说,这一晚上他过得很充实,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郭守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孙红羽往来奔波的时候,他们所搭乘的那辆出租车,始终没有脱离开某些人的监视,而就在他与孙红羽出双入对的那一刻,钓鱼台国宾馆的芳菲苑小会议厅内,中俄以及中亚三国的首脑,则通过彻夜的磋商,达成了一揽子解决五国边境互信裁军的协定,一份《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塔吉克斯坦共和国关于在边境地区加强军事领域信任的协定》草案,正式出台了,而对于五国领导人来说,现在这份协定要想由草案转变为正式的备忘文档,还需要走上那么一个程序,即获得远东军区的认可。按照这份协定所涉及的条款,从协定正式生效之日起,中俄双方沿阿穆尔河暨黑龙江、乌苏里江一线的边境驻军,将全面裁撤,远东军区以及远东边防军的边境驻军,将向远东内陆收缩五分之四以上,与此同时,原远东地区的陆基、海基导弹部队,将向楚科奇、雅库特方向转移,远东原有的六个核武备轮值部队,不再将核弹瞄准中方境内。   很明显,类似这样的协定要想生效,从一开始就注定离不开远东共和国军方的支持,正因为如此,就在当夜,中俄双方的谈判代表增加了一个小时的磋商时间,目的就在于制定对策,想办法将郭守云引到他们所需要看见的道路上来。   一夜的时间对于无眠的人来说应该是漫长的,可与此相反的是,这几个小时在郭守云的印象中却过得太快了,他就觉得那么一晃眼,天咋就亮了呢?   北京饭店楼门外的广场上,清晨离开宾馆的人络绎不绝,在停满了高档轿车的宾馆停车场上,那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实在是打眼得很,看着那些穿着高档、时不时向自己投来异样亦或是不屑目光的贵人们,足足在驾驶座上枯坐了将近一小时的年轻的哥,多多少少的感觉有几分不自在,他琢磨着,后面那个看上仙女一般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难不成两个大男人就在这里陪她坐上一天?   与年轻的的哥相比,坐在后座上的郭守云则显得满脸坦然,他不是看不到那些所谓“贵人”们投来的诧异目光,也不是不清楚这些人的心里在想什么,本来嘛,这里可是北京饭店,偌大的停车场里,什么时候出现过出租车啊?可话说回来,这又能怎么着?没看到过新鲜的啊,那今天就给你们好好瞅瞅,咱就是有钱住北京饭店却没钱买辆私家车,怎么地吧。   身边的女人微酣依旧,她倾斜着身子,倚靠在男人的右侧,秀发蓬松的小脑袋,歪靠在郭守云的肩膀上,紧闭的双眼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笑弯出两道优美秀气的弧线——看得出来,这一晚的往来颠簸,她是真的累了,不过在心里她应该是快乐的吧。累并快乐着?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   已经保持着一个姿势做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郭守云感觉自己的腰椎都酸涩麻木了,而右边的整条胳膊,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知觉了,有心起来活动一下身子,可又舍不得将身边的女人惊醒,老实说,他还从未为了某个女人,而做出如此重大的“牺牲”呢。   就在过去的这一个小时里,郭守云在迷迷糊糊中想了很多东西,而在刚才清醒之后,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自己想到了希奎娜,那个看上去疯疯癫癫而且还有着过人洁癖的极品女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与红姐应该是同一类的女人,只不过她们在追求自身幸福的时候,采取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做法。希奎娜走了,她从自己身边销声匿迹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而红姐呢?她现在还留在自己身边,只不过这温馨而值得记忆的时刻能维持多久,自己现在还不好去判断,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自己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将她留下来——为了她,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嘀……”   就在郭守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出租车的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儿刺耳的车鸣,一辆从停车场入口进来的黑色奔驰轿车,四平八稳的抵在出租车头前,车内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座上,将个车喇叭按的震天响,摆明了是让郭守云这辆破破烂烂的出租车给让出个车位来。   “先……先生,”年轻的的哥回过头来,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道,“您看,这个……咱们是不是挪个地?”   “嘤……”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轻吟,一直处在甜甜梦中的孙红羽哆嗦一下,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她先是睁着朦胧的眼睛,朝四周打量两眼,这才将目光投放到身边的男人身上,“怎么啦?咱们这是在哪儿?”   “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苦笑一声,郭守云说道,“这不嘛,北京饭店,昨晚你等了我一小时四十分钟,今天我等了你一小时三十五分钟,这下咱们之间可算是扯平了吧?”   “哦,这不是还差五分钟吗?”孙红羽扑哧一笑,嫣然道,“现在几点了?”   “八点一刻。”看看手上的腕表,郭守云耸肩道。   “呷,这么晚了,”猛地一下坐直身子,孙红羽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这才说道,“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你今天不是还要开会的吗?”   “嘀……”   还没等郭守云开口呢,前面的奔驰车又是一连串的鸣笛,看得出来,那个带着墨镜的年轻人是等得不耐烦了。   “先生,您们是在宾馆住下,还是打算到别的地方去啊?”的哥也忍不住了,他扭头催问道,“前边这位爷咱可惹不起,能给他挪地咱就赶紧挪吧。”   “昨天给我的日程安排上,今天上午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没有理会司机的催问,郭守云对身边的女人笑道,“所以呢,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怎么样,你现在是打算去吃点早餐呢,还是……嘿嘿,还是上去好好的温馨一下?”   “早餐还是免了吧,”孙红羽瞟了一眼前面的白色奔驰车,心不在焉地说道,“昨晚吃的太多了,我现在一点都不饿。嗯,至于说温馨嘛,暂时还是不要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今天你的事情应该少不了,等晚上,晚上你再过来,我订了A座的套房,你到时候直接过来就可以了。”   “又是晚上?”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先说好,你今天晚上不会要去什么承德、唐山亦或是天津吧?我这把老骨头精力有限,今晚要是再跑上那么一圈,那可就真的受不了了。”   “放心好了,”俯身在男人的脸颊上亲吻一口,孙红羽嘻嘻笑道,“有这一晚我已经很满足了,今天晚上,即便是你想去,我也舍不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连连点头,郭守云做出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说道,“瞧我让你折腾的,这小心肝跳的扑通扑通的。”   坐在前座上,年轻的的哥都要发疯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不是拉了两个疯子,难道他们不知道北京是什么地方吗?在这地方,没准得罪一个土头土脑的家伙,都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可他们倒好,面对一位能开上奔驰的主,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视若无物,如今……如今好了,那有钱的主已经下车了,这回估计要走都走不了了。   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跳下车,一脸愤然的朝自己走过来,的哥的心里都开始念阿弥陀佛了。不过就在这一刻,还没等那个戴墨镜的年轻人走到出租车跟前呢,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两个精壮汉子,就那么一拥而上,将小伙子一夹一按,摔了个四脚朝天,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扯上那辆奔驰车,一溜烟的倒出了停车场。   “绑架?!”这是年轻的哥脑子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第七三八章 小会   从钓鱼台国宾馆正门而入,一夜未眠、往来奔行数百公里的郭守云看上去仍旧是那么的精神抖擞,他哼着小曲,跳上一辆停在门口的电瓶车,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简单的交代两句,而后,就那么悠哉游哉的一路奔第十二号楼去了。   “郭先生,”在第十二号楼前的观赏草坪边上,郭守云所乘坐的电瓶车被几个身穿黑色西装,体姿挺拔的年轻人拦了下来,其中一位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负责人的家伙上前说道,“您回来了?”   “是啊。”从车上跳下来,郭守云整理着自己的装束,心不在焉地说道。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年轻人紧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说道,“我是组织上为您安排的警卫队长,李志国,木子李,先生可以称呼我‘小李’。”   “哦?”郭守云脚下不停,三步两步迈到大楼前厅的正门前,同时说道,“小李同志,辛苦你了。”   “先生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李志国紧跑两步,赶前一步为郭守云推开正厅的旋门,“在今后几天的时间里,先生您在北京有任何出行的计划,都请事先安排人与我沟通一下,我可以为您安排车辆,同时呢,也能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呵呵,可以,”郭守云走在大厅内的红色地毯上,脚步轻快,“虽然这样做很麻烦,但是我仍旧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   “那就多谢先生了,”李志国面无表情地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先生配合我们一下。”   “说吧。”快步走到电梯间门前,郭守云停下脚步,看着年轻人为自己按下楼层号码,随口说道。   “嗯,是这样的,昨晚先生在宾馆神秘失踪,”陪着对方走进电梯间,李志国说道,“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上面的领导,为了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呢,也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对上面有一个交代,我希望您一会儿能简单的介绍一下昨晚的去想,我们好登记一下备忘记录。”   “呵呵,小李同志啊,”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郭守云笑道,“这似乎有点多此一举的意思了吧?昨晚我去了哪儿,你们还不清楚吗?噢,对啦,你要不说我还忘记了,刚才在北京饭店门前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做人那么嚣张啊?”   “先生,这并不是多此一举的事,而是我们工作的必要程序,”对郭守云的问题避而不答,李志国继续坚持自己的工作原则,他说道,“要知道,在我们的工作程序中,自己的调查是一回事,而受保护人自己的陈述则是另一回事,只有在双方提供的记录比对一致的情况下,我们昨晚的任务才能算是圆满完成,否则的话,在出现了昨晚那种事情的情况下,我们就是失职了,是要接受组织上处分的。”   “这么严重?”郭守云笑道,“那好吧,我这个人比较容易说话,等一会儿我会把昨晚的去向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的秘书,你可以到她那里去所要行程备份。”   “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开启。   “那就谢谢先生了,”陪着对方走出电梯间,李志国说道,“还有,刚才在先生回来之前,我们接到上面送来的通知,说是昨天行程安排上的八点会议,已经推到了九点三十分,而会议的地点不变,仍旧是芳菲苑的小会议室,如果先生没有别的要求,您可以简单的梳洗一下,我们一会儿送您过去。”   “嗯,我知道了,”郭守云顺着走廊,来到自己的套房门口,“我想,小李同志,你的事情应该全都说完了吧?”   “是的,先生。”李志国很是干脆地回答道。   “那么我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也可以回答一下了?”郭守云手扶着门把手,笑眯眯地问道。   “这个……”李志国稍一犹豫,回答道,“对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先生,那个人是从唐山来的,除了有钱之外,没有什么背景,不知道这个回答能不能让先生感觉满意呢?”   “还算可以吧,”郭守云点点头,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最后说了一句,“不要太为难人家,年轻人嘛,囊中多金的情况下有些颐指气使是很正常的。”   “好的,先生。”李志国点点头,说道。   按照李志国的说法,郭守云在自己的房间里简单的洗漱一下,又吃了两块总台服务部送来的餐点,随后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房间挂了一个电话,便一路出门赶去了芳菲苑。在路上,他考虑了很多方面的内容,尤其是昨天晚上那场酒会里所涉及到的内容,在他看来,今天这场小会所要谈的,肯定是有关远东的部分问题,因为在刚才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通话中,他听出自己这位老朋友并没有接到参加会议的邀请,这也就是说,今天的小会,是北京、莫斯科与哈巴罗夫斯克三方的会谈。既然是三方会谈,那么郭守云考虑着,会议的内容应该是关于边境互信裁军的问题,要嘛就是商谈关于中俄东段边境线考察的问题,除此之外,应该再无其他了。   当郭守云一路赶到小会议厅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三十五分,这也就是说,他这位远东的决策人物又一次迟到了。   出乎郭守云意料之外的是,在此刻的会议厅里,他竟然没有发现哪怕一个熟面孔,同时呢,他也没有看到任何白人的面孔——这是北京与哈巴罗夫斯克的两方会谈,而不是他之前所猜想的三方会谈。   “郭先生,”当郭守云的身影出现在小会议厅门前的一刻,原本坐在椭圆桌右侧的那位中年人站起身,一边快步迎过来,一边面带笑容地说道,“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刚才志国的回报有误呢。”   “对不起,对不起,有些私事耽搁了一下。”郭守云的目光在会场上扫了一眼,他发现在十二人座的椭圆形会议桌边,包括面前这个中年人在内,也只有区区的四个人,而且从外表上看,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五十岁,从政治场合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会议,再具体一点来说,那就是属于非正式场合的会晤,这些人的身份应该高不到哪里去。   “郭先生,您太客气了,”中年人紧紧握住郭守云的手,一路送他到会议桌的左侧主座前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其实今天只是一个小会,不是正式的。我听志国说,先生昨晚似乎没有睡好,嗯,如果您感觉有必要的话,咱们也可以再把这个会朝后推一推,您上午先好好的休息一下,咱们下午选个时间再看?”   “不用,不用,”郭守云摆摆手,笑道,“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那咱们就不必再拖了,大不了长话短说,呵呵,我想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一个答复,中年人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好,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咱们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很明显,就在碰面的头两句话里,郭守云就同对方有了一个简单的交锋。在他看来,在目前这个时候,北京方面决不可能拿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来同自己商议,至于说为什么出席今天这场会议的人都如此年轻,同时,会议的气氛又这么随便,极有可能包含两方面的原因:第一,北京方面已经调整了对远东的各项政策,他们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派出身份敏感的人来与自己接触,从而造成自己的抵触情绪。第二,北京方面在玩一手四两拨千斤的技术活,他们弄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出来与自己洽谈重要问题,同时呢,又避开了莫斯科方面的因素,其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告诉自己,他们在今天所要讨论的问题上,已经同莫斯科达成了共识,现在就等着远东表态了。   现在,郭守云偏重的可能性是后一个,所以,对方玩四两拨千斤,他就玩铁板桥:不是说要谈的问题不重要吗?OK,那咱们就浪费太多时间了,你把问题说出来,我来决定行还是不行,大家也别讨价还价,简简单单把态度摆明了就可以了。   “郭先生,请容我简单的做一下自我介绍,”中年人没有继续出招,他走回自己的座位,站在那里说道,“我姓付,付全声,现在任职与外交部对俄关系研究所。至于我身边这几位,他们都是我的同事。”   这么说着,付全声又将在座的三个年轻人一一介绍给郭守云。   “一群学者?”听了付全声的介绍,郭守云有一种想皱眉头的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这场会议北京不仅没有派出什么重量级的人物,而且还弄得是四个白面书生,这些人要与自己谈什么?谈中俄关系的问题还是谈国际关系理论?这也太可笑了吧。 第七三九章 协商   “郭先生移民俄罗斯有六年了吧?”简单将自己这些人介绍清楚之后,付全声顿了顿,转口问道。   “不错。”郭守云现在还没有把握住对方的意图,因此在说话上也小心谨慎的很,两个字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他就闭上了嘴巴。   “呵呵,作为一个在俄罗斯联邦生活六年之久,同时,又深入到该国政治层级内的中国人,我很想了解一下,郭先生对中俄两国关系的发展,有什么样的看法?”付全声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哦,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些含糊啊,”郭守云抬起胳膊,将右手放在铺了锦绒的桌面上,随后,一边用手指头敲打着桌面,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呵呵,请见谅,我不知道付先生问的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   “呵呵,对不起,是我这个问题提的有些问题,”付全声失笑道,“嗯,如果郭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够从您口中听到一个全面的分析,这其中就包括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看起来,付先生是打算看我班门弄斧一番了,”郭守云摇摇头,微笑道,“当着你们这些中俄问题研究专家的面,我那点拙见还是遮掩一下比较好,不然的话,万一有哪个地方说错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郭先生过谦了,”坐在付全声右手位置的一个年轻人插口说道,“咱们的先辈曾经说过,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在中俄关系问题上,我们这些人即便是研究一千年,也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探讨者,而不是像先生这样的决策者,所以说,我们看待问题时得出的是一个结论,而您看待问题时得出的则是另一个结论,这两者从根本上看,显然要说郭先生您的结论更贴近事实。现在,我们所要得到的,就是先生那种更加贴近现实的结论。”   这个年轻人叫刘素泉,刚才付全声作介绍的时候,郭守云记得很清楚,八六级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高材生,而且是这个共青团工作者培训院校在统招后培养出来的第一批政治精英。一个年仅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在十年时间里,从地区一级团委爬到北京这个地方来,谁还敢说他是个头脑简单的鲁莽小子?   “素泉说的不错,”付全声随即附和道,“郭先生的看法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值得研究和借鉴的,最重要的是,通过您的评点,我们才能在最基础的层面上,把握俄罗斯方面现如今的外交倾向。”   “呵呵,这个大帽子扣过来,还真让我感觉有些沉重了,”耸肩一笑,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希望我谈谈自己的看法,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先说好,从我这里,你们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我的评述很简单,十几个字而已,‘一手带血剑,一手橄榄枝。’‘唇亡齿亦寒,无寒齿伤唇。’OK,回答完毕。”   “就这么简单?”没想到眼前这位巨头就说了这么两句话,付全声在大失所望之下,忍不住开口说道,“难道郭先生就没有更深入,更具体一些的看法?”   “没了。”郭守云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   其实,郭守云并不是没有更加深入具体的看法,他只是现在不愿意说罢了。到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精于心机的人,他已经想到这几个书生要干什么了,他们哪是要问自己对中俄关系的看法啊,他们是需要一个谈论整体的切入点,或者说是一个过渡性的桥段,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要是臭显摆似的胡侃一气,那岂不是恰好随了对方的心意?他郭守云才不做那种傻事呢。   “‘唇亡齿亦寒,无寒齿伤唇。’”恰在这时候,坐在郭守云右侧的中年人开口了。这个稍稍有些谢顶的家伙名叫苗锦波,是中俄关系研究所的战略研究员,同时,也是社科院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际关系学院士。他将郭守云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面带微笑地说道,“好,好,郭先生这两句话说得虽然简单,但却精辟到位,没错,在纷繁复杂,甚至堪称是纵横捭阖的国际关系大背景中,中俄两国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种局面,存在外部国际压力的时候,两国唇齿相依,而当外部压力减轻的时候,这对唇齿之间就会打一打、闹一闹。”   “是啊。”最后一个始终没有开口的中年人也开口了。从身份上说,这个名叫郑永睿的人似乎是最特殊的,因为按照此前付全声的介绍,他极有可能在年底前以外交官的身份前往哈巴罗夫斯克,出任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大使馆的外交大使,如果这项任命在北京获得通过,那么今后他与郭守云打交道的机会,恐怕会多的很了。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到五十年代苏联援华,再到六七十年代中苏关系恶化,直至现在的中俄两国领导人连续互访,”郑永睿说道,“这一松一紧,一张一弛,一冷一热的外交关系反复,从根本上说明了这一结论的正确性。而从目前的国际大环境来看,全新的一场寒流似乎已经出现在中俄两国的大门外了,所以说,唇齿相依的时候,也再一次到来了。”   “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郭守云没精打采地说道,“或许吧,不过究竟是唇齿相依还是唇齿相斗,那都不是咱们这些人所能决定的。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对我来说,与其浪费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还不如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来的实惠。嗯,这两天两国的代表还有头头脑脑们不是正在谈吗?那结果如何,相信很快就能出来了。几位,你们要想知道结果的话,那就回去等吧,不用坐在分析来分析去的浪费脑细胞了。”   “郭先生如果这么想就错了,”付全声面色一整,肃容说道,“要知道,中俄关系的问题直接关系着远东的利益。两国东部漫长的国境线,几乎绝大部分都在远东共和国境内,换句话说,无论是经贸往来,还是政治军事合作,远东都是中俄关系中一个不可割舍的重要组成部分,先生作为远东共和国政府背后的实际控制着,难道您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倾向问题吗?”   “终于舍得谈正事了吗?”郭守云心头暗笑,嘴上却说道,“考虑,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去考虑?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方面的问题我可没有决策权,联邦在中俄问题上持什么样的态度,他们决定走哪条路,向哪个方向上迈进,那都是克里姆林宫才能决定的,我作为一个辟居远东的小人物,即便是对中俄友好持支持态度,恐怕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吧?”   “只要先生有心出力,那自然就会有这样的机会,”付全声接口说道,“不瞒先生说,就在昨天晚上,包括中俄两国在内的五国领导人会谈,已经得出了初步的互信协定。”   “哦?这么快?”郭守云一愣,愕然道。   他昨晚一夜没在,而今天早上一回来,就被请到这个会议室里来了,因此,这方面的情况自然无从了解,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份协定还是草案,五国领导人方面没有透出半点口风,否则的话,刚才在电话中霍多尔科夫斯基肯定就会提到了。   “不错,”付全声说道,“对于现如今的五国来说,大家所面临的外部局面同样不容乐观,因此,在出于共同需要的情况下,类似这样的谈判结果并不新奇。”   “那很好啊,”郭守云耸耸肩,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类似这样的互信协定,对各国来说都有好处,至少,它将在保证地区政治稳定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嗯,就我个人来讲,我全力支持这样的协议。”   “先生能有这样的想法是最好的,”郑永睿接口说道,“因为在这份协定的签署过程中,莫斯科表示,有一部分细节性的问题,还需要得到先生的鼎力支持,这其中就包括远东军区以及远东边防军的驻防问题,另外,在昨晚的五国领导人磋商中,还有一项大规模的五国联合军事演习计划被提出来,而根据这个计划,五国将在今年年底,抽调必要兵种,在远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地区举行一场联合军事演习。像这两个问题,莫斯科表示需要得到先生的认同,所以……”   “就为这个啊?”郭守云心头恍然,他没有直接回应对方的要求,而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歪头想了想,说道,“几位先生,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不过在目前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直接给你们一个答复,因为那份协定我还没有看到,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先查看一下副本,然后再做出自己的答复。” 第七四零章 求同存异   “呵呵,那是当然,既然需要先生的配合,协议的副本在档件我们自然会拿来给先生过目的,”付全声嘴上说着,朝身边的郑永睿点了点头,示意他把文件副本拿出来,“凡是涉及远东地区的协商内容,这里面都有记录。”   按照他的指示,郑永睿取过自己的文件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着的文件袋,隔着桌子递到郭守云的手边。   顺手接过文件袋,郭守云朝封皮上看了一眼,只见在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文件袋封皮上,用漆红的大字书写着一行“警告!外交部绝密文档,如需查阅,须有更高一级授权!”   “郭先生,”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拆撕文件,付全声说道,“其实在远东共和国还未建成之前,我们中俄战略关系研究所便一直在关注着远东的发展问题,在我们以及中央上层的领导看来,先生过去在远东对外交往方面所采取的战略决策都是正确的。”   “哦?”郭守云此时正好将袋内那份厚厚的文件抽出来,听了对方的话,他的心头一动,却没有多说什么。   “做为一个地区性的加盟政权,”刘素泉接口说道,“远东所处的地域位置极其特殊,毫不客气的说,当今世界国际关系最敏感的区域,远东都涉及到了,从东亚到环太平洋地区,从美俄对峙严重的白令海峡区域到中亚。再者,从广域范围来看,远东本身就是一个与中、美、俄三方接壤,并直接处在三方包围之中的特殊地带,中方要想将影响力延伸到俄罗斯联邦境内,远东是一个最好、最便捷的跳板;美国人要想进一步向东亚迈进,进而影响俄罗斯联邦乃至中亚地区的形势,远东也是一个最好的介入点;再者,俄罗斯联邦的东亚政策、太平洋政策,乃至其复兴强国梦想的未来战略,都离不开对远东的直接控制。在这种情况下,纠缠于远东这个中心的三国博弈自然相当激烈,而处在这个夹缝之中,郭先生过去采取那种左右摇摆、走钢丝式的外向交往政策自然也就无可厚非了。”   “呵呵,刘先生这话算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尽管知道对方这么说是抱有目的性的,可郭守云还是感觉到一阵儿的舒坦,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回报给对方一个微笑之后,由衷地说道,“不过在以往,我的决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而此前郭氏集团与中远北方集团之间的若干摩擦,几乎也都是出自于这些不理解。”   “当然,当然,”郑永睿笑道,“国家大政决策嘛,终究还是由人制定出来的,既然是由人来做决策,那就难免还在这个抑或是那个地方存在一些错误。昨天晚上,在最后敲定此次会谈内容的过程中,中央几位领导同志专门交代我们,让我们待为向先生致歉,按照几位领导的说法,在过去与先生交往的过程中,一些专门负责这方面事务的同志犯了‘左’的错误,他们在制定决策的过程中,过多的考虑了自我利益的实现,而忽视了远东所面临的重重困难问题,并由此为先生平添了诸多烦恼。针对这一点错误,今天这场会议,上级组织才会专门安排我们几个人出面与先生洽商,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对远东问题更为了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给先生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对方这一席话,令郭守云感觉颇为意外,不过不消几秒钟,他便想到了更多的问题。看得出来,过去北京政治上层存在的几个势力已经彻底分出胜负了,而在这其中,主张在对远东交往问题上采取更加务实方针的一方成为了胜利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今天这样一场会晤的出现。   什么叫做“务实”?在郭守云看来,务实的一个最大特点,就在于求同存异,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求的深入合作。而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北京在对待远东的问题上,一直存在一个认识上的偏差,那就是这边从未将郭氏集团看成是存在平等合作基础的一大势力方,也正是因为如此,北京总是希望告诉哈巴罗夫斯克,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想怎么样,远东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反过来呢,他们却从未考虑过远东所面临的困难以及郭守云心里的想法。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北京与哈巴罗夫斯克的交往出现过数度的反复,可这种指导性的策略思想,却从未发生过根本性的变化。   现如今,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以及远东共和国的成立及其发展,同时呢,再加上国内改革的进一步深入,尤其是上层领导团队的更迭,一种更加深入的思想变革大潮出现了,基于此,北京在对待哈巴罗夫斯克的态度上,也产生了最深刻的变化。简单地说,那就是北京终于意识到,郭守云虽然是一个中国人,可他已经不是单纯用“中国人”这个概念便能有效约束住的了,与全世界大多数华人一样,他们可以在一些问题上倾向于中华民族这个广义的概念,却无法将自己的全部利益都捆绑在概念身上,而要同这些人打交道,首先要讲究的一点就是平等互利。   “呵呵,郑先生太客气了,”等了几年才最后听到能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一番话,郭守云的心里却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激动,也许对他来说,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激动,而是更多的冷静,“我这个人是很现实的,过去的事情在我眼里,始终就是过去了,对于一个人来说,眼睛毕竟是要盯着未来的,所以说,类似这些道歉的话,咱们今天也没有必要多说了。嗯,在这里,我希望请几位先生回复中央的领导同志,就说……远东在没有郭氏集团出现的时候,是那个远东,而在郭氏集团出现之后,仍旧是那个远东,从个人角度来讲,我愿意同北京发展进一步的合作关系,但这种合作,却必须是在保证了远东利益基础之上的合作……嗯,在今后的交往过程中,我个人希望,咱们双方能够把持着一个求同存异,互通互利的基础,全面发展一个‘忘记过去,放眼未来’的新型合作关系。”   “先生能够有这种想法就太好了,”付全声与在场几位同事交换一个眼色,微笑道,“其实,即便我们不说,先生也应该知道,从地缘的角度来考虑,远东与中国之间还是存在着诸多合作基础的,就像刚才先生对中俄关系的论述一样,中远双方,同样存在着一个唇亡齿寒的利害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衷心希望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北京与哈巴罗夫斯克之间能够建立一种健全、互利的合作关系,而这一点,则需要先生的全面支持才能够实现。”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再接口,他重新拿起那份协定备份文件,仔仔细细的翻看起来。   正如付全声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份备份文件是五国领导人会谈记录中关于远东问题的摘要,那些涉及到远东的问题,尤其是必须经由郭守云认可才能获得执行的协议内容,这其中都有记录,而在此之外,北京方面由向里面添加了几项中、远双方合作的内容条款。这样一来,零零总总的一核算,整份文件也有六大项三十余款之多了。   郭守云粗略地看了一下,像那些进一步拓展中、远文化交往、教育合作、经贸往来、旅游线路开拓、渔业贸易沟通、海洋资源开发以及应急救灾配合等方面的内容,都不是什么重点,真正值得他郭守云去关注的,只有五项内容:远东军区以及远东边防军的边境驻防兵力裁减问题;双方核武器安全控制的问题;中俄东段边境线勘测问题;军事技术以及军事交往的互通问题;能源合作开发问题。   而在这值得重视的五大项内容中,郭守云认为前三条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本来嘛,中国与远东的关系即便是搞得再僵,双方也不在爆发战争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涉及裁军的问题,远东军区以及远东边防军的部队根本没必要都大批屯聚在中俄边境线上。至于核武安全,郭守云琢磨着,他似乎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打一场核战争的地步,所以,核武器瞄准哪儿,这个问题完全可以由莫斯科来做决定——毕竟远东还是俄罗斯联邦的加盟共和国嘛。还有一个中俄东段边界线的勘测问题,在这一点上,郭守云考虑着黑瞎子岛的分割肯定是重中之重的,而在这方面,他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将全部问题都交由莫斯科去做决定。   因此,总的来看,郭守云现在所需要慎重考虑的,就只有两点内容,即:军事技术以及军事交往的互通问题以及能源合作开发的问题,这两个问题显然是直接关乎到远东利益的根本性问题。 第七四一章 榷商   虽然是会谈摘要性的记录文件,但是其中记录的内容却相当详细,因此,郭守云能够从中看清每一项、每一款合作的全面内容。而在这其中,关系到双方军事技术合作的细化性条款,就有十四五项之多,而综合起来,则可以分为航空技术与舰船建造技术两大项。   摘要中提到,从年底开始直到九八年两年间,中方将派遣十二批次共四十个学员团进入俄罗斯联邦的军工技术部门深造,其中涉及远东的,就有包括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两大军工造船厂在内的六大要害部门,这些人在回国之后,将会承担起中国战机更新换代、海军舰艇技术拓展的重任。与此同时,为了加快国内战机的更新换代,沈空将斥巨资购买俄方苏-27的技术转让权,如果郭氏集团没有异议,沈空将在年底之前派遣代表团赴共青城航空城洽商这一技术转让协议。   郭守云知道,在国际军火市场上,中国与印度一直以来都是两大买家,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远东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尤其是共青城航空工业联合体,先后对外出售了苏-27系列战机一百六十余架,其中的百分之四十,都是被中、印两国买走的。而从根本上来说,这两个大型的军火采购商在对待军火购买的问题上,又存在着很大的异同,前者更加注重的是技术购买,而后者则是着重于新式武器的采购。   就此前共青城机械设计院所提供的资料,郭守云了解到,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沈空方面一直在从事苏-27各类型号战机的数据分析及技术复制工作,而且他们在从事这些工作的时候,并没有采取必要的保密措施,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沈空甚至还邀请共青城苏霍伊设计院的两名设计师前去参观研讨他们的分析成果。据这两位专家回来之后汇报,沈空的机械师们,已经在翼身融合体技术方面取得了惊人的突破,他们制造出来的机体模型,已经通过了风洞性能测试,而这就说明,沈空已经完全掌握了苏-27的外部设计技术。   而针对这件事,苏霍伊设计院的设计专家,也就是苏-27之父西蒙诺夫则有他自己的看法,按照他所说的,沈空即便是破译了翼身融合体技术,也不可能在没有获得苏霍伊设计院技术支持的条件下,自行开发苏-27战机,因为一代战机的技术组成部分,不仅仅只有一个设计的问题,这其中还有诸如发动机技术、机载电子设备、火力控制系统等等更加复杂繁琐的技术问题。也正因为如此,沈空才没有对他们的技术研究做什么加密保护。最主要的是,沈空的公开研究本身就是一颗探路石,他们在试探俄方的反应,以便从中察看是否有获得技术转让权的可能性。   现在,经过两年余的试探,在远东以及俄罗斯联邦方面没有正式出面谴责沈空技术破译的情况下,中国要求获得苏-27技术转让权的计划终于出台了。   对于郭守云来说,现在共青城设计院所掌握的苏-27出口型战机设计方案已经相对落后了,而随着苏-35的正式投产以及苏-30MKK的出现,23空集已经出现了要求给战机更新换代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向中国方面的沈空转让苏-27系列战机的技术掌握权应该是可行的。   不过话说回来,技术的更新换代并不意味着老技术就可以随便转让了,在作出类似方面的决定之前,郭守云还必须获得远东军方的认可,那些将军们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往往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作为远东的当家人,郭守云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另外,类似的技术转让还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国际影响,比如说华盛顿方面的反应,再比如说印度以及那些长期以来从远东采购武器的国家的反应,有了向中国转让战机技术的先例,万一将来这些国家也要求获得类似的待遇怎么办?   正是因为有了上述这些复杂的原因,郭守云才不得不更加慎重的对待这个问题。   同样是在军事互信交往这个项目上,郭守云还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中方学员的派遣,肯定会增加中国军方在远东军界内部的影响力,而类似这种影响力的扩大,会不会影响到他以及郭氏集团在远东的权利地位?这一点,他也必须慎重考虑。   放开在军事合作商的若干问题,回过头来再看能源领域的合作问题。   从摘要文件上看,到现阶段,中国方面已经改变了过去那种为购买资源而四处伸手的做法,北京已经开始学着西方国家的样子,在“合作开发”这方面下功夫了。能源的合作开发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随着投资方的资本介入,能源开发地的很多问题,都会被投资方涉及到,比如:交通环境的改变,当地居民生活状况的改善,地方性投资的增大以及伴随而来的财政税收状况的改变等等等等,毫不客气的说,能源投资进行的过程,就是投资方在投资目的地延伸影响力的一个过程。所以说,现在郭守云在这方面所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远东能不能放开怀抱,让中国方面的影响力向远东腹地扩散蔓延。   在摘要文件上可以看出来,北京方面需要投资的几个地方都是远东目前生活条件较为落后的几个地区,诸如雅库特共和国北部、西北部地区,再有就是萨哈林地区,在这些地区,一旦中方的投资进入,那么伴随而来的,首先就是当地交通环境以及居住生活条件的改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投资成功了,那么对当地民心的影响是很大的。   再有一点,投资地进入往往需要与地方政府部门产生千丝万缕的纠葛,而在目前的远东,政府部门内存在一个普遍的话题,那就是腐败。虽然经过了长时间的治理,但是远东也与世界上所有地区一样,基层官员的腐败难以从根本上杜绝,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远东地方上的官民对立没有那么严重罢了。反过来呢,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不敢在普通民众的身上搜刮民脂民膏了,却仍旧敢朝那些外来投资商身上动手,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来自中国方面的投资人与这些官员打成一片,那后果估计会是相当严重的。   作为远东的实际控制者,郭守云不能不慎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从头到尾将这厚厚的一份协议摘要浏览一遍,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郭守云才长吁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来。   “郭先生,”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的,付全声开口问道,“怎么样,您看这摘要上所谈及到得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付先生有些心急了,”郭守云将文件合起来,轻轻巧巧的夹在腋下,笑道,“你要知道,类似这样的大事并不是儿戏,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一个基本上的表态,至于说更细一层的东西,诸如说哪些条款可以行,那些条款需要继续商榷,我现在可给不了你什么准确的答复。嗯,毕竟远东不是我们郭家的后院,想种什么不想种什么一句话就能决定了。”   “呵呵,那是当然,”付全声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打个哈哈,说道,“那不知先生所说的基本上的表态是什么呢?”   “怎么说呢,”郭守云歪头想了想,说道,“现在依我的看法,这份摘要中涉及到中俄关系的那几部分,都不存在什么问题,对于这些为构建地区平稳而做出的政策性主张,我可以也很愿意倾全力支持。嗯,比如说边境地区的兵力转移,再比如说核武安全以及东段边界线的考订问题,这些都不存在什么问题。呵呵,我想各国领导人这次北京磋商,主要也是为了解决这几个方面的问题吧?”   “先生说的不错。”付全声点头说道。   “那就好了,咱们求同存异嘛,”郭守云笑道,“这几个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可以先谈,至于其他的,还请你们多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回去征求一下远东各方的意见,然后做出具体的决定。我想,在这方面你们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呵呵,我们当然能够理解,”付全声笑了,他说道,“其实这次会谈,能够在三个大方面得到先生的认可,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毕竟那直接关系着此次五方会谈的成败,至于剩下那些款项,先生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当然,如果您不反对的话,北京方面还打算在此次五方会谈结束之后,派遣一个专门的谈判代表团队前往哈巴罗夫斯克,针对那些问题与您展开进一步的磋商。郭先生,您的意思是……”   “噢,我没有意见,”郭守云笑道,“贵方的谈判代表团随时都可以去,我随时都欢迎啊。” 第七四二章 叫板   从芳菲苑的小会议厅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钟,而按照之前的日程安排,今天中午还有一个非正式的酒会在宾馆内举行,因为是非正式的酒会,所以各方的代表是否参加,都不是太重要,所以,郭守云便以需要休息的理由,婉拒了付全声等人的邀请,自顾自的奔回下榻房间补了几个小时的觉。   就在他沉入梦乡的时候,同处于北京城内的北京饭店内,刚刚经历了一夜温馨的孙红羽,却正在面对一场人生中最关键、最重要的抉择。   在饭店A座十三层的豪华套房里,没有上妆的孙红羽身穿睡袍,面色平静地坐在一把紫色松木座椅上,而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三位白发苍然但却面色红润的老人并肩而坐,那一张张不带丝毫感情的“老脸”,足以充分说明现场的气氛有多么压抑。而在三位老人的背后,还有四个身穿深色西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份硬板封皮的记录本,看样子,是在做着什么记录。   “按照我们得到的详实情况,你们昨晚在通州停留了半个小时,在保定停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此时说的是站在沙发后排最右侧的那个年轻人,他那生硬冰冷的语调,几乎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冒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在这期间,你们说了些什么,谈过哪方面的话题?”   “哼哼,你们的人不是号称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吗?”淡淡的瞟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孙红羽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难道你们不会去查吗?问我干什么?”   “小羽,你这是什么态度?”孙红羽的态度,显然令坐在沙发上的老人不满了,那个坐在中间位置的老头眉头一皱,训斥道,“部里的几位同志是来找你了解情况的,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又在中远担任要职那么长时间,组织上的审查程序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陈叔叔,组织上的审查程序我自然清楚,”孙红羽歪着小脑袋,说道,“可我更清楚一点,那就是敏感身份的审查员,必须在特殊的案件中选择回避。就像现在,赫荣飞同志作为一个身份敏感的审查员,他应该在对我的审查中选择回避,所以,他所提出来的问题,我有权选择不予回答,难道陈叔叔不认为这是对组织审查原则的尊重吗?”   面对孙红羽这么一番说辞,姓陈的老头一时间无以应对。在场的这些人都知道,刚才提问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孙红羽口中的赫荣飞,他在身份上的确非常敏感,因为按照赫家与孙家之前所作出的安排,他与孙红羽将会在十月一号正式结婚,换句话说,他就是眼前这个当事人的未婚夫了,因此,根据安全局的组织审查原则,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他是应该选择回避的。   但组织原则是组织原则,人情世故是人情世故,作为小一辈的年轻人,赫荣飞与孙红羽都是在这些老人的手底下长大的,面对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小赫同志解不开心结,他要第一时间弄清楚自己的未婚妻究竟跟别的男人干什么去了,所以……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实在复杂,在座的几个老头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俊男靓女,怎么现在就处不到一块去了呢?   “小羽,不要胡闹,”坐在陈老头左侧的“老大爷”开口了,看得出来,这老头的身上军人味很浓,同时呢,他在对待孙红羽的态度上,也显得亲切很多,“你要清楚,今天我们之所以找你谈,并不是怀疑你什么,而是希望从你口中多了解一些那个郭守云的情况。比如说,他昨晚有没有谈到这次来北京……嗯,他对五方会谈的态度问题,他在北京期间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计划,就是这方面的东西。你把这些说出来,我们也就很满意了,呵呵,你这丫头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你打算让叶老头失望?”   “可问题在于,我们昨晚确实没有谈到这方面的问题,”看得出来,对这个“叶老头”,孙红羽还是很给面子的,她摇头说道,“也许你们对郭守云这个人并不了解,他这个人疑心很重,别说是对我,即便是对他身边那些相依相守好几年的女人,他也很少去主动谈论那些敏感的话题。再者,他在远东这么多年了,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强大的心理压力,我看得出来,他这次来北京并不是为了出席什么五方会谈的,在他心里,这就是一次消遣的机会,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在昨晚那种氛围里,跟我谈你们问的那些问题?”   “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嫉妒之心可以令人失去理智,而赫荣飞显然也不是那种城府很深,以至于深到可以控制自己情绪波动的高人,“整整一晚,七个小时,除了在车上那些时间之外,难道你们什么都没谈?”   “谈啦,”这次孙红羽没有拒绝回答未婚夫的问题,她眼眉一扬,随口说道,“不过我们谈的都是私事,难道这些话题我也要交代出来吗?”   “在组织的审查程序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私事公事的区别,难道这一点你不知道?”赫荣飞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啊,那我就说,”孙红羽大恼,她扬头说道,“我们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谈情说爱,从回忆过去到珍视现在,再到展望未来,我们把能说的浪漫话题都说到了,不怕告诉你,按照我们的约定,今天晚上他还会过来,就来这个房间……我估计,你今后几天恐怕有的忙了,因为类似的审查程序,估计每天都要来上一次。”   “你!”赫荣飞怒极,他手上那支钢笔在他怒而发声的一瞬间,咔吧一声断做两节。   “小羽啊,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叶老头叹口气,说道,“你是知道的,那个郭守云的身份很特殊,过去,你在中远董事长的位置上,还没有人会对此说三道四,但是现在呢,你已经辞去了中远的职务,按照规定,你就应该与他那种人保持距离了,可你……哎,不是我老头子喜欢对你们的年轻人做法说三道四,而是这个问题很特殊,你……”   “陈叔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等老头把话说完,孙红羽便开口了,她摇头说道,“我知道守云在你们的眼里是一种什么人,可这人终究是存在两面性的,你们眼里看到的那个郭守云在我的眼里却是另外一个样子。坦率的说,在中远任职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与他真正的交心过,但现实如何?历经数年,他仍旧没有放弃当初与我建立起来的那份友谊。因此,在我看来,他不管疑心有多种,也不管对待外人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可对朋友,他却是如同火炉一般的温暖,对这样一个男人,我不想同他保持什么距离,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同他建立一种更进一步的关系……嗯,而且我现在正在朝着方面努力。”   “更进一步的关系?这是什么意思?”陈老头眉头一紧,脱口问道。   “就是我要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属于自己的幸福,嗯,就是这个意思。”孙红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这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叶老头看上去也有些恼火了,“就算你说的没错,郭守云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可问题在于,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就我所知,他身边的女人可不在少数,生活作风的糜烂,好色的秉性,你认为他能够给你什么样的幸福,什么样的生活?再者,你觉得你父亲那边能允许你走那一步吗?”   “哈,叶叔叔,你这话说得好啊,”孙红羽不怒反笑,她轻蔑的瞟了一眼怒容满面的赫荣飞,随即不屑一顾地说道,“的确,守云的个人生活确实糜烂的很,为人也十分的好色,可问题是,现在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是这样的?就拿咱们的小赫同志来说,他这位快乐的单身汉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十个八个不止吧?而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下药迷奸了雨桐,你们知不知道,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更令我失望的是,我那位一生廉洁的父亲,竟然到现在还逼着我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哈哈,有趣,这世界真是有趣的很。告诉你们吧,我做出今天这样的选择,就是因为雨桐的关系,她让我彻底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也彻底看清楚了某些人的肮脏本性,现在,谁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即便是你们这些老头子也不行。”   “小羽啊,你……”叶老头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赫荣飞,这才犹豫着说道。   “叶叔叔,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不等老头把话说完,孙红羽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累了,如果你要继续审查的话,就直接提问题吧,不然的话,我就要休息了。” 第七四三章 一般黑   “呵呵,十几年时间没见面了,没想到小羽的性子还是像当初那么暴躁啊,”在这种时候,那位始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六旬老人终于开口了,他手扶着下巴,用颇为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不温不火地说道,“嗯,不错,从你的身上,我还能看到你大伯的影子,那个老东西……可惜啦,你们孙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值得我刘某人敬佩几分了,至于现在嘛,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我都懒得去理会你们家里那些龌龊事了。”   说到这儿,刘老头顿了顿,他直起身子,扭头看了看坐在右手边的两个老头,话风一转,说道:“既然小羽有了自己的准主意,我看咱们几个老家伙也不用再逼她了,年轻人的事情嘛,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好了,今天这个审查嘛,就到此为止。”   “刘老,你这是……”陈老头显然没想到身边这个素来喜欢沉默寡言的老东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微微一愣,讶然道。   “我这是拍板,你有意见?”刘老头撩撩眼皮,看似无精打采但却威严十足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人在想些什么,想拉帮结派是吧?想搞权力交接那一套是吧?告诉你们,不说别的,在我这儿你们的算盘就打不过去。再有,老陈,荣飞这个孩子人品如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作为他的姥爷,你是不是也该好好管教他一下了?丑话说在前头,年后我就要清查他们这些年轻人的问题了,大家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让他有什么问题落在我的手里,不然的话,后果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刘老头这一席话,令旁边几个人全都面色大变,谁都知道,这老东西是从来都不开玩笑的。   “小羽啊,”几句话镇住旁边的大小权贵,刘老头重新将目光投放到对面的孙红羽身上,他笑了笑,面色和蔼地说道,“我知道你打小那时候起,就不喜欢我这个刘伯伯,不过话说回来,你得承认一点,那就是刘伯伯一直以来都很疼你的。就像这次,你做出的决定我绝对赞成,郭守云这个人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呢,从方方面面传递过来的消息看,这小伙子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至少从他的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浮躁自满的迹象,这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很啊。嗯,这样吧,你喜欢与他交往,那就按自己的主意去做吧,要是有谁敢无缘无故的找你麻烦,你就到我这来告状,我负责为你打抱不平,怎么样?”   “谢谢刘伯伯。”孙红羽挤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   “呵呵,傻丫头,跟刘伯伯还这么客气,”刘老头失笑一声,斜眼瞟了下身边的叶老头,继而,他先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才继续说道,“好啦,今天就到这吧,小羽,你先休息,嗯,等晚上呢,记得到我家里吃顿便饭。说起来你也很长时间没跟海涛好好聊聊了,这孩子有事没事总在我耳朵根低下念叨你,哦,不要误会,他可是一直把你当成大姐来看的。”   “刘伯伯说笑了,”孙红羽会心一笑,说道,“我今天晚上一定到您那去,正好,我也有些关于中远那边的事情需要跟海涛好好交代一下,如果他今天晚上没事的话,不妨让他到这儿来,我也好把守云介绍给他。中院那边的情况很复杂,而在各项工作之中,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同郭氏集团打交道,虽然说我很喜欢守云,可他那副狐狸性子,却是让我一直都最为头疼的。海涛这孩子性格内向,又不好与别人斤斤计较,这要是没人帮着,将来铁定会在那小狐狸手底下吃亏,我琢磨着,今天晚上给他们两个穿针引线,让他们相互结识一下,将来那小狐狸多多少少也要给海涛留下几分面子的。”   “要的,要的,”刘老头笑容满面,他那副浮肿的眼睛几乎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个想法很不错,我看啊,今晚你们年轻人就好好坐一坐,交流一下感情,顺便探讨一下将来的工作,呵呵,工作娱乐两不误嘛,是不是?哈哈哈……”   看着对面两个尴尬,一个笑开花的老头子们,孙红羽的心里真是百般滋味,话说回来,眼下这场景象,似乎也是她早就猜测到的。对于国内来说,现在中远董事长可是一个肥缺,由于远东的地位特殊,郭守云手上掌握着太多国内所需要的东西,所以,他的一个良性表态,抑或是一点点的利益出让,都能成为某些人步上仕途时最丰厚的一笔政治资历,为此,前来争抢这个位置的人,自然多不胜数了。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将她孙红羽控制在手,以便将来在中远这盘棋上占据一个主动的地位,同时呢,自然也有人做着另外的打算,所以,处在几方势力的争斗中间,孙红羽觉得自己这个争夺目标才是最安全的,她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自由的选择未来。   有一个刘老头镇场子,接下来的会谈就没有任何营养了,对孙红羽来说,类似这样的审查与唠家常没有多大分别,不过像这种唠家常的机会,她琢磨着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从这一刻起,她已经再没有任何犹豫了,离开这里,前往远东,成为她现在唯一的一个打算。   郭守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暗淡了,从黄土高原上吹来的沙尘暴,又一次袭击九月底的北京城,算上前世,这还是他第一次设身处地的领略沙尘暴这一蔚为壮观的“人文景象”,那喧蜃的尘土遮天盖地,人站在原地,十米之外的景物几乎就看不清楚了,用郭守云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也不知道猪八戒看上北京城谁家的大闺女了”。   接到孙红羽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六点钟,当时,郭守云正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等五位联邦巨头喝“傍晚茶”,这几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家伙凑成一堆,仔细的推敲了这两天莫斯科与北京达成的某些协定,打算从中找出那么一两条可能对他们不利的地方来——反对派嘛,那就得时时刻刻准备着与总统先生唱反调,他们的口号是:“坏的政策我们要反对,好的政策我们还是要反对,对大多数人好但是对我们不利的政策,那就要竭尽所能、不屈不挠的去反对。”“不能损人肥己,吾宁死。”   在自己下榻的房间里接到孙红羽的电话,这让郭守云颇为惊讶,要知道,他在钓鱼台国宾馆的房间电话,那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搞到手的,而作为一个已经辞去政府工作的普通人,红姐是从哪里搞到这个电话号码的?类似这样一个疑问,在郭守云的心里盘旋了很久,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在电话中问出来。   在电话中,孙红羽没有把话说的很详细,她只是告诉郭守云,今晚七点准时到北京饭店毛家厅,她有个很重要的“朋友”需要介绍。   听红姐在电话里把“朋友”那两个字说得音很重,郭守云当时就察觉到了一丝猫腻,他知道,现在红姐说话肯定不方便,而她说话时在语气强调上的细微变化,显然是打算给自己一些暗示。   出于这种考虑,郭守云当时便换上一副戏谑的腔调,听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什么朋友这么重要?别忘了,今晚可是咱们的重要日子,如果没有大事的话,那就把什么朋友往后推一推吧。”   果不其然,孙红羽随后给出的答复是“公事,必须今晚谈,要不了多少时间。”而听到这样一个答复的郭守云,当即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今晚与自己会面的这个所谓“朋友。”很有可能是中远北方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也就是那个将会接替红姐,继续同自己打交道的人。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推测,郭守云有他自己的理由:首先,红姐的身份特殊,能被她看成是“重要朋友”的人,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其次,她既然能够搞到自己房间的电话,同时呢,说话的时候还对周围的环境有所顾忌,那么不消说,她所要介绍的这个人,肯定是来自北京高层,因为只有那些人才知道自己具体下榻何处,也只有他们才能让红姐心生顾忌。最后,既然这个人来自北京高层,同时,又选择红姐做介绍人,而且在这个介绍的过程中,还如此的遮遮掩掩,那么最佳的一种解释,就是这个人的出现于中远北方集团的事务有关,毕竟在过去几年中,红姐一直做的事情,就是在中远与郭氏之间往来斡旋,现在她退下去了,北京势必要找人出来接替她。   考虑清了这些问题,郭守云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期待,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个未来的对手是一副什么样子。 第七四四章 刘海涛   北京的夜景是很美的,但在有沙尘暴天气的情况下,那就是另一副样子了。为了能够准时赴约,郭守云从钓鱼台国宾馆出来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六点一刻,而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回他没有偷偷的溜出来,而是堂而皇之的让李志国为他安排了一辆专车,随后,才在两名保镖的护卫下一路杀奔北京饭店。   也许是因为沙尘暴的关系,从钓鱼台国宾馆奔到北京饭店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出现塞车的情况,郭守云的车从饭店大院正门而入,在空荡荡的停车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停下,还没等保镖们下车,早有两位灰头土脸不止在尘暴里等了多久的宾馆服务生跑上来,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郭先生晚上好,”当郭守云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一名服务生守候在车外,颇为恭敬地说道,“孙小姐和刘先生已经在毛家厅四号间订好了位子,因为不知道您几点回过来,所以他们没能出来迎接您,您……”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郭守云眯缝着眼睛,先是皱眉扫了一眼四处飘散的沙尘,这才打断服务生的话,笑道,“这种鬼天气,谁都不愿意出门了。毛家厅四号间,在什么地方,你去带路吧。”   “好的,郭先生,您请跟我来。”服务生也没有多嘴,他稍一欠身,领先半步走在郭守云左侧,先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继而说道。   “你说这都要奔二十一世纪了,怎么北京这沙尘也没人治理一下啊?”走在服务生的身后,郭守云一手掩着口鼻,闷声闷气地说道,“难不成咱们这沙尘暴就成了钉子户式的老大难了?亦或者说,它们也打算来个‘跨世纪’?”   毫无疑问,郭守云这话是跟身边的李志国说的,不过这位冷面孔的保镖与当初的波拉尼诺夫一个性子,两人都是那么的不苟言笑,于是乎,郭大先生的冷幽默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除了他自己干笑两声聊以自嘲之外,身边一行人谁都没言语。   从饭店大厦正门而入,走偏廊入电梯间,一路赶到毛家厅所在的楼层,郭守云几个人先是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去了梳洗间,草草的洗了一把脸,这才进入所谓的四号厅,与孙红羽她们会面。   “守云,你总算是来了,”听到门外脚步声的时候,孙红羽就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当她看到郭守云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那张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幅令人心动不已的笑容,“我还以为你那边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呵呵,红姐有招,小弟怎么敢有半点耽搁?”快步迈上地毯,郭守云没有直接朝红姐那边凑,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原本站在房间左侧靠墙位置的那个帅气年轻人,“更何况你打电话的时候也说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位重要的朋友……嗯,想必就是这位兄弟吧?”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已经朝对方伸出手去。   “敝姓刘,小字海涛,”年轻人迈步上前,伸双手与对方握了握,同时面色谦和地说道,“早就听说过郭先生的大名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天能在这里经红姐的提点,获得这么一个机会,小弟真是倍感荣幸,倍感荣幸。”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郭守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名叫刘海涛年轻人,老实说,尽管对方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可在郭守云看来,他压根就不像是什么北京人。卷曲、稍带着几分蓬乱的头发,甚为黝黑的面庞,旧式中山装的穿扮……尤其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那双手上似乎还长满了茧子,这一握过来,郭守云的手背都被剌的生疼。   “好家伙,这不是从庄稼地里挑出来的土喀喇吧?”瞅着小伙子那张明显是被太阳晒黑的大脸,郭守云心里纳闷,“北京就整这么个人出任北远集团的董事长?他能把俄语说溜了吗?”   “守云,今晚是你与海涛第一次见面,”看着两个男人,孙红羽笑道,“之前他就跟我说过好几次了,今晚这顿饭他来请,呵呵,所以这一会儿点菜的时候,你可不用客气,反正到最后不用我来买单。”   “你看看,我这酒菜的味都还没闻见呢,你倒先把付账的事推掉了,”郭守云笑道,“谁买单我不管,反正今天是你把我叫来的,到时候吃不好喝不好的,我就找你。”   “找我我也不负责。”孙红云今晚的情绪显然很好,她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说道。   “呵呵,红姐,守云大哥,有什么话咱们不妨坐下说,”别看刘海涛长相土气,穿扮也更加土气,可他那份套近乎的本事绝对不容小觑,这刚一见面,兄弟就变成“大哥”了。   虚扶着郭守云的胳膊,刘海涛指着里面对门的那个主座说道:“来,守云大哥,你里面坐。”   “既然叫我一声守云大哥,那就别跟我客气,”郭守云顺手扯过一把椅子,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孙红羽身边,同时笑道,“更何况我这个人随意惯了,那种主座的位置我还真坐不习惯,不瞒你说,即便是在远东的时候,不管开什么会,我也都是在靠门的地方坐,所以啊,那个上座的位子,今天还是由你这个东道来坐吧。”   “这……”没想到对方会来个“拒不上座”,刘海涛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行啦海涛,今天大家都不是外人,咱们就别来那些客套的东西了,”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孙红羽一边摆弄着桌上的杯盏,一边笑道,“守云他爱坐哪儿就坐哪儿吧,他这个人就是属犟驴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让他也没用。”   “我是犟驴?”郭守云愕然,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失笑道,“我说红姐,你这是太埋汰人了,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犟过啊?”   嘴上这么说着,郭守云在桌下伸出小腿,在孙红羽的腿肚子上轻轻一蹭,随即,又把脚掌一翻,将她的小腿朝刘海涛所站的位置拨了一下。   男人在桌下这一个轻微的小动作,当即便让孙红羽心领神会,她知道,身边的男人是对海涛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什么时候在我面前犟过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妩媚的白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孙红羽笑道,“过去我在北远的时候,你犟的还少吗?那时候你整天在人家面前板着幅面孔,就像人家欠你几百两银子没还似的。可好,现在是无责一身轻,今后都不用受你的夹包气了,至于以后北远与郭氏之间的往来,呵呵,那就要看海涛和你的意思了,这要再有什么受气的地方,也是海涛这个倒霉蛋的事了。”   “果然,”郭守云心说,“真看不出来,这黑吧溜秋的小子,还真是将来的北远老总。”   “红姐,你又说笑了,”虽然那个主座还空着,可刘海涛显然没有意思要坐过去,他拽了一把椅子,在郭守云下手的位置坐下,这才腼腆地笑道,“虽然我跟守云大哥还是第一次见面,可我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才对,所以啊,我现在对将来的工作是更有信心了。”   “不是吧,你能看出他的秉性来?”孙红羽微张着小嘴,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凭你红姐的为人,与他打了几年的交道都没把他看明白,你这一会儿就看出他的性子来了?”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再调侃我了,我投降还不成吗?”郭守云不失时机的插口进来,苦笑道,“大不了这样,今天晚上这顿饭我请了,就算是为过去的那些小事向红姐你陪个醉,同时呢,也顺便为海涛兄弟接风洗尘。”   “这还差不多,”孙红羽笑道,“呐,海涛啊,你可别说红姐不帮你,你瞧瞧,现在你这顿饭钱不就省下了?哎,我说守云,咱们说归说,可今天这顿饭,还真是不能让人家海涛买单,他跟咱们不一样,这刚从新疆建设兵团调回来,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块呢,在这地方吃一顿饭,他半年多的工资就算是报销了。”   “哦?”郭守云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怎么,海涛兄弟刚从新疆回来?”   “是啊,守云大哥。”刘海涛微微一笑,说道。   “那可是个苦地方,”郭守云说道,“刚才听红姐说你准备接管北远集团,我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国企调过来的呢,没想到……”   “看,小瞧人了不是?”孙红羽显然是尽可能隐晦的全面介绍孙海涛,她插口道,“告诉你吧,别以为海涛是从建设兵团调回来的就瞧不起人家,实际上,他可是当初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呢,不说别的,就说他对俄罗斯历史概况以及人文环境的了解,即便是你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不然的话,上面怎么会将治理北远的重担交到他的肩膀上?” 第七四五章 为啥而活   孙红羽的话,令郭守云从内心深处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刘海涛,有了一个基本层面的把握,毫无疑问,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一个出身豪门的高干子弟,八十年代北京大学的高材生,类似这样一个人物,在国内肯定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呢?他却在大好的青年时期,选择去了全国条件最为艰苦的新疆建设兵团,而且一呆就是好几年,把自己晒得像黑炭,两手结满厚厚的茧子,从头到脚怎么看怎么像个大老粗。另外,根据红姐字里行间提出的暗示,这个孙海涛显然还是生活相当节俭、作风相当清廉的人——一个类似他这种出身的人,现在每月的工资才有两千多,而且出来请顿饭还要自己掏钱,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一种是为名而活的人,一种是为利而活的人,最后一种就是既不懂名也不懂利的残障人士。而在这三种人里,最后那一类不是英年早逝就是住进了精神病院,所以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前两种,为名而活的人,显然要比为利而活的人难对付的多。类似这样的看法放到眼前,这个孙海涛显然就是属于那种意志力坚定,同时也无法用金钱收买的一类人。   面对红姐的夸赞,刘海涛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自满的表情,他颇为羞赧的揉揉鼻子,摇头笑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红姐还是那么喜欢捉弄人。其实在我看来,什么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倒是并不值得夸耀,相比之下,在建设兵团的六年,我倒是真正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哦?”郭守云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他朝桌子前面凑了凑,说道,“海涛兄弟,能说的详细一些吗?”   “呵呵,既然守云大哥有兴趣听,那我就闲拉上两句,”刘海涛点点头,说道,“说起来在建设兵团的六年时间里,我学到的东西的确不少,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在书本学不到的,毫不客气地说,即便是学到了,不身临其境的去体验一下,普通人也感受不到那里面所蕴含的真正意境。一个排的士兵分喝一茶缸飘满尘泥的污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是普通士兵还是排长班长,都不能多喝哪怕一小口,尤其是在沙暴吹起的时候更是如此。因为谁都知道,自己多喝一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下去,而当自己身边的人先后倒下去之后,你自己也就熬不住了。从这一点上说,建设兵团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公平’,活生生、以每个人性命为筹码的公平……”   刘海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说,郭守云与孙红羽就坐在旁边听,很坦率的说,这个黑小子的口才很好,他就像讲故事一样,将他在新疆建设兵团的六年生活娓娓道来,从公平到团结,从团结到坚毅,从坚毅到忍耐,从忍耐到乐观,前前后后将近一个小时,他就那么口若悬河的不停讲,几乎一秒钟都没有停顿过。从随着他的讲述,郭守云两人的眼前似乎就逐一的出现了一幅幅波澜壮阔的画面:无数身穿绿色军装、面覆尘土的士兵,在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上斗风暴、搏狼群、战严寒、抗酷暑,这些年轻人整天在荒滩戈壁上呆着,没人追求什么金钱美女,美酒佳肴,也没有人追求什么权力高贵,更没有讲究什么出身地位,可用刘海涛的话来说,那里的生活却相当的充实,比北京的大学生活充实一千倍,一万倍。   人的命,天注定,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如果加上一份后天的磨砺,一个从温室中长出来的花朵,未尝就不能化作参天大树,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个花朵有没有那么大的毅力。忍人所难忍,及人所难及,这就是人生中的道理。   “其实,在我的心里,”说到最后,刘海涛将飘忽的目光投到郭守云身上,“与到北远述职相比,建设兵团那边才是更好的一个选择,不过很无奈的是,老爷子那边有他的考虑,所以我回来了。而根据我的性格,凡事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因此,从接任北远董事长那一天起,我就打定主意要做它个风生水起。今天红姐为我引荐守云大哥,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帮助,呵呵,尽管你们两人之间有点夫唱妇随的意味,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是真看出来了,守云大哥是个外看阴险但内在多情的人,像这样的人,往往在算计敌人抑或是对手的时候可以不择手段,可在对待朋友方面,却是至诚至信的,与这样的人交往,即便是合作不成,我也会感觉欣慰的。”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刘海涛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推心置腹的说老实话,可至少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个小伙子还是很不错,不浮躁、不傲慢、谦恭有礼、谨言慎行,类似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要做大事的,才是能够挑的起胆子,摆得平粱架的。从目前来看,北远集团落到这种人的手上,未尝就不能得到更大的发展。   与刘海涛的这一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到散场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钟。就像餐前所说的那样,这顿饭到最后还是小伙子请的,看着他从中山装口袋里一张张的数那些新旧不一的五十元钞票,最后还要把十几块零找小心翼翼的揣回口袋里,郭守云的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他琢磨着,要是这小伙子不是在演戏,同时呢,全国再多出一些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年轻干部,那……中国的明天会是什么样的?至少,那个希望工程恐怕就不用搞了吧?   “你看海涛这个人怎么样?”送走了刘海涛,与孙红羽相携回到房间,郭守云随手脱掉外套,将它挂在客厅门口的衣架上,同时头也不回地问道。   “让我看?”孙红羽走到沙发前坐下,揉搓着两只脚踝,心不在焉地说道,“坦率的说,我与他也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对他的性子,他的为人,我了解的比你多不到哪儿去,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将来由他出面与郭氏集团打交道,那你的小狐狸精神恐怕就不那么好使了,毕竟人家搞得都是直来直去的那一套。”   “呵呵,是啊,”用力的摇晃着脖子,郭守云也走到沙发前面,挑了一个紧挨着孙红羽的位置坐下,随后先是长吁一口气,这才说道,“看得出来,这一次北京的人事变动,直接给这边的政治环境带来了一些新风向,同时,随之而来的,就是我所要面对的新问题了。”   话说到这儿,郭守云停下来,他一伸手,大大咧咧的搂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这才继续说道:“有件事还没有告诉你呢,今天早上从这回去之后,我又参加了一个小会。”   “什么小会儿?与我有关系吗?”孙红羽愕然道。   “如果你言而无信的话,这件事自然就与你没有关系了,”郭守云呵呵一笑,探嘴在女人的面颊上嘬了一口,说道,“不过你要是真能信守承诺,与我一起前往远东的话,那这件事就与你有关系了。”   孙红羽也是玲珑剔透的心眼,她自然听得出这话里有什么意思。   “那我还是不问了,”用一根手指头在男人肋叉子上用力捅上一下,她吃吃笑道,“因为我现在忽然又拿不定主意了。”   “现在才说拿不定主意,你不觉得晚了点吗?”郭守云嘿嘿笑道,“老实告诉你吧,从咱们进门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啊,我这头小狐狸是吃定你了。”   “吃定我?不见得吧?”孙红羽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先想想清楚,一旦咱们真的处在了一起,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叶列娜,她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隐居,过着那种不问世事,静心安养的生活,我可不行,我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有……”   “你有我就够了,”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手上用力,将她死死的按倒在沙发上,同时说道,“都到现在了,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不行……”一把握住男人探到自己衣领内的大手,孙红羽喘息着说道,“咱们先得把话说清楚,省得你将来反悔。”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你说吧。”噘着大嘴,在女人饱满的胸脯上来回拱动着,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要你把远东移动通讯那边的业务交给我,”孙红羽用力扳住男人的大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尤其是那个网络服务业务。”   “你怎么忽然对那个感上兴趣了?”郭守云愕然。   “因为那个可以赚钱,而且是赚大钱。”孙红羽的眼睛里满是星星,她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 第七四六章 缺钱了   良宵苦短,噩夜梦长,女人温暖的胸膛与销魂蚀骨的温柔乡,并不能将心志高远的郭守云牢牢锁在绵软舒适的大床之上,否则的话,这个世界估计会安静很多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在燕山山脉上升起的时候,又做了一次新郎官的郭守云便在李志国等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北京饭店,按照此次来京的日程安排,今天将会是很繁忙的一天,上午,他要与包括港澳台三地以及内地的诸多实业家们洽谈商业贸易方面的若干合作问题,下午,则要前往人民大学参加中俄经济论坛会议,而到了晚上,则要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等几位巨头商谈大家在若干问题上的统一表态问题。毫无疑问,这样一来,一整天的行程就算是全部安排满了,郭大先生想抽时间去做点坏事什么的都不太可能了。   在回国宾馆的路上,郭守云的心里想了很多很多,而在他所想的全部问题中,除了回忆红姐昨晚的娇声美态、细喘浅吟之外,就属刘海涛这个人的戏份最多了。就在昨晚与孙红羽完成第一波纠缠之后,这女人对郭守云详细的介绍了一番刘海涛这个人的身份背景,按照女人的说法,目前的刘家其实与孙家差不多,都面临着新老交替,权力流失的危机。刘家老爷子自小参加革命,建国后一直在从事党政纪检方面的工作,文革期间的六九年,国内打碎了所谓的“黑公检法”,中央纪律监察委员会被解散,刘老头一家人被下放到东北“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孙刘两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相互结识的。   后来,到了七七年,也就是文革刚刚结束之后,十一大提出重建中央纪委,而有资格进入纪委的人,必须符合三大条件:第一,在“第十次”、“第十一次”路线斗争中表现较好;第二,政治历史上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第三,党内信得过的同志。就这样,刘老头被重新调回北京,并再次进入纪委部门工作。   按照孙红羽的说法,刘老头在为人上较为孤僻,而且性子很不好揣摩,故此,他在工作方式上从来都不讲究什么策略,但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也不管对方来自何处,有什么关系脉络,他往往就是一棒子砸过去,而且是不见血腥不收工。   搞纪委工作,那就得讲究一个工作办法,孙红羽讲话,那就是纪律监察工作等同于“定向爆破”,而定向爆破显然是一个技术活,它讲究的就是既要炸毁目标建筑物,同时呢,又不能影响到周围的其他建筑,作为一个直性子且脾气暴躁的人,刘老头在工作中从来都不讲究这种策略,因此,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他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个人的威信很高,而且在上面还有人为他顶着,即便他是纪委书记,也早被人掀了盘子了。   刘海涛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由于他的父母早在文革其间,就死在了“上山下乡”的宏图大道上,所以,他打小接受的就是刘老头的教育方式,在性情上,他同样也是那么的孤僻,那么的刚直不阿,眼里不揉沙子。现在,北京方面委任他为中远北方集团的董事长,这一方面可能是刘老头在为自己的孙子筹集政治资本,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这小子的确有着某些过人之处,不过这两种可能性在对比之下,显然是前者更加靠谱一点。   基于此,孙红羽建议,郭守云在今后的集团操作过程中,尤其是在与北京打交道的时候,不妨多给刘海涛制造一些机会,比如说,一些原本郭氏集团就准备作出让步的地方,多走上一道弯路,透过中远那边的渠道向北京传递消息,这样一来,不消几年,刘海涛这小子兴许就能爬上去。由于前有刘老头的资历做铺垫,后有自己做出来的一番政绩,刘小子在上去之后,应该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而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也等于是在北京这边有了一个真正可以说的上话的朋友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是改变不了的。   坦率的讲,对孙红羽的这番见解,郭守云还是非常赞同的,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政治的东西,还是经济的东西,全都是由种种复杂的关系网络联系起来的,孙海涛这个人虽然不可能为郭氏所用,但有一个情分在彼此间粘合着,大家见个面也好打招呼。   要想帮助一个起家很容易,可难得一点是,怎么把这个忙帮在暗处,既然对方领了情,同时呢,又不给外人留下什么嚼舌根的机会,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在这方面从不落于人后,他有的是办法也有的是机会可以做到这一点。   就这么满脑子琢磨着漫无头绪的东西,郭守云一路赶回钓鱼台国宾馆,在自己的房间里简单的洗了个澡,又急匆匆地吃了一份宾馆准备的早餐,时间就到了早上八点半钟,按照日程上的安排,与港澳台以及内地四方的实业家会谈就在九点钟开始,这也就是说,郭守云该到时间出发了。   从心底来说,郭守云对今天这场实业家会谈还是相当重视的,因为在这里面,他打算吸引一个实力强劲的投资方进入远东。   香港“船东会”,这是一个不仅在香港,即便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叫的响名号的船业股东联合会,其主要业务范围,就包括远洋航运、轮船制造、渔业投资等等诸多项目,诸如赵从衍、包玉刚他们这些人,就全都是船东会的成员。   作为一个正在经济起飞阶段的地区,远东目前在各方面的建设项目上,已经进入了一个拓展性的时期,而在这个阶段里,一直掌握着远东财政大权以及整个远东商业银行的郭守云,开始在财力上感觉到吃力了,按照他的投资规划,远东的基建项目,九七年应投入的资金额度超过了两千八百亿美元,这其中,包括雅库特共和国境内经由马加丹州通往楚科奇州、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直抵沿海地域的四条铁路运输线;包括连接远东各州的十二条州际公路干道;包括远东境内大大小小十二处港口的返修扩建等等等等。“要想富,先修路。”这样一条口号不仅在中国内适用,在基础设施落后、地理环境复杂的远东,同样适用的很,而作为远东大政方针的决策者,郭守云自然需要将这方面的工作做到位。不过话说回来,修路是需要朝里面砸钱的,为了修建这些道路港口,远商行已经承受了过重的财政负担,两千八百亿美元不是一个小数目,可这么多的钱,却只能坚持到这些工程的第一期完结,随后的第二期、第三期工程款,郭守云现在还没有着落呢。   而除了在道路交通方面的投资之外,远东明年需要做的工作还多了去了,在这其中,为改善教育条件而确定的三百亿美元教育专项资金;为远东军区以及太平洋舰队更换装备而准备的一百七十亿军事经费;为高科技研发,尤其是远东地区卫星网络布建工程而准备的四百亿专项款等等等等,这些也都要在年底之前准时拨付到位。这样零零总总的核算下来,郭守云估摸着,远商行的钱袋子就要被抽取一空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郭守云一手操控着远东全部的财政大权,每年远东的地方税收、关税所得、政府租金之类的钱款,全部都会汇流到他的手上,那巨大的资金流动,往往都是以数千亿美元来衡量的,从这方面来看,他郭大官人毫无异议的可以排进世界首富榜前三甲了。可话说回来,他现在反倒更像一个“过路财神”了,大把大把的资金流进他的口袋,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被方方面面的投资项目掏出去,而倒腾到最后,他那口袋仍旧那么紧巴,从这方面来讲,他的日子反倒不如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那些人过的宽松了。   在此次前来北京之前,智库小组专门向郭守云提出两项建议:鉴于目前远东政府的财政相对困难,郭氏集团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其一,在全远东范围内发行第一期国家公债,以远东政府的名誉,向远东民众集资。其二,大范围内的招商引资,将基础设施建设、高科技研究、军事技术研发等若干需要高经费、大投入的项目推向国际社会,以融资合作、利益共享的方式,向国际社会募集资金。   在提出这两条建议的同时,负责任的智库小组也向郭守云提出了执行建议时可能出现的风险:首先,向远东民众以国家公债的形式筹集资金,将会在更大程度上加重远东政府的财政困难,不要忘了,国家公债是要支付利息的,而且相对于银行储蓄来说,这种公债的利息率更高,如果郭守云将通过这种渠道筹集来的资金,过多的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方面,那就会在深层次上造成远东地区的宏观经济风险。 第七四七章 斗争再来   按照智库小组的说法,民众的投资是很盲目的,而对于远东来说,由于刚刚经历了长时间的经济崩溃局面,远东民众对政府的信心向来就不怎么坚定,受此影响,当远东政府发行国家公债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因为目前的经济局势大好,而踊跃的跳出来购买,可一旦远东经济出现某种层面上的困难,甚至是有一些细微的风吹草动,民众跳兑国债的现象估计很快就会出现。而到那时,由于远商行将大量的公债集资都投入到了收效期间漫长的基建行业内,短期内根本无法收回资金,所以大范围内的经济崩溃局面将会一夕显现,国家经济遭受重创的结果绝对无法回避了。   正因为有了这方面的顾虑,智库小组建议郭守云,以国家公债形式筹集起来的资金,可以投入到建设领域里去,但绝不能投入到基建行业内,作为一个地域性国家政府的决策人,他不能仅仅考虑到投资的良性效果,同时也要考虑投资的负面风险,只要风险存在,无论什么政策,大家宁可一事无成也不能冒险将过去获得的成绩一夕丧尽。   对于专家们所提出的这项建议,有着前世经历的郭守云自然是深以为是,他不会忘记,在前世九八年的时候,那一场席卷整个东亚、东南亚地区的金融危机是从何而来的,而现在呢,循环的历史再一次走到了九六年末九七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在这时候,遍观东亚、东南亚各国的经济状况,他们还是在走前世所经历过的那条老路——大范围的招商引资,大规模的发行国债,通过这些举措筹集起来的资金,又大把大把的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行业,所谓的亚洲四小龙,亚洲四小虎,现在都在一门心思的搞基建,以此提高国家对外来资金的吸引力。而在这一切一切的背后,郭守云可以想象,那些几年前在英镑狙击战中狂收败绩的国际风险游资,现在肯定已经开始瞄上这一块肥肉了,能够很肯定的说,那些被东亚、东南亚各国政府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资金,应该有很多来自这些金融炒家之手。这些炒客们现在正在暗中运作,甚至是在瞪大了眼睛等待机会,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东亚、东南亚地区各国十余年经济建设的成就一扫而空。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作为一个有着前世记忆,同时,本身也是一个超级金融炒家的经济巨头,郭守云自然不会犯下那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即使没有智库小组的建议,他也不可能将“借来的钱”,一股脑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中去的。   而除了以国家公债的形式向普通民众募集资金之外,另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就是向国际上筹集资金了,而在这一点上,智库小组的专家们则提出了更多的顾虑。   向国际上募集资金,那就等于是同国际资本家合伙做生意,远东入的是资源股,而国际资本家们则是入的资金股,在这一场合作中,无论是谁做股东、谁当庄,最后收获的实际利润,都要大家合理分配,利益均沾,换句话说,那就是郭守云必须将远东建设成就拿出来,与那些到远东投资的国际资本家们分享,远东每年所取得经济增长率,必须有一部分要交出来,以贷款利息的形式支付给国际投资方。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郭守云一直都对外来投资存在着相对的抵触情绪,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把远东看成了自己的别墅后院,谁要到他的后院里来摘花折草,那都是犯罪。可是现在呢,随着远东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远东的经济总量的飞速增长,其伴随而来的,自然就是各方面投资需求的增大,而在这个过程中呢,由于远东实行了较为健全的社会保障与社会福利措施体系,远东财政的日趋困难,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必须与国际资本分享经济建设利益之外,智库小组的专家们还提出了另一点疑虑。   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对他们来说,自己手上的钱不仅仅是赚钱的工具,还是谋求某些特定利益的最佳筹码,因此,从国际市场上吸引外部投资,往往就意味着需要承当相关方面的大量风险。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但凡是进入投资地的外来资金,往往就要与当地政府官员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个过程中,一系列的权钱交易,将会给远东的地方政府施政造成很大的不稳定性,进而影响整个远东的稳定。最重要的是,现在远东的政府权力层,还没有经过大范围内的反腐稽查,从上到下,能贪就贪、不能贪想办法创造条件也要去贪的官员数不胜数,在这种情况下,开放远东投资市场,大范围内引进外资,势必会对整个远东的权力层造成巨大的冲击,如果不在这方面做出慎重的考量,智库小组的专家们还是建议郭守云暂时不要去动这一块的东西。   或许是出于一种地缘上的认同吧,智库小组的专家们在这一项建议中提到了中国投资的问题,在小组各方专家的眼睛里,在当今国际社会中,不带有太多政治目的的投资,只有在中国的投资群体内才能找得到,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目前在远东的投资环境,正是中国国内所迫切需要找到的。由于远东第一步放开的,是需要大资金诸如的科技研发领域以及能源建设领域,在这两项上,中国的需要很迫切,所以,在关于投资洽商方面,远东可以占据很大的主动性,正是基于此,智库小组的专家才专门选出了阿穆尔造船厂作为试点,建议郭守云在赴京的过程中,同中方浅显的交谈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最佳的合作途径。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智库小组的建议还是很恰当的,因为在昨天的会议中,中方已经提出了在诸多方面的合作计划,不过那些合作计划并不是郭守云所期望得到的,因此,他当时并没有给对方列出任何明确的答复。另外,在郭守云的心目中,同样是吸引外资,而且同样是吸引来自中国境内的投资,他更愿意同香港的实业家们打交道。这一方面是因为大家同处于资本主义的社会体系条件下,彼此所遵守的商业规矩相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同港资合作,不会引来华盛顿方面的过激反应,有这两个因素夹杂其中,郭守云才会对今天上午的会面洽商如此重视。   简单的吃完了只有一杯牛奶与两块奶油蛋糕组成的早餐,郭守云离开下榻的房间,准备正式前往芳菲苑出席今天上午的实业家洽商会议,不过,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李志国的带领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这个人就是此次伴随叶利钦前来北京的科尔扎科夫。   总统安全局局长的到来,打乱了郭守云的行程安排,同时呢,他所说的那一番话,也令郭守云感受到了联邦国内新一轮权力斗争的全面到来。   索布恰克出逃了!   这是科尔扎科夫在禀退左右后,对郭守云悄声说出的第一句话。   该到来的终于还是到来了,这次,趁着联邦六巨头以及总统叶利钦全员离开联邦国境,前往北京参加五国领导人正式会晤的机会,由久加诺夫所领导的左翼反对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索布恰克领导下的列宁格勒派发起了突然袭击。   说实话,在失去了维克托之后,列宁格勒派系已经走到了江河日下的地步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再加上索布恰克对派系内青壮一代新人的压制,以及其在决策方面的一意孤行,整个列宁格勒派系原本就距离分崩离析那一天不远了。   正是受此影响,在郭守云前来北京的当天,列宁格勒州州长大选的结果揭幕,索布恰克作为第一号候选人离奇的全面落败,而来自左翼反对派,受久加诺夫控制的亚科维洛夫成功当选,从而,也彻底打破了列宁格勒派系在北部诸州一统天下的优势地位,亚科维洛夫成为了左翼反对派打进列宁格勒地区内的第一枚钉子。   按照科尔扎科夫的介绍,就在这几天时间里,刚刚登上列宁格勒州州长宝座的亚科维洛夫,在全州政府层面内,展开了全面的清洗,从州内务部到安全部,再到财政、教育等诸多部门,出自列宁格勒派系的人,要嘛跳槽皈依,要嘛就卷铺盖卷走人,从而使整个列宁格勒派系的根本,遭到了残酷的拔除式打击。   很坦率地说,久加诺夫玩的这一手相当漂亮,他一眼就看出了列宁格勒派系内部出现的危机状况,同时呢,也揪住了索布恰克的命脉所在,正因为如此,他之前一方面推选出亚科维洛夫这个老实人竞选列宁格勒州州长,一方面又利用新闻媒体等机构,大肆宣扬索布恰克营私舞弊、贪污受贿的罪证,同时呢,还从列宁格勒派系内部着手,分化他们的组织结构,造成其组织成员的大范围离心。 第七四八章 绝世豪赌   当这一系列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久加诺夫又挑选了一个最佳的机会——六巨头与联邦总统全数离开联邦国境的时机,毫不犹豫的对列宁格勒派系,尤其是对索布恰克本人发起了攻势。   尽管身在北京,没有机会深入的了解列宁格勒那一方的状况,但郭守云能够猜想得到,就在过去这两天的时间里,列宁格勒那边的情势有多么复杂,久加诺夫那帮人在计划方面的缜密,进攻上的突如其来,横扫列宁格勒势力派时的雷霆扫穴,以及面对困境时索布恰克老头的无奈,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像以想象画面的形式,在郭守云的眼前重演一遍。   维克托的死究竟对联邦政局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现在,随着索布恰克的出逃,这一结果已经不留分毫的展现出来了,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智囊式的人物,同时也是列宁格勒派系真正的主心骨,维克托的死,也就等于是为“后苏联时代”这一历史阶段,画上了一个最伟大的休止符。尽管索布恰克一门心思的想要接过老朋友的权力棒,可从根本上说,他本身并不具备维克托那样的威望,同时呢,也没有维克托的果断、辛辣甚至是常人难及的智慧。   郭守云设想了一下,如果将索布恰克与维克托的位置调换一下,那么如今的列宁格勒肯定是另一副模样,换句话说,索布恰克老头犯下了太多的错误。   首先,他缺乏作为一个上位者所必须拥有的自信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在列宁格勒派系内部搞集权,从而造成了组织成员的离心,造成了整个列宁格勒派系的分裂,也最终为外部敌人创造了进攻的最佳良机。   其次,索布恰克缺乏维克托的那份果敢狠毒,试想,如果维克托没死,当亚科维洛夫作为一个外来人,一举获得列宁格勒州州长宝座之后,他会做些什么?毫无疑问,他会毫不犹豫的采取极端手段,直截了当的把亚科维洛夫干掉,继而重新将这个重要的职位掠夺到手。作为一个外来人,亚科维洛夫在列宁格勒甚至是在联邦北部地区拥有什么?很明显,他什么都没有,列宁格勒派系要想搞掉他太容易了,而且在直接掌握了地方内务部、安全部门的情况下,这老头的离奇死亡,也绝不会有任何调查结果,在这种情况下,索布恰克却不敢出手,那么这就是他犯下的第二大错误。   最后,与老友相比,索布恰克还欠缺那么一份冷静从容的处事态度。在郭守云看来,现在列宁格勒的局势固然对索布恰克极其不利,可话说回来,那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了能够坚守住自己的阵地,维克托在列宁格勒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个州的范围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几乎全都是列宁格勒派系的影子在活动,他们所组成的庞大利益、权力网络,绝不是任何人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便清剿干净的。亚科维洛夫可以撤换州一级主要部门的官员,但是他却不可能将全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换一个遍。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索布恰克能够保持冷静,静下心来收拾派系力量,剔除那些变了心的家伙,给忠诚组织成员更多自主权,那么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些人就会拧成一团,将包括亚科维洛夫在内的州权力核心整个架空,从而在实际上把他们统统扫地出门。到那时,即便是索布恰克因个人问题入了狱,那又怎么样?一反手,列宁格勒派系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捞出来,甚至重新将他推上神坛。   再者,面对久加诺夫等人的攻势,六巨头以及克里姆林宫方面也不可能长期坐视,为了协调联邦权力,他们注定会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先是狠狠朝久加诺夫抽上一鞭子,然后再好好安抚一下支离破碎的列宁格勒派系——政治是怎么玩的,它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但万分可惜的是,索布恰克空有一腔伟大的抱负,却没有维克托的那份果敢干练,面对列宁格勒派系的颓势,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这老头慌了神了,他不知接受了什么人的建议,就那么甩下整个派系的力量,自个苍苍惶惶的出逃了。   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郭守云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明白,索布恰克这位曾经看上去那么精明的老头,怎么会愚蠢到了这个地步,他就不考虑一下,按照久加诺夫他们那样的脾气,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酝酿之后,如果他们真打算将一个人置之死地,对方还有可能逃出联邦国境吗?可是现在呢,他索布恰克不仅逃出去了,甚至还有时间回家带上老婆孩子、孙子孙女,然后再不紧不慢的收拾好行装,打理好金银细软,前前后后浪费掉一大把时间之后,竟然还没有一个人上来堵截他……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了什么?很显然,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久加诺夫那些人根本没想抓他,人家甚至是专门为他索布恰克留了一条路,放他大摇大摆离开联邦国境的。   说到这儿,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了,既然久加诺夫要对付索布恰克,那他为什么还会放对手离开呢?这个答案在郭守云看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对久加诺夫来说,索布恰克的出逃,恰恰就是他整个布局中最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如果这个老对手不跑路,他后面的戏份就没法唱了,一个搞不好,甚至他的整个计划都会泡汤。   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如果索布恰克不走,最后真的陷进了牢狱,那么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局面?毫无疑问,作为一个在联邦政坛上纵横了十几年的老资格,就凭亚科维洛夫这么一个小角色,是绝对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胆魄去审问索布恰克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与索布恰克利益相连的那些人,甚至是一些国际势力,都会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横加干涉,老头没罪,这些人要为他撑腰壮声色,老头有罪,这些人仍旧要为他撑腰壮声色,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索布恰克最终无罪获释,坦坦然然的继续混迹联邦政坛将会成为必然。而到那时,久加诺夫打击对手的整个计划,实际上还是落空了。   而现在呢,索布恰克顶不住压力,自己选择出逃这条路,那么随着他的离境,久加诺夫的心愿也就算是彻底了了,谁都知道,索老头这一跑,就等于是直接葬送了自己的全部政治生命,即便是他将来有机会洗清自己的罪名,有机会重新返回联邦,在这个国家的政治圈子里,他也不可能再找到自己的位置了。正因为如此,郭守云才会在他的私人笔记中描述道:“索布恰克在经历了一生的政治风云之后,最终,在久加诺夫敲锣打鼓的欢送中,凄凄惶惶的逃出了联邦,而随着这一幕的出现,长达近十年的政治风云收尾了,终结后苏联时代的历史号角吹响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作为苏联解体前后所脱胎出来的一系列风云人物,维克托死了,索布恰克逃了,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被扫地出局,而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有身为总统实为傀儡的叶利钦,以及本身影响力有限但却不肯服输的久加诺夫了。在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垂钓江岸的皓首渔翁,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句,维克托他们那一代政客的命运,已经算是终结在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中了。”   在心有所感的情况下,郭守云还没有忘记多问一句,那就是索布恰克在出逃的时候,身边还有谁陪伴着,而科尔扎科夫给出的答案,并没有令这位巨头失望——弗拉基米尔,这是索布恰克身边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舍弃政治前途,与他一同出逃的最忠诚、最值得人们去信任的“大好人”。为了陪着自己的老师,使他不至于在失意的情况下,发生什么不测,同时,也是为了照顾他的病情,弗拉基米尔拒绝了包括久加诺夫一方在内的诸多招揽,义无反顾的与索布恰克一同走了。按照科尔扎科夫的说法,那就是“索布恰克总算还是幸运的,至少,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对他不离不弃的忠实助手”。   弗拉基米尔啊,终究不是一个等闲人物。   郭守云知道,这个曾经的朋友是在玩一场豪赌啊,他在用自己的政治前途与全部理想做筹码,赌久加诺夫无法全面控制列宁格勒派系,赌克里姆林宫不会放人久加诺夫的势力壮大,赌将来他回到联邦国内的时候,能够凭着今天的一番表现,赢得各方力量的尊敬——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另类的政治资本,而整场豪赌的胜负几率,仅仅为令人惊讶的三比七。 第七四九章 商机无限   还是那句话,“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如今的郭守云,已经彻底成长为一个将权力斗争当做人生至高乐趣的强人了,对弗拉基米尔这个即将崛起并终将成为自己最大对手的“潜在敌人”,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此相反,他甚至对这种有对手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做人做到郭守云这个份上,有很多东西就不能用常人的心理来推测了,他可以睚眦必报,也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可以对某些看似毫无根据的“威胁”顾虑重重,也可以对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矛盾冲突视而不见,总而言之,他的思路似乎充满了不确定性,同时,也正是这份不确定性,才能令对手对他充满畏惧。   送走了急匆匆而来的科尔扎科夫,郭守云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冷静地抽了一支烟,在这个过程中,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想了些什么,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他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不过人们知道的是,当他再一次从房间里走出来,并直接赶往芳菲苑参加实业家会谈的时候,他脸上那副笑容却是充满了自信与憧憬的。   也许是现今世上的人都看出了俄罗斯联邦国内所蕴藏的巨大商机,这次参加五方实业家会谈的人数很多,当郭守云进入大会议厅的时候,会场上已经满满堂堂的坐足了人,而作为远东共和国一方的唯一“拍板型”代表,郭守云的到来,自然是吸引了所有在场者的目光。   “郭先生,这边请,”当郭大官人出现在会场门口的时候,原本守候在门内的一位蓝裙美女迎上来,她虚掌做了一个右边请的手势,同时说道,“按照领导们的安排以及先生之前所提出的要求,我们专门为您安排了一个席位。”   “哦,谢谢。”郭守云一面同会场上那些与自己打招呼的人们点头回礼,一面笑道。   “你的左面是来自香港船东会的会长,也是现任香港船舶董事会的董事长廖庆元先生,”美女在前面引着路,还不忘给郭守云介绍座位附近的情况,“而在您的右边,则是来自和记黄埔集团的谈判代表,作为和记黄埔的董事长,李先生这次因为身份敏感的关系没能过来,他专程让我们向先生您转达一份歉意,并邀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前往香港一游。”   “呵呵,你们太客气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请替我转呈李老,就说与他相比,我郭守云还是小辈,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去香港专门拜会他老人家的。”   “好的先生,您的意思我们一定替您转达。”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铺就了猩红地毯的大堂,走到位列前三的一排座椅旁边。   “先生请坐,”美女在座椅中间的走廊处停下来,她转过身,笑道,“您可以与廖先生,还有和记黄埔的程先生先聊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招呼我。”   “谢谢。”郭守云扫了一眼空座位左右两边的位置,按照刚才美女引导的介绍,坐在左边的廖庆元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材清瘦但却面带精明的人,而在右侧的位置,那个来自和记黄埔的全权谈判代表程志华,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身材略微发福,面容谦和的中年人。当看到他过来的时候,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看样子是要出面打招呼了。   “郭先生,”果然,就在郭守云同美女引导客套完了的同时,最先出面的廖庆元开口了,他伸出看上去有些消瘦的大手,同时笑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只不过此前一直没有机缘见面,今天能在这里与堂堂的郭氏集团总裁一会,廖某倍感荣幸。”   廖庆元是地地道道的闽南人,他那一口带着明显闽南腔的普通话,郭守云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明白,不过幸好的是,类似这种场合下的开场白,往往都是水分十足的客套话,所以听不听的出来,也都是无伤大雅的。   “彼此,彼此,”与对方热情地握了握手,郭守云笑道,“前天晚上的宴会里,听贵会毕先生提起过廖总的大名,当时我还在遗憾,这次北京之行未能与廖先生您结识一下,呵呵,没想到今天疾风骤转,廖总竟然专程赶来了北京,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呵呵,能找到一个与郭先生做生意的机会,廖总怎么可能不来呢?”带着一丝令人感觉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程志华开口了,他握住郭守云的大手,笑道,“其实不仅是廖总,船东会方面上上下下有心过来与郭先生洽商的人绝不在少数啊。不过万分遗憾的是,我们李总因为最近身染寒症,所以无法成行,不然的话,呵呵,我恐怕就要失去这个机会啦。”   郭守云听得出来,程志华这一番话,并不是为了与自己客套的,当然,更不可能是为了同廖庆元抢风头,他这是在从另一个侧面向自己道歉,阐明李老不能来出席北京会谈的确是有客观原因的。   其实,在准备于船东会打交道之前,郭守云就全面的了解了一次这个势力庞大的机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今香港实力最强大的几位实业家,几乎都是船东会的成员,诸如几年前刚刚去世的船王包玉刚,华人首富李嘉诚,顾氏家族现任当家人顾建舟,董氏航运掌门人董建华等等等等,毫不客气的说,在香港凡是能叫的上名号的人物,要嘛本身就是船东会成员,要嘛就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回过头来再看,了解了这些东西对郭守云来说有什么用呢?作用很明显,就像现在,当他面对着廖庆元与程志华两个人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件事——香港那边的大财团除了对投资远东航运以及造船工业有兴趣之外,似乎还想在别的领域里有所作为。   为什么这么说?理由很简单,如果港商们只想在船运行业投资的话,那么有船东会一家出头参加洽商就够了,至于说投资之后的利益怎么分配,相信船东会内部肯定有自己的协调办法。但是现在呢?出现在会场上的除了船东会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谈判方“和记黄埔”,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这只能说明和记黄埔这一方,还打算谈谈别的生意。   与两位来自香港的巨富豪商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三个人各自归座,随后,自然有人送来茶水点心以及各色水果之类的东西,同时呢,那些被安排在后面的实业家,也纷纷离开座位,走廊串户的与自己感兴趣的实业家结识交谈。对于这些实业家们来说,类似这样的场合,就是他们建立外联关系的最佳机会,与一个个实力雄厚的实业家混个脸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在生意场上,没准哪一天就会求到什么人,而有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交情,将来求人的时候也好说话的多。举个简单的例子,当年船王包玉刚为收购“九龙仓”而发起的“九龙仓战役”,其对手是财大气粗的英资财团,而在那一战中,为了将包玉刚从九龙仓收购案中排挤出去,英资财团大肆提升九龙仓股价,以一百元一股的价格掀起抢购风潮,最后几乎将包玉刚逼上绝路。可随后不久,具体地说,是短短三天时间,包玉刚就通过朋友的渠道,筹集到二十一亿巨资,从而彻底扭转了败局。在类似这样的收购案中,包玉刚的资金从哪来?毫无疑问,那不可能是从英国人控制的银行里贷出来的,而是他在商场上的朋友给他凑得。对于普通人来说,借给别人十几万甚至是几万大洋可能都算得上是慷慨了,可对于那些叱咤商界的巨富大亨来说,只要看对了眼而且认为事有可为,那即便是几亿几十亿,他们都舍得往外借。正因为如此,在商场上结交朋友才显得至关重要。   走完了正式洽商前的必要过场,郭守云与廖、程两人的谈判才算是正式展开,在这个过程中,作为远东共和国的实际当家人,也是该地区经济政策的主要制定者与决策者,郭守云没有兜圈子,他直截了当的向廖、程二人阐明,远东目前的经济建设步伐已经迈开,各方面基建工作也纷纷提上了日程,而与此同时呢,受经济增长点幅度提高的影响,远东财政部门以及远商行在若干投资项目方面的资金投入,已经开始面临水枯涧涸的局面了,为此,郭氏集团有对外招商引资的想法。   而面对郭守云的直接,廖庆元给的回复是,香港船东会方面在过去两年间,一直都在观察着远东地区的经济走势,由于远东临海地域广阔,优等的天然良港较多,同时呢,在前苏联时期的建设下,该地区的造船业以及远洋航运业较为发达,因此,其适合船东会投资的地方很多。 第七五零章 开放时代   比如说,远东地区本身钢铁资源丰富,钢铁冶炼技术先进,而受此带动,远东本身的造船工业就有建造成本低、建造周期短等诸多优势,再者,由于有着前苏联时期的技术积累,远东几家大型的船舶厂有着很先进造船技术,这些都是香港船舶业所迫切需要得到的优势。与此同时呢,香港本地的造船业也具有自身的明显优势,比如在豪华游艇的建造方面,他们的技术早就跻身于世界先进国家地区之列了,再者,随着中国内地改革开放政策的深入,进出香港口岸的国际船舶也日益增多,从航运方面来讲,这是一个很大的利益增长点。   当然,在目前的环境下,船东会最看重的,还是远东军工造船业的发展,按照廖庆元的说法,随着苏联的解体、冷战的结束,国际军火市场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每年尽在这个市场上流动的资金,就多达万亿美元之巨。商人从商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将本逐利,所以,船东会有心在远东军工造船业上投入巨资,与郭氏集团融资联营——船东会出钱,郭氏集团出技术,双方合伙求财。   廖庆元这些话说的都很隐晦,但其大致的用意,郭守云还是能够听的一清二楚,他知道,就像自己先前所想的那样,由港商所组成的船东会,实际上就是北京方面与远东交往的一个联结纽带,过去,在没有出现这个纽带的时候,北京与远东在很多问题上都没法谈,北京顾虑国际影响的问题,顾虑别人叫嚣什么中国威胁论,而远东呢,则顾忌华盛顿的看法,不敢在一些过分敏感的问题上与北京展开交互。现在,香港这个纽带出现了,所以有些问题,北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同郭氏集团好好谈一谈了。   船东会要在远东军工造船业这一行当里投资,对郭氏集团会不会构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呢?在这一点上,郭守云考虑过,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到国际影响以及军工技术外泄的问题,而在这两者中,前者的问题更大一些。   在国际军火市场上,有一个没有约定但却早就俗成的惯例,那就是任何国家的军事技术,都分为两大类型:即自用型与出口型的分别,而在通常意义上,自用型的武器装备才是包含了敏感科技项目,需要高度保密的项目。与之相比,出口型的武器装备便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从现如今的情况来看,船东会需要高投资的部分,显然就是出口型武器类别的项目投资,至于那些包含高精尖武器系统与武器技术的东西,他们也不可能奢望投资成功。在这种情势下,郭守云认为从技术外泄这一层来考虑,他不需要有太多的担忧。   而从国际影响的角度来看呢,那还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即类似这样的合作,华盛顿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在这一点上,郭守云也考虑过很多次了,在他看来,现在华盛顿的反应可以暂时忽略了,因为远东现在需要的是资金,而不是来自五角大楼的指手画脚——美国的大军火商们一直都在寻求投资人,最大限度的扩大自己的研发能力,从而进一步抢占国际军火市场,那凭什么远东就能在这条路上走一走?难道说就为了美国人的看法,远东的军工工业就活该因为没有充足资金的投入而萎缩消亡吗?这是他妈的什么逻辑啊?   就抱着这样一种态度,郭守云在长达半个小时的协商之后,在基本大面上同意了廖庆元所提出的投资要求——记住,这只是口头的协商,双方是没有正式协议合同约束的,至于说具体的协议签订,那还要另找时间,双方坐下来详细的协商洽谈才行。   在与廖庆元的协商结束之后,郭守云还正式向他以及整个船东会的主要董事们提出邀请,邀请他们在十月中旬前往远东,参观包括阿穆尔造船厂、符拉迪沃斯托克军工造船厂、共青城船舶机械设计院在内的几家造船与机械设计单位,并以此作为香港实业家们投资远东的市场考察项目。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为了突显出郭氏集团对北远新总裁刘海涛的支持,郭守云还专门提到,类似这样的考察项目,是他在之前就与“刘总”洽商过的。   与廖庆元的洽商结束之后,程志华的戏码才正式上演,正如郭守云此前所猜测的那样,和记黄埔所希望投资的项目,的确不仅仅是远东的造船航运业,更多的,他们看中了远东的移动通讯以及基建行业,按照程志远的说法,和黄董事会希望郭氏集团能够对和黄敞开大门,让他们进入远东,在这些行当中投资赢利。   另外,程志远还提到,和黄集团希望在远东投资的项目,还有一个零售业。此前,和黄的调查团队,对远东以及俄罗斯联邦的市场做了详细的分析,而通过那些分析数据的显示,现下包括远东在内的整个俄罗斯联邦,都没有成系统的零售业连锁集团——当然,在这其中郭氏集团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不能算,在更深层的意义上讲,它只是一个大的供货商,而不是直接面向远东民众的零售连锁商。为此,和黄希望能够进入远东,开创一个从进货到零售一条龙式的连锁零售机构,其最基本的项目,包括在远东二十四个城市,兴建六十九家大型连锁超市。   从根本上来看,郭守云认为和黄的第一项投资要求,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侵蚀到了郭氏集团的利益线,要知道,到目前为止,远东的移动通讯业还是由郭氏集团一家垄断的——这世上干什么最赚钱?毫无疑问,不管干什么,只要是垄断的就是最赚钱的,郭氏集团旗下的远东移动通讯及网络服务公司在垄断了远东所有相关业务之后,其年盈利的数据是惊人的,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和黄进入这一市场,那么郭氏集团就等于是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其盈利面必然会受到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和黄地进入,也并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首先,移动通讯行业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任何一个打算在某一地区从事移动通讯服务的出资方,都要首先竞标购买由当地政府所售发的许可证,就这么一个证,其售价估计不会少于百亿美元。其次,和黄要进入远东搞移动通讯,那么他们必须做好另一个工作,那就是租赁由郭氏集团提供的卫星地面站,这样一来,郭氏集团每年仅从租金一项上,就能从和黄身上拿到一笔惊人的资金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或许就要问了,既然和黄需要为了这么点屁事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他们为什么还要打破脑袋朝远东的移动通讯市场上钻呢?在这一点上,郭守云同样看得很清楚,其实,与其说和黄是为了赚钱来的,还不如说他们是为了技术而来的,他们真正看重的,是远东以共青城为核心的航天工业中心所掌握的卫星技术。   在货真价实的高科技技术面前,金钱的价值还有多少?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他会轻松的分出一个轻重来,毫不客气的说,就共青城这么一个城市,其内部各个机构所掌握的技术,总价值估计要比整个远东连续五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还要高上两倍。从航空工业中心到船舶设计院再到机械设计院,从郭氏集团的计算机研发中心到气动设计院,而在这其中,最至关重要的一个存在,就是远东飞机设计局联合部,在这个部门内,分列有苏霍伊设计局、米格设计局、安东诺夫设计局、伊留申设计局、拉沃什金设计局、米尔设计局、卡莫夫设计局等等等等,十几家设计局的总局抑或是分支机构……类似这样的机构以及他们所储备的人才、技术,谁能给出一个确切的估价?这可是苏联几十年科技建设的成就所在。   现在,和黄要打进远东的移动通讯市场,那么接下来,他们肯定就会涉及到远东卫星网络构架计划的投资,同时呢,就要开始与拉沃什金设计局开始打交道,对于北京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与俄罗斯航天技术部门展开交流的最佳机会。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中国老祖宗发明出来的策略,直到千把年后还在用,而且用起来的效果还屡试不爽,至少在今天,郭守云面对着这样一个他能看出来的计谋,还是选择了接受,为了能够获得远东经济建设所急需的海量资金,他最终还是决定迈出吸引外资的那决定性一步。   即将到来的二十一世纪,注定是一个开放性的新世纪,面对滚滚向前的历史车流,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地区,乃至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在封闭自守的情况下获得长足的进步与稳定的发展,往来、交流、共通、互补,这就是历史的大势,时代的顺流,面对它的出现,郭守云感觉到,过去那种家族式的敝帚自珍,已经到了应该彻底舍弃的时候了。 第七五一章 回味   点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宽敞卧室里,气氛暧昧,英红色的双人大床上,两具赤裸的肉体纠缠在一起,随着没一次的起伏跌宕,卧室的天顶上,都会回荡起一阵儿若有若无、气若游丝般的喘息呻吟,那声调听似痛苦实则欢悦非常。   长时间的耸动抽搐之后,郭守云将酝酿了一天的激情毫无保留的灌输到身下女人的体内,伴随着一阵儿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颤簌,他颓然叹息一声,合身趴倒在身下女人汗渍渍的裸背上。   “云,你今天是不是累了?”趴伏在被汗水浸湿的绵软枕头上,孙红羽眯缝着眼睛,一边享受着高潮后的甜美余韵,一边喘息着,柔声说道。   “是啊,累了,主要是心累了。”女人的身体光滑柔腻,绵软顺和,趴在上面,郭守云有一种一动也不想动的慵懒。   “哧哧,心累了你还弄出来这么多,”吃吃一笑,孙红羽耸耸肩膀,媚声说道,“快下去,你这人死沉死沉的,压得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缓缓退出女人的身体,郭守云翻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嘴里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让你在上面来着,你不是说那样不舒服吗?”   “你这张嘴就是欠撕,”挪挪身子,先是顺手扯了一块卫生纸,擦拭一下两腿间粘腻的液体,继而抓过空调遥控,将室温调低两度,孙红羽转过身,半趴在男人的胸脯上,嗔怪道,“精神头都耗光了,这嘴还不肯闲着。”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喂,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说话?”过了好半晌,见男人一声不吭,孙红羽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怪我这嘴不肯闲着吗?”郭守云嘿嘿笑道,“这不,我现在决定让它闲一闲了。”   “小气的男人,”撇撇嘴,孙红羽娇嗔一声,说道,“哎,我跟你说,咱们俩的事,被人家捅到我爸那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郭守云随口说道,“我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返回哈巴罗夫斯克,你要愿意呢,就跟我一块回去,呵呵,我就不信老头还能到那边去找我的麻烦,嗯,回头啊,我就跟边卡上打声招呼,告诉他们,但凡是看到年纪在六十左右,长了一张驴脸,说话牛气哄哄,八十年笑一回还不知赶上白天晚上的老头子,一律不准过境。嘿,有本事,就让你们家老头带兵打到哈巴罗夫斯克去吧。”   “人家跟你谈正事呢,你怎么还满嘴胡说八道的,”顺手在男人腮帮子上拧了一把,孙红羽嗔怪道,“今天我爸就给我来电话了,他告诉我,让我在北京等着,他后天会赶过来跟我见面,要是我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走,他就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一辈子都再见我了。”   “不见就不见,”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你不是跟我说你恨他吗?那现在这机会岂不是正好,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废话,那是我爸,”孙红羽翻翻白眼,说道,“我再恨他,对他做的一些事情再看不过眼,也不能否认他是我爸的事实啊,再说啦,我这次离开北京,一旦去了哈巴罗夫斯克,那将来回来的机会就少了,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他这么一个老头,我,我有些不放心。”   “怎么,我的小红妹妹,你不是改主意了吧?”郭守云扭过头,瞅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一眼,说道,“你也不想想,你爸他是什么人啊?没了你这个女儿,难道他身边就没有人了?这也太滑稽了吧?”   “瞧你说的,什么你爸你爸的,别忘了,我爸现在可也是你爸了,”孙红羽稍带不满地说道,“当然,我这次之所以打算等他过来,也不仅是为了自己,我不是还考虑着雨桐呢嘛,听爸在电话里说的意思,他这次是要把雨桐一块带过来的。刘伯伯那边放出狠话来了,要是赫荣飞不老老实实跟雨桐结婚,他年底就要把那个王八蛋扔进监狱里去,所以依我看啊,他们两的婚事没准真能成。雨桐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的朋友了,你就不打算看着她结了婚再走?”   “哈,一个两厢都不情愿的婚礼有什么看头?”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要我说啊,那些老东西每一个好人,他们以为雨桐跟那个什么赫荣飞结了婚就能幸福了?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敢肯定,这婚事只要一成,雨桐这一辈就算完了,赫荣飞那小子要能让她活上十年,我就把现在身上全部的家当都输给他。”   “你还光着屁股呢,有什么家当可输的,”孙红羽皱眉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可问题在于,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冷笑说一声,郭守云说道,“多简单的问题啊,两个办法,第一,找人把那个什么赫荣飞做了,你要是觉得这样还不解气,咱就把他绑到远东,切了祸根让他到艳舞酒吧里去跳艳舞,第二,就像我之前说的,雨桐说到底还是我们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财务经理呢,赫荣飞动了我们郭氏的员工,我跟他打这场官司很正常,我就不信,为了这么一个二世祖,北京这边会舍弃了在远东的潜在利益……更何况,这二世祖还是个快过了气的。”   谢雨桐的事郭守云也是才知道不长时间,老实说,对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他并没有多深的印象,如果说还记着一些东西,那就是郭守云当初所看到的一个性格开朗、没说话嘴角先露笑的青涩毛丫头。可这……这世事无常,几年时间,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应该长得成熟了,不过她现在恐怕也再不会喜欢说笑了。   而对赫荣飞,郭守云就更是没有什么了解了,这位红姐的未婚夫,他连见都没见过,因此呢,同他之间也说不上有什么仇隙,至于说他为什么对这个家伙有了怨愤,那纯粹是出自一种义愤——恨坏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有时候,坏人恨起坏人来,那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还是算了,”叹口气,孙红羽说道,“或许这就是雨桐的命,她命中注定终将有这么一场横祸,要想躲可能都是躲不过去的。”   说完这一番话,孙红羽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她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个借口,而且还是毫无来由的借口。她知道,现在北京圈子里斗得很厉害,而赫荣飞作为一个即将过气的政治世家一份子,只要郭守云摆明态度,对北京这边稍稍施加一些压力,那立刻就会有人对赫、陈下手。不过话说回来,孙红羽觉得,自己的男人刚刚同北京这边建立起较为融洽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应该多生枝节,所以,在两相权衡之下,她就只能选择放弃自己的朋友了。   人嘛,都是自私的,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而在这其中,作为一个女人,孙红羽自然也不能免俗。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谢雨桐这件事他同样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去管,本来嘛,这世界上每天发生的倚强凌弱的事多了去了,官宦子弟凭着祖上余荫,玩弄一两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女人,那不是常有的事嘛,管?这事谁管得过来啊。再者,就为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去招惹一些高高在上的高官显贵,实在是不值得,要有那份力气,郭守云宁可去挠挠墙根,权当锻炼身体了。   “对啦,有件事差点忘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孙红羽说道,“那个……刘冉你还记得吗?”   “刘冉?”郭守云皱眉想了想,说道,“记得,不识抬举的傻小子嘛,为了他的事,东婷到现在的婚事都没个着落,可怜我郭守云的妹妹,到最后竟然落个被别人甩的下场……哦,他怎么啦?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孙红羽摇头道,“他回国后不是在清华任教嘛,去年学校精简教师队伍,买断工龄,他因为资历太浅,再加上没什么背景,所以被裁下来了。前段时间,他托人来找我,说是在广州投资开的一个公司倒闭了,全部的积蓄都赔进去了,希望我能给他疏通一下,看能不能从银行贷一部分款子出来,另外,他还向我打听东婷现在的联系方式……”   “你没告诉他吧?”郭守云插口道。   “没有,我有你想得那么傻吗?”孙红羽翻翻白眼,说道。   “那就好,”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人啊,这一辈子的路怎么走,都是自己选的,刘冉这小子……啧,怎么说呢,如果当初进了郭氏,现在不敢说有多大的作为,至少他不会落个惨淡收场的局面,可惜的是,那时候他幼稚的可以,满脑子都幻想着做个英雄式的人物,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英雄,只需要一个个或喜或悲的小角色,他在这其中啊,选了最不该选的一个。” 第七五二章 败诉   人生就像一场延续几十年的大戏,在每个人的戏码里,都有几个重要的主角,同时呢,也有更多的类似走过场、跑龙套一般的配角,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前一个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在若干年后,谁又会记得他是什么人,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人说起来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人生也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而在这其中,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会死,而且死期的到来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在这种情况下,全盘的看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到生命终结,他就好像是在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等死一样。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这世界上每个人的人生不管多么精彩,也不管他生前多么幽默、开朗,最终的结局,仍旧只能是一场悲剧。   俄历一月份的新年刚过,郭家便又迎来了一个值得喜庆的日子,作为郭氏集团内的第三号人物,里尔克老爷子迎来了他生命中唯一一个六十岁大寿,作为晚辈,郭氏兄弟俩对这件事都非常重视,他们不仅出面为老爷子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让他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度过了人生这第六十个年头的特殊时刻,还专门派人将定居在伦敦的菲尔娜接了回来,从而也让这个女人在数年之后,第一次有了回到远东的机会。   同样是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月份里,在郭守云的决策下,远东正式放开了国内的投资市场,经过四个月的筹备,由和记黄埔有限公司主营、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控股百分之三十七的远东百佳超级市场连锁集团成立,并在远东六十余个城市内兴建商场。   根据郭氏集团与和记黄埔之间达成的协议,远东百佳超级市场连锁集团的供货渠道分为两大部分,即由郭氏集团进出贸易公司负责的进货部分以及由和记黄埔百佳集团负责的进货部分,而在大宗电器、电子产品方面,和记黄埔名下的丰泽电器占有最大份额,其进货配额超过百分之七十,从某种程度上来看,郭氏集团真正做到了对和记黄埔的让利。   就在远东郭氏集团与香港实业集团展开大方位经贸合作的同时,来自港资方面的舰船航运投资项目,也正式开启。根据郭氏集团与香港船东会达成的一揽子协议,在未来三年时间内,港方将向远东航运以及舰船制造方面分三期投入一千二百亿美元的资金,按照双方协议,这部分资金一共有三个投资方向:第一,远东符拉迪沃斯托克、大卡缅两处港口的扩建与现代化改造工程,在这一项目上,港方将注入二百亿美元投资,从而换取两处港口民用部分的五年租赁权。第二,大项目的民用舰船打造工程。根据郭氏集团与香港船东会达成的协议,在九七至九八两个年度里,船东会将向包括阿穆尔造船厂在内的远东四大造船厂出具包括四艘油轮、五艘拖船以及两艘汽艇在内的大宗采购合同,该项目涉及资金三百万美元,分两次偿清。第三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同时呢,还是郭守云为刘海涛升任北远集团总裁职务后送上的第一份大礼,在这一项协议中,郭氏集团、香港船东会、中远北方集团三家达成妥协,在未来三年时间内,由北远集团出资、香港船东会出面,向阿穆尔共青城航海设计院、“红宝石”海事工程设计局,阿穆尔造船厂三方,提供总额度为七百亿美元的项目资金。在对外宣传上,这部分资金的拨付额度只有四十亿,同时呢,它还仅仅是一个庞大的柴电潜艇采购方案,通过该方案,北远集团将获得阿穆尔造船场“877方案”的优先采购权,同时,还将获得该船厂未来三年内生产的五艘“基洛级”柴电潜艇。   “877方案”中的“基洛级”柴电潜艇,实际就是俄罗斯“基洛级”柴电潜艇的外销版,因此,这一项方案即便为外界获知,也不会造成什么过于严重的影响。可在实际上呢?北京方面虽然对俄罗斯的“基洛级”柴电潜艇兴趣浓厚,可他们这次真正看重的,却是“红宝石”设计院此前不久才推出的第四代柴电潜艇设计方案,也就是郭守云手上所掌握的“677方案”。   此前提到过,郭守云在整合远东资源的时候,私藏了诸多远东航空、航海、军工方面的科技资料,而在这其中,“红宝石”海事工程设计院提交的新一代潜艇建造计划,即“677方案”便是其中的一项。在这项方案中,红宝石设计院提出的是所谓的“LADA”计划,即“和谐”计划,而音译成汉语,也就是军迷们所熟知的“拉达级”柴电潜艇建造计划。   其实,按照“红宝石”设计院方面的意向,这一计划的首艘潜艇锻造工程,应该是交由波罗的海沿岸造船厂去完成的,但很无奈的是,由于国内经济的崩溃,再加上军方经费的大幅萎缩,波罗的海舰队方面已经无力采购新式潜艇,同时呢,波罗的海沿岸几家大型造船厂,也都面临着经营方面的困难,最后,迫于研究经费的压力,红宝石设计院方面将寻到远东,将整套“677设计方案”交给了太平洋舰队司令西罗诺夫将军,最后,经由他之手转交给了郭守云。   当初拿到这份计划项目书的时候,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还没有充分的财力来做这项工程,为此,他以私人的名义向红宝石设计院提供了八亿美元的赞助经费,以此换取了这一设计技术方案,而今,他要将这一项目付诸实际建造了,而初步的收益,便是来自北远集团的七百亿技术共享经费。由此可见,这世上做什么也不如做军事技术开发来的赚钱。   最重要的是,北远拿出七百亿美元的投资,还不是用来采购潜艇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建设工程的技术介入,至于说提上日程的两艘“拉达级”柴电潜艇,那是要提供给远东太平洋舰队使用的,作为舰队司令,西罗诺夫将军等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像郭守云此前所做的预测那样,随着港资力量全面进入远东,早就窥伺一旁的国际性大财团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从年末开始,先是美国的超级零售商沃尔玛找上门,紧接着,日本大藏省官员两次奔赴哈巴罗夫斯克,重提此前就在中俄日三方引发过大范围争论的“泰纳线”输油管道投资要求。   年前十二月四日到七日,郭守成受大哥的委派,前往新加坡与沃尔玛集团商务代表展开先后的四轮磋商,按照郭守云此前提出的四点要求,郭氏集团“原则上”同意沃尔玛在远东地区各主要城市兴建超市连锁店,但与此同时,沃尔玛集团必须接受四点方案:一,远东地区沃尔玛联营集团必须为郭氏与沃尔玛总公司联合控股,其中,郭氏集团的股份持有额度不得低于百分之三十七这一标准;二,双方进货渠道共享,沃尔玛集团的采购商,应对郭氏集团进出口贸易公司实行最惠方待遇;三,远东沃尔玛联营集团的员工,应主要吸收远东地方人员,集团内,远东籍职员与外籍职员比例,必须维持在八比二左右;四,远东沃尔玛联营集团在经营过程中,必须接受远东地方商务机构的监督,所有因商务性处罚而造成的损失,应有且必须由沃尔玛总部单方面承担。   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沃尔玛的商务谈判代表极为不满,连续四天的四轮商务磋商,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共识。随后,沃尔玛集团向经美国联邦商务部向俄罗斯方面提交申诉,将郭氏集团与和黄集团的远东百佳集团告以垄断经营的名义告上法庭,以此提请俄罗斯联邦商务裁决。   作为远东的头号大佬,郭守云显然没想到沃尔玛集团竟然会玩出这么一手绝活来,如果放在以前,他对类似这样的申诉裁决,肯定会来个置之不理的,但是现在,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尤其是郭氏集团对外贸易的一步步扩大,他这个郭氏集团的当家人就不能再耍那种地头蛇式的无赖做法了——他变得更加无耻了。   到十二月末,对沃尔玛集团提出的控诉,俄罗斯联邦商务部与联邦最高法院作出裁定,郭氏集团与和黄集团控股的百佳超级市场连锁集团败诉,按规定,其向联邦商务部提交商业罚金一点四亿美元,同时,远东共和国商务部向沃尔玛集团颁发经营许可证,准许其进入远东地区经营零售连锁业务。   说句很实在的话,自从进入远东以来,尤其是在控制了远东的军政财大权之后,郭守云还是第一次在诉讼官司上吃了败仗,说得更直接一点,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以垄断性经营为罪名,将他与郭氏集团告上法庭。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他就没办法了?就得老老实实吃下这一口黄莲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别忘了,这里是远东,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郭大官人要是不打算让谁做生意,对方铁定就没有什么活路了。 第七五三章 佳人重现   新年刚过,正是冬退而春未来的时候,在大地上覆盖了将近一冬的积雪,仍旧没有显示出准备融化的样子,皑皑白雪覆盖下的郭氏庄园大草坪上,白雪与青松交相辉映,咋一看去,倒也别有一番情调。   “爹地,你说为什么我的眼睛跟妈妈不一样啊?”怀里那个粉雕玉砌般的小家伙越来越缠人了,她那双扑朔朔、整天眨巴个不停的大眼睛里,似乎藏着太多的疑问,“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类似这样的问题,她一天到晚能不带重复的问上几百个。   “唔,我的宝贝,”用力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郭守云抱着她,笑眯眯地问道,“不都是眼睛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舞动着小手,小家伙将爸爸那张皮肤粗糙的大脸推到一边,同时奶声奶气地说道,“你看,我的眼睛是黑色的,可妈妈的眼睛是蓝色的。”   “那爹地的眼睛不也是黑色的吗?”郭守云笑了,他抱着小家伙轻轻一颠,说道,“难道你不喜欢有一双跟爹地一样的眼睛吗?”   “不喜欢。”太伤人自尊了,最要命的是,小家伙在作出这种回答的时候,竟然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为什么?”将老脸一绷,郭守云问道。   “因为家里只有爹地的眼睛是黑色的,就连弟弟们的眼睛都是蓝色的,”小家伙叼着一根手指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妮娜阿姨说,这叫‘少数’,少数就是不好的意思。”   “少数?”郭守云乐了,他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放在地上,先是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划,这才说道,“宝贝儿,让爹地来告诉你吧,你得记住了,做人呢,就得做少数,因为啊,在这个世界上,拥有都是少数人统治着多数人,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真理往往都是怎么样来着?”   “真理往往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别看小家伙才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可那份聪明劲却是足以令人惊奇了,一直以来,郭守云都分外喜欢这个由莎娜丽娃所生的女儿,其根本原因或许也就在于此了。   “可是爹地,”站在雪地上,小家伙叼着手指头,摇头晃脑地问道,“你还说过呢,要想让自己的决策不发生错误,那就要遵循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多听听大多数人的意见,这两句话不是相互矛盾的吗?”   “哦?这个……”郭守云一愣,真他娘的,这么个问题,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琢磨过啊?   “嗯,那个什么,宝贝儿啊,”想了半天,郭守云倒是多少琢磨出一点说辞来,可要让他在一时间将这种想法形成系统的言辞说出来,而且还得让自己的孩子明白,那就多少有些困难了。于是乎,在仔细考虑了几十秒钟之后,他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笑道,“你现在还太小,这些问题呢,我告诉你你也听不明白,等你长到了……”   “哦耶,”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呢,小家伙就突地欢呼一声,然后挥舞着小手,嚷嚷道,“我又考住爹地了,我又考住爹地了,我要去告诉妈咪。”   嘴里这么嚷嚷着,小家伙迈开步子,晃晃悠悠的朝别墅方向跑去。   “这丫头,”看着小东西的背影,郭守云无奈地摇摇头,喊道,“小心点,别摔着。”   “扑通!”   他这话才刚喊出来,就看见小家伙的身子在雪地边上一扭,紧接着,以一个恶狗吃屎的姿势,结结实实的扑倒在地上。   估计这一下摔得是不轻,小家伙在地上挣扎一下,翻身坐起来,彤红的小嘴歪撇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委屈的瞅着不远处的爹地,瞅那架势,这就要哭出声来了。   “嗯……”郭守云站在那儿,也不动地方,他板着面孔,拉长声调“嗯”了一嗓子。   别说,他这一招还真有效,看着他那张臭脸,小家伙也不敢哭了,她抽抽搭搭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就那么垂着头,慢慢悠悠的走进了别墅正门。   “哥,看着这些孩子们,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天天变老了?”就在小家伙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的时候,守成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紧接着,一支通身全白的烟卷,递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是啊,”将香烟接过来,叼进嘴里,就着弟弟送上来的火机点燃了,郭守云叹口气,笑道,“呵呵,感觉这才一转眼的工夫,孩子们就长这么大了,我琢磨着,这要再过几年,估计咱就抱不动他们了。”   “回想起来,当年咱们爸妈死的时候,东婷也就像这个岁数,”守成站在旁边,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不无感慨地说道,“那时候我就琢磨,你说人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呢?可现在,呵呵,咱们的孩子都这般大了,我反倒开始担心这一辈子走的太快了。”   “切,你才多大的屁孩子,就整天琢磨这些伤古悲今的事了?”郭守云扭头看了弟弟一眼,语气不屑地说道,“老实滚一边陪你媳妇去,少在我面前卖弄风骚。”   “嘿嘿,不瞒你说,要不是今天圣妍在家里招待老岳父那一家子,我还真不打算到你这来呢,”守成嘿嘿一笑,说道,“这大冷的天,还没出三九呢,谁愿意没事出来转悠啊。”   “哦,圣妍又亲自下厨了?”想起弟媳妇的那么手艺,郭守云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就想不明白,为啥正宗的朝鲜料理就会难吃到那种程度,一锅子大杂烩,又酸又甜、又咸又辣,整个一百味俱全,那家伙吃在嘴里,怎一个回味悠长了得啊。   “可不是,”耸耸肩,守成苦笑道,“要不我怎么想着到你这来蹭顿饭吃呢,顺便啊,咱哥俩也好好的喝上一杯,哎,现在的日子富裕了,可空闲的时间也少了,想找个清闲的日子好好坐下来喝杯酒都不那么容易了。”   “哈,那可是好事,”郭守云一把搂住弟弟的肩膀,一边扯着他朝别墅走,一边笑道,“我估计啊,你现在应该也是过惯了繁忙的日子了,如今要真让你清闲下来,你恐怕还受不了了呢。”   “我受不受得了无所谓啊,”守成话锋一转,似乎别有深意地说道,“不过啊,我就琢磨着,有些人要是过了几年的清闲生活,是不是也会受不了呢?”   “嗯?什么意思?”郭守云一耳朵就听出弟弟话中有话了,他停下脚步,歪头问道。   “给,我刚刚收到的,”摇头叹息一声,守成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份厚厚的电邮,塞到大哥的手里,说道,“没有收发地址,只有一个署名,你自己看看吧。”   “希奎娜?!”郭守云接过信封,只瞅了一眼就轻呼道,“她到你那去了?”   “她要是到了我那,我还能不给你送过来吗?”守成摇头说道,“这是夹杂在咱们一批服装货柜里的,工人们把它找出来,看到收件人是你,所以没敢碰,直接送到我那去了。”   “那批服装从哪进来的?”郭守云一面拆解信封,一面随口问道,“你去查一下,它的进货渠道,船运过来的时候,都经过了什么地方,还有,那些接发货、甚至是走运船只上的海员也要询问一下。”   “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守成说道,“不过我猜啊,没有任何收获的面比较大,既然你找了她几年都没有找到,就连波拉尼诺夫和契卡俱乐部那边都没办法,我想希奎娜的身边肯定有高人,她要是不打算露面,你再怎么着也没办法。”   “多努力一下总是好的。”信封里没有半张信纸,唯有一大摞的照片,郭守云将它们拿在手里,叹息一声说道。   “是希奎娜的照片吧?”守成扫了一眼那些照片,好奇地问道,“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其实,不用守成去说,郭守云已经在看了。   几年了,希奎娜这个女人一直消失无踪,她就像是一丝幽兰般的空气,彻底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而到了今天,她忽然间送来了这么一摞照片,这难免让郭守云的心底里产生一丝异样的感情。   在这些照片中,希奎娜看上去仍旧像当初那么的魅力无穷、光彩照人,而在查看这些照片的时候,郭守云两次受到震撼。首先一次,是希奎娜怀里抱着的孩子,从襁褓中不到枕头大小的婴儿,到后来两三岁大小的“贝贝”,任何人都能从小家伙一点点长大的过程中,找到很多与郭守云相像的地方,而在这其中,最明显的一处就是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至于第二个让郭守云感觉震撼的地方,则是照片的取景位置,郭守云能够一眼认出来,那些照片的背景,有很多都是哈巴罗夫斯克的街景,甚至有一部分,原本就是在距离郭氏集团总部大楼不远的地方拍下来的。   “人生真的很奇妙的东西,”这些照片,守成也看到了,他不无感慨地说道,“真想不到,希奎娜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应该来过远东很多次了,可咱们竟然没有发现她。” 第七五四章 整你   与守成一样,在想到自己寻觅已久的女人,曾经在不经意里无数次出现于自己身边的时候,郭守云的心里也别有一番滋味,他在琢磨,当时的希奎娜究竟在想什么?她是否看到自己了?而当时自己又在做什么?当然,那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怀中所抱的孩子……那孩子,毫无疑问应该是姓郭的。   “守成,”一口气将所有的照片来回看了三四遍,郭守云才在一声叹息中抬起头来,他将照片全数交给弟弟,同时说道,“替我把这些照片交给波拉尼诺夫,告诉他,尽快把人给我找出来。我想,既然希奎娜在过几年的时间里,先后来过几次哈巴罗夫斯克,那各口岸的出入境资料方面,肯定能够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远远大大小小的出入境口岸只有那么二三十个,这些东西应该很容易查的。”   “大哥,你想得简单,”守成摇头说道,“我怀疑希奎娜要过来的话,不太可能走正规的入境渠道,现在远东各方面查的还是比较松,如果她走偷渡的渠道进来,我们怎么查?”   “那就把远东大大小小的蛇头都给我揪出来,”郭守云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他们手上也有一份备用的资料,是专门用来勒索偷渡客的,嗯,这件事让莎拉去做,哪个蛇头拿不出详细的记录来,就让给蹲监狱去。”   “好吧,”耸耸肩,守成说道,“既然这样,我马上就去把事情处理好了。记住了,中午我要过来吃饭,你们得等着我。”   “知道啦,”伸腿在弟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郭守云笑骂道,“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的。”   “我今天本来就是为吃饭来的,”守成嘟嘟囔囔的朝小径上走,“现在可好,饭没吃上,倒捞了件事做,我这委屈找谁哭去啊?”   目送弟弟的身影渐去渐远,郭守云回过神,杵在原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这才摇头叹息一声,转身走进别墅。   “怎么啦亲爱的?”别墅的一楼客厅里,一直担心自己身材会走型的莎娜丽娃,正在跟着大屏幕电视中的美女做韵律操,因为今天没有收到什么客人拜访的安排,所以她穿的也比较随意,紧身的运动短装看上去颇为性感。但到丈夫阴沉着脸走进来,她停下脚上的动作,咔吧一下关掉电视,同时柔声问道。   “噢,没什么,”郭守云摇摇头,笑道,“你看看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家庭主妇了,整天露腿露胸的在房间里串来串去,你也不怕让外人看见笑话。”   “人家本来就是个家庭主妇嘛,”推着丈夫坐在沙发上,莎娜丽娃一边替他按摩着肩膀,一边笑道,“再说啦,家里来人都是提前有通知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呵,是吗?”郭守云笑道,“可刚刚守成来了,说是圣妍今天下厨,准备跑到咱这来避避难。”   “啊?人呢?”莎娜丽娃一惊,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   “没进来,我让他替我办事去了,”郭守云说道,“不过等中午的时候他还会过来,你记得让下人把午餐准备的丰盛一点,还有,把前段时间霍多尔科夫斯基送来的那瓶八二年红酒拿出来,嗯,还有那瓶北远送的茅台,我中午要跟守成好好喝一杯。”   “嗯,好的,我一会儿就去,”莎娜丽娃没动地方,她继续揉捏着丈夫的肩膀,说道,“还有件事告诉你,刚才莎拉来电话了,她说比罗比詹那边的事情办妥了,那两个美国人,她们已经给统统装进套子里去了,问你具体的打算怎么处理?”   “哦,这么快?”郭守云面色一喜,说道。   “呵呵,这么点小事还不是简单的很,”莎娜丽娃笑道,“这世界上,就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好色的,只要计划准备的稳妥,要想那么两个囊中多金的美国佬落进圈套,实在是容易得很。”   “很好,”拍拍手,郭守云笑道,“你一会儿通知马加丹内务部那边,让他们速判速决,不过各方面的司法程序还是要走齐全了,然后呢……嗯,发一个新闻简报,强奸罪怎么判来着,十年流刑吧?西伯利亚劳教十年,我估计那两个肥肥胖胖的美国佬受不了这个苦,咱们等等看,看沃尔玛那边有什么反应。”   “呵呵,他们还能有什么反应,”莎娜丽娃笑了,她说道,“类似这样的事情,是涉及到两国司法问题的,既然沃尔玛那么喜欢打官司,那大家就在司法问题上好好的闹一闹吧,问题是,他们企业中的两个高层员工,要是在俄罗斯这边被判了刑,那估计他们在美国国内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啊,他们恐怕会花钱来解决的。”   “花钱?”冷笑一声,郭守云说道,“他们的钱,在远东不好使。嗯,你记得嘱咐莎拉一句,让她把那两个下属盯紧点,千万别让她们被人家收买了,否则的话,咱们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而且还得惹一身骚出来。”   “放心好了,你给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莎娜丽娃笑道,“现在啊,你这个家伙就等着沃尔玛那边的表态吧。嘶,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倒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郭守云问道。   “你说,要是沃尔玛那边真的表态尊重俄罗斯联邦律法,舍弃他们的两名员工怎么办?”莎娜丽娃歪头说道。   “那还不简单,”郭守云冷笑道,“这次是给他判两个人进去,下回啊,我就给他们安排一个绑架,再下回,就是枪击了,我得让他们知道,其实远东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太平,这里啊,也不那么适合做生意。”   莎娜丽娃笑而不语,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的确有很多办法可以对付沃尔玛强行介入,现在呢,沃尔玛集团那边或许只能感受到一些小小的阴谋诡计,可要是短期内他们还不服软,那接下来的问题就严重了——他们会发现,自己的超级市场在远东任何城市都批不到地段较好的地皮;他们会发现,在远东竟然找不到一支愿意承接商场施工的工程队;他们会发现,像土方、石料之类的建材,远东竟然没人卖给他们;他们会发现……总而言之,他们会发现远东根本就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其实这一次,郭守云玩出来的阴谋并不是很大,他就是盯上了两个前来远东考察市场状况的沃尔玛商务代表,于是乎,在这两人下榻的比罗比詹宾馆里,两位开价低廉、容貌出众的美女,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随后的一切就简单了,两位脑满肠肥的美国佬,抵御不了美色的诱惑,将两个女人带进房间春宵一度……第二天,还没等两位肉欲宣泄的壮男醒过神来,隶属于内务部的警察就把他们送进拘留室了。再之后,就在两位美国佬高呼冤枉的时候,警察们就把一大堆的罪证摆上了案头,诸如:两名受害者的鼻腔内发现乙醚残留物;她们饮酒的酒杯里,发现了催情类的化学药瓶残余;两位女性受害者体内还有处女膜刚刚破裂的痕迹,同时,身上也有多处暴力击打留下的瘀痕等等等等,类似这样的物证,再加上一大堆口径一致的证人证词,一个令人一目了然的案情经过就浮出水面了。   坦率的说,郭守云与两个沃尔玛集团的商务代表并没有什么私仇,他也并不是真的想把这件事搞大,不想将这两个美国佬送到西伯利亚服十年劳役,他想的是什么?很简答,他就是在逼沃尔玛低头,两条路:要嘛滚出远东的去,要嘛老老实实接受郭氏集团的谈判条件,大家继续和和气气的做生意。   用郭守云的话说:“大家都是合法商人,做的是正正当当的生意,赚得是干干净净的钱,有什么商业上的纠纷,大家可以通过谈判有商有量的来,谈不来的,再对簿公堂,呵呵,和谐社会嘛,那每个人就都得遵纪守法,不能整天都喊打喊杀的,弄得血腥味十足。”   其实在心里,郭守云早就想好了,如果这次两名沃尔玛员工的案件,沃尔玛总部那边还不能察觉到问题所在,那他就利用这次的事端,好好在远东的媒体上做一下宣传,让沃尔玛还没得及在远东立足,就先抹上一脸的黑灰,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信沃尔玛那边不让步。   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这个人多么的财大气粗,只要他到别人的地头上做生意,那就的遵守别人的规矩。可现在呢,沃尔玛仗着自己是美国天字第一号的零售巨头,仗着自己有华盛顿的撑腰,仗着他们的行事做派完全符合法律规章,就打算那么堂而皇之地进入远东市场,甚至还不打算卖给郭氏集团几分面子,那最后的结果,似乎只能是偷鸡不成舍把米了。 第七五五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郭氏集团同沃尔玛集团之间的战争,属于半商业性质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尽管从这一战争刚爆发的时候,郭守云所领导的郭氏集团,就已经凭借着地域性政治网络关系的优势锁定了胜局,但整场战争要想最后结束,注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同样的,也就在郭氏集团牟足力气同沃尔玛大打官司的时候,俄罗斯联邦国内,乃至整个国际上,一种辞旧迎新式的新氛围出现了。   进入新年的二月份,北约突如其来的将一份九五便制定出台但却始终未曾对外公布的《北约东扩可行性研究报告》公之于众,同时宣布成立所谓的“欧洲北大西洋伙伴关系委员会”,到二月中,北约总部再出震撼之语,北约秘书长索拉纳在接受BBC电视台采访的时候正式对外宣布,其将就“邀请捷克、匈牙利和波兰正式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联盟的问题”与各成员国首脑展开会晤,他还宣称,北约的大门仍将继续敝开,“北约各成员国愿为维护东南欧地区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安全稳定与上述两地区国家加强合作。”   此消息经俄罗斯国内各大媒体转载之后,立刻在全联邦范围内引发喧然大哗,盘踞在莫斯科政权上层的左翼反对派与右翼反对派罕见的出现了口径一致的表态,亚博卢集团、俄共双方的发言人,同日在莫斯科发表声明,他们一方面抨击克里姆林宫此前对西方国家所采取的软弱政策,另一方面,又大肆宣扬北约东扩对俄联邦国家安全所造成的巨大冲击,按照久加诺夫的说法,北约东扩就是西方国家冷战思维的延续,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军事集团始终没有放弃灭亡俄罗斯联邦的念头。   而与此同时,在联邦民间,随着数年经济崩溃的延续,大部分俄罗斯人已经从对美国的幻想中觉醒了,他们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痛苦反思之后意识到,大洋彼岸那个整天在嘴上喊着“民主与自由”口号的山姆大叔,实际上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豺狼,它那身看似光鲜的皮毛并不是给别人准备的御寒衣,而是用来诱惑猎物的最完美诱饵。现如今,这头豺狼显然还觉得没有把俄罗斯联邦祸害够,它逡巡在俄罗斯四处漏风的破房子外面,随时准备扑进来进一步的大快朵颐,面对这样的情况,俄罗斯应该怎么办?毫无疑问,大多数俄罗斯人就只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反抗,得让美国佬明白,俄罗斯这破房子里面不仅有鲜嫩的羊肉,还有尖锐锋利的羊角。   从三月初开始,受俄罗斯联邦国内名族情绪空前高涨的影响,莫斯科、圣彼得堡、伏尔加格勒等地,纷纷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反美游行示威,更有甚者,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围攻美国领事馆的恶性暴力事件。那么,类似这样的情况预示着什么?按照郭守云的说法,那就是:“俄罗斯联邦自苏联解体以来所一直奉行的亲美政策,最终还是走到头了。”   三月四日,塔斯社发布来自克里姆林宫新闻办公厅的声明,在这份以联邦总统叶利钦名义作出的公报中,克里姆林宫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就北约东扩问题表明了己方的观点,尽管这种强硬还仅仅停留在口头上,但从深层次的角度上来看,这已经是联邦外交态度的一大转变了。   而与克里姆林宫一方相比,联邦军方的态度则显得更加鲜明,就在克里姆林宫对北约东扩问题发表看法的同一天,俄罗斯国防部发出声明,宣布在今后两年内,俄罗斯军队将加大国防财政预算的拨付力度,以此来推动联邦军事装备的更新换代。随后,联邦第一副总参谋长马尼洛夫上将在公开场合下,以所谓的“个人身份”对记者阐述了其在车臣问题以及近期爆发战乱的科索沃问题上的看法,这位素来以稳健著称,凡事谨言慎行的将军,以罕见的严厉措辞,抨击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这两个战乱地区所发挥的“不容忽视的”负面作用。   就在俄罗斯联邦国内受北约东扩影响而产生外交政策全面转变的时候,美国的华盛顿,准确的说,是白宫方面,也在悄然发生着外交政策的突变。   继九四年民主党在国会选举中全面落败之后,身为美国总统的克林顿,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施政过程中所存在的一系列问题了,坦率的说,在九三至九五年初的施政过程中,白宫的领导班子片面的强调了在政治方面的斗争问题。对内,白宫全面支持以右翼势力为首的强硬鹰派,对外,则在若干问题上同包括中国在内的若干国家大打口水仗,从而造成了中美关系持续紧张。   与此同时呢,在经济层面上,中美之间的关系却走上了另一条路,就美国商务部的统计,截止到九五年末,中美双边贸易额已经增长到了四百八十九亿美元,而与此同时呢,美国诸多大型企业,比如福特、波音之类,都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过程中牟取到了惊人的巨额利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国内的大财团,对克林顿政府的施政策略愈发不满,从而,最终导致了民主党九四年国会选举的全面惨败。   正因为感觉到了来自内部的压力,克林顿在九六年初启用了共和党选举策士迪克·莫里斯,正是在此人的谋划下,一个著名的“三角策略”出台了,就在这一策略的引导下,克林顿政府重回中间派系,全面转变了在若干问题上的对内对外态度,而在这其中,至为关键的一点,便是积极拓展对华关系,由此,中美关系的发展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阶段。   当然,对与偏居远东的郭守云来说,这些关系到大国战略博弈的问题,现在距离他并不是很近,作为一个被裹夹在中、美、俄三大势力夹缝中的微妙存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全力发展远东经济的同时,时不时的“摇一摇”、“晃一晃”,只要不在重大问题上惹恼三大势力的任何一方,他就可以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他的太平日子。   那么,在这一阶段里,郭守云最为关心的问题是什么呢?很简单,只有两件事:其一,索布恰克与弗拉基米尔的回归,其二,不安分的索罗斯老头又来了。   就像此前郭守云所分析的那样,索布恰克作为列宁格勒派系的领导人,他面对压力选择出逃这一条路,实在是最不明智的举措,因为就在他出逃之后的第二个月,克里姆林宫便正式介入了久加诺夫一方对列宁格勒派系的打压事件,也正是通过克里姆林宫的操作,此前,关于索布恰克涉嫌贪污案件的各项举证被推翻,这位“俄罗斯民主之父”重新恢复了清名。   不过,这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找回来,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经过短时间的海外流亡,重新回到俄罗斯联邦的索布恰克颓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大片政治地幅,曾经在联邦政坛上问鼎一足、雄立一方的列宁格勒派系,已经在这一场空前的打击中变得支离破碎了,尤其是那些原本与他走的很近的老家伙们,现在不是下野便是被别人招揽走了,而整个列宁格勒地区,真正留存下来的,只有一直受他打压、对他心存不满的少壮派人物了。   迫于无奈,再加上来自内外的强大压力,索布恰克最重作出了退位让贤的决定。   按照郭守云从契卡俱乐部那一方得到的秘密情报显示,二月二十八日,索布恰克专程前往莫斯科,在结束了与叶利钦长达四个小时的会谈之后,他正式辞去圣彼得堡市市长一职,随后,他的得意弟子,即便是在流亡期间也紧随他左右的弗拉基米尔,被任命为联邦总统办公厅副主任兼监察局局长。   毫无疑问,对于弗拉基米尔来说,这是他政治人生中第一个大跨步的飞跃,由这一个飞跃,他从圣彼得堡跳到了莫斯科,从政治表演的幕后,跳到了台前。而对于整个俄罗斯联邦的政坛来说呢,这一事件的发生,却有着各大的意义——它意味着由维克托一手创建起来的列宁格勒派系最终土崩瓦解了,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全新的,由另一个少壮派强硬人物所领导的“圣彼得堡帮”。   政治斗争其实就是经济斗争的延续,而在俄罗斯联邦内部政治斗争进入一个崭新时期的时候,一场酝酿已久,但却显得突如其来的亚洲金融危机,已经发展到了即将爆发的最后关头了。   由于长期以来都将大笔的国家财政资金以及民间集资款项投入到了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东南亚诸多国家在金融政策上所存在的危机已经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即将爆发的关头了。   这段时间里,郭守云在这方面投注的视线很多,他在等着危机的到来,等着国际游资的出手,等着这个又可以打捞一笔的绝佳机会。 第七五六章 符拉迪沃斯托克   阳春三月,冬退春来,从太平洋上吹来的和煦暖风,滋润着被严冬折磨了数个月的远东大地,而符拉迪沃斯托克作为远东滨海的最大一个出海口,春暖的气象自然是第一刻展现在这里了。   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军港南侧不到一公里的位置,有一栋建在平缓山坡上的纯白色别墅区,而别墅区的前面,就是一段立着隔离网的平整海滩,远远看去,可以看到海滩外围的隔离网上悬挂着一面面硕大的警示牌,牌子上用中日俄三国语言标注着几行字:“私人海滩,严谨擅闯!”——严“谨”?没错,就是严谨,估计是标牌子的人对汉语不怎么精通,所以这个“禁”字就变成“谨”了。   对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市民来说,这块私家海滩是很有名气的,它是由符拉迪沃斯托克市政府与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协商之后专门划拨出来的一块长一点五千米,宽零点七千米的一块私家海场,而这片海场的主人,就是远东郭氏集团的总裁郭守云,至于说经常住在这里的人,则是一个名叫叶列娜的女人……以及一条名为宾西的小狗。   平日里,这个叫叶列娜的女人足不出户,根本不同外界交往,唯有到了黄昏的时候,人们才能看见她牵着一条小狗走出别墅,到那一段漫长的海滩上散步、观赏夕阳,正因为如此,对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市民来说,这个女人才是一个迷,当然,对这些普通人来说,权倾远东的郭守云同样也是一个迷。谁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整天把这么一个仙女一样的女人摆放在这里,难道说,这样恬静柔美的一个女人,不应该随时带在身边细心呵护吗?   当然,尽管谁都知道郭守云在这里养了一个情妇,可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街头巷尾里,却没有人对此说三道四,这一方面是因为俄罗斯民风并不抵触这种情妇文化,另一方面呢,则是因为远东人能够由衷地感受到郭氏集团为他们所带来的巨大好处。不说别的,就从工资水平来说,如今远东的最低工资保障限额,已经增加到了八千新卢布,另外,在没有住房、医疗、教育、养老等方面的顾虑之后,远东人的生活已经算是实现了普遍的小康了。短短几年时间,远东实现了有经济崩溃向经济高速发展的“质”性变化,在这其中,郭氏集团以及它的最高决策层,一直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要一个政府决策者能够真正的造福一方,能够让治地内绝大多数人衣食无忧,生活一天比一天过的富足,那么他养了几个情妇、贪污了多少公款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至少,对那些过上幸福日子的人来说,这一点似乎并不值得去考虑。   符拉迪沃斯托克海滨的这套别墅,郭守云其实是很少来的,这一点,即便是在叶列娜住进来之后,也没有发生过任何转变,他知道,叶列娜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她的思想,她的观念,都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甚至是无法接受的。   在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一段生活之后,这女人最需要的并不是甜言蜜语的温存,而是名至实归的安静,她需要一段漫长的调整时间,以此来摆脱紧锁她心灵之门的那道枷锁,至于说这道枷锁什么时候能够解开,那就要看她什么时候愿意自动的走出那栋别墅、那片海滩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常来并不意味着一次都不来,就在这个冬去春来的阳春三月里,踌躇满志的郭守云还是丢下手头上的全部公务,带着两位臭味相投的老朋友,跑到这个人间天堂般的地方“度假”来了。   “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酒徒一一取封侯,独去作江边渔父。轻舟八尺,低蓬三扇,占断苹洲烟雨。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青衫短夹,雨蓬遮头,面色闲适的郭守云手握钓竿,坐在庭前那方人工鱼塘的前面,一面观赏着细雨中泛起粼粼波纹的宽大水塘,一面喃喃自语的念叨着陆游的词句。   在距离他不到三四米的地方,身穿一袭白色纱衣的叶列娜,正在遮雨棚下为远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人沏茶,或许是平日里闲暇无事的缘故,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迷上了中国茶道,那位专程从中国闽南请来的茶博士,在收了一笔不菲的佣金之后,倒也多少教给了她一些真东西。不过可惜的是,对霍、维两人来说,这种一小杯一小杯喝的功夫茶,实在是浪费生命,有那喝茶的功夫,他们动动手就能挣回一箱价值万金的上等红酒了。   “守云,”显然听到了身后的老朋友在嘀咕些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放下手中那盏比荔枝大不了多少的白瓷杯,扭头说道,“你在嘀咕些什么?”   “别理他,他在卖弄风骚,”维诺格拉多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知道吗,中国人总喜欢在下雨下雪的时候吟诵两首诗歌,以此来表现自己的风雅,而咱们的郭大先生显然也是如此。你要是在这个时候跟他搭讪,他肯定又要跟你拽上一大堆的历史故事,要嘛就是典故什么的,总而言之,能把你的牙齿酸倒。”   “切,你们知道什么,”郭守云斜眼瞅了一眼两个俄罗斯土包子,不屑一顾地说道,“这是诗歌吗?这叫宋词,宋词懂不懂?数百年的老艺术了。”   “哼哼,数百年的老艺术我们是不懂,”霍多尔科夫斯基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我却知道,你这次把我们招过来,前后算上路程,那就是五六天的工夫出去了,再者,我这次过来可是推掉了一笔生意的,数额不大,几百万的损失。今天你要不给我说出个明确的理由来,那这笔损失你得给我补上。”   “呵呵,我的朋友,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就值那几百万?”郭守云失笑道,“再者,你们现在品尝到的,可是叶列娜亲自出手烹出来的新茶,你算算,这一杯香茶应该价值几何啊?”   “亏你能找得出这么个理由,”维诺格拉多夫笑道,“搞了半天,这茶也不那么容易喝的啊?”   “别别别,”看到叶列娜还要往自己的杯子里添茶,霍多尔科夫斯基慌忙拦住她,笑道,“我看出来了,今天你们这是算计好了的,一个死命的给我们俩灌水,另一个坐地漫天叫价,合着到最后,这茶是苦是甜,就只有我们两个冤大头心知肚明了?”   “呵呵,你们别听他瞎说,”叶列娜掩口一笑,说道,“我这茶是免费的,分文不取,至于你们与守云之间的事情,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这才像话嘛,”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笑道,“守云,你都听到了,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哎,女人啊,就是不可靠,”郭守云笑道,“算啦,不跟你们兜圈子了,看在你们这么迫不及待的份上,我就把话直说了。”   听他这么说,霍、维二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们转过身,将目光投到了郭守云的身上。   “昨天晚上的新闻看了吗?”郭守云放下手中的钓竿,面色严肃地说道。   “哪方面的?”维诺格拉多夫问道。   “亚洲,确切地说,是东南亚。”郭守云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是说泰国?”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也在关注那边的情况,他听了对方的提示之后,毫不犹豫地说道。   “嗯,就是泰国。”郭守云点头道。   “这有什么可看的,”维诺格拉多夫摇头笑道,“一群心志高远然而目光短浅、智计不足的蠢蛋经济决策者,与另一群只看到眼前利益且整日里做着暴富白日梦的地产商相勾结,吹出来一个硕大的经济泡沫。现在呢,这个泡沫经过数年的酝酿,已经大到无法再打的程度了,而万分不幸的是,一头外来的肥大硕鼠正虎视眈眈的窥伺一旁,随时准备着钻进泡沫里大快朵颐一番……呵呵,这不就是整个东南亚现在正在上演的精彩戏码吗?”   “是啊,这个形容很恰当,”霍多尔科夫斯基笑着接口道,“就拿泰国来说,他们十三年前制定的金融政策就非常不合理,将泰铢汇率直接与美元挂钩,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香港啊?只有三百亿的外汇储备,就敢玩这种大手笔,他们也不怕步子迈大了掉河里淹死。这还不算,为了能够刺激内需消费,几年来,又是发行国家公债,又是对国外财团无节制的申贷,而且这些贷来的一年期,抑或是两年期的贷款,还都被金融机构贷给了那些以谋求暴利为目的的地产商。弄到最后,这种不良贷款的数量竟然比国家外汇储备额度还高,类似这样的经济决策,堪称是史无前例,老实说,如果他们的经济不出问题,我说不定都要去信奉佛祖了。” 第七五七章 金融风险   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所分析的那样,东南亚诸国所存在的最大经济问题,就在于一个国家的金融市场缺乏有效管理,同时呢,国内资金的流动方向过于偏重暴利行业,再加上它们本身的外汇储备缺乏,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投机炒作,并在一定程度上行程规模,那一个广泛领域内的多米诺骨牌式经济崩溃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作为靠投机金融、瓜分国家财富起身的俄罗斯联邦金融寡头,郭守云他们这些人自然能够深刻地认识到东南亚诸国存在的若干经济问题,也知道这场危机爆发的更深层原因出自何处。   “好啦,两位,现在可不是咱们幸灾乐祸的时候,我们应该深入的分析一下这件事,”郭守云从面前茶几的雪茄箱里取出两只铜管密封的雪茄烟,用钳子钳去封口后,将它们扔给两位损友,这才摆摆手,说道,“嗯……在我看来啊,这件事里应该不仅仅是海量的国际游资在搞鬼,其中呢,应该还有华盛顿那边的因素存在。”   “那还用说嘛,”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说道,“在我看来,如今泰国出现的这场短期金融风险,其实只是一个大范围内经济危机的前奏。众所周知,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准确地说,是从冷战开始之后,为了封堵咱们曾经的苏联以及整个社会主义国家阵营,美国人在东亚以及东南亚地区的投入绝对不少,类似日本经济的腾飞以及韩国、新马泰等地经济的高速发展,都与美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呢,咱们的苏联解体了,而中国自改革开放之后,与东南亚地区国家的联系日益密切,再者,整个东亚以及东南亚地区也失去了对中国展开围堵的实质性效果,反过来,它们在走外向型经济的同时,已经对美国人利益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威胁。所以,有了以上的种种原因,美国佬就反悔了,他们琢磨着要用一种既体面又有效的方式,收回他们此前在东亚以及东南亚地区的巨大投入,而真正能够帮他们实现这一目的的人,自然就是那些操持着美元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金融漏洞的国际游资了。”   “呵呵,这种说法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却稍显偏激了,华盛顿现在固然对亚洲的崛起充满了顾虑,可他们却不至于会直接主导类似这样明目张胆的金融投机,在这其中,华盛顿充其量就是起了某种推动性的作用,而不是你所说的主导性作用。”维诺格拉多夫摇摇头,笑道,“其实,依我之见,在这场游戏中最大的一个主导因素,就是自美国人全面放开金融监管之后实力得到暴涨的国际游资。这段时间以来,我专门对流通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闲散游资做了一次初步的统计,呵呵,得出来的结果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记得咱们前几年在狙击英镑时与这些国际游资打对手的时候,其规模不过是万亿美元出头罢了,而现在呢?短短几年时间,游离在国际金融市场外围的类似风险游资,已经超过六万亿美元了。”   “是啊,”郭守云这段时间也在这方面做过详细的统计工作,也正是这种深入的调查,令他放弃了此前打算再次与索罗斯在东南亚金融市场上交手的打算,“六万亿美元,换句话说,只要这一次投机方能够调动起十分之一的游资力量,那就足以横扫大半个亚洲了,所以我认为,泰铢这段时间的稳定,肯定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长时间,随着国际游资方的再一次进击,泰国金融市场的全面崩溃期也就到来了。”   “呵呵,这似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感觉话题跑得有些远了,他拿下叼在嘴里的雪茄烟,打个哈哈,说道,“现在我最感兴趣的是,咱们的郭大先生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谈这个话题,难不成你还打算到东南亚的金融市场上去转一圈?”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次我得劝你跟风了,”维诺格拉多夫摆弄着手上没有点燃的雪茄烟,微笑道,“你得知道,东南亚这些国家与英国那些西欧国家不同,前一次咱们之所以能在英镑市场上挫败国际游资,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可动用的资金度不是很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英国金融体系完备,其本身存在的问题不是很大,同时呢,他们的外汇储备丰富。而这一次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首先,东南亚这些国家与英国不同,他们本身的外汇储备稀缺,金融体制漏洞百出,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经济出了问题,泡沫太大水分太多。其次,这一次国际游资方的实力雄厚,而且准备充分。我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即便是倾家荡产的杀进去,恐怕也只能成为别人餐桌上的一块肥肉了。所以啊,你要是打算进场的话,那最好还是跟分,趁火打劫,出其不意的进场,捞上一票之后啊,立刻撤资走人。”   “怎么,听两位的意思,你们不打算进场捞上一票?”隐约从霍、维两人的话中听出了某种默契,郭守云讶然道。   “捞上一票?”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我们跟你的情况不同啊,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考虑外边的事情了,我想不仅是我们俩,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现在恐怕也紧张的要命。”   “是啊,守云,”维诺格拉多夫接口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两家商业银行的财务危机很严重,过去几年间放出去的贷款,现在有百分之四十成了呆坏账,与此同时呢,我们放在海外的几个大的投资项目,现在也陷入了开发停顿状态,我这段时间之所以一直滞留在国内,就是为了想办法应对这场危机的。”   郭守云默然,根据前世的记忆,到九七九八年的时候,伴随着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尤其是随着其在世界范围内的蔓延,俄罗斯联邦国内的确也经历了一场划时代的变化,正是在这一场变化中,斯模棱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这两位巨头轰然倒下,他们手中控制的银行系数破产,几乎在一年间就从寡头沦为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力蔓延到俄罗斯联邦,那应该是九八年的事了,而现在才是九七年刚开始,这一场蔓延全球的金融风暴才刚刚出现一点苗头,可……为什么这两个家伙这么早就察觉到威胁了?   其实真说起来,郭守云的这份疑惑应该来自于他的定势思维,准确地说,是前世的经历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因此,这在一时间他的思路还转不过弯来。简单地说,类似梅纳捷普这样的大型商业银行,是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倒下去的,而在前世的时候,斯模棱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之所以会在一夜之间破产,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的银行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早就累积下了大量的不良性贷款以及相应方面的金融风险,同时呢,这些风险与漏洞,还是几位寡头银行中的普遍共性——一个个性的问题并不难为人察觉,真正麻烦的是,这种问题由个性变为共性,在失去了对比的情况下,一个群体中的人,很难察觉到自身以及整个群体都存在的某一个问题。   而到了这一世呢,随着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的出现,几位巨头之间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毋庸置疑,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郭守云一直以来都在防备着远东出现类似东南亚各国的金融问题,受此影响,在远东的经济增长模式中,房地产所提供的经济增长幅度小的可怜,同时,再加上郭氏集团在远东搞得“国家式垄断经营”,资金以及生产资料的分配等于是采取的半计划性机制,话句话说,如今的远东根本没有实行真正的市场经济模式,而是采用了类似于中国的半计划、半市场经济模式。在这种情况下,远商行在大项目上的贷款投资,基本上都是属于郭氏集团自身的,而且还都是郭守云一手操纵下进行的。在这种情况下,远商行的投资就等同于郭守云从左口袋里掏钱放进右口袋一样,这哪里还会出现多少所谓的不良性贷款啊?   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作为郭氏集团的合伙人,三巨头联合中的另外两方,即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他们因为在郭氏集团内掌握着一定的股份,所以,对郭氏集团的经营情况自然有着一定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各自银行的经营状况,拿来同远商行的经营状况一对比,谁的经营出了问题,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岂不就是一目了然了吗?而两位巨头之所以能够这么早就察觉到自己银行的问题,也正是出于这一种原因。 第七五八章 目标:港指   “这是我欠缺考虑了,”沉默良久,郭守云缓缓嘘口气,说道,“现在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银行出现过的呆坏账,很容易造成资金链条的断裂,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有某个有心人从中作梗,那一旦出现挤兑的状况,后果就相当严重了。未雨绸缪,我看咱们这样,我现在手上的闲散资金还比较富裕,另外,诸如卫星网络工程那样的大项目资金拨付,也可以稍稍向后延缓一段时间,你们两个核算一下,看看手头的呆坏账总额大概有多少,我先给你们拆解一部分,至少要把眼下的难关应付过去。”   就像前面所说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他们的情况与远东不同,他们的商业银行并没有地方性的财政税收做后盾,所以在面对金融风险的时候,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资金实力硬抗,与此同时呢,作为两家以投贷征息、货币炒作为主要盈利手段的商业银行,他们手头上的资金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处在流动中的,因此,在面对突发性风险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面临资金链断流的危险。为什么一个身价上百亿的富豪,会因为区区一两亿的资金亏损而破产倒闭?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资金链的断流。   举个例子,就拿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梅纳捷普银行来说,其资产额度包括储蓄值将近四万亿卢布,而他个人在包括石油化工、城市基建、海港运营、娱乐餐饮等方面的投资,则有上百亿之多。这样一来,人们在计算其身价的时候,就会按照其各项投资的“年盈利额度”来计算。那么,现如今梅纳捷普银行出现了大批的不良贷款,这些贷款可能是以呆坏账的形式出现的,也可能是以短期内无法收回的贷款形式出现的,而这些贷款呢,又是占用的居民储蓄款。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银行内部消息泄漏出去,或者是受金融危机等外部环境的影响,在梅纳捷普存款的居民出现了挤兑的情况,霍多尔科夫斯基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填补储蓄空额。这样一来,那些担心自己存款打水漂的民众就要闹,社会的影响就要扩大,要不了多久,联邦央行就会出现对梅纳捷普展开调查,冻结他的账户资金、动产不动产,使他无法从其他地方拆借资金填补空缺,随后,为了平息民愤,稳定社会秩序,央行还要对其在各方面的投资项目进行评估拍卖——在评估拍卖这个环节上,是很有意思的,参与拍卖股价的单位,在对包括石油化工、城市基建等等等等项目进行估价的时候,他们不看这些实业机构的年赢利额度,而是单纯看它们本身的实际价值,比如:设备多少钱,地皮多少钱,厂房多少钱等等。用类似这样的估价方式,一所年盈利额超过七千万、不动产价值一千万的五星级酒店,很有可能就连一千万都不值了。也正因为有这一种现象的存在,商场上才会偶然发生一些“小鱼吃大鱼”的特例。   作为长时间的合作的老朋友,彼此心知肚明的合作者,现在的郭守云,绝不希望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个人倒下去,所以,他才有心放弃之前的打算,将自己为挺进东南亚所筹集起来的资金,拆借给两位老友。   “呵呵,守云能有这份心,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维诺格拉多夫深深的瞅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随即由衷的微笑道,“至于资金嘛,我们可能的确要从你这里拆解一部分,不过不是现在,毕竟我们也知道,你在这个关头上需要钱。”   “是啊,等等看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说道,“我知道,东南亚金融市场上的这场大戏,你是肯定要过去看看的,尤其是香港那边,你与那些港商之间的关系我们清楚,而这一次国际游资的进袭,肯定也不会放过这块大肥肉的。至于我们两个嘛,不瞒你说,我们已经有了打算,准备着再过段时间,去南美的金融市场转一圈。呵呵,南美是东南亚的主要原材料来源地,同时呢,也是东南亚廉价商品的主要出口地,再者,那边的金融秩序和东南亚基本相同,漏洞百出,千疮百孔。可以肯定的说,只要东南亚爆发了大规模的金融危机,南美肯定会受到最直接的冲击,所以,我们两个计划好了,抽调六十亿的资金过去炒一炒,只要不出大问题,小捞一票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郭守云歪头想了想,点头说道,“嗯,至于我的考虑吗,是这样的,我打算近期入场跟风,炒卖泰铢,不做领头羊,也不冒抄底的风险,之后,国际游资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尽可能的多捞油水。等到游资方正是开始狙击港币的时候,我准备正式入场,与他们在港币的炒汇上,好好地较量一次。”   “不不不,我想你的思路有了一定的错误。”就在郭守云这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维诺格拉多夫摇头插口道。   “哦?”郭守云愕然。   “依我个人的看法,”维诺格拉多夫解释道,“这一次国际游资横扫东亚、东南亚的态势已成定局,不过在对待香港的问题上,它们的出发点应该不在炒作港币上,而是应该更多的集中在香港股指上,嗯,也就是恒指上。”   “不错,我也是这么考虑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认同道,“咱们应该清楚,港币与泰铢不同,香港实行的是联系汇率制,港币的汇率是与美元直接挂钩的。而从前一阶段的情况来看,大笔的国际游资都在放量加持美元,这也就是说,他们在这场投机的操作过程中,应该是以美元为参指货币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打压港币等于是用美元砸美元,其本身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获得的利润相对狭小,凭国际游资素来的行事作风,它们应该不会看得上这点利润。再者,中、港、澳三方所持有的美元外汇储备高达三千四百亿,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同时,也是一个很具有威慑力的数字,即便此次狙击港币的领头羊仍旧是索罗斯,那些跟风的散户在动手前也会变得顾虑重重,从而影响到它们出手的协调性。作为一个在金融投机界名声卓著的人物,素来奸猾的索罗斯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些问题——盈利面小、风险性大的投资,只有蠢蛋才会去做,你想他这个老狐狸会去干吗?而相比之下,打击持续高涨的香港恒生指数,走炒卖股权股指的线路,显然存在着更大的盈利面。还有,只要东南亚与东亚的经济全面崩溃,一向以出口为主要经济增长点的香港,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打低香港股指也要容易的多。所以说,你要真打算同索罗斯那个老狐狸动手的话,就应该把目标定位在恒升股指上,而不是外围的港币炒汇上。”   两位老友的提醒,令郭守云的头脑中灵光一现,说实话,他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是因为前世接受的宣传太多了,在那个时候,他耳濡目染的,大都是香港政府如何如何保持港币坚挺,如何如何重挫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游资的报道,至于其他方面的东西,那基本上就没有太多的接触。如今呢,经过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提醒,他猛然想到了前世记忆中九七九八年香港恒指的惨淡状况——索罗斯的一场狙击,令香港恒生指数从一万八千点暴跌至六千点,如果老狐狸在这个过程中偷偷做空股指的话,那从这一场暴跌中,他就获得多大的盈利?毫无疑问,那个数字是惊人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天知道一个玩弄金融钱术的老爷子,竟然还对中国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谋国兵术深有研究。   很明显,如果霍、维两人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在未来的这一场港币狙击战中,索老头对港币的打压,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造成一种恐慌的情绪,他要让香港人在对港币产生信心动摇的同时,在更大程度上,失去对港指的信任——以打压港币汇率为辅助手段,以做空港指为主要目标,两相结合,再辅之以若干的利差消息,从而实现真正的圈钱目的。   那么话说回来,面对这样一种一明一暗的两手进攻,自己应该怎么样才能求得利润的最大化呢?很明显,要想提振股指,仅仅靠大把大把的扔钱做多是不行的,那是事倍功半、劳民伤财的做法,炒作股指与炒作股票一样,其最佳的举措,还是一系列利好消息的影响,只有提振了股民的信心,凭借着大势所趋的优势,才能在最大限度上打击对手,锁定胜局。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所需要的利好消息在哪里?不用问,他会有办法找到的。 第七五九章 云成万龙   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两位老友的密商,使郭守云联合俄罗斯联邦三家寡头共同入市炒汇的打算成为泡影,迫于无奈,他只得甩开手脚自己单干了,幸好的是,与几年前相比,如今的郭氏集团尤其是其下属的远东商业银行、远东金融证券交易中心已经成为了一个人才汇聚、精英辈出的巨型金融及证券交易机构,在很多问题上,郭守云都有了可以咨询、求证的地方,而这也使得他在入市炒汇的时候,能够更加淡定从容,有条不紊。   这一次,因为涉及的国际游资数量巨大,同时,再加上本身所持有的炒汇资金有限,郭守云在入市的时候显得异常谨慎,从三月初到四月中,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而是紧盯着东南亚汇市的变动情况,从一些枝梢末节的地方,观察游资方的动向。   从三月份泰国中央银行曝出巨额资产运营不良、国家资金流动不畅的消息后,一直游离在国际汇市上的投机资金就有了动作,在三月中旬,游资方针对泰铢发动第一波攻势,短短一周时间内,数百亿泰铢被疯狂抛售,泰铢对美元的汇率出现大盘波动的局面,跌幅最高时达到百分之七。不过在这个时候,泰国央行方面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能够继续保持本国经济的快速增长,泰国政府仍旧没有改变泰铢紧随美元上下浮动的自由金融政策,而泰行也没有任何要加强金融管制的明确意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四月中旬,郭守云出手了。   按照前世的部分记忆以及金融投机方面的基本常识,郭守云明白,当本国货币非正常贬值的情况一步步趋向明朗化的时候,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决策者们,首先做出的第一手反应,必然是动用本国的外汇储备,强力入市干预,从而稳定本国货币的汇率,提振国内、国外对本国货币的信心。因此,面对泰铢现阶段的疯狂贬值,限量吃进一定数量的泰铢,等到泰国央行入市干预并将泰铢汇率拉高之后再放量抛出,就能简单的实现一个“低买高卖”的投机过程,从而获得投机资金的盈利。就是从这一思路出发,郭守云在四月十六日到二十日之间,用四天的时间吃进四十亿美元的泰铢币种,从而完成了入市炒汇的第一过程。   国际炒汇市场看似混乱,实际上却是一个反应很敏感的地方,尽管这次出手郭守云搞得动静“不大”,可是四十亿美元的资金狂卷入市,仍旧是一个相当惹眼的举动,那些整天将目光盯着炒汇市场的国际炒家,以及近期睡不安枕的东南亚诸国央行,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这笔资金的流动情况,大家都知道,随着这一笔资金的介入,又有一个“大牌”的炒家入场了,至于说这一方炒家究竟是谁,并不难查到。   四十亿美元入市,在一定程度上等于是拉高了泰铢的汇率,在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刺激下,从四月十八号开始,泰铢的汇率呈现出回升的趋势,尽管这种趋势不明显,但却也足够另一些小炒家望而却步了,而在这些小炒家的影响下,一些规模更大、势力更加雄厚的中型炒家相继退场,或暂时离场观望。由此,十八日到二十二日之间,国际货币市场上泰铢汇率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稳定局面——人人都知道有国际炒家在翻炒泰铢,可是呢,泰铢的汇率状况却相对稳定下来了。   四月二十五号,定居加拿大的郭东婷飞赴哈巴罗夫斯克,这位当年的郭家小妹,现如今已经真正长成大姑娘了,而她这几年在加拿大的所作所为,也逐渐得到了郭守云兄弟俩的认同,在这其中,最值得加分的一点,就是小丫头在渥太华独资创办的风险投资基金会——“云成万龙理财投资基金会”,也就是现如今在加拿大金融投机界颇具声名的“万龙基金”。   两年前,郭东婷创办这个基金会的时候,出资二十七亿美元,而这笔钱中,除了郭氏兄弟俩给她的日常“零花钱”之外,还有郭守成给她的二十亿美元郭氏集团股份分红,当初呢,按照郭守云的猜测,自己这位宝贝妹妹估计用不了半年的时间,就得把这些钱一分不剩的全都赔出去,毕竟小丫头在金融方面的才能有限,更何况她要投资的还是风险基金领域。可后来呢,令郭氏兄弟俩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郭东婷在创办了“万龙基金”之后,并没有自己出面去打理,而是以每年七千万美元的高薪,请来了原高盛公司天字第一号投资代理人科斯汀·华尔纳,并将其任命为投资基金会的CEO。自那之后,在华尔纳的决策带领下,万龙基金作出了一系列大手笔的投资项目,而在这其中,有几项令郭守云都为之赞叹不已。比如说,万龙对雅虎草创的投资,从最初八千万的投资,到现在,雅虎的股份市值暴增十七倍,而万龙以八千万换来的这百分之七的原始股,现在已经是有价无市了。再比如说,万龙对比利时矿产以及石油开采巨头“比利顿公司”的投资。两年前,恰逢比利顿公司的经营陷入财务危机,华尔纳一眼看中了这家公司在国际矿业中所占有的优势地位,因此强力出手,出资十三个亿争得该公司百分之二十七的股权,从而成为比利顿公司第二号大股东。现如今,澳大利亚必和必拓公司正在与比利顿公司股东会洽商两公司合并事宜,而为了拿到万龙所持有的百分之二十七股份,必和必拓已经开出了七十四亿美元的高价,但洽商半年之久,华尔纳还没有松口呢。目前的形势是,必和必拓与力拓两家公司在各方面的竞争日趋尖锐化,为了保住自己在全球矿业集团中的“二哥”位置,并向问鼎“一哥”的道路上坚定的迈进,必和必拓对比利顿的并购就成为了必然。而在另一个角度呢,力拓公司也正在与比利顿公司董事会加速接触,他们也有意并购这家在欧洲矿业市场上占据五分之三超级份额的大型矿业集团。就这样,一场艰难的谈判将比利顿的市值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短短两年间,万龙基金在比利顿的投资项目上,有望狂赚百亿美元的超大利润。   由此,可以肯定的说,即便是没有远东做后盾,仅凭着自己手中所控制的全资“万龙基金”,现如今的郭小妹,也可以算得上是加拿大天字第一号的富婆了。而作为万龙基金的CEO,现在的科斯汀·华尔纳,也成为名副其实的钻石级打工仔,一向花钱大手大脚、毫无节制的郭小妹,给自己的经理人开出了远高于华尔街经理人数倍的天价工资,从而,也真正的挽留住了这个三度登上时代周刊风云人物榜的超级投资奇才。   这一次从加拿大过来,郭东婷是专门为大哥在东南亚炒汇市场上的动作而来的,因为在月前的时候,按照华尔纳的决策,“万龙基金”已经抢先一步入场了,为了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在炒汇市场上大赚一笔,华尔纳经郭东婷的同意,一次性筹集了近七十亿风险投机资金。而现在呢,远商行的资金一入市,就在狂收连续遭受打压的泰铢,这在令万龙方面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担心会出现一种“自家人打自家人”的局面,于是,郭东婷就有了这一次的远东之行。   东婷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给郭守云带来了惊喜,要知道,万龙基金的情况与远商行不同,前者是风险基金,它在筹集资金的时候,所有购买基金的人,都需要与基金会共同承担风险,换句话说,在投机过程中,万龙基金即便赔掉七十亿,郭东婷自己蒙受的损失,或许只有十几亿,至于说剩下那部分,就都被基金购买人分担了。而远商行呢,它一赔就是赔掉自己的钱,在炒汇的过程中,郭守云在货币市场上每输掉一分钱,银行的账面上就会少掉一分钱,至于银行的储户,那是不会与他共同承担损失责任的。所以说,妹妹的到来,一方面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为郭守云鼓舞气势,另一方面,也能在必要的时候,为他解决一部分资金上的问题。   再者,作为一个由骗子起身的金融投机分子,郭守云的投机水平再高,也不可能高过那些“科班出身”的专业炒家,而在这方面呢,科斯汀·华尔纳这个曾经一度操纵过高盛投资的人,显然是专业炒家中的专业炒家,他在洞察投机风险与投机时机等方面,绝对有着郭守云所无法比拟的深邃眼光。因此,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帮着出谋划策,郭守云将会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获得更大的信心与更精准的决策。 第七六零章 四率失衡   五月初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处处洋溢着初夏的勃勃生机,在叶列娜别墅外的私家海滩上,三个穿着同样黑色紧身沙滩裤、同样戴着一副宽大墨镜的年轻男人,围坐在一张雪白的塑胶圆桌旁边,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海滩上,几个身穿泳装、线条婀娜的妙龄女郎,正打打闹闹的朝海水中奔跑过去,莺雀脆啼般动听的欢笑声,令人遐思泛涌,心舒神畅。   “说起来,这一转眼又是一年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郭守云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加冰柠檬汁,回头瞄了一眼正跳进海水里扑腾的妹妹,不无感慨地说道,“史蒂夫啊,从你上次与东婷一起过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你们两个的关系到底处的怎么样了?东婷今年都二十一了,按道理说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以前呢,虽然说我不太赞成你们之间的来往,不过现在嘛,呵呵,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情我也懒得多去考虑了,你们两个,那什么,有没有意思?”   “唉,我是有意思,可是东婷她……啧,”坐在郭守云的对面,史蒂夫稍显无奈地说道,“东婷她的心理还有障碍,我看得出来,尽管她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可是在心底里,她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密斯特刘,所以呢,她现在只是把我看成一个哥哥,嗯,与对你的性质差不多。”   “密斯特刘?”坐在另一侧的年轻人,就是万龙基金的真正当家人华尔纳,别看这小子投资的思路敏锐过人,可他对俄语却偏偏一窍不通,所以,郭守云与史蒂夫之间的谈话,他就听出一个“密斯特刘”来。   听华尔纳在重复了一句“密斯特刘”之后,又唔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坨英语,郭守云忍不住朝史蒂夫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哦,华尔纳说,刘先生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自从离开加拿大之后,他就再没有了什么消息,”史蒂夫翻译到,“他说你身在哈巴罗夫斯克,还总往中国内地跑,应该知道这小子最近的情况吧?”   “呵呵,华尔纳先生误会了,我虽然身在远东,但去往中国内地的机会并不多,”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更何况,在刘冉的目光里,我就是一个贪得无厌、喜欢不劳而获的资本家,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革命里,随时准备为祖国建设大业付出青春与生命的四有大好心人来说,你所说的密斯特刘根本就不喜欢我,而我呢,也懒得去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所以嘛,他现在去了哪儿,近况如何,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史蒂夫笑出声来,作为东婷的追求者,这小子自然对刘冉充满了敌意,至少,他绝不会喜欢自己的情敌,因此,在效果之后,他挤眉弄眼、表情夸张的将这番话转给了满脸不解的华尔纳。   作为一个纯正的美国人,华尔纳自然不可能听得懂郭守云的冷幽默,他迷茫的愣神片刻,这才耸耸肩,又说两句话。   “华尔纳的意思是,刘先生的情操之高尚令人钦佩,可是思想之幼稚,又令人啼笑皆非,”史蒂夫翻译道,“不过,当初在雅虎的投资方面,华尔纳说他也受到了刘先生的很大影响,如果没有与刘先生的深入交谈,相信那一笔投资他是不会做的。”   “其实在我看来,”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就用人来说,人分为三种,即可用,应用,与不可用,而在这其中,刘冉显然是那种有才之人,可问题在于,他的思想与咱们不对路,所以,这种人到最后还是不可用的。呵呵,人说在这个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即将到来的年代里,人才最为昂贵,可问题在于,人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的确,刘冉是计算机行业里的佼佼者,他在这方面的才能令人钦佩,我就曾经一度有过要挽留他的打算。可话说回来,他自己的主意太正了,以至于正到恃才傲物的地步了,最后呢,东婷留不住他,我也留不住他,那好吧,我这个人其实很民主的,既然他要走,我也就没必要再挽留他了,没有了他,我的郭氏集团计算中心照样运营,而且做得像模像样。说真的,当初在他舍下东婷回中国的时候,我甚至动过要除掉他的念头,不过后来担心影响到东婷的情绪,我才把这个念头舍弃了。如今看来,我那时候还是心软了,因为他给东婷造成的感情伤害,显然比我当初的预估还要严重。”   郭守云这番话说的很长,可史蒂夫在沉吟片刻之后,却仅仅用两三句话就算给华尔纳翻译完了,估计在这方面,他翻译的并不全面。   “好啦,”拍拍手,郭守云转口说道,“类似这些婆婆妈妈的感情事,我这个人是最懒的谈论了,咱们现在转回正题,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华尔纳先生求教。”   话说完,他朝史蒂夫看了一眼,事宜对方替他翻译一下。   “华尔纳说,先生有问题尽管问,只要是他了解的,一定会毫无保留的为先生解答。”与华尔纳简单的交谈两局之后,史蒂夫说道。   “是这样的,”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我考虑到,此次在对东南亚各国的金融市场投资方面,国际游资方做的准备很充分,他们集结起来的力量也很庞大,而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东南亚、东亚地区经济版图上的重要组成部分,香港绝对无法逃过游资方的投机大网。可话说回来,香港地区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回归的问题,这也就是说,它等于有了中国大陆这个坚实的经济面做后盾,同时呢,再加上港币与美元直接挂钩、香港政府外汇储备丰富、财政赤字问题不严重等等因素,其可被投机方利用的经济漏洞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投机方如果想要炒作港币,其获胜的几率并不大,那么他们想要投机港币的时候,究竟希望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呢?”   说完这番话,郭守云将目光投向史蒂夫,而后者,则很详实的将这些问题转述给华尔纳。   在听了史蒂夫的翻译之后,华尔纳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他先是用富含深意的目光看了郭守云一眼,继而,推开放在桌上的那一个烤瓷托盘,用原本放在手边的冰刀,在塑胶桌面上刻了一个流线图,这才开口说道。   按照华尔纳的说法,此次国际游资对东南亚、东亚地区的投机,的确不太可能放过香港,因此在目前的香港,已经存在了很大的投机空间,而在这方面,高达一万八千点的港指,显然是最好的投机目标,其中蕴藏的投机利润也最大。而与此同时呢,直接与美元汇率挂钩的港币,也存在着很大的投机机会。   如果根据正常的炒汇模式,此次国际炒家要想通过打压港币获利,首先就等于是在赌局上押注赌港币的贬值,自然就买低美元卖高港币。可现在的问题是,一方面港币的汇率与美元汇率直接挂钩,另一方面,国际炒家手中所掌握的港币资金显然并没有那么多(港币汇率与美元汇率直接挂钩,在香港,港币、美元都可以用,因此,对那些与香港存在贸易关系的国家地区来说,他们更愿意直接用美元交易,而不会过多存留港币),而手中没有港币的情况下,他们要想炒卖港币,自然就得借进港币。这样一来,在投机之初,这些国际炒家就等于是背上了沉重的港币负债,他们要为这些负债支付利息。如此一来,一个矛盾的局面就出现了。当港币汇率受到国家炒家打压而持续下跌的时候,香港政府势必要做出一个金融政策上的调整,以吸纳港币汇流,催发港币升值。这个政策是什么?毋庸置疑,那就是提高港币利率——存款利率与贷款利率同时提高。毫无疑问,一旦这种政策出台,也就是当港币利率提高时,国际炒家因为借贷了大量的港币借款,所以需要承受的利息负债就更加沉重了,弄到最后,他们就等于是在用自己钱砸自己的钱——这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推断投机方不会将狙击港币作为主要目标的最直接出发点。   可问题在于,国际炒汇市场上存在着一个极其重要的投机定律,那就是“四率失调”投机机遇的定律。根据华尔纳的解释:任何两种货币之间有四个“率”——两种货币的个别利率、即期汇率、远期汇率,这四个率一定要保持一定的均衡关系,否则就存在着“套利机会”,任何一个投机者,都可以在四率失衡的情况下,以“买低卖高”的策略,在毫无风险的情况下,赚得利润。套利行为会使这些利率或汇率产生变动,直到套利机会消失为止。   老实说,就华尔纳说的这些东西,郭守云并不懂,因为这是最高端的炒汇技巧问题,也是任何教科书都看不到的,今天,等于是来自投机界的高端精英,给他专门上了一课。 第七六一章 传道授业   在为郭守云“传道授业”的过程中,华尔纳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他以三个月的期限为一个操作期间,按照金融学上的“利率平价说”定律,在这三个月的操作期间内,美元利率,港币利率,以及港币兑美元的即期、远期汇率应该是维持着一定关系的。这也就是说,只要有了两种货币的利率以及它们之间的即期汇率,就能计算出三个月后两种货币之间的远期汇率,而这个远期汇率并不是真实的,它是根据公式计算出来的,也就是金融学上所谓的“隐含远期汇率”。   那么推算远期汇率的公式是什么样的呢?很简单,举个例子:按照利率平价说的定律,某人今天以一百港币兑换美元,并将所得的美元存进银行,经过三个月时间,其连本带利获得的钱数,应该等于直接将一百港币在银行里存三个月后本利和所能换得的美元钱数。而三个月后的远期市场里的美元对港币汇率,就是今天所说的三个月期远期汇率。   而在现实中,根据公式计算出来的隐含远期汇率基本都不会实现,因为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国际金融市场上会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从而导致三个月后的即期汇率与隐含远期汇率出现差值,这个差值的正负,便是金融炒家们获利的源头。   根据华尔纳的说法,由于现在香港经济的发展速度很快,而美国的经济虽然已经从前几年的萧条中振奋起来,可它的经济增长速度,仍旧无法与香港以及东南亚、东亚各国相比拟,因此,为了刺激国内消费,美元的利率相对是较低的,其年利率大概为百分之六,而且短期内没有任何调整的可能。与此同时呢,香港由于经济发展过热,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通货膨胀的压力,香港政府为了回笼资金,稳定港币市场,此前刚刚提高过一次港币利率,现今,港币利率额度维系在百分之十左右,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港币遭到国际游资的狙击,香港政府还将进一步提高港币利率。   华尔纳根据此时游走在东南亚地区的国际游资总额以及香港政府的承受能力推断,在未来三个月内,香港政府面对国际游资的冲击,很有可能会将港币利率提升到百分之二十的最高限,以此来抗击国家炒家的大规模入侵。   这样一来,美元利率不变,港币利率大规模提升,同时呢,港币兑美元的汇率还是恒定的,那么根据利率平价说的定律来推算,这个公式就算不通了,因港币利率提升而跳出来的大笔资金成了“空余”,这部分钱最后被谁拿走了?毫无疑问,就被那些倾力打低港币汇率的国际炒家拿走了。   到这个时候,一个疑问出现了,由于国际炒家手中没有足够的港币拿来炒汇,那么他们要想介入香港金融市场,就必须借贷大量的港币资金,而随着港币利率的提升,他们蒙受的损失将远大于他们可能性的收益,在这种情况下,国际炒家还如何牟利呢?对这一点,华尔纳给出了很明确的解释。   按照华尔纳的说法,如果这场金融投机由他来做,他绝不会在即期市场炒卖港元,而是在远期市场下手。在炒汇市场上,即期和远期交易存在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即期市场需要现金交易而远期市场则是以交易双方的信用为主。在这种情况下,华尔纳可以打着“万龙基金”的名头,在五月份入场炒卖九月期的远期港币,也就是三个月时间的远期汇率。由于万龙基金的名头很大,其资金支付能力是世界公认的,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炒汇市场上凭空头支票介入交易,而不需要立即支付港币现金。这样一来,他也就避过了繁重的港币利息,从而达到了一个轻装上阵的目的。   解除了这第一步上的威胁,下面的问题就比较容易了,由于国际炒家的真正目的在于通过打击港币来扰乱恒生指数的稳定,并从恒指的大盘下跌中牟利,所以,华尔纳就可以动用五十亿的资金,买三个月后,也就是九月期的港币兑美元的远期汇率下跌。当然,五十亿美元的资金可能无法直接撼动港币的坚挺地位,更何况这还是一笔长达三个月的远期交易单,可问题在于,国际金融市场是很敏感的,那些将全部身家都投入其中的人,甚至是那些比较关心汇率市场的普通香港民众,都得战战兢兢的握好他们的钱袋子,当一笔五十亿美元的远期交易单投入金融市场,狂赌三个月后港币汇率下跌的时候,这些人的心里就会发颤,为稳妥起见,他们首要的选择就是抢先一步抛出手中的港币,换来更加稳定、更加坚挺的美元——反正美元和港币是挂钩的,在香港用美元不也一样吗?   于是乎,当跟风的人,从一个发展到一百个、一万个甚至是十万百万的时候,一股抛售港币的狂潮便出现了,这就是索罗斯提出的金融市场上的狼群效应。   受港币抛售狂潮的影响,香港的经济将出现大幅的回落,从而直接对恒生指数大盘造成影响,港币汇率下跌,恒指大盘急速下滑,到这个时候,华尔纳的初步计划等于是实现了,他在炒作恒指的技术面上,已经锁定了盈利的胜局。   但是呢,在这个时候,华尔纳认为恒指大盘的变动给他带来的利润还太小,同时呢,他投入到炒汇市场的五十亿美元也不甘心被吞掉,他要赚的更多,甚至是一点赔钱的地方也不想出现。而现实如何呢?受前期港币汇率下滑以及恒指大盘下跌的影响,香港政府方面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为了对抗国际炒家对港币的狙击,维持港币汇率的坚挺,保证香港股民的利益,香港政府肯定会做出一系列的决定,比如说,动用外汇储备硬性拉高港币汇率,大范围内提高港币利率,而在香港本地外汇储备不足的情况下,七月份,随着香港回归大陆,来自中国内地的外汇储备以及大量的利好消息,也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充斥到国际金融市场上。在这种情况下,华尔纳不认为他还有什么机会可以继续打压港币了。那么,要想赚更多的钱,并在根本上杜绝自己的损失,华尔纳会怎么做呢?很简单,他会再次进入港币炒汇市场,同时,向里面投入更多的资金,不过与前次不同,这次他要买港币远期汇率提升了。   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华尔纳动用了五十亿美元的资金,在三个月的远期市场上,炒九月期的港币汇率下跌。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操作,六月份估计也过去了,时间进入了七月,因此,他再炒的时候,仍旧会炒九月期的港币汇率。此时,他将投入二百亿美元的资金,狂炒两个月后,港币汇率将会大幅攀升。而在这个时候呢,由于香港回归才刚刚进入序幕阶段,各项利好措施还没有显现出来,华尔纳的先下手为强,就等于是为自己赢得了主动,而在此之后,大陆资金进入香港,港币利率提升,汇率趋向稳定并持续升高,他另一个盈利基本面出现了。   且不说别的,就单说百分之二十的港币利率,由于华尔纳投入二百亿美元购买港币远期,那么两个月后,香港政府就必须按照一美元兑换7.8港币的汇率,向他支付一千五百六十亿港币的巨款利息,另外,再加上汇率差额,股指盈利等等等等,这些项目和到一起,他就能从香港卷走高达数十亿美元的巨资。   什么叫货币投机?什么叫高智商,高层次,高技术性的货币投机?毫无疑问,华尔纳玩的就是这个,他需要的资金不是很多,几十亿足以,而这次为了能够在金融市场上狠赚一笔,郭守云手中筹集的资金高达四百七十亿,这也就是说,要想打沉香港的经济,仅凭这一股力量就足够了。   可话说回来,现在的问题是,虽然郭守云为人狡诈,而且为追求利润,他也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不择手段,可他毕竟是一个中国人,从骨子里到血脉里,那流淌的都是中国人的血,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黑手伸到香港身上去的,正如他对华尔纳所说的,这次他所筹集到的四百七十亿美元,并不是打算在香港圈钱的,而是打算在最大限度上,吃下尽可能多的国际游资。   郭守云想的很具体,他认为,这次要想给国际游资下一个套,那就必须在恒指大盘上动手,因为那是国际炒家的最直接目标。   “四百七十亿美元的资金,用来维护香港恒指大盘够不够?”这是郭守云向华尔纳询问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够,”华尔纳给出的答复简单明了,不过这位金融界的资深投资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站出来护盘的应该不止先生一个,如果你不怕把这些钱都输进去,并将它们交给我来全权操作,这一场旷世决战,最后谁胜负就要三七开了。” 第七六二章 拿得起放得下   四百七十亿美元,这一笔巨款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惊人的财富,毫不客气地说,对全世界绝大多数人而言,类似这样的数字,恐怕只能存在于口头上,不说别的,这一辈子能有机会亲眼看到这么多钱恐怕都是一种荣幸了。而对于郭守云来讲呢,这一笔钱同样来之不易,这是他的家底,是他拼尽力气、耗尽心力,以整条小命为赌注,在过去几年间通过套取苏联国家资材囤积起来的,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钱。   说起来,远东商业银行的储蓄款、远东各州的财政收入、郭氏集团及其旗下的各大机构综合资产,这些东西累加到一起绝不是区区几百亿就能折算干净的,可那些东西虽然在名以上可以看做是郭守云的资产,但毕竟不是随时都能拿出来用的,这也就是说,如果在即将到来的这场豪赌中,华尔纳操作不慎,或者是游资方的力量大的惊人,最终导致郭守云血本无归,那么,他这个身价巨亿的远东财豪,就等于是“一战回到解放前”了。老实说,类似这样的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这一场豪赌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赌不起来的,两方面原因:第一,华尔纳是个外人,听他说甚至是把如此巨额的一笔资金交给他全权操作,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风险,第二,在这场豪赌中,就像华尔纳自己所说的,胜负只有三七的比例,郭氏集团胜出的可能性只有三成。   三成啊!为了这三成的胜算,就要押下去四百七十亿美元的巨资,类似这样的疯狂赌博,天底下估计都没有几个人会上桌的。可说一千道一万,郭守云毕竟不是普通人,他为了一个看似不切实际的野心,就能把自己的小明赌上去,就是这么一个人,天底下还有什么他不敢去碰得赌桌?   就这样,面对华尔纳那一句应算是玩笑的话,郭守云当场就拍了板,他要将四百七十亿美元的巨资以风险投资的方式,交给万龙基金去打理,为期三个月,风险出资目标香港恒生股指大盘。   对郭守云的这种决然,不仅是华尔纳,就连出身美国金融世家的史蒂夫都吓了一跳,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心上人的亲哥哥,显然是得了失心疯,他骨子里的那份赌性实在太强悍了,要知道,如果输掉这一笔钱,远东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可能都会出现财政吃紧的困难,而面对随时可能蔓延开来的亚洲金融风暴,俄罗斯联邦国内将会受到的冲击肯定也不小,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郭氏集团的决策者,郭守云将这么一大笔身价扔进深不见底的港指大盘里,还能是真正明智的选择吗?   是啊,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守云拿出几乎全部的积蓄去进行这一场豪赌,真正值得吗?这个问题如果让别人来回答,那答案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值得。可话说回来,如果让郭守云自己来回答的话,他却会给出一个绝对肯定的答案:值!因为这场豪赌如果赢了,他们郭氏兄弟将在国际上占据一个绝对有利的地位,作为一个在亚洲金融风暴香港战区中力挽狂澜的人物,他郭守云将成为国际金融史上一个传说般的人物,在国际金融界,他所享有的地位与声望,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俄罗斯联邦将来的局势发展到什么程度,联邦的总统多么强硬铁血,也绝不敢摆明刀枪来对付他的郭氏集团,毕竟那就等于是挑战整个国际金融界了。做一个很简单的假设,如果在这场豪赌中郭守云胜出了,那么国际金融史甚至是当代史的教本上将怎么记录这么段历史?毫无疑问,历史的记载中将会详细叙述这场亚洲金融风暴的始末,同时,重点论述“金融奇才”郭守云,在港指大战中重挫国际游资的全过程,并客观的评述这一大战获胜的正面意义。这样一来,在对郭守云这个金融奇才的人生评述上,肯定要谈及他的归宿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将来联邦某位总统对郭氏集团下手,并将郭氏兄弟锁进深牢大狱,那么毫无疑问,历史的记载中就会出现“金融奇才被俄罗斯联邦某某总统与某年某月定罪入狱”之类的记载了。   在这世界的历史上,政治上的是是非非都是多变的,今天一个乱臣贼子,到了将来的某一刻说不定就成了为国为民的贤哲,但与此不同的是,经济的历史却是不分是非对错的,正面的永远是正面的,反面的永远就是反面的,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蔡伦发明造纸术,他的正面形象世人千载皆知,可他作为权奸阉宦的那一面,后世又有几个人知道?正因为如此,但凡在经济上有所建树的人,当政者是轻易不会去触碰他们的,其原因就是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一个不伦不类的污点。   所以说,郭守云这一场豪赌,不仅仅是为了赌钱、赌利益,还是为了赌他的地位永固,赌他的郭氏屹立不倒。   反过来说,如果在这一场豪赌中落败了,郭守云也不在乎,因为这一笔钱的付出,等于是为他与弟弟,还有他的一家人买下了一个将来可以退身定居的地方——香港。作为历史上英属殖民地,后来的一国两制经济特区,香港在中国乃至世界上,都占有一个很特殊的地位。这个地方虽然属于中国大陆,但是它的很多政策都不是跟着中国官方走的,它享有很大的自主权。   现在面对着俄罗斯联邦日趋稳定的政治形势,尤其是少壮派政客的逐一显现,郭守云作为一个在动乱年代里靠挖国家墙角起家的地方实力派人物,他已经逐渐预感到危险的临近了。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凭着郭守云那种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他注定会在这个时候提前为自己准备好最佳的退身之路,而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香港,将是他最佳的选择之一。   前有远东与真正操控香港的诸多实业家的友好交往,后有港指大战中郭氏集团毫无保留的倾力付出,郭守云可以断定,即便将来自己的郭氏集团遭到莫斯科打压,以至于他不得不选择出逃的时候,香港人也会为他留一处栖身之地的。   四百七十亿买一个退路,这就是郭守云算盘里打的最响的地方。   当然,在这个时候或许有人会提两个疑问了:第一,郭守云失掉了郭氏集团,又失掉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他去香港还有什么精彩的生活啊?这一点根本不必操心,别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远东经营了数年的郭氏兄弟,即便是混到最潦倒的份上,他们也有足够的资本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甚至是穷奢极侈的生活。再者,郭守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输掉,可他在瑞士银行里秘密保存的那些技术资料,却是输不掉的,那些东西只要拿出来晒伤一晒,就足够他们郭家吃喝几辈子的了。另外,按郭守云聊以自慰时说的一句笑谈,即便将来什么都没有了,他还可以靠写书过日子嘛,就他脑子里装的那些东西,估计感兴趣的出版商能凑成一个整编师了。   第二个疑问,像他郭守云这样一个人物,即便是跑到了香港,俄罗斯政府还能放过他吗?这一点现在也无需操心,毕竟时下的郭氏集团已经不同以往了,其在远东的地位根深蒂固。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将来有一天莫斯科掀了郭氏集团的盘子,将他郭守云掀下了马,估计面对这么一个强悍的存在,联邦内部对如何处置他也会有数种不同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强势的联邦总统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同时保障权力集团的内部团结,他也只有一个最好的选择,那就是暗中安排郭氏兄弟离境,从而以他们外逃为借口,避免随后审判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尴尬局面——全世界在逃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各国都无法追缉归案?这其中就有类似方面的原因。   总而言之,郭守云现在就是要赌,就是要想尽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安排好最稳妥的退路。人生难得几回搏,既然有机会到这个世界上重走一遭,那舍了全部本钱去搏一场固然必要,可在搏的同时,也得先保证好自己的生命安全。郭守云在远东这一条路上走了很久,也走很远,其间,他的思维方式、行事原则甚至是人生观念都发生过很多的转变,可唯一没变的,就是他对自身安全的追求。   宿命中的几番辗转,人生路上的峰回路现,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变数,而它对于任何一个身在其中的人来说,都是一场迷局,不走到人生的最后一刻,这个局就解不开、探不明,作为同样的一个人,郭守云在前后两世的道路中,对这一点早就看清了,所以,他在为人生精彩而拼搏的时候,也充分做到了拿得起放得下……赌得起,输得起。 第七六三章 金融战役   进入八月份的哈巴罗夫斯克,天气已经变得燥热起来,按照气象部门的说法,今天远东的天气有些反常,长期的持续性的干旱,有可能从六月份开始一直延续到八月末,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气象部门的预测显然是准确的,连续两个月了,整个远东大大小小近十个州,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出现过降雨。最要命的是,哈巴罗夫斯克算是临海地区,其地理位置应该算是处在临海蒸发带上的,长时间的高温缺雨天气,使得这里的气候在凸显炎热的同时,还格外的潮湿。   郭守云讨厌热天,尤其是闷热的那种天气,因此,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是绝少出门的,开着冷气的房间才是他最钟爱的地方。   “……以前每个人都鼓吹亚洲式的资本主义,而反对盎哥鲁—撒克逊式的那一套,不幸的是,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是直到现在,亚洲资本主义的结果是堕落成某些私人集团利益的代名词。没有比韩国与日本令人担心的经济形势更能暴露出这种亚洲资本主义在管理方面的弱点了……现在是亚洲需要韩国和日本这两个强大的经济体作出强有力的反映的时候,而它们没有作出贡献,从需求来看,日本没有在发挥它的传统的角色,因为它的经济状态还很弱……亚洲的复苏大概需要四年到五年的漫长时间……”诺大的总裁办公室里,那台足有五十四存的大背投彩电,正在播放着通过卫星讯号接收器获取的TVB电视台新闻节目,屏幕上,那位面容娟美的主持人,正用柔美动听的声调,转述莱曼兄弟公司亚太经济专家米斯哈特对亚洲现今经济状况的所谓“全面分析”。可在郭守云看来,对方这些话显然并不是在分析危机发生的原因与亚洲各国面对危机应采取什么政策的建言,他这是幸灾乐祸,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就像此前华尔纳所说的那些话一样,面对东南亚各国普遍存在的经济尤其是金融漏洞问题,由量子基金当家人索罗斯所带领的国际游资方此次可谓是来势凶猛,自从三月份他们大举狙击泰铢以来,泰国政府和央行方面作出了种种“可能”起到效果的决策,比如:动用120亿美元外汇收购泰铢,提高隔夜拆借利率,限制本国银行的拆借行为等等等等。   类似这样的举措,的确在最初阶段起到了一定的实际效果,在五月中旬,泰铢的汇率呈现出一定的稳定局面,而有小道消息宣布,在这第一回合的争斗中,量子基金在泰铢市场上蒙受了三亿美元的损失,而在这其中,郭氏集团突然杀入市内的四十亿美元,等于是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这也可以算作是郭氏集团与量子基金的首轮交锋。   不过好景不长,就在郭守云将郭氏集团的资金全数交由万龙基金打理的一周之后,嗅觉敏锐的华尔纳作出了全面抛空泰铢,挺进印尼盾汇市的决定,而紧跟着他的举动,此前一段时间偃旗息鼓的国际游资方卷土重来,将一股超级强大的抛售风暴恶狠狠的砸到了泰国政府的头上。   从六月中旬开始,随着国际游资方的卷土重来,泰铢兑美元的汇率直线下跌,短短不到两周时间,泰铢汇率狂跌百分之十三,整个泰国境内都被一场名为恐慌的阴云所笼罩,各大城市的银行门口,挤满了前去提取存款的民众,即便是一个平头百姓,也希望在这个时候,将自己那点积蓄兑换为花花绿绿的美元,以平安度过这场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泰国央行不得不与六月下旬再次出手,他们在动用三百亿美元国家外汇储备的同时,又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贷了一百五十美元的贷款,力图通过这四百五十亿美元的巨资,挡住来自国际游资方发起的进攻。但事与愿违的是,此次狂卷而来的国际游资方再不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四百五十亿美元的巨资再投入炒汇市场之后,仅仅是在四天的时间里,将泰铢汇率提升了两个百分点,随后,这点成果便被国际游资方发起的一轮反扑彻底吞噬掉了,至此,泰铢狙击战正式宣告结束,泰国央行在输掉了三百亿美元外汇储备以及一百五十亿美元国际贷款之后,正式宣告破产,其骤显破败的国内经济,使泰国央行无法在短期内偿清高达一百数十亿的国际贷款了。   七月二日,泰国政府宣布正式放弃坚持了十三年之久的泰铢对美元的联系汇率制,转而实施更加自由的浮动汇率制,毫无疑问,这是泰国央行对国际游资方举白旗的最明显标志,其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泰铢的疯狂贬值。就这样,在三个月的金融狙击战役中,由索罗斯所带领的国际游资方,一举从泰国卷走了四十亿美元的巨额利润,而伴随与此的是,百分之二十的泰国人,在这一场战役中被掏空了腰包,泰国这个与连年前才被联合国定位初级发达国家的经济体,三个月内丧失了其几十年的经济建设成就,银行倒闭、工厂破产、工程停工、失业率激增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正好印证了那句笑谈——“一战回到解放前”。   在近乎完美的结束了泰铢狙击战役之后,由索罗斯所领导的国际游资就像蝗灾一样,一刻不停的狂卷了整个东南亚,而对方狙击的日程表,与华尔纳提前做出的推测毫无二致,印度尼西亚的印尼盾、菲律宾的比索、缅甸的缅元、马来西亚的林吉特,就这样一路扫过去,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势不可挡。   因为提前预测出了国际游资方的进攻顺序,所以在这一过程中,华尔纳领导的万龙基金走能抢先一步进入投机市场,从而在根本上求的了盈利的最大化,短短两个月,万龙基金先后动用炒汇资金一百四十亿美元,而在结束了对菲律宾比索的狙击之后,万龙基金盈利高达三十七亿美元——暴利就这样出现了。   不过,多少令郭守云感到有些讶异的是,在结束了对菲律宾比索的狙击之后,华尔纳便悄然退出了这一场风险不大但是却盈利丰厚的战役,他没有抢先一步对缅元动手,而是突然之间将目光转向了东亚,转向了处在朝鲜半岛南端的韩国。   郭守云在金融投机方面的经验虽然不如华尔纳丰富,但是他对亚洲各国的经济状况还是相当了解的,在他看来,作为世界经济排行榜上处在第十一位的强大经济体,东亚的韩国与东南亚的泰国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但总量的角度来计算,韩国的经济实力是泰国、印度尼西亚与马来西亚三国经济实力的总和,在这种情况下,万龙基金要对韩元展开狙击,其本身的危险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心里有了这样的疑问,郭守云并没有直接向华尔纳提出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既然自己已经将全部的资金交给对方去打理,那就不应该在对方采取决策的时候,过分去出面干预,那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是会直接影响到双方合作关系的。   幸好的是,华尔纳是一个聪明人,他猜到郭守云可能对自己的决策有所怀疑,因此,不等对方发问,就主动前往郭氏集团总部以汇报这一阶段的成果为名,向郭大老板详细的陈述了他的决策原因。   在华尔纳看来,其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狙击韩元,有至少五个方面的原因:第一,目前是韩国国内经济最困难的时期。自去年起,国际市场上半导体价格出现了暴跌的局面,在一些领域内,该类产品的价格跌幅甚至高达百分之八十,而这对以电子产品为主要出口项目的韩国来说,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强大打击。有数据显示,韩国方面在电子产品领域内的盈利仅仅为前一年度的三分之一;第二,国际领域内的钢铁行业整合,导致钢铁市场疲软,同时,由于来自中国钢铁业的竞争,作为韩国第二大经济支柱的钢铁行业,目前已经陷入了绝对的困境。月前,韩国第二大钢铁集团韩宝钢铁公司宣布破产,其拖欠的三万亿韩元,也就是近三十四亿美元贷款,成为了再也填补不上的黑窟窿,而目前负责托管这家大型钢铁企业的四家韩国银行,还不得不持续向这家公司补充巨额资金,以保证这家公司十数万职工的饭碗;第三,韩国的经济结果,是当今世界上一个很罕见的特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它的经济模式和日本相同,都是由战争催发出来的,其大企业的家族制相当明显。受此影响,韩国的经济发展遵循一个模式:大家族控制工业集团,进而影响国家政治,反过来呢,国家政权指示银行部门,为这些工业企业提供贷款,从而控制国家经济命脉,挤压新兴企业的成长,为家族工业的垄断制造空间。 第七六四章 狙击韩元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近乎保护主义的垄断经济,韩国大型企业本身不存在来自外部的竞争压力,而没有竞争就意味着大企业盈利机会增多,意味着这些企业的企业职工工资可以稳步提升,同时呢,带动物价的稳步攀升。熟悉经济的人应该能够从这个经济增长模式中察觉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垄断的出现以及家族式产业的发展,而它带来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大量普通民众的普遍穷困,他们消费不起高关税额度的进口货,只能购买价格较低的国产货。就这样,家庭贫困、企业富余、进口货没有市场、出口货竞争力强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韩国的经济在过去三十五年间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是,随着苏联的解体以及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蔓延,韩国在经济体制上的弊端一天天展现出来:由海外资金融通的非生产性资产数量过多,属于亚洲之最;受政府直接影响的银行极不可靠,缺乏信用度;大家族控制下的资产投资回报率与资金成本差距过大,在这一点上问题上,韩国几乎比任何其他国家都来得都要麻烦;国家过分集中发展几个经济部门,像钢铁、汽车、电子等等,而这种过分单一的经济部门发展模式,极易受到出口贸易周期变动以及部门生产力过剩的打击;国内生产行业的垄断局面,在经济全球化的影响下,很容易受到其他国家廉价商品的冲击,此前,“中国制造”对韩国市场的冲击便能很充分的说明这一点。   第四,韩国的综合性金融公司在运营上存在诸多问题。目前韩国的综合性金融公司,都是九四年从投资金融公司转变而来的,这些大型的金融投资机构,在国内凭借特权经营,利用种种不合理的手段攒取暴利,而他们在进入国际市场之后,根本无法适应西方的金融投资环境。有数据显示,在过去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韩国十二家大型综合性金融公司共在国际金融市场上亏损了一千亿美元的巨额资金,而目前韩国政府的外汇储备,才仅仅只有三百亿美元。第五,由于经营上的不善,以及受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韩国若干家大银行现在正在受到巨额呆坏账的困扰,按照华尔纳调查的数据显示,目前全韩银行总贷款中,有将近五百零七亿美元的呆坏账,这已经占据到其总贷款的百分之十六。受此影响,亚太经合组织以及亚洲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在敦促韩国进行金融改革,而在短期内,韩国银行继续向这些组织申请贷款的可能性,已经极其微小了。   基于以上这五个原因,华尔纳才决定趁着东南亚金融风暴蔓延的机会,对韩国这个号称亚洲四小龙之首的强大经济体伸手,他要用二百亿美元的资金,撬动这一块钢板,将韩国三十五年的经济建设成就收入囊中。   至于说为了不走更保险的一条路,继续沿着国际游资可能逐一展开狙击战役的路线走下去,华尔纳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在他看来,国际游资在击溃了菲律宾的抵抗之后,继续在东南亚所进行的逐场战役,已经不是单纯为了击溃目标而行动了,他们是在打大香港经济圈的外围,从而为他们正式展开对港币的狙击做先期准备。作为他们的对手,华尔纳认为万龙基金没有必要再给他们打头阵了,因为那等于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在听了华尔纳的解释之后,郭守云没有在这方面做出任何表态,他只是冷静的宣布,这场对韩元的狙击战役不管战果如何,万龙基金的全部收益将有百分之五十,是属于华尔纳个人的,这也就是说,在韩元战役中,万龙基金收入四十亿,就有二十亿是华尔纳个人的所得。   于是乎,在达成了投机领域内的共识之后,华尔纳七月上旬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起了对韩元展开狙击的全套方略。   毋庸置疑,在金融投机领域内,华尔纳不仅仅是个天才,同时,也是一个极其卑鄙的人物,他在针对韩元的狙击过程中,没有一动手就直接将目标瞄准韩元炒汇市场,而是首先大张旗鼓的宣布了一系列的并购案。   七月七日,万龙基金新闻发言人在新加坡宣布,基金会经过周密的调查得出结论,韩国企业百强之一的顺山实业此前所进行的“加拿大斯德尔造船厂的强行并购案”,给万龙基金的斯德尔基金会造成了损失,为报复对方这一不遵守经济规则的做法,万龙基金从即日起将斥资三百七十亿美元的庞大资金,对包括顺山重工业集团在内的顺山实业十四家联号,展开全面收购。   消息一经传出,顺山实业的股价一夜暴涨,其股价从七月七日的每股四千七百韩元,暴增到七月九日的每股六千四百韩元。有人要收购顺山了,它的股价反而暴增,这就是股市的反常之处,而它能反映出来的一个重大问题,就是人们普遍看好万龙基金,而对顺山实业的股东会毫无兴趣。   受此利好消息影响,原本因收购加拿大斯德尔造船厂而陷入财务危机的顺山实业,一夜之间就扬眉吐气了,原本因其有着沉重债务负担,而拒绝向顺山提供贷款扶助的韩国生利银行,也与七月十二日宣布向顺山实业提供一万八千亿韩元的贷款支持,从而帮助其度过难关。   从表面上看,华尔纳的收购计划等于是帮了顺山实业一把,如果没有这一个收购案的出台,这个韩国超大号的企业集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自己宣布破产倒闭了。可事实上呢?作为一个精明的金融投机人,华尔纳自然不会做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他此次出手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收购什么顺山实业,而是要针对韩国缺乏信任度的银行业下手,他的打击目标,就是与韩国三十家大型企业集团存在业务联系的商业银行——生利银行。   此前,在经过周密的调查之后,华尔纳获悉生利银行最过去的经营过程中,先后造成不良性贷款一百四十亿美元,而作为一家保障金匮乏、处在家族统治之下的商业银行,生利用来抵偿这笔呆坏账的资金,全都是处在流通过程中的企业集团转汇款以及大量储户的储蓄金,再者,剩余的一部分,就是从股市上拿到的大笔融资。现在,华尔纳需要撬动生利银行这一块小木板,并以它来推动整个韩国金融业的崩溃,从而达到从根本上狙击韩元市场的目的。   “以点带线,以线扯面,四两拨千斤。”这就是华尔纳在狙击韩元过程中所采取的最根本战略战术,而现在,通过一个简单的陷阱,生利银行已经上了套了,那么接下来,万龙基金所要做的,就是在汉城股市上全面打低生利银行股份了。   七月十八日,就在生利银行向顺山实业提供一万八千亿韩元贷款之后的第三天,万龙基金新闻发言人再次爆料,其宣称万龙基金得到消息,顺山实业的市值被韩国银行以及韩国政府方面严重高估了,在过去两年中,这家号称韩国排名第十四位的大型企业集团一直在亏损,其九六年的年亏额度高达十二亿美元,而且拖欠生利银行的近三十亿美元贷款,也早就无力偿清了。为此,万龙基金将全面退出对顺山实业的收购案,同时,将保留向仲裁组织起诉该家企业以及生利银行方面商业性欺诈的权力。   就在同一天,生利银行与顺山实业的股价暴跌,截止到收盘,两家股价跌幅分别高达百分之四与百分之六点二七,当然,这只是第一天的“成绩”,随着稍后万龙基金方面的炒作,它们被迫停盘退出股市只是早晚的事。   走到这一步,华尔纳的计划已经初步实现了,从七月十八日起,生利银行一方面股价狂跌,一方面储户大量跳兑存款,截止到二十日,顺山实业向法庭申请保护令,宣布其进入破产保护期,与此同时,生利银行因严重的财务问题,被韩国央行勒令停业整顿,而在其整顿期间,数以万计的储户拥堵在各地生利银行门前,他们在等待着能够拿出自己储蓄款的最后机会。   也是从二十日起,华尔纳正式发起了对韩元汇率的狙击战役,入市头一天,他就一举沽空韩元二十亿,从而将韩元对美元的汇率打低零点四个百分点。而在作出正式狙击的同时,华尔纳也没有放松辅助方面的手段。   七月二十一日,《国际先驱论坛报》发表全球投资研究顾问公司独立战略的董事经理戴维·罗奇的文章,该文章预测:受金融体制漏洞的影响,以及东南亚金融风暴的波及,韩国经济注定要恶化。同日,香港《亚洲华尔街日报》发表题为“韩国的外汇储备情况越来越令人担忧”的文章,该文章宣称:韩国软弱无力的金融部门遇到的严重问题越来越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所带来的风险可能越来越大。目前最大的风险,简单他说,就是韩国硬通货的数量将不足以保护韩元以扶持濒于倒闭的银行和偿还它的海外债务。 第七六五章 港指开战   伴随着各方面利差消息的宣传,以及韩元本身在国际货币市场上所遭遇到的狙击,从七月中下旬起,韩元兑美元的汇率开始出现持续下跌的情况。七月二十六日星期五,韩元汇率在一天时间内狂跌百分之六点九,当天晚上,韩国汉城青瓦台方面发布财政部的消息,宣称财政部将斥巨资保证韩元汇率的稳定,另外还将出资十一亿美元,稳定韩国股市。与此同时,政府宣布将采取“严厉措施”,包括以诽谤等罪名提控美国一些财经新闻传媒,指责它们通过“夸大”韩国的金融困境和使用不确实的外汇储备数字,导致韩国金融市场动荡加剧。   但韩国政府方面所作出的努力并没有收到实效,第二天汇率市场一开盘,韩元对美元的汇率再次狂泻三点八九个百分点,受此影响,韩国大盘股指也出现狂泻的局面,同一天,韩国第二大钢铁集团韩宝集团宣布破产,随后不久,三美、大农、真露、起亚、海天、纽科等一系列大型企业、集团相继宣布倒闭或向韩国政府方面申请破产保护,而这使原本基础就相对薄弱的韩国金融业贷出的大批资金成为呆帐,第一银行和汉城银行以及众多的信贷机构陷入了困境。   就在七月二十七号这一天,紧张忙碌了将近一个月的华尔纳走出远东金融证券交易中心的大门,他驱车赶到郭氏集团总部,向郭守云汇报了一个情况——狙击韩元的最终胜局已经锁定,剩下的事情,就要看韩国政府方面打算继续朝汇市里扔多少钱了。按照华尔纳的说法,他们扔的越多,万龙基金赚得就越多,韩国人即便是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口袋都掏空了,他们也无法挽回败局了,因为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闻到血腥味的国际游资,已经有一部分从香港那边扑过来了,可以负责人的说,现在韩国人就是在于国际游资方缠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果不其然,就在华尔纳与郭守云举杯庆祝的时候,韩国政府方面宣布,原财长姜庆植被解除韩国财政部部长职务,林昌烈将取代他成为新一任的韩国财政部长。   同日晚,韩国总统金泳三发表公开电视讲话,其首先以总统的身份,向全韩人民道歉,随即表示,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在目前这一阶段,韩国人必须团结起来,勒紧裤腰带,全力应付眼下这一场经济危机,同时,政府方面也将通过国际货币资金组织以及友好国家,尽可能的申请紧急外汇储备,以尽快稳定金融市场,推进国家经济改革。   毫无疑问,金泳三的这一番电视讲话,就等于是正式宣布韩国政府在此次韩元狙击战役中全面落败了,韩国中央银行在过去几十年间所积攒的三百多亿外汇储备,以及为应对危机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申请的近三百亿紧急贷款,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化作了乌有,而从整体上来看,韩国在此次危机中总共蒙受了一千四百亿美元的巨额经济损失。   与韩国方面的巨大损失相对的,则是万龙基金的巨额盈利,在长达三周的金融狙击战过程中,华尔纳所带领的万龙基金,前后在韩国股市、汇市上投入了超过三百亿美元的庞大投机资金,最终,则从韩国人的口袋里掏走了高达五十亿美元的巨大利润。   华尔纳一战成名,他发财了,他的名字又一次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年度人物风云榜,万龙基金也随着这一场战役,成为国际金融界名声赫赫的一大风险基金,可与此同时呢,华尔纳本人,也被韩国国内评为全韩最不受欢迎的年度人物。正如金泳三在电视讲话中所说的那样,“他使我国经济倒退了10年,10年前,我国人均收入为7000美元,目前则是10000美元,现在,他们把我们的人均收入降低30%,退到7000美元,我们要努力才能恢复元气,而这种努力原本是绝对不必要的。”   即便华尔纳这个家伙将韩国坑的这么惨,可郭守云似乎仍旧觉得他在韩国地盘上赚得钱数不够多,因此,就在韩元狙击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他便将目光盯上了因财务问题而陷入被清算底线的韩国起亚自动车株式会社,八月一号,他委托俄罗斯驻韩国商务代办,与韩国商务部洽商郭氏集团对起亚自动车株式会社的收购事宜。按照他的意思,是想由郭氏集团控股的共青城重工机械集团出资五十亿美元,全资收购陷入破产边缘的起亚自动车株式会社。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这一意向被韩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而在随后不久,韩国方面便传来起亚与现代合并的消息。   没有能够拿下起亚,这对于郭守云来说固然是一个遗憾,不过,在目前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过多的心思去遗憾了,因为就在韩元狙击战役进入尾声的时候,国际游资方筹划已久的对港币市场狙击终于开启了,而且其从发起那一刻开始,便来势凶猛,宛如暴风骤雨。   其实从根本上看,索罗斯对港币市场以及港指大盘的狙击手法,与华尔纳对韩元市场以及韩指大盘的狙击售发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同样都是以利差消息打头阵,而后,再趁着人心浮动的机会大举出手,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像华尔纳此前所分析的那样,由索罗斯所带领的国际游资方,对马来西亚以及缅甸的货币狙击,其实就是打港战的外围,早在对缅元展开狙击的同时,国际游资方就一直在悄无声息的操作港指,他们一方面通过资金的操作,暗中拉高港指的提升幅度,另一方面,又通过场外期指合约的手法,掩饰他们狙击港指的企图。当这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七月中下旬,摩根斯坦利首先发难,其首席分析员比格斯突然宣布看淡亚洲股市,其公司将在港持股的比重从百分之二降至零。紧接着,香港四大外来基金组织同时离场,在他们的带动下,大批外来投资者纷纷沽空手中股票,从而使得恒生股指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分别狂泻百分之十点四,与百分之九点六。   由于这一时期华尔纳正在韩元与韩指市场上做扫尾工作,再加上其认为真正的国际游资方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手,所以,万龙基金保持了缄默,他们还需要观察,观察港指以及港币汇率的进一步走势,同时呢,还要观察一下香港政府以及大陆方面的动作。   与郭守云的既定目的不同,在这一场战役中,华尔纳的目的就是为了尽最大可能的击败对手,而不是毫无根据的入市,并将手中的钱一股脑赔进去,因此,他认为在这个时候,如果万龙基金先与香港政府与大陆方面入场,那么后两方很有可能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按兵不动,坐看两个游资方缠斗,从而达到一个保存实力的目的。   “敌不动,我不动,”这样的战术,在存在合作者的时候并不适用,换言之,在这种时候,华尔纳认为必须坚持:“敌不动,友不动,我亦不动。”的方针才行,因为只有那样,万龙基金才不至于落到个一败涂地的份上。   很明显,郭守云尽管对这次狙击战役没有抱多大的胜利希望,可他也并不想将自己的积蓄一股脑输出去,因此,面对华尔纳的提议,他很痛快的就接受了,就这样,在结束了韩元以及韩指的狙击战役之后,万龙基金在漫长的整个八月份里,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们在静待中默默的观察时机。   从八月初开始,国际游资方对港币的狙击正式开始了,从八月五日开始,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大量被抛出的港币期单预示着国际大炒家的入场,受此影响,港币汇率在五、六、七三天内,狂泻六个百分点,香港人心浮动,大量沽出港币买入美元的风潮涌现出来,并带动着港指大盘的持续下跌。   为了抵御国际炒家对港币的狙击,香港政府迅速作出了回应,八月九日,香港金管局在香港民众的哀号声中隆重登场,三十亿美元的外汇储备,随即便被投入炒汇市场,沽售美元购入港币,稳定港币汇率。与此同时,为了提高炒家成本,香港金管局宣布,将不再采用百分之六点二五的官方贴现率向那些借款过多的银行提供资金,而是要根据情况以惩罚性的利率来调整资金。受此影响,香港银行同行拆息率暴增,最高时可高达百分之五十,这一政策实施,有效的截断了那些国际炒家借贷港币炒汇的渠道,但按照华尔纳的说法,这一决策也恰恰中了国际游资方的圈套。   毫无疑问,港币利率以及同行拆息率的提升,确实可以使炒汇玩家的成本剧增,可与此同时呢,也会令那些中小投资者望而生畏,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狂跌不止的股市,将会雪上加霜,情势会变得更加危急。 第七六六章 东方之珠   “郭先生,”在香港国际机场的特别通道口上,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系了一条白色格纹领带的年轻人,对在诸多护卫随行下匆匆走来的郭守云恭声说道,“刘董事长为您在九龙富豪酒店订下了房间,您现在可以过去吗?”   从机场出来,走了上千米的一段路,郭守云的晕机症状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在妮娜与莎娜丽娃两人的搀扶下,走起路来尚且晃晃悠悠的。   这次从哈巴罗夫斯克来香港,他是在北京转乘一次的,毕竟现在还没有直接从远东飞往香港的航班,远东航空的专机,负责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北京,然后再在那里换成国泰航空的班机,一路奔来香港,这听听飞飞的几个小时里,郭守云头晕眼花,整个人连半点精神头都没有了。   “守云,咱们先去酒店住下吧?”看到丈夫晕晕乎乎的,妮娜挽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好好休息一下哪成?”   “哦,休息,休息,”用力的晃了晃脑袋,郭守云浑浑噩噩的嘀咕两句,“那个,华尔纳呢?华尔纳在哪儿?”   随行的孙红羽听到男人的召唤,慌忙扯了扯华尔纳的袖子,牵着他紧走两步,来到郭守云的身边。   “啊,红姐,华尔纳,”看到妹妹与华尔纳走过来,郭守云胡乱的摆摆手,说道,“一会儿到酒店啊,你们先替我去见见海涛,替我向他搞个罪,就说我今天一时间恐怕没法跟他谈正事了,请他多多谅解,嗯,多多谅解。”   “哎呀,这些事情还用你来操心吗?”孙红羽嗔怪道,“你放心好了,海涛那边的事情由我去应付,你啊,就放心好好休息一晚吧。哦,对了,妮娜和莎娜丽娃都是第一次来香港,海涛定下的酒店就在尖沙咀,咱们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可以抽时间到处转转。”   “呵呵,那倒是好事,”妮娜担忧地看了丈夫一眼,随即浅笑道,“这次过来,我可是接了一大堆的购物清单,缺了谁的会去都不好说,既然有了红姐这个现成的导游,相比我的麻烦可以少很多了。”   “你们几个女人的事有时间再说,现在赶紧上车,我这头疼的都要裂开了。”听两个女人在自己耳边商量着购物的事情,郭守云没来由的一阵儿心烦,他迈出一步,同时在妮娜的胳膊上轻轻一捏,说道。   有了郭大官人的吩咐,众人自是不敢懈怠,几个女人七手八脚的涌上前,连搀带扶的将他弄出特别通道,在机场外的下停车坪上,登上了香港方面为他们准备的奔驰车队。   从香港国际机场到尖沙咀的九龙富豪酒店,着实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坐在车上,被车窗外吹进来的凉风一扫,郭守云在还没有过青衣岛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此时华灯初上,车队行驶在刚刚竣工开放不久的青马大桥上,透过车窗,郭守云可以一眼全揽马湾海峡两岸的绚烂灯景,在微微夜色以及海岸灯景的映衬下,整个天空似乎都呈现出一种醉人的淡紫色,而在这片炫目的淡紫中,窗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汽笛,似乎给人平添了一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香港,东方之珠,这地方的确不是哈巴罗夫斯克所能够比拟的。   “怎么样,感觉舒服点了吗?”坐在旁边的妻子感觉到了他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除去了军装的小女人,今天似乎显得格外温婉,她伸出小手在郭守云的脸上轻轻一抚,柔声问道。   “呼……好多了。”深深的吸一口气,郭守云扭头一笑,说道。   “呵呵,好多了就是好多了,无缘无故的叹什么气啊?”坐在对面的孙红羽闻言笑道,“是不是觉得香港的夜景很美,比哈巴罗夫斯克强了很多?”   “是啊,”并没有否认,郭守云点头说道,“我在想,香港人其实很幸福的,至少,他们每天都可以看到这样迷人的夜景,嗅到如此恬淡的海风,而在咱们那个哈巴罗夫斯克,哦,准确地说,是在整个远东,即便再走上二十年,也不可能发展到香港现在这个程度。东方之珠,名不虚传啊。”   “呵呵,瞧你,”孙红羽笑了,她摇头说道,“你要知道,香港虽好,东方之珠虽然绚烂,可这里的繁华也好,衰败也罢,都不是属于你的,不是属于郭氏集团的,如果我是你的话,即便是有那么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远东选择香港。”   “嗯,这话说的不错,”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所以啊,我也只是感慨一番罢了,呵呵,随口一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随口一说自然无伤大雅,”孙红羽接口道,“可我担心的是,你这次一旦接受了那些港商与北远集团的要求,可能会给郭氏集团的发展带来不利影响,因此呢,在这件事上,我建议你多听听华尔纳以及智库小组的意见,毕竟,把郭氏集团拿到香港来上市,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另外,你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港商联合会展开进一步的密切合作,这也很可能会触及到华盛顿那边的利益。”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清楚,”郭守云叹口气说道,“可问题在于,智库小组与华尔纳的意见相当统一,他们都建议我走出这一步,因为远东金融证券交易中心,在科技板块尤其是互联网这一块上,存在着的缺陷太大,这已经与集团计算机产业的发展完全脱节了。今天的形势是,远东计算机产业发展迅速,产品更新换代速度的加快,可相对来说,产业融资却跟不上需求,而面对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俄罗斯联邦国内的经济形势更趋恶化,远东财政方面也无法从资金上对这一产业形成专门扶持。面对这种困境,咱们除了走国际融资的渠道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了。”   郭守云的一番话,让孙红羽沉默下来。的确,现在远东就存在这么一个问题——各方面建设资金的相对短缺,而这与郭氏在远东实行的高福利政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说别的,就单单是房地产业这一项,远东财政每年就歉收了大笔的税金,可要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来说,远东的经济发展不存在太大的泡沫,其稳步性与可持续性,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受到了普遍的认可。   就在孙红羽思索远东经济问题的时候,郭守云的脑子里却开了小差,他的思路回到了国际游资对香港港指与港币的狙击问题上。   随着这场金融战役的拓展,在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里,香港港币汇率在大陆雄厚外汇储备以及香港本身881亿美元储备的硬性坚持下,已经逐步趋向了稳定,与此同时呢,受高利息率的影响,以及国际游资方的连续打压,香港恒指大盘持续下滑,半个月时间,恒指从最高的一万八千点,下滑到现在的九千点,香港股市哀鸿遍野、尸体狼藉,媒体报端几乎每天都有关于股民自杀的消息传出来。   为了能够稳定股市,恢复港指,提振港民信心,香港政府与大陆政府方面近期正在筹备反击。此前两天,香港总商会召集香港金融、商业界人士,在号召港人保持冷静的同时,呼吁各方商界人士强力入市,一方面趁蓝筹股被国家炒家大范围炒低的机会,低价吃进,一方面在期货市场上大量买进期指合约以支持香港股市。与此同时,作为重要的配合手段,中国大陆方面宣布降息政策,力图从侧面拉动红筹股与国企股的股价上扬。另外,就在八月中旬,中国电信正式宣布在香港上市,作为一个中国大陆内占据着垄断地位的行业,中国电信的上市,顿时为香港股市带来了一线生机。   “香港大盘指数的下跌已经差不多了,如果想要宰割国际游资,咱们现在就到了出手的时候了。”在综合若干因素之后,华尔纳在哈巴罗夫斯克向郭守云建言。   按照华尔纳的说法,国际游资方的打算,显然是将战役的最终结尾锁定在了九月初,因此,他们在八月期指合约上做的分量很足,如果万龙基金选择在这个时候强力入市,拉高港指,那么到月末游资方平仓的时候,就会由于淡仓过多并遭遇夹仓,蒙受巨额的损失。当然,在这项计划执行的过程中,万龙基金并不是没有风险的,与此相反,它所要承受的风险还会很大,而在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万龙基金所掌握的资金度相比国际游资还是太少了,为慎重起见,在这个出手的过程中,万龙还需要各方面的利好消息做配合,只有这样,最后的胜负才能达到一个五五之数。   “三七之数都打算要赌了,这五五之数岂能不赌?”郭守云的意见明确的很,从开始到现在,他在决策上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第七六七章 趁火打劫?   就这样,按照郭守云的决定,华尔纳在八月上旬正式进场了。   这一次进场,华尔纳没有再采取任何的隐蔽措施,按照他的说法,在满手神通的国际游资方眼里,金融、股市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存在什么秘密可言,所以,要想在这场股市狙击战役中玩什么偷袭,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偷偷摸摸入市,到最后落个贻笑大方的结果,还不如摆开阵势、堂堂皇皇的进场,这样一来,凭着万龙基金的雄厚资金做后盾,再加上前一段时间狙击韩元时累积下来的余威,他们至少可以震慑一部分国际游资,从而减轻今后一段时间的负担。   华尔纳的进场是很有策略性的,他没有一次性大笔大笔的投入海量资金,而是在宣布万龙基金将进入港市护盘之后的第二天,分批分批的吃进恒指大盘中的蓝筹股,按照他的说法,这同样也是一个以点带面的战术,通过对那些被严重打低的蓝筹股的吸纳,可以有效的激发部分股票的涨势,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带动大盘上扬。最重要的是,采取这样的战略,可以在最大限度上降低基金风险,保存己方实力。   正如香港政府方面所宣布的那样,目前香港的经济形势还是很好的,因此,在经济大盘稳固的情况下,国际游资对香港股市、货币的狙击必然不能持久,而那些受到国际游资打压的蓝筹股,即便是短时间内出现低迷的状况,只要时间一久,港民心中的慌乱情绪度过之后,这些股票就会迅速提升起来。为此,华尔纳的打算是,在入场的最初阶段放量吃进股价暴跌的蓝筹股,以此拉动股指大盘,随后,等到游资方作出反击的时候,尤其是在蓝筹股部分股价上扬的时候,万龙方面可以有步骤的放出这部分股票,从而达到一个回笼资金的过程,换句话说,这就等于是在一点点的吞吃国际游资有生力量。   从八月五日到八月十二日,短短一周时间内,华尔纳在这方面投出的资金高达一百五十亿美元左右,而仅仅是他吃进的和记黄埔、九龙仓集团股份,就高达四十多亿。不过话说回来,由于游资方的实力过于庞大,同时呢,再加上港币利率的持续提升,万龙基金投出去的巨资,就像落尽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一样,其在荡起了轻微的波澜之后,很快就落于无形了。短短七天,万龙基金损失十九个亿,而按照华尔纳的说法,这才仅仅是开始,更狂猛的风暴还在后面呢。   七天亏损十九个亿,这在郭守云经商的历史上还是头一回,不说别的,就连获知消息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都吓了一跳,这些个巨头们从发家那一天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他娘的赔钱,更何况还这么大笔大笔的赔法。要命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华尔纳又做出新的决策,他决定要放量吃进被游资方打的面目全非的金融股,而吃进的主要目标,就是汇丰控股与恒生银行两支。   金融股,顾名思义,那就是金融行业领域内的股份,而在现阶段,由于国际游资方对港币的疯狂狙击以及高利息率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大盘上的金融股跌的最惨,坦率的讲,这一领域内的股票,基本上都可以划为垃圾股,谁要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入场购买类似的股票,那就得做好输掉屁股的准备。   面对华尔纳的这一项提议,郭守云犹豫了,这是他在此次金融风暴中第一次出现的犹豫。   当天晚上,在郭氏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公室里,郭守云与华尔纳谈了个通宵达旦,前者在出资提拉金融股的问题上,存在着一个最大的顾虑,那就是现在香港金融行业内部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一些居心不良的商业银行,本身就在幕后筹措资金炒低港币,而香港方面之所以大举提升银行同业拆息率,就是为了杜绝这一情况的出现。现在,如果万龙基金出巨资拉高金融股行市,那么就等于是为这些居心不良的银行提供了炒汇资金,他们反过来就会用这些资金去翻炒港币,从而将万龙基金做出的努力付诸流水。   在同样一个问题上,作为后者的华尔纳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现在港指以及港币汇率存在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香港政府碍于国际金融中心这个名头,无法以政府的名义强力入市干预,因此,他们无法做大稳定汇率与提升港指大盘两项工作的同步协调性,从而,也给国际游资方展开“游击战”创造了条件。在此前一个阶段的狙击战役中,国际游资方的战术很明显,他们在狙击汇率与狙击港指大盘两方面来回游走,一方受挫,马上就转移方向,对另一个角度下手,最要命的是,他们无论从那方面下手,都能对港币汇率与港指大盘构成连锁性的影响。这样一来,在万龙基金与香港政府面前,就出现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如果不能将这两个漩涡打掉,那么这两方的资金将会被一点点抽空,直到最后被吸干最后一滴骨髓。为此,华尔纳选择冲击金融股,因为这类股份与股市、汇市的联系同样紧密,抓住它下手,万龙基金才有可能与国际游资方形成正面的对峙,让对方打不起游击战。   两人彻夜的交谈,最终还是以郭守云的让步为结局,第二天一开市,万龙基金便全面调整策略,大举进军金融股部分,一天时间内,其出资五十亿美元,将包括恒生银行、汇丰控股在内的六支股票,硬性拉高了四个百分点,从而,也创造了自金融风暴以来,港指大盘中金融股部位的首次上扬态势。   坦率的说,进军金融股市场,是整场狙击战役中,郭守云首次出现犹豫的时刻,同样,这一决定,也是令万龙基金在战役过程中蒙受损失最大的一次,从决定付诸施行的那一天起,到八月底,万龙基金在这一领域的投资损失高达四十三亿美元。但话说回来,这一决定,也是在此次狙击战役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正式由这一天开始,整个国际社会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大家都相信,这一次万龙基金捍卫港指大盘的决心是无法动摇的,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们甚至连亏损都不怕了。同样是在这一天,郭守云接到了北远集团总裁刘海涛从香港发来的邀请,他希望来自郭氏集团的代表,能够与近期前往香港,与来自各方的华商会商谈稳定东亚、东南亚地区经济大局的若干问题。   同样也是在这份邀请中,刘海涛提到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郭守云能够在这个关键性的时刻,将远东郭氏集团名下的若干实业,以上市公司的名义拿到香港来,从而实现一个“海外注册、香港上市”的取巧过程,并以郭氏集团的信誉、良好的运营情况,带动恒指大盘回升。   就像前面所说的,在接到这样一个要求之后,郭守云与华尔纳以及郭氏集团智库小组仔细的协商了一段时间,按照各方给出的意见,他最终决定,将郭氏集团名下的计算机实业集团、远东航空公司、远东移动通讯及网络服务集团提出来,拿到香港上市。   也许是对远东决策做出的良性回应,随后不久,香港证监会出台了“红筹股”新盘,包括中国电信、中信泰富、上海实业、中银控股在内的若干内地上市公司,在香港证券交易所托盘上市,紧接着,中国国务院总理发布新闻通报,其一方面宣布中国政府对维持香港地区经济稳定的强大决心,另一方面透露消息,中国人民银行已作出决定,将于今日起降低人民币利率,提高外汇储备金额度,保证人民币坚挺,以此,支持香港以及东南亚、东亚广大地区的经济稳定及恢复。   与此同时,就在郭守云准备正式启程前往香港的时候,德国驻哈巴罗夫斯克领事馆外交领事向远东商业银行理事部提送秘密咨函,按照这份咨函中所提到的内容,德国欧普国际石油集团希望参与远东共和国方面新近出台的海洋石油、油气田开发项目,即萨哈林二号海洋石油开发项目,而为了能够拿下这个项目,欧普国际石油集团愿意出资二百七十亿德国马克,购买该项目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最有韵味的是,在这份咨函里,德国人特意标明:只要郭氏集团能够与欧普国际石油集团签署股份转让协议,来自德国央行方面的二百七十亿德国马克股份款,将会在一周内拨付到位。   趁火打劫,这是他娘的赤裸裸的趁火打劫,在得到远商行理事部的回馈之后,郭守云不用考虑就能明白对方的真实用意,因此,最为回复,他只说了一句很具有中国特色的话——“滚你娘的蛋!”或许也正是受此影响,其后萨哈林二号海洋石油开发项目举行公开国际招标的时候,德国四家石油公司,全都被毫无理由的挡在了招标大厅的门外。 第七六八章 九龙富豪   “香港的夜色很美,”坐在由几根银亮色钢条拼装而成的概念性座椅上,郭守云透过宽大而明净的落地玻璃窗,眺望着尖沙咀瑰丽的夜景,不无感慨地说道,“现在还是金融危机来袭的时刻,如果不是有了这一番经济上的灾难,我想今晚这一副景象应该是更加绚烂多彩的。”   “呵呵,看来守云与我的喜好相同,”坐在玻璃圆桌的对面,刘海涛手里端着一个盛满红酒的高脚杯,面色喜悦地说道,“说实话,对香港这个地方,我最喜欢的一点,也是这瑰丽的夜景,五色霓虹,万家灯火,触目可及的地方,完全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荣气息。我时常在想,如果在中国的地幅上,能够多几个类似于香港这样的地方,那该有多好啊?”   郭守云笑而不语,他想起前世某位“凡人”所说的一句话:“看到窗外万家灯火,联想到大政经济的人,都是权力欲望浓厚且心思深沉、志虑高远之辈,而在这一刻,更多去猜测某一盏灯火背后那些平凡人的快乐与痛苦生活得人,则是多愁善感,很难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人。至于说那些什么都想不到,纯粹为看景而看景,为吹风而吹风的人,则是注定一生无所作为至少是平平淡淡的可怜人。”   经历了一世的轮回,郭守云不知道这位“凡人”所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但可以肯定的是,刘海涛应该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随和亲善,他的权力欲望很大,心思也的确异常深沉。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什么缺点,毕竟身在政治环境的大背景里,没有这样的性情,一个人是很难顺顺当当走下去的。   “守云,在几件事我很想多问一句,”沉默了片刻,刘海涛说道,“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给我一个真心的答复。”   “什么问题这么谨慎?”郭守云笑了笑,问道,“你说吧,我可以保证,只要是能回答的,我肯定会给你一个真心的答复,至于说不能回答的嘛,呵呵,咱们就一笑了之,你权当没问,我权当没听到。”   “呵呵,这个办法好,那我就问了,”刘海涛笑道,“第一个问题,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嗯,这个问题比较复杂,”郭守云歪头想了想,说道,“这个世界的变化很快,而人的追求目标,同样也变化的很快。打个比方说,十年前,我的追求就是吃饱饭、填饱肚子,五年前,我的追求是能把郭氏集团做得越来越大,同时呢,我自己的生存条件能够变得越来越有保障。至于现在嘛,我的追求就是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精彩,另外,也要能够有力的抗击外来风险。那么说到这儿,咱们就要谈未来的问题了,呵呵,可不巧的是,这个未来的问题,我不想谈。”   “为了能够生活的更加精彩,”刘海涛默默的念叨一句,随即笑道,“这倒是一个相当大众化的答案,我相信,世上每一个人的生活追求,应该都是这样的。”   “你错了,”郭守云淡然道,“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追求还停留在我十年前的基础上,换句话说,能吃饱饭才是他们这辈子最伟大的追求。”   刘海涛一愣,他显然不明白身边这位巨头怎么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呵呵,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郭守云没有留给对方太多的思考时间,他笑道。   “哦,好,第二个问题,”刘海涛收回心思,继续问道,“我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守云你对国内似乎一直都存在着一定的成见,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你一直都在决策上,回避与国内的合作关系,甚至是不惜在某些时刻,将中远双方的关系引向僵局。”   “哎,海涛,你这话可是说错了,”不等对话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我想,在一些关键性的历史问题上,你可能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坦率的说,我对国内不存在任何成见,至于说过去中远双边关系中的一系列跌宕起伏,我固然应该承担一部分的责任,可绝不能承担全部的责任,嗯,在这一点上,红姐了解的内幕很多,毕竟从郭氏起家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与我们合作了,因此,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去问她,相信她会给你另一种答案的。”   “看来守云似乎不愿意谈起这个问题了,”刘海涛笑了笑,说道,“那好吧,咱们说第三个问题。这一次,国际游资对东南亚、东亚以及香港地区动手,数以万亿计的资金纠缠其中,谁都看得出来,只要与国际游资方唱对台戏,那惊人的损失就是在所难免的了。万龙基金,作为郭氏集团旁支中的一个风险性投资基金会,它原本可以在这场金融风暴中赢得巨额利润的,而此前华尔纳先生在狙击韩元的时候,已经有力的证明了这一点。可现在呢,当国际游资进入香港市场的时候,你却调整了思路,公然站到了与国际游资方对立的层面上。嗯,我们之前已经调查过了,在过去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万龙基金已经前后损失了将近七十亿美元的巨资,受此影响,万龙基金在加拿大的市值也大受影响,同时呢,我听说这阵子令妹在加拿大那边也受到了政府层面的诸多刁难。毫无疑问,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你在支撑香港股市的问题上,并不存在多少盈利的机会,我的问题是,你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有一颗中国心。”郭守云面色严肃地说道。   “啊?”刘海涛满脸的惊讶。   “呵呵,开玩笑的,”郭守云当下失笑,他摇头说道,“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说那些华而不实的套话就没意思了。其实呢,说一句很坦率的话,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从骨子都是一个风险投机商。风险投机商,顾名思义,有风险才会投机,没风险我就不投了。在我的眼里,存在着百分之五风险的投资机会,就意味着百分之十的潜在收益,而存在着百分之十风险的投资机会,就意味着百分之二十的潜在收益,以此类推,此次金融风暴中,我的投机过程存在着百分之七十的风险,那么换个角度来考虑,我就有可能拿到百分之一百四甚至是更高的收益。人生嘛,就是一场华丽的赌局,这场赌局的精彩之处不在于胜负,而在于你敢不敢下场,所以呢,对我来说,这一次做出的决定,本身就已经很精彩了,我想即便是百年之后,当我躺在病床上垂垂将死的时候,这一段人生经历也是值得我自豪的记忆了。”   “你不怕输?”刘海涛追问道,“这可不是几万几千的赌局,而是几十亿上百亿甚至是数百亿的赌局,输掉了它,你就不怕远东会出现混乱的局面吗?”   “我要回答你一句不怕,你会相信吗?”郭守云不答反问。   “如果放在过去,我可能会回答你一句不信,可现在,我相信了,”刘海涛在对方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深深端详了几分钟之后,叹口气说道,“不过我今天还是要告诉你,守云,这次来香港之前,上面嘱托我向你表一个态。”   “哦?”郭守云哼声道。   “北京方面很感激你在此次香港问题上所作出的善意举措,”刘海涛说道,“你的决定不仅仅是稳定香港汇率市场与股票市场的一针强心剂,同时,也是唤起华人以及国内新一轮爱国主义情绪高涨的契机,而这一点,对国内目前所面临的国内国际环境尤为重要。”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知道刘海涛这番话的引申意思何在。目前,国内正在经历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最敏感时期,迅速猛增的失业率,令国内民众的不满情绪有了升温的趋势,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缓和矛盾的契机实在是太重要了。   “呵呵,感激的话没有必要说那么多,”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继续开口,郭守云只得接过话茬,说道,“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利好政策的出台,我虽然不在乎亏损,可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也希望自己的亏损能够削减到最小额度,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单纯依靠资金同国际游资方硬撼,是生机渺茫的,所以呢,主要的问题还在于利好政策的出台。”   “守云放心好了,”刘海涛点点头说道,“再坚持一段时间,现在,北京方面正在与各方沟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月月初,将会有更大的利好消息传出,可以预见,这些利好消息将对国际游资方的狙击构成最致命的打击。不过在此之前,香港这边还需要各方民间资金的扶助,而守云的万龙基金,就是其中之一了。” 第七六九章 必先安内   以九龙富豪酒店内的“郭刘会”为分水岭,香港金融战役进入了高潮,从八月中下旬开始,大批的中资机构进入香港,并在恒生股指上市,这些被命名为“红筹股”的股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便出现了五十六支,而在这其中,最受人们关注的,就是所谓的“国企股”,它们所代表的是中国官方的力量,是中国人民银行高达上千亿的外汇储备支撑。   同样是从八月中下旬开始,香港实业界富豪组成了联合会,包括李嘉诚、郭氏兄弟(郭炳湘三兄弟)、李兆基等人在内,都纷纷在公开场合宣布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香港汇率与股市的稳定,携手抗击国际炒家对香港经济的投机。   八月二十五日,香港数家电视台以及中国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相继播出了一个具有震撼效果的消息,香港与远东首府城市哈巴罗夫斯克结成“友好城市”,为吸纳来自香港这个亚洲金融中心的庞大资金,香港特区政府方面已经同远东共和国政府达成了若干项规模宏大的投资意向,这其中包括远东萨哈林三号油气田的开发项目以及远东十二所高等院校的基建工程项目。最为重要的是,作为世界知名的计算机产业集团,远东计算机硬件工业将以“远东高科”的名义,在恒指正式上市,其原始股股价为一级市场价格每股三十四港币。同期上市的远东实业集团,还有远东移动通讯及网络服务集团上市的“远东通讯”,其原始股每股一级市场价六十港币,远东航空工业集团上市的“远航控股”,原始股每股一级市场价六十七港币。   毫无疑问,在国际投机商的眼里,远东是一个处处充满了商机,每一个指甲缝里都裹带着金粉的地方,同时呢,作为一个受郭氏集团直接控制的、经济政策上相对闭塞的地区,远东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从未对外敞开过怀抱,真正能够进入这一地区,并在那块经济大蛋糕上分上一部分份额的,几乎都是中、美、俄三国的超级财团,也就是郭氏集团的“关系户”。   现在,面临着日趋严峻的亚洲金融风暴,远东的郭氏集团突然敞开了怀抱,三大集团在香港的上市,意味着远东将对外吸纳资金了,同时呢,这也是郭氏集团对外寻找资金合作伙伴,与外界共享远东经济蛋糕的最明确表态。   在国际证券市场上,类似郭氏集团这种盈利状况良好、地缘关系网络密集的企业集团,其发行的原始股就等于是盈利与发财的代名词,按照国际金融评估机构给出的数据,远东三大实业集团在上市前放出的两千五百万原始股,一旦正常上市,那么就仅远东高科这一支股票,其升值的空间就在百分之三百左右,这也就是说,只要抢到了其中的一万股,在股市正式开盘之后,投资人就能获得上百万港币的收益。当然,类似的利益界定还仅仅是对那些做短线的人来说的,而对于那些打算长期持有这些股份的人来说,他们每年的分红数额将会是惊人的。   受这一消息的影响,从二十六日开始,三家集团原始股发售点的门前,排满了前来认购股份的人群,而在这一幕的背后,则是更大的一场暗箱认购场面。   郭守云要将郭氏旗下三大公司公推上市,这件事不仅震动了香港股民,也震动了华盛顿、莫斯科甚至是整个欧洲金融圈,为了能够进一步确认消息,并直接从这场计划中求的更多的利益,各方的商务代表赶在二十五日晚齐集香港,诸如什么第一花旗、大通曼哈顿、蒂森、弗里克、德累斯勒等等等等,即便是此前因刺杀莎娜丽娃一事,与郭守云结下私人仇怨的摩根财团,也专门派来了商务代表。这些人的意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多的吃进郭氏集团三家下属实业的股份,从而在最大程度上与郭氏集团建立商务联系。   就这样,郭氏集团下属三家集团企业发行的两千五百万原始股,还未到正式发售,便被各方财团吃掉了两千三百多万,最后真正能够拿出来分卖给香港股民的,只有不到两百万股,而到二十七日,全部股份发售完毕,郭氏集团完成融资十三亿七千万港币,这一笔资金,随后便被香港金管局以一比七点五的价格用美元购走。   九月一日,三家实业公司正式在香港恒指上市,在整个大盘整体下跌的情况下,远东高科股份从入市时的每股34港币,飙升到收市时的每股242.715港币;远东通讯股份,从入市时的每股60港币,飙升至收市时的每股412.739港币;远航控股的股份升幅相对来说要小一些,不过一天下来,其股价仍旧从最初的每股67港币升至收市时的每股406.245港币。同时,就因为这三只股票的异军突起,整个港指大盘在一号这一天上浮了四十三个百分点,这也是从国际炒家对香港汇率、股市展开狙击后,港指大盘的第一次上扬。   有趣的是,此前刚刚将港股全部抛售一空的摩根斯坦利,这一次也放量出手,一天吃进远东通讯发放的五百万股份,而且他们吃进的态势很凶猛,几乎是有抛就吃,只吃不放。当TVB记者针对此事询问摩根斯坦利商务代表的时候,对方只给了一个很简单的答复:“无可奉告”。   把自己名下全资控股的三家企业拿出来上市,同时还筹集了数百亿的资金前来支撑香港股市,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郭守云认为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至于说今后的局势将会如何发展,那就要看中港两方以及华尔纳的具体操作了,至于他这个决策者嘛,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就是陪着自己的女人在香港好好玩一玩,好好的休闲一下。   就这么的,从三家实业集团上市之后开始,郭守云就再也不过问金融狙击战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陪着妮娜与莎娜丽娃等人在香港大肆购物,只要是身边女人看上的东西,他就只有一句话:“为支持香港股市,买!”从手包到电器,再到珠宝首饰、服装鞋帽,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后竟然装满了十几大箱,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单是这个托运恐怕都不好办。   九月四号,在从澳门小赌一圈回来之后,郭守云在自己下榻的九龙富豪酒店与前来拜会的香港实业界代表们举行了最后一次会晤,双方商谈了一些今后合作的远景事宜,随后,郭守云便向各方实业家代表表示,其将在第二天启程返回哈巴罗夫斯克。   此时,香港的金融狙击战役还没有最终分出胜负,而郭氏集团到目前为止,已经在港市上蒙受了将近一百四十亿美元的资金,同时呢,郭氏集团名下的三家实业集团刚刚上市成功,其后续性的影响力还没有正式展现出来,按道理讲,郭守云应该在香港多呆上一些时间,查看一下后续的情况变化。那么,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的返回远东呢?不为别的,就因为俄罗斯国内又出了乱子。   “切尔诺梅尔金先生是一位好同志,”这是郭守云在心底里一直以来所秉承的一个见解,在他看来,这位出身基层,从工人做起一步步爬上政坛的老头,在治理经济方面很有一套,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对肮脏的政治斗争不太感兴趣,派系门阀的观念在他的脑子里相当淡薄,“斗争是争斗,工作是工作。”这就是老金先生的理念。   现如今,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波,已经蔓延到了俄罗斯联邦境内,包括几位巨头在内,联邦几大商业银行都出现了呆坏账无法收回,不良性贷款拖欠严重的现象,同时呢,受出口税收锐减的影响,联邦财政困难进一步加剧。面对这种局面,切尔诺梅尔金在八月底向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室提交报告,要求在联邦国内采取几项切实有效的经济举措,包括:追缴各大型企业拖欠联邦的税收;进一步裁撤联邦公职人员,减少财政支出;整顿金融市场,严控外来“热钱”投资,增持外汇储备,以便随时应对风险等等。   毫无疑问,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切尔诺梅尔金提出的几项决策是正确的,如果这些政策得以实行,那么俄罗斯联邦至少在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中,有一定的能力抗击风险,但换一个角度来看,他的这些建议,又直接冲击到了现如今的联邦政治格局。首先,追缴各大企业拖欠的联邦税款,这无疑将触及各大金融寡头们的最根本利益,不说别的,这一项在几位巨头这边就无法通过。其次,裁撤联邦公职人员,这一提议,又在根本上触及了克里姆林宫的利益——现在联邦内部的权力斗争仍旧很激烈,为了保障自己的政治地幅,克里姆林宫就不能轻易出台裁员的计划,因为那会造成权力基层的离心。   正是因为这些矛盾,切尔诺梅尔金与克里姆林宫的关系开始走僵,有消息说,叶利钦先生又打算换总理了,而这个建议,则是由别列佐夫斯基先生在背后直接推动的。 第七七零章 基里延科   “看,这是香港那边今年最流行的褶裙,”在郭家别墅的大厅里,旅行回来的妮娜显得格外兴奋,她手里举着一套红蓝相间的束腰褶裙,在尼基塔面前来回的摇晃着,说道,“是我按照你的尺码挑选的,咱们几个人一人一件,呵呵,尼基塔,你一会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姐姐挑选的自然合身,”尼基塔笑容满面地接过裙子,在自己的身上比了比,说道,“不过,不过这个颜色是不是太艳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再穿这么颜色这么艳的裙子,回头还不得让人家笑话啊?”   “胡说,你比我还小两岁呢,”妮娜撇撇嘴说道,“你要说自己的年纪大了,那我岂不是变成老太婆了?”   “看,这后面的背景就是维多利亚港,”在大厅的另一侧,莎娜丽娃正扯着拉丽萨看照片,“听人说,这里是香港夜景最美的地方……嗯,这儿,这后面这就是青马大桥了,刚刚竣工的,号称全世界最长的一条人工大桥。”   “真漂亮,像这样的景色,在咱们远东就是看不到的,”拉丽萨一脸的艳羡,她凑在莎娜丽娃身边,向往道,“不行,等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也得过去看看……”   人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而四个叽叽喳喳说起来没完的女人,再加上一个时不时插科打诨、胡言乱语的小维克多,那这大厅里就等于是多了2250只鸭子,那股热闹劲,自然是非言语所能形容的了。   与波拉尼诺夫、守成两人躲在大厅的角落里,郭守云仿佛是避居闹市的隐居者,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桌上的摆放的文件,显然是在思索一些很难下决定的问题。   十三亿美元,这是一笔巨款,同时,也是这一年时间里郭氏集团前后拖欠联邦政府方面的税款,而且还是经过各种避税以及远东政府方面想办法减免之后的拖欠税款。现在,联邦政府方面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困难,切尔诺梅尔金打算从大企业拖欠税款方面着手,部分性的缓解一下联邦政府的财政困难,而克里姆林宫呢,一方面与老金争吵不休,另一方面,却又将这个问题交给几位巨头去讨论,询问他们的意见。这是他娘的什么意思?毫无疑问,克里姆林宫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裁减政府职员的改革意见不能通过,但是这个补征税款的方案,老叶头那边还是希望能够实现的。   钱是个好东西,但裁员是个坏决策,这就是克里姆林宫的意思。不过呢,面对几位巨头的影响力,叶老头又不敢明着说什么追缴拖欠税款,所以,他便弄出这么一个计划,一边痛斥切尔诺梅尔金的决策,一边又假惺惺的向几位巨头征求意见。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几位巨头不愿意缴纳这部分税款,那么接下来,克里姆林宫就又要打着各种名义朝他们借钱了。   而在另一方面呢,切尔诺梅尔金自从出任了那个什么“进步力量联盟协调委员会”的主席职务之后,他与联邦各大政治力量之间的联系,正在逐日加强,换句话说,他现在俨然成了联邦政坛上的老好人,右派也好、左派也罢,他都不得罪,而且更多时候呢,他还在二者之间充当了一个和事老的角色,调和各方力量之间的矛盾斗争。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会引来克里姆林宫的不满——总统这边现在需要什么?他需要的就是左翼同右翼之间的斗争不断,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从中渔利,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   就这样,联邦政府与克里姆林宫之间再次出现了矛盾,按照科尔扎科夫的说法,现在总统有意要免除切尔诺梅尔金的联邦总理职务,转而任命没有多大才能,但是却肯定听话的基里延科先生出任联邦总理。   基里延科是个什么人物?郭守云心里清楚的很,这小子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其实是同样的出身,后者是曾经的莫斯科团委书记,而他呢,则是曾经的高尔基州团委书记。后者在苏联改革的过程中,下海经商,走上了商业巨头之路,而他呢,也同样如此,只不过这家伙的头脑没有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么好用,所以他开创的那个下诺夫戈罗德市“保障”社会商业银行经营惨淡,一直难登大雅之堂。另外,有消息说这家伙最近与别列佐夫斯基走得很近,毫无疑问,克里姆林宫现在计划的这项任命,肯定就是出于“别总”的授意了。   “守成,”看了良久,郭守云将远商行提交上来的欠税报告放到一边,转头对坐在一边的弟弟说道,“贸易公司那边的账面上,现在还有多少资金?”   “我来之前看了一下,大概还有七点八个亿,不过这些钱都是采购款,”守成回答道,“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份,秋季的大采购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错过了这个季,那咱们的损失就大了,所以我觉得,贸易公司那边的资金最好还是不要动。嗯,除此之外呢,我核算了一下,远商行的账面上现在能动的资金还有很多,长期的储蓄存款高达四百多个亿,大哥如果想把这部分拖欠税款补交上的话,那还不如从远商行拆借呢。”   “远商行那边的钱不能动啊,”摇摇头,郭守云说道,“那是我留出来给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保命的钱,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困难,作为朋友,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先生,要我说,现在既然集团有了资金上的困难,咱们不妨暂时从教育基金那边筹措一点,”波拉尼诺夫想了想说道,“我前段时间看了一下,这两年来,教育基金里的预存款已经到了三十多亿,而近期内,这笔钱肯定是用不上的,既然如此,咱们何不……”   “呵呵,这可是个馊主意,”郭守云笑了,他摇头说道,“我的波拉尼诺夫同志,你跟我跑了那么多次南边,那里墙上写着的口号你没看到吗?‘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苦谁不能苦了孩子,穷谁不能穷了教育,’也许你说的没错,那些教育基金短期内用不到,可问题在于,咱们动了那笔钱只能解决短期内的资金缺乏问题,可失去的呢,却是远东的民心,钱这个东西,有一分是一分,它说到底都是有价的,可民心呢,那是用价钱衡量不了的。”   说完这一番话,郭守云垂头思索了片刻,随即继续说道:“我看要不这样,守成啊,回头你给纽约那边挂个电话,让老爷子想办法筹措一下,我不要太多,有四亿的应急资金就够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去筹措,总而言之,就算是翻箱倒柜,咱也得把这十几亿的拖欠税款给它凑齐了。”   “大哥,你是真打算接受克里姆林宫方面的计划啊?”守成沉默片刻,说道,“我看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克里姆林宫的政策开始向别列佐夫斯基他们那边倾斜了,如果相对中立的切尔诺梅尔金真的下了台,那么继之而起的基里延科,肯定会想出更多的幺蛾子对付咱们,到那时,咱们这些钱不就等于是花在对手的身上了?”   “哎呀,呵呵,我说兄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考虑这些龌龊的政治问题了?”郭守云失笑道,“不错,不错,这是个不小的进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种考虑还是有点意气用事了,政治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仇怨分明的,简单地说,同样一笔钱,你把它花在自己对手的身上,其实就等于是一种恶意性的收购投资。今天把这十三亿的税款给他补上,那么明天我就在另一个方面,将这笔钱成倍的收回来,另外呢,我还得让他基里延科,没办法在总理的宝座上坐安稳了……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守成耸耸肩,直截了当地说道。   “呵呵,不明白不要紧,你只要能耐下性子来看就行了,”郭守云说道,“我今天在这里向你说一句预见性的话,基里延科那家伙即便是坐上了总理的宝座,他也呆不长久,别列佐夫斯基能前脚把他送上去,我就能后脚把他踢下来,你等着看好了。”   “至于现在咱们所需要集中精力去关注的,”沉了沉,郭守云继续说道,“仍旧是一个经济的问题。依我来看,此次亚洲大范围内的金融风暴,势必会在这两个月内袭击到联邦,后续一段时间,别列佐夫斯基的日子不好过,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而咱们呢,肯定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都得打足了精神,瞪大了眼睛,随时准备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困难,嗯,尤其是资金短缺上的困难。哎,坚持一段时间吧,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咱们的日子就能过的舒舒服服了。” 第七七一章 万劫不复   一本十月刊的《全球财经》杂志拿在手里,看着其中首开页所刊载的一篇评论,郭守云的脸上笑容怪异,说真的,看着这么一篇评论,他的心里就想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来,让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痛哭流涕了。   港币汇市以及港指大盘的狙击战役,到九月底的时候终于结束了,受各方面利好消息以及庞大市场资金诸如的影响,财大气粗的国际炒家在发动了最后一次的强势进攻之后,带着数百亿的丰厚回报,得意洋洋的离开了香港这个亚洲的金融中心,而在这个过程中,尽管有华尔纳的稳步操作,郭氏集团以及万龙基金仍旧蒙受了将近二百亿美元的惨重损失——金融市场不是任何人可以长胜不败的人间福地,郭守云当初既然打算要进场护盘,那他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坦率的说,没有一次性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赔掉,他已经很满意了。   十月三号,郭氏集团与万龙基金做了资产交割,此前郭守云拿出来的四百七十亿家底,现在只收回了不到三十亿资金,除了战役过程中损失掉的二百亿之外,剩下的大量资产就全都是港指大盘中的股票以及有价证券了,按照他与刘海涛达成的协议,这些股份和有价证券,郭氏集团将会交割给北远集团方面,同时呢,北远将按照三个月后港市稳定情况下的股价面值,向郭氏集团交割资金。因此,从这方面看,郭守云手头上资金短缺的困难,仍旧没有得到解决,而更大的问题是,随着年关的临近,远东政府新一年度的财政拨付计划又要到了,钱,这个东西只有到用的时候才会发现少一分都不行。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国际金融界显然不会去考虑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蒙受了多大的损失,他们唯一关注的,就是这一场香港金融战役打的是多么精彩,远东的经济形势在面对亚洲金融风暴席卷的时候,是多么的稳固与良好。正因为如此,《全球财经》在十月刊的杂志中,排出了新一年度的“全球对金融业最具影响力的十二大人物”,他们分别是:“美国联邦储备理事会(Fed)主席格林斯潘、亚洲金融稳定之源中国的国务院朱总理、俄罗斯联邦远东共和国经济决策人暨郭氏集团总裁郭守云、索罗斯基金的基金经理人乔肯米勒,新闻公司梅铎、德国联邦银行总裁提特梅尔、万国宝通银行董事长李德、摩根银行董事长华纳三世、苏黎世保险公司董事长胡比、美林公司执行总裁柯曼斯基、摩根斯坦利公司的梅克以及高盛公司的柯辛。”   类似这样的排名看似非常无厘头,可实际上,它却反映出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金融控制全球的新时代正式到来了。而能够登上这个榜单,郭守云最初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郭氏集团的经营不出现严重问题,俄罗斯联邦政府层面就不太可能对他下手了。   放下手中的杂志,郭守云长吁一口气,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而后站起身,缓步来到窗前,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朝大厦外的城市街道上看去。   这段时间里,全球的经济都在遭受震荡,作为全球经济中的一员,远东的经济虽然不存在泡沫的问题,但是在近一段时间内,远东各大企业的出口已经面临着萎缩的影响了。出口萎缩意味着海关税收的降低,意味着政府财政收入的缩减,意味着出口行业的不景气,意味着就业机会的减少,意味着……它能引导出来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在更多时候,这些问题能把一个经济决策者搞得焦头烂额。   现在,经济形势的走向,还没有在社会阶层引发太明显的问题,而在郭守云的有效控制下,远东各大型企业集团,也没有出现任何裁减人工的计划,不过话说回来,目前的问题是这场经济危机的持续性很强,谁都不知道它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它会给远东带来多大的影响。   换一个角度,从全联邦的范围内来看,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力已经开始蔓延了,仅仅是一个前期的影响,全联邦就有四十余家私营的商业性银行破产倒闭,而塔斯社方面这几天频频爆冷,宣布联邦财政部门对即将到来的金融风暴的悲观预估。昨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来了哈巴罗夫斯克,他们统计出了各自商行所出现的坏账资金总额:前者的梅纳捷普银行,在过去数年的时间里,总共出现呆坏账七十三亿美元,同时,由于在西西伯利亚地区做出的长期性投资,霍多尔科夫斯基手上还有近三百亿的资金短期内无法抽回,这也就是说,老霍要相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银行资金危机,就不得不另外筹备近三百亿美元的应急款。而相比之下,维诺格拉多夫的国际商业银行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面对着二十三万储户随时可能到来的挤兑危机,他所需要的应急款项高达二百七十亿。   资金啊,如果放在过去或者说是一个环境相对缓和的时机里,类似这样一笔钱,绝对无法难住直接瓜分了苏联的几位金融寡头,可是现在呢,由于前一段时间寡头们之间所发生的势力争夺,几位巨头都在拼了命的扩张势力,而他们在对外扩张的手法上,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投资,大笔大笔的投资。这样一来,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几位巨头手上的流动资金甚至是银行储户的储蓄款,有绝大多数的一部分都投入到了收效期漫长的基建行业里去了,这也就是说,寡头们的流动资金变成了固定资产,他们现在能拿出来应对风险的应急款,实在是少得可怜了。   而相对于霍维两人来说,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当然,在几位巨头中面临危机最大的,还是一向资金最为充足、财力最为强大的斯模棱斯基,这家伙从九五年起,就展开了疯狂的经济扩张,从石油到基建,再到船运、重工,甚至是武装运钞车这门行当,他都要伸手进去做一做,当然,迄今为止,占用他资金最多的,还要数其九六年收购的农工银行。这个原本属于联邦国有的银行,实际负债数百亿美元,斯模棱斯基凭借其庞大的资金实力,将这个银行吃了下去,并直接导致他手上流动资金的巨额亏欠。按照郭守云得到的消息,现在斯模棱斯基的农业储蓄银行直接亏欠储蓄款达数万亿卢布之多,如果短期内他筹措不到足够的资金,一旦有利差消息传出来,储户爆发挤兑风潮,那么斯模棱斯基这老头子就离死不远了。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曾经觉得颇为疑惑,为什么俄罗斯联邦的几位经济寡头,会在一场金融危机的影响下纷纷破落,他们只不过是亏损了十几亿的资金,怎么就那么快的破产倒闭了?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几位寡头之所以破落的那么快,不是因为他们身价不足,而是因为他们扩充的步伐太大,从而导致手头的流动资金太少,面对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他们的资金链条一下就被打断了。由于短期内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应对储户跳兑,他们唯一能够选择的命运,就是尽快转移资产并寻机破产清算。   毫无疑问,对于几位寡头来说,真正能够维系他们在联邦政坛影响力的东西,不仅仅是他们手上的钱,同时,还有他们那几家银行对国家金融经济命脉的垄断,这两者缺一不可。现如今,面对商业银行频频出现的庞大呆坏账资金,面对投入到各经济领域内的长期性投资,几位寡头名下的商业银行已经陷入了经营的困境,如果有人打算收拾他们,现在无疑是最佳的良机了。   窗外楼下,哈巴罗夫斯克的大街上已经繁华,往来的车流行人络绎不绝,而在郭守云的眼里,潜藏在这份繁荣背后的,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如果应对不当,三巨头联合很有可能就会出现问题,而在目前的时局下,没有了霍维两人的鼎力帮衬,远东的未来将会更加难以操控。   五百七十亿,这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目前账面上的缺口总数,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们自己是无法筹集到这么一大笔钱的了,昨天两人联袂前来远东,虽然嘴上没有直说,但那一份意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希望郭氏集团能够在这个时候拉他们一把,替他们拆解了这一笔资金。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这一笔钱他不能不借,这是一种朋友间的情谊,同时,也是一种应对风险时,战略伙伴间所必须共同承担的责任,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呢,郭氏集团自身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郭守云要把钱借出去,那就必须动用远商行的应急储备金——这是一个风险,一个很可能将郭氏集团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巨大风险。 第七七二章 红与黑   一直以来,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郭守云就是一个为求利益与权力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可在另一方面呢,尤其是在对待朋友的立场上,他又是一个真正可以在关键时刻做到两肋插刀的人,只不过很遗憾的是,能够被他看做是朋友的人太少了,而在这其中,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恰恰就是很特殊的两个。于是乎,在这个人人缺乏资金,人人为随时可能到来的金融风险抓紧钱袋的时候,郭守云作出了一个险些令他赔掉一切的伟大决定——以远商行的名义,向梅纳捷普与国际商业两家商业性银行拆解五百七十亿美元的巨额资金,以扶助他们渡过短期的财务危机。   说实话,郭守云的这一项决策,震动了整个联邦的金融界,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别列佐夫斯基沉默良久,才对上门拜访的古辛斯基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一个真正值得信任的人,遗憾的是,我们发现的太晚了。”   按照郭守云做出的决定,远东商业银行高达五百七十亿的拆借资金,从十月中旬开始拨付,包括三百亿的储蓄金、二百七十亿的抗风险储备金,被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梅纳捷普与国际商业这两家面临着巨大资金困难的商业银行账户上,这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令两家商业银行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元气。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郭氏集团的这一决策,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俄罗斯联邦国内的金融风险,就为这件事,面临着巨大政治危机的联邦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专程赶赴哈巴罗夫斯克,按照他的话说,在面对金融风暴袭击的情况下,郭氏集团做出的这一决定,足以证明郭守云是一个负责人的联邦商人,他使联邦数十万储户躲过了金融风险,同时,也为联邦的金融业注入了最新的活力。   就在切尔诺梅尔金造访远东的同时,克里姆林宫方面也罕见的对郭守云的举措作出了正面的褒奖,同时,为了彰显莫斯科对郭守云这位“爱国金融家”的政策扶助,克里姆林宫在随后召开的联邦经济工作决策会议上,要求政府方面出台更加切实可行的政策,在远东方面给与远东共和国政府更大的经济自主权,而在这其中,就包括“安大线”的投资兴建计划。   其实,早在半年前,由于中国方面对石油资源的需求大增,再加上中俄关系的一步步调整,由安加尔斯克通往中国大庆的原油运输管道计划,就已经出现了俄罗斯联邦能源部以及经济发展部的决策案头上,只不过由于联邦国内的政坛上,有大批右翼政治力量全力抵触这一方案,再加上日本方面从中作梗,因此,这一方案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出台。而这一次,克里姆林宫方面之所以抬出来这个计划,一方面是为了给远东一些好处,从而赢得郭氏集团的进一步支持,另一方面呢,也是为了提振国内经济,以工程拉动就业市场的扩大,并带动相关经济部门的发展。   坦率的说,这一计划的出台,对目前陷入资金调度困难的郭守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要知道,这个工程可不是刨个坑埋下一根空心管就能解决问题的,它是个浩大的工程,是个耗资需要数百亿美元的超级工程项目。如果郭氏集团能够在这个时候接下这一工程,那么也就意味着将有数百亿美元的庞大资金,将于近期从中国国内流过来,注入到郭氏集团的账户上,而这些钱,将在最大限度上缓解远东的资金困难。而在另一方面呢,这一工程的开工,将拉动包括钢铁、石料、基建、石油化工等若干门类经济部门的高速运转,其所能带来的就业岗位,将不下于十五万个,毫无疑问,在目前金融危机的状况下,这一利好消息将盘活整个远东的经济形势,从而为远东下一年度的经济发展计划,开一个漂亮的大红门。   就这样,由一个“安大线”计划为开端,在九七年年末的几个月里,郭守云的心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在他看来,尽管联邦国内的经济形势正在一步步走向恶化,尽管远商行账面上的资金还是寥寥无几,可是在经过了前一阶段的数番努力之后,远东目前所面对的国内、国际环境,却是前所未有的好了。   在国内方面,莫斯科显然是从那十三亿拖欠税款以及郭氏集团对联邦金融业稳定所做出的努力中体会到了什么,因此,克里姆林宫连续出台的几大项措施,都是有利于郭氏集团以及远东未来发展的,“安大线”的计划、远东经济自主权的提高,这些都是在为郭氏集团创造更加优良、更加宽松的投资环境。   而在国际方面,由于郭氏集团的对外融资方案,以及此前不计损失的硬挺港指大盘,从华盛顿到北京,那些头头脑脑的人物们,显然是对他郭守云积存了一定得好感,因此,在这个金融风暴来袭的特殊时刻,他们也都愿意看到远东的稳定,都愿意看到远东的发展……   但实际上呢?郭守云错了,作为一个靠敛取不义之财起家的枭雄式人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面对来自内外的压力,面对一天天心境上的变化,面对身边一个个离去的女人,面对自己越长越大的孩子,他太希望做个“好人”了,他希望自己能够以一个正面的形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他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够得到世人的认可,他甚至希望能够为自己的孩子打造一个更加平和的未来……就在这种思路的指引下,他恍惚间忘记了自己曾经所秉承并坚信的一条道理:这是一个善恶难分的世界,一个人要想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那就必须懂得什么叫恶。   《无间道》中那个被逼的人格分裂的刘建明,走到最后一刻还没有改变他的夙愿:“我以前没的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而郭守云呢,现在就在出演刘建明这么一个角色,他想做一个好人,想要为自己寻求一条退身之路,可现实是,那些聚拢在周围,虎视眈眈盯着郭氏集团的人们,现在正在利用他的这种心理构建陷阱,毫不客气地说,就在他出资数百亿硬挺香港股市的时候,这个陷阱的第一个组成部分已经完工了,而安大线项目,则是那些阴谋家为他挖出来的第二个深沟。   郭守云一直以来都认为中美俄之间存在着难以化解的矛盾与猜忌,正是因为三方之间存在的这种矛盾猜忌,远东才能在三大势力的夹缝中往来纵横,活个逍遥自在,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这条混水的游鱼,已经在三方势力中游荡的太久了,以至于大家都对他失去耐心了。就在这个时候,亚洲金融风暴爆发了,郭守云携数百亿的资金强悍入市,第一次令三方对远东的存在与发展产生了顾忌,现实的情况是,任何一方都想控制住远东,但任何一方都不希望远东发展到足够强大的程度,以至于威胁到己方的利益。   正因为如此,在混乱的“泥塘”之下,一个旨在撬动远东大局的计划,悄然形成了。   人人都想动远东,可远东这个地方的形势过于特殊,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从经济入手,一点点的控制了远东的整个大局,毫不客气地说,远东的政治架构,就是通过这种丝丝入扣的经济脉络架设起来的。这种政治架构形式不仅复杂,而且稳固到了泼水难进的地步,从莫斯科派过来的官员,要嘛在短期内被同化,要嘛就有名无权,有很大一部分,甚至在这里连脚跟都站不稳,也正因为如此,克里姆林宫也好,其他几位巨头也罢,都拿远东这块地方没有办法。   现在好了,随着金融风暴的出现,郭氏集团的资金链条上,出现了一段相当薄弱的环节,因此,各方势力也就寻找到了对付他的最佳良策——既然郭守云用经济脉络绑架了远东的政治大局,那么要动他,就必须从经济的角度着手,击溃他在远东建立起来的经济帝国。而当郭氏集团在经济上出了问题之后,尤其是当远商行无法兑现远东储户的储蓄金的时候,那么远东大旗即便没有人去砍,它也会自己倒下来的。   为什么克里姆林宫要选在这个时候给与远东更大的经济自主权?为什么耗资空前的安大线计划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为什么北远拿走了郭氏集团高达上百亿的股份与远期有价证券,却需要到几个月后才支付现款?这是一连套的计划,其目的,就是为了一点点挤干郭氏集团的资金,令郭守云在关键时刻无法筹措到足够的应急资金。   在权力场上,只有永远的敌人,而没有永远的朋友,不管是谁,只要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了别人的手里,那么他所要面对的,就只能是血淋淋的出卖与背叛了。而就在这个充满了龌龊背叛的庞大阴谋局中,时间永久的划过了九七年,一场规模空前的危机,将在新年份里突如其来的降临到郭守云的头上。 第七七三章 “暗女”出山   轻轻巧巧的跳出车门,迎头跳进眼睑的,就是那栋在远东屹立数年之久的郭氏集团总部大楼,虽然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雨淋,可这栋号称除金融证券交易中心大厦之外远东最气派的高层建筑,一如几年前那般的崭新,那般的雄姿逼人,对叶列娜来说,时隔几年,能够再次看到这栋建筑,她的心里难免会感到几丝异样的感慨。   “夫人,我刚刚打听过了,现在郭先生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您看,咱们是不是找人通报一声?”专门护送叶列娜从符拉迪沃斯托克赶过来的,是来自太平洋舰队的一位女上尉,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就是由她担任私人海滩别墅警卫工作的。   “不用了,”摇摇头,叶列娜迈步走上集团总部的庭前阶梯,同时说道,“我直接上去,噢,你不用管我了,喜欢的话就在哈巴罗夫斯克四处转转,我想近两天内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也难得出来一次,趁这个机会就在这边好好玩一下吧,所有的费用我来报销。”   “呵呵,那就谢谢夫人了。”尚未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能有一个公费旅游的机会,对她来说自然是值得庆幸的好事,因此,在与叶列娜简单的告别之后,这小姑娘便开上车,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目送上尉的军车消失在集团总部的大门外,叶列娜微微叹息一声,转身朝大楼正门走去。   很长时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住地了,而这一次之所以前来哈巴罗夫斯克,是因为叶列娜有点坐不住了,她那细腻而敏感的心思里,已经察觉到了远东出现的危险,察觉到了郭氏集团在决策上所出现的错误,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郭守云一声。   这段时间里,虽然处在一种避世隐居的环境里,可叶列娜对郭氏集团的关注却是很全面的,她在无聊的日常生活里,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翻看远东出版的各种报纸杂志,而她对郭氏集团现状的大致认识,也都是从这些报纸杂志中获取的。   在这段时间里,叶列娜从报纸中看到最多的,就是亚洲金融风暴对俄罗斯联邦造成的沉重经济打击,昨天,《远东瞭望》杂志中出现了一些很微妙的声音,有人在质疑郭氏集团二月初所做出的安大线一期工程投资决议,按照这项决议,郭氏集团将投资一百七十亿,修建安大线从安加尔斯克至布里亚特共和国贝加尔湖西岸地区的漫长输油管道。当然,现在质疑的声音,主要集中在中远的双边关系问题上,那些提出问题的人,认为这条输油管道的修建,将直接影响到远东共和国的利益,毕竟远东本身就与中国方面存在着庞大的原油贸易,而这条输油线路的修建,将会促使中国方面将石油贸易的侧重点西移,从而造成对远东石油工业的重大打击。   而对于叶列娜来说呢,她本人也不赞成安大线的修建,这除了它对远东石油工业的影响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类似的输油管道建设项目,就会造成莫斯科与北京双方对远东的政治经济辐射,同时呢,这条线路一旦建成,将来还很有可能会引来一系列的深远矛盾,远东参杂其中,势必会自找麻烦。当然,对于叶列娜来说,她担心的最大一个问题还是在近期,也就是郭氏集团的资金匮乏问题。   在叶列娜看来,现在的郭守云显然是过于的一厢情愿了,安大线这个耗资庞大的工程,莫斯科与中国方面仅仅出具了一份双边协定,而在整个工程的投资款项上:莫斯科没钱,中国要应对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的香港金融危机,因此,在安大线一期工程项目上,这两方谁都不出钱,全部的一百七十亿工程资金,都要郭氏集团来出具。一百七十亿,如果放在平时经济平稳的时候,叶列娜或许还不会出现什么危机感,可问题在于,现在郭氏集团的资金底账已经快空了,她稍微计算了一下,前前后后,郭守云已经在半年的时间里耗掉了近千亿美元的资金,这等于是让远东背负了一次韩国金融危机,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的经济基础还能牢靠到什么程度?   现在,叶列娜不知道郭守云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北京与莫斯科给了他什么样的承诺,但可以预见的是,他这种刚愎自用的做法,已经给远东带来了深层次的经济与政治危机——不要忘了,远东的政治架构是依靠经济支撑起来的,那些政客与将军之所以那么听话,就是因为郭守云手上有钱,他的资金可以支撑起军队的需要,也可以支撑起远东的财政负担。可话说回来,一旦他没钱了,郭氏集团的经济出现问题了,这些人还会那么听话吗?这个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正是因为感觉到了这样的危机,这次叶列娜才决定要打破自己定下规矩,倾全力劝阻郭守云过分投资的打算,昨天,她先是打算与这个男人通次电话,把问题在电话中说清楚,不过后来想来想,她觉得这样做还不能充分显示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重视,因此,这才几年来第一次离开住地,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哈巴罗夫斯克。   当叶列娜走电梯一路来到郭守云办公室的时候,这位郭氏集团的当家人,正在审阅一份从莫斯科发来的密报。密报是由契卡俱乐部送来的,其中反映出来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斯模棱斯基完了!   一个拥有全联邦四十万储户,储蓄金高达数千亿美元,个人资产数百亿的联邦财力最雄厚的金融寡头,谁都想不到他会在这场金融风暴中如此的不堪一击。   在新年之初,随着金融风暴在俄罗斯联邦国内的进一步蔓延,统抓经济成了克里姆林宫与联邦政府方面最为主要的工作,就在这个时候,颇具经济才能且与联邦各权力层关系密切的切尔诺梅尔金被免除了联邦总理职务,随后,又被免去了安全会议常务委员的职务,从而变成了一个真正无权无势的闲人。与此同时,那个一向被郭守云瞧不起的基里延科,被任命为联邦新一任总理,在其上任后不久,克里姆林宫又作出了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弗拉基米尔被任命为联邦安全部部长;才在国家财产管理委员会担任资产统计司司长职位上干了不到三个月的舒瓦洛夫,骤然间被提到了国有资产部第一副部长的职位上;梅德韦杰夫作为圣彼得堡大学的一名教授,在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就被提升到了总统办公厅副主任的职位上;谢钦被任命为联邦监察局综合处处长;谢尔久科夫则成为了联邦税务管理局长……   这一系列的任命,昭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号——由列宁格勒派重组而来的圣彼得堡帮,已经全面杀进了莫斯科,而在现一阶段,克里姆林宫有意图要利用这一支力量,对付政治野心越来越大的联邦金融寡头。   克里姆林宫很会挑选时机,同时呢,他们也很会选择最先下手的目标,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令斯模棱斯基的“联邦储蓄-农业银行”陷入了资金流动不畅的深刻危机,而为了应对危机,这老头近期有意向别列佐夫斯基出手农工银行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也就是他此前耗费巨资吃进的全部股权。而就在这个时候,克里姆林宫给郭守云发来了一份密函,叶老头在信函中明确指出,他计划趁这个时候对付斯模棱斯基,将这家伙置于死地。   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郭守云认同了克里姆林宫的决定,而随后不久,就在一月底的时候,莫斯科的诸多媒体上发布了一条令联邦举国震惊的消息:受财务苦难的影响,尤其是资金短缺的牵累,联邦储蓄银行有意向国内其它几家大型的商业银行转让股份,其股份转让额度高达百分之五十一。换句话说,联邦储蓄银行方面,正准备将其名下的四十万储户“打包卖掉”。受这一消息的影响,联邦储蓄银行门前从一月二十三号开始,出现了疯狂的挤兑储蓄款的场面,数以万计的民众,每天拥堵在储蓄银行各家网点门前,等待着取出他们的储蓄款,以避免遭受无法预估的损失。   毫无疑问,斯模棱斯基被出卖了,而出卖他的人,就是被他视为合作伙伴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这两个家伙在股权转让的问题上玩了一个卑劣的偷换概念,他们将农工银行股权转让方案,改成了联邦储蓄银行的股权转让方案,从而令斯模棱斯基在公众舆论上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这还不算,就在联邦储蓄银行出现疯狂跳兑局面的同时,过去与斯模棱斯基合伙的几位美方基金会,突然宣布全面抛售他们所控制的联邦储蓄银行股份,从而令斯模棱斯基在资金匮乏的问题上,更深的朝泥潭里陷了一步。 第七七四章 远东储备   既然是金融寡头,那么类似郭守云这些人在权力上的最大来源,就是一个金钱,没有了金钱,就等于是丢掉了命根子,就像如今的斯模棱斯基一样,伴随着深刻的财务危机的出现,他的命根子已经没了,控制着国家强力部门的克里姆林宫,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置于死地。   按照契卡俱乐部方面传递来的消息,昨天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室方面已经做出了决定,由基里延科所领导的政府各部门,将倾全力对斯模棱斯基的联邦储备银行展开清查,联邦国有资产管理部、联邦央行、联邦税务部以及联邦最高检察院等机构,将于近日查封斯模棱斯基名下的全部产业、冻结其海外资金账户以及联邦储蓄银行所保有的储备金,与此同时,斯模棱斯基还将面对多达二十三项罪名的指控,如果他想不出什么翻身之策,那么随后等待着他的,将是一段相当漫长的牢狱生活。   面对这样的压力,斯模棱斯基选择了一条与索布恰克同样的路,他一闷头跑去了维也纳,看那架势,这辈子是回不了俄罗斯联邦了。   当叶列娜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郭守云正在为此事而感慨莫名,他的抽屉里还珍藏着一张当初六巨头联手狙击国际游资时拍下的合影,可现在呢,其中的一位已经倒下去了,而且倒的是那么快,那么的突然,就好像,就好像他这位实力最为雄厚的俄罗斯金融寡头,如同纸老虎那般的弱不禁风。   自己的女人能够走出心灵上的闭塞,这令郭守云大为惊喜,而在获知了对方的来意之后,他自然也是大为感动,在他看来,叶列娜能够在这个时候跳出心理的囚笼,为自己的事情前来哈巴罗夫斯克,那就足以说明这女人的心思了——她与自己是一条心的。   随后,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叶列娜就在办公室里同郭守云面对面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同时,她也明确的指出,如果不注重资金的储备,斯模棱斯基的今天,就会成为郭氏集团的明天,而要想避过这一场危机,现在郭氏集团最应该做的事情有四大方面:第一,在最大限度上缩减政府开支,若干大的工程项目一律下马,项目资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抽回远商行,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第二,立刻与北远集团交涉,以索要香港狙击战役中的股金、证券资金的名义也好,以安大线工程项目经费的名义也罢,总而言之,要让他们把资金拨付过来。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一举动,也可以试探一下北远那边的情况,如果他们拒不拨付资金,那就说明有阴谋存在,郭氏集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采取有力举措,迫使北京方面转变政策;第三,向莫斯科施加压力,要求克里姆林宫整饬人事任命方案,将那些此前在对付斯模棱斯基问题上态度强硬的官员解职,以此避免郭氏集团成为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第四,叫停郭氏集团的若干项融资计划,整顿集团股份,避免在未来危机发生的时候,有人以抛售集团股份的方式,给郭氏造成更多的负面影响。   很明显,叶列娜说出的几项决策,都是目前郭氏集团急需去做好的,同时呢,如果这些工作能够做到位,郭氏集团就能够避免在不久的将来,被对手打个措手不及了。   但话说回来,郭守云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郭氏集团以及远东,与斯模棱斯基的商业银行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呆坏账资金这一块,郭氏集团就没有什么问题,因此,相比起来的话,郭氏集团的抗风险能力绝对要强大的多。   与郭守云交谈了半个多小时,叶列娜最终也没有说服这个在行事作风上日趋自信的男人,这一点,令她在失望之余,也感到了几分的欣慰——是啊,一个决策者,要想真正做到自立的话,那就必须有自己的主张,有些时候,甚至必须要做到独断独行。过去,郭守云显然做不到这一点,而现在呢……他终归还是成熟了。   “云,我要说也就这么多了,”知道自己无法最终说动面前的男人,叶列娜放弃了自己的努力,她微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就是郭氏集团,郭氏集团就是你,不管对于现今世界的哪一方势力来说,他们真正看重的并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手上所控制的郭氏集团。所以,在你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感情也不是立场倾向,而是你的郭氏集团,你可以拿身边每一件东西去同别人做交易,但只有这个郭氏集团不能动,你必须尽一切努力保住它。”   “呵呵,这一点我当然清楚,”郭守云揽住女人的腰肢,微笑道,“你放心好了,郭氏虽然现在的资金调度很困难,但如果有人打算从这方面动手来拆我的台,那恐怕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说完这话,郭守云歪头思索了片刻,而后站起身,继续说道:“这样吧,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相信你在看过之后,就会对我目前的决策产生信心了。”   “什么东西?”叶列娜紧跟着站起身,一脸疑惑地问道。   郭守云没有直接答复她,他径直走到办公桌的旁边,按下通讯器,吩咐集团车队为他准备车辆。   “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将命令传达下去之后,郭守云转过身,顺手拿起放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说道,“呵呵,相信一会儿你会大吃一惊的。”   “有话直说不就好了,偏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看着男人那副得意的表情,叶列娜无奈地摇摇头,笑道。   一对男女,像亲密恋人那般手挽着手,从集团总部大楼上下来,而后登上郭守云专用的黑色嘎斯吉普车,一路离开总部大院,径直奔向了远东商业银行的总部大厦。   远商行的总部大楼虽然不如郭氏集团总部大楼建设的那么气派,但相比之下,它的抗震效果绝对是全远东首屈一指的,这个地上十二层,低下四层的现代化建筑,完全是按照瑞士银行总部大楼的设计方案设计的,从安保通道进入地下三层,其间共有四十六道保安序列,真空加密通道、激光触发装置、温控警报、体温扫描反应器、红外线蛛网等等等等,但凡是国际上采用的防盗手段,这里几乎都用上了。毫不客气地说,谁要想从保安通道进入地下四层,那就必须经过远商行十二位经理的共同许可,因为他们分别掌握着四十道安保序列的密码与钥匙,至于最后六组密码,则是掌握在郭守云自己手中的。   就这样,从郭氏集团总部到远商行,只不过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当两人进入地下四层储备库的时候,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   “亲爱的,”当那扇足有三十厘米厚度的钛钢合金大门缓缓开启的时候,郭守云深嘘一口气,微笑道,“你知道长期以来支撑着远商行这栋大厦的真正基石是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这道基石并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美钞,更不是可以贬到一文不值的卢布,而是咱们存在这里的宝贝,近五百吨永远都不可能贬值的黄金。”   其实,到这个时候已经不用他来讲解了,叶列娜已经用她自己的眼睛看到一切了。随着那道厚重的银亮色大门缓缓开启,一个诺大的地下大厅展现在她的眼前,从而,也让她第一次看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金碧辉煌。   在这个足有数百平的大储备库里,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上百个储物架,从右侧看起,四排六十四个高达三米的架子上,齐齐整整的摆满了一锭锭的金砖,在白炽灯灯光的照射下,这些金砖绽放着夺目的光彩,那份来自于财富的诱人气息,直能令人感到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而在大厅左侧的四排六十四个架子上,则放满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里面有书籍、有文件,有一排排的录音带、录影带,也有精美的瓷器、雪亮的军刀、附着了保护膜的油画等等等等。至于这些储物架的最后排上,则陈列着四个密锁钢柜,每个密锁钢柜的侧沿上还标注着年份日期以及相应的地名。郭守云亲手拉开了那个标注着“罗蒙诺索夫1994”字样的柜子,里面的东西令叶列娜见了都怦然心动——钻石,一个个铺着黑色锦绒、放满了一颗颗钻石的托盘陈列其中。按照郭守云的说法,雅库特共和国境内六个大小钻石矿,过去四年所出产的钻石,有百分之四十都在这儿了。   这是财富,绝对富可敌国的财富,有了这些东西打底,远商行绝对能够扛过任何形式的金融危机,至此,叶列娜总算是放心了,她明白了身边男人那份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   但在这个时候,叶列娜与郭守云似乎都忘记了一件事,黄金、钻石固然是财富,可它们不等同于货币,在很多时候,货币能做的事情,黄金钻石未必就做得到。 第七七五章 雀音   按照郭守云的构想,如果莫斯科要收拾几大巨头,那么他们肯基于各方势力力量大小的差别,肯定不可能同时对六巨头一齐下手,否则的话,那就不是玩政治了,而是耍潮,是自寻死路,六位巨头的联合力量,就不是克里姆林宫所能逆其锋芒的。既然不能同时下手,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就必然有一个先后次序的问题,现在毫无疑问,斯模棱斯基成了第一个牺牲品,那么第二个会是谁呢?郭守云认为,是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在没有了斯模棱斯基之后,远东的财力是最为雄厚的,同时政治根基也是最为深固的,倘若克里姆林宫将自己选作第二打击目标,那么即便是整垮了自己,他们也要变成了没牙齿的老虎了,到时,剩下的几位巨头他们还收拾的动吗?   再者,在残留的五位巨头中,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两人的联合力量远远超过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如果克里姆林宫率先选择自己下手,那么他们就要考虑一个巨头间力量完全失衡的结果,随着郭氏集团的轰然倒塌,别、古二人的野心还有谁能镇得住?   正是因为有了这两方面的考虑,郭守云不相信克里姆林宫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会是自己,他有这方面的自信。不过自信归自信,小心归小心,面对郭氏集团内部愈来愈紧张的资金问题,郭守云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解决办法了,他决定有限度的出售远商行储备的黄金,以部分解决资金匮乏的问题。   受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再加上南非总统曼德拉年前辞去总统职务,世人难以预测南非这个最大的产金国是否能够继续维持政治的稳定,因此,从年后的一月份开始,国际金价出现大幅上扬的迹象,截止到现在国际金价已经飙升到了一金衡盎司九百七十九美元的历年最高价,而按照郭守云的预估,要想应对有可能会到来的财务危机,郭氏集团的账面上,至少应该保留着五十亿美元的应急款,这样一来,一旦有利差消息传出,远商行至少能够顶住三天的储户跳兑局面,而有了这三天的时间,他就能做出很多的应急策略了。   一般熟悉国际黄金交易的人都知道,但凡是大宗的黄金现期交易,基本上都是在全球几大黄金市场完成交割的,比如伦敦、纽约、苏黎世等等地方,而在黄金交易的过程中,买方吃进一手也就是一百盎司的黄金,只需要在交割行进行开户,存进一万美元的资金,然后通过交割行向卖方提供一千美元的保证金,就等于是把这一百盎司黄金买下了。换句话说,在交割行存入了一万美金的前提下,买方只需要首先支付一千美元,就可以吃进总价值为97900美元的黄金。随后呢,卖方提供的黄金,将在预定的时间内运送到交割行所规定的仓库内,从而在这里完成购买款与黄金实物的最终交割。   由此来看,这样一个交易的过程,实际上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郭守云之所以选择在危机还没有出现苗头的时候,便抢先一步售出手中所控制的部分黄金,其思考的出发点就是为了防止危机临头的时候,无法及时将黄金变作美元现款。   郭守云做出售卖黄金这一决策的时候,恰好是三月中旬,最初,为了稳妥起见,他选择了瑞士的苏黎世做为黄金售卖点,同时还先一步通过远商行,在苏黎世寻找到了购买的下家,双方以瑞士银行为交割行,签下了一个月内进行黄金正式交割的协议,同时,对方随即便将三百万美元的保证金,缴纳到了瑞士银行的监管会,同时呢,其在瑞士银行的交易账户上,打入了整整一百亿美元的资金。   如果按照正常的黄金交易手续,这里面绝对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三百万美元的保证金,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全世界估计都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舍出三百万美元来,同黄金大卖主开玩笑的,因此,在这个时候,郭守云还没有察觉到任何的问题。他在三月中旬同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人聚了一次,坦言他打算出售一笔黄金,以兑换美元现款的决定,同时,又准备专门安排了太平洋舰队的克拉斯洛夫号、马卡连科号两艘护卫舰,护送远东航运公司的“远东黎明”号货轮起航,远赴欧洲完成这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   在获悉了老朋友准备售卖黄金以填补资金漏洞这个决策的时候,霍、维两人也动了心,要知道,在他们的手上同样也囤积着一批私采的黄金,只不过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两人从未遭遇过资金上的困难,因此,也从未在售卖黄金这方面动过主意。此时,面对着前所未有的资金困难,再加上郭守云有意调动护卫舰为此次黄金交易保驾护航,两人也打算搭一个顺风船,将自己手上的一部分黄金弄出去卖掉。   面对两位老朋友提出来的要求,郭守云考虑的很谨慎,他认为目前因为有了远商行此前提供的几百亿储备款,国际商业以及梅纳捷普那边应该可以撑过难关了,同时呢,黄金这种东西是昂贵的,美元花光了还可以挣,可这黄金要是一出手,以后再想这么大批量的买回来,那就是困难了。再者,三人这些黄金都是私采的,它们可以算做是一笔“黑金”,如果一次性大批量的兜售出去,一方面会影响国际金价,另一方面呢,也可能会引来众多方面的关注目光,从而给三家银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郭守云建议霍、维两人先不要动,看看情况再说。   就这样,在三月二十号的时候,两艘护卫舰保护下的“远东黎明”号货轮,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正式起航了,按照行程,它们在经历二十五天的航程之后,将抵达比利时,然后再由那里去往瑞士。   毫无疑问,郭守云的计划是好的,而他所选择的货轮,在船名上也很吉利——远东黎明,一艘年前四月份刚刚由大卡缅船厂打造出来的货轮,只不过它这次出航,并没有为远东带来什么所谓的黎明,与此相反,当它驶离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湾的时候,郭氏集团的大麻烦已经开始悄悄到来了……   今年春天的雨水比较多,刚进四月份,远东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就被一团从太平洋上空飘来的阴云所笼罩了,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在前世记忆的作用下,他早就知道今年的雨水肯定会多起来的,往南边,前世九八抗洪时的部分经历,还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子里,按照国内新闻方面所提供的消息,这段时间长江流域已经出现洪涝灾害的隐患了。   手里拿着一份远商行刚刚报上来的财务清单,郭守云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眉头紧皱,他在考虑,如果国内那边仍旧出现了前世记忆中的特大洪涝灾害,那么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与北远集团长期合作的经济伙伴,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多少做出一些表示啊?多了不说,至少一两千万是应该捐出来的,否则的话,回头与中远那边也不好说话了。   哎,说起来,郭守云这些年来还从未因一两千万的问题二发过愁呢,可现在……   “咚咚……”   就在郭守云为钱的事愁眉不展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进来。”放下手中的财务清单,郭守云用两根手指头揉掐着鼻梁,沉声说道。   “先生,”门开,一脸风尘仆仆的波拉尼诺夫,快步从门外走进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到郭守云的办公桌前,先是将一张传真放在他的面前,这才说道,“希奎娜小姐有消息了。”   “你说什么?”郭守云一愣,随即急声问道。   “希奎娜小姐有消息了,”波拉尼诺夫将那份传真又朝老板的面前推了推,同时说道,“这是契卡俱乐部那边刚刚发过来的传真,他们查到了希奎娜小姐现在的栖身地。”   “在哪儿?”郭守云没有去看那份传真,而是直接问道。   “新加坡,”波拉尼诺夫说道,“早在前几年,她就在新加坡的乌敏岛买了一处别墅,这几年她一直都生活在那里。由于同美国家族那边断绝了联系,她现在在新加波一家投资基金会里担任经理的职务,按照契卡俱乐部那边提供的情况,他们的人是通过一笔资金往来账目抓住她的。”   “哦,她,她现在过的好吗?”郭守云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身边的女人,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了,只要能够把她找回来,自己在感情上似乎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太好,”波拉尼诺夫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直接回答道,“俱乐部那边详细调查了她的近况,发现,发现她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定期到医院做化疗。”   “什么?!”郭守云如遭雷击,他当然知道化疗的作用在于何处。 第七七六章 席伊密谈   希奎娜身在新加坡,而且身染绝症的消息,令郭守云神智大乱,他从未意识到,原来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心目中竟然也占据着那么重要的地位,为了能够尽快见到这个消失了数年之久的女人,为了能够稍稍补偿一下自己过去所犯下的过失,郭守云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一条最不应该选择的路——亲自前往新加坡。   一场大的灾难,往往就是因为一系列的过失累计所造成的,在这一段时间里,郭守云所犯下的措施确实太多了,而在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远东所面临的外界形式过于乐观了,因此,也严重低估了他所面临的重重危险。   就在所他乘坐的远东航班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两个小时之后,远东军区参谋本部里,迎来了一位神秘的莫斯科贵客,刚刚被任命为联邦安全局副局长的谢尔盖·伊万诺夫,对于他来说,此次秘密潜来远东的目的只有一个:说服远东共和国参谋本部总参谋长席贾霍夫,让他在一场即将到来的大事件中,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   坐在那张由郭守云赠送的意大利豪华办公桌后面,一身大将军服的席贾霍夫眉头紧锁,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可以隐约看到那双淡黄色的眼睛里,正闪烁着一种兴奋与忐忑交杂的神采。而坐在他的对面,年轻的伊万诺夫看似表情平静,实际上,心里却在连连打鼓,他知道,眼前这位将军的表态,就直接关乎到远东大局的走向,也将直接关乎到他们这些人的未来命运。毫无疑问,如果席贾霍夫不加入莫斯科的阵营,那么这个规模庞大的计划将无法付诸最终实施,只要紧握住军权,郭守云就能在任何危机的情况下反败为胜,远东数十万的国防力量不是吃糠咽菜的,那是可以在关键时刻逼迫莫斯科做出任何让步的强大军事力量。   再此次前来哈巴罗夫斯克之前,莫斯科方面针对远东共和国的整个军方领导层做了深入的研究,按照他们的分析,在远东的军界内部,身为国防部长的挈廖缅科,实际上是郭守云一手扶植起来的铁杆亲信,有小道消息称,这老头刚满六周的孙女,已经同郭守云的三儿子订了婚约,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说服他背叛郭氏,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再看身为国防部副部长、海军部总司令的西罗诺夫,这老头一向以稳重著称,而相比之下,他的野心却小了很多,而且这些年来,这老头与郭守云相处的很不错,他们之间的交情就是一种忘年交,因此,要想说服他也存在着很大的难度。那么最后这是个席贾霍夫了,此人在远东军方三大要员中,是年纪最轻的一个,同时,也是野心最大的一个,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的内心深处,一直对郭守云当初的安排深为不满——他在远东军区内的资格最老,按理说,他当初最有资格被任命为远东军区的司令员,也就是现在的远东共和国国防部长。但是呢,就因为他与各二级集团军司令关系密切,郭守云对这个人物采取了一手拉拢、一手压制的政策,硬生生将他从应得的那份权坛上拽了下来,并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点点削夺他的兵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撬动远东军界这块钢板,从此人身上下手绝对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是现如今呢,伊万诺夫发现,他们的预估还是过分的乐观了,眼前这位远东大将的确很有野心,也的确对郭守云存在着很大的不满,可与此同时呢,这老头对那个姓郭的年轻人,也存在着很深的畏惧……半个小时了,这家伙整整吸了一根雪茄烟,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形式的表态。   “席贾霍夫将军,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筹措良久,伊万诺夫决定再进一步的向对方剖析形势,他说道,“现在的情况是,郭氏集团的资金已经出现了枯竭问题,远商行的储蓄款缺口至少高达七十亿,其抗风险能力等同于零。现在,我们在诸多方面都做好了安排,只要远商行出现财务危机,郭守云绝对无法在任何渠道筹集到资金,面对我们安排的舆论攻势,远商行将在未来一周内出现大规模的挤兑情况,而类似的情况只要持续三天,郭守云无法筹集到足够资金返还储户,央行方面就会第一时间出面冻结他的全部资产。将军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郭守云控制远东的最大筹码是什么,而当他的资产被冻结之后,您认为他的权力还能存在的下去吗?”   “你们的计划似乎过于乐观了,”席贾霍夫扔掉手中的雪茄烟烟头,随即,顺手又抓了一根叼在嘴里,同时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怕告诉你,郭守云的手上还有的是资本,就我得到的消息,一周前,才刚刚有一艘盛满黄金的货轮驶离远东,通过这一场黄金贸易,他至少可以筹集到五十亿美元的资金,而这些钱……”   “而这些钱,郭守云注定在短期内是拿不到的,”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伊万诺夫便抢着说道,“我也不怕告诉将军,此前向郭氏集团下黄金订单的,正是摩根斯坦利,而他们的商务代表现在就在莫斯科,按照计划,那一笔黄金抵达比利时的时候就会被扣下,将军可以想一下,如果这批黄金被扣七天,那么这笔交易就算是郭氏集团违约了,到那时,即便是摩根那边不追讨违约金,您认为郭守云还有机会拿到那五十亿的应急资金吗?”   “这个……”席贾霍夫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他又摇摇头说道,“我想,即便是没有了那五十亿的应急资金,郭守云也不太可能在这一场危机的面前倒下去。”   说到这儿,席贾霍夫叹口气,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如今的远东与过去的远东不一样了,几年了,远东的变化有目共睹,在这里,更直接的说,在上千万远东人的眼里,郭氏集团就意味着财富,郭守云就意味着经济的繁荣,只要他站在那儿,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远商行会没钱支付储蓄款的,除非你们能让远东自身的媒体公布类似方面的消息,不然的话,即便是全联邦的媒体炒成一锅粥,这里也没人会相信的。嗯,我想你们也知道《远东瞭望》这本杂志吧?可以肯定,只要远东外界有人为远东经济唱衰,那份杂志上立刻就会涌现出一批批驳的观点,而远东人现在最信任的新闻媒体,只有这一个。远东是一个桶,铁皮的大桶,在这里面,想给郭守云反水的人不在少数,这么长时间了,远东政坛上权争内讧也闹得很厉害,可为什么没人站出来同他郭守云唱反调?不为别的,就因为没人有那份胆量,不算自嘲的说一句,这些人中就包括我。坦率的说,我不在乎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他们两个在远东军方的威望不一定比我高,但我能把握住的那些人,也一样没有胆量去造郭守云的反。你得明白,远东的义务兵制仅仅招募远东地区的年轻人,而在这些人的心目中,郭守云是个偶像,造他的反,我得提防士兵哗变。”   “呵呵,将军说的不错,你说的这些,也是莫斯科过去迟迟不敢对他动手的原因,”伊万诺夫面不改色,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过还是那句话,现在的形式不同了,远商行的确是将远东人的储蓄款耗干了,这也就是说,郭守云作为远东偶像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当然,就像你说的,虎死余威在,只要郭守云站在那儿,远东人就对郭氏集团有信心,可你想想,如果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郭守云不在远东呢?更有甚者,如果有消息说,为了争夺家族内部的权力,他已经被郭守成秘密干掉了呢?那会出现一种什么情况?”   “你什么意思?”席贾霍夫眼眉一跳,沉声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如果真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那远东是会出大乱子的,你们是国家大政方针的决策者,你们应该知道一点,那就是夺郭守云的权,与让他去死是两回事。他活着,你们还有机会可以打消他在远东人心目中的地位,从而打着唾弃他的幌子,安排另一个人来主持远东大局。可一旦他死了,那他在远东的影响力就会继续保留下去,而接下来能够赢得远东支持的人,仍将是那些与他走的比较近的人。”   “呵呵,那是当然,”伊万诺夫微笑道,“坦率的说,我们从未想过要置他郭守云于死地,我们所希望的,无非就是让他把手上应该交出来的东西都交出来。至于这一次嘛,我们的方针仍旧没有变,只不过,只不过他在新加坡呆的时间,恐怕会变得比较漫长了。”   “哦?是这样吗?”席贾霍夫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那布满皱折的眼角,在一瞬间便爬满了笑意。 第七七七章 事发   乌敏岛,这个被称为“石岛”的新加坡岛外岛,是一个很出名的旅游胜地,郭守云以前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名字,却从来都没有来过,但是这一次他来了,专程从哈巴罗夫斯克飞过来的,而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却是对手们为他设下的一个天大死局。   “先生,这是通往乌敏岛的最后一班渡船了,条件不是很好,你稍微将就一下吧。”搀扶着自己的老板,踏上渡轮的甲板,波拉尼诺夫在转身去搀扶小维克多的同时,还不忘来上这么一句话。   正如他所说的,眼下这班渡轮的确是差劲的可以,仓体破旧、噪音刺耳不说,这整个甲板上还脏兮兮的,到处充斥着一股死鱼烂虾的腥臭味,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是在远东的话,即便郭守云要坐这艘船,波拉尼诺夫这个随行也不会答应的。   “没关系,我感觉还不错,”转身牵住小维克多的嫩手,郭守云屏着呼吸,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时间不长,忍一忍就到地方了。”   被身边的男人抓住小手,小维克多的心里涌过一丝暖意,不过这一丝暖意并不能取代她心头的那种烦躁感,她隐隐感觉到,这艘船似乎有什么问题,因为从看到第一眼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嗜血的欲望,血,红的刺眼的血,她感觉这种深红的颜色正在自己的眼前凝聚,而且越来越明显。   “几位先生,请抓紧时间,”站在船尾的一位中年汉子高声吆喝着,“这是最后一班船了,我们已经到收工的时候了。”   中年汉子看起来是个华人,他嘴里说的汉语不是那么地道,不过幸好的是,郭守云多少还能听懂一点儿。   “快,让大家抓紧时间。”想到希奎娜就在对面那个小岛上,郭守云的心里也感觉有些急迫,他转过身,对那些正在整理行装的保镖们说了一句。   按照他的吩咐,十几位保镖加快速度,简单的行李短短几分钟就被弄上甲板,而几个水员则忙碌着将缆绳扯了下来。随后不久,破旧的渡轮缓缓离开码头,卷着一缕黄昏的海风,缓缓朝远处那个依稀可见的小岛驶去。   “嘟……”   就在渡轮驶离码头不到十分钟之后,距离郭守云不到四五米远的那个行李箱里,突然传来清晰可闻的嘟嘟鸣响,这个声音对在场的众人来说都不陌生,因为那就是高频电话单方呼叫时所发出的声音。   “不好!”突然听到高频电话的鸣叫声,郭守云的心里骤然间出现一丝警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远东出事了,不然的话,那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利用高频电话与自己联系的。   “先生,是哈巴罗夫斯克那边的频段,”果不其然,当一名保镖上千取出通讯器的时候,他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复,“您……”   “嘎嘎……吱……”   就在保镖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按钮的时候,整个渡轮突然在一阵儿剧烈的晃动中熄了火,紧接着,就看见原本在机舱里忙碌的几名水员,一窝蜂似的涌上甲板,只是与刚才相比,这些人的手上多了一些东西——武器。   “都不要动,我们是国际刑警!”刚才那个看似和蔼的中年人,此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他站在甲板靠近舱门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说道,“郭守云先生,我是国际刑警组织亚洲总部的黄克廉督察,我想在正式通知你,你因在过去六年时间内,涉及十二宗国际军火走私案、四十二宗谋杀案、六宗黑手党……”   “又是你们,”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面示意自己的保镖继续去接听高频电话,一面满脸不屑地说道,“说吧,这次又打算怎么样?逮捕我?你们知道这是多么愚蠢的做法吗?”   “不许动!”就在那名守着行李箱的保镖,重新拿起通讯器的时候,一名穿着水员装扮的国际刑警双手举枪,厉声喝道,“再动我就开枪了!”   郭守云的保镖都是曾经的克格勃特工,那一个个虽不说是久经生死,可坚韧的心理素质却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面对那支黑洞洞的枪管,这保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那么自顾自的按下通讯器,接驳了与远东的通讯联系。   “郭先生,这一带的水域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黄克廉督察朝自己人打了稍安勿躁的手势,同时说道,“你是逃不掉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一面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呵呵,是吗?这么说,你们的计划应该很完整了,”郭守云到这时候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了,他神色淡然的瞟了对方一眼,说道,“那你坦率的告诉我,希奎娜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对不起,什么希奎娜小姐我并不认识,”黄克廉说道,“我接到的任务,仅仅是逮捕你,然后引渡到俄罗斯,让你接受贵国律法的公正审判。”   “那如果我不打算接受你的逮捕呢?”郭守云冷静地说道。   “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了。”黄克廉朝右前方的海面上眺望一眼,那张冷峻的脸上展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就在他实现可及的地方,两艘亮着大灯的快艇,正急速朝这个方向奔来。   “先生,”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位接听高频电话的保镖开口了,他轻声说道,“远东出事了,席贾霍夫图谋不轨,他,他软禁了妮娜夫人。”   “你说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到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一次自己对手所布置的陷阱,实在是有够大的。   “黄督察,那不是咱们的人!”就在郭守云惊呼出声的时候,黄克廉所带领的那些国际刑警,也同样遇到了令他们感到震惊的事情。随着那两艘快艇的接近,他们惊讶的发现,快艇上所乘坐的并不是自己的伙计,而是一个个手持突击步枪、头戴黑色面罩的神秘人,至于他们所乘坐的快艇,也不是警用巡逻艇,而是……而是常年纵横马六甲海峡的海盗们最常用的“装甲飞艇”。   就在郭守云遭遇人生中最大危机的时候,远东的乱局也在一步步的蔓延,郭氏庄园的别墅里,自午后开始,莎娜丽娃的心脏就跳动的异常厉害,她不知道这一次郭氏集团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但可以预见的是,此次的危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在莎娜丽娃的身边,坐着面色惨白、肩膀上还缠着纱布的莎拉,这个素来心狠手辣的姑娘,这次可是受了大罪了,她从马加丹一路赶过来,沿途遭到了四次截杀,如果不是为人机警,而且身边还带着帮会的十几个好手,那她现在恐怕已经没命坐在这儿了。当然,相对于帮会的十二个头目来说,她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至少她还能喘口气,还能继续活下去,而帮会的那十二个一线头目,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   妮娜遭遇软禁,帮会的主要头目被人刺杀,哈巴罗夫斯克警察总局局长丧身车祸,挈廖缅科将军联系不上,西罗诺夫将军还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在同一个下午,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有人要全面对郭氏集团下手了。   坦率的说,如果席贾霍夫现在在身边的话,莎娜丽娃活吃了他的心思都有了,这王八蛋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先后从郭氏集团拿了多少好处?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能感到满足,趁着这次郭守云不在远东的机会,他竟然,竟然造反了。   当叶列娜走进客厅正门的时候,莎娜丽娃还在等待着丈夫那边发回来的答复,尽管她也知道这个机会很渺茫,可有那么一份期待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叶列娜,你总算来啦,”看到曾经被丈夫依偎智囊的女人走进门,莎娜丽娃面色一喜,她站起身,快步迎上来,劈头说道,“你说……”   “不要慌,不要慌,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叶列娜将手一摆,面色严肃地说道,“基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守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刚才已经联系他了,”莎娜丽娃说道,“他们接受了信号,但是却一直没有做出答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接听但是没有回复,这就说明守云那边出状况了,但并不是很凶险,”叶列娜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判断,她说道,“不过,要想让他短期内回来恐怕是不可能的,既然对手挑选了这么一个机会,那就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挠他回国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妮娜已经被席贾霍夫软禁了,我这边暂时也无法同帮会那边取得联系。现在的情况,摆明就是契卡俱乐部那边出了问题,守云与波拉尼诺夫都不在,咱们与瞎子聋子没什么区别。”莎娜丽娃忧心如焚,她说道。   “现在好的办法没有,”叶列娜说道,“第一件事,咱们必须把人都集中起来,你去联系守成、尼基塔她们,让他们尽快到别墅区来,千万不要被对方钻了空子。” 第七七八章 粉墨登场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蒙蒙的细雨再次笼罩了整个哈巴罗夫斯克,而当希奎娜带着满身的风尘走出远东国际机场出站口的时候,这持续了几个小时的细雨突然变大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令她在登上出租车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   “到郭氏集团总部。”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希奎娜拢了拢被浇湿的长发,随口对前面的司机说了一声。   “小姐是郭氏集团的员工吗?”司机是个已经有了埋头白发的老头,他发动车子,在正式起步之前,透过后视镜朝后面看了一眼,问道,“哦,还是同郭氏集团有生意上的来往?”   “算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吧。”希奎娜心不在焉的回答一句,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哦,那看来又是一个听信谣言,过来追帐的了,”老头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哎,现在的人啊,怎么耳根子就那么软呢?”   “什么意思?”希奎娜一愣,扭头问道。   “什么意思还用我来说嘛?”老头又朝后视镜瞟了一眼,说道,“你们这些人不就是看了昨天晚上的新闻才急匆匆赶过来的吗?什么远商行动用银行储备金炒汇,已经被套牢;什么郭氏集团盲目扩张,已经陷入了财务危机;什么远东经济发展速度注定减缓,亚洲金融风暴的危害即将展现;甚至还有散步什么谣言,说郭氏家族出了内讧,郭先生已经被其弟杀害了之类的。”   希奎娜没有说话,类似这样的消息,她在温哥华也听到了,当然,她知道这些消息亦真亦假,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郭氏集团现在真的面临巨大危机了,至少,现在正有人在全力以赴的对付远东。   “小姐,如果你也是听这些消息过来的,那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的好,”老头拧着方向盘,微笑道,“这要是有消息说有人刺杀了总统,我也许会相信,可要说郭先生被刺杀了,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哎,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就前天,我在这机场上接人的时候,亲眼看见他带着人进了登机口,而莫斯科那边,却说他四天前就死了,这不是睁着眼睛说谎话吗?”   “哦,是吗?那他去哪了?”希奎娜随口问道。   “这我哪知道,”老头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我知道啊,只要郭先生在,这郭氏集团就不会出什么问题,远东的经济啊,也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危机,所以啊,今天上午他们都吵吵着要去银行取钱,要抛出手上掌握的郭氏集团股票,我就没去。”   希奎娜嘘口气,轻声说道:“如果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那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司机老头似乎认定身后的女人是来要账的,因此,他在态度上也不是那么的喜人,两人就那么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随后近半个小时的过程中,就再没有人开口说话了。   就在希奎娜赶奔郭氏集团总部的时候,郭氏庄园的别墅里,一个小范围内的家庭会议,正在紧张的召开着,与往日不同,此次站出来主持会议的,是在郭家没名没分的叶列娜,而代替郭守云暂时管理集团事务的郭守成,显然已经愁眉不展了,说实话,尽管这几年跟着大哥已经变得成熟了不少,可当面临这种危局的时候,守成的定力还是差了很多。   今天一天,郭守成按照叶列娜的安排,在集团内做出了一揽子的行政安排。为挽救集团资金匮乏的问题,他先后联络了六家与远商行存在业务往来的国际银行,希望能够从他们那里拆解部分资金应对困境,但冷酷的现实最终告诉他,这种方案根本行不通,按照瑞士银行那边内线的说法,现在别说是由瑞士银行向远商行提供资金了,即便是远商行从他们那边走资金转账都不行,甚至是郭守成本人的部分存款,现在都提不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有明文在前,这一阶段,不许任何金融机构向远东转兑资金,否则的话,就要接受相关方面的制裁。   这是封杀啊,赤裸裸的国际金融封杀,在这种情况下,郭氏集团已经没有机会从国外筹措到任何资金了,而在联邦国内……形势摆在那儿,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都在应付银行的问题,手头除了应急资金之外,根本没有活钱可用,至于其他人,郭氏显然更指望不上了。   当然,郭守成也想到了北远集团,他连续四次联系身在香港的红姐,但接听电话的,都不是红姐本人,而那个刘海涛,他给的答复是,受香港金融风波的影响,北远的资金也很困难,不过由于此前两家集团存在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北远愿意在万难之中,筹措七千万人民币,转兑到远商行的账面上。至于说北远此前亏欠郭氏的那一笔资金,他希望郭氏这边多给一些时间,让他可以尽力去筹措。   七千万,人民币,好大的数额,正是对方给出的这么一个天文数字般,令郭守成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默然无语,在这一刻,他就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了,那一声轰隆巨响,震散了他过去保有的一份坚定信念,茫茫然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个世界孤立了,唯一能在身边陪着自己的,就只有那个到现在生死不明的大哥,以及那个正在接受加拿大警方调查的小妹了。   而在资金拆解渠道全部被封堵的同时,联邦国内的舆论攻势也来了,从昨天晚上开始,联邦各大媒体就纷纷刊载一系列对远东不利的消息,尽管这些消息都被冠以“不确定”、“可能”、“有消息称”之类的模棱两可的修饰词,但其已经对远东的经济形势构成了深远的影响。从今天上开始,远东各地远商行分部的门前,都出现了挤兑储蓄款的储户长龙,同时呢,远东金融证券交易中心的大屏上,也出现了大量抛售郭氏集团股票的炒家。在郭守成看来,远商行的储蓄款挤兑状况,现在还不是很严重,由于远东人对郭氏集团存有一份别样的感情与信心,因此,凭远商行现在那点存留不多的资金,硬扛上三五天是不成问题的。可话说回来,现在的问题在于,各方面的负面消息太多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郭氏集团拿不出钱来支撑股价,那么大范围内的恐慌心理将在一两天内全面爆发,到那时,郭氏集团就真的顶不住了。   暂且抛开经济层面的问题不说,就说远东政坛上现在所出现的问题。今天凌晨,挈廖缅科已经同别墅区方面取得联系,按照这位老将军的说法,现在席贾霍夫正在军区二级集团军将领中四处招揽亲信,他散布谣言,声称郭守云现在已经遇害了,远东的大局将会彻底失控,为此,军方应该尽快介入这场危机,封锁郭氏庄园,查清郭氏集团内部问题的真相。面对这样的挑唆,军区内已经形成了两股势力,作为原来的远东军区司令员,现在的国防部长,挈廖缅科无法掌控全局,他只能联合西罗诺夫,牵制席贾霍夫的进一步行动意图。因此,军区方面在此次的危急中,只能采取中立方案,无法给与郭氏集团更大的协助。而根据挈廖缅科的说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找到郭守云的下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国,稳定远东局势。   而在政府方面呢,由于郭守云不在远东,政府三大势力方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那个曾经推荐郭守云出任远东共和国总统的萨科连科,目前已经联合整个右翼派系,对有黑手党背景的“凯迪斯联合”发起了炮击,这家伙在议会上公开提出,莎娜丽娃是远东潜藏最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的黑手党党徒,同时呢,“这个女人还有着很深的克格勃血统,”因此,包括她在内,十七名出身远东黑手党的议会议员,都应该接受共和国与联邦安全部门的调查。更有甚者,就在今天上午的议会例会上,这位远东右翼力量的“大盟主”,还公开向郭守云兄弟的身份提出质疑,按照他的说法,远东共和国在安大线工程问题上,存在着资金投入过多、风险过大等若干问题,同时呢,这一工程的开展,将会直接影响到远东的地方利益。郭氏集团“单方面”同中国签订这一工程项目的协议书,本身就存在着出卖远东利益的问题,基于此,老头“义正词严”的宣布,他甚是怀疑郭守云的身份,如果可能的话,他建议共和国安全部对郭守云本身展开最严格的调查。   危机,这是远东前所未有的危机,按照叶列娜的说法,一个势力庞大的“倒郭集团”,正在飞速的运转着,而他们寻找的最佳着眼点,就是郭氏集团本身存在的重大经济问题,现如今,再加上郭守云本人不在远东,那些心怀叵测的跳梁小丑,就慌不迭的粉墨登场了。 第七七九章 东南亚富豪   夜色中的新山县稍带着几分海滨城市所特有的宁静与祥和,作为马来西亚最南端的一片地区,从新山县的海滩南望,可以看到新加坡分外绚丽的灯景。不过,对于新山县的人来说,新加坡的繁华似乎并不值得羡慕,因为就在他们自己的地头上,也有一个在全世界排的上号的大富豪——马来西亚丰隆集团当家人郭令灿。   要提起丰隆集团,那就不得不说一说新加坡的那个丰隆集团,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这两家集团原本是一家,它由当年的郭氏兄弟,郭芳枫、郭芳来兄弟创办,后来,两兄弟分了家,这丰隆集团也就一分为二,变成了如今的马来西亚、新加坡两个大型的金融、地产、娱乐类综合性财团。现在,老一辈的人都过去了,站出来分别充任两家丰隆掌门人的,分别是新加坡首富郭令明以及马来西亚首富郭令灿,毫不客气地说,就这个郭家,在马来西亚、新加坡两地所处的地位,那绝对是足以令任何人为之艳羡的。   无论是郭令灿也好,郭令明也罢,他们都是战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因此,到如今这个年份,他们可以说是正当壮年,因为父辈那一代所造成的恩怨,这两兄弟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来往,即便是在特定的场合下见了面,两人也忍不住会彼此的冷嘲热讽一番。但是话说回来,今天的情况非常特殊,这两兄弟不仅聚在了一起,而且彼此间相处的气氛还一场融洽,在这一点上,也许有人会问个为什么,其实理由很简单,一方面因为他们今晚有要事须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那充满大马风情的客厅里,还上座着一位年过八旬、多少带了几分谢顶的老人,而对两兄弟来说,这个老人即是长辈,也是生意上的最大助臂,所以说,在他的面前,谁都不敢过分的放肆。   如果说到东南亚的华人商业圈,那有一个人的名字绝对是世所共知的,而这个人,就是九十年代中后期被誉为世界十二大银行家、世界十大富豪之一的印尼华人林绍良。这位林氏王国的缔造者,在印荷战争中起家,在那段战争的岁月里,他曾经在自己的家里,藏匿一位印尼共和军领导人长达一年的时间,而这个被藏匿的人名叫哈丁·山。哈丁·山?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是陌生的,但是此人却有一个在印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婿——印尼首任总统苏加诺。   林绍良从苏加诺还是一名师长的时候,便全心全力的支持他,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投资的过程,至于说收益的时间,则是在战后了,因为有了苏加诺的支持,林氏家族在战后的几十年时间里迅速发展,其名下公司多达六百四十余家,几乎在印尼的所有经济门类中,都有林氏投资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林绍良也被称为印尼天字第一号的“红顶商人”。   “令灿啊,你安排的人可靠吗?”坐在客厅正中的那把沙发上,林绍良摆弄着手中那具精致的紫砂茶壶,斜眼瞟了一眼客厅角落里的那面落地钟,面色波澜不惊地问道,“从时间上看,他们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可为什么我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林老尽管放心,”郭令灿招来身后的一名侍卫,示意他给老人重新斟茶,同时说道,“只要大哥他能把新加坡那边的水警安排好,我的人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听说那位远东的客人,自己也带了一些人手,我估算着,要想征得他的信任,估计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嗯,希望一切如你所说,”林老头眯缝着眼睛,说道,“这次的事情兹事体大,如果处理不好,咱们都会有摆脱不掉的麻烦,到最后,不但吃不到新鲜的羊肉,很有可能还会惹上一身骚,所以啊,直到现在我这心还悬着呢。”   “林老,小侄和您一样,现在这心里也悬着呢,”站在厅角的郭令明此时开口说道,“按照您的说法,远东目前是一块投资的宝地,如果能拉拢上郭守云这层关系,咱们今后可以在远东获得的利益,就会相当惊人。可现如今的问题在于,对郭守云这个人我做了一些了解,从他过去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可不是那种能够轻而易举将利益转给别人的人,而在对待远东的问题上,他向来都吝啬的很……哦,当然,在这次香港金融危机的过程中,他的表现的确抢眼,可说到底呢,那都是他在政治投资这方面所作出的一个表态,在这种情况下,我当心咱们这次的行动,恐怕得不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回报。”   “呵呵,令灿啊,你呢,你有什么看法?”林绍良没有去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他扭过头,扫了对面的郭令灿一眼,微笑道。   “这个……我与大哥的看法差不多,这个郭守云……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人。”郭令灿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道。   “呵呵,你们啊,这阅历还是太浅了,”林绍良摇头一笑,说道,“如你们所说,这个郭守云或许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人,可问题在于,他现在在应对某些远东问题的时候,已经开始转变态度了,香港金融风暴,他赔掉了两百亿,同时呢,远东又开始大规模的对外招商引资,他甚至还把自己那个家族式的郭氏集团拿出来上市。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还有,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氏集团控制的远东,一直在中、美、俄三方关系中来回的摇摆,而这三方呢,一方面着力拉拢他,同时呢,又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可在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北京、华盛顿、莫斯科,竟然携起手来打算置他于死地,这又说明了什么?”   面对这两个问题,郭家兄弟谁都没有开口,很明显,他们还看不出其中存在着什么样的利害关系。   “哎,人都是有野心的,郭守云这个人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是从他过去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来看,他的野心,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揣摩的,”林绍良似乎也没有打算从郭氏兄弟两人那里得到什么答复,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今,俄罗斯那边的政治形势很敏感啊,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叶利钦所领导的执政力量已经无能为力了,此前美国人在那边做的民意调查显示,克里姆林宫的民意支持率还不到百分之十六。再者,按照俄罗斯联邦的宪法规定,一人连续担任总统的时间,不得超过八年,也就是两任,这也就是说,再过一年多的时间,俄罗斯联邦将面临着政界全面大调整的局面,方方面面的政治势力,将重新洗牌,从而重新确定出下一个八年的俄罗斯联邦政治格局。”   “可这与郭守云有什么关系?我想,他的野心即便是再打,也不可能去打俄罗斯联邦总统的主意吧?”郭令明皱眉说道。   “他是不会直接去打俄罗斯联邦总统的主意,可他却会打远东共和国总统的主意,”林绍良微微一笑,“而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远东的地位太特殊了,受经济高速增长的影响,郭守云以治理经济的角度入手,已经将他的政治影响力辐射到了几乎整个俄罗斯联邦。在俄罗斯人的心目中,远东是一个值得向往的地方,而真正在幕后操控远东经济的郭守云,则是一个神话般的人物,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去推论,既然他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把远东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么他难道就没有能力将整个俄罗斯联邦带向繁荣吗?而在这种心理作用的支配下,当下一届俄罗斯联邦大选到来的时候,如果郭守云突然宣布弃商从政,并一举拿下远东共和国总统的职位,那么下一个八年,俄罗斯联邦的政坛将会出现什么局面?毫无疑问,受民意的支配,这个新选上来的联邦总统,恐怕要连续两任都生活在郭守云的阴影之下了。”   “林老,您是说,郭守云这次搞出那么多惊人的举动来,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在明年这个时候,亲自出马拿下远东共和国总统这个职位?”郭令灿大惊,他失声道。   “你以为呢?”林绍良淡然一笑,说道,“两百亿,再加上与港商的密切合作,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这一方面是打算在华人圈子里立足脚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他经济领域的威望进一步提升,最后,他这恐怕也是为了向北京示好,从而从那边寻求到政治支持吧?呵呵,可惜的是,他这试探性的一步还是走错了,要知道,在中美俄三方的眼里,郭守云在远东固步自封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若是打算再向前走一步,那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容得下他,哪怕他仅仅是暴露出了这么一种野心。”   “林老,听您这么一说,我们这次的计划岂不是很危险?”郭令明皱眉说道。   “呵呵,利益险中求,”林绍良拍拍膝盖,笑道,“哪一场投资不是风险越大赚得越多的?更何况,咱们这次不需要什么投资,只需要把他郭守云悄无声息的送回远东去,也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郭守云这次不会输。” 第七八零章 软刀子   “可是林老,我却没有您这么乐观,”郭令灿犹豫道,“在我看来,郭守云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资金的匮乏,他所建立的远东王国,都是依靠经济支撑起来的,而一旦经济出现问题,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像现在这样,根据我得到的情报,现在远东商业银行已经出现了储户挤兑的状况,而在外来资金渠道全都被堵截的情况下,郭守云还能靠什么翻身?”   “嗯,你提的这个疑问,正是我一直以来都拿不准的两个问题之一,”林绍良嘘口气说道,“而另一个我拿不准的问题,就是面对极其紧张的资金状况,郭守云为什么要拿出五百八十亿的巨资,替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保驾护航。你们难道就没有从中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异常的地方?”郭氏兄弟俩交换一个眼神,随后彼此摇了摇头。   “这都考虑不到,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林绍良摇头轻斥道,“难道丢卒保车的道理你们都忘了?”   “哦,您老的意思是说……”郭令明打个激灵,讶然道。   “俄罗斯寡头间的形式多么明显?郭、霍、维这三寡头集团,他们之间的关系中,郭氏集团是处在支配地位的,自从退出莫斯科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根基大损,毫不客气的说,在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眼里,这两个人已经很难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了。只要拔掉了郭守云这颗钉子,这两根小刺,就能够轻轻搜搜的拔除掉。换句话说,郭氏在,霍氏与维氏就能平平安安的存活下去,反之,若是郭氏被打垮了,那紧接着,霍氏与维氏的命运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林绍良继续说道,“呵呵,郭守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类似这种丢车保卒的做法,他会无缘无故的去做吗?”   林老头意思是什么,郭氏兄弟俩已经隐约查知了,只不过他们很难想象这种猜测会是真实的,因为按照这样推论,郭守云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林绍良悠悠的叹息一声,说道,“不过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其实啊,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情况都差不多,钢刀子杀敌人,软刀子杀朋友,而更多的时候呢,软刀子要比钢刀子更残忍呀。”   郭氏兄弟俩也算是商场上纵横往来的人物了,可是今天,面对林绍良的一番推测,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寒入骨髓的那份感觉,此刻他们很想说点什么,来驳斥一下林老的推测,可即便是搜肠刮肚,他们也想不出哪怕是一丝半点的更加合情合理的解释。   的确,在这段时间里,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远东的实际控制着,郭守云做出了很多看似不合情理的事情,面对风暴般席卷而来的亚洲金融风暴,他先是扔到香港两百亿,随后,又向霍维二人支付了五百八十亿的巨资,再之后,又大搞远东建设,一步步将手头的资金耗空耗净,从表面上看,他就像是惟恐别人不知道他手里资金匮乏一样。还有,就像林绍良所说的,明明大家都知道三寡头之间的轻重关系,也明白丢卒保车的重要性,可郭守云偏偏拿出近六百亿风险金,以此保住霍维两人的银行机构。这些事情不管怎么说都解释不清楚,如果不了解郭守云的性格,恐怕谁都会认为他在自寻死路了。   而现在,如果按照林绍良的推演,这些解释不清楚的东西,就全都解释清楚了:随着远东局势的发展以及俄罗斯联邦领导层更新换代期的临近,郭守云的野心开始膨胀,他决定从幕后跳出来,直接出任远东共和国的总统职务,并以此为基础,进一步影响莫斯科局势,牢牢掌握联邦下一任总统的命运。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担心自己的决定,会遭到来自中俄美三方的排斥,因此,两百亿的付出以及其在香港金融危机中所起到的作用,便成为他向北京示好,同时,向华盛顿、莫斯科投石问路的最佳方式。毫无疑问,这是一步巨大的冒险,郭守云在赌,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赌输了。莫斯科也好,华盛顿也罢,乃至是北京那一方面,大家都能够容忍他在远东所享有的特殊地位,但却容不得他向莫斯科那边伸手,尤其是容不得他把手伸的太长,正是因为如此,郭氏集团的危机到来了。话分两头说,郭守云既然有了正式迈进政坛的野心,那么他所要做的,肯定是一个集权性的政坛人物,而在目前的情况下,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扫清寡头们所制造的障碍——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也倒罢了,他们恐怕早就上了郭守云的诛除名单了,那么反过来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呢?这两个郭氏集团的合作者,郭守云的朋友,他们的命运会如何?难道正式进入政坛的郭守云,还能容得下这两个寡头的存在吗?这似乎有点难。于是乎,按照林绍良的推测,一把软刀子,就被郭守云不紧不慢的祭起了。   当然,就像林绍良自己所说的,在这番推测上,他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至于说郭守云本人是怎么想的,这将是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内情的永久性谜题,在后世,即便是再牛X的历史学家,也不可能将这个问题研究透彻。   “林先生,”就在客厅里的气氛陷入静默的时候,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迈步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的位置,对林绍良举了个躬,说道,“郭先生已经来了。”   “哦?快快有请。”林绍良一把抓起那柄象牙拐杖,在郭令灿的搀扶下站起身,急声说道。   “呵呵,有请不敢,”就在他话声刚刚落地的时候,郭守云那清朗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进来,“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命到绝处遇贵人,过去,我还一直对这句话半信半疑,而今看来,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对于我郭守云来说,林先生显然就是我最需要的贵人了。”   人随声到,当这番话响彻客厅的时候,郭守云的人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令郭令灿兄弟俩倍感惊讶的是,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风波,同时呢,他的远东还面临着一大堆的问题,而这位年轻人的脸上,此刻竟然找不到半点的惊慌失措,与此相反,此时能够从他脸上看到的,更多的还是自信与冷静。   “呵呵,贵人不敢当,”林绍良拄着拐杖迎前两步,与郭守云握握手,说道,“我们只是做了一些我们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对于郭先生来说,我想今天即便没有我们的出手,你也应该是可以化险为夷的。”   “林老先生真是太……”郭守云会心一笑,他亲手搀扶着老头走回到沙发前,说道,“不过,既然林老不拿我当外人,那我这个晚辈也就不同您客套了,因为事情紧迫,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林老先生能施以援手。”   “呵呵,郭先生是不是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安排你返回远东?”林绍良说道,“这件事简单,其实我们之前就准备好了,令灿贤侄专门为你订好了机票,是明天上午九点的,你可以……”   “哦,机票?”郭守云微一皱眉,随即说道,“嗯,这个,我希望林老能够再改变一下方案,最好是为我准备一艘船。”   “船?”林绍良讶然,他说道,“郭先生,就我所知,目前远东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如果你打算赶回去应对危局的话,我劝你还是乘坐飞机比较快捷,至于这船嘛,虽然我们能够轻松地为你办妥,可没有几天的工夫,你恐怕到不了远东啊。”   “呵呵,这一点林先生无需担心,”郭守云笑道,“我这边有专门的安排,嗯,至于这船嘛,您老只需要吩咐好,将我送到这个位置就可以了,那边有人接应我。”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从身后的波拉尼诺夫手中取过一份信封,转手交给满脸疑惑的林绍良。   “这里……”接过信封的林绍良也不避讳,他打开封口,从中取出一张打印好的硬纸,很随意地扫了一眼之后,说道,“对马海峡?难道……难道郭先生早有安排?”   “呵呵,谈不上早有安排,”郭守云含糊其辞地说道,“我只是记得舰队那边的执勤序列罢了,只要时间赶得及,我想应该不会错过去的。”   “那好吧,”林绍良知道对方不可能跟自己说什么实话,因此,他将信封交给身边的郭令灿,转口说道,“既然郭先生自有安排,那我马上就找人为你准备船,至于,至于接下来这段时间嘛,我希望先生能够同我谈一笔生意。”   “林老请讲,”郭守云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说道,“您放心好了,只要我郭守云能够做决定的事情,我就绝不会拒绝您的。” 第七八一章 黑暗后的曙光   远东哈巴罗夫斯克郭氏庄园宅邸,暂时代为打理整个郭氏集团主要事务的郭守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开着对面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的即时新闻节目,而在他的对面,面色悠闲的叶列娜,正端着一杯咖啡,用一个银色的小勺,在杯子里不紧不慢的搅拌着,金属的勺子与搪瓷的咖啡杯碰撞,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悦耳的脆响。   电视新闻上所播报的内容,显然对目前正处在困境之中的郭氏集团极为不利,受股市行情的影响,近两天郭氏集团之前放出去的股份,正在持续不断的下跌,而过去那些绞尽脑汁打算拥有一部分郭氏集团股份的家伙们,比如说美国的东部财联,再比如说南边的北远集团,他们也做出了一系列类似落井下石般的举动,过去,郭守云转让给他们的那一部分股份,现在已经被这些家伙抛掉了,这样一来,郭氏集团部分企业的股价,这两天已经暴跌了百分之二十左右。   最可悲的是,在股价暴跌的同时,郭氏集团却拿不出资金来稳定股价,因此,随着三天的股市大跌,远东人心目中的恐慌情绪已经达到了前所有未有的高度,远商行各地分行门前的挤兑局面,终于还是出现了。连续三天的挤兑,包括马加丹、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城市的远商行分行已经入不敷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郭守成与昨天下午做出政策调整,要求各地远商行缩减营业时间,各行前台出纳尽可能降低工作效率,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每日资金流出量。   可想而知,面对全社会性质的银行挤兑,郭守成所作出的这种政策调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与此相反,它只能进一步扩散远东的恐慌情绪,甚至还会带来远东民众的不满,再者,类似这样的政策,还会被政治、经济两方面的敌人所利用,成为他们用来攻击郭氏集团的最佳武器。   就像今天早上塔斯社所公布的消息一样,莫斯科中央银行与财政部、最高检察院、内务部等六大强力部门已经组成了专项调查组,他们将在明天上午抵达哈巴罗夫斯克,对郭氏集团采取强力措施,防止该集团的主要负责人在这个关键时刻向海外非法转移资金——按照莫斯科最高检察院此前得到的消息,郭氏集团的几位主要领导人,面对时下愈演愈烈的财务危机,已经开始在暗中非法转移资产了,而这个消息,则是由原远商行三位经理透露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莫斯科之所以派这么一个专项组到哈巴罗夫斯克,他们的目的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防止郭家人转移资产,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郭氏集团,拿下远东的全部大权,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新加坡那边并没有能够留住郭守云,这个有着九条命的家伙,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去哪了。   正所谓日久知人心,患难见真情,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远东方方面面的人全都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在军方,席贾霍夫是最早做出背叛举动的,紧随其后,远东军界的诸多要员,也通通反水,幸好的是,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是立场坚定的,同时呢,原远东军区的一大批二级集团军将领,也反对在局势没有进一步明朗的情况下对郭氏集团做出强硬举措。正是因为如此,这场风波发展到这个时候,远东军方才能始终置身事外,否则的话,郭氏集团早就完了。在政治层面上,随着危机的一步步深化,由萨科连科所领导的右翼力量逾显嚣张,他们在频频打击黑手党政治力量的同时,还接连不断的攻讦力挺郭守云的“元老派”,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扩充自己的政治地盘。在郭氏集团内部,随着危机的深入,那些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也终于按耐不住了,就在这两天里,远商行原有的十二位经理,一口气跑掉了五个,而这其中的三个人,竟然跑到了莫斯科,成为莫斯科方面用来提控郭守云的所谓“证人”。而在郭氏集团之外,那些曾经与它联系密切的各方经济伙伴呢?现在也露出了本来面目,不管是在美国的东部财联身上,还是在北远集团的身上,现在人们所能看到的仅有两个——背叛。   “这个世界并不想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美好,它很复杂,也很深邃,因此,作为一个人,你要想活得舒适,活得简单,那就必须首先搞清楚一件事,你这辈子准备为谁而活,作为你的大哥,我只能说,我这辈子就为了咱们这个家而活,而你呢,我希望你能更多的为自己而活。”曾几何时,郭守成在听到大哥说这番话的时候,还觉得他在人生观的问题过于极端了,但是现如今,面对这种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他总算是领会到这句话中所富含的深意了。   明天,明天下午,莫斯科专项调查组就会抵达哈巴罗夫斯克,他们来了之后首先会做什么?毫无疑问,查封远商行、冻结郭氏集团名下的全部资产,随后呢,这个资产总量难以估计的远东垄断性的财团,将会被莫斯科全盘掌握,到那时,郭家在远东立下的根基,就等于是被连根拔起了。   看看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换句话说,从现在起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如果郭氏集团拿不出足够的资金应对危机,那么郭家就算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大哥在这里的话,他会有什么主意?”面对这样的危局,守成终于体会到那种彻底无力的感觉。   “守成啊,”一杯咖啡终于被好整以暇的叶列娜喝完了,她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弟”,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心情烦躁的话,你可以好好的去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等到第二天一睁眼的时候,呵呵,眼前这一场危机,或许就过去了。”   “哎,嫂子,亏你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叹口气,郭守成无奈地说道,“如今大哥生死不明,家里又乱成了这样,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洗澡睡觉啊。”   “呵呵,终于舍得叫我一声嫂子了?”叶列娜笑了,她摆弄着两根秀气的手指头,开心地说道,“好吧,看在你这一声嫂子的份上,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哦?”郭守成惑然。   “你知道你与守云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吗?”叶列娜说道,“在我看来,有两点,第一,你不够狠,而这个狠呢,有两方面的意思,对自己狠,对别人狠,要想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在舍得牺牲别人的情况下,更舍得牺牲你自己。第二,你看待问题不够全面。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吧,自从危机爆发以来,你的眼睛就仅仅盯着郭氏集团,盯着远东,而远东以外的地方正在发生些什么,你去关注过吗?事实是没有,如果有的话,你就会知道,从今天上午起,梅纳捷普银行与国际商业银行已经正式宣布暂停营业了,换句话说,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停止对外兑付储蓄款了。”   “噢,停止兑付储蓄款?”守成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什么,他讶然道,“这是……”   就在他这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一名身材窈窕、装束简单的女郎快步走进大厅,她还没等站稳脚跟,便娇喘吁吁地说道:“守成先生,阿布拉莫维奇先生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您。”   “看,送钱的来了。”微微一笑,叶列娜说道。   送钱?没错,就是送钱,身为布里亚特与赤塔方面的第一号巨富,阿布拉莫维奇这次是专程为郭家输送应急资金来的。   坦率的说,小阿布是一个行事异常谨慎的人,作为游离在六巨头外围的地方富豪,他其实早就知道郭氏集团出现财务危机的事情了,只不过呢,在前几天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观望,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尽管他是由郭守云一手扶植起来的,可面对现如今的局势,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陪着郭守云一起去死,他甚至都做好决定要转身投向别列佐夫斯基等人了。不过就在今天上午,他的整个计划骤然急转——从内线转来的消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前天上午举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密谈,随后,到今天上午,梅纳捷普与国际商业两家银行同时暂停营业,而根据两家银行董事会所传出的消息,两位巨头将在三天后向联邦中央银行提交破产保护申请。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小阿布坐不住了,他连夜调动自己全部的流动资金,十一亿七千二百万美元,马不停蹄的奔来哈巴罗夫斯克,他要用这种行动,向郭氏兄弟表明自己的忠心,而且这一行动,还必须赶在霍、维两人抵达哈巴罗夫斯克之前完成,毕竟只有那样,他这一场投资才有意义…… 第七八二章 策动   黄昏,对马海峡海域,一艘悬挂着日本国旗的中型客轮,由南向北急速行驶,在驶近东经127度24分、北纬33度19分坐标的时候,它骤然停了下来,随后,就那么孤零零的漂泊在海面上,一动不动了。   “守云兄,”在船前的甲板上,郭令灿用望远镜朝四周的海域张望片刻,转身说道,“你是不是记错方位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呵呵,令灿大哥不用着急,再等等,接应的船只马上就会出现了。”郭守云吸着一支烟,眺望着正前方的海面,神态悠闲地说道。   他这话才刚说话,客轮右舷外三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异常,原本微波荡漾的海面上,非常突兀的出现了一根黑黝黝看似标杆般的东西,紧接着,就在几位船员的惊呼中,一个硕大的“鲸鱼头”伴随着隆隆的水波声骤然窜出海面。   “守云兄,看来你是早有安排啊,”看着那迅速升出水面的庞然大物,郭令灿怔忡良久,叹口气说道,“换句话说,在新加坡的时候,即便没有我们动手,你恐怕也能安然无恙了。”   “呵呵,令灿大哥想得太多了,”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其实对我来说,这次还真没想到能结识你与林老……不过这样也好,把人情欠给你们,至少比欠给日本人强多了。嗯,在这里,我还要拜托大哥一件事,等你回去之后请转告林老,他要的那批货,我会在下月这个时候准备妥当,到时候呢,让他准备好船只来这里接货吧。”   “这里?”郭令灿一愣,随即朝四周的海面张望一眼,说道。   “对,就这里,”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林老睿智,眼光过人,在目前这个关口上,你们也是唯一支持我的人,呵呵,因此呢,在我的眼里,你们已经算是远东的朋友了,作为回报,这第一次的生意,我郭守云分文不取。”   “这,这不太合适吧?”郭令灿心头一喜,嘴上却推却道。   “呵呵,令灿大哥,和我做生意,就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郭守云朝对面不远处的那艘潜艇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那艘没有标明任何编号的黝黑色潜艇,已经全部升上了海面,在徐徐的微波中,那高高耸立的舱塔顶盖开启,十几位军容整洁的水兵从里面爬出来,迅速趴下舱塔,在艇桥上一字排开,而最后一个从舱塔内钻出来的,赫然竟是远东共和国现任海军部总司令西罗诺夫海军大将。   “令灿大哥,这次时间仓促,我就不与多客气了,”远远的朝西罗诺夫将军打了个手势,郭守云说道,“等这次的远东事情过去了,你一定要到哈巴罗夫斯克住两天,也好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郭令灿一边命令船员放下两支救生艇,一边同郭守云客套道。其实对他来说,即便对方不做这份邀请,远东他也是一定要去的,毕竟这是一个机会——任何人都舍不得错过的机会。   “先生,都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救生艇是皮筏子,轻便的很,因此,仅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切便全都准备就绪了。波拉尼诺夫先安排小维克多与众多保镖上了艇,这才过来对郭守云说道。   “走吧,”最后一次与郭令灿握了手,郭守云转过身,扶住秘书的肩膀,轻声说道,“别让咱们的老将军久等了,呵呵,我想他现在恐怕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呵呵,我想他更不耐烦的应该是席贾霍夫吧?”波拉尼诺夫淡然一笑,他将郭守云扶上绳梯,这才说道,“这几天估计这个老东西应该是嚣张得很了。”   “他还能嚣张九个小时。”郭守云在登下绳梯的时候,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句。   “这就是权商与普通商人的不同之处啊,”站在甲板上,看着郭守云在诸多俄军士兵的搀扶下登上那艘潜艇,并与那位身着将军服的老人热情拥抱,郭令灿叹息一声,不无感慨的自语道,“五万支最新式的AN94突击步枪,就那么轻而易举的送人了。林老啊,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做这一笔投资了。”   的确,在郭令灿看来,随着郭守云返回远东,在那片刚刚展露出经济高速发展苗头的地方,肯定会出现一场普通人难以察觉的腥风血雨,经过这么一场危机,远东权力层内那些对郭守云怀有异心的人,几乎全都暴露出来了,这些家伙认为他们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将郭氏集团拔掉,甚至是将郭守云置于死地,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粉墨登场、尽情表演的时候,郭守云,这个一直以来都令他们为之胆寒的强势人物,已经悄无声息的登上了太平洋舰队的潜艇,同样也是从这一刻起,一场大规模的政治清洗在远东军、政、经三界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左旋回舵,倾角十五,下潜三百……”   潜艇指挥舱里,一名上校正面对的通讯器下达潜艇的下潜命令,而在他身后的会议桌上,郭守云据桌角而坐,面无表情的审阅着西罗诺夫将军刚刚交给他的一份名单,在这份名单上,罗列的都是在这几天里与席贾霍夫走的最近的几位原远东军区二级集团军将领以及一部分远东国防部将官。   在郭守云的对面,除了西罗诺夫之外,还有四位中将级的军官,而从他们的制服上可以看出来,这四位将军分别来自远东边防军、远东军区陆军部队、空军部队以及内务部警察部队,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有人把这艘潜艇炸了,那远东的军界就等于是瘫痪了五分之四,不过可惜的是,要想在一整支潜艇编队里搞掉这一艘处在最核心位置的大家伙,实在是难度系数比较高的技术活。   “哎,怎么会这样?”目光在名单上盯了将近五分钟,郭守云抬起头,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叹息道,“你们告诉我,难道这几年来,我在远东做的不好?我为大家带来的好处不够多?抑或是我做事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大家的感受?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有哪一方面做的不到位?为什么会这样?”   “哼哼,守云啊,这不是你做的好不好,够不够的问题,而是野心的问题,”西罗诺夫把玩着自己的配枪,冷笑道,“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从来没有满足的时候,日子过好了,他们就想过的更好,手头的钱多了,他们就想着得到更多的金钱,权力大了,他们就窥伺着更大的权力,所以啊,你即便是给他们再多的东西,再多的好处,他们也会趁你不备,狠狠的咬你一口。”   “是啊,是啊。”剩余几位将军连声附和道。   郭守云默然不语,他知道,除了西罗诺夫之外,眼前这几位将军,未必就是真正忠于自己的,至于说他们为什么没有跟着席贾霍夫跑,那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觉得跟着那个家伙走,未必能拿到比现在更多的好处。正因为如此,在处理这次事端的过程中,他就必须秉承一个原则,干掉那些野心太大的,尤其是最先跳出来“造反闹事”的,同时呢,还不能忘记拿出些上好的“点心”来,犒赏一下这些立场稍微坚定的,只有做到了赏罚分明,等到下一次出现投机机会的时候,这些人才会更多的选择郭氏一方。   “说真的,我没想到这次反对我的人会有这么多,”叹息一声,郭守云将手中的名单推到桌子中间,随即说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你们说吧,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理,我听你们的意见。”   “我看……”西罗诺夫看起来是早有打算了,他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杀!”   “让他们永远消失!”   “这些祸害不尽早除掉,远东今后的平稳仍旧无法保障!”   ……   西罗诺夫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剩下几位将军已经抢着表态了,他们群情激奋、摩拳擦掌,咋一看上去,就像是早把屠刀磨亮了一般。   原本按照西罗诺夫的意思,他是打算建议除掉席贾霍夫,至于剩下那些人,最好还是既往不咎为上。可是现在呢,面对眼前这些人的建议,他最终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作为一个在军中混了多半生的人,他清楚得很,眼前这些人是打算趁这个机会,为他们自己清除权力之路上的障碍了,而他们的建议呢,估计也最能迎合郭守云的心理。   “老将军,您的意思呢?”郭守云眯缝着眼睛,语气平缓地说道。   “嗯,我支持大家的意见,”西罗诺夫稍稍一沉,点头说道,“远东军方这潭水也太混了,到了该清理一下的时候了。”   “哎,也罢,”郭守云嘘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大家的意思都是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你们去安排好一切吧。” 第七八三章 清理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细雨淋漓的阴沉天气,可对于郁闷了数天的郭守成来说,今天却是一个可以让郭氏集团扬眉吐气的关键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整个集团再不用为资金的问题而发愁了,就在昨天下午,来自联邦两大巨头以及阿布拉莫维奇三方面的资金,已经源源不断的充斥到了远商行的肌体内,毫不客气地说,到目前为止,郭氏集团已经有能力应对任何形式的资金风险了。   当然,最让郭守成感觉放心的,还应该算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按照太平洋舰队方面传来的密报,他那位无所不能的大哥已经回来了,而且此时人已经到了符拉迪沃斯托克,正准备着即日返回。在郭守成的眼里,只要大哥人在身边,那任何事情就都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别说现在郭氏集团已经有了充足的资金,即便是没有,远东的问题也不那么难以解决了。   正是因为有了主心骨,郭守成忐忑了数天的心情总算是冷静下来,随后呢,他就带着这份冷静,作出了一个最明智,同时,也是令东部财联与北远集团损失惨重的决定——一方面宣布远商行停止营业一天,一方面通过远东金融证券交易中心全面回购郭氏集团股份。   在经过这一次的危机之后,郭守成总算是真正的成熟起来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大哥身上所背负的包袱有多么沉重,同时,也是第一次对“南边”失去了全部的好感,因此,他要通过这一次的危机,将北远与东部财联所掌握的郭氏股份全部拿回来,让他们彻底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不得不承认,郭守成做出的这两手举措很阴险,远商行的停业,令各方产生了郭氏集团已经无法坚持的错觉,因此,为了进一步打击郭氏兄弟,进一步摧垮远东人对郭氏集团的信心,他们开始疯狂打压郭氏集团的股份,大肆抛售他们所控制的郭氏集团股权。而与此同时呢,在一切的迷雾暗影背后,郭氏集团却在悄无声息的加持他们本身所掌握的股权,就这样,一个郭氏集团股份回流的过程出现了,而伴随着这个过程的出现,也就是北远与东部财联资金被排挤出远东的局面正在悄然形成。   就在郭守成坐镇郭氏集团总部,全面回购郭氏集团股份的同时,由远东共和国国防部、参谋本部、内务部、安全部联合发起召开的一次秘密会议,也在哈巴罗夫斯克原远东军区总指挥部内秘密举行,按照各方的预估,在这次会议上,远东军区内部的问题,将会得到一次性的解决——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被解决的将会是哪一方。   今天席贾霍夫起了个大早,坦率的说,今天若干强力部门统一召开的这场会议,他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嗯,就像若干年般的漫长,就像昨天晚上挈廖缅科在电话中所说的,他认为“有些问题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席贾霍夫有一个很乐观的估计,本来嘛,远商行都停业了,这就预示着郭氏集团的庞大财富网络已经撑不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凭着郭氏集团撑腰才混个风生水起的挈廖缅科,哪里还有什么依仗?毫无疑问,他今天就是为了交权而来的。   说实在话,席贾霍夫本人虽然在权力上的野心很大,但他的私生活还是相当检点的,虽然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几乎每年都能从郭氏集团拿到数亿卢布的分红,可直到现在,他和一家人还住着简单的一套三居室小房子,而且这房子还是属于军区的财产。   “将军,”当席贾霍夫走出卧室的时候,那位跟随他十几年的卫队长迎上来,毫不客气的说,在席贾霍夫的心目中,身边所有的人里,只有这位从南高加索过来的卫队长,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就到国防部去吗?”   “嗯,”席贾霍夫从帽架上取了自己的军帽,对着整容镜端端正正的戴好,这才微笑道,“今天上午的会议很重要,我绝不能迟到的。你还没有吃早餐吧?那就先不要吃了,先跟我一起去会场,等到了那里,我再让人给你准备。”   “好的将军,”卫队长点点头,替老将军拿过公事包,顺手又替他敞开房门,这才说道,“对啦将军,昨天晚上您睡了之后,斯科涅夫将军来过,他说今天的会议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为慎重起见,咱们应该做一些更加稳妥的安排。”   “哦?为什么我不知道?”席贾霍夫唯一皱眉,说道。   斯科涅夫是总参谋部的副总参谋长,他一直以来也算是席贾霍夫的嫡系将领了,这小子虽然在远东军区的时候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在远东共和国成立之后,他却掌握了哈巴罗夫斯克近郊地域的两个装甲营。   “是我没有给他放行,将军这几天都很少有休息的机会,我见您昨天睡得那么熟,所以……”卫队长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斯科涅夫是怎么说的?”席贾霍夫问道。   “噢,他说既然将军休息了,那就他自己去拿主意了,”卫队长回答道,“我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准备将不对调动一下,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呵呵,斯科涅夫这个人啊,始终都是那么的谨慎过头,”席贾霍夫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能多一份小心总没有什么错,让他安排去吧,他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信任的。对啦,莫斯科那边昨天晚上没有送什么消息过来吧?”   “没有,将军。”卫队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不过嘴上的回答却是痛快的很。   “那就好,”从住处的小门内走出来,席贾霍夫仰头看了一眼刚刚闪现出一丝朝阳的天空,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样子,咱们今天就能彻底锁定胜局了,郭守云,即便是你有回天之力,过了今天上午,你恐怕也没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了吧?”   听着老将军这番极为自信的话,卫队长默然不语,他摸摸自己腰间的配枪,又看看正静立在停车场角落里的两名负枪士兵,这才用力一咬牙,紧跟着席贾霍夫钻进了银亮色的轿车内。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老将军的车队就像往常一样,缓缓地驶离住宅区,拐上哈巴罗夫斯克的城郊公路,径直朝市中心的方向驶去,不过对于席贾霍夫来说,今天这趟出门将是他人生旅途中的最后一小段路了,在西罗诺夫与挈廖缅科以及远东一大批高层将领的操纵下,他这位远东共和国首任的总参谋长,注定无法到达国防部会场,他所信任的卫队长,将在这条路上,用配枪里的三发子弹,将他直接送入天堂。   席贾霍夫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他是俄罗斯联邦军界的大员,是联邦硕果仅存的几位大将之一,他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过对德战争,但是却参加过对日作战,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苏联红军在南萨哈林、库页岛地区对日军发起的进攻中,就有这位老将军指挥作战的身影。试想,就是这么一个人物,郭守云能说杀就杀吗?毫无疑问,那是不可能的,他既然要动这位老将军,就必须找好一个借口,至少呢,要准备好一全套的计划。   就这样,当席贾霍夫喋血车厢的时候,远东共和国军方与内务部方面配合的后续行动,也全面展开了,到上午八时三十分,包括斯科涅夫在内的十六名远东军方高层将领被秘密逮捕,而内务部方面给出的理由是,这些人秘密策划了对席贾霍夫大将的刺杀事件,至于说证据嘛,内务部方面随后几天给出了充分的说明:席贾霍夫将军生前的卫队长就是斯科涅夫等人收买的杀手,他本人的证词以及席贾霍夫将军遗孀、两个儿子的证词,都能充分的证明这一点。另外,内务部方面还掌握了这些人展开秘密会议时所做的会议记录以及部分谈话录音。   到这儿,也许有人要问了,既然是密谋刺杀远东共和国高层军事将领,那么斯科涅夫等人的动机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对如此缜密的计划,作什么会议记录以及“部分”谈话录音?难道他们就不怕因为这些记录以及录音暴露全部的计划?   当然,这些问题固然有人在心里提出来,但是面对权力的重整以及那些出面办理此案的人,却没有谁会愚蠢的提出质疑,就像电视小说中常说的,在权力的神坛上,任何一个人都必须秉承一个原则:少说话,少提问题,多做事,多做坏事。   郭守云对远东的权力重整,首先就是从军方下手的,而这种重整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更没有花费多少的精力,一个上午,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席贾霍夫的势力体系就系数覆灭了,而这恰恰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郭守云利用数年时间在远东架构起来的权力网络,的确是经得住任何考验的。   现在,到了那些小丑们正式谢幕的时候了。 第七八四章 专项调查组   “快,到郭氏集团总部,我们必须抓紧每一秒钟的时间,”登上由萨克连科所准备的吉普车,伊万诺夫迫不及待地说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谢钦,席贾霍夫将军有多长时间没与咱们联系过了?”转过头,他又对刚刚上车的伊戈尔·谢钦说道。   “呵呵,你这是多虑了,”谢钦的表情看上去反倒极其轻松,他清理着身上沾染的灰尘,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忘了吗,他在半个小时前才与咱们联系过,按照他的说法,现在郭守云还没有到远东呢而这对咱们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大好消息吧?”   “希望如此吧,”伊万诺夫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正在迅速登上卡车的联邦安全部特工,长吁一口气说道,“只要郭守云没有回来,那咱们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局面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固然是聪明人,可他们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没有了郭守云的郭氏集团,始终就是一盘散沙,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它打散掉。”   “好啦,不要说那么多了,”谢钦拍拍前面司机的肩膀,微笑道,“开车,咱们赶紧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然后回莫斯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瞒你说,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有时候晚上做梦都会被惊醒好几回,唯恐此次的计划会出现什么错漏,导致最后功亏一篑。”   “是啊,对咱们来说,这次的计划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如果最后不能把郭氏集团收拾掉,那咱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叹口气,伊万诺夫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明白弗拉基米尔的用意究竟何在,毕竟从全局的角度来考虑,克里姆林宫以及咱们,最先对付的人应该是别列佐夫斯基他们才对,而郭守云这一边,他们一方面与咱们的关系不错,另一方面,他的根基实在是太深了,要想把他斗倒实在是有些困难。可咱们呢,最先选择下手的,恰恰就是他郭守云。”   “呵呵,弗拉基米尔的考虑要比咱们周详的多,”谢钦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就我了解,现在这一场金融风暴已经将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实力打击的差不多了,相对来说,要动他们的确容易些,可问题在于,远东这边原本受金融风暴的影响就不大,如果再没有了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牵制,郭守云的做大将成为无法避免的现实。再者,现在郭守云的野心也太大了,他正在一步步为自己营造声望,如果不前先一步把他弄垮,那接下来,他就要把莫斯科也收入囊中了。嗯,至于这最后一点吗,那就有些复杂了,你没看到契卡俱乐部那边送来的消息吗?这段时间,独联体内部支持郭守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按照弗拉基米尔的分析,郭守云已经开始经营老维克托为他留下来的那部分政治遗产了,就像冈卡诺夫所说的,照这样下去,契卡俱乐部早晚也会出现分裂的局面。所以啊,总的来说,这次之所以要对付郭守云,是因为咱们不得不动手了,弗拉基米尔的决定呢,也是被逼出来的。”   “哎,说起来啊,我真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伊万诺夫不无感慨地说道,“想当初,咱们刚刚进入政界的时候,郭守云可是咱们的领路人,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呵呵,在那个时候,有谁会瞧得上咱们?而他却是万中无一的一个特例。现在,咱们都成熟了,手中的权力也扩大了,更进一步说,咱们也有了自己的阵营,有了自己的组织派系,可回过头来呢,咱们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咱们自己的领路人,这……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选择吧?”   伊万诺夫的话,显然引起了谢钦的回忆,他微攒着眉头,陷入了静默的沉思。   搭载着莫斯科专项调查组的车队在哈巴罗夫斯克喧闹的街市上跑得飞快,沿途,小组成员都看到了那些拥堵在远商行总部门前的挤兑民众,同时,也体会到了他们对郭氏集团的怨愤有多深,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这种局势继续发展下去,那么即便是莫斯科不动手,郭氏集团也要玩完了。   从机场到郭氏集团总部,总共用不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当伊万诺夫与谢钦看到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时候,他们的心境在一瞬间便激动起来——毫无疑问,对联邦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郭氏集团都是财富与权势的象征,这个总资产高达万亿美元、年营业额度几乎等同于全联邦国民生产总值(98年,俄罗斯国民生产总值为两千四百万美元,不到88的百分之三十)的超级跨国财团,无论站在哪一方,都能对联邦的政治形势产生最为深刻的影响。可以负责任的说,在金融风暴的来袭的情况下,郭守云即便是仅仅支持一个几十人组成的小政党,这个政党也将成为联邦政坛上说话掷地有声的政治存在。   现在,这个超级大财团就要落到克里姆林宫的手里了,如果按照此前总统办公厅作出的决定,郭氏集团的名下产业将在四个月内被拍卖一空,这个过程中所筹集到的数以千亿美元的资金,将会迅速充斥到国家的财政预算中去,从而在最大程度上缓解联邦的财务危机。而在这之后呢,远东的军工产业、高科运营部门,将吸纳进来自中国方面的充足资金,石油工业、采矿行业,将引入来自美国若干财团的充裕资金,这样一来,三大势力方的利益就等于是调和理清了,至于远东嘛……郭氏集团所制造出来的繁荣假象,自然是破灭的越早越好。   “看来郭氏集团是真的完了,”与专项组的一行人走在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底层大厅里,伊万诺夫看着那些往来奔忙的集团员工,以及那落满地面的散碎纸张,不无感慨的低声说道,“你们看看,这哪还有当初那副样子?”   “我关注的可不是这些,”谢钦走到电梯间的门口,先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份散落的文件,随后一边翻动着一边说道,“这些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一会儿必须统统收集起来,在这其中,也许咱们就能找出更多对郭守云不利的证据来。”   伊万诺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或许没有多少的政治头脑,但是他在查账方面,绝对是有着旁人难及的本领,毫不客气的说,任何虚帐假账,都无法逃过他那对精明的眼睛。   “你们,记着把这些地上的文件收集一下,”在走进电梯的那一刻,伊万诺夫回头朝一名随行人员吩咐道,“对咱们来说,现在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伊万诺夫先生。”随从当下领会了对方的用意,他退后一步,带着几个人朝前台的方向去了。   搭乘电梯,伊万诺夫与谢钦带着专项组的调查员,一路直奔郭守云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期间没有任何的停留,按照他们的意思,现在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封存郭氏集团的全部账目,只要做好了这一步工作,那接下来的工序就要简单多了。   郭守云的办公室,伊万诺夫过去曾经来过,因此,即便是没有工作人员的引领,他也能轻车熟路的找到地方。   “这里曾经是郭守云的藏娇窟啊,”站在郭守云那间办公室的门口,伊万诺夫没有直接伸手去推门,他侧转着头,伸手指了指对面那间空空如也的诺大办公室,面无表情地说道,“告诉你们,凡是在远东娱乐界混得风生水起的那些女人,几乎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对咱们来说,只要把这一条捅出去,恐怕就够他郭氏兄弟喝一壶的了。”   与伊万诺夫相比,谢钦现在更关心的则是集团账簿,因此,他两步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一伸手,就那么将虚掩的房门推开了。   “伊万诺夫先生,你们来的倒是挺快啊,”门内,郭守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群闯进来的人,语气冷漠地说道,“不过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忘记敲门了,这难道就是莫斯科人的礼节?”   “郭守成先生,”伊万诺夫迈开步子,径直走到办公室中央那方绵软的大花地毯上,面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说道,“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了,作为联邦的公民,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将贵集团的财务账簿交出来,以便我们展开财务审查。”   “呵呵,真是世风日下啊,”无奈地摇摇头,郭守成不无嘲讽地说道,“我记得过去伊万诺夫先生见面的时候,都是称呼我守成的,怎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没见,咱们之间的关系,就生分到这个程度了?好吧,既然你们要看账簿,那我就不多说什么废话了,咱们公事公办,账簿在我大哥的办公桌上,你们自己去看吧。”   “谢谢你的配合。”扫了一眼面色尴尬的伊万诺夫,谢钦借机岔开话题,他转过身,径直朝那张摆满了一大摞账簿的办公桌走去。 第七八五章 三点   郭氏集团的资产规模太大了,以至于仅仅是各下属公司的主要账目记录,就在郭守云的办公桌上摞了高高的几大垛,看着这些东西,谢钦的心里在打颤,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宝啊,只要掌握了它们,郭氏集团名下的资产总数、贸易往来以及所有暗中交易,就全都可以一目了然了。   带着这种激动的心情,谢钦快步走到办公桌的近前,迫不及待的抓起一本蓝色封套的账目,这就打算扯开翻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那敏感的神经骤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桌子后面有人!而且是一个睡着的人,那轻微的鼾声虽然不大,可却已经能够让他听个清楚了。   这一个察觉令谢钦的心尖骤然一紧,他下意识的抓紧手中的账目,然后错开两步,小心翼翼的朝桌子后面看去。   就像谢钦所感觉的那样,办公桌的后面的确有人,而且这个人,就是他现在最不希望看到的人——郭守云,这位一手操纵者整个远东的金融巨头,此时正蜷缩在办公软椅里睡觉,也许是担心他着凉,不知是谁给他身上盖了一条毛毯,而这位大亨估计是睡的舒服了,因此半个脑袋都钻到了毯子下面,露在外面的,仅有鼻子以上的那一部分。   “完啦!”   就觉得脑子一声轰然炸响,谢钦手中的那本账簿应声滑落在地。   郭守云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了,而这对于莫斯科来说,绝对是最为不幸的一个消息,毫不客气的说,现在这些账簿已经没有丝毫的价值了,只要这家伙坐在这儿,专项组即便是查出了再多的问题,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对于联邦的大多数政治派系来说,郭守云这个人远比他所犯下的罪行有价值的多,只要他人在远东,而且还能控制郭氏集团,那在联邦内部,就没有人敢给他定罪,除非莫斯科敢冒那份逼迫远东独立的风险。   “怎么啦?!”看到老朋友的异样,伊万诺夫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压低声音,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了一句。   “呵呵,不好意思,”郭守成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地站起身,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大哥昨晚忙了一个通宵,原本呢,他今天是打算好好休息一天的,可我觉得,既然你们要了解郭氏集团的经营状况,那由他出面来与你们商谈,显然更加合适,所以……呵呵,他估计是太累了,哦,这样吧,我叫醒他……”   “哦,不用,不用,”谢钦打个激灵回过神,他先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而压低声音说道,“既然郭先生累了,那清查账目的事不妨过后再说,咱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郭守成眯缝着眼睛,语气冷淡地说道,“要知道,郭氏集团还要继续运营下去,所以呢,这些账目我们只能短期内调过来用一用,如果查实没有问题的话,我们还要送回去的。因此,我建议咱们还是今天就开始的好,不然的话,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怎么这么吵?!”守成这儿正说着呢,郭守云已经被吵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头也不抬的责问道,“没看见我在休息吗?”   “哦,大哥,”守成快步走到办公桌后,他先是伸手将盖在大哥身上的毛毯拿起来,这才说道,“伊万诺夫他们来了,正准备清查集团的账目。”   “是吗?那就查吧,东西不是都准备好了吗?”郭守云闻言站起身,看都不看站在对面的伊万诺夫等人,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漫声说道,“告诉他们,查不出问题来,我请他们吃大餐,查出问题来,他们就不要回莫斯科了,我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   “大哥,他们现在就在这儿……”守成眉头一皱,装模作样的提醒道。   “啊?为什么不早说?!”郭守云似乎这才醒过神来,他扫了伊万诺夫等人一眼,脸上瞬间换了一副灿烂的笑脸,“哎呀,贵客,贵客,我的朋友们,刚才的话千万别往心里去,全是戏言,戏言,呵呵呵……”   伊万诺夫与谢钦背上直冒冷汗,他们知道郭守云刚才那番话里究竟有多少“戏言”的成分。   “郭先生,”犹豫了一下,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谢钦首先站出来说道,“我想在清查账目的问题上,您恐怕是有所误会了。”   “噢?是吗?”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摆满账簿的办公桌,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的沙发前。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伊万诺夫接口说道,“详细您也知道,联邦这段时间金融状况很不好,各银行机构出现了的问题很多,当然,我们相信远东以及远商行的资金状况是正常的,不过问题在于,各方面的负面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同时呢,您又始终没有出来向公众说明情况,以至于各方面的谣言有了甚嚣尘上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持远东地区的稳定,同时呢,也是为了攻破那些谣言,克里姆林宫方面才专门让我们过来……”   “我明白,我明白,”不等对方说明,郭守云便抢着说道,“其实你说的这些问题呢,我都了解过了。”   弯腰坐在沙发上,郭守云顺手取了一支烟卷给自己点上,这才继续说道:“怎么说呢,这段时间远东出现的若干问题,主要问题在我,我有着失察以及用人不当的责任。你们有所不知,就在我离开远东的这段时间,远商行那边的确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商行十二个部门经理中,有三个人出现了严重的经济问题,他们通过一系列不法手段,卷走了商行二十亿美元的资产……最可恨的是,这三个家伙还反咬我一口,说什么我在暗中转移郭氏集团的资产。现在呢,我已经向远东司法部门提交了申请,要求他们依法对这三个人实施拘捕,并尽可能追回他们从商行卷走的资金,啊,我相信现在远东司法部门的协查函已经发到莫斯科了吧?”   “卑鄙!”伊万诺夫与谢钦在心里同时暗骂一句。   “哎,最遗憾的是,这三个家伙还利用他们在商行挪用的资金,大肆贿赂远东政府官员,”郭守云也不去理会两人的心思,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按照内务部调查得出的结论,萨克连科先生就曾先后接受过他们的数次贿赂,哦,涉案金额高达十五亿卢布之多。”   “是嘛,”伊万诺夫强自一笑,说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我们……莫斯科方面一点都不知情?”   “怎么可能?”郭守云把眼一瞪,似真似假地说道,“萨克连科搞出来的动静那么大,你们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呵呵,这没有关系,我们一会儿可以向萨克连科本人证实一下。”谢钦似乎有意转开话题,他干笑道。   “哎呀,这恐怕不太可能了,”郭守云垂着眼帘,淡然道,“因为根据内务部方面传来的消息,咱们的萨克连科先生,已经在今天下午三点的时候,畏罪自杀了,这个家伙实在是残忍到了极点,他自己要去死还不算,临到最后还要拉上自己的家人……疯狂,实在是太疯狂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刚才还……”伊万诺夫身后一位专项调查组的组员胆子比较大,他瞪着一双牛眼,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追问道。   “当……当……当!”就在他这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办公室内间的休息室里,突然传来清脆悦耳的三下钟鸣……下午三点到了。伴随着这清晰可闻的三次钟鸣,那位开口询问的专项组组员顷刻间变得面如白纸,办公室里的人甚至能够听到他牙齿互碰时所发出的咔哒声。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郭守云笑了,他抬头瞟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关键要看这不可能的事怎么去合理运作了,你们说呢?”   “是,是,郭先生说的是。”尽管心里恨得要死,可伊万诺夫还是得顺着对方的语气说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不仅是中国人懂,俄罗斯人同样也清楚的很。   “好啦,那些题外话就不要多说了,查账!”摆摆手,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们呢,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查,查多长时间都没问题,我呢,还有一个电视采访,另外,今天下午还要到远商行去会见储户代表,所以这查账的事,我就不多陪了,你们自便。”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站起身,迈步就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噢,对啦,”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头也不回的补充了一句,“最近一段时间,远东比较乱,你们如果把账目查清了,最好赶紧回莫斯科,另外,到了那边别忘了替我给谢马尔科夫总检察长带个问候,就说他的情谊我心领了,让他这段时间千万注意保养身体,有机会的话,我会专程到莫斯科去探望他的。” 第七八六章 风云变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这是世人在经历了无法计数的矛盾斗争之后,所总结出来的最具真理性的言论。而对于莫斯科联邦方面来说,这次针对远东、针对郭氏集团的摧毁计划既然没有取得成功,那么他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就是来自郭守云的疯狂报复了。   在走出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郭守云向伊万诺夫等人提出了一项要求:替他问候一下联邦总检察长谢马尔科夫,对这位在此次事件中主导对郭氏集团展开行政调查的莫斯科高官,郭守云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决不能让他活太长时间,人们说他是打击报复也好,消灭政敌也罢,乃至是说他杀鸡儆猴,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就是要干掉这个家伙,而且是要采取极端的手段干掉他。   伊万诺夫有机会替郭守云转达这句问候吗?毫无疑问,他没有那个机会呢,因为就在郭守云迈出办公室的同时,包括谢马尔科夫在内,俄罗斯联邦莫斯科数位高官先后遇刺,他们流淌在莫斯科细雨街头的鲜血,昭示着一场战争的到来。   当日下午三点零四分,联邦总检察长谢马尔科夫与其妻子在阿尔巴特步行街遭枪击身亡,两名持枪匪徒使用目前联邦特种部队都未能装备的AN94突击步枪,朝这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疯狂扫射长达半分钟,随后一起饮弹自杀,当莫斯科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当地留下来的只有十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而按照时候警方的统计,谢马尔科夫总共身中六十四弹,整个人都被打成了筛子。   当日下午三点十五分,联邦内务部总监署署长、联邦安全会议委员勒赫辛造人体炸弹袭击身亡,袭击者裹带着高爆炸药,在莫斯科大桥东侧桥头冲上他的座车,将他连人带车炸进了滚滚的莫斯科河,其后经过数个小时的努力,警方才从河里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车子捞上来,至于车内的人,则只剩下一些残肢断臂了。   同样是当日下午,四点整,联邦税务部稽查司司长雷蒙诺夫遇刺身亡,而匪徒对他的袭击,更是令莫斯科人不寒而栗。就在当天下午四点,四名手持突击步枪的悍匪,冲进位于莫斯科大街的联邦税务部,在雷蒙诺夫的办公室里将其击毙,当警察闻讯而来并包围了税务部大楼的时候,四名匪徒引爆炸药,自杀身亡。   同一天内,莫斯科连续发生数起恶性的暴力事件,而可以怀疑的目标,则只有郭守云一个人,如果换成别人的话,即便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联邦安全部门也可以将他强行拘捕了,可问题在于,郭守云不是普通人,更何况,就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后不久,车臣非法武装总头目巴萨耶夫发布电视讲话,宣称对这一系列事件负责,与此同时,这位一手执掌着全车臣武装力量的分裂分子正式宣布,此前马斯哈多夫与俄罗斯联邦达成的和平协议无效,车臣武装将于近期成立所谓的“达吉斯坦穆斯林国家”。   如果这次不能把郭守云剿灭,那么紧接着会发什么什么状况?类似这样的问题,克里姆林宫方面在策划行动之前就已经考虑过无数种可能了,而郭守云大开杀戮,对联邦政治层内那些与他结怨甚深的人下手清理,也完全在总统办公厅的考虑之内,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车臣的匪徒也会选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搞事,按照契卡俱乐部方面提供的情报,为了能够将车臣事件推出来给莫斯科制造麻烦,郭守云没有去解决远商行的资金问题,就首先向巴萨耶夫支付了高达四亿美元的资金援助,不仅如此,郭氏集团下属的棱格斯科公司,还将一份庞大的军工生产计划提上日程,在两个月内,这家以生产特种作战装备而著称的远东军工厂,将赶制一批足够武装一万五千人的武器装备,有迹象表明,这些武器装备将被秘密输送到车臣。如果近期内莫斯科不作出断然举措,战争的阴云将在不久后再次笼罩整个外高加索地区。   克里姆林宫哪是不想收拾郭守云啊,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件事上,以叶利钦为首的总统领导班子已经想的脑袋仁疼了,过去,由于担心政治方面的反弹以及远东的动乱,莫斯科不敢直接对郭守云下手,现在呢,他们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干掉郭守云这个祸害,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问题在于,现在要想干掉郭守云,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他在回到莫斯科之后,整日里深居简出,即便是契卡俱乐部的特工人员,都摸不清他的准确所在。   当然,莫斯科现在要面对的麻烦还不仅仅是这些,就在连续发生刺杀案件的第三天,也就是在伊万诺夫专项调查组回程的同一天,远东各大媒体同时打破沉默,在当天晚上的黄金时间,插播了一段由郭守云亲自作出的电视讲话。在这段被视为战斗檄文般的讲话中,郭守云详细讲述了前一阶段远东出现金融风险的全部“内幕”。而根据他所爆出的内幕,这一场金融风险完全是某些“极其敌视甚至是仇视”远东的阴谋者所操纵的“险恶计划”,这些人“看不得远东经济的发展”,“难以容忍远东出现繁荣的局面。”虽然说在这一次的计划中,他们最终失败了,但是远东的经济发展却蒙受了重大损失,根据远商行给出的财政数据,今年下半年度,远东的经济发展速度将会变缓,同时,由于在短时间内蒙受了数百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远东政府在下半年度里,也不得不削减在公益事业以及国民福利方面的投入。   总而言之一句话,郭守云这番讲话的意图很明显,他就是要挑动远东的国民情绪,使他们对远东之外的联邦地区,甚至是更多的国际地区产生仇视感,从而在民意角度为莫斯科制造麻烦。   一场精心策划出来的阴谋,不仅没有打垮郭守云所领导的郭氏集团,相反,倒是让他在远东威望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随着他的一番电视讲话,远商行各地分行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队,不过这次不是挤兑而是增储,面对远商行的再次加息以及本身对郭守云的强大信心,远东人彻底舍弃了联邦央行,对他们来说,远商行的信誉绝对比央行高很多,而且……莫斯科人全都不是东西。   在解决远商行财务问题的同时,郭守云也没有忘记对郭氏集团股份的调整,就在发布电话讲话的当天,郭氏集团宣布远东金融证券交易中心内的郭氏集团股份全部停盘,在接下来的第二天,远商行新闻发言人对外宣称,到九月份,郭氏集团将向所有拥有远东户籍、并在远东地区生活六年以上的居民,发放“共和国福利基金”,按照这项基金的发放方式以及运营规定,凡是满足条件的远东居民,均可得到由民政部门发放的总额度为一万卢布的共和国福利款——人少就是好,按照远东的人头计算,郭氏集团在这一项收买民心的政策中,仅仅需要支付不到两亿美元的资金,而它换回来的,则是远东人对郭氏集团的信心以及对郭守云的支持。   随着郭守云对郭氏集团股份的调整,各相关利益方的反应也迅速表现出来,首先一个作出表态的是加拿大方面,就在郭守云返回远东这个消息公布的当天,加拿大商务部新闻发言人作出公开表态,其在对郭东婷作出一番公开道歉之后,积极评价了万龙基金对加拿大经济发展所作出的“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随后,加拿大移民局正式解除了对郭东婷的禁行令。第二个作出反应的,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就在加拿大方面做出举措的同一天,日本《朝日新闻》发布来自官方的准确消息,日本经济产业省、大藏省两机构将于近期派出专员,前往莫斯科与俄方洽商修建安纳线输油管道的一揽子计划,日本方面将承担起管道铺设过程中的全部资金支付需求,而截止到目前,这个项目已经得到了远东共和国方面的认可。第三个做出反应的,就是华盛顿了,在郭守云发表电视讲话的第二天,白宫发言人正式对外宣称,随着经济的发展,远东已经成为了环太平洋地区的重要经济组成部分,其存在对美国的利益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而对此前莫斯科方面所作出的一切,白宫方面表示“感觉遗憾”,同时呢,希望各方保持克制,不要影响整个俄罗斯联邦的民主进程。   既然这一次算计郭守云的计划没有成功,那么能够退出局并撇清自己的实力方,自然会抢在第一时间做出动作,反过来呢,他们还会认为这是进一步拉拢郭氏集团的最佳机会。 第七八七章 明月照沟渠   夜色下的哈巴罗夫斯克呈现出一派危机过后所特有的宁静,在通往火车站的僻静小路上,洛特金步履仓促,作为契卡俱乐部远东局的负责人,他自从进入克格勃以后,就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身心不宁过,从自己隐匿的住所里出来之后,一路走到这里,他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跟踪,可每每回过头去查看的时候,却有一无所获。   “心理作用,也许是心理作用。”紧了紧握着皮包把手的大手,洛特金又一次朝身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夜色笼罩了一切,僻静的小路上连半点灯光都看不到。   对于现在的洛特金来说,他什么都不想,就想尽快离开远东,离开这个处处充满杀机的地方,莫斯科也好,伏尔加格勒也罢,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能够离开这里,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赶过去。   这一次俱乐部算是彻底与郭守云撕破脸了,今天,就在波拉尼诺夫的带领下,哈巴罗夫斯克内务部警察总局出动上千警力,对俱乐部设在本市的四个联络点展开了全面清查,虽然说之前俱乐部就撤出了这四个地方,可他们仅仅能够躲过警察的侦缉,却躲不过郭氏集团密布在远东各个角落里的眼线。就这样,今天一下午,洛特金手下的十二名秘密特工,就被查抄一空,而在这些人中,除了有两个人被送进监狱之外,剩下的人,全都被远东帮会的那些小混混乱刀砍死了。   必须将这边的情况尽快反馈到俱乐部总部那边去,这是洛特金在逃跑过程中还在计划的事情,他此前已经通过线人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远东共和国的内务部、安全部、总检察院等司法强力部门,正准备向莫斯科提交一份申请,将契卡俱乐部的存在公之于众,同时,远东的联邦杜马议员们,还将在议会会议中提交议案,将契卡俱乐部裁定为非法组织,进而在联邦范围内将这个组织扼杀剿除。现在,在于克里姆林宫打交道的过程中,远东,准确的说是郭氏集团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最重要的是,郭守云正在与第一大反对派俄共接触,面对这样的局势,契卡俱乐部要想逃脱厄运几乎是不可能的,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洛特金觉得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向郭氏集团低头,第二,暂时性的解散组织,隐匿踪迹。如果选择第一条路,那么毫无疑问,契卡俱乐部方面将会面对一系列的苛刻条件,不夸张地说,经过这么一场打击,俱乐部将完全丧失独立性,成为郭氏集团的一个附庸。如果选择第二条路,那么在组织暂时解散之后,失去彼此间密切联系的组织成员,将不得不随时面对远东杀手的屠戮,根据洛特金得到的消息,这一次的事件彻底惹恼了素来心狠手辣的莎娜丽娃,这个女人正在召集远东帮会各地秘密培训学校的杀手,准备按照由波拉尼诺夫所提供的名单,逐一暗杀俱乐部组织成员。   “咔哒,咔哒。”皮制鞋底踩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越可闻的声音,而这声音在凝沉的夜幕下愈显清晰,尽管知道这脚步声是属于自己的,可洛特金还是感觉这它听起来有些恐怖,就好像,就好像……   “不行,这样太被动了。”再次向身后看了一眼,洛特金心下自语,他可以断定自己身后有跟踪者,可对方显然是这方面的高手,以至于从头到尾自己的处境都那么被动。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特工,洛特金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局面,他要扭转败局,至少,要把身后的跟踪者揪出来。   有了这样的打算,他放慢脚步,一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四周的地形。这条小路位处偏街,地段相对来说比较僻静,而在街道的两侧,除了单排的花园苗圃之外,就是两行参天的白杨树,以及一栋栋临街的老建筑。   因为夜色太暗的缘故,洛特金看不清远处的环境,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周围小区域内的环境,而在这其中,一小段位于围有栏杆的花圃旁边的墙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咳……”干咳一声,洛特金脚下一顿,随即拧身走到那段墙壁的内角位置,他先是将自己的手包放在旁边的花圃栏杆上,然后做出一个解腰带的假动作,紧接着,就在一个晃眼的工夫里,他脚下猛地一顿,纵身而起,双手攀上墙脊,就那么一个漂亮的打翻,整个人已经窜到了墙壁的另一边。当完成这一套动作之后,洛特金没有停留,他就着下蹲的姿势,就地一滚,连续两个旋转,整个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到了一棵白杨树的树干之后。   藏在树干后面,洛特金长长地吸一口气,然后将整个后背紧紧的贴在树干上,小心翼翼的探头朝那条僻静的小路上看去。   夜色仍旧是那么的深沉,没有半点亮光的小路上,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影,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洛特金知道这只是表象,从常理上推断,那个跟踪者此刻应该就潜身在某个不容易被人发觉的地方,现在大家就是比耐心,无论是谁先出现,都会立刻被对方察觉到。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在长达数分钟的对峙过程中,洛特金始终没有察觉到半点动静。   “难道是错觉?”带着这样一种疑问,他从树后面探出头来,朝小路左右两方窥探了几眼。   “不好!”就在这个时候,洛特金心头剧颤,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放在花圃护栏上的手包竟然不见了。   “你想躲过我的眼睛吗?”还没等到他进一步去查看情况呢,一个清脆但却冷漠异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紧接着,洛特金就觉得脖子一凉,同时,一个铁器与软骨摩擦的“丝丝”声传来,那种痛苦的窒息感觉,在一瞬间便笼罩了他的全身。   神秘的女杀手显然是不打算让洛特金立刻就死,因此,她没有割断对方的颈部动脉,而是仅仅割开了他的气管。   看着躺在地上剧烈抽搐,喉咙里因窒息感而发出“赫赫”嘶鸣的洛特金,女杀手缓缓蹲下身子,先是伸手在他紫涨的脸上拍了拍,这才冷漠地说道:“莎娜丽娃夫人让我问候你。”   一句话说完,女人重新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迈动着步子,缓缓地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洛特金的死,意味着契卡俱乐部耗尽心力在哈巴罗夫斯克建立起来的分部组织被彻底摧毁了,而身为决策者的郭守云,自然不会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他不仅要哈巴罗夫斯克清剿契卡俱乐部的力量,还要在全远东的范围内,将这个俱乐部的残留力量连根拔除。要对付一个在隐蔽战线上活动的组织,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出动另一个更加隐蔽的组织,因此,这件事情的直接负责人,就成了收手已久的莎娜丽娃,而直接出手杀人的,则是远东帮会在各个特工学校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杀人工具”。   既然要在远东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既然打算进一步窥伺权力,那么一个人就不能担心树敌,当然,更不能对自己的敌人心怀怜悯,在现阶段,郭守云的打算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全远东范围内,彻底扫清那些对自己不够忠心的家伙。   除掉了席贾霍夫,干掉了小丑般的萨科连科,再清剿掉契卡俱乐部埋在远东的一枚枚暗雷,郭守云才稍稍觉得安心了一点——也不知为什么,随着自己地位的进一步提升,威望的进一步升高,郭守云不仅没有感觉到多少安全感,反倒觉得自己的安全更加难以得到保障了,在内心深处,他甚至觉得但凡是在远东掌握着权力的人,全都不可信任……   一名大将、三名中将、六名少将被清除;五名杜马议员离奇死亡,六名部长级官员引咎辞职,二十余名共和国议会议员落马;内务部、安全部、边防军系统人事大调整……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郭守云隐居幕后,在全远东范围内搞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到六月初,沉默已久的北远集团终于做出了反应,六月四号,北远总裁刘海涛前往哈巴罗夫斯克,试图重新修补与郭氏集团的贸易关系,进而,重启双边合作。面对这件事,郭守云的态度很平静,他在自己的别墅里盛情款待了刘海涛这位从南边过来的朋友,同时呢,还专门邀请他看了一场电影——《甲方乙方》,在双方长达四个小时的会面时间里,郭守云表现得相当热情,但就是绝口不提重启合作的问题,最后,在这场会面行将结束的时候,他对刘海涛说了一句他前世从电影中剽窃来的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七八八章 两面三刀   “……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赐尔类。’其是之谓乎。”郭守云的私人书房里,头上梳着一个小鬏鬏的可爱丫头,背负着双手,像个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嘴里流畅的背诵着《左传》中那篇经典的文章。   “嗯,不错,”坐在书桌的后面,郭守云点头一笑,说道,“宝贝儿,这一篇文章通篇下来处处玄机,你能在一天里把它背过只能算是学了第一步,至于这第二步嘛,你还要多看,多去理解,才能真正领会到这文章中所蕴藏着待人、对敌、为人处事等若干方面的道理。呐,比如说这一句:‘遂为母子如初’,如果仅从字面的意思去理解呢,它说的就是郑伯姜氏之间的关系恢复如初了,那么通篇来看,在文章开头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这也就是说,姜氏从最初开始,与庄公的关系便极为不合,现在,经过一大堆的波折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仍旧是不合。这说明什么?”   “爹地,我知道,”小姑娘别看年纪很小,但是懂得的事情绝对不少,她可以说是完全继承了来自郭守云与莎娜丽娃两人的“优良基因”,“那个国王的妈咪不喜欢国王,国王也不喜欢他妈咪,他们之间谁都不喜欢谁,他们最后之所以能够接受对方,就是为了给别人做个样子看。恩,就像爹地跟我说过的,对一个人的态度,不能仅仅局限于自己喜不喜欢他,而应该看他的存在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如果有好处,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拉拢;如果没好处反而有危害,那就应该尽早除掉;如果既没好处也没坏处,那就应该对他更好,因为没准哪一天就能用到他。”   “哎,我的宝贝儿,真聪明,来,让爹地亲一个。”看着小姑娘似懂非懂的样子,郭守云开怀大笑,他摊开双手,招呼道。   “嘻嘻,不要,爹地今天都没刷牙,也没刮胡子。”小姑娘掩着嘴,嘻嘻笑道。   “臭丫头,现在就开始嫌弃爹地了?”郭守云失笑一声,装模作样的嗔怪道。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正在这个工夫,一身军装的妮娜推门走进来,她站在门口问道。   “妈咪,爹地正在靠我背文章。”小姑娘听到妮娜的声音,咯咯笑了两声,说道。   “那你背的怎么样啊?”妮娜摘下军帽,径直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先是在她的头上抚摸一把,这才笑道,“爹地满意吗?”   “嗯,我背的可熟了,爹地刚才还夸我呢。”小姑娘仰着头,颇带着几分自豪地说道。   “那就好,妈咪回头奖励你,”妮娜弯腰在小姑娘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先去跟弟弟们玩,妈咪有事跟爹地说。”   “好嘞。”小姑娘倒是挺听话,她点点头,迈开两条小腿,蹦蹦跳跳的跑出门去。   “怎么,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目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跑出门去,郭守云站起身,对妻子说道,“我记得你们那边应该有场会吧?难道挈廖缅科他们没有通知你?”   “通知了,我给推掉了,”妮娜走到书桌旁边,单手撑着桌面,斜倚在丈夫面前,说道,“现在部里的会议哪还是会议啊,满耳能听得到的,除了揭发就是举报,每个人都跟疯子一样,就好像不举报别人的问题,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正派一样。”   “呵呵,这只是暂时的,”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两位将军要整合班底嘛,再者,罗沃特欣将军刚刚上来,他得给自己树立威信,自然也要作出一些个杀鸡儆猴的姿态来。军队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是……算啦,我懒得跟你争论这些,”妮娜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国防部那些人要怎么闹我不管,他们要对什么人动手我也不管,但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热尔纳季耶夫将军不能动。”   “哦?”郭守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适宜妻子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他在前段时间与席贾霍夫的关系有些暧昧,可那也仅仅局限于暧昧而已,”妮娜说道,“在我眼里,现在整个远东国防部、参谋本部,连带着陆军部,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老好人了。快七十岁的人了,今天上午找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求我放过他,你知道我心里那份感受是什么样的吗?”   “我真是……我多冤啊,”郭守云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动他了?你刚才也说了,他一个快七十的人了,还能有几天活头啊?我犯的着跟他一般见识吗?”   “你动不动他我不知道,但罗沃特欣却是打定主意要对他下手了,”妮娜冷哼一声说道,“今天上午的会议刚一开头,我就看出这个趋势来了,如果没有你的授意,他这么一个刚从雅库特调过来家伙,既无根基又无人脉,凭什么敢这么大胆?我不管,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   “铃……”妮娜这话还没说完呢,郭守云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吵吵起来。   “嘘!”挤挤眼睛,示意妻子安静一会儿,郭守云这才拿起电话,对着话筒说道,“喂,我是郭守云。”   “啊,是罗沃特欣将军啊,怎么,你们的会议结束了?”听到电话中那个讨好意味十足的声音,郭守云朝妻子比划了一个手势,说道,“你说什么?要给妮娜道歉啊?”   “哼!趋炎附势的小人!”妮娜冷哼一声,愤愤不平的嘀咕一句。   “呵呵,不用不用,罗沃特欣将军多虑了,妮娜怎么会是那种记仇的人呢,”郭守云朝妻子做了个鬼脸,笑道,“她刚才还对我说起,今天在会上的态度有些不好呢。嗯,她现在就在旁边啊,刚才还跟我提起热尔纳季耶夫将军的事情呢,呵呵,虽然说这是你们参谋本部方面的事情,但是呢,我还是希望将军能多少卖我一个面子,为了我的耳根子清净,这个热尔纳季耶夫将军的事,你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毕竟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也该退休了。嗯,好,好,好,这样最好了。”   通话时间没有延续多久,当放下电话之后,郭守云深深的吸口气,耸耸肩对妻子说道:“好啦,我的姑奶奶,我可是按你的意思把话都说清楚了,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看到自己的丈夫做出了让步,妮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军帽,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今天上午我不出去了,中午咱们吃什么,我去安排。”   “不用给我准备了,我一会要出门,”郭守云随口说道,“我今天要去萨哈林,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正在那边疗养,我有些事情要同他们商量。噢,你下去的时候顺便告诉波拉尼诺夫,让他给我准备直升机。”   “哦,去萨哈林,什么时候回来?”妮娜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问道,“你别忘了,今天下午扎尔扎科夫要过来,你不打算亲自接待他?”   “让他等着吧,”摆摆手,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应付他呢,更何况在我看来,现在无论是莫斯科还是远东,恐怕都需要充足的时间来思索更多的问题,让咱们的总统特使在这边冷静几天,有利于开阔他的思路。”   “哎,随便你吧。”妮娜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通通通……”妮娜走出去的脚步声很急,皮鞋踩踏木地板的声音也很大,直到她的脚步声去远之后,郭守云才重新走到自己的椅子前面,一把抓起电话,随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是郭守云,”如今,打电话的时候先自报名号已经成了郭守云的习惯,“罗沃特欣吗?我告诉你多少回了,行事要注意策略,要注意策略,你是怎么搞的?”   电话里传来对方期期艾艾的应答声。   “行啦,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想多说,总而言之一句话,事情要办好,行事的手段还不能太招摇,”郭守云皱眉说道,“那个热尔纳季耶夫你必须尽管给我轰走,具体的办法我不管,但我不希望下次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明白吗?”   正如妮娜所说的,现如今刚刚被提拔上来的罗沃特欣,本身就是一个既无资历又无人脉的傀儡式人物,他这个远东参谋本部的总参谋长,说白了就是专门为分化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的权力而来的,再加上本人性格上的懦弱,对郭守云的意思,他是半点违逆的胆量都没有。   “有才干的人野心难以控制,没野心的人又都是蠢材。”也不去理会对方的回答,郭守云一把挂上电话,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跨步朝门口走去。 第七八九章 哪那么大仇啊   从书房里出来,一路下楼,在经过大厅的时候,郭守云看到妮娜与希奎娜正哄着几个孩子吃甘蔗,而他最宝贝的那个小女儿,显然又在玩弄她那点“孔融让梨”的鬼伎俩了。   “怎么,又要出去?”看到男人从楼梯回廊里走出来,希奎娜用一块白毛巾擦拭着双手,柔声问道。   “嗯,”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去一趟萨哈林,有些事情要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商议一下。”   “你不用理他,”妮娜抬起头,扫了丈夫一眼,随口说道,“他这个人现在就是在家里呆不下去了,让他出去疯吧,疯够了总会回来的。”   郭守云打个哈哈,没有接口。   “爹地早去早回。”小丫头手里攥着一段最短的甘蔗,奶声奶气地说道。   “嗯,知道了,宝贝儿,”郭守云走到门口,恋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们,随口说道,“记得听话,不许欺负弟弟。”   “爹地再见。”也难怪郭守云喜欢这个出自莎娜丽娃的女儿,在诸多的孩子中,她是最精明也是最乖巧的一个,就拿这分甘蔗来说,小丫头每次都是让佣人分的长短不一,而且中间那一段肯定是最短的,几个弟弟没有她脑子那么好使,因此每回挑选的时候,几个小小子都捡着大段的挑,最后留给这个姐姐的,总是中间那一段最好的。按照妮娜的说法,这小鬼头从小就随她爸,一脑门子的鬼主意。   从别墅里出来,迎头撞上刚刚准备好直升机的波拉尼诺夫,因为这段时间郭守云全力对付契卡俱乐部的关系,这位忠诚的秘书心情一直很失落,对他来说,与自己曾经的同时生死相对,总不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可问题在于,他也知道自己的老板没得选择,对于任何人来说,契卡俱乐部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如果不能将它收为己用,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铲除它,否则得话,绝对后患无穷。   “先生,直升机准备好了,”迎上郭守云,波拉尼诺夫说道,“咱们是现在就出发吗?”   “嗯,现在就走,”郭守云脚下不停,随口说道,“不过你不用跟我去了,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交给你去办,咱们上车再说。”   “那好,我另外为你安排几个随行。”波拉尼诺夫抢先两步,为他拉开车门,同时说道。   “嗯,”郭守云也不多说什么,他低头钻进车厢,而后就那么歪着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稿纸,将它交给刚刚坐上驾驶副座的秘书,这才继续说道,“这是要交给巴萨耶夫的,等我走了之后,你安排人给我把它发出去,这老家伙办事雷声大雨点小,而且总想着跟我耍耍滑头。现在我可没心情跟他玩游戏,七天,如果七天内他那边搞不出足够的动静来,之前所越好的一切条件全部作废。”   “我记住了,等下午两点,我准时把你的意思转过去。”波拉尼诺夫点头道。   “第二件事,”郭守云微一点头,接着说道,“按照我的估计,在我离开的这两天时间里,不仅扎尔扎科夫会过来,美国那边的人恐怕也要到了,前者还好办,你就直接把他们安排在红河宾馆里住下,让他们等着。”   “红河宾馆?”波拉尼诺夫一愣,插口说道,“这,这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郭守云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现在就是需要让莫斯科了解我的情绪,我很不满,而要想舒缓我的这种不满,他们就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扎尔扎科夫?哼,他那张似是而非的皮革脸我已经看够了,现在,我需要看一些真实的东西,如果这一点目的他们都不能让我实现,那今后从莫斯科来的人,一律去住红河宾馆吧,我们郭氏不负责接待。”   “好吧,既然先生这么吩咐,我稍后照办。”耸耸肩,波拉尼诺夫无奈地说道。   “再者,我现在估计,美国人那边过来的,应该是摩根财团的代表,呵呵,说不定还是咱们的老熟人斯皮林格。”想了想,郭守云又说道,“对这位老朋友,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失礼,你给我好好接待一下,嗯,他们的下榻地点,就选在临河的老别墅区里,具体的嘛,就用我过去住的那套别墅。”   “先生,你要给扎尔扎科夫点脸色看,我还能想得通,可这美国人那边……”波拉尼诺夫疑惑不解地说道,“先生,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那边可没少给咱们找麻烦,更何况摩根那边还与咱们结着仇怨呢。”   “你看,你看,你又执迷了不是?”郭守云笑了,他伸手在秘书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做人嘛,哪来那么大仇怨啊?把思想放开一点,把目光也放远一点,把这心胸呢,也放宽一点,大家都是人,都是跟在利益后面到处爬的奴隶,咱们与美国人的区别,仅仅在于一个立场不同嘛。就算退一万步说,咱们与摩根的仇怨真的没法解开了,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把它挂在口头上嘛,知道什么是对付死敌的最佳方法吗?”   波拉尼诺夫摇摇头,他哪能猜到自己这位老板的心思啊。   “告诉你,在我看来,对付死敌的最好办法,就是一次次让他来陷害你,而你呢,却一次次幸运的活下来,而且活的精彩,活的畅快,活的让他眼红脸热,哈,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郭守云比划一个“V”字形的手势,不无得意地说道,“再者,现在咱们的敌人还少吗?毫不客气的说,环眼四顾,举目可见的地方,到处都有咱们的敌人,远东地理位置特殊,自然资源丰富,无论是哪一方,都希望从咱们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同时呢,又见不得咱们发展崛起。可与他们的意愿相违背的是,咱们的既定方针,就是什么便宜都不让他们占到,反过来呢,还要尽可能的把远东经济发展壮大,在这种情况下,想让我死的人自然数不胜数了。我要是整天琢磨着跟这些人置气,那可就什么都别干了。”   波拉尼诺夫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板现在的思维方式,已经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推断了,而自己呢,恰恰就是一个“常人”,因此,他的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自己是真的看不透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这几天你也抓紧时间办一下。”两人说话的工夫,车队已经进入了原远东军区第三直升机大队的营部,郭守云隔着窗子,与两位给自己行礼的哨兵打了个招呼,转而对波拉尼诺夫说道。   “先生请吩咐。”波拉尼诺夫说道。   “这部队夏季换装的时间马上就到了,”郭守云说道,“后勤部那边昨天已经把预算报上来了,我没来得及看,你回头安排远商行的财务仔细核对一下。记住,一定要查仔细了,千万别留下什么可以让人钻的空子。这段时间咱们的事情比较多,局面也比较乱,我琢磨着没准就有人正考虑浑水摸鱼呢。嗯,仔细的查,严格的查,不管是谁那儿出了问题,一律交给挈廖缅科,让他给我往死里整。”   “好的先生,我记住了。”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交代完了最后一件挂心的事,车队也进入了直升机大队的机库重地。因为接到了郭守云要出行的消息,直升机大队方面在半个小时前就全面加强了戒备,一字排开的十几个机库外围,密密匝匝的站满了负责警戒任务的士兵,大批技术兵正在一个个机库里忙碌着检查直升机安全状况,看那场面,就像是有大型军演即将揭幕一样。   远东刚出了那么大的乱子,郭守云的人身安全就成了各方都在积极考虑的问题,而他这次要乘直升机出行,前往萨哈林,这飞行过程中的安全问题,就成了直升机大队最为重视的头等要务,因此,为了防止有人在直升机上做手脚,大队指挥部一方面在机库外围加强戒备,一方面还将全部直升机做了一次全面的安检。   郭守云的车队没有在机库前的广场上停留,而是径直开到了机库的里面,当最后一辆车也消失在机库门内的时候,负责安检工作的技术兵全部撤出机库,一扇扇提拉式的铁门随即缓缓闭合。又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机库的活动天顶缓缓开启,五架一摸一样的军用直升机带着轰鸣的马达声腾空而起,径直朝东北的方向飞去。   别以为郭守云不怕死,其实他心里怕死的很,正因为如此,他一个人出行,才一次性调动了五架军用直升机,这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让别人摸不着他的行踪,从而在最大限度上回避风险。   就在郭守云乘直升机离开哈巴罗夫斯克的半个小时之后,一架波音客机缓缓地停落在哈巴罗夫斯克国际机场上,当机舱门打开的时候,久违了的斯皮林格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表情,第一个步下了竖梯…… 第七九零章 弗拉索夫   几架轰鸣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南萨哈林斯克市市政府主楼后的停机坪上,当郭守云浑浑噩噩的从机舱里钻出来的时候,以弗拉索夫市长为首的一众南萨哈林斯克市政府官员,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尽管此次郭守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同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见面,可郭氏集团对外给出的说法,却是他要来考察集团在这一地区的几个大型投资项目。因此呢,当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弗拉索夫这位凭着“裙带关系”爬上权坛的市长,第一时间便准备好了一应接待工作,在他看来,这可是一个媚上的天赐良机。   就在郭氏集团崛起的这几年时间里,南萨哈林斯克市的经济发展速度很快,而作为这一城市的市长,弗拉索夫虽然媚上欺下、贪腐奢侈,但他在经济工作方面的确很有经验,五年前,他刚刚登上市长宝座的时候,整个南萨哈林斯克只有中小型企业一千四百余家,大型企业集团六个,而且其中大部分企业面临严重的亏损问题,南萨哈林斯克船舶制造厂的亏损额度甚至超过百分之四十九。面对这样的局面,弗拉索夫亲自出面,专程跑到哈巴罗夫斯克向郭守云索要资金、索要政策,在以自己的政治前途作保证的情况下,老家伙从远商行拿到了二十七亿美元的贷款。就凭着这区区不到三十亿美元的资金,他仅仅用了五年时间,便让整个南萨哈林斯克市的居民收入翻了六翻,市财政收入相比一九九一年翻了九翻,从而创造了远东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又一个奇迹。   或许正因为如此吧,郭守云对这个好色贪财、整天见面就喜欢拍人马屁的市长还是相当看重的,举个例子,这小子与萨哈林州州议长长期不和,为此,州议会方面先后数次做出提案,以贪污腐败、“包养十二名情妇”为由,全面弹劾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最后,都被郭守云给按下了,作为远东的决策者,他始终都奉行一个原则:政府官员贪一点没关系,私生活方面荒淫一点也没关系,关键的问题是,本职工作必须做好,而且贪得多就得贡献的过,包养的情妇多就得让居民的收入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就凭弗拉索夫那点花言巧语,他哪能躲得过郭守云的杀手啊。   “哎呀,郭先生,郭先生,”看到郭守云在若干士兵的陪同下钻出机舱,弗拉索夫就像是惟恐落于人后一般,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就晃动着他堪比乌克兰大种猪般“肥美殷实”的屁股,撒丫子朝直升机停落的方向奔去,一边奔嘴里还一边大声嚷嚷,“您要来南萨哈林斯克,为什么不提前两天给个通知啊,那我也好多做一些安排,您看现在,哎,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了。”   “提前通知你?好让你掩埋一些罪证?”郭守云忍着剧烈的头疼,伸手拍开大胖子试图握向自己胳膊的爪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哼哼,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过来的吗?告诉你,我就是为了收拾你才过来的。”   “啧,这……”弗拉索夫一愣,随即陪笑道,“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哼哼,罪该万死,你知道你的罪是什么吗?”郭守云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他冷声说道。   “当然,当然,”弗拉索夫连眼皮都不带眨的,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最大的罪行,就在于明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没有及时去向先生请罪,反而让先生专程跑一趟。郭先生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远东上千万人的……”   “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了,”郭守云听的头皮都发麻,他慌不迭的打断这番露骨的阿谀奉承,笑道,“我说弗拉索夫,在我看来,你最大的罪行就在于长了这张嘴,啊,还有嘴里那条整天泡在蜜罐里的三寸烂舌。你说你要是想拍马屁吧,至少也应该研究一下拍马屁的艺术吧?像这种既没养分又让人觉得肉麻的废话,你以为我听了还会相信吗?”   “哦,哦,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等回头把今年下半年度主体预算的工作做完了,我一定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那……那什么拍马屁的艺术。”弗拉索夫装模作样的擦拭一把额头,陪笑道。   郭守云赞赏地看了对方一眼,坦率的说,别看这个大胖子容貌萎缩而且人品也确实不咋地,但他却是深谙官场之道。官场之道的最强艺术在于何处?一点:逢迎。在这里,逢迎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拍马屁就能解决的了的,它要求下位者必须能够准确的把握住上位者的喜好,而且还是最主要的那一项喜好。就拿弗拉索夫来说,他知道郭守云的眼睛整天都盯着经济问题,同时呢,对整治贪腐的问题却不那么看重,因此,他在个人作风、廉政自律方面做的是一塌糊涂,唯独这个经济工作做得出色,而且是异常出色,而有了这一点呢,他就可以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笃定郭守云不会轻易动他。那么或许有人要问了,既然是从政,仅仅凭借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就能保证仕途平稳了吗?那当然不行,所以,弗拉索夫还有另一个高达百分之三十的安全保证,那就是他的贪、他的软骨头、他与萨哈林州议长的矛盾,三项,每项百分之十。   贪是一种犯罪,但同时也是一门艺术,对于一名政府官员来说,尤其是那种独当一面的政府官员来说,贪固然不是什么好现象,但有的时候不贪,同样也不是好现象。走仕途不仅讲究资历,同时还讲究一个站队的问题,那么说到站队,一个下位者凭什么让自己的顶头上司把他当做自己人?靠阿谀奉承?靠推心置腹?靠言辞凿凿的表忠心?都不是,要知道,人嘴两张皮,对于那些心机深沉的上位者来说,别人嘴上说的所有话,基本上都是“二八”实话——两成可信,八成不可信。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赢得上峰的信任,最好而且是最有效的一种措施,就是让他抓住一个把柄,抓住一个随时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把柄,只有让他抓住了这个把柄,他才能对当事人推心置腹,引为一家人。而在这方面呢,弗拉索夫显然做得很好,他的贪都闹到州议会去了,如果不是郭守云保着他,他早不知道上哪个监狱呆着去了,因此呢,他也从这种贪里拿到了百分之十的安全保障。   有了贪得这一条罪状,软骨头自然很好解释了——软骨头的人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怕死啊,因此,在上位者的眼睛里,即贪又怕死的人,显然就不具备什么危险系数了,于是乎,弗拉索夫再次拿到了百分之十的安全加成。   最后一点,就是他与萨哈林州议长的矛盾,毫不客气的说,这个矛盾是弗拉索夫特意营造出来的,而他之所以营造这种矛盾,有三方面的原因:第一,给郭守云吃一颗定心丸,“瞧,我这么能干,但是却没有野心啊,我连州议长都得罪了,这就足以说明我没有在萨哈林州玩拉帮结派那一手把戏了,一个既衷心又能干还没有野心的人,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反过来说,如果他弗拉索夫既有才干,人又不贪,同时呢,还能与萨哈林州的上下官员打成一片,那郭守云还能继续信任他吗?毫不客气的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第二,彪炳一个特立独行的性格,从而在萨哈林州范围内,为自己制造话题,并进一步赢得声望。这一点很容易理解,不用细说。至于说这最主要同时也是最根本的一层目的,就是弗拉索夫对州议长的职位存在觊觎之心,他早就看出来了,现任的萨哈林州议长是个缺乏头脑的人,不说别的,就拿对待自己的态度来说,如果换做聪明人,当弹劾提案第一次被郭守云否决的时候,他就应该懂得什么叫进退了,可是呢,这老东西就是那么不开窍,他前前后后一共向远东政府提交了六次弹劾提案,试想,类似这样的做法会给郭守云造成一个什么印象?毫无疑问,作为远东的最高决策者,郭守云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这老小子在质疑自己的权威与智慧呢”。现在,果不其然,经过这一次的远东变乱,郭守云已经开始着手调整人事问题了,原萨哈林州州议长的名字,正式出现在了剔除人选的名单里,那么接下来的州议长人选会是谁?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前一任因为出现问题被罢黜,那么继之而起的接任者,自然应该是过去与他作对的人了。   政治嘛,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东西,对于一个精通权术的人来说,做在明处的功夫都是皮毛,它所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而真正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都是所谓的“阴功”。   不过话说回来,弗拉索夫的心思,郭守云也能揣摩个明明白白,但他绝不会将自己看出来的东西明说——这与养宠物是一个道理,对于一个既能看家护院,又懂得朝主人摇尾巴的狗狗,你就得时时刻刻哄着它,偶尔给他打两下棍子,反之,倘若你只让它看家护院,却不让它吃肉,甚至它每次对你摇尾巴,你都要大棒子伺候,那这狗……估计就要咬人了。 第七九一章 特使的愤怒   “拍马屁的艺术就不用研究了,”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为他弹了弹落在西装上的灰尘,郭守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今后的担子恐怕会变得越来越重了,依我看啊,你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很不错了。嗯,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我听说如今共和国议会那边,似乎有心做出一些调整,哈斯诺夫先生的年纪大了,而且在萨哈林这几年,他做的工作也有限的很,再者,他似乎还与萨科连科那些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呢,共和国议会打算让他退下去,换一个年轻有为,精力更加旺盛的人来取代他……嗯,这件事你听说了吧?”   “噢,有所耳闻,”弗拉索夫搓动着两支胖胖的大手,嘴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哈斯诺夫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庸才,本身才能浅薄不说,还嫉贤妒能……”   “好啦,好啦,”打断对方这种落井下石的言论,郭守云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与哈斯诺夫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复杂,当然,更明白你现在心里的打算。”   说到这,郭守云拍拍大胖子的肩膀,说道:“走,咱们边走边说。”   “是,是,是,先生,”弗拉索夫连连点头,说道,“这是我的疏忽,话题谈得投机,竟然忘了请先生先去休息了。”   “少给我摆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在对方的后背上拍了拍,郭守云迈开步子,同时笑道,“别的话呢,我也不想多说,我这人看重什么,不看重什么,相信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几年呢,你在南萨哈林斯克作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因此呢,虽然你在诸多方面还有这样抑或是那样的小毛病,上面呢,也基本能够接受,同样是出于这一点原因,此次哈斯诺夫退休之后,共和国议会那边有心让你接替他的职务,当然,前提是你能在年后的萨哈林州议员选举中获得胜出。”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弗拉索夫自然知道,远东的所谓选举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郭氏集团旗下的媒体支持谁,那谁就等于是彻底赢得选举了,而现在郭守云既然跟他谈到了这个问题,那么毫无疑问,这萨哈林州议长的位置,他就算是十拿九稳了。   “现如今选举的具体结果会如何,谁都无法保证,不过作为私下的朋友,我希望能够给你几条建议,”郭守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首先一条,就是你应该明白在过去几年的市长生涯中,什么是你的优点,什么是你的缺点;第二,你的弄明白哪些优点必须保留,哪些缺点必须摒弃,州议长的位置和你现在这个市长不同,萨哈林全州上百万人,你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来,那影响可是不小,这一点你的想明白了;这第三嘛,你在南萨哈林斯克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手底下的功绩不少,可是烂帐同样很多,眼下看起来,距离你离职的时间也不远了,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那些烂账补一下啊?”   弗拉索夫将郭守云引进市政府大楼,趁着指引方向的机会,在心里迅速将刚才那番话深深的体味一番,这前两条没什么值得考虑的,最主要的应该就是这最后一条了,什么叫把烂帐补一下?答案很清楚,那就是他这些年在南萨哈林斯克贪了不少,现在呢,升职在即,郭守云的意思,就是让他把吞下去的东西,多少吐出来一些,免得将来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郭守云给了对方充足的考虑时间,直到走进电梯的时候,他才半眯缝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是的先生,我明白了,”弗拉索夫面色一整,用罕见的严肃腔调回答道,“您放心,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嗯,你是个聪明人,”电梯门缓缓闭合,不大的空间里就剩下郭守云与大胖子两个人了,因此,他在说话的语气口吻上也没有什么遮掩了,“我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也恰恰是这一点,呵呵,你办事我放心,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啊。”   “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同样一句话,在同一个时间,也正好在另一个张嘴里说出来,不过作为这张嘴的主人,科尔扎科夫的心里却显得颇为苦涩。   作为总统特使,他这位联邦总统安全局的局长,不远万里从莫斯科赶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同郭大先生见一面,化解一下他与莫斯科之间所存在的“误会”——误会?没错,就是误会,在权力场上没有仇怨只有误会,即便是有一方被“不小心”整死了,那也只不过是规模大一点的误会罢了。   为了能够把这一次的误会解释清楚,克里姆林宫的总统智囊们可是没少费脑子,在连番的精挑细选之后,他们找出来若干个背黑锅的倒霉蛋,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平息郭守云心中的愤怒,但是现如今,活生生的现实摆在了眼前,“郭老大”看起来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么一个解释误会的机会。   过去每次到远东来,科尔扎科夫总能得到最好的待遇,住豪宅、品美食,临走了还有分量不轻的红包可拿,那家伙,绝对算得上是吃好喝好玩好走好,可现如今呢,过去的优待一律没有了,面无表情的波拉尼诺夫显然是得到了郭老大的指示,他不仅没有安排人去机场接人,反过来呢,还把他这个总统特使安排在了眼前这个名为三星级的红河宾馆里。看着自己下榻的这个房间——单居室,卫生间还不到三平米,破床、破桌子、破电视,最要命的是,整个卧室里还充斥着一种龌龊的怪味道,瞅一眼床上铺着的那副泛黄的就被单,可怜的科尔扎科夫总能联想到最廉价的站街女。   “既然特使先生对这里环境满意,那我就不打扰了,”忍住心头憋闷的那股子笑意,波拉尼诺夫绷着脸说道,“您一路赶过来相信已经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与我联系。”   “哦,不急不急。”科尔扎科夫哪能让这家伙走啊,郭老大既然不露面,他怎么也得多从这位秘书的嘴里套些话出来吧。   “这个,波拉尼诺夫先生,”稍加思索,他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郭先生……”   “噢,特使先生,您是要问郭先生去哪了把?”不等对方问完,波拉尼诺夫便抢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您。您也知道,这段时间总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宵小在打先生的主意,所以呢,为了安全起见,先生的去向是集团方面的绝对机密,我是无权向您透露的。嗯,至于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吗,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一两天,也许一两周,呵呵,当然,一两个月是不可能的,我想特使先生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上一两个月吧?”   嘿,这话说得,科尔扎科夫好歹没被他给气死。   “既然这样,”强忍住心头的怒气,科尔扎科夫用最冷静的口吻问道,“那守成先生总应该身在哈巴罗夫斯克吧?我想……”   “对不起,特使先生,”波拉尼诺夫抢着说道,“守成先生最近也不知迷上了什么,整天都神出鬼没的,别说是您,即便是我们家先生想找他,都没那么容易。再者,守成先生这个人的性子您也知道,他最讨厌跟外人打交道,您要想见他恐怕,呵呵……”   “哎,波拉尼诺夫先生啊,我可是你们郭先生的老朋友了,难道对于守成先生来说,我还能算是外人吗?”科尔扎科夫打个哈哈,说道。   “特使先生算不算外人,那只有守成先生自己心里清楚了,我作为一个小小的集团秘书,可不好在这方面多做置评。”波拉尼诺夫微微一笑,说道,“好啦,特使先生,您抓紧时间休息吧,我恐怕不能在这儿陪您了。今天摩根财团的斯皮林格先生到了哈巴罗夫斯克,我还得赶着去同他打交道。呵呵,失陪了,失陪了。”   “哎,哎,波拉尼诺夫先生,波拉尼诺夫先生。”看到对方说了那么几句不冷不淡的话就往外走,科尔扎科夫追前两步,看样子是还打算继续问些什么。   “噢,对啦,”走到门口的波拉尼诺夫突然又停了下来,他一手扶着门把手,面无表情地说道,“特使先生,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两天最好不要出门,这段时间,远东这边的人有些情绪,但凡事外来的人,在这边都不受欢迎,就昨天一天,就有七个莫斯科过来的商人被打成了重伤,呵呵,您是郭先生的贵客,我可不希望您出什么危险。”   一句话说完,波拉尼诺夫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王八蛋!”随着一声怒喝,忍无可忍的科尔扎科夫甩手将自己的皮包砸在了对面的墙上,那面原本已经出现几道裂纹的整冠镜被当成砸了个粉碎。   “全都是王八蛋!”嘴里怒不可遏的痛骂着,远道而来的总统特使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一转眼,门后贴着的一份公告跃入了他的眼睑——“损毁物品赔偿价目表:床单1500卢布,茶杯每只200卢布……整冠镜900卢布……” 第七九二章 寡头的追求   总统特使先生很生气,后果如何?很简单,后果就是愤怒的科尔扎科夫先生还得继续在红河宾馆里等着,等着郭大先生回来见他,等着给莫斯科方面一个尽可能好的答复,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也是叶利钦总统交给他的重大任务。   “守云啊,这一次,我们已经把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全都做到了。”就在科尔扎科夫陷入前所未有的极度愤怒的时候,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南萨哈林斯克,刚刚踏进海滨别墅的郭守云,迎头就遇上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这句话。   “呵呵,牺牲我与这位老伙计的基业,保住你这根大树,”面带微笑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伸手在表情平静的维诺格拉多夫肩膀上轻轻一拍,说道,“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了,当然,对我自己来说呢,则是偿还了你的一份人情,呵呵,尽管这份人情来的不是那么地道。”   面对老朋友这番颇有深意的话,郭守云没有直接作出回应,他缓步走到两人中间,一屁股挤在他们中间那块不大的空地上,随后双臂一伸,一边搂住一个人的肩膀,这才微微一笑,说道:“这次,我知你们的情,放心好了,我这个人的品行如何你们应该清楚,此次让你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对我来说也是非常无奈的选择。过去的事情呢,我不想多说,我能给你们的保证是,郭氏集团甚至是整个远东的基业,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你们的一份。”   “呵呵,这算是开门见上的与我们谈条件吗?”维诺格拉多夫抖抖银丝展露的头发,微笑道,“如果是的话,那我也得告诉你一句,你的郭氏集团甚至是远东的基业,我固然很感兴趣,可问题在于,相比之下我还是更重视我的国际商业银行。”   其实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多多少少的对郭守云当初的那份“好意”产生了怀疑。如果没有他的那笔拆借资金,两人在事发之前肯定会想别的办法筹措一下,可后来呢,正是因为有了郭氏集团的拆借资金,他们放弃了在其他方面努力,一门心思的打算依靠郭大先生渡过难关了,但最终的结果……   这段日子里,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一直都很低调,这一方面是因为两家商业银行已经向联邦央行报备了破产保护,再加上彼此手头的资金始终周转不灵,因此,他们不得不尽可能的躲避公众视线,而另一方面呢,则是因为他们摸不清郭守云在打什么主意,适逢这个最为敏感的时期,即便是心胸再开阔的人,恐怕都免不了会产生一种狐疑,即郭守云有意趁此机会并吞两位老友的资产。   说真的,这些日子里霍、维两人的确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莫斯科方面对付不了郭守云,便将目光转向了他们,坦率的讲,如果不是联邦总检察长以及莫斯科的几位重要官员相继遇害的话,资产调查组恐怕早就找到他们门上去了。同时呢,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也正在筹划着对他们动手,此前有消息说,这个两个家伙正准备出资收购西伯利亚油田的股份,面对资金上的困难,身为该油田最大股东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注定没有能力抗衡对方的进攻了。最要命的是,这些日子郭守云一直躲着不与他们见面,尽管他选择的理由很客观,可霍、维两人还是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这位老伙计的野心恐怕已经开始朝远东以外的地方蔓延了。   “不,这绝不是谈条件,”摇摇头,郭守云面色严肃地说道,“我郭守云可以与任何人谈条件,但绝不会同你们两位谈条件,咱们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任何与条件挂钩的东西,我都认为会损害咱们之间的感情。”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对视一眼,他们都不清楚郭守云这番话究竟包含着多少诚意,当然,也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真实目的何在。人的语言功能是与大脑密切联系的,因此,没说一句话,必定都包含着一定的用意,也能反映出他的一定心思,至于说能不能从对方的言语中揣度出他的心思与想法,那就要看每个人的智慧如何了。   “那好吧,咱们之间的事情暂且不提,”想了想,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开话题说道,“我想在就想问一句,你究竟打算同莫斯科闹到什么时候?”   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对方问这话的用意何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霍维两人都承受着莫斯科的强大压力,他们的商业银行能不能保住,关键就要看莫斯科,要看联邦央行了,如果克里姆林宫肯在某些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他们的商业银行就有机会翻身了,而如何才能让克里姆林宫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闭上一只眼睛呢?毫无疑问,这就需要由郭氏集团出面同克里姆林宫做一笔交易了。   但现如今的问题在于,郭守云并不打算因霍维的关系,而轻易放过克里姆林宫,他有更多的要求,有更大的野心与目的,更有甚者,他甚至希望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放弃他们之前的割据势力,全面而彻底的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在这种情况下,霍多尔科夫斯基提出的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轻易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呢?   “究竟要同莫斯科闹到什么时候,我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慎重的考虑一番之后,郭守云说道,“不过今天科尔扎科夫到了哈巴罗夫斯克,短期内,我还没有与他会面的打算。”   “那就没有必要多说了,”用力一抖肩膀,将郭守云揽住自己的胳膊抖落下去,霍多尔科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就回老窝,准备把名下的全部产业都拍卖掉,然后老老实实与咱们的维诺格拉多夫去地中海定居,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至于联邦这边的事情,哼哼,还望守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老家伙,咱们走!”说完这番话,激愤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还觉得不够,他朝坐在另一侧的维诺格拉多夫一甩头,补充道。   “呵呵,走?那可不行,我还打算听听守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维诺格拉多夫摇摇头,微笑道,“你想啊,反正大家朋友一场,既然现在咱们打算卖掉名下的产业了,那何不继续便宜了他?我想,他至少能给咱们一个高价的。”   “呵呵,这么多年了,咱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还是这么大脾气,”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我承认,这段时间我是在某些事情上做的有些过分了,可看在过去那段交情的份上,难道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让他们放弃对梅纳捷普与国际商业的调查,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听你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如此强硬地说了一句。   “好,我可以答应你,”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条件反射般地问道。   “从当初的莫斯科共青团书记,到现在的梅纳捷普集团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这么多年来,你真正的追求是什么?”郭守云面色一整,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你是为了钱,那好,你把梅纳捷普全都卖给我,我给你六百亿,我想这笔钱已经能够令你感到满足了吧?如果一个固定的钱数还不能令你满足,也就是说你在追逐一个数字游戏的话,那也可以,我把整个郭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你,你的梅纳捷普我也不要,这样一来,凭着每年郭氏集团的增值,我想你对数字的追究欲望也应该得到满足了吧?”   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不语。毫无疑问,郭守云说的这两点,都不是他真正的追求,其实,对于他们这种掌握着整个俄罗斯联邦经济命脉的巨富寡头来说,金钱的数字游戏早就没有多大意义了,他们真正希望得到的东西,就是一个权力,更确切地说,是那种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决定国家政策的权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怎么会被称之为“寡头”呢?   “这些都不会令你感到满足吧?”看到对方沉默不语,郭守云微笑道,“我的朋友,我太了解我自己了,而推己及人,我同样也了解你们。这么多年了,咱们一步步从当初的商人做起,走到了今天这个足以影响联邦大政方针制定的至高地位上,从根本上来说,对于钱这种东西,咱们都已经看得很透彻了,正因为如此,别人即便给我一千亿,我也不会出卖你们,同样的,即便别人给你们一千亿,你们也不会出卖我的。这是为什么?其实不为别的,就因为咱们有着同样的政治理念——咱们之间的友谊,现在就是靠这一点维系起来的。” 第七九三章 新的追求   郭守云这番话,显然是说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心里,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的确,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样,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维诺格拉多夫也罢,甚至是他这个远东霸主自己,都是同一类的人,在长达数年的相处过程中,他们一方面有着同样的利益基础,另一方面,也有着同样的政治理念。   就像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接受美国杂志《纽约客》采访时所说的那样,他的人生分为三段:典型苏联公民的青年时期,将国家灌输的一切思想都认为是正确的,从不考虑为什么,也不考虑社会上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社会动荡时期的崛起岁月,疯狂的认为什么东西都不是正确的,不管做什么事,从来不存在对错,也不存在什么毫无价值的道德问题,从不认为这个国家有真正的法律存在,衡量一切问题的最终标准,就在于是否对自己有利;现如今的开明年代,开始更多的关注国计民生,更多的关注联邦发展问题,有了一套系统的治理国家的想法,希望通过自己的决策,来引领这个国家走出困境,同时呢,对权力产生了更多的欲望。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心理转化路程是这样的,维诺格拉多夫的心理转化路程也是这样的,而郭守云呢,毫无疑问,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在联邦经历了由苏联解体到经济政治全面崩溃的漫长路程之后,三位巨头在经过了一番“地方治理”的切身体会之后,都有了他们主导国家大政方针的一系列成熟思维体系,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就是从疯狂的攒取中率先脱胎出来的开明政治家,而在他们彼此间解下深厚友谊的同时,一个全新的联邦政治派系也在悄无声息中缓缓地形成了。   说起来这真是一件颇令人感慨的事情,就在十数年前,基于一种相同的政治理念,维克托、索布恰克、久加诺夫三个人走到了一起,他们联手组建的政治派系,影响着后苏联时代的整个俄罗斯联邦政坛,可以肯定的说,现如今的联邦政坛,无论哪个派系,都与他们当初组建的政治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的绝大部分,甚至就是从这一整体中分化出来的。作为一个起身与远东的“地方豪强”,郭守云的从政之路,可以说是在维克托的一步步引领下上道的,这两个人从根本上说存在着很多的共性——阴险、冷漠、目光长远、野心勃勃、睿智多谋等等等等,而他们所选择的道路,也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从更多方面来说,维克托,郭守云,这就是不同时代里完全相同的一段历史轮回。如果泉下有知,维克托想来应该可以瞑目了,因为郭守云这个令他至死都无法放心的女婿,最终还是走上了他的老路。   “从我到远东创业至今天,快八年的时间了,”重新揽住两位老朋友的肩膀,郭守云语调深沉地说道,“而在这八年时间里,远东从一个人口不足八百万、GDP总量不到六百亿美元的落后地区,发展到了今天这个人口一千四百万、GDP总量近六千亿美元的中等发达地区,如果可以当成一个国家来看的话,远东共和国今天的GDP世界排行,将屈于墨西哥之后,排全球第十一位,毫不客气的说,远东的经济发展速度比改革开放中的中国都快。当然,在这其中,我们占了自然资源丰富、地广人稀的便宜,可不容质疑的一点是,我们的经济不存在泡沫,因为我们的经济增长点没有依托在房地产行业上。呵呵,随着远东经济的发展进入良性循环阶段,有人说我的野心变大了,不错,在这一点上,我绝对不会否认什么的,因为我的野心的确是变大了,我要将远东的经济、政治模式推广到整个俄罗斯联邦,换句话说,我要将远东的影响力辐射到全联邦境内。我的追求是什么?就是这个,如此简单浅显。两位朋友,你们呢?难道你们就不打算做一些改变,将自己的追求再放远一步?”   “呼……”深深的吸一口气,维诺格拉多夫轻笑道,“守云啊,难怪北京那边容不下你啊,你的野心,的确是任何人都容忍不了的。”   “这是野心吗?这明明是他妈的雄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兴奋,他将大手一摆,毫不犹豫地说道,“说实话,我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了。这两年来,我在西伯利亚也尝试着推行远东的发展模式,坦率的说,尽管这个过程比较艰辛,但它却是切实可行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倒真希望在联邦范围内将这种模式好好的推演一下,哪怕是最后的尝试失败了,咱们这一辈子也不算是白活了。”   “可问题在于,远东发展模式只有在一个万象凋敝且本身不存在稳固势力的地方才能够得以推行,”维诺格拉多夫摇摇头,说道,“当年的远东正好符合了这个标准,而在联邦其他地区呢?毫无疑问,这样的发展模式将会受到诸多阻力的,不说别的,就仅仅是那些地产商人就能让人头疼欲裂。”   “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多的权力,更加集中统一的权力,”郭守云顺口说道,“世间万象,不破不立,当年的叶利钦能够盯着整个布尔什维克党的压力,将整个苏联旧有体系摧垮,那么咱们如果联合在一起,难道还比不上当年的叶利钦吗?我此前想过很久了,在如今的联邦政坛上,咱们并不是没有可以团结的实力存在,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一个久加诺夫,就可以引为咱们的助笔,在这个问题上,咱们与他可以达成很多妥协,难道你们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呵呵,久加诺夫是不是可以团结到的人我不知道,”维诺格拉多夫笑道,“但我知道的一点是,从你的野心角度来考虑,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就成为必须铲除掉的人物了,你想好办法来对付他们了吗?”   “这个即便你不说我也要提到的,”郭守云唯一皱眉,说道,“就像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问我的那个问题一样,我这次要迫使莫斯科接受我的若干条件,这其中就包括全面裁撤一部分政府要员,只要克里姆林宫接受了这个条件,咱们下一步就对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动手……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需要你们两位做出一些牺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的话刚一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便会意过来,他面色严肃地点点头,说道,“你这岂止是准备让我们作出牺牲啊,简直就是准备拿走我们半条命啊,虽然大家是朋友,可是在这里,我还是需要与你谈一谈条件,你究竟打算用什么来交换我的梅纳捷普?我又怎么才能真正的信任你?”   “很简单,”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这次能够迫使莫斯科低头的话,我将会要求克里姆林宫组建两个新部门——‘国家主权基金会’、俄罗斯联邦储备银行,并用这两大部门取代央行一直以来所充当的角色,至于这两大部门的当家人选,我郭守云即便是拼了命,也要为你们争取过来。至于说怎么才能让你真正的信任我,这一点我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完全要看你们对我的信心了。”   “呵呵,要看我们对你的信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稍有思索,微笑道,“那对我们来说,这岂不成了一场空前的豪赌?”   “我早就说过了,人这一辈子,原本就是由无数场赌局构成的,有的赌本大,有的赌本小,有得赢有得输,仅此而已,”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要想赢得起,首先就要学会输得起,我是如此,而你们两个家伙,自然也是如此。”   “你赌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直接答复,他看向坐在另一边的维诺格拉多夫,微笑道。   “我有的选择吗?”后者面色平静的答复了一句。   “我有的选择吗?”将目光投到郭守云的脸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将“老维头”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得选择,”郭守云毫不客气地说道,“其实不仅是你们没有选择,就连我自己都没得选择。你们应该知道,联邦由乱趋治的趋势已经显现出来了,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要想不被别人整死,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绝对的权力,所以说,我的野心同时也是我的赌注,输赢之间就是生死之别,呵呵,毫不客气的说,在我出巨资进入香港股市的那一刻,我已经把咱们的骰子一股脑的投出去了。”   “那就赌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轰隆隆……”就在这一刻,原本平静一片的别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儿震耳发溃的雷鸣,看起来,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了。 第七九四章 阴谋的代价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内,弗拉基米尔面色严肃地站在那间专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内,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面那栋屹立与滂沱大雨中的钟楼,那两道紧紧攒在一起的浓眉,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焦虑。   办公室的窗户是开着的,因为顶风的缘故,泼洒在蓝色遮雨棚上的雨水,时不时被狂风卷进窗户,沾湿了弗拉基米尔半身的衣服,可这位近一段时间飞速窜起的联邦政客,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了半点寒意——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而是远在千里之外,那个名叫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城市。   在这位年轻政客的背后,伊万诺夫、谢尔久科夫等人并肩而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上都不怎么样,虽不说是愁眉不展,但终归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中国有一句很出名的古语:“成者王侯败者贼。”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弗拉基米尔这些“圣彼得堡帮”的成员们,对远东、对郭守云发动了第一场,同时也是规模浩大的一场进攻,如果这一个计划他们成功了,那么如今的联邦形势将会出现一种全面的改观,在没有了郭守云的情况下,俄罗斯联邦的所谓“寡头政治”也就算是走到头了,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等人是注定无法坚持多久。与此同时呢,因为“诛贼”有功,圣彼得堡帮也将获得一个难能可贵的高速发展期,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甚至可能成为全联邦除俄共外最强大的一支政治力量。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们没有成功,在这一场规模空前的袭击中,郭守云所领导的郭氏集团扛住了方方面面的打击,同时呢,在远东甚至是在全联邦范围内,郭守云的个人声望,也因此次风波的因素,而飙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上,换句话说,他没有成为人人喊打的国贼,却成了具备王侯气质的强大存在。   就像世界上有好人就必须有坏人,有警察就必须有小偷一样,既然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计划成就了郭守云的王侯之气,那么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那个败者、那个贼的角色,也必须有人站出来扮演,就这样,一个令某些感觉尴尬的问题出现了:谁来充当这个“败者贼”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克里姆林宫显然不打算扮演这个角色;北京在沉默寡言,按照他们一贯的做法,显然是打算利用时间来消弭此次事件所造成的影响;华盛顿……作为“世界警察”的美国人,永远都只能是胜利者,因此,在郭守云返回远东的第一时间,华盛顿就站到哈巴罗夫斯克那边去了,与此同时,为了彰显他们对郭守云的强力支持,被称为美国第一任女国务卿的奥尔布赖特,专门在美国国会中做了一次演讲,很露骨的批评了莫斯科在此一阶段的“民主倒退”,以此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意图达到一个牺牲莫斯科利益拉拢远东的目的。   面对哈巴罗夫斯克的咄咄逼人、华盛顿的落井下石以及北京的作壁上观,克里姆林宫已经开始顶不住压力了,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联邦的诸多反对派也跳出来趁火打劫,不管是左翼反对派还是右翼反对派,他们在态度上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一致,那就是联邦经济危机的进一步恶化,与政府的无能以及克里姆林宫政策的失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为此,两大反对派势力的杜马议员,在短短四天时间内六次提出将总统选举提前,并撤换现任基里延科政府的议案。   在承受着诸多压力的同时,克里姆林宫也在尝试着用各种方法平息远东的恼怒,此前,除了派出科尔扎科夫前往远东斡旋之外,总统办公厅还下达了若干条任命书,而在这其中,就包括任命原伊尔库茨克州检察长尤里·柴科为联邦第一副总检察长的决定,按照克里姆林宫的打算,他们是希望以出让联邦的司法检察权为代价,换取郭守云的让步。   郭守云是什么人?即便是不去给他罗织罪名,联邦政坛上的所有人也全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毫不客气说,就他所犯下的那些事里,随便挑出一两件来,都够他坐上几百年大牢的了,最重要的是,他对联邦司法的藐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堂堂的联邦总检察长,就因为批复了几份审查郭氏集团的文件,就被他安排的杀手给干掉了。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克里姆林宫却要把联邦的司法检察权交给他手下的人,而目的呢,仅仅是为了平息他的怒火。每每想到这儿,弗拉基米尔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儿悲哀,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就在这项任命书正式下达之前,总统办公厅才刚刚就车臣事件发表公开声明:“我们永远都不会与匪徒谈条件。”   克里姆林宫或许是不会同匪徒谈条件,但这也要看这个匪徒的实力究竟如何了:车臣,总面积不过一点五万平方公里,而远东呢,那是六百余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区;车臣的叛军从上到下只有几千人,而且全都是清一色的类似于乌合之众般的步兵,而远东呢,算上边防军与太平洋舰队,那是一支包含了陆海空三军以及多支特种部队的几十万大军,其军事装备之先进、军姿风气之正统、后勤补给之充足,在整个俄罗斯联邦都找不到第二个了;车臣的匪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穷光蛋,对于巴萨耶夫来说,几百万美元的援助估计都算是巨资了,可是在远东呢?别说是郭守云自己了,即便是军衔为了少将的实权军人,每年的暗收入恐怕也有这个数了。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弗拉基米尔也能理解克里姆林宫的难处——一个小小的车臣问题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万一远东真的闹起来,郭守云成为第二个巴萨耶夫,那联邦将为平复远东花费多少年?   可是能够理解克里姆林宫的选择只是一个方面,而在另一方面呢,弗拉基米尔又不希望自己成为克里姆林宫用来平息此次事端的替罪羔羊。毫无疑问,在这次针对郭守云的阴谋计划中,弗拉基米尔所领导的圣彼得堡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莫斯科也好、华盛顿也罢,乃至现在保持沉默的背景,这三大势力方虽然是主导,可是他们谁都没有直接出面,真正出面充当打手的人,都是来自圣彼得堡帮的官员。现在,整个计划失败了,三大势力方面对那个仍旧被郭守云牢牢控制的远东,都采取了回避的策略,他们想要平息事态,再次拉拢郭守云,那么,就不得不在付出代价的同时,找出那么一两个人来“顶缸”,从而给郭守云一个下台的梯子。在如今的时局下,谁才是最好的替罪羊?谁出来顶这个缸才不至于损害到三大势力方的利益?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原因,类似这样的答案也就简单明了了——圣彼得堡帮,这个盘踞在圣彼得堡的政治力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这样,这两天弗拉基米尔就在为这个“败者贼”的角色而头疼,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曾经充满憧憬的政治生涯还能维系多久,自己已经无权决定了。   “轰隆隆……”滚滚的雷声再一次划过克里姆林宫的上空,而伴随着这一声惊雷,一位看上去比弗拉基米尔年少几岁的年轻人推门走进来,此人先是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同时,表情淡漠的同伊万诺夫等人打了一个招呼,这才对弗拉基米尔说道:“弗拉基米尔先生,总统先生让我通知您,下午六点钟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有些事情要与您商量。”   “哦?什么事?”弗拉基米尔转过什么,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好像与总统办公厅对您的全新任命有关。”来人稍一犹豫,回答道。   “任命?什么任命?”弗拉基米尔心一沉,随口问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噢,这个决定是半个小时之前刚刚做出的,”来人解释道,“就我所知,这应该与科尔扎科夫的电话有关。”   “果然,”弗拉基米尔冷笑一声,说道,“看样子,总统办公厅最终还是彻底向郭守云妥协了。哼哼,新的任命,我想不仅仅是只有我一个人吧?”   “唉,”来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是的,弗拉基米尔先生,除了您之外,近两天的任命人员还有很多,除了您们在坐的几位之外,还有基里延科先生,总统先生刚刚签署了对他的解职令,切尔诺梅尔金先生将在三天后接替他的职务,重新出任联邦总理一职。”   “这也是郭守云的要求?”弗拉基米尔脸颊一阵儿抽搐。   “弗拉基米尔先生,作为私底下的朋友,我想奉劝您一句,”来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却说道,“您最好有一个思想准备,因为按照总统办公厅的新任命书,您……您将前往远东出任远东共和国的总统办公厅主任。”   “……”弗拉基米尔无语。 第七九五章 摩根郭氏   远东共和国总统办公厅主任,对于全世界绝大数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既轻松又有丰厚待遇的肥缺,但对于弗拉基米尔来说,这却是一个象征着政治前途彻底葬送的灾难性职务,同时呢,他也知道,郭守云显然是找到了报复他的最佳方式。对一个政客的最佳报复方式是什么?很简单,画地为牢,将他幽禁在一个无权无势,且永远都翻不了身的闲职上,让他那一腔堪称宏伟的抱负,在蹉跎的岁月中一点点磨平耗尽,一辈子得不到施展。   远东共和国总统办公厅主任?这是一个什么狗屁职位?在远东那片地面上,别说一个办公厅主任了,即便是共和国总统不也同样是一个傀儡吗?弗拉基米尔是一个很精明的人物,同时呢,他还是圣彼得堡帮的掌门人,作为一个政治势力的领头人,主要给他充足的时间与空间,他就能在联邦任何一个地方迅速笼络起一大批追随者。但是,在这个“任何地方”中,远东绝对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试想一下,如果弗拉基米尔接受了这个职位,那么至少有三个危机需要他去面对:第一,远东是郭守云的地盘,在整个共和国政坛内,从总统到各部部长再到各州官员,全都是他的亲信,在这种情况下,弗拉基米尔甚至连一个发展势力的空间都没有,因为在那个地方,根本没人敢同他走得太近;第二,郭守云将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终的目的也许并不是为了报复他,不然的话,他大可以选择一个更直接的方式——杀人,这种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的。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的政敌留下来并弄到远东呢?很明显只有一种可能,他的目标是圣彼得堡帮,这家伙不仅要夺走弗拉基米尔的政治前途,还要夺走他现在所拥有的政治基础;第三,对于弗拉基米尔这样一个崛起中的政客来说,仕途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政治威望,而任何一个政客的政治威望都是具有时效性的。这就像一个电影明星,不管他多出名,粉丝队伍多么庞大,一旦被封杀上几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估计就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了。而现在郭守云显然就是打算彻底封杀自己的政治对手了。   送走了总统办公厅的传话人,弗拉基米尔的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出现的不仅仅是危机,同时也是一次终结,面对来自远东的反扑,克里姆林宫尚且应付不了,更遑论他们这些还没有真正走到出头之日的新兴力量了。现如今的情况很明显,郭守云是不打算让他们这些年轻有为的政治家继续在政坛混下去了,他要搞一次封杀——将自己扶植起来的年轻政客一拳打倒在地。   “弗拉基米尔,”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伊万诺夫终于率先开口了,他犹豫着说道,“要不然,不然你试着去找一下霍尔尼科娃吧,我想在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给咱们一定的帮助了。”   弗拉基米尔自然能够听出老伙计的意思,他并不是在建议自己向霍尔尼科娃求助,而是在建议自己去投靠那个女人,带着整个圣彼得堡帮去投靠那个女人,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为整个政治势力保留一个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伊万诺夫的建议确实是可行的,这一方面是因为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甚得郭守云宠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郭守云要对付的并不是整个圣彼得堡帮,而是他们这些在组织内掌握着真正实权的人。在这个时候去找霍尔尼科娃,将圣彼得堡帮的政治势力转交给她,自己这些“领头人”也别再接受什么新的任命了,老老实实退出政坛的是是非非,以此换得下半辈子的平安。   但是话说回来,对于弗拉基米尔本人来说,他并不觉得这个计划可行,首先来说,对于他这样的政客,政治势力的存在就等于他的生命存在,在眼下这个时候,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政治资源让给别人,那与拿走他的整条命并无区别。再者,在他看来,霍尔尼科娃作为联邦政坛上崛起时间不长的强势女政客,她即便是混的再出色,终归还是郭守云手底下所控制的一尊玩偶,她不会而且也不敢在眼下这个时候去忤逆“主子”的心意。因此呢,这件事的决定权归根结底还是在郭守云一个人的身上。   尽管心里是这么考虑的,但弗拉基米尔在口头上还是认同了伊万诺夫的建议,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照顾老朋友的面子,而是为了安抚身边这些追随者,他知道,目前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面对来自远东的打压,整个圣彼得堡帮已经出现了很深刻的信任危机,这段时日,组织内部已经有人站出来反对他这个当家人了,这些人觉得就是因为他的决策,才使得整个组织陷入了如此严重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想尽一切办法安抚众人,他这个当家人恐怕等不到郭守云来收拾,就已经输掉一切了。   就在弗拉基米尔与他的追随者们陷入愁云阴雨的时候,身在远东的郭守云,却显得分外悠闲自在。   在郭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这位远东政权背后的真正决策者,一面享受着叶列娜温柔的按摩,一面仔细的审阅着刚刚与摩根代表斯皮林格所签署的一揽子经济合作协议草案。   从南萨哈林斯克回来之后,郭守云与斯皮林格展开了为期两天的协商,按照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草案,远东的钢铁联营部门,将与摩根财团签署为期三年的铁矿石供应协议,一旦这项协议最终签署,摩根将在未来三年时间里,获得由远东供给的总价值为一百五十四亿美元的铁矿石,与此同时,摩根财团还将出资二百亿美元,购买马加丹州邬涅斯克铁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另一项协议中,郭氏集团与摩根财团达成协议草案,在未来三个月内,郭氏集团将把由其控股的两家南部非洲石油公司股权,转售给摩根财团,作为交换,后者将向郭氏集团提供总额为一百七十亿美元的购股资金。   当然,斯皮林格此行的目的,还不仅仅是为了签署这一揽子的经济协议,他还抱有更大的政治目的。   这段时间,包括美国在内的北约军事集团,正在策划着对科索沃地区的“准军事行动”,北约方面有意直接向南联盟地区发起军事打击,以便惩罚越来越不听话的米洛舍维奇政府。但是在联合国内部,美国的这一项提案遭到了包括中俄两大常任理事国在内的诸多反对,与此同时,俄罗斯方面还在持续向南联盟提供军事援助。为一个本身从事着军火生意的跨国财团,摩根一直以来都致力于促成这一战争局面的实现,其麾下的游说团体在白宫与五角大楼之间往来穿梭,最终的目的,无非是拿下美国军方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军事订货合同。   面对来自联合国方面的压力,尤其是中俄两大常任理事国的强力反对,美国国会方面也在出不出兵的问题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为此,摩根财团方面希望郭氏集团能够在这件事上动用一下他们的影响力,使俄罗斯联邦在南联盟的问题上“保持缄默”。   在最初的时候,斯皮林格以及他背后的摩根决策者们,并没有对此次谈判抱有多大的信心,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的协商主要还是象征性的,其目的在于重新与郭氏集团建立联系。但这一次接触的结果显然足以让摩根方面惊喜莫名了,因为面对他们提出来的要求,郭守云甚至连仔细考虑都没有,便悉数接受了,与此同时呢,他还向摩根方面建议,在郭氏集团与摩根财团之间,建立一种全新的,更加密切的对话机制,其具体做法是,在郭氏总部与摩根总部之间,建设一条加密的通话线路,以便双方决策者能够及时的实现信息沟通。   在社交场合内,任何人都知道这种直接的通话机制本身并不存在多大的实际效用,从根本上来说,它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它的实际意义,一旦郭氏集团与摩根财团之间建立起了这种最为直接的通话机制,那么世人就会产生一种观念——这两家集团已经走到一条路上去了。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摩根财团需要郭氏集团为他们提供的各种优势条件,尤其是在远东地区的各项优惠政策,而反过来呢,郭氏集团也需要来自于摩根财团方面的政治助力,尤其是在华盛顿方面的政治助力,所以,这两家财团可谓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了。   两家同样的跨国性大财团,从接触到合作,从合作到结怨,从结怨到针锋相对,最后,再走到接触、合作,几年的反复,简单的轮回,最终阐明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在利益的驱策下,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不可能。 第七九六章 外交   好不容易将全部的协议草案重新又看了一遍,郭守云嘘口气,伸手在感觉肌肤紧绷的脸颊上用力揉搓一把,这才在笔筒里取了钢笔,用俄文在几份文件的最下角上,端端正正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呵呵,守云啊,看样子在你的心里,华盛顿似乎比北京更值得信任啊。”看着自己的男人将一摞文件逐一署名,站在后面的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   “你这回可说错了,”在女人斜搭在自己肩头的小手上拍了拍,郭守云微笑道,“其实,无论是华盛顿还是北京,在我的心里都不值得信任,呵呵,我真正能够信任的势力方,那得是我能够一手控制的了得,北京也好,华盛顿也罢,他们显然都不是我能够摆布的,所以呢,我不管是与哪一方合作,都不意味着我信任他们,而是,而是有求于他们。”   凭着叶列娜对自己男人的了解,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会信任谁,至于说她说这番话的真正意图,只不过是为了将郭守云的注意力,引导自己所想要谈的一个话题上去罢了。   其实,在郭守云的诸多女人中,智力最高、看问题最透彻的无疑就是叶列娜了,同样也是她,在与这个男人谈话的时候最讲究策略,她在很多问题上都希望向自己的男人建言,可又不想令对方感到任何不适,所以,每到她有建议要提出来的时候,都会率先制造一个很平缓的插入点,颇为自然的将自己的建议提出来。   “呵呵,有求于他们?”见男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吸引过来,叶列娜加重了手上按摩的力道,同时轻笑道,“看起来,你终究也是走上了那一条功利主义的路子了,嗯,这样也好,其实就我来看,像你这样人的,本身的身份就很敏感,任何一丝半点的举动,都会引来方方面面的关注,所以啊,功利好,至少那样可以遮住别人的嘴巴。不过话说回来,你单方面的接触华盛顿一方,却将北京甩在一边,这难道真的符合咱们的利益吗?”   “你这小女人,都到现在了和我说话还要兜圈子,”郭守云当下便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他扭过头,笑嗔道,“我知道你为人谨慎,可别忘了,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而从这一层关系来考虑,我希望你能扔掉那一丝不知所谓的谨慎,我……算啦,算啦,我知道你这种性子一时半会还扭转不过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对不起。”叶列娜心下感觉到一丝歉意,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男人看出来了,可问题在于,她所保持的这份谨慎,这份与人相处时的隔阂,并不是她自己所希望保留的,而是在过去漫长的人生路程中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要改变这种性格,她需要时间,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呵呵,对我,你不用说什么对不起,”郭守云摇头一笑,说道,“说吧,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的心里有什么样的打算。”   “打算谈不上,”叶列娜笑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单纯依赖华盛顿,而彻底抛弃北京方面的诉求,这对远东的未来来说,并不是什么最佳的打算。在我看来,如今远东需要的是更加稳定的外部环境,同时呢,由于你还有更高一步的想法,所以,北京方面的立场对你来说仍旧是相当重要的。当然,前一阶段北京做出来的某些决策令人感到心寒,不过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也有他们的利益基点,而当时的若干决策,也是从这些利益基点出发做出的。现在呢,尘埃落定,你在前段时间那场危急中并没有受到多少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冷静下来,与北京方面展开新一轮的谈判。嗯,这不仅关乎到远东的未来问题,同样也关乎到俄罗斯联邦的未来问题,更关乎到你个人的未来问题,三大问题累加在一起,难道还不能让你以更加冷静的心态来权衡与北京的关系政策吗?”   “呵呵,叶列娜啊,叶列娜,”听了女人这番话,郭守云笑了,他摇头说道,“没想到你也被目前的一些假象所蒙蔽了,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喜欢意气用事的人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我这个人啊,或许可能因为感情的事情而恼怒,也可能为家庭的原因而懊恼,可在利益场上,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一时的仇怨而失去冷静。”   “哦,”叶列娜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一点我自然清楚,可我还清楚一点,那就是在你的心里,北京与莫斯科、华盛顿有着很大的不同,谁能肯定你不会因为一个出身血统的问题,而对北京存在一种根深蒂固的感情?被敌人背叛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被朋友背叛在一定时候也能说得过去,可要是被自己的亲人背叛,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你说呢?”   “我郭守云的亲人屈指可数,”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而在这其中,绝对没有一个名叫北京的人。再者,被那边背叛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我早就习惯了。叶列娜,我明白你的顾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在对待北京的问题上你尽可以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知道将来应该做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在近期内,我的确没有修复与北京关系打算,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比方说,我需要让华盛顿对远东更加放心,需要为我进军莫斯科扫清一个最大的障碍。你也知道,现在莫斯科与北京走得很近,而我们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都与北京的利益相违背,除非他们能够改变政策,否则的话,我在短期内恐怕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   会意地点点头,叶列娜彻底明白了自己男人的心思,从根本上来说,他并不是不想与北京修复关系,只是在现阶段,由于他有了更大的政治野心,所以不可能与北京方面走到一起去,换句话说,北京那边不可能支持他挺进莫斯科,从而在根本上改变俄罗斯联邦的现状。   “其实……”犹豫了一下,叶列娜说道,“还是算了,不说这些事了,既然你有了自己的确切打算,那我绝对无条件的支持你。不过在目前的环境下,我建议你还是更多的关注一下东北亚地区的情况,要知道,美国虽然势力庞大,但是他们毕竟是在大洋彼岸的,而中国乃至整个东北亚地区,才是远东最近的邻居,那里的任何一丝变化,都会对远东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   “你是说韩国?”郭守云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嗯,”叶列娜点点头,说道,“根据我的观察,几个月前刚刚入主青瓦台的金大中,是一个既务实又怀有深远抱负的人,别看他与美国人的关系密切,可是从根本上来说,他在政策上应该更倾向于发展亚洲睦邻关系,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与其前任总统金泳三不同,在更多问题上,他恐怕不会理会美国人的态度,而是更实际的考虑北京的论调。在这方面,我希望你能够慎重一点,如果韩国在政策上倾向北京,那远东的外部环境就会发生深刻的变化。另外,现在北京东盟方面的关系也发展的很快,继中国与东盟九国领导人会晤之后,两天前中国-东盟全面建设建立面向21世纪的睦邻互信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也发布了,在我看来,这其中隐隐渗透着一种气息,那就是北京已经暂时将目光挪到了俄罗斯联邦之外,他们开始向南扩展政治影响力了。如果我这一点猜测没有错的话,那未来的远东面临什么样的外交局面,相信你自己也能够想得清楚了。”   叶列娜提到的两个问题,郭守云这一段时间同样也在关注。在这其中,中国与东盟的关系他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谁都知道,东盟各国与中国方面,永远都不可能达成什么真正的“睦邻互信伙伴关系”,而且随着中国的改革开发,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稳步增长、国力日益强大,这种可能性就会变得越来越微小。直白的说,但凡是东亚、东南亚甚至是南亚的国家,没有一个不对中国怀有戒惧之心的,这是一个历史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郭守云可以笃定,要轮到发展真正互信关系,东盟各国恐怕会更信任远东一些。   至于韩国……这个在韩国被誉为“民主之父”的金大中,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按照前世的部分记忆,韩国与朝鲜的关系正常化,就是在这个人的主导下出现的,而且他还是第一个受邀访问朝鲜的韩国总统,就是在其任内,中韩关系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同时呢,一向喜欢给美国人制造麻烦的朝鲜,也踏踏实实的平静了若干年。   因为远东与朝鲜半岛、中、美、俄直接毗邻,朝韩关系的发展,将直接影响到远东在中美俄之间的回旋余地,所以,叶列娜提醒郭守云关注韩国的政策走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七九七章 九月风暴   闷热而多雨的八月份,就在连绵不绝的大雨之后悄然过去,在八月中旬的处暑节气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迹象开始在远东展现出来,而与往年相比,今年的秋天远东似乎出现了一些与过去不尽相同的气象,而在这其中,展现最为显著的一点,就是“网络”的大行其道以及与之前相比更加微型、功能更加强大的移动通讯设备的流行。在这个年月里,无论是还在上学的孩子,还是追求时尚、崇尚新潮的年轻人,甚至是那些年过半百的老人,都知道一种名为“网络”的东西,同时呢,也知道什么叫“www.COM”,类似笔记本、PC、数码摄像机、手机、MP3播放器等等等等,这些全新的电子产品,已经开始向人们的生活领域内迅速扩展了。   就在郭守云进击香港大盘,随后又遭遇到各方打压的时候,共青城高科技开发园区就已经推出了一款名为“ялт”的MP3播放器,这个音频播放器是由一个名叫托塔尼的南奥赛梯工程师弄出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给他的女儿准备一份很不错的生日礼物,而“ялт”这个名字,则是俄文中“我爱你”这句话的三词首写字母拼成的。   坦率的说,这部MP3播放器从外观上看,实在是不怎么地,它的个头足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同时呢,整个机子外壳也难看得很,最重要的是,它的存储容量也小的可怜,实用性不怎么大。不过对于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来说,郭守云却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这个“大家伙”的真正价值,因此,为了能够抢占这个未来注定会大的惊人的市场蛋糕,他第一时间就要求共青城方面向联邦专利局申请了技术专利,同时呢,还专门给托塔尼准备了一个专项实验室,让他在原有的技术上,对这个不需磁带与唱片的“放音机”做最大限度上的技术改进。   当然,对于郭守云这样的人来说,MP3固然能够赚钱,可它说到底仍旧是一个小玩意,面对日趋纷繁复杂的局面,他没有多少心思,更没有多少时间去关注这些纯商业上的问题了。   九月初的第二个星期天,也就是郭守云刚刚送走了斯皮林格的第四天上,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对外发布消息,其宣称鉴于基里延科政府在面对经济危机中的无力表现,联邦总统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扭转国内经济状况,决定从即日起解除基里延科的联邦总理职务,同时,重新任命切尔诺梅尔金为联邦政府总理。就这样,在接任五个月之后,虽不是那么正直但却可谓倒霉异常的基里延科政府被解散了,不久前还被媒体称为“无能总理”的切尔诺梅尔金,重新夺回了总理大权。   毫无疑问,对那些深知联邦政治内幕的人来说,基里延科的下台以及切尔诺梅尔金的重新接任,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个经济问题而出现的事端,从根本上来说,这是联邦各方政治力量又一轮角力所造成的,此事的发生,意味着地方实力派自苏联解体以来,第一次直接出面影响了全联邦的政治走向。地方实力派作为联邦体制内在苏联解体过程中所萌生出来的特定政治力量,他们经过一个从拥权自重倒向中央,再到直接干预莫斯科政治决策的漫长过程之后,已经发展成为一股强大到克里姆林宫彻底无法控制的政治力量了,而在这其中,三巨头联合就是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存在。   九月中上旬,紧跟着切尔诺梅尔金的上台,联邦政府各部门内经历了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在这其中,除了原有的联邦最高检察院第一副检察长柴卡之外,还有十六位来自远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政府官员,被任命为联邦各部委的第一副部长,就像亚博卢集团官方发言人对外宣称的那样,“联邦正在一步步转变为一个受远东共和国支配的国家,而联邦政府也在一步步转化为远东人的政府,面对来自远东的压力,担心失去自己权力的克里姆林宫,再一次充当了一个可耻卖国贼的角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亚博卢集团官方发言人的说法是正确的,可问题在于,他们的发言存在一个可供政敌攻讦的漏洞——他们摆错了远东与联邦之间的微妙关系,如果按照他们的论调推演下去,那么如今的远东共和国显然就不属于俄罗斯联邦了,因此,在揪住了对手这一点纰漏之后,克里姆林宫以及左翼反对派方面有了精神头,他们一方面批驳亚博卢集团的论调,一方面又将卖国贼这顶帽子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从九月中上旬直到九月底,论战双方就抓住这么一个问题缠斗起来,而身为真正主角的远东,却成了这场争斗的局外人。   同样是在九月中上旬,远东迎来了一位老客人——印度军火采购商。与此前的任何一次军购合同相比,这一次印度人提出的军火采购案在规模上都要显得庞大的多,按照印度空军司令卡皮勒所说的,印度国防部为加快军事现代化的步伐,以应对来自中国方面的军事压力,此次采购的项目资金总额为二百四十亿美元,而购买的目标,则是包括60架苏-30MK以及两艘核潜艇在内的若干海、空武器装备。印度人的这一项军火采购意向,在莫斯科方面遭遇到了阻力,联邦国防部以及军事武器管理部门否决了他们的三项军事订购议案。不过颇有恒心的印度人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们的努力,他们在离开莫斯科之后,转头就找到了远东,并在郭守云的手上,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供货合同。   也是在九月中旬,国际上的局势也在向更加混乱的方向上发展。   在东南亚地区,受经济危机的影响,作为集权者的印尼总统苏哈托,遭到了全国范围内的政治危机,要求其下台的呼声此起彼伏,为了转移公众视线、分解矛盾,这位靠军事政变上台的野心家,又玩了一次1965年便施展过一次的鬼伎俩——操纵排华。随后,就在其女婿,印尼陆军战略后备部队司令普拉博沃中将的策划下,印尼爆发了大规模的排华骚乱。骚乱持续一周后,在印尼北方华人聚居的北苏门答腊省省会棉兰,爆发了成规模、有组织的华人武装暴动。   根据印尼官方提供的信息,这一场华人暴动在爆发之初,便是具有完备计划的,参加暴动的准军事人员,配备有先进的武器装备,从国际军火市场上都极其罕见的俄制AN94突击步枪,到反坦克火箭筒、反步兵定向高爆雷,乃至与可拆解的榴弹炮,他们手里都有,而且在暴动发生的第三天,“叛军”的人数便达到了一万两千人,整个北苏门答腊岛沦陷。   毫无疑问,北苏门答腊岛华人暴动中所涌现出来的各种武器,都是从远东流出去的,印尼政府政府方面深知这一事实,可问题在于,他们找不到什么现实的证据,因为不管从哪方面去查,他们都查不到关于暴动者采购这批武器时所留下的资金流动痕迹——本来嘛,在当初向林氏家族出售这些武器的时候,郭守云根本就没有收取分文。   就在北苏门答腊岛华人暴动甚嚣尘上的时候,被称为印尼第二十七个省的东帝汶,正式宣布独立了,按照联合国第1272号决议,联合国东帝汶过渡联合政府正式成立,四十五万东帝汶人自此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面对印尼国内爆发的又一起排华事件以及北苏门答腊省的华人武装暴动,一个关于如何维护华人利益的问题摆在了全世界华人的眼前,九月中下旬,郭守云接到了来自新加坡的一份邀请函,这份由东南亚华人总商会发来的邀请函,旨在邀请他前去商议建立“东南亚华人维权基金会”的具体事宜。面对这样一份邀请,郭守云没有前去参加,不过在他转递给华人总商会的亲笔信中,这位远东巨头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六五年印尼排华,有狂热的红卫兵驾船南下,抢救十余万华人返渡海南,而今,大时代已经变迁了,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环境,大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东南亚华人维权基金会成立,郭氏集团举双手赞成,郭氏家族别的没有,但是有钱,远东别的没有,有军火……“别人怕沾惹上印尼的问题会很麻烦,但我不怕,只要条件许可,只要大家没有意见,远东愿意接收来自东南亚各地的华人同胞。”   或许就是因为郭守云的这一次明确表态,他在华人圈子里的声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与此同时,地广人稀的远东共和国,在吸引外来移民的规划上,也迈出了跨度巨大的一步…… 第七九八章 反对党   同样是在这个九月份,欧佩克组织鉴于国际油价的大幅下跌,做出了各石油输出国全面减产的决定,受此影响,能源问题,再次成为国际社会所关注的一大焦点。   在九月中下旬,大量的西方媒体上都刊载了“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和“中国石油化工集团”两大国有集团公司正式成立的消息,按照相关方面得解读,中国政府之所以作出这一项举措,其目的就是为了加强中资在海外石油市场上的竞争力,换句话说,迫于国内石油需求量的飞速提升,中国政府方面的能源政策也“将变的更加强硬甚至是具有一定的侵略性”。   九月二十三号,《美国先驱论坛报》发表社评,将矛头直接指向经济快速发展、能源消耗量飞速提升的中国。在这篇社评中,他们从九三年中国获得泰国邦亚区块石油开发作业权为起点,逐一罗列了中国几年来先后获取的加拿大阿尔伯达省北湍宁油田开采作业权、秘鲁塔拉拉油田第六七区块石油开采作业权、苏丹获得穆格莱德盆地四大区块石油开发权、委内瑞拉卡拉高莱斯油田以及英特甘博区块的石油开采权、哈萨克斯坦阿克纠宾石油公司所属油田的开采权和经营权等等等等,并依据这些数据,再一次宣扬所谓的“中国能源威胁论”。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增强这一社评的可信度,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还将中国的能源战略同此前中国领导人对南美洲部分国家的友好访问联系起来,宣称中国与南美洲富油国的接触,就是为了进一步拓展所谓的能源战略空间。   在这个世界上,但凡是人就会有嫉妒心理,看到别人过着困苦的生活,自己即便是活的再窝囊,他也不会觉得委屈,而反过来呢,只要看到别人过了两天舒服日子,他的生活就算是过的再美满,这心里也感觉不是滋味。这一人性特点若是拓展开来,同样可以应用在国家的身上——经过二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经济发展了,社会稳定了,政治上的权力交接平稳过渡了,因此那些头脑里冷战思维残留严重的势力、国家,就开始变得不高兴了,他们不去看自己浑身上下爬满的虱子,却要去数一数别人的脸上落了几只虫子。   受此影响,中国所面临的外交环境在刚刚好转了不长时间之后,再次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危机。不过话说回来,此时的北京政府,显然已经不再是改革之初那个近乎一穷二白的存在了,伴随着本身经济实力的增长,伴随着中国对外经济联系的增强,北京在对外打交道的时候,显然有了更多的自信,因此,面对国外诸多媒体的“妖魔化中国”行径,中国采取了极为冷静的应对策略,此一风波从根本上说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   还是在这个九月份,极具轰动效应的“抗洪抢险斗争”告一段落,一个名为“抗洪精神”的新名词开始出现在每一个中国人的眼睛里,且不论面对洪水这类自然灾害,应该采取疏导策略还是堵截策略,总而言之,在这个即将步入二十一世纪最后一年的年份里,中国人因抗洪而凝聚起来的团结力,在改革开放后的二十年中第一次得到全面的体现,按照官方的说法,这一事件充分证明了“七零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并没有在改革开放的大浪潮中被蚕食腐化,他们的血还是热的,心还是红的……   在这个久年即将过去,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在素来就称不上太平的巴尔干半岛上,还有一个国家与印尼一样陷入了内战的深渊——南联盟。   那个曾经被视为与叶利钦本质相同的米洛舍维奇,在将南共主导下的南斯拉夫引向解体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获得西方国家的认同,他摧垮了所谓独裁者铁托所建立起来的南斯拉夫之后,自己也被西方国家扣上了一顶独裁者的帽子,因此,现在有人决定要推翻他的统治,将已经丢失了将近一半领土的南联盟进一步解体分化。   早在九六年,一群接受了美国民主基金会资助的阿族极端分子,就打着民族独立的招牌,组建了一支所谓的“科索沃解放军”。为了能够实现独立建国的目的,科索沃解放军在大范围内对塞尔维亚警察、政府官员甚至是普通平民发动袭击,从而制造了一系列的流血事件。面对这一局面,为了保证国家的主权统一与领土完整,南联盟方面开始全面搜捕科索沃解放军成员,最终,双方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有战争就有流血,有流血就有灾难,战争爆发不到一个月,科索沃便出现了近二十万流离失所的难民,同时,这一场战争也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巴尔干半岛地区的稳定。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此前不久才制订了所谓“新战略概念”的北约集团变得跃跃欲试,他们要将巴尔干,要将科索沃当成推行自己战略思维的第一块试验田,并以此来试探一下国际社会的反应。   就这样,在九月底,北约直接出兵南联盟的提案在联合国遭否决之后,美国好战的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在非正式场合下对外透露:即便是没有联合国的授权,在必要的时刻,北约也将直接对南联盟采取军事行动。   如果说前世的时候郭守云还仅仅是一个不知所谓的骗子,那么这一世里,他就能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出类拔萃的政客了,因此,在面对北约这种置自身地位与联合国之上的做法,他一眼就能瞧出其背后潜在的必然原因以及它所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因为没有了过去那个苏联的存在,再加上现如今的俄罗斯积弱过深,中国态度内敛同时也不是具备对称性的对手,华盛顿的称霸野心正在逐步彰显,毫不客气的说,在美国人的眼里,地下的事他们全得管,天上的事情他们也得管一半,但凡是地球上的一处所在,他们就有伸手的权力,听话的就得老老实实把主人的座位让给他们,对那些不听话的,他们就直接动武去抢——什么叫霸权?这就叫霸权。   那么这样的政策会带来什么后续影响呢?毫无疑问,按照前世的记忆,正是以此为契机,白宫在换了小布什那位主人之后,立刻便走上了对外全面扩张霸权的错误道路。小布什任职四年,美国几乎成了全世界的敌人,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911等等等等,这些事件都是在这一时期埋下的隐患。   当然,美国人要称霸要做世界警察,这些事情郭守云管不着,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对美国大肆向外推行霸权这一政策,他倒是愿意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只有这种霸权政策得到全面推广,那一场旷日持久、影响深远的伊拉克战争才能打响,而只有在伊拉克战争打响的情况下,国际油价才能出现一个飙升的局面。国际油价飙升,这对于俄罗斯联邦经济的恢复实在是太重要了,郭守云现在的野心,是要从远东跳出去,操控莫斯科,操控整个联邦的政治经济政策,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太需要国际油价飙升局面的出现了。   再者,美国霸权的扩展延伸,必然会同包括中国在内的诸多国家产生冲突,甚至会引发欧洲各国的强烈不满,按照郭守云前世的记忆,美欧同盟走向一定程度的解体,似乎就是从小布什出任美国总统开始的——一个美国霸权的推行,一个欧盟的崛起,如果走到这份上,美欧同盟还能想当初那样亲密无间才是咄咄怪事了。   最后,美国霸权的推行,将会在更大程度上提升联邦国内的仇美情绪,在郭守云看来,前世时弗拉基米尔之所以能够在俄罗斯联邦获得那么高的人气,绝不仅仅因为他在经济治理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在更多方面,还是因为他在对外关系上的强硬态度。以经济的恢复催发国人的自尊心、自信心,以强硬的对外政策,给这种自尊心、自信心寻找一个发泄的渠道,从而为自己赢得政治分并在最大限度上转移目光、削弱国家内部矛盾——对于一个成功且经验丰富的政客来说,这是一种最常用也是最实用的施政技巧。虽然郭守云现在还没有真正走进莫斯科,可是他已经在用克里姆林宫主导政客的目光审视时事问题了。   按照马克思主义唯物观所说的,这个世界是普遍联系的,在这一定理的驱策下,既然国际大环境在变,自己的努力目标也在变,那么在某些态度与决策方面,自己的出发点也需要做一定的转变,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决策者,作为一个乱世中起家的枭雄,郭守云自然能够理清这一脉络,所以,在九月份过去十月份到来的阶段里,他最终迈出了步向莫斯科的“华丽”一步——筹建完全受自己控制的联邦反对党。 第七九九章 土匪头子   坐在自己的防弹吉普车上,郭守云嘴里叼着一支燃烧了将近一半的香烟,两只目光游离的眼睛,漫无目标地打量着车窗外迷迷蒙蒙的街景。   下雾了,今年哈巴罗夫斯克迎来的第一场大雾。   从昨天夜半开始,这场大雾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市区的大街小巷,现在,将近十个小时过去了,可这大雾竟然还是没有半点稀薄的趋势,是从车里望出去,几步外的街边大树,就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至于那些门类繁杂的街边店铺,那就更是半点都看不到了。   在大雾里行车,原本就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为了保障安全,郭守云的车队车速很慢,以至于让他这位大忙人等的心烦。   当然,今天让郭守云感觉心烦的事还不仅仅是这一场来势突然的大雾,昨晚史蒂夫从加拿大打来的一个电话,令他这位做大哥的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他就觉得有一股火气闷在心里,总寻摸着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出来。就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让他感觉心烦甚至是恼怒的事情着实不多,而在这其中,那些涉及到守成与东婷的问题,就是他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   “刘冉到了加拿大。”这是昨晚史蒂夫在国际长途中对郭守云所说的第一句话,这小子找到了东婷,他一方面花言巧语的哄骗那丫头,另一方面又谈论他的什么抱负、雄心,希望东婷为他提供一千五百万美元的起步资金,让他可以在加拿大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作为一个擅于同别人勾心斗角的角色,郭守云自然知道史蒂夫是小妹的追求者之一,因此,他口中抹黑刘冉的话绝不能全信,可即便如此,当他听了对方的一系列绘声绘色的形容之后,那心里的火气还是免不了腾地一下窜到头顶,如果不是身边有妮娜劝着,他恐怕当时就要把自己的书房给砸了。   东婷这丫头……怎么说呢,她从表面上看,似乎受西方那种自由开放的思维方式影响很深,可从心底里,她仍旧保留着中国女人所特有的矜持与保守,正因为如此,她这些年始终无法对刘冉这个男人彻底忘情,在她看来,这份初恋似乎是那么的弥足珍贵,那么的值得珍惜保留,所以,当刘冉提出要借款的时候,她连基本的犹豫都没有,就那么在饭桌上把支票给他开了。   小妹的钱那就是小妹的,她想怎么花、想花在谁身上,郭守云没有多大的兴趣去管,更何况一千多万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她要借给自己的初恋情人去创业,似乎也不值得让人生气,可关键的一点是什么?是刘冉那小子竟然有意要与东婷旧情复燃,更要命的是,按照史蒂夫提供的消息,刘冉这几年在国内混得非常惨,此前为了还清债务,为了能够移居加拿大,他在上海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独身女人做妻子,就在月前,正是这个女人为他还清了一百多万人民币的欠债,又带着他移民加拿大。而现在呢,这个小子还没在加拿大站稳脚跟呢,就打算去攀东婷这个“高枝”了,他,他他妈的把东婷当成什么了?   说实话,郭守云绝对是一个心黑手辣的角色,从昨天晚上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置刘冉于死地了,且不管史蒂夫提供的消息准确与否,只要这个小子重回加拿大,他就得在背后下这个黑手,作为郭家的一家之长,作为东婷的大哥,他绝不容许刘冉这么个人呆在妹妹的身边。   就在郭守云心烦意乱的恍惚中,车队驶离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在通往共青城的干道上奔行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进入了共青城体训中心的正门。与往日不同,今天他顶着大雾来这个地方,一不是为了找女人,二不是为了观看体育表现,他要在这里会见一个见不得光的客人,一个在联邦内受到各方通缉的大恶人——哈利莫夫。   说起哈利莫夫,他的名字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也许都是陌生的,但是在俄罗斯联邦,尤其是在车臣-印古什地区,这个名字却是极其响亮的,按照普京的说法,这个达吉斯坦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土匪头子,是车臣非法武装中除巴萨耶夫之外的头号恐怖分子,他与另一个名为马加斯的印古什人,并称为巴萨耶夫的左右双臂。一直以来,在车臣非法武装中就有两大军事力量,一个是“达吉斯坦方面军”,另一个则是“印古什方面军”,而出身土匪的哈利莫夫,就是达吉斯坦方面军的总司令。就是这么一个很特殊的人物,选在这么一个时候来到远东,任何人都想象得到,他与郭守云之间的交易恐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了。   “先生,你来了,”当郭守云在停车场下车的时候,首先迎上来的便是面色严肃的波拉尼诺夫,他这两天连家都没回,就带着十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保镖,没日没夜的守在这个地方了。当然,郭守云之所以采取这么谨慎的防范措施,并不是担心有人闯进来打扰“可爱的”哈利莫夫先生,而是担心他跑出去打扰别人。   “嗯,”郭守云挥散凝聚在眼前的雾气,随口问道,“他人呢?”   “就在四号休息室,”波拉尼诺夫压低声音说道,“先生现在要去见他们吗?”   “不,我就在车里等,”郭守云稍稍犹豫一下,摇头说道,“你去通知他到车上见我。对啦,他身边带着随从了吧?告诉他,我只见他一个人,另外,记得给我搜身,我可不希望死在这么一个人的手里。”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办。”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转身朝休息场馆的正门走去。   谁都知道哈利莫夫不是好人,后世举世闻名的“黑寡妇”自杀袭击者,就是这个人一手发明出来的,不管从哪方面讲,与这种人打交道,就是彻头彻尾的犯罪,幸好的是,郭守云自己也不是好人,因此,他并不排斥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同类似哈利莫夫这种彻底摆脱人味的家伙接触一下。可话说回来,与亡命之徒打交道,那就得做好全方面的防范工作,郭守云不忌讳哈利莫夫搞什么黑寡妇自杀袭击,却不希望对方把自己家里那些女人通通变成寡妇,所以,对方要来见他,那就必须搜身,免得他玩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波拉尼诺夫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当他带着一个身材短小但是面容彪悍的中年人走回来的时候,郭守云刚刚点上的那支烟还没有抽到一半呢。坦率的说,这是他第一次与真正的恐怖分子会面,在他看来,这个令联邦安全部门恨入骨髓的家伙,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两耳朵……   在郭守云的坐车外,波拉尼诺夫亲自动手,将哈利莫夫从上大下搜了个遍,直到确认对方身上没有夹带什么危险物品的时候,他才转过身,朝司机比划了一个开门的手势。   “郭先生,”紧跟着波拉尼诺夫钻进车厢,哈利莫夫选择了一个与郭守云相对的位置坐下,开口直接说道,“两天了,您总算是给我这个见面的机会了。”   “呵呵,哈利莫夫先生,”郭守云淡然一笑,应对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有多么敏感,作为一个合法商人,我这次与你见面已经违反了联邦律法了,所以呢,让你等待的这两天,已经算是我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就算是吧,可是按照领袖的说法,先生与我们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哈利莫夫耸耸肩,直言不讳地说道,“只不过先生您家大业大,莫斯科不敢轻易招惹您罢了。”   “这算是对我的恭维吗?”郭守云冷哼一声,反问道。   “那是当然,”尽管对对方心存不满,可哈利莫夫还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连巴萨耶夫都不敢招惹的远东强人,因此,一看到郭守云有了恼怒的迹象,他立刻就转换了口风,“其实对我们来说,先生就是一个最好的但却又难以企及的榜样,领袖就曾经在私下里无数次说过,他……”   “他私底下恐怕一直都在担心我翻脸不认帐吧?”不等对方说完,郭守云便抢先开了口,他淡然道,“我可不认为你所说的那位领袖,会对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商人有什么好感。”   “郭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哈利莫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他辩解道。   “好啦,好啦,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没有必要继续讨论下去了,”摆摆手,第二次打断对方的话头,郭守云一面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信封,一面说道,“我这个人喜欢直接,呐,这里面是你们所需要的现金支票,除了我此前所保证过的那些之外,我还另外为你们多准备了一千五百万。”   “哦,郭先生实在是太慷慨了。”这可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哈利莫夫毫不掩饰脸上的那份喜悦,他搓动着双手,欣然道。 第八零零章 窥破   “先别高兴的那么早,”竖起一根手指,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也算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白吃的午餐,当然,跟没有凭空得来的一笔巨款。”   “哦?”哈利莫夫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将屁股挪了挪,凑到郭守云的身边,笑道,“那是当然,在我们的基准原则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拿钱办事,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当然,反过来说也一样,我们收了多少钱,自然就要为别人办多少事,不过这个前提呢,必须是我们办得到的。”   “呵呵,杀人的事情你们总办的来吧?”有些厌恶对方的口臭,郭守云稍一皱眉,将身子朝后轻轻一靠,面色淡然地说道。   “哦,这个当然办的来,”哈利莫夫似乎感觉有些疑惑,一千五百万就为杀人?那这一笔钱折算起来,应该可以还来不少人命了,“可问题在于,先生要杀多少人?杀什么人?”   “一个普通人,”郭守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随即一伸手,从自己的上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对方的面前,“就是他,一个还没有正式加入加拿大籍的中国人。”   “普通人?”哈利莫夫的疑惑更加浓厚了,他皱眉问道,“郭先生有他的确切资料吗?”   “波拉尼诺夫,”郭守云撩撩眼皮,不假思索地说道,“把文件柜里那份资料拿出来,红色封套的那个。”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答应一声,侧身从车厢内的加密文件柜里取出老板所说的红色文件袋,转手递给了哈利莫夫。   “刘冉?无名小卒……”哈利莫夫拆开文件袋,将里面那份仅有五六页的文件草草浏览一遍,满脸狐疑地说道,“先生的意思是,您那一千五百万,就为了杀这么一个小人物?再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怎么,干不了?”郭守云冷漠地说道。   “啊,不,不,不,”就像担心对方反悔似地,哈利莫夫将那张支票与刘冉的照片、资料利索的折起来,一把揣进衣内的口袋,同时笑容满面地说道,“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先生尽管放心,不需要一周的时间,我们就能把这件事为您办妥,您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不要答应的那么轻松,”郭守云淡然一笑,提醒道,“你应该了解我这个人的办事原则,我是个正经商人,类似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是从来都不粘手的。”   “那是,那是。”哈利莫夫附和道。   “这个刘冉呢,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他的死,必然会引起某些方面的关注,”郭守云没有理会对方的奉承,他继续说道,“所以呢,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件事办的过于直接,最好……最好让他死的更像是一场意外,比如说,他要在加拿大创业,手头肯定会有一定的资金,甚至还可能会得罪到一些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你们可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哈利莫夫出身土匪,但是脑子绝不简单,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成为巴萨耶夫的左右手之一了,“先生大可以放心,我的人会把这件事做到最干净的程度,绝不会引来任何麻烦的,嘿嘿,我们甚至可以给他设计一场自杀,亦或是商务纠纷之类的死因,即便是加拿大警方,也不可能会给与过多关注的。”   “希望如此。”郭守云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   “郭先生,”哈利莫夫吐出舌尖,舔了舔他那稍显干裂的嘴唇,而后面色忐忑的继续说道,“其实,这一次领袖之所以安排我过来,除了钱的事情之外,还有另一项要求希望您能够慷慨接受。”   扭头瞟了对方一眼,郭守云冷哼一声道:“哈利莫夫先生,你不觉得你们的领袖过于贪心了吗?我早就对他说过,咱们两方的合作,是基于我这一方利益的,换句话说,在我没有提出交易要求之前,你们是不能对我提要求的,在这一点上,当初巴萨耶夫先生也认同了。而现在呢,咱们的合作才刚刚进入一个较为良好的状态,怎么,他就想要改变主意了?”   “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哈利莫夫连连摆手,解释道,“领袖他并没有改变主意,当然,更不想违背先生您的意思,与此相反,对于我们之间的合作,他相当重视,在更多时候,我们宁可损害自己的利益,也不希望招来先生的不满。不过,这一次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所以,我们不得不厚着脸皮前来寻求先生的帮助了。”   “说的倒是蛮令人感动的,”郭守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算啦,既然巴萨耶夫先生遇到了真正的困难,作为朋友,我要是过于的吝啬似乎也说不过去,你说吧,这一次你们又有什么麻烦了?”   “是这样的郭先生,”哈利莫夫慌忙进入正题,他说道,“相信您也知道,这一阶段由于马斯哈多夫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得到了莫斯科的支持,所以,他在车臣地区的政治声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一方就接连遭受莫斯科与格罗兹尼政府军的双重压迫,现在,格拉乔夫已经断绝了与我们这一方的联系,同时呢,高加索集团军的司令,也换成了一直以来对我们恶感十足的巴拉罗夫,在这种情况下,领袖认为我们已经不能再想过那样的继续小打小闹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快的扩充我们的力量,才是唯一正确且可行的方案。”   “哦?”郭守云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还需要一批军火武器?”   “郭先生真是智慧过人,”哈利莫夫毫不吝啬自己的逢迎,他笑道,“正是如此,除了先生前段时间为我们提供的那些武器装备之外,我们大概还需要……”   “你确定这是巴萨耶夫先生的需要?而不是你自己私下里做出的主张?”打断对方的话头,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那是当然。”哈利莫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他强自镇定地说道。   “是吗?”郭守云似笑非笑地盯了对方一会儿,而后别有深意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作为朋友呢,我这次不仅可以为你们提供所急需的武器装备,还可以安排人负责给你们运到具体的交接地点,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一切以方便你们为前提。呵呵,哈利莫夫先生,虽然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可在我看来,你这个人似乎比巴萨耶夫先生更值得信任,也许你不知道,前两天我才同巴萨耶夫先生通过一次话,怎么说呢,他的态度很不好,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这一批军火,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的。恩,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明白,我明白,先生的好意,我哈利莫夫永记于心,”哈利莫夫是个聪明人,他一耳朵就听出了对方这番话中所隐藏的深意,“先生尽管放心,领袖他最近公务繁忙,可能心情也不太好,因此,他对先生的态度有些过分,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呵呵,当然,与领袖相比,我这个人就清闲很多了,所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对先生的态度,都会像今天这般始终如一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会心一笑,朗声说道,“有你这位朋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幸运了,至少,当巴萨耶夫先生对我有了反感的时候,我还能在车臣那边,拥有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人啊。恩,这样吧,作为一份见面礼,你们这次需要的武器装备,我就不收钱了,呵呵,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希望哈利莫夫先生能够代我向你们的领袖先生奉上一句话。”   “先生请讲,我一定为您带到。”哈利莫夫说话的语气甚至带了几分谦卑。   “这批武器呢,我希望他能好好善用,”在对方这份谦卑之下,郭守云的态度反而显得亲热了许多,他微笑道,“要知道,我既然能给他提供这些东西,同样也能为别人提供,我甚至还可以向穷困潦倒的高加索军区提供一笔数目惊人的经费,如果他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那最好是不要来招惹我,不然的话,我会让他后悔的。”   “郭先生放心,这句话我一定会为您带到的。”也不知为什么,在听了对方这番极不尊重人的话之后,哈利莫夫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的浓厚了,他伸手扶上郭守云的膝盖,轻轻一拍,微笑道。   “那就好,”郭守云闭上眼睛,躺倒在车座的靠背内,大手微微一摆,说道,“好啦,我累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以后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向我提出来,我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的。”   “谢谢先生,那我先走了。”哈利莫夫拘谨的弯腰一礼,然后欠着屁股,就那么缓缓地退出车厢。 第八零一章 支点   “嘟”的一声闷响,车门缓缓关闭,初步暴露野心的哈利莫夫,快步消失在浓浓的大雾之中。就在他关闭车门的那一瞬间,闭目假寐的郭守云,重新睁开了眼睛,伴随着一声冷哼,一抹令人心寒的冷笑浮现在他的唇角。   “先生,这个哈利莫夫看上去野心不小啊。”波拉尼诺夫目光凝结在车窗外,轻声说道。   “面对权力,任何有能力的人野心都小不到哪去,”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哈利莫夫作为一个出身土匪的枭雄,他自然也不会甘于屈居人下,巴萨耶夫可以出卖杜达耶夫,哈利莫夫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出卖他?自从有权力这个东西出现以来,出卖与被出卖,控制与反控制,素来就是人类社会中永恒的一项主题,坦率的说,我不能免俗,呵呵,而除我之外的人,未必就能跳的出这个怪圈。”   “那先生你怎么还能放心的将刘冉那件事交给哈利莫夫去做?”波拉尼诺夫直截了当地问道,“要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小姐知道了,恐怕会给你翻脸的。”   “哈,刚才车里有谁?不就是你我以及哈利莫夫三个人嘛?”郭守云摇头笑道,“对你呢,我是绝对信任的,至于哈利莫夫,呵呵,他只不过是一个土匪,一个恐怖分子罢了,我郭守云手底下有那么多能人不去用,却偏偏要花一千五百万美元雇他去杀,我的波拉尼诺夫,这件事如果张扬出去,你认为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相信?再者,东婷可是我妹妹,对我的性子,她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因此呢,我可以肯定,在她眼里,即便我真的要动刘冉,也不可能假外人之手的,我应该会安排一个我最信任的人,亲自出面去办这件事。所以说呢,只要刘冉一死,而且是死在哈利莫夫那些人的手上,那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能轻而易举的摆脱嫌疑的。更重要的是,哈利莫夫也是一个聪明人,那种无法对我构成真正伤害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损人不利己的事固然可以做,但损人又害己的事,呵呵,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许去碰的。”   “那,那先生是真的打算支持哈利莫夫取代巴萨耶夫的地位?”波拉尼诺夫想了想,转而问道。   “呵呵,谈不上支持,”郭守云摇摇头,笑道,“哦,不,应该说我从来都不支持任何人取代巴萨耶夫的地位。刚才你也听到了,哈利莫夫是在为他们的领袖传话,而这后续一批的军火呢,我也是提供给巴萨耶夫先生的,至于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在说谎,是不是有人在打着巴萨耶夫先生的旗号壮大自己,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巴萨耶夫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他提出来的要求,我绝对会一概应允的。至于这个哈利莫夫嘛……呵呵,他的野心如果能够实现的话,那咱们自然能够进一步加强对车臣地区的局势控制,反之,如果他失败了,那也无所谓,砍掉一条臂膀,我想巴萨耶夫先生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吧?”   波拉尼诺夫默然不语,其实他刚才提出这么多的问题,只有一个最终目的,那就是劝解自己的老板,不要再通车臣匪徒们纠缠了,类似巴萨耶夫这样的人,与其说是一个政客,反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匪徒,看看这段时间车臣非法武装都干了些什么,为了在做大限度上筹措军费,这些人什么坏事都干,从制造假币、贩卖毒品到绑架勒索、打劫列车,总而言之,但凡是违法且能够弄到钱的事情,他们无一不沾,整个外高加索地区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从某种程度上说,支持一个带有离心倾向的政客并没有什么,毕竟这也是权术的一种,可话说回来,要是这个政客本身就是匪徒的话,那同他接触的越深,自己受到的影响就越大,作为一个忠实的秘书,波拉尼诺夫不希望自己的老板因此招惹上什么麻烦。   但波拉尼诺夫没有考虑到的是,他所担心的这些事情,郭守云自己也早有考虑了,但与前者相比,他考虑的更深,想的也更远、更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之所以花大力气支持巴萨耶夫一众车臣匪徒,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给莫斯科制造麻烦,同时呢,也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以车臣问题为契机,向克里姆林宫发难。   这段时间里,郭守云满脑门子考虑的,都是如何向克里姆林宫发难的问题。搞政治跟搞黑帮不一样,总是喊打喊杀的并不能切实有效的解决问题,而要想给自己的政敌以致命一击,那就必须时不时做好“翻旧账”的准备,以其曾经出现过的错漏为武器,将他的政客形象诋毁的一无是处,从而在根本上截杀掉他的政治生命。那么,要搞掉叶利钦所领导克里姆林宫政权体系,从哪方面着手最好呢?在这个问题上,或许有人会提到“休克疗法”,会提到叶利钦所主导的私有化改革。没错,这的确是叶利钦当政时期出现的最大纰漏,而且是有目共睹的错失,但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个问题同样是相当敏感的,毕竟他自己就是从这一系列改革中发财起家的,如果用这个问题去攻击克里姆林宫的政权体系,那最终很可能把他自己也绕进去。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想到了车臣问题,想到了这个俄罗斯人心头上永远都无法复原的疮疤,同时呢,还想到了车臣匪军出现的一系列人所不知的深层原因。   根据郭守云这些年在俄罗斯联邦所获知的内情,当年杜达耶夫起家的时候,曾经得到过叶利钦本人不少的帮助,那时候,为了能够进一步打击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核心,分化戈尔巴乔夫手上所掌握的权力,从而为自己赢得政治主动权,叶氏鼎力支持杜达耶夫在车臣地区所搞的一系列分裂活动,他甚至在公开的场合下盛赞杜达耶夫为“山区里的叶利钦”,任何对他的打压,都是“压制民主”的表现。不仅如此,在九零年八月的时候,叶氏刚刚当选为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主席的时候,就曾经在视察鞑靼斯坦自治共和国的时候发表演说,明目张胆的煽动“地方能拿走多少主权,就拿走多少主权,”鞑靼斯坦应该“尽可能的争取独立”。正是在他的这种煽动下,苏联政府在车臣问题上一再退让,最终让杜达耶夫顺顺当当的坐上了车臣共和国总统的宝座。   当然,在目前的情况下,要想直接以车臣问题向克里姆林宫开炮的话,显得作法过分突兀,容易落人口实,所以呢,郭守云需要一个挑起争端的契机,也就是车臣必须出乱子,只有这个新的乱子出现了,联邦民众的目光才能被重新吸引到外高加索地区。   按照郭守云的计划,当车臣新一轮变乱出现的时候,由于接受了来自远东的大笔军事援助,车臣叛军肯定会给世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全新而富足的武器装备,训练有素的武装士兵等等等等,这些肯定会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跳出来,大肆讨论有人暗中给与车臣叛军军事援助的问题,从而将打击的方向引向远东,引向郭氏集团。   到了那个时候,郭守云的发难动作就要开始了——不是要探讨车臣叛军的武器装备从何而来吗?OK,那大家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关于撤军和车臣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分配财产条约》,这是九二年五月份联邦国防部部长格拉乔夫秘密与杜达耶夫达成的一项协议,按照这项协议,联邦撤出了设在车臣的全部政府机构,同时,高加索军区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武器装备,包括最为先进的T-80坦克,全都划拨给了当时的车臣武装,而这些武器装备,足够武装整整的七个整编师。现如今,郭守云已经通过出自远东的联邦安全部第一副部长,将这份原本被收藏在安全部的秘密档案库内的协议原件搞到了手,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份最能说明问题的罪证,试想一下,如果到时候将这份文件抛出去,那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不说别的,至少身为国防部长的格拉乔夫将成为万夫所指,引咎辞职将是他最好的收场方式。   搞掉了格拉乔夫这个出自叶利钦派系的国防部长,那么郭守云要想把握莫斯科地区的武装部队,相对来说就要容易得多了:以政治的架空为主,以舆论的抨击攻讦为辅,再配之以对军事力量的把握,郭守云就不信叶氏还能在克里姆林宫呆的那么稳当。   阿基米德曾经说过,假如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郭守云的野心并不是撬动地球,而是撬动克里姆林宫的政权体系,而在这个过程中,车臣问题就是他选择的支点,至于说这个支点能不能帮助他获得成功,那就要看巴萨耶夫的野心有多大了。 第八零二章 有凤来仪   毫无疑问,无论是在前世的记忆中,还是在今生的观察内,巴萨耶夫都是一个颇具野心的人,如果说当初的杜达耶夫仅仅是希望控制一个车臣-印古什共和国的话,那么作为他的继任者,巴萨耶夫所想要控制的,就是整个鞑靼斯坦自治共和国了,所以说,面对这样一个人,郭守云从不担心车臣的乱子会逐渐平息下去的,从根本上说,如果俄罗斯联邦想从根本上解决车臣危机,那就需要先打上一场战争,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对于国家的一任领导者来说,战争虽然是政治的延续,可是要真正的发动一场战争,却需要一种极大的魄力,来自民间的舆论压力、国内外的政治反应、经济建设方面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等等等等,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导致一名政治家政治生命的终结。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尽管谁都知道车臣已经成为联邦国家安定的一枚毒瘤,但却很少有人主张对这片弹丸之地采取类似于战争这样的极端手段——巴萨耶夫显然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他在扩张自己野心的时候,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在郭守云的眼里,巴萨耶夫作为一个在地方上起家,并能够以几千武装抗衡整个俄罗斯联邦的土匪头子,那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不过话说回来,正是这样一个人物,却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是他在挑选亲信的时候看走了眼,重用了哈利莫夫这样一个同样深具野心且不甘屈居人下的家伙。也许在巴萨耶夫的眼里,哈利莫夫这样一个出身草莽的人应该是没有多少心机的,而这样一个人物,通常也是比较容易控制的,可问题在于,出身草莽的人头脑未必就会简单。就像哈利莫夫,他既然能够在郭守云的面前做出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那就足以说明此人极为善忍,同时呢,他既然敢背着巴萨耶夫以他的名义向远东索要军火,那就说明这个人很有胆魄,再者,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背叛自己的领袖,那就说明这个人很懂的挑选时机,有这三个优点集与一身,谁还敢说他哈利莫夫仅仅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   当然,对郭守云来说,哈利莫夫的野心越大越难以控制才是越好的,毕竟他自己的野心在于进军莫斯科,而要想在莫斯科的某个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下去,那车臣的问题终究还是要解决掉的,有了哈利莫夫这样一个野心家,郭守云也就等于是在巴萨耶夫的身边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没准到什么时候,这颗炸弹就会将车臣匪帮炸个支离破碎。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种考虑,郭守云明明知道哈利莫夫是在假借巴萨耶夫的名号,从自己手上诈骗军火物资,可他仍旧还是慷慨解囊,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不过在此之前呢,他也在言谈中轻描淡写的点出了这一点——做傻子可以,但这傻子必须做在明处,他的在做傻子的同时,让对方欠下自己一个明明白白的人情。   从共青城体训中心一路乘车回到哈巴罗夫斯克,在进入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时候,笼罩了市区将近十二个小时的大雾,总算是出现了消散的迹象,而黯淡的如同一轮白色光晕一般的太阳,也遮遮掩掩地出现在一团团浓密云层的夹缝之中,看起来,今天的天气注定是好不到哪去了,说不准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会有一场雨。   “守云。”在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外,郭守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推门,就迎头撞上了正从门里走出来的叶列娜。这女人现在虽然离开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隐居地,但是却仍旧不打算住进郭氏庄园,这段时间里,她就住在郭氏集团总部大厦里,帮郭守云处理一些商业上的事务。   “刚才妮娜来电话了,她问你中午是不是回去吃饭。”险些一头撞进男人的怀里,叶列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而后一手推在郭守云胸前,说道。   “哦,”郭守云先是抬起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随即摇头说道,“算啦,你一会儿给我回个电话,就说我中午不回去了,集团这边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那这个电话你自己去打,”耸耸肩,叶列娜随口说道,“这种扫人兴致的事情,我才不去做呢。”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叶列娜性格多少有些孤僻,她与妮娜等人一直以来相处的都不是那么融洽。   “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我已经给你弄出来了,”从男人的身边错身而过,叶列娜一边朝门回廊上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就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一会儿你自己查阅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安排人送去远商行吧。”   “你去哪儿?”手扶着门框,郭守云瞅着女人的背影,一脸疑惑地问道。   “吃饭。”叶列娜轻快地回答道。   “还不到十一点,”郭守云说道,“再等半个小时,咱们一起去吧。”   “你先应付好了房间里那个女人再说吧。”叶列娜的身影转过走廊,那清脆的声音才远远的飘过来。   “房间里那个女人?”郭守云愕然,他下意识的朝办公室里张望两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搞什么嘛,神秘兮兮的。”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迈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首先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顺手拿起那份放在案头的淡蓝色文件夹,甩手递给紧随身后的波拉尼诺夫,说道,“你去把这个送到远商行,让他们准确核对一下收支状况,然后尽可能在月底之前将各部门的预算拨下去。”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接过文件夹,点头说道。   “还有,刚才哈利莫夫提出来的要求,你也尽快给落实一下,”郭守云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具体的办法,还是像上次一样,货物装箱之后再与阿布拉莫维奇那边联系。”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应道。   “好啦,你去吧。”仔细想了想,感觉没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情了,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先生中午打算吃点什么?”波拉尼诺夫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下步子问了一句。   “随便吧,”考虑到中午要一个人吃饭,郭守云似乎半点饿意都没有了,他扭动着屁股,让整个老板椅左右摇摆着,同时心不在焉地说道,“嗯,你看着给我订一份中餐,不要辣的,简单一点儿就好了。”   “为什么是中餐?”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从休息间内传出来,“人家一路赶过来,这肚子可都要快饿扁了,难道郭大先生就不能稍稍破费一点儿,请人家吃一份丰盛的意大利餐吗?”   “霍尔尼科娃?”女人的声音令郭守云感觉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的朝休息室门口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此时正斜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此时的霍尔尼科娃显然刚刚沐浴过,她双肩裸露,身上裹了一条粉色的大浴巾,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很随意的披散在光洁圆润的肩头上,咋一看上去,就像一尊刚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维纳斯玉石雕像。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提前也不打一声招呼?”带着一丝讶然,郭守云问道。   “原本应该今天早上就到的,”迈着相当标准的一字步,霍尔尼科娃娉娉婷婷的走过来,就那么一偏腿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这才不无幽怨地说道,“可是因为这边的大雾,飞机在比罗比詹临时停靠,喏,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先生,你的午餐……”站在门口,波拉尼诺夫瞅着房间里这对男女,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他趁着霍尔尼科娃说话的工夫,干咳一声,问道。   “噢,既然咱们的女议员来了,那这午餐就准备的丰盛一点吧,”伸手在女人细嫩的腰肢上掐了一把,郭守云说道,“意大利餐,记住,一定要订上一份香煎肋眼牛排,呵呵,这可是议员女士最喜欢的一道美味了。”   “算你还有良心,”竖起一根凝脂般的手指头,在男人胸前轻轻一戳,霍尔尼科娃娇声笑道,“记得人家的口味。”   “好的先生,那我就去准备了。”波拉尼诺夫一分钟也不想多在这儿耽搁了,他答应一声,然后将身子一扭,带上房门,逃也似地走了。   “老实说,这段时间心里有没有想着人家?”好大一盏灯泡终于消失了,霍尔尼科娃连最后那一点矜持都没有了,她腻在自己男人的怀里,先是来了个浪漫的法式湿吻,这才媚眼泛波的娇声问道。   “想,怎么不想?”郭守云嘿嘿一笑,探头在女人白腻丰挺的乳肉上啃咬一口,说道,“我想你想的啊,这每天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谎话,不过我还是喜欢听。”霍尔尼科娃嘻嘻笑道,“呐,既然你这么想我,那还不赶紧用实际行动来表现一下?”   “哦?”郭守云故作不解。   “傻瓜,”轻轻在男人鼻子上咬了一口,霍尔尼科娃媚声说道,“快抱我到床上去,我动情了……” 第八零三章 全是王八蛋   光线昏暗的休息室里,两具汗渍渍的精赤肉体经过十几分钟的抵死纠缠,终于在清晰可闻的粗喘声中缓缓分开,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一缕由打火机中冒出的火苗出现在床头位置,紧接着,当火光熄灭的时候,一个灿红的烟头,就在淡淡的烟雾中或明或暗的闪烁起来。   作为联邦杜马中数得上号的强势女议员,霍尔尼科娃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她自己吸烟,但是却从不容许别人在她的面前吞云吐雾,在过去的几次杜马议会中,她曾经以轻视女权的罪名,攻讦过很多在会议上吸烟的男性议员,而在这其中,就包括老资格的左翼力量领导人久加诺夫以及右翼民主反对派领袖人物卡西亚诺夫。如今的俄罗斯处处彪炳民主,而在民主的大进程里,女权显然是一个极为敏感同时也是极容易吸引各方眼球的大问题,年初,面对一个在议会会议上吸烟的问题,素来强势的卡西亚诺夫就因为说了一句吸烟有助于他思考问题,就被霍尔尼科娃所倡导的女权派揪着话未狠批一顿,按照她的说法,那就是“在卡西亚诺夫先生的眼睛里,他思考的问题显然比国家民主更为重要”。这么一件屁大的事,在杜马议会里纠缠了将近两周,最后还是卡西亚诺夫不堪其扰,在公开场合下对“喜欢找麻烦、挑刺”的霍尔尼科娃女士“公开道歉”,这才算是平息了一场婆婆妈妈的风波。到现在,但凡是杜马议会内有霍尔尼科娃出现的时候,遍场绝对没有一个抽烟的人,毕竟在政治场合里,没有谁愿意为吸一支烟而招惹上一身的麻烦。   但是现如今呢,同样是这位以倡导女权为己任的霍尔尼科娃,却像小狸猫一样蜷缩在一个吸烟男人的胯下,用自己的唇舌,为这个男人做着换好后的清理工作——她也知道,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如果没有了这个男人的支持,她这位捍卫女权的斗士,将会轻而易举的被别人置于死地,杜马议会那些议员们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其中的百分之八十都与形形色色的黑手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对于那些人来说,要除掉一个没有靠山的女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听说,前段时间弗拉基米尔去找过你?”吐出一口烟雾,郭守云伸手拍拍女人埋在自己腿间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地问道。   “唔。”因为嘴里含着东西,女人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好啦,别弄了,躺过来,咱们说说话,”扯扯女人的头发,郭守云笑道,“别跟个欲女似地,我又不是大猩猩,一天可以做上六十次。”   “你要是大猩猩,鬼才能看得上你。”抬起头来,霍尔尼科娃挪动着身子,趴伏在男人的胸脯上,媚声说道,“是啊,前段时间弗拉基米尔是去找过我,他希望我出面为你们说合一下,化解开之前所产生的一些矛盾。”   “哦?”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我没有理会他,”霍尔尼科娃吃吃笑道,“毕竟你才是我的男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嘛。”   “嗯,算你聪明,”郭守云在女人的脸蛋上拧了一把,笑道,“不妨告诉你,与别人之间的矛盾,我都可以不去计较,唯独是他,呵呵,谁来给他做调解人,我就会把谁看成是我的敌人,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你放心好啦,”伸出猩红的小舌头,在男人胸口上挑逗般的舔舐着,霍尔尼科娃哼哼唧唧地说道,“人家又不是傻瓜,大方向上的问题还是摆的清楚的,我看得出来,弗拉基米尔的野心很大,他似乎对你们这些人全都抱有很深的敌意,所以呢,像他这样的人,即便你不去对付他,我也要动手了。”   “你动手?呵呵,口气不小,”郭守云笑道,“你以为在杜马议会里拉拢了十几个偏远地区的小议员,就能跳出来弹劾弗拉基米尔这样一个政府要员了?痴人说梦。”   “啊,你又在监视人家。”霍尔尼科娃瞪着一双大眼睛,半真半假的嗔怪道。   “我才懒得去监视你,”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只不过是你这段时间在杜马议会里的表现太过犀利,有人对你的态度不满意,跑到我这来告状罢了。”   “谁?是谁这么卑鄙?”霍尔尼科娃撅着小嘴,怒气冲冲地问道。   “就是那个老谁家的小谁,嘿嘿,”郭守云打着马虎眼,“你想知道啊?自己查去吧。”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霍尔尼科娃一翻身,并肩躺在男人的身边,闷声说道,“这件事啊,肯定与久加诺夫那个老东西有关,我早就听说了,你这段时间就在与俄共那些人接触,所以啊,这件事除了是他们多嘴之外,就在找不到第二种可能性了。”   “这恐怕也是你此次来远东的主要目的吧?”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我听说几天前科尔扎科夫刚从远东回去,就到雀山别墅拜访过你,老实说,你这次过来是不是为他们做说客的?”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霍尔尼科娃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自己男人的眼睛,因此,她便开诚布公地说道,“克里姆林宫那边担心与久加诺夫那些左翼反对派走的太近,搞乱了联邦目前的政治格局,不仅是科尔扎科夫,前段时间捏姆佐夫和亚夫林斯基都来找过我,他们也在担心你与久加诺夫的接触,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如今的联邦局势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你与久加诺夫的接触,将会彻底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局面,从而对整个联邦政局产生巨幅的震荡作用。”   “哼哼,”冷笑一声,郭守云说道,“真是笑话,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怎么就轮到他们这些人来指手画脚了?联邦局势的微妙平衡?那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前些日子克里姆林宫出头对付我的时候,怎么也没看到他们右翼反对派有谁站出来为我说句话的?噢,现在感觉到威胁了,全都站出来说话了,对不住,我现在啊,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支持久加诺夫了,他们有辄就让他们想去吧,我懒得听他们在耳边咋呼。”   “你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在男人胸前轻捶一拳,霍尔尼科娃嗔怪道,“人家好歹也是作为一个说客赶过来的,你就不能给句正经话让我回去交差啊?”   “正经话啊?OK,”郭守云稍一思索,痛快地说道,“你给他们带一句话,就说是我亲口说的。”   “什么话?”霍尔尼科娃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就对他们说,郭守云说了,‘你们全都是王八蛋,’”郭守云阴阴一笑,脱口说道。   “这……”霍尔尼科娃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她摇头说道,“算啦,算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头啊,我自己想一番措辞去应付他们吧。”   “你早就应该这样了,宝贝儿,对那些人啊,我现在是一句好话都没有。”探头在女人脸上嘬了一口,郭守云笑道。   “好啦,第一件事解决了,下面咱们谈第二件事。”霍尔尼科娃缩缩脖子,白了男人一眼,继续说道。   “说,我听着呢。”郭守云一本正经地说道。   “比留柯夫这个人你认识吧?”霍尔尼科娃朝男人的怀里挤了挤,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说道。   “比留柯夫?”郭守云微一皱眉,说道,“哪个比留柯夫?就是那个乌克兰的总检察长?”   “对,就是他,”霍尔尼科娃点头说道,“这个人一周前到了莫斯科,现在正在倾全力搜集一些近年来联邦石油、天然气走私的数据,前些日子,尤莉亚的私人秘书暗中与我联系过,希望咱们这边能够稍稍操作一下,帮她掩埋掉一些东西。”   郭守云心头一动,他知道,霍尔尼科娃口中的尤莉亚,就是她对季莫申科的昵称,这两个女人的私交搞得不错,而自从季莫申科高票当选乌克兰国会议员之后,她所领导的党团组织,已经逐渐成为了乌克兰国内最大的反对派,现如今,面对金融危机,再加上反对派的不断攻讦,身为乌克兰总统库奇马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他要利用另一条战线给与反对派最大的一次打击。   可以笃定的是,从起家到现在,季莫申科这个女人就一直在商业上存在着数目惊人的走私交易,雅库特共和国那边的天然气,每年都有数千万立方通过她的手走私到乌克兰境内。走私嘛,本身就是犯罪,不过话说来,也正是因为她做下的大宗走私案,才使得乌克兰国民在财政持续匮乏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免于遭受缺乏供暖的厄运。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季莫申科的对天然气的走私,几乎已经成了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而乌克兰政府方面之所以不去动她,就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第八零四章 买凶   现在,尽然季莫申科步上了政坛,而且成为了乌克兰国内的最大反对派领袖,那么身为总统的库奇马自然就容不下她了,虽然说人人都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但是在更多的时候,人们所能看到的仅仅是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只要触及到了政治权力上层的利益,任何搞经济的能手都要被赶下台,当初的切尔诺梅尔金如此,现在季莫申科同样如此。   按照前世的记忆,郭守云知道如果历史的进程没有发生全面的转变,那么这一次即便是没有外人插手,季莫申科也不会太大麻烦的,毕竟作为退出苏联后的乌克兰第一任总统,库奇马本身拥有的政治基础并不是那么牢固,再者,由于他坚持相对左翼的路线,在外交政策上绝对的倾向俄罗斯,所以他也得不到来自西方国家的鼎力支持,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实力强劲的反对派,他本就没有太多的胜算。可是话说回来了,虽然知道季莫申科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在这个时候,郭守云还是要做出一些举动的,毕竟他知道的事情“乌克兰大辫子”并不知道,试想,有这么一个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赚回一个天大人情的好机会,郭守云这头小狐狸又怎么舍得放过呢?反过来说,倘若这次季莫申科遭遇的麻烦很棘手,他这个所谓的“朋友”,说不准才回来个作壁观火、见死不救呢。   “她的意思……希望我做些什么?”郭守云仅仅有了几秒钟的时间,便将一切利害关系考虑清楚了,他反手握住身边女人的一尊玉乳,一边缓缓地揉搓着,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她的要求比较复杂,”霍尔尼科娃回答道,“首先呢,因为近两年她在联邦这边的主要进货渠道,都是集中在雅库特地区的,所以,比留柯夫要想查她的底,势必要从东西伯利亚油气田这边着手,另外,还可能追查西伯利亚铁路干线以往几年内的运输状况,从中找出实打实的罪证。基于这一点考虑,尤莉亚希望你能够做一些手脚,最好是能从根本上抹除这些痕迹。”   “这样啊。”郭守云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那机械般大脑飞速运转一圈。   他琢磨着,季莫申科提出来的这第一点要求,估计不仅仅是为了应付比留柯夫调查那么简单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这可能也是为了进一步涉足政坛而做出的漂白计划。从根本上说,郭守云要想抹除掉东西伯利亚油气田以及西伯利亚铁路干线这几年来同乌克兰方面的走私交易记录,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可问题在于,这些记录不仅仅是乌克兰方面用来对付季莫申科的杀手锏,同时呢,也可以成为郭氏集团同“大辫子”做交易的一枚重要筹码。现在,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在于,如果这次把这些记录删除掉,从而让乌克兰方面就此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些到下一次的时候,郭守云自己也不能利用这些隐匿的罪证了——这是政治圈子里的规矩,谁违背了它都有可能招来一身解释不清的麻烦。   “好吧,我没有意见。”犹豫了将近半分钟,郭守云最终还是放弃了留下一张王牌的打算,他想得很清楚,乌克兰的事情,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没有他插手的份,既然如此,与其同季莫申科之间建立那种面合神离的要挟关系,还不如建立一种更加纯粹的伙伴关系,毕竟那样更实际、更稳妥一些。   “给我三天时间,我可以她所担心的一切东西都抹平掉,绝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在这件事上,你尽可以让她放心。说吧,她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这第二件事相对来说就要容易一点了,”霍尔尼科娃用两个手指头在男人的胸脯上轻轻的抚摸着,说道,“尤莉亚希望,希望这个比留柯夫能够永远留在俄罗斯,至少,不要让他有站着回乌克兰的机会,至于方法嘛,呵呵,亲爱的,想来这件事不可能难得住你了。”   “这女人的手段也够毒辣的了,”心头暗暗嘀咕一句,郭守云表面上却显得冷静异常,他嘬嘬牙花子,说道,“她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让找人把那个什么比留柯夫干掉?”   “嗯,而且最好是等到他完成全部的调查取证工作之后再下手,”霍尔尼科娃点头说道,“毕竟只有那样,别人才不会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尤莉亚的身上。”   “我明白了,”郭守云冷笑一声,说道,“看起来,这位比留柯夫还不仅仅是此次的调查中牵扯到了尤莉亚的利益,哼哼,对于你那位好姐妹来说,他应该还是一个很大的绊脚石吧?”   “我的男人就是与众不同,”啧的一声在男人腮帮子上亲了一口,霍尔尼科娃媚笑道,“你猜得不错,按照年限来说,比留柯夫到今年年底,就必须离开乌克兰最高检察院的那份岗位了,而他现在盯上的目标,就是能源部长那个肥缺,因此,从这一点上说,他已经同尤莉亚产生了直接的利益冲突。这个比留柯夫出身当年的克格勃,身边好手不计其数,因此,在乌克兰的时候,几乎找不到对他下手的绝佳机会。万幸的是,这一次为了能够直接打倒尤莉亚,同时为自己赢得一份政治筹码,这家伙离开了自己的老巢,跑到联邦来了,按照尤莉亚的说法,如果不趁着现在对他下手,那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更好的机会了。”   “嗯,要想干掉一个人不难,可问题在于,这个比留柯夫不是寻常角色,”郭守云想了想,歪头说道,“总的来说,干掉他容易,可怎么抹平后续的影响却是一件麻烦事,我自己进一阶段麻烦缠身,如果再去招惹这么一个大麻烦,呵呵,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你这人,想要条件就直说嘛,跟我还搞这些遮遮掩掩的小动作,”恶狠狠的白了男人一眼,霍尔尼科娃撅嘴说道,“你放心好了,前两天尤莉亚同我联系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你的小算盘了,她承诺过了,只要你能为她办成这件事,她会回赠给你一份大礼的,而且这份大礼啊,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是吗?”郭守云轻哦一声,看似满不在乎地问道,“什么大礼这么贵重,以至于你们都能笃定我会对它感兴趣。”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霍尔尼科娃娇俏的耸耸肩膀,说道,“不过我听尤莉亚说,她手头上掌握这一份关于乌克兰与俄罗斯联邦双方分割黑海舰队的全套谈判记录,在这里面,似乎有一些东西对现如今的联邦国防部不太有利,换句话说,如果有人对整垮格拉乔夫感兴趣的话,那么这份资料显然就是最好的一枚炮弹了。”   女人的话让郭守云心念电转,作为远东的巨头,他知道此前俄乌双方在分解黑海舰队的时候,存在着诸多的内幕,这其中包括联邦对原舰队方面若干舰艇的贱卖以及每年九千五百万美元的军港租赁合同等等,只不过呢,因为这些内幕性的东西外人根本搞不到手,因此,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也就只能流传于乡野之中,无法登得大雅之堂了。现如今,既然季莫申科搞到了这些第一手的证据材料,那么且不说里面有没有可以用来攻讦联邦国防部的噱头,就单单是那一份好奇心,就足以让郭守云接下这一单杀人的生意了——比留柯夫的身份或许真的非同一般,可问题在于,如今的联邦本就骚乱频繁、犯罪率居高不下,在这样的时局背景下,只要安排得当,郭守云绝对有把握把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俄乌两国的安全部门无从查起。   “嗯,这样的礼物倒也算是别出心裁了,”琢磨了一会儿,郭守云的脸上展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翻过身,直接压在女人的身上,问道,“如果你说的一切都属实的话,那么OK,这件事我接下来了,那个什么比留柯夫,他绝对回不了乌克兰了。”   “那就太……”霍尔尼科娃嘻嘻一笑,说道。   “先别高兴的太早,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打断女人的话头,郭守云面色一整,转口说道,“我来问你,你究竟什么时候与尤莉亚女士走得那么近了?以至于这次竟然替她这么个外人,同我来讨价还价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她在背地里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是有的,”霍尔尼科娃并不害怕男人那副凶巴巴的表情,她吃吃笑道,“不过那可是我同尤莉亚之间的交易,你这个远东大佬虽然财大气粗,可也没权力来调查我这个杜马议员吧?”   “我看你是要造反了,”板着面孔,郭守云语气凶悍地说道,“没地说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第八零五章 惨死   十月份的渥太华已经展现出一丝入秋的寒意,那些徜徉在里多街上的窈窕淑女们,已经换上了时下最流行的秋装,准备在这冬季将来的日子里,尽可能多的展现一下自己那副完美的身材线条。   在多少显得有些冷清的罗克利夫机场地下停车场内,穿着一身湛蓝色西装的刘冉,静静地坐在那辆从郭东婷手上借来的最新款宾利雅致轿车上,惬意的享受着身下那位金发女郎高档的唇舌服务。   “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随着腿间女郎臻首的有规律起伏,刘冉感觉自己体内的那股激情正在迅速走向爆发。五万美金买来的正宗空姐服务,他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浪费掉,为了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迫使自己进入一种冷静的冥想状态。   “为什么当初要回国?”这个长久以来令他感到费解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中,“如果不是当初那个错误的念头,也许郭东婷那个小娘们此时已经成为咱胯下的玩物了,万龙基金,几十处的投资,数百亿的身价,那都应该是属于我的,可现在呢,这一切的一切还得让我花一番力气去争取,真他妈的!”   也不知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每每想到这方面的问题,刘冉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郭东婷眼中那副怜悯的目光,他看得出来,这女人已经不再喜欢自己了,她对自己存在的那份感情,更多应该是怜悯与惋惜,而恰恰是这一点,最令他感到难以接受,要知道,当初郭守云对他的才能之赏识,要远过于对郭东婷的那份期许。   人其实就是这样,对自己的那份自信,永远要高过对别人的评价,他刘冉也不想一想,如果没有当初郭东婷的引荐,他这个求学加拿大的穷学生,有多大机会可以亲眼见到郭守云那样的人?   “原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早晚还要落到我的手里。”在心里愤愤的咒骂一番,刘冉睁开眼睛,一把抓住身下女人的长发,将她硬生生的扯倒在驾驶副座上,这就准备扑上去大快朵颐一番。   “滴滴滴……”   就在这个时候,车头上摆放的手机发出一连串悦耳的鸣叫。   “他妈的!”   恶狠狠的咒骂一声,性欲勃发的刘冉一手撕扯着女人身上的制服,一手抓过来摆放在身边的手机。   “喂,刘先生吗?”手机接通后,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出来,“我是史密斯,您应该还没有忘记我的名字吧?”   “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刘冉单膝跪在车座上,语气不耐地说道,“有话直说,我没心情跟你绕弯子。”   “呵呵,彼此,彼此,”对方在电话中呵呵一笑,径直说道,“你让我们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现场的一切也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的,作为留念,我们专门为您准备了一段录像,我想,按照当初的规定,咱们这最后一笔交易也该完成了吧?”   “哦,是吗?”刘冉闻言一喜,他麻利的整理一下衣服,重新坐回到驾驶座上,而后先是甩手给了身边的女人一沓美钞,这才继续对着手机说道,“你所说的最后一笔交易咱们随时都可以达成,你说一个地方吧,我现在人在机场,正准备赶回别墅。”   “不用另外安排地方了,”电话中的声音说道,“先生只要把你车上那位尤物打发走就行了,我们的人就在你的对面。”   “哦?”刘冉一愣,下意识的朝对面张望过去。   “不要看,刘先生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电话中的人显然正在暗中窥伺着这边,“若是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对你对我们恐怕都没有好处。”   “好,你们稍等。”刘冉犹豫一下,顺手挂上了电话。   “你,拿好这张名片,”重新将手机放回架托,刘冉伸手拧了一把身边女人的脸蛋,淫笑道,“今天晚上六点,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我。”   “那先生要多付我两万。”女人显然也是一个精明透顶的人物,她眼珠一转,娇声说道。   “好,好,好,你说多少就多少。”在女人包裹了肉色丝袜的修长大腿上狠狠揉捏一把,刘冉咽下一口唾沫,连声说道。   “那,晚上六点见。”漂亮的空姐显得既温柔又大方,她探头在男人的额头上亲吻一口,扭动着肥硕的屁股钻出车门,一扭一扭的走向不远处一辆纯白色的尼桑轿车。   “先生真是艳福不浅啊,”女人的车尾灯刚刚消失在停车场的拐角处,一个穿着灰色风衣、脸带宽幅墨镜的高大男人,便悄无声息的钻进刘冉的车内,他坐在驾驶副座上,先将一个黑色密码箱递过来,这才沙哑着嗓子,淫笑道,“家里刚刚处理掉的那一个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也算是一个极品了,眼下……啧啧啧,如果刘先生哪天准备把这个也处理掉的时候,别忘了找我们。”   “这就是你们录下来的东西?”刘冉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调侃,他摆弄着手里的密码箱,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错,相当精彩,”大汉嘿嘿一笑,伸手将密码箱打开,同时说道,“如果把它推到市场上去,肯定比所有流行的片子都要卖座。”   密码箱里放着一个小型的影碟机,这东西市面上现在还不常见,价格昂贵,不过相对于刘冉同大汉之间的交易来说,这点钱就算不上什么了。   正如大汉所说,影碟机里的碟片,完全就是一张限制级的黄盘,至于片子的内容,则是四个大汉轮奸杀害一个女人全过程,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与血淋淋的生动场面,绝对不是普通的影视剧所能拍出来的效果。   “很好,”尽管片中那个老女人早就令自己感到厌恶了,但是看到那一幕幕令人血脉喷张的限制级镜头,刘冉还是觉得有一种情欲勃发的感觉,因此,他还没等到看完整部片子,便直接扣上箱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递给大汉,说道,“这是按照当初约定所欠付的尾款,你收好。从今以后,咱们就算两清了,我不希望在看到你。”   “呵呵,刘先生,你这么做可就不太够朋友了,”大汉接过支票,用两根手指头在票面上轻轻一弹,阴阴说道,“我们打听清楚了,这女人的身价至少有五百万美元,现在她死了,身边又没有什么亲属,所以呢,这笔钱也就只能由你来继承了,你……”   “怎么,想敲诈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刘冉冷哼一声,说道,“亏你还自称是什么最专业的杀手,刚才上车之前没看清楚车号吗?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我能开到这辆车,还会顾虑你这种小地痞的敲诈勒索吗?”   “哦……”大汉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在车内四处打量一眼。   “银色的宾利雅致728,450马力,今年五月份全球推出四辆,而在咱们的渥太华似乎只有一辆。”发动了车子,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刘冉冷笑道。   这番话令魁梧大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可不是,这种车在目前的渥太华的确只有一辆,而它的主人就是那个在全加拿大无人敢惹的郭家大小姐,近几年纵横加拿大的三合会、俄罗斯黑帮早就有话在先了,谁去惹这位大小姐谁就得等着被抄家灭族。眼前的大汉固然是个狠角色,手底下也有那么几个精明强干的人物,可要说让他去招惹一个身价数百亿的女富豪,他还真就没那个胆量。   没想到一个吃软饭的家伙竟然会攀上郭家大小姐,大汉在心惊之余二话不说的跳下车,一溜烟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了。   “呼。”目送大汉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的暗影内,刘冉长吁一口气,单脚一踏油门,径直开车朝车场弯道的方向驶去。   “什么样的人才叫活着?”从地下停车场里驶出来,疾奔在机场高速路上的时候,刘冉的心里还在闷头感慨,毫无疑问,在他的眼里,像郭家兄妹那样的人,才叫真正地活着呢,他们都不用出面,仅仅靠一个名头,一辆坐骑,就能领那些亡命之徒望风而逃。这个世界是讲究实力的,而要想活得好,活得舒坦,那就得不择手段的得到实力,因此,刘冉愈发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对的。   许是因为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奔行在机场高速路上的刘冉,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拉满螺纹钢筋的奔驰大卡超到了他的前面,同时呢,另一辆雪佛兰房车,则紧紧的咬在了他的车屁股后面……   “他死了……就这么死了?”在自家别墅的客厅里,身穿一袭粉色睡袍的郭东婷,愣愣地看着案头那一堆车祸现场照片——三辆车追尾追到了一起,而自己那辆宾利雅致,则整个穿到了钢筋堆里,从那遍地的血浆来看,车内的人估计已经成为马蜂窝了。   “是的,小婷。”坐在东婷的旁边,史蒂夫犹犹豫豫地说道。   “死了就死了吧,这也省的我亲自动手了,”“啪”,一摞照片被无情的掼进废纸篓里,郭东婷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八零六章 家族血脉   包括郭守云在内,每一个似乎都低估了郭小妹的心思,这个秉性单纯的小姑娘,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得的稚嫩货了,伴随着年龄的一天天增大,她看问题的眼光,也开始趋向于利益的考量,毫不客气地说,就刘冉那点小心思,并不能逃过她的心机。   类似郭氏兄妹这样的人,他们处在自己所处的地位上,平日里所接触的人、事,所想的事情,所做的决定,原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因此,他们看待问题的眼光长远,处理问题的心机之深沉,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得到的。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拥有五万身价的人,平时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自己的五万存款够不够花,如果不够花的话,自己应该怎么通过合法的渠道,去挣到更多的钱,以便能够解决温饱的问题;而对于一个有着五十万身价的人,他平时要考虑的问题,则是样才能够通过“尽可能合法”的渠道,在自己的五十万积蓄后面加个零;至于说那些本身就有了五百万甚至是五千万,五个亿身价的人呢,他们平素里考虑的问题,就变成了通过一切手段聚敛财富了,至于说这些手段是不是合法,反倒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再看如今的郭氏兄妹呢,他们几乎人人都有数百亿的身价背着,因此,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对金钱的追逐已经连纯粹的数字游戏都不算了,毫不客气地说,他们现在每时每刻所考虑的问题,就是一个“人”的问题:什么样的人可以信任,什么样的人不可以信任;什么样的人可以承担什么样工作,什么样的人不能承担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等等等等,诸如这方面的问题。试想,就是他们这种整天一门心思与人斗的家伙,刘冉硬要跳出来同他们耍心机,这……这与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郭东婷的大哥是俄罗斯黑帮中实力最雄厚的远东帮会幕后首脑,而这些年来,杀入加拿大地区的俄罗斯黑手党,基本上都知道郭小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位看上去柔弱温顺的小姑娘,实际上就是俄罗斯黑手党的公主级人物,渥太华地区道上出的大小事,几乎都有人定期向郭东婷做汇报,在这种情况下,刘冉要买凶杀人,怎么可能瞒得过郭大小姐的眼睛?可以肯定的说,就在刘冉与那些凶恶大汉达成交易的时候,郭东婷便获悉全部内幕了。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打算出手挽救什么人,作为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地位崇高的女人,郭东婷的嫉妒心是相当令人胆寒的,在她看来,既然那个不甘寂寞的小寡妇敢抢她曾经中意过的男人,那这个女人就必须付出代价,至于说到最后她要怎么收拾刘冉,现在已经不可能有人知道了。   刘冉的死仅仅是一场意外的车祸,因此,渥太华警方并没有给与多大的重视,与此相对的,倒是他那位惨死的中年妻子令警方颇费了一番心思。按照加拿大遗产法的规定,刘冉同小寡妇之间有着合法的夫妻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刘冉在死亡时间上比小寡妇延后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因此,他是有权接受小寡妇在渥太华银行内存留的五百七十万美元现金遗产以及那套价值近四十万美元的别墅的。由于刘冉现在也死了,所以按照顺位继承的原则,这一笔遗产,将被重新分配,归属于刘冉尚在国内的父母所有。   六百多万美元的遗产,这一笔数目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了,由于这一对夫妇在加拿大没有什么直系亲属,甚至连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所以,在郭东婷的默许下,有些人便将贪婪的目光瞄准了这一笔数额不小的遗产。就这样,在刘冉死后的第四天,小寡妇遇害案获得侦破,按照嫌疑犯的供述以及法医提供的证词,小寡妇的遇害事件比刘冉出车祸的时间延后了将近十五分钟,这样一来,刘冉夫妇抵达加拿大时所做的夫妻财产公证便具备了法律约束力,因为刘冉死在了小寡妇之前,他便失去了对妻子那部分财产的继承权,而这也同时意味着,他的老父老母无权获得那高达六百多万美元的遗产了。再者,由于小寡妇没有直系、旁系亲属,所以,她这部分遗产也就没有了继承人,按照加拿大律法的规定,这笔钱将被收为国有,当然,至于说这些钱到最后是不是能够进入加拿大国库,那答案就只有老天才能知道了。   也许是受了刘冉遗产案的刺激,郭东婷在为自己的初恋情人举办葬礼的时候,写下了她这一生中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生效的遗嘱——她名下的全部财产,将在其亡故之后悉数转到大哥郭守云膝下二儿子,也就是嫡出自妮娜的那个小男孩名头上。而在这笔财产中,就包括总价值近三百亿美元的股票、有价证券;整个万龙基金近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加拿大境内四处私人船坞、八个小型飞机场、三艘豪华游艇、六架功能齐备的私人直升机、十余处度假性豪华住宅……毫不客气地说,那个还没有进入幼儿园、秉性多少带着几分木讷的小男孩,从遗嘱设立好的那一天起,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了。   立下了这么一份遗嘱的郭东婷终身未嫁,尽管她与史蒂夫一直保持着一种实际上的夫妻关系,也曾经四次怀上身孕,但是却始终没有留下孩子,更没有戴上史蒂夫为她准备了若干年的结婚戒指,这一对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盛大婚礼却真正相携着走过一生的情侣,直到死后若干年,才在一个加拿大籍俄人的主持下,举办了一场声势空前的冥婚,从而也为他们之间的那段漫长恋情画上了一个也许并不那么完整的句号。   郭东婷终身未嫁并且没有留下后人的做法,曾经引来过无数的猜测,而在这其中,最可信的一个版本,就是她始终未能对“英年早逝”的刘冉忘情,但是作为她的大哥,郭守云却知道妹妹心里的真实想法,就像三兄妹在一次年末聚会时东婷所说的那样:要想保证一个单姓家族的延续,尤其是始终保持家族内的团结与统一,那么就必须防止一个血脉的扩散,汉武帝曾经采用“推恩令”有效的消除了世家族阀对中央政权的威胁,由此可见,血脉的扩散就是对一个家族势力最好的削弱方式。为此,要想避免郭氏家族在漫长的历史延续中一步步走向分裂解体,家族内部的每一个成员,就必须随时准备着为家族作出牺牲。现在,虽然郭氏家族还处在第一代的上升期,但是类似这样重大的问题已经到了必须做出考虑的时候了。   原本按照郭守云的意思,他是比较看重自己的大女儿的,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大女儿从头脑到气质,都与他这个做父亲的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但是最终呢,他的这个看法根本无法在弟弟妹妹那里得到通过,这里面的原因有两点:第一,“女生外向”,既然是女儿,那么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成为郭氏家族的领导者了。第二,她是由莎娜丽娃所生的女儿,按照传统的说法,这就是“庶出”,而在封建社会里,庶出的子女也就等于妾室所生的子女,他们也是不具备继承权的。   坦率的说,郭东婷的这种思想实在是封建的可以,至少在郭守云看来,这种想法就应该归属于精神糟粕的那一类范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提男尊女卑、嫡出庶出这一类的东西,可是话说回来,他的这种看法并不能影响到小妹的决定,在郭守云的众多子女中,郭东婷从始至终都只看重一个,那就是妮娜所生的小儿子。   刘冉死了,死在了九八年末即将步入九九年的这个特定时期,而就在郭东婷为他举办葬礼的时候,远在哈巴罗夫斯克的郭守云,又一次做成了一笔大规模的军火生意,就因为这一笔生意的成交,他受到了两份从过来送来的声明书——一份从北京发来的抗议书,以及另一份从新德里发来的、由印度内阁亲自颁发的“印度联邦荣誉国民证书”,这两份内容完全相反的信函、证书,被他一股脑的塞进了办公室的垃圾篓,按照他的说法,前一份抗议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后一份荣誉国民证书,则是华而不实的废纸,“用它来擦屁股都嫌纸质太硬了。”   同样是在这个新年将近的时间段里,一位从阿联酋赶来的分度翩翩的绅士,很突兀地出现在郭守云面前,而这个人的名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或许是陌生的,但是作为一个看过《战争之王》穿越人,郭守云对这个人的来历却是知之甚深了——维克托·阿纳托利耶维奇·布特,一个被称为“死亡贩子”的臭名昭著的国际军火走私商。 第八零七章 死亡贩子   “凡是有战争出现抑或是存在着战争威胁的地方,就有我的生意存在,”刚刚步入中年的布特,脸上带着一种成功商人所特有的自信与沉稳,他将大半个身子沉浸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内,一边享受着两位赤裸女郎的贴心服务,一边夸夸其谈地说道,“对于我来说,只要是军火,小到一枚子弹,大到一艘航母、一枚核弹,都能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到对它感兴趣的买家,而现在呢,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在于,真正安全且讲究信誉的军火卖家不太好找。”   趴在距离水池不远的一方皮质软床上,郭守云眯缝着眼睛,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天知道他是不是对布特的生意经感兴趣。   “当然,我也知道郭先生可能觉得我的身份过于敏感,所以不打算与我过多接触,”伸出一只右手,在身边女人美白圆润的大腿上像弹钢琴般的弹动着,布特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生似乎大可以放心了,您或许不知道,就是我这个人人喊打的并不十分起眼的小商人,现在便拥有二十六个国家的正规护照,而这其中,就包括俄罗斯联邦与美利坚合众国入境管理局方面专门为我颁发的两本。呵呵,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生意会比军火生意更具诱惑力,而在这其中呢,有一些生意是可以摆在明面上大张旗鼓来做的,而还一些,则是必须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达成协议的,毫无疑问,但凡是涉及到后一类型的生意,不管是俄罗斯联邦也好,美利坚合众国也罢,他们要想达到某种目的,就必须要借重我这类人。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我现在享受着包括国际刑警组织在内的几十份通缉令,可我依旧能够活得逍遥自在,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够对我的存在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郭守云睁开眼,瞄了对方一眼,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郭先生,要不要做做正面?”站在旁边为他按摩的女郎俯下身,轻声询问道。   “唔,不用,”摇摇头,郭守云哼哼唧唧地说道,“接着给我按按肩膀吧,这段时间工作太多,总感觉这肩膀有些酸涩。”   “好的先生。”女郎展颜一笑,重新将两支芊芊玉手搭上男人的肩膀,替他轻柔的按摩起来。   “郭先生是不是还有其他方面的顾虑?”布特愕然回首,多少带着几分不解的追问道,“没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以说出来,我会为您一一做出的解答的。”   “呵呵,布特先生,”郭守云淡然一笑,接口说道,“你既然不远万里的跑来哈巴罗夫斯克与我谈生意,那想必我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了,试问一句,在你的心目中,我郭守云是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吗?坦率的说,军火生意我不是没有做过,而是先后做过很多次了,当然,在这其中呢,真正算得上走私的经历并不多,可话说回来,既然敢动军火这种生意,我就不可能是那种怕事的人了。所以呢,你刚才的那一番解释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哦,既然如此,郭先生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布特转过身,半趴在水池边沿上,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并不是有什么顾虑,而是根本看不上你所做的那些生意,”摆摆手,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知道我出手做一笔生意的资金额度有多大吗?不怕告诉你,不是上亿规模的交易,我根本就懒得去理会。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生意,本身利润不多,还很有可能会惹上一身的麻烦,我犯不着为了几百万的军火生意去招惹那个该死的国际刑警组织。再者,就像你昨天跟我说的,你这次所要采购的军火,是准备运送到苏丹去的,而就我所知,那里现在就是中美两国在北非地区的利益冲突点,试想,如果我选在这个时候把脚伸进去,那岂不等于是在自寻烦恼?”   “呵呵,郭先生实在是太过敏感了,”布特脸上的笑容极为自然,这足以彰显出他那份良好的心思素质,“你要知道,我是个生意人,而先生您也是个生意人,我们向什么地方出手军火物资,出售什么样的军火物资,完全是根据利润的情况来衡量的,至于那些大国博弈的政治问题,咱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理会。”   “凭你这王八蛋也敢在我面前耍心眼?”郭守云心头冷笑,嘴上却说的相当客气,“布特先生,这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前言与这后语之间似乎存在着很明显的矛盾啊。按照你早先一步的说法,你这种军火走私商人的存在,也是大国处理部分棘手问题时的需要,而现如今呢,你却又对我说什么生意就是生意,不涉及大国博弈的政治问题,如此一来,我就有一个疑问了,你这次打算向苏丹方面转运军火,究竟是在为北京处理他们无法亲自出面处理的问题呢,还是在华盛顿方面解决麻烦?”   “这……”布特显然没有相当对方会直截了当的追问这么一个敏感的问题,因此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   “怎么,对于能言善辩的布特先生来说,难道这个问题就这么难以回答吗?”郭守云冷冷一笑,说道,“没关系,反正咱们今天有的是时间,布特先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呢,再给我一个至少能够说得过去的答案。”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素有野心的联邦地方豪强,郭守云对国际大事的关注也是分外敏感的,他知道,随着欧盟的一步步崛起,尤其是欧元的强力问世,如今的华盛顿已经将大部分经历都折耗在海湾以及科索沃地区了,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的确没有太多精力拿出来应对非洲大陆上的问题了。与此同时呢,也是在这一时期,北京方面却对非洲这块地方越来越感兴趣了,随着中石油获得了苏丹三大油田的开采权,北京方面对中非、北非地区的政治影响力正在飞速加强。面对这一局面,华盛顿方面感觉到了威胁,他们打算阻挠至少应该是耽搁中国人对非洲大陆的渗透。   一方面是本身精力有限的窘态,另一方面,则是对北京影响力在非洲地区扩散的危机感,华盛顿方面能够拿出来的有效措施的确是少得可怜了,在这种情况下,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在非洲某些地区挑起一系列的战争,无疑成为了华盛顿方面的最佳选择。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年之内,非洲各地爆发了一系列的战争:厄立特里亚与埃塞俄比亚因领土争端而爆发的大规模武装冲突;塞拉利昂“革命联合阵线”与政府军之间爆发的全面内战;卡比拉发政府军与蒙博托政府军之间爆发的刚果金内战,以及由此引发的卢旺达、乌干达与南非、津巴布韦、安哥拉、纳米比亚等国之间的军事对立;苏丹人民解放军与原教旨主义政府之间进一步激化的武装冲突;莫桑比克国内愈演愈烈的政治危机等等等等,毫不客气的说,整个非洲大陆都要打成一锅烂粥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美国人虽然通过某些手段在非洲大陆上挑起了一系列的战争,但是他们本身却无法直接引导这些战争的走向,在自身精力有限的情况下,华盛顿迫切需要引入一个第三方,来稀释或者说是影响中国在非洲的政治决策。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华盛顿想到了远东,想到了这个与中国重工业基地紧紧相连,同时在对外态度上又极为暧昧的特殊存在。   郭守云可以肯定,布特这次前来哈巴罗夫斯克,背后肯定有美国人的影子,他们希望能够将产自远东的军火武器运到非洲,从而在另一个层面上,给北京的非洲政策施加压力,换句话说,华盛顿希望郭守云能够出来做这支出头鸟。   可话说回来,郭守云傻吗?他才不傻呢,他几乎是一眼便瞧出了华盛顿所打的如意算盘,因此,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便没打算同布特做什么军火生意,他要让对方在远东吃好、喝好、玩好,然后两手空空的转回去向华盛顿作报告。   事实与郭守云估计的一般无二,面对他的冷静询问,出身克格勃的军火贩子,没说两句话就暴露了底细,这要说起贩卖军火来,布特的本事或许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但要说到斗心机玩智慧,他与有着两世经历的郭守云相比,那就差的太远了。   “怎么,布特先生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吗?”等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愁眉紧锁的布特先生还是没有开口,稍稍等的有些不耐烦的郭守云,忍不住开口调侃道,“呵呵,正如我曾经听过的一句话那样,反正这个世界都是由谎言与欺骗所构成的,那我们为何不以谎言作为开始呢?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似乎连一个能说得过去的谎言都编造不出来了。” 第八零八章 别有深意   “郭先生,这个……并不是我愿意用什么谎言来欺骗您。”虽然本身出自前克格勃,而且现在还是一个与十多个国家存在着军火贸易往来的国际头号军火走私商,但总的来说,布特的权力与威势,还是同眼前这位坐拥远东的郭大巨头相差太远了。尽管他的背后有美国人撑腰,或许,还有更多的小国家独裁政府愿意为他说话,可问题在于,当他的敌人变成眼前这位远东巨头的时候,华盛顿也好,那些与他有着军火贸易往来的独裁政府也罢,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同他划清界限,也正因为如此,面对郭守云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布特感觉心头极其压抑,他甚至还有了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这个,这个相信您也知道,”磕磕巴巴的犹豫了好半晌,布特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了,他用手中的方绢擦拭一把额角,叹息道,“像我这样的人,也就只有表面上的风光罢了,虽然说国际刑警那边没有多大的能力对付我,可是,可是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那边,我的相关记录却足有两抽屉那么多了,毫不客气地说,他们要想什么时候整死我,那就能什么时候整死我。”   面对对方突然做出来的这种可怜相,郭守云无动于衷,他伸手抚摸着身边女郎饱满的胸脯,脸上却是一副耐人寻味的微笑。   “哎,郭先生,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布特一咬牙,狠心说道,“一周前,我运往卢旺达的一批军火物资在索马里海域被美国人扣留,您知道,我一直来都同美国中情局、联邦调查局那边有些关系的,所以呢,我当时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同安排在两个部门内的内线取得了联系。”   “呵呵,看不出来,布特先生的交际手腕真是足够高明,”郭守云打个哈哈,似褒似贬地说了一句,“号称组织严密的美国中央情报局里你都能安排进人手,嗯,嗯,不简单,不简单。”   “嘿嘿,先生说笑了,”布特尴尬一笑,继续说道,“可问题在于,这些内线在更多时候并不能给我帮上多大忙,就像这一次,他们就只告诉我一个消息,去年上任的局长特尼特先生要见我。”   “哦,特尼特?”郭守云闻言一愣,他一直以来都与美国方面保持着相对密切的联系,因此,特尼特是什么人,他自然是了解的非常清楚,与此同时,在前世的部分记忆中,他对特尼特这个人,也有一定的印象。在美国的历史上,只有一个中央情报局的局长在总统换届之后,还能安如泰山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这个人,就是连续担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职务近十三年之久的特尼特。无论是阿富汗战争还是伊拉克战争抑或是关塔那摩监狱丑闻,这个人都沾上了边,而且在这乱局中处的很深,甚至可以被称为一个核心式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应该是属于美国政坛内的鹰派人物。   “呵呵,奇哉怪也,”也许是感觉自己刚才的那份惊愕有些失态了,郭守云在一眨眼的工夫里便调整好了情绪,他若无其事地问道,“就我所知,特尼特先生可是素来嫉恶如仇的,他要与你见面……这倒是一件新鲜事了。”   如果此时的布特还能保持冷静心态的话,他就应该能够听出来,眼前这位远东巨头问话的语气,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的冷静,他那句“奇哉怪也”明显与后面的“新鲜事”形成了语义的重复,而对于郭守云这样的人来说,他说话的时候出现语义重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情绪有所波动。不过话说回来,此时的布特已经被对方的势气给镇住了,在心神恍惚之下,他根本就考虑不到这些细节性的问题。   “是,是的先生,”带着一丝惊惧,布特近乎有点胆战心惊地解释道,“我当时与您的想法一样,不明白特尼特为什么想要见我,不过,因为我手上的货物被他的人扣押了,所以,为了能够尽快把货物捞出来,以便达成与卢旺达方面的交易,我还是在四天前匆匆忙忙的飞到了华盛顿。”   “这么说,我的猜测并没有错了?”郭守云趁着对方作解释的工夫,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理状态,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位神秘的特尼特先生,是不是向你开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条件?”   “先生说的没错,”布特明显是个很怕死的人,面对郭守云给自己制造的无形压力,他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倒出来,“在特尼特先生的办公室里,我得到了他们提出来的一系列条件,而在这其中,最让我感觉为难的一点,就是他们希望我能够同郭先生您建立直接的商务关系,换……话句话说,他们就是希望我能够从先生这里提货,转而去……那个,我的意思,先生应该能够猜到了。”   “呵呵,布特先生真是一个好人,”郭守云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些东西,因此,这情绪上也显得温和了许多,他微微一笑,说道,“嗯,从你刚才这番话中,我能够隐约感受到一种名为真诚的东西,不过呢,这种感觉还是不那么强烈,因为在我看来,你的心里应该还藏着更多的东西,比如说,在提出这些条件的时候,特尼特先生肯定会给你一个解释,哪怕是不那么符合逻辑的解释。呵呵,我的布特先生,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谈判程序吗?”   “啊,是,是,是,先生说的实在是太对了,”布特又用手绢擦拭了一把额角的冷汗,继而继续说道,“我当时的确向特尼特先生询问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详细情况,不过他给出的解释很笼统,就是,就是说这是关乎美利坚合众国的重大利益问题,是我必须做到的事情。哦,郭先生,您应该知道的,我在特尼特的面前,并没有多少发问的权力,因此,面对他给出的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我,我也不再继续追问些什么,所以,所以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东西了。”   “呵呵,布特先生实在是太谦虚了,”一撑双臂,郭守云从按摩床上坐起来,他一边示意身边的女郎为自己擦拭身子,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其实在我看来呢,你知道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至少,刚才那样的答复,已经可以让我感觉满意了。”   听他这么说,布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将整个身子缓缓地沉进水里,以便能够掩饰后背上出的那一层冷汗。   “在我看来,凡是能够对我开诚布公的人,都是可以结交的朋友,”支愣着两只胳膊,任由身边的两位女郎为自己擦拭身体,郭守云笑容满面地说道,“既然是朋友呢,那你的要求我若是不答应,似乎就有些过意不去了。这样吧,布特先生,反正你也是第一次来远东,这两天呢,你不放在这边好好游玩一下,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尽可以与我的秘书联系。至于说你所需要的那一批货,放心好了,虽然我不可能按照那份清单上的目录逐条支付,但总的来说,我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回的。”   “真的?”这倒是一个令布特颇感意外的惊喜。   “呵呵,我郭守云许过各式各样的承诺,但就是没有许过不予兑现的承诺,”将身边女郎送来的浴毯裹在身上,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既然能够信任布特先生,难道你就不能信任我吗?”   “啊,不不不,郭先生误会了,”布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慌不迭地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激动,所以……”   “好啦,好啦,一句玩笑话而已,布特先生用不着解释,”摆摆手,郭守云笑道,“嗯,这两天集团那边的事务比较繁忙,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来亲自接待你了,你呢,也不用客气,呵呵,这里的姑娘与非洲的那些黑妞不同,她们的身上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疾病……布特先生可以尽情享受。至于你要的那些东西,我会在最短时间内为你准备好的,不过先说好,既然是带有政治色彩的交易,那咱们这提货的价格,呵呵……”   “是,是,郭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布特毫不犹豫地说道,“但凡是先生提供的货物,我一律出双倍的价钱。”   “哈哈,布特先生真是聪明人,我喜欢你。”郭守云朗声一笑,在两位女郎的扶持下,施施然朝浴房正门走去。   “噢,对啦,差点忘了一件事,”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下脚步,先是将身边两个半裸的女郎一左一右的搂在怀里,这才笑眯眯的补充道,“如果布特先生喜欢的话,这里的女人你可以随便挑选,不过有一点,我身边这两位宝贝儿你最好不要碰,因为……因为我专用的东西,一向都不喜欢被外人触碰的。”   布特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听出来,对方这句话里是别有深意啊。 第八零九章 希望两边都输   从刚才与布特“赤诚相待”的浴房里出来,郭守云并没有直接离开这个郭氏集团用来招待贵客的销金窟,而是另外调换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房间——今天从布特那里获知了太多的消息,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的归纳一下,总结出目前国际局势的总体走向,从而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寻找切入点。   作为郭氏集团名下的一处温泉浴场,这家规模庞大的销金窟内,自然会有专门提供给集团总裁的秘密房间,也许是为了安全起见,这个秘密房间被修建在了地下,它是一个与酒窖毗邻的、安装有钛钢保险门的豪华密室,毫不客气地说,自从浴场建成以来,有幸进入这个房间的,除了那两个专门服侍郭守云的女人之外,就只有守成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三个人了。   坦率的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管地位多高、知识多么渊博,他也终归逃不出一个雄性动物所特有的天性,奢侈、淫逸、贪婪腐化,这就是伴随着权势的增大而一步步甚嚣尘上的人性欲望,而作为一个很正常的男人,郭守云虽然来这个地方的次数不多,但是为了能够给自己提供一种至高的享受,他还是在这个密室的建设上,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从厚达一尺见方的钛金保险门进入密室,应眼的第一件物事,就是对门墙壁上的那一方巨大荧屏,这个屏幕的信号天线,连接着远东哈巴罗夫斯克卫戍军区的军用地面卫星接收站,东至日本、韩国,南至中国湖南、湖北,北至楚科奇、阿拉斯加,西至伏尔加格勒,这一片开阔区域上的全部地方电视台信号,这里都能连得上。但可惜的是,郭守云用这个大屏幕电视看新闻的时候不多,看黄片助兴的次数倒是不少。   而除了这个大屏幕电视之外,房间里其他的摆设相对来说就要简单一些了,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那就得说是满房间的镜子了——包括天顶和三面的墙壁,几乎都是由明净的折光玻璃镜拼凑成的,一个人躺在大厅中央的水床上,触眼之处几乎全都是自己的影子。老实说,这样的设计咋一看起来有些吓人,如果是一个人在这样的房间里睡觉,那阴气森森的气氛,恐怕能让最大胆的人都为之失眠。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是一男一女在这里做一些“喜欢做的事”,那满眼的情欲纠缠,再加上特别安装的拢音系统所制造出来的声音效果,那场面的气氛,可就是算得上一种特别的享受了。   一句实话:郭守云很喜欢这个地方,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将自己家里的卧室,也改装成这样的。不过呢,这种想法他只能在心里YY一下,要真想实打实的贯彻下去,那估计妮娜那一关他就过不去,这个在床上连某些特定姿势都不愿意配合的女人,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将房间里全部的镜子都砸碎……   再者,尽管心里很喜欢这个地方,可郭守云自己过来的次数也不多,这总的来说原因有两个方面:第一,他是男人而不是超人,过三十的人了,平日里能踏踏实实的应付一个女人就够费劲的了,如果再像前几年那样不加节制的话,那估计他要考虑的就不是跨间物事能不能勃起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的心脏需不需要安装起搏器的问题了。第二,工作太忙。作为远东天字第一号的掌权者,他一方面得应付远东政府的事情,一方面还得应付远东军方的复杂问题,同时呢,还要掌控好自己的郭氏集团,另外,还要同方方面面的势力、人物打交道,毫不客气地说,从每月一号开始,他的工作日程就能满满腾腾的安排到月中,那些各式各样、形形色色、陈芝麻烂谷子般的文件,就能让他从早到晚的批个不停,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有多少时间跑来这个地方享受生活?   总而言之一句话,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而在一步步、一点点实现自己欲望的同时,人们往往又失去了他们充分享受那份欲望的时间。这也就是说,如果郭守云想要每日里都躲在这个地方享受生活,那么他就必须扔掉他所控制的远东,扔掉对整个郭氏集团的牢固掌控权,扔掉身边的全部的俗务……可话说回来了,如果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天底下又有几个女人愿意到这哥销金窟里来伺候他啊?   类似郭守云这种思想成熟的男人,他在看到男女关系问题时与初出茅庐的小青年有什么最大的区别?无它,只有一点,那就是在成熟男人的眼里,“性”这个字是个会意字,而在初出茅庐、涉世不深的小青年眼里,“性”则是一个形声字。同样是一个字,形声与会意有什么区别?那区别可大了。如果把这个字看成形声字,那它就不存在什么深意了,反之,若是把它看成是会意字,那这里面隐藏的深意,几乎就囊括了成熟男人的全部爱情观。“性”以“竖心”为偏旁,以“生”字为字根,“竖心”可以看做辅助,可以看做是精神层面的需要,而“生”字为字根,也就是为主要点,它可以看作是生活物质方面的需求,对于一对异性伴侣来说,只有在精神需要与物质需要同时满足的时候,这个“性”的关系才能形成,而在这两者中,精神需要,也就是爱情,肯定还是次要的。   中国汉字的学问博大精深,它在偏旁部首的安排上,往往可以体现出一种最现实的人生真理,正因为明白了这些真理,郭守云才不会做那种“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荒唐梦,在他的眼里,只要自己爱江山,自然有美人来爱他,反之,如果没有了江山,那即便是他长得如若潘安再世,那些美人也绝不会拿正眼来瞅他。就像口号里所喊的:一颗黑心,两爪准备,能黑就黑,能抓就抓……这才是成熟男人的处事方略。而现在呢,郭大官人的黑心又在运转了,他琢磨着,也许这次布特为他带来不仅仅是坏消息,同样也有一些机会存在其中。   联系布特此前所说的那些话,再加上自己前世所记忆的一些东西,郭守云感觉这次美国中央情报局之所以要将来自联邦的军火交易引入非洲大陆,肯定是为了给北京那边的野心敲一记警钟的,说的再深入一点,那就是中国在非洲大陆的影响力蔓延,已经触及到了华盛顿的根本利益,那些素来嚣横的美国佬,面对这种威胁已经坐不住了。   即将步入二十一世纪的最后这一阶段,是一个至为敏感的时期,毫不客气地说,这可以算作是迅速崛起中的中国,第二次对外扩张政治影响力的关键阶段,同样也是在这一时期,也是欧盟崛起的时期,也是美国大肆对外拓展霸权的时期,还是俄罗斯作为苏联继承者走向恢复的时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国博弈的棋盘横扫了全球,包括非洲、东欧、亚洲在内,一系列的局部战争此起彼伏,二十六个集权国家出现,四十多个国家陷入战乱,欧盟第一次提出对华解除武器禁运,中国领导人频频出访南美、非洲等等。而这一系列的争端,到美国悍然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的时候发展到了顶峰,这一事件之后,美国像中国方面提供了赔款,稍后不久,因向美军提供错误轰炸目标而被解职的中央情报局中校军官威廉·班尼特遭暗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国际事件,绝不是彼此孤立的,他们之间注定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坐在密室的水床上,郭守云看着挤在自己胯下的两个女人,尽管她们讨好男人的表情很娇媚,很诱人,那红唇开合间也充满了性感的诱惑,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情欲的升腾,他在考虑,在这一场充满了风险的投资中,自己应该将真正的筹码压在哪一方。   就在这毫无头绪的思索中,郭守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前世最钟爱的一部电影片段,同时呢,耳边也想起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我们是同行吗?你以为我只卖枪械?我还选边站。”   “但两伊战争中你两边都卖。”   “你想过我希望两边都输吗?子弹比选票更能改变政府。”   是啊,同样是军火物资,卖给谁并不意味着就支持谁,也许,在更多的时候,作为一个半置身局外的看客,提供军火的人更希望交战的双方落个双败的下场——子弹,的确比选票更能改变一个政府,至少,能改变这个政府的决策。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时候,郭守云考虑的要比非洲那片战乱之地广阔的多,在冥冥中,他隐约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尽快派人去同伊拉克独裁者联系一下了,在遭遇了数年的国际禁运之后,那位伟大的侯赛因兄弟应该急需一批武器来装备自己的卫队了吧? 第八一零章 闹剧   从温泉浴场出来的时候,郭守云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两条乏力的大腿,不管在车厢里怎么放都觉得不是那舒服,小腿肚子上的骨筋一抽一抽的,就像是着了凉一样。   “先生,您打算去哪儿?”忠诚的司机把握着方向盘,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端详了一下老板的脸色,询问道,“是回别墅吗?”   “嗯……你先把那份日程安排递给我,”尽管觉得眼皮厚重,很想找个地方躺下好好睡一觉,可郭守云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他记得今天下午似乎还有什么人需要去见一见,“我记得今天下午好像安排一个见面会,不过是什么人我倒给忘了。”   司机闻言转过身,从车座背后的小文件柜里翻出一个红色的硬皮记录簿。   “给您,先生,”探着身子将记录簿交给老板,司机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就把这日程安排向后推一推吧。”   “哦,是吗?我的脸色不太好?”郭守云一手翻开记录簿,同时心不在焉地说道,“呵呵,不用担心,可能是刚才在浴场里着了点凉,一会儿我吃上两片奎宁应该就没事……”   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呕意从胃尖处翻涌上来,直冲咽喉。   “哦……”好家伙,这一下胃翻的真是不轻,郭守云就觉得喉头一酸,随后脑门一阵儿冰凉,整个头顶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哄”的一声炸开了顶。   “啪嗒”一声,刚刚被翻开一半的记录簿掉在了车厢板上,随后,就看着这位名震联邦的远东巨头身子朝旁边一折,整个人咕噔一声栽倒在车座下面,再也没了动静。   “先生!”前面的司机是眼睁睁看着老板栽倒在地的,毫不客气的说,就在郭守云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在深冬季节落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窖一般,将近整整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就坐在驾驶座上,连手指头都挪动不了。   “不好啦!”等到醒过神来之后,司机先是下意识的朝后面车厢里张望一眼,当他看到郭守云嘴角上流淌出来的淡绿色液汁之后,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一把推开车门,连滚带爬的跌落地上,还没等站起身来,这位在郭氏集团服务数年的司机,便带着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哭腔狂喊道,“先生中毒了,先生中毒了!”   他这一嚷嚷不要紧,原本守在车队旁边的诸多保镖全的炸了营,毫无疑问,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郭守云真的在这个时候中了毒,那他们这些保镖谁都摆脱不了干系。   今天波拉尼诺夫没有跟着郭守云一同出行,负责卫队指挥工作的,是一位年过三旬、面容彪悍的年轻人,说起来,这个家伙还是比较镇定的,他先是登上郭守云的坐车简单察看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就让车队赶紧开动,奔赴距离温泉浴场最近的哈巴罗夫斯克国立第二医院。   就在车队奔赴医院的路途中,年轻人通过车载电话与留守郭氏集团总部的波拉尼诺夫取得了联系,在电话中,他详细叙述了郭守云此时的面色、呼吸状况以及皮下出血的一系列表征,并由此初步推断,他极有可能是中毒了。   郭守云中了毒,这对于远东尤其是哈巴罗夫斯克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在波拉尼诺夫看来,面对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做好三方面的工作:第一,赶紧安排哈巴罗夫斯克最好的医生展开抢救;第二,对全市实施最大范围内的戒严,以便将投毒的凶手缉拿归案;第三,尽快与守成、妮娜他们取得联系,以便采取必要措施应对最悲观的局面。   就这样,在接到车队方面打来的电话之后,波拉尼诺夫马不停蹄的向外挂出了四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共和国卫生检疫部的,他要求部里在最短的时间内,抽调哈巴罗夫斯克各大医院最好的医生紧急奔赴第二国立医院,以便对郭守云展开最有效的抢救。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哈巴罗夫斯克内务部的,他要求市内务部方面尽快抽调尽可能多的警力以及安全部队,在全市方面内展开稽查,尤其是郭守云今天去过的温泉浴场、列宁大街圣荷西西餐厅两个地方,将所有可能涉及投毒的人员监控起来。第三个电话是打给莎娜丽娃的,其目的一方面是要让这个女人做好心理准备,一方面也是希望调动她所控制的黑手党力量,在暗中配合内务部方面的稽查工作。至于这第四个电话,就是打给郭守成的了,在波拉尼诺夫看来,一旦郭守云无法度过这次危机,那么能够站出来挑大梁的人,就必须是“郭二先生”了。   等到忙完了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波拉尼诺夫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风风火火的离开郭氏集团总部,径直奔国立第二医院去了。   郭守云莫名其妙的昏倒在自己的坐车内,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仅仅用言语来形容似乎是很难让人具体感受到的,但是,就在波拉尼诺夫打完电话乘电梯下楼的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整个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已经喧嚣起来了,从远东军区军部、内务部总局、安全局总部以及市区六个警察分局里呼啸而出的车队,一股脑的涌入市区,那一车车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士兵,那一辆辆警笛呼啸的警车,无一不在告诉人们——哈巴罗夫斯克出大事了。   郭守云今天用餐的圣荷西西餐厅第一时间被安全部队查封,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的餐厅老板,自恃拥有美国国籍,与前来拿人的安全局士兵争执两句,结果便是挨了迎头一记闷棍,整个人被三个大汉像架死猪一样锁进了车里。随后,全餐厅包括用餐的客人在内,三十几号人,全都被带到安全局问话去了。   这最倒霉的人要算是可怜的布特先生了,他在一番癫狂之后,好不容易重整旗鼓,正打算着再次直捣黄龙,酣畅淋漓的享受一下“俄罗斯风情”呢,六七个荷枪实弹的大兵便一脚踹开房门,呼啦啦涌进来拿人了。幸亏这个布特也算是场面上的人了,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费,因此没敢同那些揪他的士兵争辩,不过即便如此,他身上还是挨了两拳三脚,最可悲的是,在被押上车的时候,他身上连个裤头都没穿。   这真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在一眨眼的工夫传遍全球。就在郭守云被送进医院急救,哈巴罗夫斯克军警展开大规模搜捕行动的时候,美国中央情报局就得到了相关方面的情报,作为刚上任不久的情报局长,特尼特从情报回馈部门手中得到了两个版本的绝密信息。其中一个是说郭守云在哈巴罗夫斯克温泉浴场遭遇枪击,身重数枪之后被送往医院抢救,现在生死不明。另一个则多少的沾了一些边,说是郭守云氰化钾中毒,投毒者疑为布特,现在,远东安全部门已经将布特本人拘捕……   这他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在获知这两个情报之后,特尼特感觉头皮有点发麻,毫无疑问,不管这两个情报哪个更沾边,至少布特都与现在远东的混乱局面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个小子呢,又是受中央情报局的委托前往哈巴罗夫斯克的,这也就是说,倘若这件事被揭穿了,那中央情报局方面也绝对干净不了。   当然,特尼特或许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扯进郭守云遇刺案里去,但他却不得不考虑布特此次前往哈巴罗夫斯克的目的问题,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布特此行的目的被曝光的话,那他特尼特以及整个华盛顿政府,恐怕都要成为千夫所指了。因此呢,在这个时候,他认为自己最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撇清同布特之间的关系。出于这一点考虑,特尼特在获知这两个情报之后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命令下属紧急准备一份针对布特的通缉令,同时呢,还要将这份通缉令在最短的时间内,下发到情报局各个海外部门,另外,他还要求全局必须统一口径,坚称这份通缉令是在九月二十七号,也就是两周前正式下发的。   对于中央情报局来说,布特的存在是很重要的,正是通过这个人之手,美国才能在一些较为敏感的地区挑动起一场战争,但是现在呢,面对郭守云的突然遇刺,特尼特也不得不放弃自己手上这个价格昂贵的筹码了,毕竟同远东比起来,非洲那些小地方就无足轻重了。   当做好了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特尼特还没得及歇歇脚,美国驻哈巴罗夫斯克的领事馆便送来了一份令他啼笑皆非的情报——一个小时前住进哈巴罗夫斯克第二国立医院的郭守云已经正式脱离了危险,按照院方给出的报告,他并不是中毒,而是……而是患上了急性肠炎…… 第八一一章 得意   在一名穿着少将军服的中年人陪同下,心魂未定的布特战战兢兢的走出哈巴罗夫斯克远东共和国安全部特别调查司大楼,当空高悬的那一轮骄阳,让他恍惚中有了一种逃过大劫般的庆幸感:上帝保佑,郭大先生只是得了一个他妈的肠炎,这要是真的中了毒,那毫无疑问,自个这条老命,估计就得扔在远东这片“荒无人烟”的地面上了。   身边的少将从见面那一刻就在不停的絮叨,从大院里走出来直到上车的时候,他那张干裂的嘴唇内,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一些可能来自“上峰”的陈词滥调,什么抱歉啦,误会啦,“郭先生对此次事件深表遗憾”啦之类的没有丝毫营养的词语。布特是个聪明人,从少将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上看,他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诚意,毫不客气地说,这位将军可能压根就看不起自己。   作为一个军火商,布特这几年见过不上的高官显贵,当然,在这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穿着军服的独裁者,那些家伙为了能够从他手上获得必要的武器装备,不得不玩空心思来讨好他,对他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可是现在呢,在远东这片地面上,他先是被郭守云吓出了一身冷汗,继而又被莫名其妙的扔进监狱,再被莫名其妙的放出来,而这一切的一切走到最后,他甚至连一句真心的抱歉话都听不到……伤自尊,实在是太伤自尊了,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然后有多么远走多么远,总而言之,只要不再面对那个姓郭的家伙就可以了。   不过话说回来,布特也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走,毕竟自己需要的那一批军火还没有弄到手呢,现在一个最尴尬的问题在于,不拿他这个军火商当人看的家伙,不仅仅只有一个远东的郭守云,还有华盛顿那一帮孙子政客,如果他在哈巴罗夫斯克耍横,最后把这一笔生意谈僵了,那华盛顿一方,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好果子吃。人活一世,总就有那么多的不容易,走左边窝囊,走右边死路一条,换成是你,你要怎么选择?是选择堂堂正正的去死,还是选择窝窝囊囊地活着?在布特看来……至少他还不打算去死。   在少将军官的陪同下,布特登上了一辆军方专用的嘎斯吉普车,在车子发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在安全部大院里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人,布特知道,这些人同样也是在此次事件中被误抓的无辜人,按照安全部门的承诺,这些人将各自获得一笔由郭氏集团提供的八万卢布赔偿金,毫无疑问,对于这些人来说,八万卢布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足以平息他们心头的愤怒了。可在布特眼里,这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显然比自己可怜多了——郭守云这是患了急性胃炎,他们才能被安然无恙的放出来,同时呢,还能得到八万卢布的赔偿,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倘若郭大先生真的是中毒了呢?那他们这些可怜虫,能用区区的八万卢布将自己从监狱里捞出来吗?很明显,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再换一个角度来说,在郭守云这样的当权者眼中,一个来自社会的普通人,他的人命最多也就值那么区区的八万卢布了。   就在布特为自己的窝囊而抱屈的时候,在哈巴罗夫斯克第二国立医院的特护病房内,病重的郭守云刚刚在妮娜的精心服侍下,喝下了一小碗的鸡汁羹汤,也许是因为滋补的关系,他那张原本惨白的脸上,稍稍浮上了一丝红润。   这么多年了,郭守云先后遇到的刺杀不计其数,而在这其中呢,受伤住院的时候也有,不过总的来看,他还从没因病卧床过呢,而这一次呢,一场突如其来的急性肠炎,令他彻底明白到,原来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其实就是他自己——放在以前,他哪知道区区的肠炎,竟然也能把人整休克了呀。   “要不要再喝一点?”手里端着空空的小瓷碗,妮娜柔声询问道。这女人今天被吓得不轻,她在军区里接到的通知,是郭守云氰化钾中毒,情况危急,坦率的说,在那一刻她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从军区到医院,这一路上她都在念叨一句话:“最怕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郭守云没说话,他动了动那支吊着点滴的胳膊,摇头表示不喝了。   “嗯,不喝也好,”妮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医生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少进食。噢,这液体凉不凉?要不要弄个加热器给你捂一捂?”   “不用了,”郭守云嘘口气,笑道,“我还没那么娇贵呢,给我来支烟吧,这该死的病房,都要闷死人了。”   “不给,”妮娜还不犹豫的拒绝道,“都病的爬不起床来了,还想着抽烟,你就不能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子啊?”   “我这是肠炎,又不是肺癌,抽支烟怎么啦?”郭守云闷声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妮娜将手中的瓷碗朝床头立柜上一放,蛮不讲理地说道,“要我说啊,你这次住院也是一件好事,趁这个机会,你趁早把烟戒了,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抽抽抽的……”   “咚咚咚……”   妮娜这儿正可劲的抱怨呢,一阵儿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趁此时机,郭守云应了一声,以此来摆脱妻子的喋喋不休。   “大哥,”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捧着一束鲜花的郭守成大跨步的走进来,他径直走到病床边,先是同大嫂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对郭守云说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郭守云咧嘴一笑,说道,“要是咱们远东十几个一流的医生都对付不了一个肠炎的话,那才是合该我倒霉了,嘿嘿,不过,那个什么,现在要是能一支烟抽抽的话,我这感觉估计就更好了。”   “哦,我带着呢。”郭守成一愣,这就是伸手去口袋里掏烟。   “不许给他!”妮娜把脸一板,冷哼道。   郭守成刚把烟盒掏出来,听了大嫂这话,他干笑一声,重新将烟盒塞进口袋,说道:“差点忘了,这是病房,大哥,你就忍忍吧,咱怎么说也得注意点公德嘛。”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见风使舵了?”无奈地露出一脸苦笑,郭守云说道。   搔搔头皮,守成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转开话题,说道:“哥,刚才西罗诺夫几位将军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打算过来探望你,我告诉他们,你现在需要静养,给推掉了。不过后来想了想,我琢磨着要是所有的拜会都给推掉,恐怕会引来部分人的恐慌,所以,我想你要不还是抽时间见一见他们吧?”   “嗯,你的想法很有道理,”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让他们来吧,今天晚上,省的有些人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说不定啊,等我出去的时候,人家连花圈都给我准备好了。”   “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啊?”妮娜把眼一瞪,一脸不满地说道。   “那好话又不实用,说来干什么啊?”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   “行啦,行啦,大哥大嫂,你们就先别争了,我的事还没说完呢,”守成插嘴道,“大哥,你这突然发病可不要紧,集团的电话今天差点没被打爆了。半个小时的工夫,华盛顿的长途,北京的长途,莫斯科的长途,一个接一个的来,这先是询问你的情况,后是表示什么该死的慰问,呵呵,说句难听的话,雅库特那边遭遇雪灾的时候,都没见有谁这么关心过。”   “他们这哪是表示慰问啊,”冷笑一声,郭守云说道,“分明是希望从你那儿打听到一些好消息嘛,不过可惜的是,上帝现在还没站在他们那边,一场小小的肠炎,还要不了我郭守云的小命,我活得好好的,而且近期内,绝对没有去做死神跟班的打算。嗯,我看这样,回头啊,你替我回复他们,就说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等过段时间出院之后,我将在哈巴罗夫斯克大摆筵席,让他们到时务必派代表前来参加。”   尽管此刻重病在身,可郭守云的头脑依旧冷静的很,他知道自己同莫斯科、华盛顿、北京三方,都没有那么真实可靠的交情,人家选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绝不可能是关心他的健康问题,而是希望提前打听一下,看看他这个让人着恼的家伙,究竟死了没有。可就像那句话说的,“好人不长寿,祸害一万年。”他这个大祸害精虽然因病住了院,可到最后呢,却只得了一个令很多人大失所望的肠炎,嘿嘿,得意,郭守云现在得意的很,他很想亲眼看一看某些人脸上此时那种失落的表情。 第八一二章 西姆洛夫   不管对什么人来说,住院的生活恐怕都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精彩片段,即便是对于素来喜静不喜动的郭守云,同样也是如此的,尤为重要的是,他在住院的这两天时间里,还“享受”着来自妮娜的吸烟管制,不管是守成也好,波拉尼诺夫也罢,但凡是进入医院探望郭大官人的,口袋里一律不许装烟,这位大夫人有言在先,谁给他丈夫烟抽,她就要跟谁没完。就这么滴,可怜的郭守云自从进入病房以来,还真就连个烟叶都没看见,出于无奈,他现在染上了叼东西的习惯,不管是筷子还是钢笔,只要手头上有点东西,他就放到嘴里叼着,以此来解决无烟可吸的痛苦。   幸好的是,在承受了两天这种地狱般的痛苦之后,在第三天上,他的福星出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这两个大烟鬼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而妮娜的那条禁令,显然对这两个家伙不起作用。   “哎呀,上帝保佑,你们这两个龌龊的家伙为什么不在两天前赶过来?”坐在病床上,郭守云一只胳膊吊着点滴,另一支手上捏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两支带着明显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头柜上的那包香烟,苦大仇深般的抱怨道,“你们知道我等这一刻等的是多么心焦吗?说句真心话,我就差没把窗框拆下来劈碎了当烟叶了。”   “可怜,可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霍多尔科夫斯基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的感慨道,“真想不到,咱们堂堂的郭大先生,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筹措不到一支香烟,呵呵,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说什么也要等几天再过来了。”   “真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翻翻白眼,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好啦,好啦,”站在门边上,维诺格拉多夫晃动着那支捏了雪茄的大手,微笑道,“守云你也不用抱怨了,其实在两天前我们就打算过来了,只不过后来听说你只是患了急性肠炎,我们这才放弃了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打算。你也知道,目前我们手头上的工作很多,西伯利亚那边的情况可不像你的远东,我们要想全方位的掌控住那边的局势,就不得不做好各方面的工作。这段日子,怎么说呢,焦头烂额啊,如果不是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同你进一步商议,我们说不定今天还赶不过来呢。”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郭守云心里自然清楚。这段时间,两位巨头已经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整合西伯利亚地区政治力量的工作上去了,按照三巨头此前达成的一系列暗中协议,他们这个联合要想正式进军莫斯科,仅仅依靠远东一方的力量还稍显薄弱了点,故此,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才连续在西伯利亚地区的若干个州、共和国内往来奔忙,集中全力拉拢那些可以拉拢到手的政治力量。   “怎么,你们遇到困难了?”郭守云想了想,猜测道。   “困难倒是谈不上,”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说道,“只不过前段时间在秋明的时候,我们同西姆洛夫谈的比较投缘,嗯……”   比划了一个谁都看不明白的手势,他继续说道:“就算是受此激发吧,我们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这次急匆匆赶过来,就是要同你商量这点想法的。”   西姆洛夫这个人郭守云听说过,这老头是秋明州现任的州议会议长,同时呢,也是秋明州最大的一个地方性巨富,他手底下控制着秋明油田整个六号油区,个人资产超过二十亿美元。作为一个前苏联时期的军官,西姆洛夫在秉性上刚烈如火,虽然说他在联邦的实力不算很强大,可一直以来,他同古辛斯基之间,都存在着很深的矛盾,两人的关系甚至可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   郭守云曾经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九三年的时候,西姆洛夫同古辛斯基之间爆发过一场战争,那时候老古正志得意满的向西伯利亚油田方面蔓延势力,他为了拿下西姆洛夫手中掌握的秋明六号油区,曾经许下过七十亿美元的天价,可惜的是,他的商业对手是一个软硬不吃的烂石头,以至于两人在商业上的谈判根本没有取得任何成绩。古辛斯基是什么人啊?他连霍多尔科夫斯基都敢整,更何况是一个盘踞在秋明的地头蛇了,因此,当时在一怒之下,老古头就采取了一些“不太合乎常规”的做法,他安排人绑架了西姆洛夫的小儿子,声言如果拿不到六号油区的股权,他就要撕票,要把人质五马分尸。   这一手活可把驴脾气的西姆洛夫惹恼了,老头公开对外表态,宣称他自己有六个儿子,就那个最小的不成器,谁要打算让他用六号油区去换回一个傻儿子,那就是痴人说梦,那傻小子谁要杀尽管杀,不过杀了之后请把他戴的手镯给送回来,毕竟那是一件古董,值不少钱呢。在发布了这么一条公开声明之后,老头紧接着就作出了反击的措施,连着三天晚上,秋明州包括秋明、下瓦尔托夫斯克、涅夫捷由戈斯克、苏尔古特等一系列城市,纷纷爆发了大规模的流血冲突,拿着棍棒、大刀片甚至是突击步枪的黑帮成员,在秋明州各地上蹿下跳,但凡是跟古辛斯基有关的机构、公司甚至是个人,都被抢的抢、砸的砸、杀的杀,总而言之一句话,西姆洛夫就是要将古辛斯基的势力,在秋明境内连根拔除。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非常大,以至于最后西伯利亚军区都不得不站出来弹压,不过话说回来,作为起身军界的人,同时又是秋明州的地头蛇,西姆洛夫自然有他自己的人脉,因此呢,古辛斯基最后也没在这件事上占到丝毫便宜,他不仅没有得到人家的六号油区,反倒还惹来了一身的麻烦,他所控制的秋明一号油区十六个油井,偷油盗油的事情接连不断,那些偷油贼猖獗到什么程度?他们就敢在油井的主输油管上开口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开着油罐车去拉油。   秋明州面积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相当于英国、法国、芬兰、意大利与丹麦的面积总和,而且在历史上,它素来就是苏联重要的产油区,可就在西姆洛夫与古辛斯基的这一场冲突之后,这个州就变成了驴脾气老头的天下,即便是后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进军西伯利亚,他也对这个老头客客气气的,轻易不敢去招惹他。   而现如今呢,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跑了一趟秋明,竟然说他们同西姆洛夫谈的比较投缘,而且还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这……这实在是令郭守云感觉意外。   “哎,”心里飞快的琢磨了一下,郭守云用打趣的腔调说道,“有好的想法我自然欢迎,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你们别是要跟那头老犟驴合起伙来对付我吧?”   “咱们三个人里面,就你会算计,”维诺格拉多夫失笑道,“你算计我们的还不够多吗?现在倒好,我们把全副的身家都赔给你了,你反倒怀疑我们要算计你了。”   “不用理他,他就是这么一种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他那脑子里要是一会儿不怀疑人,他这屁股就坐不住。”   被两位老朋友一人一句的臭骂一顿,郭守云这心里反倒踏实了,他知道,若是霍、维两人真打算合起伙来算计自己的话,那他们此刻绝不是这样一种反应。   “嘿嘿,一句玩笑话,你们干嘛这么大反应,”干笑一声,郭守云自嘲般地说道,“行啦,既然你们两位都认为这个新的想法不错,那就说出来听听吧,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会挑刺,咱们先说好,要是你们的想法有什么不稳妥的地方,可别怨我给你们否决了啊。”   毫无疑问,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还是没有对两位老友完全放心,他这话里又给自己留着退路了。   “是这样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来,他点点头,说道,“在秋明的时候,我们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西姆洛夫入伙,想来你也知道,这老头虽然从年纪上说老了点,可他在西伯利亚地区的影响力还是比较可观的,再加上秋明本身是个大州,他在杜马内可以控制四个席位,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两个一致认为很有必要拉住他。”   “没错,没错,”郭守云点头说道。这倒是一句心里话,既然要联合地方势力包围莫斯科,那对西姆洛夫这样的地方实力派,自然是拉拢的越多越好了,“只不过,这老头的脾气可是不太好,从他与古辛斯基的那一场冲突来看,要想把他拉进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你想错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相比之下,西姆洛夫应该算是最容易拿下的一个人了。”   “哦?”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随口问道,“为什么?” 第八一三章 难走的路   “原因很简单,”维诺格拉多夫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西姆洛夫他老了,今年都八十岁了,而且根据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他的结肠癌已经扩撒到淋巴组织了。我收买了他的主治医生,得到的准确消息是,他最多还能活上九个月。”   “是啊,”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说道,“西姆洛夫或许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可他说到底都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在秋明,他的势力之所以能够那么牢固,就是因为有那么一套以他为核心的利益群体在掌控大局,倘若没有了他的存在,这个利益群体就会在一夜之间爆发内乱。”   “我明白了。”两位老友说到这儿,郭守云已经明白西姆洛夫这么好说话的最根本原因了,毫无疑问,这老头是在为他的几个儿子谋一条生路啊。   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出了六巨头之外还存在着大大小小的若干经济寡头,而在这些经济寡头中,类似西姆洛夫这样的地方性实权派着实不少,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多少人敢跳出来同六巨头争强斗狠呢?不为别的,两点原因:第一,六巨头势力庞大,除了像西姆洛夫这种有军方背景的强人之外,谁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第二,六巨头在年龄上相对偏低,他们在联邦的窜起,基本上都属于异数,而除了他们之外呢,剩下那些地方实力派的当家人,基本上都是老头子了,这些人的权势基础,都是在前苏联时期打下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不得不考虑自己身后的那些事了。   就拿西姆洛夫来说,他有六个儿子,一旦他死了,秋明就面临着一个权力更迭的问题,坦率的讲,如果有着充裕的时间,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有可能从他的手中接过权力棒,重新执掌秋明的地方大权,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老头子得罪了古辛斯基,一旦他死了,老古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杀回秋明,将西姆洛夫那几个还站不稳脚跟的儿子,一股脑置于死地。这不做父亲的人,是永远都无法明白那种身为人父的感觉的,西姆洛夫作为六个儿子的父亲,他的脾气即便是再大,态度即便是再强硬,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后事做考量,至少来说,他的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活下去。   正是基于这一点忧虑,西姆洛夫才会想到朝远东三巨头这一方靠拢,凭他的眼光,肯定能看出三巨头与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之间那种无法开解的矛盾,因此,也只有向三巨头靠拢,他的几个儿子才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谋求到一条更好的退身之路。   做一个上位者容易吗?如果从西姆洛夫的角度来看,这显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场赌局内赌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一生,同时还有自己至亲好友的一生,胜,鸡犬升天,败,家破人亡,权力之路走起来往往就是这么的残酷。   从西姆洛夫的身上在联想一下自己,郭守云的心头也感觉到一阵儿的迷茫,他在想,百年之后,当自己也走到垂垂将死那一步的时候,郭家的后人中,是不是也有一个能站出来挑大梁的呢?如果没有这个人物出现的话,那整个郭氏家族的未来将走向何方?若干年之后,自己的墓地前,是不是还有前来凭吊的骨肉至亲?   说一句最坦率的话,此时的郭守云,已经开始构思接班人的问题了,他要将自己这一生打拼获得的东西,在百年之后如数的转交到自己的后人手中,从而,让郭氏家族的血脉得以传延,让郭氏集团的辉煌得以继续。   到这儿也许有人会问了,当初郭守云不是想过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之类的东西吗?他不是还打算不将郭氏集团的底子留给自己的后人吗?其实在这一点上也很容易解释,这就是一个人心境变迁的原因。就拿买彩票来打比方,在没有中的巨奖之前,每个人都能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中奖之后要将几百万,几百万的巨款送给谁谁谁,可一旦真中了这个奖呢?又会有几个人真真正正的履行自己的诺言?毫无疑问,答案是没有,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慷他人之慨亦或是慷子无须有的慨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一旦时过境迁,好处真正的落到自己腰包里,那股子吝啬劲立马就来了,这比喝假酒上头来的还要快一百倍。而郭守云呢,他同样是如此,当初,他自己都处在重重地危机之中,在那个时候,他连自己能不能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辈子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那种情况下,他哪有心情考虑什么后人的问题啊。而现如今呢?一切的情况都在起变化,远东已经彻底被他平定了,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莫斯科,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保证,只要他活着,远东就不会出问题,郭氏集团就能屹立不倒,因此,在这个时候,他的思想也自然而然的在发生变化,他要考虑接班人的问题了。   同样也是这一丝心境上的变化,能够反映出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郭守云的自信心在膨胀,与过去相比,他对自己的权威、自己手中所牢固把握的权力,有着前所未有的自信。那么再深入一步来推演,郭守云的这份自信能够反映出一个什么问题?毫无疑问,它能最直接反映出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在俄罗斯联邦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势力,任何一个个人能够威胁到郭氏集团的存在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郭守云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达“绝顶”,但他所处的海拔,已经与莫斯科那个“绝顶”持平了,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构建一条索道,然后从远东这个海拔,直接过渡到莫斯科那个“绝顶”上去。   尽管彼此都是相交甚久的朋友,可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的朋友了——“我明白了。”就这么简单的三个音符蹦出来之后,郭守云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嘶,我说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让人感觉讨厌了?”等候了良久,也不见对方开口说话,霍多尔科夫斯基忍不住抱怨道,“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有话你倒是接着说啊!”   “啊?”郭守云回过神来,诧异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俩个老友,半晌之后,失笑道,“我只是说明白西姆洛夫为什么那么好说话了,可对于你们的所谓新想法,我还一点都不了解呢,即便要说话,现在也应该是你们开口吧?”   “那你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啊?”霍多尔科夫斯基愤愤地说道。   “我那不是在替咱们的西姆洛夫先生悲哀嘛,”郭守云笑道,“人家都离死不远了,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大笑三声,以示庆祝?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这……”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抢白的无言以对。   “好啦,好啦,”维诺格拉多夫摇头笑了笑,插口道,“你们两个都少说几句,今天咱们是要谈正事的,又不是斗嘴皮来的。”   劝住了两个年轻人的争吵,他继续说道:“守云,你要知道,现在咱们三个人可算是真正的合作者了,在这种时候,你的心里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希望你能坦率地说出来,不要什么事情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那是当然,”郭守云面色一正,语气严肃地说道,“两位朋友,我并没有对你们隐瞒什么,就像刚才,我只是想到了孩子的问题,其他的,我根本没有考虑。”   听他这么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也清楚,在刚才那个话题的氛围下,郭守云联想到他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自己的家事可以放着回头去考虑,”摆摆手,霍多尔科夫斯基直截了当地说道,“谁让你像猪一样一生就是一窝的,就那几个小豆子,我敢说将来都不是什么善茬,你要是不妥善处理,将来郭氏早晚会出乱子。”   郭守云没有开口,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行啦,题外话就不要多说了,”维诺格拉多夫离开门边的位置,径直走到郭守云的病床前,“咱们来说说关于新构想的问题吧。”   “我听着呢。”郭守云点头说道。   “其实这个想法说起来很简单,”霍多尔科夫斯基抢先说道,“西姆洛夫愿意站到咱们这一边来,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他认为咱们的组织形式应该变化一下。”   “哦?”郭守云将目光投射到对方的脸上。   “他希望咱们能够出面组建一个正式的政党,并以反对党的方式,进入莫斯科的权力争夺圈。”维诺格拉多夫嘘口气,语气舒缓地说道。 第八一四章 成熟的政客   “你们的意思是说……组建一个属于咱们的政党?”老友的话令郭守云首先一愣,继而联想当到了很多的问题。   组建一个由三巨头在背后操纵的、势力范围遍及东、西西伯利亚以及整个远东的联邦反对党,从而以政党政治的形式,合法的夺取国家政权,在一定程度上来看,这个想法的确很有诱惑力,而且也具备很强的可行性。   自从联邦新宪法修订以来,俄罗斯联邦就成为了一个相对集权的总统制国家,联邦总统的选举,并不依赖于某一个政党的推选,而是通过全体国民的选举产生,另外呢,作为联邦上议院的国家杜马虽然能够决定联邦诸多大事,但是却无法影响总统的决策,联邦总统在特定的情况下,有权解散议会重新选举。如果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一个政党的组并,似乎并不能对联邦的政治大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这毕竟只是表面现象,要知道,在现如今的俄罗斯联邦,任何一个国家杜马议员的身后,都控制着一定地区的民意,叶利钦执掌克里姆林宫这么多年,先后若干次同杜马议院发生冲突,甚至直接解散了议会,可到最后怎么样?几次重选之后,这个被反对党所控制的国家机构,始终都没有向克里姆林宫妥协。从这方面来讲,可以很负责人的说一句,联邦杜马议会固然不能影响到总统的职权,可总统呢,也无法影响到杜马议会的决策,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   对与郭守云的三巨头联合来说,他们要想撬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要想自己站出来主导联邦政治局势的总体走向,那首选的一条方案,自然应该是寻找一个突破口,一个可以给克里姆林宫造成更大伤害的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的选择,自然是非国家杜马议会莫属了。另外,寡头干政,这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如果没有一个可以长久存在的政党做依靠,郭守云三人即便是凭着自身的实力夺去了国家政权,那么在若干年之后,没准他们就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有了政党这个东西做后盾呢,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郭守云他们作为一个政党的党员,甚至是政党内的领导人物,他们在主导国家政权的过程中,就具有了一个很合理的身份。还有,这个政党一旦组建起来,它就具有一个时间上的延续性了,同时呢,所有加入这个政党的政客,就有了一个共同的利益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将来的某一天,郭守云三巨头出了什么问题,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政治生命,整个党团成员也会拧成一股绳,全力阻挠国家机关对他们的清查。   在所谓的民主国家里,党团政治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可以保证几任国家统治者在政策上的相对延续性,同样的,党团政治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由党团保护而滋生出来的丑恶现象。因此,从这个角度来开,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提议显然是最稳妥、最可行的。   不过话说回来,秉着关注一切怀疑一切的方针,郭大先生在这个时候,面对霍、维两个老友所提出来的建议,不能不更深的考虑一层别人一般不会去考虑的问题,那就是一个政党的组建,会不会对自己的利益产生过大影响?   朋友是朋友,利益是利益,这一项基本的做人原则,郭守云估计是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的了,而在组建党团这个问题上,他同样考虑到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当然,在这其中更大一部分还是对两位老友心思的揣度。   按照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建议,他们是想以正当的形式,实现三巨头联合在国家政权方面的野心,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政党组建起来,势必要涉及到一个党内领导成员威望树立的问题,谁出任党首?谁能成为党团的精神领袖?谁将出面操控党内的人事问题?谁又将负责党内成员的利益调和问题?党的纲领、主要奋斗目标、施政决策如何制定等等等等,这些方方面面的繁琐问题都需要解决,而在这个过程中,郭守云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远东地区的大权操控者,他绝对不可能一手把持党内的全部大权,再者,由于他本身财大气粗,还是一个黄色人种,远东意外的党内成员,肯定会对他的野心保有一定的顾忌。诸如此类的因素综合在一起,那就会出现一种局面——这个政党将成为三巨头相互牵制、彼此制衡的最有力工具。更直白的说,那就是一旦这个政党组建成功,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将在政治上获得与郭守云分庭抗礼的能力,他们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就能统合起非远东地区的党内政治力量。   什么叫如意算盘?毫无疑问,这就是政客们最精通拨打的如意算盘,而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人,不管他们现在是不是在打这个如意算盘,至少来说,他们的这一项提议,已经在实质上起到了限制郭守云权力的作用。   既然能够意识到对方的“险恶用心”,郭守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否决两位老友的提案?那显然是不成的,且不说对方是不是真有这方面的打算,即便他们就是这么考虑的,郭守云显然也必须做出一定的妥协,因为他一旦提出了反对的意见,那么也就意味着三巨头联合的彻底分裂,原本已经对他心怀不满,至少是保有警惕之心的霍维两人,将再不会信任他这个朋友,分道扬镳将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坦率的说,对与郭守云来讲,他还是很珍视与霍维两人之间这段交情的,要知道在政治利益场上,要找出两个政见相同、目标相符的朋友,实在是太困难了,他不希望这段得之不易的友情这么快便告一段落。另外,从心底上,他也觉得自己亏欠两位老朋友很多,从过去的种种来讲,他这个不太称职的朋友,曾经让霍维两人吃了一个很大的哑巴亏,在那一阶段,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甚至走上了意志消沉的颓废之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就算是风水轮流转,也该到了他郭守云作出回报的时候了。再者,由前世的种种记忆,再加上今生的所观所感,郭守云也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当今的时代环境下,不管在哪个国家,一个人的集权已经不现实了,在更多情况下,也是在更保险的情况下,一个利益群体的集权才是最可行的。那么,既然是以一个利益群体的方式主导国家大权,势必就要涉及到一个群体内权力分配的问题,郭守云作为远东的实际控制着,他对联邦总统那个职务不抱任何幻想,他所需要的,就是站在幕后,能够对联邦的政治经济决策起到最大限度上的影响力,这也就够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在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拿走多少党内权力。   从对权力的欲望观来看,如今的郭守云在政治上的确是相当的成熟了,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几年前的叶利钦能有他这样的想法,那么现在俄罗斯联邦,绝不会乱成这个样子。当年的叶老头,以联邦民主之父自居,对什么都要管,什么权力都不舍的下放,他奢望着构建一个完全以自己为核心,足以支配一切的国家政权模式。结果呢?鲁茨科伊、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先后与他分道扬镳,整个激进民主派落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往昔的战友变成了斗争场上的敌人,而为了打败这些敌人,叶老头不得不一次次对另一批对手低头,将他手上那点权力一点点的转让出去……毫不客气的说,叶老头搞集权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狗熊掰棒子的过程:为打掉一个政治对手,向一个“朋友”出让一部分权力,旧有敌人打倒了,刚刚结交不久的朋友又变成了敌人,为了再次打倒这个敌人,他又想一个“朋友”出让一部分权力……这样周而复始,无穷无溃,整到最后,整个联邦政坛上烽烟四起,遍地开花,他自己这个梦想着要集权的人物,反倒成了最无权无势的光杆司令了。   郭守云在联邦这几年,耳闻目睹的,全都是政治场上的龌龊勾当,前世之事后事之师,他作为一个有着精明头脑的穿越人,不想再犯下叶老头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因此,对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个人,他是真的希望与对方构建那种和谐的同盟关系,而不是打算对他们指手画脚,让他们以自己马首是瞻。   “这个想法很不错,”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全部的利害关系考虑清楚,郭守云点头说道,“我全力表示赞成,只不过某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你们考虑清楚了吗?” 第八一五章 右翼大杂烩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显然没想到老郭同志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认同他们的建议,因此,当郭守云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迎着两位老友惊讶的目光,郭守云坐在病床上,失笑道,“怎么,难道你们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反对的意见吗?”   “鬼才希望听到你的反对意见,”霍多尔科夫斯基最先回过神来,他翻翻白眼,老实不客气地说道,“不过按照我们的推测,你这狡猾的家伙肯定会想出一大堆的道理来反驳我们的提议,因此呢,我们两个早就准备好了几十条理由还回赠你了。天知道,你这家伙竟然转了性,哈,看来我们之前是多虑了。”   维诺格拉多夫笑了笑,站在床边没有说话,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老头此刻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伸手拍拍床边的空位,郭守云示意维诺格拉多夫坐下,同时笑道,“不瞒你说,哼哼,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今天是打算联手向我逼宫来的,所以啊,我就偏不着你们的道,这叫以退为进,让你们发出来的力打不到实处。”   “可你这一退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维诺格拉多夫也不客气,他给郭守云掖了掖被角,然后一屁股坐在洁白的病床上,笑呵呵地说道,“今天啊,我们就等着你点头,只要你认同了这个建议,那咱们立刻就开始着手组党。”   “这么急?”郭守云一愣,随口说道,“我说你们这两个家伙,不会是真的担心我反悔吧?”   “呵呵,我还能不了解你吗?”维诺格拉多夫摇头笑道,“你既然在这件事上表示了赞同,那就不会反悔了。至于说为什么咱们要这么着急,呵呵,那原因也很简单,别忘了,再有两个月,就是联邦杜马选举正式开始的时候了,我与米哈伊尔私底下合计过了,在这一次的杜马选举中,咱们说什么也要拿下它至少一百四十个席位,以此作为咱们的开堂彩。”   “一百四十的席位?”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愕然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疯了?一百四十个席位,按照我的想象,如果仓促组党的话,这次能够拿下八十个席位就算不错了,而在这其中,还有远东一直以来固有的三十四个席位。而在西伯利亚那边,你们现在能够拿下多少地区?一百四十个,这个标准实在是太高了。”   “哈,敬爱的郭守云先生,”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得意地吐出一个烟圈,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一旦咱们组党成功,拉普申、涅姆佐夫以及亚夫林斯基、日里诺夫斯基都愿意同咱们展开合作的话,你还会认为一百四十个席位的标准太高吗?”   “哦?”郭守云又是一愣,随即,那张脸上就展现出一种啼笑皆非的古怪表情。   霍多尔科夫斯基所提到的三个人,他自然都是熟悉的,拉普申,相对右翼的俄罗斯农业党党魁,这个人在现阶段的联邦国内名气很大,但要说他在国际上出名,那还得是到零二年,那一年的总统大选,此人一度给风头正劲的普京造成威胁,他击败了包括祖巴金在内的一系列对手,进入了总统选举的最后一轮角逐。涅姆佐夫,这个人此前已经提到过了,他是“右翼力量联盟”的当家人,曾经担任过下诺夫哥罗德州州长、联邦政府第一副总理、能源部长,是一个可以同丘拜斯分庭抗礼的“改革先锋”——说起来这家伙与郭守云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好色,在联邦内部,敢于名正言顺的“包二奶”的强人中,他应该算是排在前面的那一号了。当然,要说他办的最出名的一件事,那就是公开对白俄罗斯的政局指手画脚,以至于其前往明斯克访问的时候,被白俄罗斯安全部门勒令离境。亚夫林斯基,不用多说了,右翼党团“亚博卢”的创建人,俄罗斯联邦政坛上天字第一号的右翼反对派,其口号是:凡是克里姆林宫做出的决策统统需要反对。日里诺夫斯基,这个人之前也提到过了,俄罗斯联邦极右政党自由党创办人,俄罗斯政坛上天字第一号的怪杰,联邦新纳粹的代言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战争贩子,其最令人心惊胆寒的政治主张:同美国在中东打一场全面战争,主张用核武器直接攻击任何对联邦抱有敌意的国家……   好嘛,瞧瞧这些人,清一色的右翼代表人物,而且这每一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那么点问题,毫无疑问,如果真让这些人掌握了联邦的政治大局,那俄罗斯作为一个国家,它的未来就有得瞧了,郭守云可以肯定,倘若自己的政党真的把纲领以及执政方针都定位在右翼的派别上,那一旦形成了大势,估计得有不少人要发疯,不说别的,北京肯定是坐不住了。   如果按照郭守云的组党构想,他是希望将三巨头联合的政党,定位为中间派别,既不偏左也不偏右,经济上奉行偏左的保守主义方针,强调市场的作用,同时呢,也不忽视国家宏观调控的引导作用;政治上奉行有节制性的民主,适度的舆论控制,进一步加强的中央集权;外交上主张务实的对外方略,偏重与中国的友好合作关系等等等等。至于说党团所代表的阶层利益,首选定为是中产阶级,同时呢,还要进一步扩大国家社会福利体系的作用范围,从而赢得大多数中下阶层国民的支持。   因为此前没有想过正式组构政党的问题,因此,郭守云现在只能想到这么多,至于细节上的问题,他还没有考虑,而且那也需要同霍维两人仔细商议。可眼下看来,这些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去商议了,这两位老友还没等着把党团建立起来呢,就已经拉来了一大票的盟友,一大票的右翼甚至是极右翼盟友。   一想到今后有可能要与那些右翼政客,甚至是无政府主义者们同堂而坐,郭守云就觉得脊背发凉,那冷飕飕的感觉,一下能从脚底板冲到脑门顶。   “咳咳……”干咳两声,又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郭守云瞅瞅身边的维诺格拉多夫,又看看不远处那位笑容满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良久之后,才犹豫着说道,“我说两位,你们难道就没有想出一点别的好办法来?这些人……我是说,咱们的组党工作还没有正式展开,你们怎么就把右翼的标签贴在自己脑门上了?”   “去他妈的左翼右翼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大手一摆,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现在根本就懒得理会什么右翼左翼的问题,我看中的他们所占有的杜马席位。你想想看,现在亚博卢在国家杜马中占据十七个席位,右翼力量联盟占据三十二个席位,自由党有十二个,农业党有九个,他们加在一起,就是整整的八十个席位,而咱们现在自己手头上掌握的,一共是不到八十个席位,这样一来,即便是最保守的估计,咱们也能在杜马议会中占有一百四十个席位,这是总席位的三分之一,足以与久加诺夫分庭抗礼了。最重要的是,现在你手上还掌握着一大批的联邦政府部门领导人,有了杜马方面的配合,咱们就能对克里姆林宫展开正式的架空,到那时候,下一任的总统不管是谁,他也必须老老实实听任咱们摆布了。”   “米哈伊尔说的没错,”维诺格拉多夫接口说道,“守云啊,我知道你的顾虑,可除了这些顾虑之外,你还必须对另一件事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在政坛上,不管是左翼也好,右翼也罢,他们都是在‘彪炳’,在‘宣称’,为了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或者说是为了保持自己在政坛上的影响力,同一个人,今天可以是左翼,明天就能变成右翼,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看站在哪一边对自己最为有利。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拿日里诺夫斯基来说,他的所谓政治主张,谁都知道是哗众取宠的闹剧,只要他不放弃那种极端的政治理念,他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不转换一下自己的政治口号呢?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没有机会,或者说,他在别的方面找不到合适自己生存的空间。还有亚夫林斯基,他的口号是要做一个‘坚定的反对派’,那么试想一下,作为一个政客,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将自己的政党变成执政党吗?很明显,那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提出这种口号,就是因为他所领导的亚博卢集团,根本就没有成为执政党的可能性,因为他的右翼理念,永远不可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所以他才注定只能做一个反对党。而现在呢,咱们就是在给他们一个转变的机会,同时呢,也是在吸纳他们的政治骨髓。” 第八一六章 优势   政客原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左翼右翼之分,他们唯一具备的,就是对政治利益的追逐,维诺格拉多夫在这一点问题上的看法,可以说是深得郭守云的认同。为什么对于一个政党来说纲领与口号至关重要?无它,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才是摆在明面上,最容易被人一目了然看清楚的,任何一个政党甚至是政治组织,都需要依靠它来赢得特定选民的支持。换句话说,在政治纲领内明确标明“代表中产阶级”利益的政党,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为中产阶级谋福利,而那些信誓旦旦宣称自己在为无产阶级“打造辉煌明天”的政党,也不见得就真正具有无产阶级的阶级本性,当然,在这其中也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就是部分极右政党,他们明确表明自己代表的大资产者的利益,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个实话,是任何人都不用怀有半分怀疑的。   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三巨头联合,现在要创建一个全新的政党,那么且不管他们在党纲章领等方面做出何种的安排,至少从事实上来看,他们这个政党绝对是主要为联邦大资产阶级服务的,毕竟他们三个人本身就是属于这一阶层的,作为俄罗斯联邦的三个巨富寡头,他们不可能号召一场无产阶级革命,因为那与革他们自己的命没有半点差别。   “抛开左翼右翼的立场区划,单单秉承一个原则,围绕一个核心——夺取国家政权。”这就是郭守云他们现在首要的第一个目标。   就这样,三位过去主导俄罗斯联邦经济,现在开始将目光瞄准联邦政坛的三位巨头,在哈巴罗夫斯克国立第二医院的特护病房内,经过一场气氛融洽的深谈,最终确定了建立一个广泛接纳右翼党团,以远东、西伯利亚为政治辐射范围,目标瞄准联邦政权体系的泛中、右反对派党团。   “俄罗斯党团联盟,”这是三位巨头为自己的政党敲定的名字,仅从这个名字上看,人们也不难察觉一点,那就是这个政党很有野心,它本身就具有“吞并性”,其在未来联邦政坛上的成长,势必将会一步步并纳一系列的中、右政治团体,并最终实现一个控制联邦政治全局的目的。   毫无疑问,郭守云等三位巨头,在行事作风上一向都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雷厉风行,但凡是他们决定的事情,根本不用拿出来同任何人商议,别人要组党,首先要考虑一个吸纳经费的问题,随后呢,还要考虑一个党纲章领制定的问题,另外,还要考虑占领选区的问题以及向联邦政府申请报备党组的问题。可在三巨头的眼里呢?这些问题他们都不用考虑。首先是经费,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达成意向上的一致之后,郭守云当下拍板定案,郭氏集团以党团赞助商的名义,向根本还不存在的“俄罗斯党团联盟”财务部门提供高达一亿四千万美元的政治捐赠,当然,这只是拿出来公开的赞助金,按照此后接连不断的资金供给,郭氏集团总共在该党成立的过程中,向其提供了高达二十亿美元的赞助金,这还不包括党团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修建的三套总部大楼。   在这个时候,有人或许会问了,一个政党的草创,有必要花二十亿美元的经费吗?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推断,它自然是花不了这么多钱,可问题在于,三巨头的党团联盟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首先一点,他们需要拿出绝大部分的经费,收买那些他们暂时不能实际控制的政界、教育界、娱乐界知名人士。而在这其中,党团联盟仅仅为了拉拢一个在国际上声名卓著的棋王卡斯帕罗夫,就一次性投下了将近三亿美元的巨资,由此之后,在联邦受人尊敬的期望,成了党团联盟的头号枪手。   相比之下,再看看联邦政坛上的其他政党组织,不说别人,就说久加诺夫所率领的俄共,在当初重建党团的时候,久加诺夫在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在最窘迫的那段日子里,他所使用的办公桌甚至都是临时租来的。而三巨头所创办的俄罗斯党团联盟呢,这党团财务部门还没有成立呢,一笔数目惊人的巨资已经等在门口了,人家的政党还没有正式组建呢,总部大楼的建筑设计方案已经出台了,这政治纲领与章程还没有圈定呢,三位党团领导人已经开始琢磨要在国家杜马内占据多少席位了。面对这样的天差地别,谁还能说金钱只是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废纸?   说道党纲以及章领的制定,三巨头更不用操心了,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真正拥有智库团体的,并不仅仅只有一个郭氏集团,毫不客气地说,霍维两人手底下所养的那些智囊团体,规模要远大于郭氏的智库小组,面对即将发起的政治攻势,三家巨头名下的智库团体第一次走到了一起,他们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将综合联邦国家现状以及国际环境等若干问题,制定出一套最符合现今时局,最能吸引民众眼球的政治纲领。用郭守云的要求来说,那就是这份政治纲领,必须反应出联邦社会内存在的最深层问题,必须能够迎合最广泛的民众认同,同时呢,还不能影响到中产阶级的利益,不能刺激到大资产阶级的神经,不能引来国外政治力量的顾虑。   至于说选区的圈定,这个问题就不值得考虑了,一切都是现成的,整个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绝大部分,这都是党团联盟最根本的票源基地,现在,郭守云他们要考虑的不是回避与其它党团组织的票源冲突,而是要尽可能的争夺地盘,压缩那些小党的生存空间。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相对来说最敏感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俄罗斯党团联盟”,将以什么名义向联邦政府方面申请党团报备。在对申请组党的审核方面,联邦政府的管制是相对严格的,但凡了解俄罗斯政党格局的人都是知道,俄罗斯联邦放开政党组构工作,是在零二年,那份《政党法》的出台就是最好的表现。而在此之前呢,任何一个政党要想正式成立,都必须向联邦政府的主管部门报备资料,比如财务来源、政党纲领、主要成员名单等等等等,只有在主管部门审核通过的情况下,这个政党才有资格正式宣布成立,否则的话,那就是非法政治团体,是要被查禁的。在这种情况下,三巨头要出面组建政党,一旦他们将自己的党内章程、纲领提交政府部门审批,那么最直接的一个后果,就是让克里姆林宫提高警惕——得,一个更强大的反对党就要出来了。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提出意见,建议党内章程、纲领在最初制定的时候,不要战斗性那么强,不要那么激进,当然,他们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不是担心克里姆林宫会对他们采取强硬举措,而是担心为郭氏集团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不是怕事的人,郭守云同样也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懦夫,如果是懦夫的话,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因此,在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他一口就否决了两位老友的善意,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弄虚作假的机会了,毕竟咱们已经提着猎枪站在人家门口了,即便是笑的再纯洁,屋内的人也会怀疑咱们的动机,与其做那些遮遮掩掩的勾当,还不如摆明刀枪同他们直接开战呢”。“咱们的党就是反对党,而且还是一个将目光瞄准了国家政权的反对党,怎么的,不高兴啊?有办法让他们想去吧。”   当然,除了这一点考虑之外,郭守云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在他看来,政党初创,正是一个需要积攒威信的时候,如果为了一些无所谓的顾虑,就将党章纲领变来变去,那不说别的,至少在党内成员看来,这就有了一种儿戏的意味,它对党团未来的发展极为不利。   郭守云在此事上的坚决表态,最终解除了霍维两人的全部疑虑,他们知道,这位远东的霸主是真的下决心要挺进莫斯科了,他对国家政权的觊觎,已经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拦的了。   草率,两个字,毫无疑问,三巨头在组建政党这个问题上,做出的种种决策都是相对草率的,不过幸好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尤其是在控制了各自的主要地盘之后,三巨头手上早就具备了可以撑起一个政党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出面组建政党,即便是草率,甚至是有些方面出现了或大或小的纰漏,那也不是无可挽救的。而反过来说,他们的草率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快。 第八一七章 群魔乱舞   雪,苍然大雪,进入岁末的远东,终于迎上了今年以来的第一场大雪,从八号开始直到今天,整整的两天时间,这簇簇的雪花就始终飘飞个不停,苍茫大地间的一切物事,全都被遮掩在了厚达半尺深的积雪之下,天地间呈现出来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纯白洁净,点尘不染。   “夏天中国那边遭水灾,到了冬天,咱们这边遭雪灾,”坐在挂了防滑链的吉普车上,郭守云透过结满冰碴子的车窗,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街景,不无愁绪地说道,“四州遭遇寒流袭击,刚刚见了一点起色的畜牧业又遭重创,两百万人遭灾,经济损失超过四个亿,真他妈的,难不成这上帝就是专门站出来和我做对的?”   “上帝并不是为了要和你作对,他是在与远东这片地方作对,”抱着一个手炉坐在旁边,叶列娜轻笑道,“你以为远东一直以来就只有富足的资源吗?呵呵,告诉你,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么多年了,从苏联建国到二次世界大战,再到几十年的建设高速发展期,为什么远东的人口始终在几百万左右徘徊?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居民生育观念不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里的生活条件恶劣才是最根本的一个原因。”   将手中的小暖炉塞到身边男人的怀里,叶列娜伸手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图案,这才继续说道:“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远东几乎每个几年就要遭逢一次大规模的雪灾,过去之所以相应的媒体上没有记载,那是因为被布尔什维克党遮掩下来了。而现在呢,你既然站出来统治这片地区,那么你就要有应对这种气候灾害的心理准备。呵呵,幸好的是,现在远东的财政状况良好,这一次的救灾,应该用不着郭氏集团的专项拨款了。”   “可我考虑的还不仅仅是一个拨款的问题啊,”摇摇头,郭守云叹口气说道,“民生,民生,这个词说起来简单,可要真正的实现它,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一次的大规模雪灾,将耗费远东多大的财力啊?四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这只是拿出来安慰自己的一个虚假数字吧?不说别的,西伯利亚铁路干线运输停顿,要想疏通它,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每天近七千吨货物的运载量没了,这是多大的一笔损失?还有,高寒的气流已经在雅库特形成了大范围的冻土,几个油区被迫停产,这又是多大的损失?再者……”   “呵呵,好啦,好啦,”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叶列娜笑着打断男人的话头,她说道,“你没有必要陈述那些经济损失的数据报告了,远商行之前做出的灾情评估我已经看过了。不过在我看来,自然灾害之所以令人感到恐惧,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它是无法避免的,因此呢,在目前的情况下,我认为你最应该做的是两件事:第一,想办法组织好最严密的抗震救灾工作,以便尽可能的减少经济损失,第二,以这次灾害为切入点,想办法为自己寻求一个最好的政治回报。”   “政治回报?”郭守云嘴里轻声的嘟囔一句,整个人也陷入了沉思。   尽管这么说有些卑鄙,可事实上,对于一个政客来说,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往往就是一个谋求政治声望与资历的最佳契机,只要能够利用好这样的机会,一个原本受到普遍民意质疑的政客,往往就能咸鱼翻身,一夜之间成为声望高隆的名流,不说别的,就说小布什先生,他在任内之所以能够获得那么高的民意支持度,不就是因为有一个“911”的出现吗?   叶列娜现在做人很低调,她即便是为郭守云出谋划策,也仅仅只是提一个简单的开口,至于说详细的建议,她是绝对不会明言的,而与此同时呢,郭守云也是一个心思灵透的人,他不需要自己身边的女人把话说得太明白,一个提点,一个暗示,往往就能让他灵智大开。   “你说的不错。”简单的思索了一番,郭守云的脸上展现出了一副笑意。对他来说,现在钱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而这次的雪灾固然范围很大,受灾区域多达四个州,可相对来说,其严重程度却没有几年前楚科奇、雅库特雪灾那般的严重,因此呢,这种程度上的损失,远东还是能够坦然承受的。既然灾情可以承受,那么郭守云在这种环境下的确应该考虑一些别的问题了,就像叶列娜所说的,既然自然灾害无法避免,那就索性去寻求一些政治回报吧。   “看样子,这两天我是应该安排一些慈善活动了,”伸手拍拍坐在前座的波拉尼诺夫,郭守云说道,“你看着安排一下,这两天……嗯,不,就在明天,先安排各州的舆论单位搞一些宣传,好好的造一下势,然后……”   “然后不要忘了,”叶列娜替他接口说道,“这些慈善活动最好是在守云去往灾区视察的时候举行,这样两相配合之下,舆论的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嗯,不错,就是这个意思。”郭守云笑了笑,点头认同道。   老实说,他之前想的并不是叶列娜所说的那些,他琢磨着那个“然后”,就是要把集团下属的那些大型企业抓进来,让他们在这件事上也出一份力,不过身边的女人显然是揣摩到了他的心思,因此,为他做了一些必要的补充。   “这小女人的心思也越来越让人无法捉摸了,”嘴里应付着波拉尼诺夫,郭守云心下到倍觉舒坦,“竟然还知道照顾我的面子了……”   做为郭守云的秘书,波拉尼诺夫素来谨慎,他将老板刚刚做出的安排,一五一十的记录在自己的记事簿上,然后又与之前的行程安排做了一些比对,这才说道:“先生,我看了一下,你近段时间的行程安排都很满,即便是推掉一些可以暂时延后的安排,你也只能在三天后找到空闲的时间去灾区实地视察……”   “三天后?”郭守云歪过头,稍一思索,“不行,三天不行,最晚只能是后天,不然的话,有很多问题就不好解决了。”   这时候叶列娜没有再插口,她扭过头,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你看一下,后天有什么行程安排?”郭守云询问道。   “先生,你忘了,后天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与维诺格拉多夫先生会过来,”波拉尼诺夫直接回答道,“按照你们之前做出的安排,后天不仅他们要来,还有亚夫林斯基、日里诺夫斯基等一众莫斯科杜马议员要来,我想这个会面你是推不掉的。”   “啧……”用力咗了一下牙花子,郭守云顺手在脑门上一拍,叹息道,“瞧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现如今,俄罗斯党团联盟的正式组建工作已经相继排上了日程,而根据霍维两人与郭守云协商达成的结果,这段时间,一系列的党团领袖都要来远东参加会议,正如维诺格拉多夫此前所说的,在政坛上没有左右之分,只有权力利益的区划,而面对三巨头全力组构的政党,类似亚夫林斯基他们这些右翼团体的领袖,自然是很感兴趣的。因此呢,在接到了来自远东的邀请之后,他们当下便商定好了会面的具体时间,准备赶在年末之前,将整个组党的工作安排妥当。   听到郭守云的叹息,叶列娜头也不回的轻笑道:“怎么,是不是后悔了?”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郭守云愕然道。   “亚夫林斯基,日里诺夫斯基……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的难缠,”叶列娜语气悠然地说道,“没看昨天的消息报网站登出来的那篇社评吗?”   “哦?”郭守云喜欢看报纸,但是却对上网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上网那玩意就是一个消磨意志的消遣,因此,尽管他的集团控制了联邦若干家大型网站,可他这个做总裁的家里,却只有一台电脑,而且轻易都没有人去动。   “知道那边怎么评论你这个党团联盟的组建吗?”叶列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扭过头来,两只眼睛盯在郭守云的脸上,微笑道。   “怎么评论?”郭守云问道。   “群魔乱舞,”叶列娜笑道,“有人说,日里诺夫斯基现在终于得到了大财团的支持,他那句一旦自己当选为联邦总统,就向全体国民免费提供伏特加的宏愿,也许马上就要实现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郭守云怔忡片刻,失笑道,“群魔乱舞,也亏那些嘴上不积德的家伙想得出来,嗯,不过这样也好,日里诺夫斯基他们是魔,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也是魔,群魔乱舞,呵呵,那就舞吧,我倒要看看到最后是魔舞的漂亮,还是天使舞的精彩。” 第八一八章 航母扩编   且不管是魔鬼舞的漂亮还是天使舞的动人,总而言之,这一阶段的郭守云是有的忙了,虽然说在他的意向中,组党的事情自己只会在背后指挥,而正面上的绝大部分事情,都交由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去打理,但既然是三巨头联合出面构建政治力量,那方方面面的人少不得要将他算计进去,毕竟大家都知道,单凭霍维两人的实力,并不足以引来亚夫林斯基这些死硬右翼人物的雌伏。与此同时呢,一个全新的政党要想出炉,那自然少不得各种场面上的应酬,不如说党内政治人物的集会,比如说面对大众传媒的采访,再比如说一系列宴会的出席,这些方方面面的琐碎事务,都足以让郭守云忙个焦头烂额了。   当然,类似这样的工作还不仅仅局限在组党事务上,远东岁末的雪灾处理,也需要郭大老板亲自出面,他需要到处视察,以此来进一步招揽民意,同时呢,还要主抓各州救灾专款的具体应用事宜,远东是个凭着贪腐官员支撑起来的政权之地,要想保障每一笔救灾款都能准确无误的应用到灾民身上,那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作为远东当家人,郭守云是自家事自己知,因此呢,他在这方面也盯得很紧。他不求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在灾民身上,但却必须保障花在灾民身上的钱,能够保障维系住远东的安定局面,这里面牵涉到一个“度”的敏感问题,也牵涉到了远东方方面面的政治利益,所以呢,不小心谨慎一点是不行的。   再者,除了上面两件大事他需要亲自出面忙碌之外,随着岁末的临近,远东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也到了必须加紧制定的时候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又涉及到一个财政预算的敲定以及拨付问题。赚钱是一种本事,而花钱则是一门学问,而对于郭守云这样的集权政客来说,这花钱的学问就更显重要了。   因为经历了今年那一场规模庞大的财务危机,再加上自己口袋里的钱赔出去的不少,因此呢,虽然今年远东的财务状况良好,可是郭守云仍旧感觉自己手头有点紧。不过话说回来,他感觉手头紧,那些政客与军方大员却不会考虑那么多,因此呢,政府部门要拨款;教育、研究部门要经费;军方要预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要钱款目,郭守云必须做好一个平衡,平白的惹来哪一方的不满,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将直接影响到远东的稳定发展大计。   由于远东共和国的组建,在各州之上又多了一个共和国政府,而通过这些年的建设,这个庞大的国家政府机器正一步步变得完善,与此同时呢,郭守云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政府开支逐年增加的麻烦,不说别的,就拿内务部这一项来说,他刚刚接手远东的时候,整个远东各州加起来,只有内务部警员十二万七千余人,这些人担负着远东所有地区的日常社会治安工作以及交通秩序的指挥工作。而这些年下来呢,远东共和国先后四次实行警员扩编,在这其中,交通警察的规模扩大最快,到今年十月份,远东共和国拥有交通警察四万余人,几乎是几年前全远东内务部警察总人数的一半。而除了交通警察之外,治安警察的规模则达到了十六万余人,这还不包括近四万人员编制的武装警察以及四千人员编制的特种武装警察部队。就这样,综合着算下来,仅仅是内务部的薪资预算拨款,就高达每年数十亿美元。   不过话说回来,在内务部身上的投资,郭守云认为值得,作为一大国家暴力机器,警察机构在更多时候扮演的是一个很特殊的角色,对于大部分社会问题,尤其是那些军方不合适介入的问题,身穿制服的警察才是最有效的威慑力。也正因为如此,在当初内务部提出要组建特种武装警察部队的时候,郭守云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举例来说,单单是哈巴罗夫斯克市驻扎的四百名特种武装警察人员,郭氏集团就为他们提供了十二架军用直升机、三十辆轻型轮式装甲车以及一全套可以武装到牙齿的单兵装备。经过这些年的准军事化训练,可以负责人的说一句,只要郭守云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内遭遇袭击,不出五分钟,这些每年都要进行两次常规化军演的快速反应武装警察,就能迅速出现在事发地点。倘若郭守云的遇袭地点是在哈巴罗夫斯克市近郊,那么最多十分钟,具有实战经验的武装警察,就能投放到事发地点。毫不客气的说,这些武装警察就是郭守云在远东境内保障自己安全的最常用武器。   毫无疑问,这就是说政府部门的经费预算很重要,半点忽视不得,毕竟除了内务部之外,其他的政府机构同样也是支撑远东这个庞大地区有效运转的最主要枢纽。   那么既然政府部门的经费预算这么重要,那教育机构以及研究部门的经费就不重要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从教育上来说,郭守云所力推的十三年义务教育,现在已经在远东地区广泛推广,与此同时,为了刺激远东的高等教育事业发展,对那些在高等院校成绩优异的学员,远东教育机构还专门设立有从每年七万卢布到两万卢布不等的奖学金基金。正是在一系列政策引导下,尤其是近两年,远东高等院校出来的学员明显有了素质上的飞速提高,就拿一个马加丹财经学院来说,现在远商行的一百二十七位财务预算师中,就有近四十位来自这里,对与郭守云来说,这些出资远东高效的人才,不仅仅是促进远东地区经济发展的精英,同时,也是真正从远东地方崛起的第一代社会精英,这一阶层的规模壮大,将对远东的社会结构稳定起到最直接的推动作用,而这一点呢,也是那些外来人才做不到的。如果单单这么说,可能有些人还不太明白,什么叫社会结构的稳定,这对郭守云的远东政策又有什么有利的地方,其实这个很容易解释。就来列宁格勒也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做例子,为什么起身圣彼得堡的政客,能够在莫斯科抱成一团,形成一股谁都不敢小觑的政治团体?这不为别的,就因为其中有一个“地域思想认同”在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这个名词放在国内,就是乡土观念,抑或是老乡抱团之类的,在郭守云的印象中,在国内恢复高校教育之后,曾经一度有一个“老乡会”的名字相当流行,只不过后来这东西被各大院校相继取缔了,而取缔的原因郭守云不甚了解,但他却知道,这东西对远东相当重要。   除开政府部门的预算与教育科研机构的经费之外,最后那个军费的拨付,似乎更没有让他投机取巧的空间了,按照西罗诺夫与挈廖缅科两位将军的说法,去年远东军费预算为一百八十亿美元,最后实际拨付一百六十亿美元,那么今年呢,由于远东各下辖部队有全新的武器更新计划,同时,太平洋舰队有意在两年内增编两支航母编队,因此,今年的军费预算必须增加,预计增开幅度为百分之十八。   老实说,在郭守云看来,国防部与参谋本部方面有点狮子大开口了,至少,海军部提出的那项航母编队拓展计划,他本身是不同意的。要知道,远东目前已经拥有两艘航母了,虽然现在能够正常使用的,只有明斯克号一艘,但就目前的国际状况以及远东周边的环境态势来看,远东实在没有必要再扩编海军力量了。再者,远东太平洋舰队的扩编,并不仅仅是一个经费的问题,它还将涉及到一个周边国家的反应以及国际军事敏感性的问题。远东扩编海军,而且在两年内增编两个航母编队,这势必会在东亚、东北亚甚至是东南亚、泛太平洋地区引来一系列的反应——面对两支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航母编队,日本人会怎么想?中国人会怎么想?韩国人会怎么考虑?美国人呢……这一堆堆的看法,那都是问题,而且是很大很敏感的问题。往小处说,这一举动可能会引来周边国家的不满与警惕,往大里说,这没准就会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军备竞赛。郭守云现在需要的是稳定,需要的是和谐,因此,这方面的东西他绝对是不希望去触碰的。   当然,从内心深处,郭守云也知道国防部与海军部那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求增编两支航母编队,对那些强横的军人来讲,他们现在一方面看到远东经济的发展苗头很好,共和国的资金帐面上盈余充足,因此,这自苏联解体以来所堆积在心头的阴霾,也正在一点点的揭破,他们打算重整旗鼓,树立太平洋舰队的雄威,另一方面,他们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为了应对新一轮的领土争端。 第八一九章 讨价还价   新一轮的领土争端?没错,就是领土争端,对于郭守云这个远东的实际决策者来说,自己所处理的事务中,再没有一个比这种事更加让人头疼了。   地球有两极,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而自一、二战以来,无论是存在大陆的南极,还是汪洋一片的北极,似乎都属于无有从属的飞地,从根本上说,它们更像是全球各国搞科考的风水宝地,很少有谁会将领土的心思扩展到这两个地方去。   但是现如今,情况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由于北约的东扩,尤其是莫斯科在对美外交政策上所取得的一系列失败,同时呢,再加上三巨头联合权力拉拢极右派系,俄罗斯联邦国内近期的民族情绪骤然高涨,一些要尽全力同美国等西方国家对抗的呼声甚嚣尘上,以至于到了足以左右克里姆林宫政治大局的程度。   就在这种情况下,近期俄罗斯国内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论调,按照这种论调的评述,俄罗斯目前最为紧要的一项对外政策,就是挣得北冰洋区域内原本就应归属于联邦的海疆领土。这种论调的出现,随即便获得了大批极右势力以及军方的鼎力支持,而它的影响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蔓延到了远东,直接影响到了远东军方的情绪。   在两周前,郭守云就曾经被邀请去参加过一次参谋本部以及国防部联合举办的会议,正是在这次会议上,挈廖缅科提出了远东大陆板块在北冰洋区域内的延伸问题,同样是在这次会议上,西罗诺夫也阐明了他自己的观点,那就是北冰洋的领土扩张对远东乃至整个俄罗斯联邦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首先说,北冰洋区域内,扣除了环洋五国的经济专属区之外,还剩余大约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正是在这一片区域的海面之下,蕴藏着超过一百亿吨的可开采油气资源,而这一笔资源,将为联邦带来一万亿美元的净收入,若是按照区域划分,远东将获得其中的百分之三十。另外,由于北约的东扩、美日韩联合防卫协议的达成以及中国军力的持续增长,俄罗斯联邦以及远东地区受地理位置因素的影响,军事安全问题正在逐步恶化,如果在这个时候,联邦以及远东能够拿下北冰洋的纵深地区,那么毫无疑问,军事上的战略纵深将会得到大面积的扩展。尤为重要的是,北冰洋的洋面条件与太平洋地区不同,那里水面上经年覆盖的冰层,能为核攻击型潜艇提供最优良的隐蔽场所,如果拿下那一片广袤的冰洋,并且将太平洋舰队下属的几艘核攻击型潜艇布置在那里,将会对所有外敌构成最为有力的军事震慑。   当然,在郭守云看来,北冰洋的那片领土固然很有诱惑力,可是这与太平洋舰队要求建造两个航母编队的问题似乎根本不挂钩,说到底,他这个远东的决策者还没那个胆量直接弄出舰队去抢那块无主的地皮,因此,远东国防部与参谋本部那边在这件事的要求显然就是借题发挥了,他们需要的就是增加军费,扩充舰队,至于说北冰洋的领土争端,那还是一个次要的问题。   一个国家衰落了,最先体现出来的就是军队的衰落,而一个国家一旦崛起了,最先体现出来的,同样也是军队的强横,不管是在和平时期还是在战争时期,军人们或许对国家政权不太感兴趣,可他们对扩编军队绝对抱有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热情,而这,也是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等人现在的最大毛病。   作为一个上位者,面对军队方面体现出来的热情,郭守云知道单方面的打压是不行的,更何况这些人还为他自己提供者最强有力的集权保障,如果失去了军队的支持,他这个远东巨头势必会变的朝不保夕,因此呢,尽管手头上的资金不富裕,他还是不能一口回绝军方提出来的要求。   一方面是资金的短缺,一方面又是纷繁复杂的国际影响,而最后一方面呢,他还得保证不会引来军方的抵触情绪,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应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能协调好各方面的矛盾?毫无疑问,在这个过程中,就要看他这位决策者的施政艺术了。   从根本上来说,要调和好施政过程中的一系列矛盾问题,这与经商过程中的讨价还价其实包含着同样的道理,为了能够做好年末的财政预算案,郭守云在岁末的一个月里玩了一大通技术性很强的权谋。   首先,他在教育科研经费方面,没有做丝毫的削减,这方面提交上来的预算报告,他很痛快的就批复了。而在政府经费预算上,他心里的开出来尺码,是要在预算报告提出的要求上,削减掉百分之七。百分之七,这对于政府各部门一年的预算来说,绝不是一个不起眼的比例,在总资金额度上一折比,这也许就是数亿元的差距,很明显,这样的折扣,必然会引来共和国各政府部门的不满。   大家都不满,这个问题很严重,作为远东的当家人,郭守云的权力就是构建在大大小小官员的维护之上的,如果这些官员都不满意了,那他的危机也就到来了,面对这种情况,他应该怎么办呢?毫无疑问,如果说他在这个时候公开对外宣布,说什么“远东财政困难,大家需要同舟共济、勒紧裤腰带挺过这一年”之类的废话,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那些该对他产生不满的人,还是会心存不满。   为了解决掉这个问题,郭守云在岁末的一个月里,先后暗示远东的传媒机构展开了两项讨论,一项是政府机构改革,也就是裁撤撤并政府机构、整合冗员等问题的讨论,另一项,则是关于削减政府职员薪资水平,减少公共开支问题的讨论。按照这两项讨论,如果相关政策得到全面推行的话,远东政府的经费开支将同比上年削减百分之十三。   又裁员又减薪,这两项政策无疑是在根本上触动了整个远东官僚结构的利益,因此,各个方面的反对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连续半月,郭守云的府邸内访客不绝,来自政府各部门甚至是各州的重要官员,似乎都成了精通舌辨的说客,而他们的口吻也出奇的一致,那就是裁员政策不可行,减薪政策更不可行。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反对声,郭守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做出回应,直到年关口上,他在正式批复政府预算案的时候,才做出了一个公开的表态,那就是裁员与减薪的说法都是谣传,不过呢,因为遭受了经济危机的影响,共和国财政的确有些困难,所以,下一年度的政府财政预算将削减百分之五,而这部分钱呢,将从政府公务人员的福利待遇中扣除,这其中包括:春秋两季的旅游福利将被暂时取消、冬夏两季的防暑御寒福利将得到削减等等。   也许是受了此前裁员、降薪那部分谣言的影响,面对更加温和的福利削减政策,远东政府层面的反对声音嘎然而止,对那些政府职员来说,福利的暂时取消与削减,显然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同减薪相比,这点利益的削弱实在是不值一提。   而在应对军方的要求方面呢,郭守云则反其道而行之。他最先给军方做出的答复,是两支航母编队的建造计划绝对可行,虽然说现在远东的财政状况有些吃紧,但是穷谁也不能穷了军队,他郭守云即便是砸锅卖铁也得把这两个航母编队建立起来。   就在向挈廖缅科那些军方要员们做出这种承诺的同时,在郭守云的授意下,远东太平洋舰队将要一次性扩编两个航母编队的消息,却在不经意间走漏了消息,于是乎,一夜之间来自国外的反对声不绝于耳,北京与华盛顿都对此做出了很强烈的反应,以至于克里姆林宫方面在半月内两次派国防部高官前来远东,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劝阻远东的这一项扩军计划。   面对这样的压力,郭守云“顶不住”了,他在向军方作出了承诺的第二周,便公开宣布取消阿穆尔造船厂与大卡缅造船厂的两项航母建造计划以及共青城、雅库茨克航空工业联合体的舰载机订单,换句话说,两个航母编队的打造计划流产了。   这样的结果,挈廖缅科尤其是西罗诺夫他们这些人,自然会感觉不满意,不过经过前一阶段的风波,他们也知道郭守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不过话说回来,航母编队可以不造,但是这军费却不能少,因此,在过后的两周时间里,他们就跟郭守云在经费的问题上纠缠起来。   就在年关口上的时候,郭守云突然又在航母编队的问题上松了口,他的意思是既然两年内打造两艘航母编队的计划不可行,那么就先打造一支吧,如果这样的话,北京与华盛顿还要出面干涉,那他这个远东巨头也要发脾气了。 第八二零章 马尼科夫   “商人固然奸猾,可这份奸猾在更多时候却是治国安邦的必备秉性,”斜躺在卧室的床头,郭守云嘴里叼着一支烟卷,对蜷缩在身侧的希奎娜微笑道,“你也看到了,今年整个远东的财政预算相比去年整整提高了将近百分之二十,且不说咱们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够良好,即便是良好的话,类似这么沉重的负担,也是咱们根本承受不起的,所以呢,与那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政客军人打交道,我就不得不多采用一些商人的手法,呵呵,政、商、军嘛,三者结合才是一国之总和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呵呵,这句话说得好,”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一番缠绵的缘故,希奎娜那张绝艳的小脸上,还带着一抹醉人的殷红,她蜷缩在自家男人的怀里,吃吃笑道,“不过你想没想过,现在远东的政府部门也好,军方也罢,他们之所以会逐年的增加经费需求,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远东方方面面需要的资金正在逐年增多,另一方面呢,也是因为远东的财政进项也在逐年转优,可这最大的一个原因,还在于他们手中没有实际的财政权,你下拨一份他们就拿到一份,下拨两份他们就收获两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就不用为钱发愁,所以,才对远东的实际财政状况毫不担忧。”   “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放财权?”郭守云先是问了一句,继而摇头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说别的,就说我若真是走了那一步,那转过年来,估计远东敢于向我挑衅的人就会变得不计其数了。远东的状况不比别处,我手上什么权力都可以放,但唯独这个财权不能放,放了,那就是自寻死路啊。”   “谁说让你放下财权了,”希奎娜笑道,“我只是告诉你,既然你知道财权是自己立身的根本,那就不要抱怨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在我看来,大家都不知道柴米贵反倒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才能说明你在对财政权的把握上,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否则的话,倘若所有人都知道柴米贵了,那岂不等于是每个人都可以出来当家了?”   “哦?这话说的有道理,”郭守云一愣,随即失笑道,“只不过我怎么听着你这像是在拐着弯的骂我啊?”   “骂你?我才懒得骂你呢。”希奎娜轻笑一声,一手撑着男人的胸脯,从床上缓缓地爬起身来,也不着衣,就那么精赤着那一身完美诱人的胴体,施施然走下大床,径直朝卧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哎,你干什么去?”美人离怀,那份香腻柔滑的触感顿时消失一空,郭守云取下叼在唇边的烟卷,问道。   “我去洗洗,一会儿就要出门了。”希奎娜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别忘了,今天小妹九点的班机,昨晚妮娜已经跟我打了招呼,说是让我去接她一下。”   “哦,东婷今天过来?”郭守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摆在屋角的落地钟,讶然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是吗?”希奎娜重新在屋外探出头来,“她们没有告诉你?”   “要是告诉我了我还用问你吗?”郭守云耸耸肩,随口说道,“这丫头不是说要等几天才过来嘛,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呵呵,那想必是我多嘴了,”希奎娜吐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笑道,“也许她们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吧。”   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也没有在这事上再追问什么,对他来说,这段时间自己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家里的事,他也就懒得多问了,至于说东婷今天要回来,那也没有好惊喜的,毕竟这丫头这些日子在加拿大、远东之间往来频繁,兄妹间总能见面。   “那你一会去不去机场接她啊?”希奎娜的声音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再次传来,看得出来,这女人对今天接机这件事还是很重视的,毕竟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同东婷、守成搞好关系,也只有获得了这两个人的认同,她才算是真正的在郭家站住脚。   “我不去了,”郭守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这些女人们一个私下相处的机会,因此,他说道,“今天事挺多,我上午还得跟那些获得竞选资格的议员们见个面,你去接小妹的时候,顺便替我道个歉吧,这丫头现在的心思越来越细,省的她回头又来抱怨我。”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也是个心思灵透的人,自己男人心里有什么打算,她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猜出来一些的。   床上没有了希奎娜那具香喷喷的甜美身躯,郭守云自己躺在那儿也颇觉无趣,一支烟抽完了,他翻身爬起来,趿拉上小拖鞋,准备跑出去同自己的女人来个鸳鸯共浴,毕竟现在时间还早,没准自个还能奋起余勇,再来上个二捣黄龙。   可他坏心思动的爽利,老天就偏偏不让他如愿,就在他前脚迈出卧室房门,后脚还没来得及跟出去的时候,卧室床头的那一部手机突然响了。   瞅瞅屋外磨砂玻璃门内那具隐约可见轮廓的完美躯体,再回头看看床头躁动不已的手机,郭守云张张嘴,不知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最终还是收回步子,极为不耐地走回到床边。   “喂,我是郭守云。”尽管手机是自己专用的,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改不掉,在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郭守云最先说的一句话还是这个。   电话是波拉尼诺夫打来的,这小子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扰人清梦罪大恶极,不过今天看起来这小子是真的有急事,在通话中他告诉郭守云,莫斯科来人了,而且还是真正的两位军方大员,手握重权的外高加索军区司令卡赞采夫与联邦内务部队副总司令马尼科夫。而在接到这个电话的第一时间,郭守云的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预感——莫斯科终于要对车臣用兵了。   郭守云可以不理会莫斯科那些聒噪不休的政客,也可以不理会克里姆林宫的总统特使,甚至可以不去理会叶老头本人,但是,对于那些手握重兵的军方要员,他却是历来相当礼遇的,毕竟在他的眼里,总统四年就能一换,而这些真正具有实权的军方大员,却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同这些人混个脸熟,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正因此如此,在得到波拉尼诺夫的转告之后,郭守云没有半点犹豫,他吩咐秘书,把两位将军安排在过去的郭氏庄园里,顺便将挈廖缅科将军也一起请过去,至于他本人则会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你要回去?”当郭守云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简单梳洗的时候,沐浴完毕的希奎娜正好走出浴室,她看到自己的男人穿扮整齐,不免多问了一句。   “嗯,莫斯科来人了,我得去接待一下。”郭守云闪身走进浴室,一边匆忙的洗脸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哦,什么人,能让咱们的郭大先生这么紧张?”希奎娜语气酸酸地说道,“不会是那位联邦政坛的女强人吧?我记得她可是刚走了不长时间。”   “要是她来了,我也就不用那么紧张了。”郭守云用毛巾抹了一把挂满水珠的大脸,苦笑一声说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希奎娜疑惑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郭守云摇头道,“总之是不好惹的人物……我不跟你多说了,这得马上赶过去,希望还能有时间同挈廖缅科将军做一下简单的商议。”   这回希奎娜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既然自己的男人还要同挈廖缅科商议事情,那就说明来人肯定有军方的背景,而且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角色。   对与郭守云来说,军方的实权人物固然最好不要得罪,可是倘若仅仅是卡赞采夫过来的话,他也不至于会如此的重视,而现在呢,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马尼科夫来了,这个实际控制着联邦内务部队的实权人物,绝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说实话,同卡赞采夫相比,马尼科夫手头上控制的军队并不多,但问题在于,他手上的部队,都是实打实的俄罗斯精英部队,而且是特种作战部队,且不说名震全球的“格鲁乌”,其它的,像什么“勇士”、“罗斯”、“罗西奇”、“斯基弗”等等,这些可以叫的上字号的特种部队,现在都受马尼科夫的实际控制。而且现在有消息称,此前不久,老头还获得了“A-10”的实际指挥权,而这支部队一直以来都是负责联邦核武安全的专门部队。当然,郭守云之所以重视他,还不仅仅是因为此人手中所掌握的特种部队,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老头一直以来的政治立场都很不明确,他与谁都没有矛盾,可是又与谁的关系都不好,而在几年中旬的时候,他又在郭守云根除“契卡俱乐部”的报复行动中帮了很大的忙,契卡俱乐部的莫斯科总部,就是这老头派人直接拔掉的。试想,像这样一个人物,郭守云怎么肯能怠慢? 第八二一章 此为何来?   从藏娇希奎娜的秘密别墅里出来,郭守云坐在自己的吉普车上,一路都在考虑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两人联袂前来哈巴罗夫斯克的目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此次过来,肯定是为车臣战争的准备工作而来的,在前世的记忆中,郭守云记得第二次车臣战争应该早在半年前就爆发了。   前世的那个时候,弗拉基米尔刚刚接任为代总统,在克里姆林宫内站不稳脚跟,他作为一个短期内窜起的政客,一方面得不到联邦各大政治力量的认同,一方面呢,还无法掌握实质性的兵权,那些拥兵自重已久的联邦将领根本不甩他,另外,他在俄罗斯民间也没有多大声望。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攒取资历,拉拢军方,同时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总统大选做准备,心机深沉的弗拉基米尔首先就将目光瞄准了车臣,对他来说,车臣问题无疑是叶利钦留给他捞取政治资本的最佳机会。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联邦国防部长换人,谢尔盖耶夫走马上任,车臣战争随即打响,而在这种情况下,弗拉基米尔面对来自西方国家的政治压力,第一次摆出强硬姿态,硬是要不计一切代价的打赢这场战争,从而保证俄罗斯联邦的领土完整。   坦率的说,尽管这一场战争俄罗斯军方打得并不漂亮,甚至可以用伤亡惨重来形容,可最终的结果是,弗拉基米尔获得了来自军方的强力支持,尤其是直接控制了内务部与安全部这两大强力部门,同时呢,还将自己的亲信推上了联邦国防部长的要职。   在郭守云的前世,他并没有考虑到第二次车臣战争背后所存在的若干问题,但是在这一世,他已经看清楚了所有的问题,而在他的眼里,这第二次车臣战争的背后,实际上就潜藏着俄罗斯联邦政权换届或者说是克里姆林宫改换主人的全盘大局。   如果用今世的眼光来分析前世的车臣战争,郭守云就不得不钦佩叶利钦的睿智了,这老头放着车臣的问题那么多年都不去管,为的是什么?不为别的,一则,因为车臣问题过于敏感,且同他自身早期的若干决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要去做的话,很可能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二则,经历了联邦若干年的政治动荡,再面对着以久加诺夫为首的俄共的紧逼态势,他必须为自己寻求一个最安全的收场。   有人说韩国的政治很有意思,每一任新总统都有替前任“查账”的嗜好,而换到俄罗斯的头上,历史何尝不是如此?斯大林整列宁遗孀,赫鲁晓夫全面批驳斯大林,勃列日涅夫再接着斗赫鲁晓夫,这一代代的传下来,叶利钦不得不对这种传统抱上一两份的戒心——更何况,他本身的问题又多如牛毛,随便被人家挑出那么一两件来,都够他喝上一壶的了。因此,为了避免落个惨淡的收场,老叶头玩了一手谁都想不到的绝活,他不等自己任满,就在任内替自己选好了接班人,也许这个接班人并不和他的意,但至少有一点,那就是这个接班人为了保证自身的政治利益,肯定不会允许任何人来触碰老叶头身上的那些问题,毕竟两者在政治权力上“一脉相承”。   那么在这个时候,一个问题出现了。不要忘了,现如今的联邦实行民主,代总统归代总统,他要想扶正,还是得走选举那一条路,如果没有强大的民意支持,没有大规模政治集团的背后扶持,这代总统代个一年半载的,终归还是免不了要滚蛋的。为此,在挑选接任者的时候,叶老头肯定是花费了一番心思:首先,这个人必须有较为强大的背景,其次,他必须表现忠诚,最后,他还得有办法在短期内赢得民意支持。也许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叶老头选中了出身于列宁格勒派系、落难时亦紧紧追随索布恰克、背后还有寡头们支持的弗拉基米尔。   当然,也许有人要问了,弗拉基米尔的民意支持从哪里去找呢?很明显,在俄罗斯民族主义复兴的情况下,解决车臣问题,就成了谋求政治资历以及民意支持的最佳途径,另外,由于车臣问题的背后还关乎着俄罗斯联邦石油安全的重大问题,因此,一旦谁顺利的解决了它,那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石油财团的支持。这么多年了,车臣问题一直困扰着俄罗斯联邦,叶老头一方面对外高加索地区的危机不管不问,另一方面呢,却又一门心思的控制着外高加索军区的领导权,现在这个卡赞采夫,可以说就是叶老头的“嫡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疑点摆放在这里,钩织成一层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迷雾,而在综合起前世今生的若干认识来分析,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是最合理的。只不过,现在克里姆林宫的权力已经被架空了,弗拉基米尔也再没有起身的机会了,在这种情况下,叶老头却要打这一场战争,那么他的目的何在呢?另外,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叶老头即便是要同远东谈什么问题,似乎也没有理由让两个手握实权的将军过来吧?他这么做,背后的目的又在于何处呢?类似这样的问题,都是郭守云需要考虑的,如果考虑不清楚,他就无法作出决定。   车队在喧嚣的哈巴罗夫斯克街头缓缓地行驶,郭守云坐在车内,眉头紧锁。   卡赞采夫是一个能人,他在统御部队方面很有两下子,可是在真正的指挥战斗方面,却远不是那么回事了,之前,郭守云也同挈廖缅科、西罗诺夫这些远东的将领们谈起过他,而在远东诸将军的眼里,卡赞采夫似乎算不上什么人物。毫不夸张地说,如今联邦几大军区的执掌者,虽然算不上什么身经百战的能将,可说到底,大家伙的几乎都是当年从阿富汗战场上走过来的,像挈廖缅科就是如此,如果说同等级的将军中还有谁没参加过实战,那似乎就只有卡赞采夫一个人了。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就被放在了外高加索军区的司令一职上,这背后所隐藏的玄机,哼哼,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那么克里姆林宫为什么让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联袂赶来远东呢?难道说……这是叶老头打算向自己低头?他要将自己手上控制的实际兵权交出来?这个想法很诱人,可郭守云却没有那么有乐观,毕竟老头手底下还捏着莫斯科卫戍军区呢,他要想交的话,把这个军区交出来岂不是更显得有诚意?   政治场合上的任何举动,都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善意,一是恶意,永远都不会存在第三种可能,因为每一个政客都是有头脑的,他们精明得很,那些无的放矢的事,他们八辈子都不会去干一件。   难道说克里姆林宫贼心不死,打算继续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个可能性郭守云认为也不是那么大,毕竟现在的叶老头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果不是因为还没有收拾掉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话,三巨头联合早就跳到莫斯科去找他的麻烦了,哪轮的到他叶老头上门索战啊。   从藏娇别墅出来直到傍依阿穆尔河的郭氏老庄园,郭守云愁眉不展的寻思了一道,最终还是没有琢磨出莫斯科的真实用意,对于他来说,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在远东盘踞这么长时间了,同克里姆林宫以及联邦各方势力打的交道也不少了,说一句不是夸口的话,自从维克多老头挂掉之后,郭守云自认为还没有遇上什么他琢磨不清楚的事呢。他喜欢控制,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而不喜欢这种摸不着头绪的感觉。   “先生。”当车队停靠了在别墅区的停车场,郭守云迈步从车内钻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在寒风中等候了多长时间的波拉尼诺夫当下便迎了上来。   “嗯,人呢?”今天郭守云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纯黑色的毛皮大衣,整个人的身子咋一看去显得有些臃肿,不过那股子风度却是相当的打眼。他一手扶住波拉尼诺夫的肩膀,言简意赅地问道。   “在客厅。”波拉尼诺夫说道。   “哦,挈廖缅科将军还没有来吗?”郭守云脚下顿了顿,皱眉说道。   “没有,”波拉尼诺夫轻声回答道,“刚才联系将军的时候,他说他不好过来。”   “为什么?”郭守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脱口问道。   “按他的说法,马尼科夫当年与他的是同营的战友,”波拉尼诺夫解释道,“两人之间的交情还算不错,今天这种场合,他不太适合露面。”   “哦?”郭守云眉头一展,陷入了沉思。   “挈廖缅科与马尼科夫之间还有旧交?这倒是过去从未听闻过的。”在一瞬间,郭大先生的脑子里闪过了一连串的古怪念头。 第八二二章 失控?   挈廖缅科与马尼科夫有旧交,所以他今天不打算过来,郭守云知道,这是老将军为人谨慎,他以这种举动来安自己的心,不过说句真心话,即便老将军今天直接过来,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心里会产生什么隔阂,毕竟如今联邦军方的老人就那么多了,谁跟谁还没有一个碰面的机会啊。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郭守云又觉得老将军这种做法很正常,毕竟在经过了席贾霍夫那件事之后,远东军方的将领们现在做事都很小心,尤其是在对外接触上,他们更是谨慎的很。   “莫斯科那边过来的人都是军方要员,”将心里刚刚升起来的那点一样感觉甩出去,郭守云微一皱眉,说道,“咱们这边说什么也要有一个对等的代表出来叙话,否则的话,就我一个人出面多不合适?你马上去联系老将军,让他赶紧过来,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答应下来,转身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郭氏庄园自从郭家人都搬去之后,一直以来都没有荒废,平日里这儿就是郭守云用来招待一部分贵客的地方,因此呢,在别墅区里仍旧保留了一批来自哈巴罗夫斯克卫戍部队的士兵,另外,在每栋别墅里,也都有专门的佣人,几年来,几乎每半年郭守云都要拨付一笔专款,用来维护庄园内的建筑。故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别墅区仍旧同当初没有多大的区别。   因为波拉尼诺夫还要练习挈廖缅科将军,因此郭守云没有在停车场上等他,在几名保镖的簇拥下,他自顾自的穿过甬路,走进了当年与妮娜等人所居住的那套房子,按照秘书的说法,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就被安排在这里。   卡赞采夫,今年年仅六旬,虽然他没有参加过什么真正的战争,但毕竟是在军队中过了大半辈子的老将军了,因此,他的身上带有一种可以明显察觉到的刚烈与果敢,当郭守云走进别墅大厅的时候,他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喝咖啡。几十岁的人了,从莫斯科一路飞过来,他的脸上难免带上了几分疲态。   而相对于他来说,身为内务部部队副司令的马尼科夫,此时的精神头明显不错,那双隐泛着精光的淡蓝色眼睛里,似乎充斥着无穷的精力,顾盼间,能带给人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   看到身穿大衣的郭守云从门外走进来,两位将军谁都没有起身,他们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显然是在等着对方首先开口。   而郭守云呢,他自然也能领会到两位将军的用意,毫无疑问,在两个老头的眼里,自己是个年轻人,不管是从哪方面讲,这个客套的话题也是应该由他先挑起来的。   “刚才听秘书说,两位将军来了哈巴罗夫斯克,而且还指名道姓的要见我,我这心里就在想,嘶……”将大衣前襟解开,径直走到两位将军的对面坐下,郭守云一句废话都没有说话,直接开口说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呵呵,那不知道郭先生想到了什么?”马尼科夫脸上的笑容有点阴,他说道。   “很可惜,我这个人脑子比较钝,”将大衣扯下来,直接扔在身边的保镖怀里,郭守云耸耸肩,说道,“这一路过来,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我竟然是什么都没想到。”   这番话说完,郭守云打个哈哈,扭头对站在角落里的佣人说道:“为什么只给两位将军上咖啡?我记得之前还存在着一些好酒呢吧,去那两瓶出来。”   庄园里自然有酒窖,而且几乎是每栋别墅的地下室里都有一个专门的酒窖,而在别墅区的院落内,还有一个更大的共用酒窖,不过那个酒窖当年被守成挪作“军火库”了,现在虽然早已清空,可始终没有再利用起来。   得了郭守云的吩咐,佣人自然不敢怠慢,躬身应了一句,她一路小跑着下去张罗了。   “早就听说郭先生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如今开来,这种传闻倒还一点都不假,”看着佣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一侧,卡赞采夫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也好,咱们说话也可以方便一些。”   嘴里这么说着,他朝身边的马尼科夫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对方起个头。   “郭先生,说起来咱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稍一犹豫,马尼科夫说道,“其实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有三件事需要同您商量。”   “什么事?”郭守云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放在茶几上磕打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第一件事呢,我们主要是想请您帮忙,”马尼科夫说道,“相信您也知道,如今车臣的局势是越来越复杂了,由巴萨耶夫所领导的车臣叛军,与月前从波洛兹基诺夫斯卡亚出发,突入了鞑吉斯坦南部地区,并宣布成立‘鞑吉斯坦穆斯林国家’。”   “这件事我听说了,”郭守云微笑道,“莫斯科的新闻播报很及时,不瞒两位将军,前两天我与挈廖缅科将军私下里还谈过这件事呢,按照他的说法,巴萨耶夫现在现在手底下只有区区的几千人,而且没有什么重武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卡赞采夫将军愿意的话,这点小乱字应该不难解决吧?”   “呵呵,如果没有资金上的问题,这个乱子自然是不难解决。”卡赞采夫一听就知道对方在动什么心思,老实说,现在莫斯科那边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远东在私下里为巴萨耶夫提供了不少军事援助,不过话说回来开,且不说这种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是证据十足,恐怕也没有人敢公开站出来找远东的麻烦。不为别的,就因为远东如今已经发展成了规模,面对这个尾大不掉的局面,莫斯科任何一方都不愿意招惹眼前这个年轻人,即便是素来强硬的军方也是如此。可问题在于,现在克里姆林宫不打算让车臣继续闹下去了,他们要平息那边的纷乱,所以,军方就不希望郭氏集团继续向车臣那边提供什么军事援助了。   老实说,卡赞采夫那一句话虽然简单,可是却包含了两方面的意思:其一,他这是在向郭守云索要资金,也就是此次打击车臣分裂武装所需要的军费。而在另一方面呢,这也是在变相的对郭守云提出警告,“过去的事情我们军方都可以不追究,但是现在我们打算对车臣下手,你那种通敌的手段就别再玩了,钱多可以给我们,没必要花在车臣叛军的身上。”   对方的两层意思,郭守云心知肚明,他淡然一笑,说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可是军费不足吗?这没关系,我郭氏集团虽然在前一阶段粘上了不少麻烦,可是多多少少的一些资金还是拿得出来的。虽然说郭氏立足在远东,可是我也不希望车臣的问题继续恶化下去,所以,只要近期内没有人给我制造麻烦,你们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呵呵,我这样的回答,两位将军感觉还算满意吗?”   郭守云这回出来的话里,同样包含着两层意思,第一层呢,他是告诉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郭氏之前的确向车臣那边提供了某种程度上的帮助,不过那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莫斯科有人看着郭氏不顺眼,他们躲在背后,给远东惹出来不少麻烦。这第二层意思呢,他也是在告诉两位将军,现在莫斯科要对车臣下手,这容易,只要他们不来找郭氏的麻烦,那这边就能立刻截断同车臣的一切联系,反过来,他还很愿意为联邦军方提供一些资金的援助。   “郭先生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这次开口的确是马尼科夫,老头瞪呼着那双鹰鹫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解决车臣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在现阶段,一切的努力都必须转移到这方面来,呵呵,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意见,同时也是所有人的意见。”   这一番话让郭守云敏感的抓到了一些东西,他有理由相信,这次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来远东,应该不是受到了克里姆林宫的委派,而应该是联邦军方的意思,面对北约的东扩以及莫斯科同北约集团谈判的失败,目前军方的力量已经开始抬头,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开始对克里姆林宫失去耐心了。   联想到这儿,郭守云又开始琢磨,前段时间出现的那种对北冰洋领土诉求的大讨论,也许并不是由克里姆林宫推动的,相反,应该是由军方在背后操纵的。   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郭守云心下泛起一股担忧,要知道,在政治圈子里,军方的因素一直是一个很敏感的区域,克里姆林宫同反对派们不管怎么闹,闹得多么凶,说到底还是可以控制的,可是一旦军方全面介入了,那这个问题就麻烦了,它会失控,全面的失控。 第八二三章 请君再入莫斯科   回想起来,从苏联解体到现在,联邦军方似乎一直在为他们的出头寻找途径,从鲁茨科伊对军方的拉拢开始,到代表会议内军方席位的增加,再到后来两个中央斗争中的军方介入,最后一直发展到现在,这整个过程,可以说就是一个军方一步步冒头的过程。   联邦政局混乱了将近十年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军费开支的一步步缩减,克里姆林宫对军方势力的打压,难道真的不会出现问题吗?这个现在谁都说不准,郭守云又不是神,他同样也摸不清这里面可能存在的问题。这一次,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两个统兵人物出现在远东,而且还不是代表克里姆林宫过来的,这其中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马尼科夫刚才那一番话里,隐藏着一个较为明显的意思:现在要打车臣,这是联邦目前的第一要务,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跳出来找你郭氏集团的麻烦。   毫无疑问,这对于郭守云来说是一个承诺,同时呢,也是一个约束——克里姆林宫也好,莫斯科其他的政治力量也罢,他们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远东的麻烦,那么反过来呢,远东也得老实点,别在这个时候去找别人的麻烦。   老实说,在目前的时局环境下,军方的这一强硬表态显然是对郭守云不利的,眼看着议会大选就要到来了,三巨头筹划了那么久,正打算趁这个机会给克里姆林宫致命一击呢,军方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横插一缸子,那三巨头显然就有着错失良机的危险了。   “叶老头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啊。”想明白这些,郭守云心头冷笑,他敢肯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叶老头的影子,他察觉到了三巨头的预谋,也感觉到这即将到来的危险,为了能够拖延时间,这老头很可能是同军方达成了某种协议,并将一个车臣问题推到了台前。现在,两个手握兵权的老家伙跑来远东,这摆明就是给他郭守云施加压力来了。   “郭先生,在这件事上,你还有什么顾虑吗?”马尼科夫的追问,打断了郭守云的思绪。   “没有,当然没有。”虽然背后有着整个远东军区的支持,可郭守云仍旧不想得罪整个联邦的军方强硬派,毕竟那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要是真把这些手握枪杆子的人惹起了,那绝对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只是,不知道两位将军需要多少?”暂时抛开脑子里的杂念,郭守云面色平和的微笑道。   “如果郭先生认为可以的话,”卡赞采夫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文件,转手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我们的需要都在这上面。当然,为表示对先生的谢意,我们也为您准备了一些礼物,如果您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可以把这份协议签了。”   “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红枣吃吗?”郭守云看了看那份协议,心头冷笑。   军方要求的军费不算多,一千二百万,可以肯定的是,这笔钱郭守云不会放在眼里,而状况一步步好转的联邦军方,同样也不可能放在眼里,他们现在需要更多的,应该就是郭氏的一个表态,而不是货真价实的钞票,按照这份协议,军方向郭氏做出的补偿,则是高达二十亿美元的军事采购合同。   不紧不慢的将那份协议折起来,郭守云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这个东西我需要拿回去慎重考虑一下,呵呵,相信两位将军今天也不会急着离开,我明天一早再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怎么样?”   “郭先生请随意,”马尼科夫点头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提醒您一句,有些时候,车臣的问题真的已经很严重了,作为有过数面之缘的朋友,我不希望郭先生您走当年的哈斯布拉托夫的那一条路。”   郭守云目光一凝,似乎有什么话脱口就要说出来,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哈斯布拉托夫是什么人,郭守云自然清楚,这家伙在背后勾结杜达耶夫,同时呢,还控制着联邦的代表会议,不过打最后,一场炮打白宫的流血事件之后,老小子最终还是坐进了监狱,虽然说几年前获得了总统特设,可是却也失去了全部的政治前途。   很明显,马尼科夫这是在威胁人,他等于是明白的告诉郭守云,如果得不到军方的支持,他即便是控制了国家杜马,乃至控制了所有的政府部门,到最后也只能落个惨淡收场的局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沉吟良久,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好啦,两位将军可以说出你们的第二个要求了。”   “第二个要求对于郭先生来说可能就更加简单了,”卡赞采夫接口说道,“我们希望您能给挈廖缅科将军带句话,莫斯科郊区的那支空降师已经失去实际的驻防作用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希望远东能在年后将它调回,毕竟它在那里的驻防,已经干扰到了莫斯科卫戍军区的正常运行。”   “多亏挈廖缅科老将军没来。”郭守云暗自嘘一口气,他下意识的扭过头,朝进来不长时间的波拉尼诺夫看了一眼,不然的话,今天这事就不太好说了。   按照之前的推测,如果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这次来远东与克里姆林宫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那么一种可能性的就出现了,军方最近可能要采取强力行动,而与此同时呢,被叶老头抓在手里的莫斯科卫戍军区,现在可能也已经出了问题,不然的话,军方为什么急着要调走已经在莫斯科东郊驻扎了数年的远东空降师?   波拉尼诺夫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听到刚才的对话,再看到老板送过来的眼神,当下便明白了一切。不声不响的客厅,他当下便于挈廖缅科将军取得了联系,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将军千万不能来,不然的话,郭守云就连个推脱的理由都没有了。   “如果仅仅是带句话,那没有什么问题。”听到自己的秘书走出门去,郭守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马尼科夫的第二个要求。   “至于这第三件事嘛,那就更加的简单了,”马尼科夫接口说道,“远东的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现在是郭先生名下的企业,而年后二月份,英国人将在伦敦举办航空展,国防部有意派遣代表团出席,以便赢得更多的国际订单。”   “这是好事啊。”间对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郭守云笑道。的确,在他看来这正是一件好事,老实说,即便是没有国防部的出面,这次航空展他也是要安排代表团队参加的,毕竟现如今远东的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运行稳定,也需要更多的国际军火订货合同,在这种情况下,参加伦敦的航空展,无疑是推销自己的最佳机会。   “呵呵,这自然是好事,”卡赞采夫微笑道,“正是因为如此,国防部才打算与一月二十号在莫斯科召开一个专门的评选会议,以便拟定正式的代表团名单,先生作为郭氏集团的领导人,国防部希望您能够届时参加会议。”   “去莫斯科?”郭守云下意识的接了一句,那小眉头顿时攒在了一起。   莫斯科啊,那对于现在的郭守云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甚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去了那个该死地方,尤其是在目前这个时候,那就再也别想回到远东了,久加诺夫那帮人也好,克里姆林宫也罢,乃至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这些人,每一方都等着取他郭守云的小命呢,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踏进了莫斯科,嘿嘿,别说是回来,能留下一个全尸就不错了。   “怎么,郭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卡赞采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他嘿嘿一笑,说道。   “是啊,我怕去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郭守云不是个莽夫,卡赞采夫的激将法对他毫无作用。从进入俄罗斯联邦以来,莫斯科他总共就去过那么四五回,而在这其中,几乎每次去都会遇到或大或小的一场危机。现在他已经过三十的人了,过去那种喜欢争强好胜的脾性,早就在尔虞我诈的复杂斗争中消磨一空了,因此,面对对方那种不怀好意的即将,他淡然一笑,直截了当地说道。   “呵呵,如果是这样的话,郭先生可以放心,”马尼科夫笑道,“我们也知道您的身份特殊,因此,绝对会尽一切可能的保证您的安全。”   “你们的保证只怕是一钱都不值吧?”郭守云心头冷笑,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当然,我们这次邀请先生去莫斯科,还不仅仅是为了一个伦敦航展的问题,”马尼科夫紧接着又说道,“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对您的党团联盟很感兴趣,因此,我们不仅邀请了您,还邀请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位先生。” 第八二四章 老了?   与马尼科夫、卡赞采夫的交谈,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当郭守云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估算了一下时间,今天上午的日程安排肯定是被全部打乱了,而今天下午一点的时候,远商行那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会议,他这个总裁说什么也要去参加。为了不至于耽误正事,他在车上给妮娜挂了一个电话,说明中午不回家了,到远商行那边去吃工作餐。   现如今的妮娜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丈夫是个大忙人,每月里能赶上在家吃午饭的时候原本就不多,因此,在接到郭守云的电话之后,她也没有多问什么。   “如今的局势似乎越来越意思了。”坐在奔驰的吉普车上,郭守云揉搓着下巴,眉头紧皱的陷入沉思。   对他来说,今天与马尼科夫两人的一番交谈,绝对是收获到了很多潜在的信息。很明显,面对朝不保夕的政治局面,尤其是面对以右翼反对派为主的党团联盟的出现,作为克里姆林宫主人的叶氏,已经相当了最有效的反击措施,郭守云可以肯定,在背地里,克里姆林宫已经同军方达成了某种妥协,他要利用来自军方的强力支持,抵制来自政治层面的种种压力。   在刚才与马尼科夫、卡赞采夫的交谈中,郭守云清晰的体会到了军方的意思,他们以车臣战争为借口,反对三巨头联合在近期内向克里姆林宫展开攻势,至于说他们所提出来的第三条建议,也就是那个邀请三巨头前往莫斯科的要求,显然是不怀好意的,可以肯定,只要三巨头走进了莫斯科,那在短期内就别想再走出来了。   短期内?没错,就是短期内,郭守云可以断定,三巨头这次即便是应邀前往莫斯科,也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毕竟他们本身同军方的关系就不一般,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或许希望得到更多的政治利益,但却不会在这些政治利益得手之前,搞掉那些为他们提供财力支持的巨富寡头。再者,郭氏集团后面还有一个远东军区,还有一个太平洋舰队,还有军力庞大的远东边防军,而西伯利亚军区那边也与霍维走得很近,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其暧昧,这么大的一个马蜂窝,莫斯科的军方实权派绝对不会轻易去碰,否则的话,一个控制不好就会招惹上大麻烦。   正是基于这一点,郭守云认为自己去莫斯科不会有生命的危险,那些人最多就会把他们软禁起来,然后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同远东军区、西伯利亚军区这边打马虎眼,等到克里姆林宫兑现了承诺之后,他们再把三巨头平平安安的送回来。   “克里姆林宫在玩火啊,而且是在玩一把可以烧死所有人的大火。”虽然不知道克里姆林宫同军方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但是郭守云敢于做出这样的论断。   军人干政一向都是一个国家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可以看一下,无论是巴基斯坦还是泰国,抑或是印尼之类的国家,但凡是有军人涉政的国家,总是时时刻刻酝酿着动荡的危险。军队原本是用来维护国家政权稳定以及国家主权完整的暴力机器,他们独立在政府机构之外,受国家政权机构的领导,倘若有朝一日,那些直接领导军队的将领们,跳出来直接把握了国家政权,那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局面?毫无疑问,那就意味着独裁的开始、专政的到来,那些手里掌握着军权的领导者,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反对派的存在,面对政治环境下的斗争,军人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说你的政治主张是对的?还要搞民主投票?那多麻烦啊,你手上有兵,我手上也有兵,对不对的放一边,咱们打一仗吧,谁打赢了谁说的算。”   现在,面对国内的政治压力,克里姆林宫“开闸放水”,把军方的因素引了进来,那么等到他们度过了危机,顶住了反对派的压力之后,那些“合法”进入政坛的军人们,还会心甘情愿的退出去吗?毫无疑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叶老头疯了,克里姆林宫的那些政客们也疯了,他们为了保住自己手上的权力,现在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虽然时近正午,可这天还是那么的寒冷,郭守云坐在车内,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行人口中呼出的白色气雾。再有四天就到圣诞节了,所以这段时间哈巴罗夫斯克的街头上一直都很热闹,市民们忙着采购形形色色的商品,为这一年一度的节日做最后的准备。   想到圣诞节,郭守云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因为出生在俄罗斯,所以几个孩子对圣诞节相当的看重,圣诞老人送礼物的那一套,对他们来说就是这个节日里必不可少的项目。   暂时抛开那些繁琐的公务,郭守云摸摸口袋,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这张信纸上记录的是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的都是几个孩子希望在今年收到的圣诞礼物,什么电玩啊、儿童单车啊之类的,最离谱的是,他那个宝贝大女儿竟然要一匹小马驹……要小马驹没关系,可问题在于,怎么把它塞到袜子里去呢?   一想起自己的几个宝贝儿女,郭守云的嘴角上就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先生,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坐在前座的波拉尼诺夫一直都在留意老板的表情,他看得出来,从别墅区出来之后,郭守云的情绪就不是很好,而这一丝笑容的出现,则令他暗自吁了一口气。   “没什么,”将那份清单折起来,郭守云扭头朝窗外张望一眼,说道,“左拐,去列宁大街。”   “哦?”波拉尼诺夫问道,“先生……”   “我要去一趟世佳,”郭守云解释道,“买点东西,呵呵,给几个小家伙的圣诞礼物。”   波拉尼诺夫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每年给孩子的圣诞节礼物,郭守云都是要亲自出面购买的,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一种做父亲的乐趣。   “娜莎的礼物你买好了吗?”换了个坐姿,郭守云将一条腿搭在对面的座椅上,微笑道,“小丫头今年六岁了吧?是不是还想过去那么难缠?”   娜莎是波拉尼诺夫的小女儿,也是郭守云的教子,别看是个小姑娘,可是性子皮的很,不过与郭家大丫头相处的不错,也很得叶列娜的喜爱。   “先生没记错,”听老板问起自己的小女儿,波拉尼诺夫的眼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扭头说道,“过了年就七岁了,这丫头调皮的很,谁都管不住。不过今年的圣诞节我倒是能安静一会儿了,捷妮带着她们去了古巴,等过了新年再回来。”   波拉尼诺夫的妻子是个精明人,这几年她在丈夫的帮助下弄了个烟酒行,因为有郭氏集团的照顾,她的生意做的相当红火,不过说实话,她的收入终归还是比不上波拉尼诺夫这个“上班族”,烟草行半年的利润,估计也比不上她丈夫两个月拿到的集团红利多。   “哦,多出去转转也好,”郭守云点头说道,“小孩子嘛,就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我正琢磨着,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之后,也带着妮娜她们出去转一圈呢。”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自己的老板不是个普通人,他们一家要想出国玩一圈,绝对不是什么容易事,尤其是在这段时间,郭守云甚至连远东都不敢离开,这家门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要他的命呢。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沉默了一会儿,郭守云坐直身子,毫无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先生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波拉尼诺夫一愣,讶然道,“我记得,你比我还要小那么四五岁呢吧?”   “可我感觉自己还是老了,”摇摇头,郭守云说道,“至少,我感觉自己的胆子变小了,在处理一些问题的时候,我开始犹豫了,不像当初那么果敢决断了。”   “我想,先生这是谨慎了,”波拉尼诺夫想了想,说道,“毕竟你的身份与当初不一样了,而现在国内的状况也与几年前大不相同了。”   “谨慎?”眼前浮现出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的影子,郭守云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也许是吧,不过在更多时候,谨慎和胆小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断不断,终究要反受其乱。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刚才那两位客人对我是什么态度,他们在威胁我,毫不掩饰的威胁我,如果放在过去,就像当初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第一次来远东的时候那样,我绝对不会给这两个家伙好脸色看。”   波拉尼诺夫没有说话,他琢磨着,自己的老板也许正在准备着做出决定呢,而这个决定,很可能会带来一场惊人的风暴。   “马尼科夫、卡赞采夫……”眯缝着眼睛,郭守云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他们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吧?” 第八二五章 就这么办   “先生的意思是……”波拉尼诺夫心头一颤,条件反射般的压低声音问道。   郭守云没有直接回答,他在考虑,在权衡。   毫无疑问,干掉一个外高加索军区的司令不是小事,而干掉一个内务部部队副司令同样也不是小事,郭守云现在要动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就是单纯的意气用事,他知道什么叫忍,也知道什么叫不可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永远都只是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不应该是一时冲动之下的即兴发挥,那一篷鲜血的喷溅,一声惨叫的发出,并不能满足郭守云这类人的需要,他们要的,是这条生命流逝之后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在离开别墅之后,波拉尼诺夫为什么着重观察郭守云的表情,他为什么能够感觉到老板情绪的低落?不为别的,就因为在别墅的会客厅里,他也能够听出两位将军话语中所包含的威胁意味。做人走到郭守云这份上,他们都是有一个情绪底线的,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他只有两种选择,要嘛反击要嘛退让,而在更多时候,退让意味着一种士气的低落。   当然,下属的想法,也不太可能影响到郭守云的决定,他之所以有了要干掉马尼科夫、卡赞采夫的想法,主要还是因为自身利益的需要。   郭守云有一个非人的聪明头脑,从别墅区里出来之后,他考虑了很多的问题,首先一点,他考虑的就是军方目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不管是哪一国的军方,都存在一个很普遍的问题,那就是军权的分割与体系内的牵制。这个很好理解,就像国防部对各直属部队的控制,任何一个国防部长,都不可能直接调动一支军队,他的权力受到了来自参谋本部、陆海空各军部以及总统的制约。再者,在军区的划分上,也能体现出之中相当明显的制约防范关系,就拿远东军区来说,当初如果不是苏联解体造成的思想混乱,以及长期军费匮乏所造成的军方内部困难,郭守云根本就不可能让整个远东军区跟着他一起跑,毕竟后贝加尔、西伯利亚两个军区不是吃素的。而扣除这两个制约军区之外,远东还有受内务部领导的十几万边防军,还有一个规模庞大的太平洋舰队,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挈廖缅科、席贾霍夫这些人有想法,那些二级集团军将领也不可能都跟着他们走。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同克里姆林宫做交易的军方代表会是什么人呢?郭守云琢磨着,那肯定不会是某一个军方要员,也不可能是某一个高层将领领导下的团结整体,而应该是一个组织较为松散,单纯为利益而结合在一起的军方群体。   现在,这个群体的组成时间应该不长,换句话说,那就是他们的团结性不强,因为还没有度过磨合期的关系,这个群体内还缺乏一个具有绝对威信的领导者,如果把他们比喻成一个狼群,那么现在这个狼群内还缺乏一头狼王。   OK,想通了这个问题,下面的东西比较好考虑了。   为什么这次前来远东的是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这两个人?为什么在接到自己的通知之后,挈廖缅科首先想到的是回避?郭守云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他在心里提出了若干个疑问:为什么是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一起来的远东?为什么他们在来到远东之后,三个小时的会谈时间里,始终没有提到远东军方的问题?如果是为了给他郭守云施加压力,那把远东军方拉进去是不是更加有效?为什么挈廖缅科在接到通知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回避而不是堂堂正正的过来与老友叙旧?   要想推测出一个自己所不了解的真相,那就必须多提些问题,然后逐一用各种可能性去解答这些问题,郭守云深信,没一件事的背后只有一个真相,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按照概率论的说法,一个虚假的猜测,是不可能解答全部问题的,它总会在某个环节上出现错漏,从而暴露出那份虚假的面目。反过来说,如果一个猜测能够将所有的问题都解答清楚了,那么这个猜测往往就是最贴近事实真相的。   正是按照这种思维方式,郭守云最后找出了一个最佳的可能性:同克里姆林宫做交易的那个军方团体,应该还处在一个组建阶段,此前为了加强自身的实力,他们肯定与挈廖缅科等远东军方要员联系过,只不过呢,挈廖缅科他们在态度上有些犹豫,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来了远东,这两个人一个出自联邦地方军区,一个出自内务部部队,他们的联袂出现,很容易个人造成一种直觉上的反应——联邦军方抱成团了,他们的力量很强大,根本无法对抗。   这一手很唬人,至少郭守云在最初的时候就被装进了套子,坦率的说,如果没有前世的那部分记忆,他现在还醒不过味来呢。   在郭守云的记忆中,前世的俄罗斯并没有出现军方当政的局面,与此相反,在普京上位之初,很多声望颇高的军方要员都被拿掉了,最令人不解的是,那时候的俄罗斯国防部一改延续近一个世纪的做法,转而任命大批没有任何军方背景的人,出任国防部以及参谋本部的军方要职。这一系列举措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郭守云琢磨着,很可能是普京当时感觉到了军方意图干政的危险,所以抢先一步下手,打掉了这一刚刚展现出来的苗头,而谢尔久科夫、伊万诺夫先后出任国防部部长,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现的。   谁说军人不会玩政治?至少在郭守云开来,这次军方玩出来的手段就很不错,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两人前来远东,表面上可能是在威胁自己,可从更深一层来考虑,他们这也等于是在逼迫自己表态,可以肯定的是,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哈巴罗夫斯克呢,只要自己在这个时候作出了让步,那么紧随而至的,就是军方小集团的全面形成,搞不好远东军方也会被他们拉过去。   如果远东军区被军方小集团拉过去,那么郭守云肯定就要面对一大堆的麻烦,缺失了来自远东军方的支持,再加上联邦军方干政势力的出现,克里姆林宫要想搞掉郭氏集团,显然就没有太大的困难了,一个多米诺骨牌效应随之出现。   也许,也许这才是克里姆林宫在背后做出的真实打算吧?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郭守云的猜测毕竟还只是猜测,他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这一猜测完全与事实相符,所以说,他现在走出的每一步棋,都必须小心谨慎,而这也是他说自己“老了”的真正原因。   如果说联邦军方还没有真正的抱成团,那么干掉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就不是什么问题,郭守云敢指使人刺杀联邦最高检察长,就敢弄死两个军方的要员,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联邦权力斗争这么激烈,几乎每一个实权部门的后面,都有无数人睁大眼睛盯着呢。他前脚干掉卡赞采夫与马尼科夫,后脚就有人争着去抢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真正的死亡原因,又有多少人肯卖力调查啊?再者,在混论的政治局势下,明哲保身才是最佳的为官之道,凭郭守云对人性的把握,他相信这一起刺杀案件,绝对没有谁会去追究的。   可问题在于,如果他的猜测错误,联邦军方真的抱成了一团,那么再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他和他的郭氏集团就会很麻烦了,毫不客气地说,他今天动了手,明天军方的人就会找上门来,那些人与莫斯科的政客不同,政客们要整谁都会考虑诸多的问题,什么国内影响啊、国际影响啊、民意啊、支持度啊什么什么的,可那些带枪的家伙不会考虑这个,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对郭氏下手,不管有没有证据,都要把整个郭氏整到泥里去。至于说远东的军事力量,那不能拿来作为倚仗,在更多时候,军事力量只能起一个威慑的作用,郭守云从不相信远东军方会为了他同整个联邦开战,毕竟挈廖缅科那些人只会把他们的权力交给郭氏,而不会把他们的老命也交给郭氏。   “我要……”考虑了良久,郭守云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心底的那份冲动,他比划了一个谁都看不懂的手势,轻声说道,“我要让马尼科夫提前休息一下,卡赞采夫嘛,暂时不要动。”   “哦?”波拉尼诺夫轻哼一声。   “你回头把我的意思告诉挈廖缅科,告诉他,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甚至直接关系到了远东的未来。”郭守云说道。   “就这么说?”波拉尼诺夫追问一句。   “就这么说,”郭守云面色阴沉地点点头,“如果他不赞成的话……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波拉尼诺夫面色一变,他知道老板这话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含义,很简单,如果挈廖缅科同意的话,那死一个人就够了,反之…… 第八二六章 将军的难处   哈巴罗夫斯克因杜斯特里阿利内区的远东军区公寓内,挈廖缅科从早上起就把自己所在书房里,几个小时的时间内,他除了接过两个电话之外,等于是同外面彻底断绝了联系,即便是他最宝贝的那个小孙女过来叫门,他都不给开。   远东的情况很复杂啊,这几年来都是这样的,由郭守云所掌握的郭氏集团虎踞与此,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个人、组织,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毫不留情的剿杀,而作为当初迷迷糊糊上台,并在远东军区总司令那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若干年的老牌远东当权派,挈廖缅科这些年来不管是在说话上还是在做事上,一直都秉承着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小心无大错。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该说的话能不说就不说,不该做的事情坚决不做,该做的事情请示之后再动手。也许有人觉得郭守云活得很累,那小脑袋一刻都闲不下来,可相对而言,挈廖缅科这样的人似乎活得更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的揣摩郭守云的心思,而郭大先生的心思,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揣摩的。   就在四天前,挈廖缅科接到了从萨马拉拨过来的一个长途电话,这个电话是从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司令部打出来的,而打电话的人,则是他二十多年前的同窗好友,也是后来在阿富汗战争中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伏尔加河沿岸军区现任司令巴拉诺夫。在这个电话里,巴拉诺夫先是东拉西扯的聊了好半天的交情,而后便提到了一个令挈廖缅科即心动又忐忑的话题。   按照巴拉诺夫的说法,现如今的联邦政治状况,已经走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面对势力日益强大的反对派,主导国家大政方针与总体走向的克里姆林宫,正在迅速的丧失它原本应该具备的绝对权威,而与此同时呢,在联邦国外,随着北约集团的迅速东扩,以及独联体国家之间关系的日益淡化,整个联邦正面临着日趋恶化的外部安全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月前包括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列宁格勒军区、乌拉尔军区、外高加索军区以及内务部武装部队司令部在内的诸多军方要员们,召开了一个秘密的会议,其最根本的议题,就是组建一个强有力的军方政治集团,同时呢,以这个集团为核心,采取一系列必要的强力手段,彻底稳定联邦内部的政治环境。   在电话中,巴拉诺夫的言辞很模糊,他没有说这个集团的具体性质是什么,也没有说那些所谓的“必要的强力手段”包括哪些内容,更没有提到他所宣称的“稳定的政治环境”是什么样的,但作为远东军区的司令员,现任的远东共和国国防部长,挈廖缅科多少也能猜测到一些大其概的内幕,毫无疑问,这是军方一些实权派打算问鼎政权啊,而他们之所以同自己联系,无非就是打算将远东军区也拉进去。   说实话,如果放在过去,面对这样的提议,挈廖缅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毕竟这个举措能够为他带来的利益太大了,而从另一个角度将,从“八·一九”事件,到炮打白宫,军方在联邦政坛上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俄罗斯人在无形中已经认同了军方所扮演的政治角色,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一场军事政变出现,只要能抱稳了所谓的“民主大旗”,联邦国内所出现的反应估计也不会太强烈。   可话说回来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伴随着郭氏集团的崛起,尤其是郭守云先后三次对远东军区的领导层调整,现如今的挈廖缅科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实打实的权力了,别说是他,即便是那些最应该掌握兵权的二级集团军将领,现在都失去了实际的兵权,目前,远东真正能够摸到兵权的,基本上都是校级军官。这些在战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根本就控制不了,相比之下,西罗诺夫那边的情况反倒更好一些,至少,他还能调的动自己的舰队,能全权处理舰队内部的人事问题。   再者,挈廖缅科现在对莫斯科也相当排斥,他知道自己与郭氏集团之间,存在着一种唇亡齿寒的依托关系,合作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上早就打满郭氏的印记了。毫不客气地说,有郭氏集团的存在,有郭守云的存在,莫斯科就决定不了远东军方的问题,而他这个远东的国防部长,只要能够坚定地站在郭氏一边,就能舒舒服服的干一辈子。而没有了郭氏集团,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吗?这件事恐怕很难说,挈廖缅科年纪大了,而老人大都是保守的,比起进一步扩张权力来,他更希望能够走稳妥路线,牢牢地把握住现在所拥有的东西。   还有一点,郭守云此前在远东搞得那一套铁血手段,让挈廖缅科至今心怀忐忑,没看到席贾霍夫吗?那家伙在远东军方的权威可是最高的,可最终的结果如何?在触怒了郭大先生之后,他还不是落了一个身死家败的下场,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都沉到了海底,连个尸体都找不到了。挈廖缅科很谨慎,他绝不希望自己也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就这样,在经过一天的谨慎考虑之后,挈廖缅科在三天前给萨马拉那边回了一个电话,明确表态,这件事他不加入,至少,在郭守云的态度明确之前,他不会加入。   正是因为这样的前因,今天一听说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过来,他第一时间就拒绝了郭守云的邀请,不为别的,他这是在向郭大先生表态,而今天这一上午呢,他这心始终都在悬着,他不知道马、卡二人究竟同郭守云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郭守云能不能领会到他的表态……人活着都不容易,而像挈廖缅科这样的人要想获得安稳,无疑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当……当……”   墙角的华丽落地钟敲响了十二点的正点钟声。   这大落地钟是郭氏集团下属的雅库特矿业去年赠送的,整个钟表的表盘上,镶嵌着一百零一颗等重7.5克拉的钻石,而那个颀长的五星型钟摆,则是黄金质地的,按照郭守云的说法,雅库特矿业为了弄出这么九具落地钟,整整耗去了四个月的矿钻产量。   一直以来,挈廖缅科都很喜欢这台落地钟,这不仅仅因为它造价不菲,主要在于……它是郭家送给自己孙女的订婚礼物。   “哎。”充满忧虑的目光在落地钟那副堪称璀璨的表盘上盯了良久,挈廖缅科叹息一声,缓慢的从书桌后面站起来。   他琢磨着,今天这事对自己或许是一道大坎,这都十二点了,可郭守云却还没有同自己联系,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情况很不乐观,没准……没准他正准备着对自己采取行动呢。   挈廖缅科之前想的很清楚,郭守云今天与马尼科夫他们的交谈,最多也就持续两三个小时,而在这其中,他不管同不同意军方的要求,都应该在会谈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同自己取得联系,而现在呢,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他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兆头啊?   “是不是主动和他联系一下?”站在书桌的旁边,忐忑不安的挈廖缅科伸手摸向电话机,“也许,也许他没明白我的暗示,嗯,甚至对我产生了误解。”   “不行,”眼看着那大手就要抓住话筒了,挈廖缅科又犹豫了,“他那个人疑心很重,如果我不解释的话,他可能还想不到别的,这要是一解释,说不定……”   “咚咚咚……”   就在挈廖缅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书房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父亲,波拉尼诺夫先生来了,”紧随着敲门声,小儿子在门外喊道,“他说有急事要见您,您看……”   “呼。”一听到波拉尼诺夫的名字,挈廖缅科那忐忑不安的心顿时稳了下来,他知道,郭守云那边的消息来了,这位年轻的巨头无疑还是信任自己的。   “请他进来。”平复一下激动地心情,挈廖缅科迅速坐到自己的书桌后面,随手抓了一份文件摊在面前,这才清清嗓子,沉稳地说道。   作为郭守云的秘书,波拉尼诺夫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尽管他没有什么大智慧,可是那副眼镜却贼得很,因此,在他的面前,挈廖缅科必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的话,他说不定就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没过两分钟的时间,随着门锁的一声轻响,身穿一袭黑色风衣的波拉尼诺夫走了进来,一如往常,他那张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将军。”站在门口,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   “呵呵,怎么今天有时间到我这来啊?”带着一副和蔼的笑容,挈廖缅科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不是守云那边的会面结束了,有什么后续的事情需要我出面安排?” 第八二七章 没什么大不了   “就算是吧,”波拉尼诺夫好歹挤出来一丝笑意,他径直走到挈廖缅科的办公桌旁边,说道,“不过更主要的是,先生有一些想法,让我过来请示一下将军您的意思。”   “哦?”挈廖缅科心头一动,嘴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你先坐,咱们坐下说。”   “不用了,两句话就说完了,”波拉尼诺夫推辞道,“先生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必须参加,他还在等我的回复呢。”   “这样啊,”随手拿过两个高脚杯,挈廖缅科一边朝杯子里斟酒,一边笑道,“那你说吧。”   “是这样的,”波拉尼诺夫直截了当地说道,“先生对马尼科夫将军很感兴趣,他打算把这个人留在远东,至少来说,不想让他再回莫斯科了……”   “叮”的一声脆响,挈廖缅科手中的酒瓶,结结实实的磕在高脚杯杯沿上,猩红的葡萄酒从酒杯里溢出来,流满了桌面。   “郭先生也知道,将军与马尼科夫的关系不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方绢,波拉尼诺夫一边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桌子,一边继续说道,“所以他让我过来问一下您的意思,如果您反对的话,那……”   “嗯,守云的意思我明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情绪,挈廖缅科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我与马尼科夫的关系是不错,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呵呵,你也知道,人情冷暖,过去那十几年的时间里,我在远东这边一直都得不到重用,所以呢,当年那些老朋友,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而这个马尼科夫呢,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没什么了解。这样,你去告诉守云,就说让他不要过多考虑我的想法,一切都以咱们远东的利益为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的将军,那我就把您的意思如实转达给先生。”波拉尼诺夫点点头,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能够理解挈廖缅科这番话中所蕴含的深意,老头这是在表态啊,他说了,自己跟莫斯科也好,联邦各军区也罢,都没有什么联系,过去在远东军区混的不如意的时候,那些老朋友谁都不来理会他,而现在呢,他做了远东共和国的国防部长,这份地位是郭守云给的,所以呢,他也只关心郭氏集团的利益,至于那些朋友啦,交情啦之类的东西,全都是扯淡,毫无意义。   “还有,”放下手中的红酒,挈廖缅科犹豫着说道,“守云啊,毕竟还是年轻,他对联邦军方的事情了解不多,这个马尼科夫呢,啧,他总的来说,在军方还是很有背景的,再加上他现在所处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   “将军的意思是?”波拉尼诺夫随口问道。   “远东如今的环境很复杂,”挈廖缅科笑了笑,说道,“任何一个外人的介入,都可能引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守云即便是对马尼科夫感兴趣,也不能让他留在远东,呵呵,这里不适合他。”   “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当下便会意过来,他点头道,“我会把将军的建议转付先生的。”   很明显,挈廖缅科知道郭守云要搞掉马尼科夫,而他的建议呢,则是不要在远东下手,这里是郭氏集团的地盘,因此,不管谁在这块地盘上出了问题,郭守云都会成为首要怀疑对象,再加上马尼科夫本身的军方背景,他要是在远东被人干掉,那郭氏集团也好,远东军方也罢,都会面临一大堆的麻烦。   “那就好,那就好,”挈廖缅科舒眉笑道,“你告诉守云,以后类似的事情,就不用来询问我的意思了,呵呵,彼此都不是外人,我不支持他还能支持谁啊?”   “那我就先替先生谢谢您了,”波拉尼诺夫笑道,“好啦,不打扰将军了,我这就回去将您的意思告诉先生,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怎么,这么急?”挈廖缅科客气道,“留下来吃顿午饭吧,正好今天家里没有外人。”   “下次吧,”波拉尼诺夫转身朝外走,“今天的确没有时间,先生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呢。”   “哦,那好,”挈廖缅科原本就没有心思留客,他目送对方走到门口,假惺惺地笑道,“那就下次吧,契科,代我送送波拉尼诺夫先生。”   “好的父亲。”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同波拉尼诺夫打了一声招呼,应声道。   “哎。”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隔着窗玻璃目视波拉尼诺夫等上吉普车,挈廖缅科深深的叹息一声,而后就那么一伸手,从紧挨着窗户的墙壁上,取下来一个相框。   相框已经很老旧了,里面那张黑白色的照片,也已经陈旧的发黄了,不过看得出来,挈廖缅科对这张照片很重视,整个相框上点尘不沾。   这张照片应该是十几年前拍摄的,背景的取材,是一辆沾满尘土的T-64坦克,而在坦克车的上面以及履带前,或坐或立的依靠着十几位身穿红军将校军服的军官。   挈廖缅科至今还能清晰回忆起当年拍摄这张照片时的情景,那是一九七二年,索科洛夫元帅与乌斯季诺夫元帅视察中亚军区时拍的,那时候挈廖缅科还是一名上校,而站在他身边的马尼科夫,当时是一名中校,他们两人因为在军事演习中的表现出色,得到了两位元帅的亲自接见。十几年弹指一瞬间,当年的乌斯季诺夫元帅已经不在了,而索科洛夫元帅现在虽然还活着,可是已经老迷糊了,毕竟已经是九十多岁的人了,他能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就不错了。曾经那个将星云集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一支威武雄壮的苏联红军,也彻底的崩溃瓦解了,回想那时侯,中亚军区的一场军事演习,参与人员多达十几万,消息传出去,美国人坐立不安,而现在呢,且不说这样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搞不搞的起来,至少来说,美国人是不会在乎了。最令人感到失落的是,照片上这些当年意气风发的将官们,现在也全都变得面目全非了,死的死,走的走,堕落的堕落,无奈的无奈,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罪于克里姆林宫里那个所谓的联邦总统,挈廖缅科觉得,如果真有一场军事政变的话,他第一个要干掉的人,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家伙。   “啪!”   保存了十几年的相框,被挈廖缅科狠狠地砸在地上,伴随着一声脆响,相框上的玻璃摔了个粉碎,棱棱角角的玻璃碎屑在水磨石地板上四处弹跳,宛若坠落银河的一汪星辰。   “死了吧,全都死了更清净。”扶着膝盖,老头缓缓地弯下腰,从破碎的相框中拿起那张泛黄的老照片,而后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颤颤巍巍地走到废纸篓前,将整张照片放在火机下点燃。   看着那张珍藏了十几年的照片,在烈火中化作一团灰烬,挈廖缅科感觉自己在一瞬间就苍老了十余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即便苍老了十数年,可他终究还活着呢,而作为曾经的战友,一起在战争中摸爬滚打幸存下来的老伙计,马尼科夫却是真的活不长了。他的手头上却是有权力,联邦几支声名卓著的特种部队,几乎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上,可问题在于,这些特种部队保不住他,更准确的说,这些特种部队不是用来保护他的,而是用来保护类似郭守云那种人的。在这种情况下,当郭大先生要杀人的时候,挈廖缅科又有什么办法?他除了作出妥协,首先保住自己之外,实在是没有半点事情可做了。   正如挈廖缅科所提醒的那样,马尼科夫不是一般人,要想动他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在远东的地面上动手,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郭守云不是傻子,他能想的明白这里面的问题,因此,在接到了波拉尼诺夫的回报之后,他便来了个“从善如流”,将暗杀马尼科夫的计划,安排在了莫斯科——他要让这个家伙死在莫斯科,死在克里姆林宫的地头上,这样一来,只要手脚做的干净点,即便是所有人都怀疑他,也无法采取什么切实有效的措施。   联邦内务部队副总司令?这个名头听上去确实很吓人,可话说回来,在一大堆的政治利益面前,这个副总司令的小命一钱不值,郭守云可以肯定,在干掉这个家伙之后,自己再使一些手段,支持克里姆林宫接手这个具有实际兵权的位置,同时呢,再从侧面给他们施加一点政治压力,那么,叶老头估计很乐意在这件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说军方的态度,那也无关紧要,大不了自己在车臣问题上来一个公开表态,再多拿出一部分军费做买路钱,那死一个马尼科夫,又什么大不了的? 第八二八章 杀得掉摆得平   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在哈巴罗夫斯克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因为没有得到郭守云的准确答复,再加上远东军方的要员们拒绝同他们会面,即便是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这样的军方大员,也对他们的到来避之不及,因此,在感觉到事不可为之后,两位将军在第三天清晨,登上经由鄂木斯克返回莫斯科的班机。   就在登机之前,两位将军专程去了一趟谢苗大将的墓地,用他们的话说,老将军是一位正直的军人,他的高尚品格,值得每一位联邦军人缅怀,不过很可惜的是,老将军过去所秉承的一些志向,现在恐怕很难实现了。也许是为了进一步影响郭守云的决策,他们在结束了扫墓之后,又与妮娜见了一个面,很明显,他们是希望通过妮娜,向郭守云施加一定的影响力。坦率的说,他们的这个想法看起来很不错,可实际上呢,却注定起不了任何效果,毕竟妮娜不像霍尔尼科娃,她属于那种既没有野心,又不懂得算计的女人,面对两位将军的一系列暗示,她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很失望,同时也有一些恼怒,毫无疑问,他们这一次远东是白来了,联邦军方这块金字大招牌,根本镇不住地头蛇一般的郭守云,而远东军方呢,显然又是唯他马首是瞻的,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将远东军区的力量纳入彀中,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条是给郭守云更多的好处,从而将他拉上军方的大船,另一条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干掉他,毫不犹豫的干掉他,没有了他的存在,远东军方将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陷入混乱,到时候浑水摸鱼,军方应该有可能将远东军区的权力收回。   就这样,在从哈巴罗夫斯克飞往鄂木斯克的路上,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便在刺杀郭守云的计划上达成了意见统一,他们考虑着,等回到莫斯科之后,必须在第一时间同其他几位军方的要员们展开讨论,从而在刺杀郭守云这件事上,获取军方集团内部的普遍认可。   争夺权力的手段有很多种,而在这其中,杀人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中国人的俗语马尼科夫他们可能不知道,但是这其中的道理,他们却是明白的很,至于说杀掉郭守云的后果会是什么,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打算考虑,毕竟盼着郭大先生早点死的人太多了,如果他被人干掉了,那估计这案子都没有人会去调查。   马尼科夫与卡赞采夫都是戎马一生的军人,他们在行事作风上,素来都秉承一个雷厉风行的做派,杀伐果决,该出手时肯定会出手,可现在的问题在于,郭守云虽然不是军人,但是他的手段却更加的毒辣,马、卡两人才刚刚决定要对他下黑手的时候,来自远东的杀手,已经抢先一步赶到鄂木斯克了。   马尼科夫遇刺的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在鄂木斯克机场,由于他预定的班机出现了机械故障,所以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他与卡赞采夫接受了机场方面的安排,前往西伯利亚酒店下榻。就在他们一行人进入机场绿色通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两个迎面走来的靓丽空姐,在与他们一行人交错而过的时候,突然开了枪,马尼科夫头部、胸口连中四枪,当场倒地身亡,而两名杀手也在同警卫交火的过程中被击毙。   联邦内务部部队副司令遇刺身亡,这件事在联邦内部引起了轰动,第二天上午,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就此事公开表态,按照办公厅发言人的说法,总统先生对这一暴力事件极为关注,他已经责成内务部与安全部组成联合调查组,全力调查这一恶性事件。   随后两天,调查人员从两名杀手的身份下手,得到了一部分线索:这两名杀手都是原契卡俱乐部成员,而她们对马尼科夫将军的刺杀,很可能就是一种报复行为,当然,因为相关的证据有限,调查人员也不能排除此一事件与车臣叛军有关。   正如郭守云所预测的那样,马尼科夫遇刺风波所带来的震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他死后的第四天,克里姆林宫便与军方打成了一团,叶老头有心让潘欣诺夫接任内务部部队副司令的职务,从而全面掌握这个有实在兵权的要害职位,可惜的是,他的这种想法遭到了左右翼反对派与大批军方要员的反对,双方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你争我夺,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最终呢,反倒没有人记得马尼科夫遇刺那件事了。   军方实权派,这名头听上去很吓人,可实际上,在郭守云看来,这些实权派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如今的联邦军方一盘散沙,各地方军区宛如分封的诸侯,他们架空了国防部与参谋本部的权力,最终使得中央层面上权威荡然无存。在这种情况下,马尼科夫死了,莫斯科那边急着收回他的权力,根本没人出面去追查真凶,而朝下说呢,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实权派,马尼科夫在他的部队里肯定有一大批的亲信,可问题在于,他的这些亲信地位太低,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因此呢,当老上级遇刺之后,他们或许会发些牢骚,但绝不可能跳出来追查真凶,毕竟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迎来一位新上级。作为马尼科夫的亲信,他们这些人会不会在新上级赴任之后遭到排挤,现在都还说不准呢。   马尼科夫在鄂木斯克遇刺,尽管内务部与安全部的调查人员查不出真凶,可对于那些军方的要员来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毫无疑问,这就是郭守云做出的回应,他的胆子很大,态度很猖獗,甚至可以说是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从某些方面来看,杀掉马尼科夫这件事,可以看做是他在挑战军方的权威。   说是义愤填膺也好,兔死狐悲也罢,总而言之,在马尼科夫遇刺之后,联邦军方内部形成了一股暗流,一些手握实权的人,打定主意要搞掉郭守云,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也不管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总而言之,他们要让郭守云死,而在这其中,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司令巴拉诺夫就是立场最坚定的一个。   而与此同时呢,军方内部也有一批人不同意巴拉诺夫他们的主张,这些人认为,郭守云在远东的实力过于雄厚,在目前的情况下,硬碰硬的与他对着干,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军方势力要抬头,要掌握更多的政治权力,要获得更多切实的利益,就必须同郭守云这样的人展开合作——本身掌握了军权,如果再获得庞大的财力支持,那么克里姆林宫即便是有再多的花招,恐怕也使不出来了。当然,马尼科夫遇刺这件事也不能不重视,不过重视并不等于报复,如果能理智的看待这个问题,它未必不能成为同郭守云谈判过程中的一枚筹码——死了的人反正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让他的死变得更有意义一些呢?   马尼科夫遇刺的时候,卡赞采夫就在现场,按道理说,他对郭守云的仇视心理应该是最强的。的确,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确是一个坚定的“杀郭派”在那段时间里,他甚至已经考虑好怎么动手了。不过……人的思维方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在新年过后不久,卡赞采夫在军方内部的态度,骤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他一改之前的立场,极力主张军方同郭守云展开“深层次”的合作,就为这,他与巴拉诺夫彻底闹翻了,两人几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交情,在一夕之间便荡然无存。   作为外高加索军区的司令员,卡赞采夫的立场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生变化,那么在这一番转变里,究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呢?说开了其实很简单,死的人就是死了,而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对于死人来说,金钱也好,利益也罢,那都是无所谓的东西了,可对于活人来讲呢,这些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   干掉了马尼科夫之后,郭守云并没有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他也知道,军方那些人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他,再者,受这件事的影响,军方那些原本各自为政的实权派,很有可能会进一步走向团结,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正是考虑到这些问题,郭守云趁着新年的工夫,送给了卡赞采夫两份大礼:十二亿美元的经费支票,以及一个四十架战机的更新换代计划,除此之外,他还以郭氏集团的名义,同卡赞采夫的小儿子签订了一份四千万美元的企业并购合同,收购了其名下设在格罗兹尼的总资产不过一千五百万卢布的小型玩具加工厂。 第八二九章 择捉岛   喧嚣热闹的圣诞节总算是过去了,可是哈巴罗夫斯克街头的节日喜庆气氛,却仍旧没有彻底弥散,驱车穿过繁华的列宁大街,身着华丽新装、风姿卓绝的漂亮姑娘随处可见,而在这份繁华的掩饰下,一件令人感到不太愉快的事情,也在圣诞节过后的新年景里,跳进了远东人的眼睑。   新年过后的远东新闻中,什么样的话题最抢眼?无它,领土问题最抢眼。中俄之间漫长的边境谈判刚刚敲定,黑瞎子岛一分为二,大岛南部区域的边检站已经被拆除,边防军大岛驻扎部队已经撤回,而中方的边防部队也在年初等到,设立了隶属中方的边境哨卡。   处于政治层面的考虑,远东各媒体在对这件事的报道上相当低调,除了哈巴罗夫斯克新闻台有一段简短的报道之外,其他的媒体上几乎找不到这件事的影子,因此呢,这件事在远东引起的反响也不太大,讨论它的人并不是很多。   可是这一次的领土争端问题显得有些不同了,在日俄谈判陷入僵局的情况下,日本方面竟然有政府要员公开对千岛群岛南四岛展开所谓的视察,这一消息被塔斯社公布,顿时在远东范围内引发了轩然大波,从而也将郭守云这个远东巨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刚刚进入一月份,远东全境仍栈恋与严冬的酷寒,而在择捉岛的单冠湾,一丝春暖的气息已经在悄悄蔓延,站在天宁港的港南码头上,郭守云甚至感觉能够清晰嗅到那种春天的味道。   进入远东快十年时间了,可直到今天,郭守云才是第一次踏上千岛群岛南四岛的地头,老实说,如果不是日本人突如其来的玩了那么一手下作活,他这个远东巨头绝不会到这个地方来转悠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会到来很大的政治影响。最重要的是,圣诞节的时候,他才刚刚做了公开表态,表示有意竞逐下一任的远东共和国总统,恰恰在这个时候,日本冲绳—北方大臣茂木敏充,竟然宣布要到北方四岛视察。   在最初获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郭守云试图做出淡化处理,因此呢,远东的媒体上根本见不到相关方面的报道,毕竟现在远东同日本的经贸合作日趋密切,他不希望因这件事而影响到远东周边的国际环境。再者,他现在与联邦军方的关系比较紧张,如果这件事吵大了,很可能会给远东军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现实的问题在于,他希望做出淡化处理,有些人却偏偏要将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塔斯社的一篇通讯发出,将这件事的始末揭了个底掉,面对远东民意的沸腾,郭守云不得不采取有效措施,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择捉岛单冠湾,这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地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海军名将山本五十六所带领的联合舰队,就是从这里出发偷袭的美国珍珠港,而现在呢,这个地方却成了远东太平洋舰队的一个前哨海军基地,按照西罗诺夫将军的说法,这个地方的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它不仅是太平洋舰队进出太平洋的捷径,同时呢,还扼守着一条水产丰富的黄金水道,再者,从港湾内出发的航空兵,仅仅需要一个俯冲,就能抵达日本东京上空,短距离的空袭,可以让日本方面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日本人要搞什么本土防御,要搞日美韩联合防御,但只要是他们掌握不了千岛南四岛,那这个所谓的防御对俄罗斯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呜……”在颀长的汽笛鸣响中,一艘护卫舰缓缓地离开码头,向一望无际的洋面上疾驶而去,而就在它前行的方向上,小岛一般的明斯克号航空母舰,静静的停泊在水面上,水波荡漾中,几乘快艇正依靠在母舰舷侧,看样子是在装卸什么东西。   “守云啊,”整整的抽掉了一支雪茄烟,西罗诺夫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涨红,他三两把解开军大衣的前襟扣子,凑到郭守云身边说道,“到指挥所坐坐吧,这里的风虽然不冷,但是却很硬,你穿的东西不多,小心着凉。”   “嗯。”郭守云点点头,转身朝十几米外的那栋白色小楼走去。   “将军,”迈进指挥所的正门,郭守云又回头朝港湾内眺望一眼,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在舰队里也算是老人了,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发,到这单冠湾需要多长时间,你计算过没有?”   “那要看你怎么走了,”西罗诺夫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要是坐飞机的话呢,不到三个小时就能到,如果坐船的话,那就没准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郭守云耸耸肩,随口说道。   “呵呵,说起来啊,我这个舰队司令也是不负责任的,”一手扶着郭守云的肩膀,西罗诺夫笑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从九一年开始,整整近九年的时间,我还是头一回来这个地方。”   “哦?”郭守云愕然。   “这个原因嘛,相信你也知道,”西罗诺夫摇头笑道,“一方面呢,舰队经费不足,这边的港口也好,指挥设施也罢,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经费维修保养,你也看到了,就这个破破烂烂的港口,还是前年刚刚大修过一次的,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几年,这里的设备根本就不能用,所以我也懒的过来看。另一方面呢,这几个岛的面积不大,可国际地位太敏感了,日本人盯着,美国人瞅着,中国人那边也在盘算,我这个人胆子小,不希望招惹什么麻烦,因此呢,这种地方能不来我也就尽量不来了。不过这一次的情况不同了,呵呵,你做了出头鸟,我充其量也就是尾随,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过来看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的。”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话,”狠狠地瞪了老头一眼,郭守云颇为不满地说道,“知道我为这次的举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日本人的几个大项目投资撤掉了,安纳线计划也流产了,这转过头来,批评我的声音是不绝于耳,昨天晚上华盛顿那边专门打电话来闹了一回,他们认为我对这件事的处理过于极端,不利于地区形势的稳定。”   “地区形势的稳定?见他的鬼去吧,”领着郭守云走进会议室,西罗诺夫不以为然地说道,“在美国人的眼里,我们做什么都不利于地区形势的稳定,日本人今天登这个岛,明天登那个岛,都影响不了地区形势的稳定,咱们现在只不过是把舰队调入自己的军港,这就影响到地区形势的稳定了?”   “呵呵,我说将军啊,你这个思想可是有些危险啊,”郭守云乐了,他伸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二郎腿一翘,摇头笑道,“政治问题不是这样考虑的……算啦,跟你说也说不清楚。”   “我对政治的问题不感兴趣,”将大手一摆,西罗诺夫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个军人,既然是军人,自然就要用军人的头脑考虑问题,再者,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远东的民众情绪高涨啊,听挈廖缅科说,你的支持率正持续走高……”   “那些问题咱们不去谈,”打断老将军的话头,郭守云说道,“对我来说,有支持率是那么回事,没有支持率还是那么回事,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嗯……这次我更关注的,还是莫斯科军方的态度。”   这一点,其实即便是他不说西罗诺夫也能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面对日本冲绳—北方大臣搞出来的风波,郭守云的表态很强硬,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他一方面以远东共和国总统候选人的身份,公开批评日本政府的做法,一方面又将明斯克号航母编队调到了单冠湾,同时呢,还抢在茂木敏充之前,视察四岛防务。这一系列的强硬做法,说到底并不是为了做给远东人看的,而是做给态度日渐强硬的联邦军方看的。西罗诺夫知道,随着野心的一步步膨胀,郭守云已经不满足于对远东军界的控制了,他要向外走,要与联邦军方建立密切的联系。   这一段时间,郭氏集团对外大量使用金元,对车臣的战争已经进入倒计时,而在这件事上,郭氏集团向联邦国防部提供了四十亿美元的军费贷款,虽然说这些钱最终还是被花在了远东军工企业身上,可说到底,它却促成了联邦两大军区的装备更新。再者,目前国防部与克里姆林宫已经达成统一意见,四月份,莫斯科将举行自苏联解体以来的首场大阅兵,而这一场阅兵所需要的费用,有百分之七十是由郭氏集团提供的。   西罗诺夫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观点,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如今呢,他的这种观点正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从郭守云的身上可以看出来,这钱主要用对了、用好了,或许真的就是无所不能的。 第八三零章 顾虑   太平洋舰队驻天宁港海军基地总指挥部大楼,是在不久前刚刚翻新过的,从总体上来说,这栋建筑还是一九六五年兴建的,整个大楼破败不堪,不过当初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核战争,大楼的构建材料全都是一块块的大理石,结实得很。作为舰队的司令员,西罗诺夫的办公室就在大楼一层,房间不大,里面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也没有多余的摆设,咋一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不过呢,对于郭守云来说,简陋并不是不可忍受的,真正让他感觉难受的是,这办公室里的空气很不新鲜,墙壁涂料与汽油交错混杂的气味异常呛人,每吸一口气,他都觉得肠胃翻涌,更何况因为长期吸烟的缘故,他本身就患有慢性咽炎,肠胃的每一次翻涌,都令他干呕的厉害。   西罗诺夫的警卫员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这家伙兵龄不长,六年,不过因为整天跟着老将军的缘故,他的眼力劲很出色,因此呢,就在郭守云与老将军交谈的工夫,他打开了排风扇,随后又找来了一瓶茉莉花味的空气清新剂,在整个房间里东喷西喷的好一阵儿忙活,最终解除了郭大先生的困扰。   就在小伙子忙活的时间里,郭守云同西罗诺夫就千岛群岛南四岛问题简单的交换了一下意见,老将军是一个铁杆的军人,他在国家领土问题上的立场很明确——兵来将挡,寸土不让,那个什么冲绳—北方大臣要到四岛视察,那没说的,坐飞机来的话,舰队有导弹伺候,坐船来的话,那就由驱逐舰接待,主要老东西敢涉入俄罗斯的海域,那就别想再回去了,正好,现在明斯克号航母的备战状态不错,虽然舰上的舰载机只有六架,可要应付这种简单的状态已经够用了。   郭守云不是军人,他是政客,更是一个以追逐利益为主要目标的商人,因此呢,在面对这一问题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像西罗诺夫那般的冲动,他要考虑日本人作出这种举动的目的,要考虑这其中背景因素,要考虑最佳的处理办法,要考虑各方面的影响,要考虑……总而言之,他要考虑的问题很多,当然,在全部的问题中,他从没考虑过俄罗斯人的国家尊严问题,虽然说远东现在处在他的控制之中,可这地方毕竟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如果不是担心负面影响,他倒宁可坐视小日本收回四岛,毕竟那样的话,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实惠。   从二战结束直到现在,千岛群岛南四岛的问题始终是横亘在日苏、日俄之间的大麻烦,日本人在领土问题上的立场很强硬,而无论是对苏联还是现在俄罗斯来说,四岛的战略位置之重要,都是他们所无法割舍的,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打官司打了半个多世纪,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同样也是因为这一个大麻烦,日俄之间至今没有签订正式的外交关系协定。   俄罗斯改革了这么多年,在吸引外资的政策上也作出了大量的努力,可就是因为这个领土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两国没有正式签订外交关系协议,来自日本的投资始终得不到稳步的增长。   这次来四岛视察之前,郭守云从远商行拿到了一份外来投资数据报告,这份报告显示,自从远东共和国建立以来,尤其是在远东开放了海洋渔业、近海大陆架石油勘探以及保险投资等项目政策之后,日本官方民间在远东的投资额度增长的很快,到去年年末,日本在远东的大小投资项目已经超过了两千七百多个,总投资额高达九百四十亿美元,占其在全俄投资总量的百分之九十三。而同比之下呢,中国国有资金在远东的投资项目自去年起呈现下降趋势,到去年年末,来自中国大陆方面的总投资额为三百七十亿美元,即便是加上港澳台在这边的一百四十亿美元直接投资,中国在远东的总投资额也远低于日本的投资份额。   远东的经济建设需要大量的外来投资,郭守云这两年一直在努力做好这方面的工作,同时,从政治角度来考虑,中日在远东的投资差距,也能说明很多的问题。   首先,日俄之间不存在正式稳定的外交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日本资金进入俄罗斯的时候,本身就存在很多的顾虑,而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日本在俄罗斯其他地区的投资项目正在日益萎缩,唯独在远东的投资力度翻着番的增长,这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政治问题?毫无疑问,尽管郭守云对小日本没有好感,可是东京却在悄无声息的支持他,换句话说,在东京那帮子政客的眼睛里,远东与俄罗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势力方,他们对莫斯科存在很深的顾忌,却乐于看到远东共和国的经济发展,用一句最直白的话说,那就是东京乐于看到远东的独立,乐于看到郭守云的进一步壮大。当然,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哈巴罗夫斯克与东京之间的争议性问题同样不少,可这些争议始终没有影响到双方的经贸关系,而在外交场合下,东京那边也在刻意回避那些可能会影响到远东态度的敏感问题。正因为如此,在处理对日关系的问题上,郭守云不得不保持谨慎,毕竟多一个敌人不如留住一个朋友。   其次,这次的事情出现的有些怪异,要知道在这几年里,日俄就千岛群岛南四岛的问题始终保持着一种密切的联系,双方的谈判虽然未能取得任何进展,可是却从来没有停顿过,可就在这个时候呢,日本突然玩出来这么一手,其目的何在?难道说他们打算借莫斯科之手向远东施加压力?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远东的背后还站着美国人,即便是不看美国人的面子,东京同哈巴罗夫斯克的关系也要好于其同莫斯科的之间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推断,东京在玩这一手之前,也肯定先同哈巴罗夫斯克达成谅解,然后呢,再在保持默契的情况下采取进一步行动。而现在呢,事实恰恰相反,日本人在事先并没有给远东发来任何相关消息,反倒是莫斯科转过来阴了他郭守云一把……这,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最后,在这件事上,莫斯科的态度也有些奇怪。郭守云的思考很全面,他可以断定克里姆林宫里没有傻子,包括叶老头在内,他们在采取一项行动之前,肯定会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按照这种思维方式推演下去,一旦四岛问题出现紧张的趋势,远东将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态?毫无疑问,包括他郭守云自己在内,强硬的立场才是唯一一个选择,毕竟郭氏集团立足在远东,少不了当地的民意支持,而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远东舆论向远东人灌输的思想,是“远东是远东人的远东”,在这种思想的推动下,千岛群岛南四岛原本就是远东的领土,任何人要想将它割裂出去,都是在损害远东人的利益。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远东除了强硬的表态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强硬的表态会导致远东与日本关系的破裂,这一点不假,郭守云自己也能预感得到,可是话说回来,日本人对远东的态度,不可能从根本上影响到郭氏集团的利益,与此相反,在失去了东京的支持之后,郭守云还能赢得更多的远东民意。再者,目前俄罗斯军方的态度有些暧昧,他们早就对克里姆林宫对外的软弱态度感到不满了,现如今呢,他们正在慎重考虑同郭氏集团深化合作的问题,如果在这种环境下,郭守云在对外关系上作出强硬姿态,自然能够迎合军方的心理,甚至能够在很多方面得到他们的支持。   东京的态度影响不了远东以及俄罗斯联邦的政治大局,可联邦的态度却能直接影响到俄罗斯的政治局势,试想,面对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克里姆林宫怎么会草率的以四岛问题为契机,向郭守云发难呢?   三个说不太通的疑点纠缠在一起,令郭守云的心里产生了一连串的疑惑,他的人生历程就是一个由商及政的过程,在一步步走向崛起的过程中,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极为谨慎,面对复杂的四岛问题,他不得不将每一个疑点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出进一步的决定。   “将军,”等到房间里忙碌的士兵们全都离开之后,郭守云深深地吸一口气,对坐在对面的西罗诺夫说道,“你说,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安排妮娜去一趟莫斯科的话,有没有机会同那些军方的要员们取得联系?”   “妮娜?”西罗诺夫眉头一皱,紧接着否定道,“这个想法我可不太看好,你也知道,你那不是那种很有心计的人,你安排她去莫斯科,估计不太可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东西。” 第八三一章 我要去东京   “呵呵,妮娜的性格我自然清楚,”郭守云站起身,漫步到办公室那扇面对着军港海湾的玻璃窗前,他单手托腮,朝忙碌的军港内眺望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她的确不是一个善于同别人勾心斗角的女人,如果让她单独去办这件事,不用你说,我自己都不可能放心。不过呢,你说,若是我安排叶列娜与她同行的话,那……”   “哦,叶列娜……”西罗诺夫一愣,随即会意过来。他也是一个心思灵透的老油条了,叶列娜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可谓是了解的一清二楚,毫不客气的说,那个平素根本在不在公众场合下露面的女人,俨然就是郭氏集团内的第一号智囊,她是前苏联培养出来的智慧型特工,俄罗斯官场上的那一套东西,她可谓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因此呢,如果让这个女人前去莫斯科,那……估计就有地瞧了。   当然,西罗诺夫看出来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些,他还体会到了郭守云另外三个心思:首先,他自己不去莫斯科,反而安排妮娜过去,这无非是要借重谢苗老将军的影响力,别看老将军已经死了很久了,可是他曾经提拔过的那些人,如今还很多都活着呢,这些人或许可以不看老将军的面子,但是却不能不看重郭氏集团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妮娜到了莫斯科,这些人可以很容易的将老将军的影响力与郭氏集团的实力结合在一起,如此一来,双方的谈判也就有了最好的切入点。其次,在郭氏集团内部,叶列娜所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但是呢,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并没有重用这个女人,现如今呢,这位郭大官人显然有意转变自己的态度了,他要给叶列娜安排一个登场的机会,让她能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最后,这段时间霍尔尼克娃在莫斯科混的风生水起,那些有意投靠郭氏集团的人,基于她同郭守云的特殊关系,都一股脑的拜倒到了她的石榴裙下,面对这样的情况,如果说郭守云的心里没有几分忌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呢,他现在安排妮娜去莫斯科,未尝没有一种限制霍尔尼科娃发展的意思。   一个计划算计了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呢,又全都是郭守云自己的女人,这说起来似乎有些残忍,至少没有人情味,可西罗诺夫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坐在郭守云那样的位置上,他根本就不可能彻底信任任何一个人,如果他的性格是那种大大呼呼,见谁一面就能掏出心窝子来的话,他也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那些极富野心且善于隐忍的家伙,早就把他整的死无全尸了。   “不错,就是叶列娜,”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她这几年过的很沉闷也很清闲,呵呵,说句很贴切的话,她都要成家庭主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这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怎么说呢,她的才能正在一天天的荒废啊。说真的,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不过说到底,我终究还是一个男人,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消沉,我这心里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呢……呵呵,将军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尽管心里对他这番说辞很是不以为然,可西罗诺夫仍旧做出一副深表认同的姿态,他叹口气,用一种极为落寞的语气说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守云你的心情我还能不了解吗?其实说到底,类似咱们这样的男人,有时候是很难做的,事业上、工作上的问题整天摞成堆,要想抽出一点精力来照顾家庭,实在是太过困难了。叶列娜这孩子……啧,她的情况我也有一些了解,身世可怜但却才能出众,嗯,至少在我看来,莫斯科的情况虽然复杂多变,可她要应付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   说到这里,西罗诺夫停下来,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虑下面的话应不应该说出来。   “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郭守云转过身,微笑道,“在我眼里,您就是一位长者,更像是我的叔叔,所以您要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那就好,那就好,”西罗诺夫笑道,“其实我的顾虑也很简单,首先一点,妮娜的性子虽然直爽,可也相当的执拗,你要让她去莫斯科出面应酬,我担心她的心里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再者,叶列娜的身份也很敏感,我听说了,这几年莫斯科安全部门一直都在盯着她,似乎对她的存在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警惕。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去莫斯科的话,说不定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说起来呢,我更希望守云你能自己去一趟莫斯科,一方面呢,你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能够避免在四岛问题上越陷越深,而另一方面呢,这也能给莫斯科军方那些人找到一个台阶,让他们……”   “呵呵,我自己去莫斯科?”不等老将军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了,他说道,“将军,您的这个主意可是不太恰当,要知道,过去我去莫斯科的时候,那边好歹还有人护着我,克里姆林宫也好,列宁格勒也罢,至少,看在我岳父他老家的面子上,那些要整死我的人也不得不多一层顾虑。可是现在呢?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我那位老岳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列宁格勒也早就变了天,如今的局势是,克里姆林宫希望我死,左翼反对派希望我死,军方希望我死,另外还有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肯定是第一个出手杀我的。至于说倾向于咱们的右翼力量,呵呵,且不说他们在态度上是如何的摇摆不定,就单从实力上来说,他们也不是任何一方的对手。在这种环境下,我若是去了莫斯科,那就真等于是送羊入虎口了。嗯,至于说将军的那两点顾虑嘛,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妮娜的脾气我清楚,她虽然厌恶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是却很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我想要说服她,应该不存在什么太大的困难。而叶列娜的安全,呵呵,这似乎不用去顾虑,有咱们远东的部队支持,再加上我这个‘黄皮熊’还稳稳当当地活着,莫斯科那边绝对没有人敢去打她的主意,除非他们觉得自己活得太滋润了。”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欠缺考虑了,”西罗诺夫点点头,认同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么就去做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也尽管说,呵呵,咱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没有什么值得客气的。”   “那是当然,”郭守云笑道,“说起来,我正好有一件事需要将军帮忙。我考虑着,将军是不是能够为我出具一份名单,嗯,这个名单呢,您最好是能与挈廖缅科将军商议一下,妮娜不懂得权术,她即便是到了莫斯科,恐怕也不知道应该去拜会谁,所以呢……”   “我明白,我明白,”西罗诺夫插口道,“这件事简单,我虽然老了,而且也很多年没有去过莫斯科了,可那边的人事状况我还是清楚的,这样吧,你先去安排,等妮娜她们准备好了之后,你就到我那去拿名单好了。”   “呵呵,只怕到时候我是没有时间去拿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这样吧,到时候我安排守成与你联系,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时候,就通知他好了。”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走回到办公桌旁边,他取过将军面前的酒杯,亲手为他斟满酒,这才继续说道:“老将军啊,我这段时间可能要出门一趟,嗯,多则一周,少则三四天吧。说实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门,我这心里还真是放不下,不说别的,就连挈廖缅科将军那边……哎,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远东军方的事情,就拜托老将军您了。我只有一个原则——稳定,如果有谁在这段时间里动花花心思,坐不安稳,那老将军也不用客气,不能留得咱们坚决不留,如果您感觉不好下手的话,可以通知波拉尼诺夫,他会处置妥当的。”   西罗诺夫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你要出门?去哪儿?”   “呵呵,去哪儿,还能去哪儿?”郭守云淡然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四岛问题给我惹来了一大堆的麻烦,尽管不知道日本人那边在做什么打算,可说到底,我都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呢,我打算秘密去一趟东京,把这里面的事情都搞清楚了,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东京?那边对你来说安全吗?”西罗诺夫不无担忧地说道。   “安全?呵呵,从当年进入远东的第一刻开始,我就在考虑安全的问题,可时至今日,我何曾把这个名为安全的东西抓到手里了?”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 第八三二章 巴卢耶夫斯基   俄罗斯总参谋部军事学院,这个名字对中国大多数人来说或许都是陌生的,但是如果提到它曾经所使用过的另一个名字,那相信知道的人就不在少数了——总参伏罗希洛夫军事学院,一个很响亮且声名卓著的前苏联红军军事类院校,诸如巴格拉米扬、索科洛夫、雅库鲍夫斯基等等,这些苏联军事上大名鼎鼎的元帅,就是从这所院校里走出来的。   作为联邦总参谋部第一副总参谋长兼作战部部长,巴卢耶夫斯基近二十年前就是从这所院校里走出来的,而在那之前,他还曾就读于列宁格勒诸兵种高级指挥学校,毫不客气的说,在联邦军方内部,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所谓“院校派”将领。什么叫“院校派”?这东西不能顾名思义,它并不是说上过军校的将领就是院校派,毕竟在前苏联的将领队伍里,几乎没有几个人是没有上过军校的。这里所说的“院校派”,还有很深的贬义,在联邦军方的高级将领集团内,那些只上过军事院校却没有任何战功的人,才是所谓的“院校派”,换句话说,这个名词就是用来形容那些只懂得纸上谈兵却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书呆子。   说实话,将巴卢耶夫斯基划归为“院校派”,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冤枉,作为一名出生在乌克兰的俄罗斯人,他虽然在院校内进修的时间长达近十年,可是要轮到起身的过程,他却是从排长、连长这样一步步干起来的,只不过,在完成了列宁格勒诸兵种高级指挥学院的进修之后,他的运气就一直不是太好,在军内,他一直都在担任参谋的职务,从集团军参谋一直赶到现在,还是总参谋部内的一名作战参谋,即便是这个参谋的后面挂了一个“长”,可终究还是副职。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他在起身的过程中没有获得什么战功,整个晋升的过程完全是凭借着人脉关系与耐性熬练出来,所以他在军方内部的交游范围相当广,再者,由于元勋派对院校派的排挤、蔑视,那些在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年轻军官们,自然更容易同巴卢耶夫斯基这种同病相怜的上司相处。这两点原因集合在一起,再加上巴卢耶夫斯基做人低调,在待人接物方面相当的内敛和蔼,因此,他在年轻军官内部的人气很高,换句话说,他手上实实在在控制的兵权绝对不容小觑。   那些军方元勋派对自己的排斥,巴卢耶夫斯基这些年体会的相当透彻,坦率的说,面对这样的局面他的心里能没有想法吗?能没有积愤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问题在于,他绝对不会将这种不满表现在脸上,一直以来,他都信奉中国人所说的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或许不是什么君子,十年的时间他或许也等不了,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他还是能等的,最重要的是,在他的眼里,如今这个报仇的机会已经不是那么遥远了,如果不出太多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让那些自诩为元勋派的老家伙们知道什么叫年轻人的力量不容忽视了。   在位于莫斯科东郊的科勒沃农场别墅里,巴卢耶夫斯基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无表情的浏览着眼前的一份影印本报告,按道理说,这份足以在联邦内部引起一场政治骚乱的秘密报告,他是没有机会看到的,不过幸好的是,这世界上还有间谍那一说。那些元勋派或许兵权在握、势力庞大,可是终归还是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年纪都很大了,五六十岁、七八十岁的老头是不可能出去执行什么刺杀任务的,他们要想实现某种目的,还得启用大量没有战功只有院校经历的年轻人,而这些年轻人里,早就有很多人对他们这些老头子不满了。   “他们终于还是决定动手了,”将手中报告轻轻放在桌角上,巴卢耶夫斯基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漠的冷笑,语气平静地说道,“那个人真的到了东京?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将军,这件事我也不能确定,”在办公桌的对面,站着一位穿着上校军服的年轻人,这人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但是那张挂了一道惊人伤疤的脸上,却充满了冷冽的气息,普通人只要瞄上他一眼,就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一种嗜血的味道。尼古拉耶夫,联邦军事情报局下属特种部队“格鲁乌”第十二特别旅的上校旅长,同时也是格鲁乌二十四个特别旅中最出色的一名上校旅长。   “我只知道那个人现在的确不在远东,而上面现在给我的任务,就是安排人去东京执行任务。”尼古拉耶夫说起杀人来,就仿若是吃家常便饭那般的轻松,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他们计划安排多少人?”巴卢耶夫斯基看似心不在焉地问道。   “四个狙击小组,”尼古拉耶夫回答道,“而且按照他们的要求,我必须是亲自执行这个任务。”   “呵呵,看得出来,他们这是志在必得啊,”一手抚摸着下巴,巴卢耶夫斯基微笑道,“郭守云,这个人……有那么点意思。”   “将军的意思是……”尼古拉耶夫下意识地问道。   “勃索夫啊,”巴卢耶夫斯基突然叫出了尼古拉耶夫的昵称,他轻声说道,“记得我当初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郭守云这个人所拥有的最大本钱是什么,呵呵,记得你给了我三个答案,一个是金钱,一个是人脉,一个是头脑。”   “是的将军,这件事我还记得。”尼古拉耶夫点头回答道。   “其实在我看来,这三个答案虽然不能算错,但是却并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摇摇头,巴卢耶夫斯基笑道,“在我看来,郭守云这个所拥有的最大本钱应该是这两个——运气,胆量。”   从椅子上站起来,巴卢耶夫斯基缓步走到窗前,回味般地说道:“运气是上帝加持在一个人身上的最坚实的护甲,而胆量则是撒旦赐给一个人的最强有力的武器,如果同一个人能够同时拥有这两件法宝,呵呵,那他的成功就是注定的了。郭守云呢,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幸运的人,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我观察了他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上既有大善亦有大恶,最有趣的是,在善良者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大善的人,而在邪恶的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巨恶般的存在,从这一点上说,他俨然就是集合了上帝与撒旦两者气质的混合体。”   尼古拉耶夫杀人是专长,可要是让他考虑那些富有哲理的话题却是难为他了,尽管巴卢耶夫斯基这话说得很浅显。对郭守云这样一个人,善良的人总能看到他所做的那些好事,那些造福了上千万远东人的好事,而在邪恶者的眼里,所能看到的却是他曾经做下的坏事。正因为如此,军方那些要员们要杀他,自然会不惜一切的去抹黑他,从而将他粉饰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而换一个方向来说,如果有人不希望郭守云死,甚至希望能够同他站在一起去对付那些心怀叵测的军方要员,郭大先生的为人评价就会是另一种说法了。简单来说,巴卢耶夫斯基的意思很简单,人本无善恶之分,之所以有了这种区分,完全是在别人的评价了。   如果尼古拉耶夫的政治头脑够清醒的话,那么他现在就知道老将军打算让他怎么做了,可问题在于,他考虑不清这些问题,因此呢,巴卢耶夫斯基就不得不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现在有很多人希望郭守云去死啊,而且是死的越惨越好。”巴卢耶夫斯基心下叹息一声,他琢磨着,如果自己的亲信们都像郭守云那般的聪明,他现在的日子将多么好过啊?   尽管心下这么叹息,可他在嘴上说得却是另一番话:“可现实的问题在于,郭守云这样地活着是其存活的道理的,你想啊,他的那几位娇妻总不希望他去死吧?那些依附于他的人也不希望他去死吧?上千万的远东人相信也没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吧?而……哎,我们这些年过的很苦啊,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至少来说,我更希望看他跟某些人继续斗下去,而不是盼着他被某些人用卑鄙的手段消灭掉。说起来,妮娜那孩子也算是我的晚辈,她过几天要来莫斯科,如果我没有过分一厢情愿的话,她应该会来这里拜访我的。我现在有些发愁啊,如果郭守云在这个时候死了,我应该怎么面对这位老将军的遗孤啊?”   尼古拉耶夫恍然大悟,他挺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明白了将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不,不,你还不明白,”微笑着摇摇头,巴卢耶夫斯基说道,“有人秘密去东京,有人要秘密在东京杀掉一些人,而在这个世界上呢,并不是只有两种人两种立场的,可以肯定的是,在这其中还有人在秘密的观望。” 第八三三章 非常人非常事   “将军……”尼古拉耶夫听的一头雾水。   “呵呵,你不要说话,听我把该说的说完,”不等亲信把话说完,巴卢耶夫斯基便摆摆手,继续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企图杀人的人是咱们的敌人,而将要被杀的人呢,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敌人,毫无疑问,那是咱们所无法拉拢的,而敌友难分的人呢,咱们拉拢起来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人才是最容易拉拢到手的呢?”   “是那些观望的人。”尼古拉耶夫面色严肃地说道,尽管他的脑子不太好使,可是这三选一的选择题在踢出了两个答案之后,剩下的应该选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巴卢耶夫斯基笑了笑,说道,“可问题在于,那些观望的人只看得上那些想杀人的人以及那个即将被杀的人,至于咱们,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将军,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尼古拉耶夫搔搔头皮,不无疑惑地说道,“那些观望的人看得上那些企图杀人的人还有情可原,至于那个即将被杀的人……他眼看着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值得看重的?”   “哈哈,我的勃索夫,你总是问到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是啊,既然那个被杀的人都要死了,那些观望的人还在等什么呢?要知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即便是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带到天堂里去,一死百了,他还有什么值得被人看重的?”巴卢耶夫斯基拍拍手,朗声笑道,“如果你能想清楚这个问题,那才算是真正明白我的意思。”   “哦,将军,我,我明白了,”看着将军那莫测高深的笑容,尼古拉耶夫骤然间想到了一件事,他恍然道,“那些人之所以观望,就是因为那个将被杀的人实力太强大了,如果那些打算杀人的人杀不了他,那反过来就有别的人要死了。而那些人之所以还在观望,就是担心被杀者不死。换句话说,那些打算杀人的人,表面看起来实力强大,实际上,他们强大的只是一个外壳,一个躯壳,而那个即将被杀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只要他不死,那些观望者就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与他结盟,来一个锦上添花,将那些试图杀人的人消灭干净。”   这次巴卢耶夫斯基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阴冷的笑容,脑子里也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毫无疑问,同深谙权术之道的巴卢耶夫斯基相比,尼古拉耶夫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懵懂,这两人思考问题的方法截然不同,前者懂得什么叫做透过现象看本质,而后者呢,或许同样的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那点可怜的智慧细胞却无法帮助他完成这个转变过程。而在处处陷阱、危机密布,时不时就需要选择阵营,选择队伍的政坛上,只有巴卢耶夫斯基这样的人才能混个风生水起,至于尼古拉耶夫嘛,他就是一把枪,如果让他去做那个持枪的人,他首先干掉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将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尼古拉耶夫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将军,毅然道,“这次去东京,我会安排好一起的,呵呵,我的人就是我的人,对他们来说,上面的命令只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杀谁不杀谁,这个决定权就在我的手里,我……”   “可问题在于,这次东京注定是要死几个人的,”不等亲信把话说完,巴卢耶夫斯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不死人的话,被杀者恐怕变不成杀人者,而杀人者也变不成被杀者,至于那些观望的人嘛,他们还会继续观望下去,就这样,到最后的局面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咱们在这个过程中……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尼古拉耶夫又有些迷糊了,他一脸的茫然。   “呵呵,这样吧,我认识几个见不得光的人,”巴卢耶夫斯基歪头想了想,取笔在一张稿纸上写下几个名字,然后折叠整齐之后,交给尼古拉耶夫,这才说道,“你这次去东京,在安排好了具体的行动方案之后,再与这些人取得联系,嗯,另外,我希望你的枪法这些年没有生疏,那个被杀的人固然是不能死,可要是不让他痛苦一下,我这心里也感觉不太舒服,至于说是让他在病床上躺一个月还是躺一年,这问题就在于你的把握了。呵呵,不过我倒不希望他躺的时间太长,最好是一个月,甚至更短一些。”   “将军放心,”尼古拉耶夫对自己的枪法有着绝对的自信,他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巴卢耶夫斯基笑道,“你去安排吧,我就不留你了,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我可不希望那个被杀者把怒火发到我的头上,说句丧气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已经禁不住他的折腾了。”   微微一笑,尼古拉耶夫朝老将军行了一个军礼,一边退向门口,一边说道,“那我这就去安排,将军请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目送跟随自己近八年的亲信退出书房,巴卢耶夫斯基的嘴角上又一次闪过阴冷的笑容,他静候了将近五分钟,这才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下了书桌下面的一个红色按钮。   “父亲,您有什么吩咐?”很快,书桌上对讲器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咱们的客人洗浴过了吗?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请她过来一趟吧。”巴卢耶夫斯基犹豫一下,轻声说道。   “好的父亲。”年轻女人应了一声,关掉了对讲器。   过了大约四五分钟的时间,一个头发上裹着白色毛巾,脸上附了白色面膜的女人,施施然走进书房。她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书桌后面的巴卢耶夫斯基,而后毫不客气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书房内那张最大的沙发上。   “我听说事情都安排好了?”女人身上的浴巾很长,可她似乎仍旧担心有什么地方走光了,因此,在坐下之后,她先是低头察看了一番,这才冷冷地问了一句。   “是的,夫人,”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巴卢耶夫斯基,在一瞬间似乎就矮了一大截,他轻声说道,“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女人冷冰冰地说道。   “我还是不赞成这个计划。”巴卢耶夫斯基忐忑不安地说道。   “呵呵,舍不得你那位忠诚的老部下?”女人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然不是,尼古拉耶夫虽然很忠诚,可是他的脑子太不好使了,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早晚会出问题,”巴卢耶夫斯基慌忙解释道,“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除掉他,未尝不是件好使。”   “那你又有什么想法?”女人歪着头,因为脸上附着面膜的关系,谁也看不到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我是担心计划出现什么纰漏,”巴卢耶夫斯基叹口气说道,“要知道,狙杀这种事情是很多误差的,如果有半点差池,那,那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这个计划过分的冒险,我想先生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实在是过于草率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能改变决定。”   “改变决定?”女人冷笑一声,说道,“先生的决定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更何况他这个计划策划了那么就,岂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你不同意,那好,你自己去对他说吧。”   “这……”巴卢耶夫斯基的脸上出现了一张阴沉的脸,这张脸虽然很年轻,可是却让他感觉到很深的压力,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被压迫的太狠了,再加上自己也有野心,同时呢,儿子身上还有一大堆的问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同这种人打交道的。   “放心好了,”女人的语气舒缓下来,她叹口气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个计划过分冒险了,不过坦率的说,要做非常人就必须行非常之事,我虽然担心先生的安全,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很有效。”   说到这里,女人揉揉脸颊,一把揭下了那张面膜,顿时,叶列娜那张秀美绝伦的俏脸展露出来。   “如果有更多时间的话,先生也愿意采取更稳妥的办法,可问题在于,现在从时间上来说,已经相当紧迫了,”把玩着那张粘湿的面膜,叶列娜面无表情地说道,“军方的态势你应该清楚,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如果不趁着他们采取切实行动的之前,将他们的联合趋势彻底打散,那咱们全都没有好日子过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而是尽可能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先生那边的事情不用你去考虑。嗯,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冒险了,只要把这次的事情办妥了,那下一步,莫斯科就是咱们的了,而你呢,你等了十几年的机会,也就算是真正的到来了。” 第八三四章 复杂的东京   郭守云一行人秘密抵达东京,在俄罗斯联邦政界内,被贬称为所谓的“窜访”,而这一贬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完全正确的,毕竟郭大先生虽然声称要参加远东共和国的新一届总统竞选,可是现如今这选举还没有正式开始呢,而他本人呢,也仍旧是一个名义上的商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出面访问日本这么一个与俄罗斯不存在正式外交关系的国家,是根本说不过去的。不过话说回来,类似这样的贬斥,也只能在小范围内流传,但凡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与郭氏作对,因为那样做除了能给自己招来祸事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而相对于俄罗斯方面的反应来说,东京却有了另一番动静,毫无疑问,郭守云此次东来,算不上是什么外交场合下的正式访问,毕竟他在政治上没有任何身份,同时呢,这次赴日之前也没有同东京方面打招呼,如果换作一个知名的政客,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可即便如此,当得知他要前来日本的消息之后,东京的政坛上仍旧出现了一番轰动,用某些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们此前数年间所作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送出了若干的橄榄枝之后,远东那只浑身是宝的白鸽,最终还是要飞到东京来了。   就这样,在郭守云正式抵达东京之前的几天时间里,就如何接待这位贵客的问题,东京的各派系政客们闹出了好一番争斗。明白日本政治概况的人都知道,作为一个历史复杂的国家,日本国内政治素来就能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派系争斗、家族恩怨这两大要素纠葛在一起。而在派系争斗与家族恩怨中,日本政治显然受家族的影响更大一些,诸如小泉家族、安培家族、麻生家族以及鸠山家族,他们就是被称为日本政坛四大世家的历史悠久且政要辈出的大家族。   面对郭守云对东京的访问,各方势力做出了一系列的角逐,因为谁都看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与远东搞好关系,就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政治资历将会被收入囊中,远东在国际政治环境内的重要性连华盛顿的异常重视,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日本呢?毫无疑问,这样的争斗是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结果的,最终呢,直到郭守云抵达东京之后,那些派系林立的政客们,也没有确定出一个明确的方案来。幸好这次郭守云来东京没有什么明确的官方身份,不然的话,这一事件恐怕就要成为笑话了。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在此次前往东京之前,他也对日本那边的情况做了一个全面的了解,按照情报系统给他提供的相关汇报,他这次去日本之后,选择谁做第一个拜会对象,将直接影响到若干问题的后续发展。   郭守云详细参考了情报系统为自己提供的资料,老实说,他之前也知道日本的政治很复杂,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复杂到了这种程度。   按照情报部门提供的情报,日本政坛上近年来左右政局的除了家族的力量之外,还有两个派系的连番斗争,而这两个派系分别是从田中角荣的田中派演化而来的“竹下派”,以及从福田纠夫的福田派演化而来的“安培派”,两个派系从历史上就水火不容,而现在更是打的热闹。在现如今的竹下派中,除了有掌门人竹下登之外,还有前首相桥本龙太郎、现任首相小渊惠三、以及小泽一郎、鸠山邦夫等一系列声名卓著的政治人物,而在安培派中则有安培晋太郎、安培晋三、森喜朗、小泉纯一郎等一干前途无量的政治人物。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此去东京,无论先拜访谁,都势必会与另一方交恶,不巧的是,在他的记忆中,前世貌似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都出任过日本首相,而且他们在任的时间,还都浓缩在了短短的十年时间里,也就是未来的十年时间里。   而按照智库小组提供的建议,目前日本的情况已经开始趋向明朗化,竹下登所领导的竹下派,现在面临着一个分裂的局面,因为田中角荣当初等于是被竹下登气死的,因此,在竹下派内享有较高声望的田中真纪子已经“反水”,这一事件的出现,势必会给竹下派带来深远的影响。   可是在郭守云本人看来,这里面的情况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他有着一份前世的记忆,而在那段记忆中,小泉这个人相当不地道,他在田中真纪子支持下当上了日本的首相,可是却在不久后便将对方踢出了内阁,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安培晋三上台之后,田中真纪子再次“反水”,她在安培晋三的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然后又在媒体上大肆攻讦安培,甚至连安培夫人不能生育这件事都拿出来四处张扬。结果,没用多久,隶属于竹下派,同时与安培存在着家族仇怨的麻生太郎登上了前台。   或许就因为日本政坛上的派系争斗太过复杂,最终郭守云放弃了从这方面着手做选择的打算,转过头,他将目光瞄准了日本政坛的家族恩怨。   情报部门的汇报相当细致,他们将日本政坛四大家族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从他们的报告中,郭守云了解到了很多颇有意思的东西:小泉家族竟然是在明治维新之后起家的,作为这一家族第一代领导人,小泉由兵卫原本是个包工头,一、二战期间被称为“远东第一军港”的横须贺军港,就是他建设出来的。而作为家族内的第四代,小泉纯一郎则是属于“庶出”,他的母亲小泉芳江是家族第二代领导人小泉又次郎的妾室所生,而他的父亲鲛岛纯也则是一个入赘到家族内的穷光蛋;安培家族,这个出了安培晋太郎、安培晋三父子两人的家族,实际上是在并吞了岸介家族之后发展起来了,而在当年,岸介家族先后出了两位首相,即岸介信、佐藤荣作,这一对异姓亲兄弟为安培晋太郎的崛起创造了令人眼红的条件。同时呢,安培家族与小泉家族交情深厚,安培晋太郎就是小泉纯一郎的政治恩师。麻生家族,这是一个踏着亚洲人鲜血崛起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创建人就是被称为“明治维新三杰”之一的大久保利通,而要说到真正将这个家族带向崛起的人,却是麻生太吉,在二战中,他被称为日本的煤炭大王,那些被强征到日本的战俘、沦陷区青壮年,有百分之八十以上在他的矿场里做工。正是靠着这些压榨来的血汗钱,马上家族成为日本一家拥有八十多家企业,经营范围涉及银行、铁道、电力、医院、教育、软件开发等诸多行业的超级财团,而吉田茂就是从这个家族中走出来的日本首相;鸠山家族,日本政治实力、经济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家族,同时也是最倒霉的一个家族,另外,也是一个与中苏走得最近,对美国态度最为敌视的一个家族,家族第二代掌门人鸠山一郎一手创建了自由党,并在一九四六年的第一次战后选举中,成为日本第一大政党。可惜的是,就在鸠山一郎准备着组阁的时候,就被“太上皇”麦克阿瑟将军剥夺了政治权力,随后便被流放了。直到一九五三年,老头恢复自由之后,重回日本政坛,在因脑溢血而半身瘫痪的条件下,一举当选为日本首相。而到现在,鸠山由纪夫、鸠山邦夫兄弟两成为家族的领头人,他们一手创建了民主党,在政坛上声望日隆,不过问题在于,这两兄弟因为权力的问题关系不睦,按照情报部门的说法,他们的分道扬镳估计只在朝夕了。   在了解了全部的情报之后,郭守云做了一下归总:麻生家族与安培家族之间存在着远亲关系,可是由于当年的岸介信同吉田茂是死敌,所以两家的关系势同水火;由于小泉家族同安培家族的关系密切,所以麻生家族等于是与这两家都是敌人;由于福田纠夫当年与田中角荣是死敌,所以小泉家族也好,安培家族也罢,都不可能与现任的首相小渊惠三关系和睦。这也就是说,三大家族与若干政治派系之间的关系都很复杂,而在这其中,也只有鸠山家族相对来说还清高一点,这也就是说,此次去东京,选择鸠山家族的人做第一个拜会对象,最不容易引来各方的反弹。   另外,在这次秘密访问日本的问题上,郭守云还要顾虑一下北京方面的情绪,尽管这段时间里,他与北京方面的关系相当不和睦,可是在一些对外问题上,他也不希望招惹到北京的立场,因此呢,选择鸠山家族最为第一个拜访目标,也能够在最大限度上化解这方面的矛盾。首先,鸠山家族四代与中国“亲善”,而鸠山由纪夫所领导的民主党,更是坚持发展中日友好关系,比如说战犯问题、参拜问题等等,另外,鸠山由纪夫的夫人还是在上海出生的,这系列的潜在因素纠集在一起,最终让郭守云拿定了主意。 第八三五章 财神爷的老板   东京六本木使馆大街上,有一家名为藤田会馆的私人会所,平日里,这个私人会所晚九点开门,凌晨四点关门,而进进出出的人,除了一些穿着时尚、身材婀娜的美女之外,就是一些穿着水手服的女学生了,基本上就没有人看到过有男人进去过。对于一些不了解东京情况的人,这个地方显然是一个包裹在迷雾中的所在,同时呢,肯定也是一个充满香艳与性福的所在,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那些了解这一处所在的人来说,绝对会尽可能绕着它走,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地方是住吉会开设的,对于这个时不时就同山口组展开残酷火并的黑手党帮会,那绝对是一般人招惹不起的。   不过呢,这两天藤田会馆似乎有了一些动静,从附近过往的人都可以看到,在会馆的楼下,近两天明显多了十几个身着黑色西装、面带墨镜的大汉,这些腰间鼓鼓囊囊的家伙,从早到晚守在那里,不管是谁,只要走的近了一点,就会被二十几道凶狠的目光盯死。与此同时呢,在使馆大街上,也多了很多隶属于警视厅的警车,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一个个如临大敌,这种景象咋一看上去,往往就能让人联想到大规模的帮派火并。   不过事实如何呢?坦率的说,这段时间东京市内绝对没有什么帮派火并,与此相反的是,不管是山口组、稻川会还是住吉会,他们在这两天里都平静得很,他们之间不仅没有任何争斗,甚至连最基本的帮派对立都消失了,就像住吉会理事长松广昭平所说的,这段时间里,就对没有谁敢来找住吉会的麻烦。老实说,松广昭平的口气有些大,不过呢,他说的也是事实,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两天藤田会馆里住进去了一行人,而这些人才算是当今世界上真正有头有脸的黑手党领导人。   作为全日本三大黑帮之一,住吉会这些年来发展的速度很快,他们的美国分部,甚至在纽约第六区站稳了脚跟,两年前的那一场火并,他们彻底击败了盘踞在第六区几十年的拉美帮,从而也将这一区的毒品生意完全控制在了手上。当然,现在住吉会的正式帮会成员,也不过只有万把人,单单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美国人的地盘上站稳脚跟的,不过现实的情况是,在纽约第六区的地盘上,除了有拉美帮之外,还有意大利的帮会以及俄罗斯的黑手党,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意大利帮会与俄罗斯黑手党还有拉美帮之间,都维持着一种很默契的平衡,意大利人控制着第六区内的色情生意,以及部分的赌局,而俄罗斯黑手党则控制着黑枪市场以及走私交易,同时呢,也在暗中经营色情酒吧、舞场,至于拉美帮嘛,他们是地头蛇,因此做的生意就更加违法——贩毒。   意大利帮会的规矩很严厉,在毒品这道生意上,他们有着很明确的规定,“沾毒砍手”,这个砍手可不是只砍掉一个手掌,而是从胳膊肘的位置开始砍,一刀切掉整条小臂。而对于俄罗斯黑手党来说,毒品生意同样是一个禁区,目前进入美国的俄罗斯黑手党中,以远东帮会的力量最为强大,郭守云早在控制远东黑帮的时候就有言在先,谁碰毒品谁就得死,而莎娜丽娃此后也秉承了他的这一项原则。因此,拉美帮就等于是捡到了一个便宜,同时呢,三大帮会之间也就结成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不过这一默契在两年前被打破了,一个从西西里迁来的六口之家,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了。杀人者手段残忍,他们不仅将这一家的三个女人轮奸,同时呢,还将她们赤裸裸的扔到了大街上。这件事的发生,彻底激怒了意大利帮会,他们的帮会与其他的帮会不同,讲究的就是一个意裔血统,现在有意裔在他们的地头上被人灭了门,如果不展开报复的话,他们在意裔圈子里就站不住脚了。为此,在事发之后,意大利帮会就将整个第六区翻了个遍,倾全力调查这件案子的幕后真凶。   经过长达一周的调查,他们最终得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答案,做下这件案子的是几个黑人,而这些人又都是隶属于拉美帮的。就这样,意大利人就同以黑人以及棕色人为主的拉美帮干起来了,之后不久,也许是基于种族歧视的原因,俄罗斯黑帮加入了意大利帮会的阵营,他们一方面在暗地里厮杀,制造枪击事件,一方面大肆贿赂白人警察,在正面给拉美帮制造压力。这一场大规模的火并持续了将近四个月,最终,在造成了上百人的上网之后,拉美帮领导层不是被杀就是逃跑,整个帮派也随即覆灭。   经营毒品的拉美帮没了,那么今后谁来满足那些酒吧、赌场、艳舞舞厅内的贵宾们的要求呢?另外,毒品的生意总会有人做的,第六区内的拉美帮被打残了,那将来保不齐就会有别的势力渗透进来,到那时,也许区内还会出现别的麻烦。最后一点,毒品生意毕竟是一个蕴藏着惊人利润的行业,意大利人不经营这门生意,是因为他们素来都以黑手党之父自居,同时呢,信仰上的一些东西,也促使他们在刻意的回避这类生意。可对于俄罗斯黑帮来说呢,他们显然没有这些顾虑,如果不是上面的老大有言在先,他们恐怕早就同哥伦比亚人接上头了。   就这样,在经过一翻深思熟虑之后,第六区的俄罗斯黑手党头目,偷偷跑回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向当时已经接手帮会事务的莎拉提出建议,那意思就是希望郭老大能够松松口,让他们多掌握一条生财之道。面对金钱的诱惑,莎拉当时就动心了,不过呢,她也知道郭守云是什么人,因此,没敢答应下属的要求。既想从毒品生意上牟利,又怕挨上郭守云的大耳光子,莎拉在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之后,最终想出了一条瞒天过海之际。随后不久,住吉会的和屋六代目、涉外委员长大冢胜,带着一百四十多号干将到了纽约,一手掌握了第六区的全盘毒品生意,按照三方的协议,住吉会每年的毒品盈利分作三分,他们自己保留五成,而剩下的那部分,则由俄罗斯黑手党与意大利黑帮均分。   就这样,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住吉会仅在这一门生意上,就获利四亿美元,而在其总裁西口茂男的眼里,远东的黑手党不仅仅为他们提供了“争霸天下”的武器,随后呢,又成了他们的庇护伞、财神爷,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当莎拉抵达东京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隆重接待?最重要的是,这次来的人还不仅仅是一个莎拉,就连她这位财神爷的老板,也都一起过来了。   “莎拉,”紧皱着眉头,从温暖舒适的大床上爬起来,郭守云扯着一件黄色睡袍披在自己精赤的身子上,语气不满地说道,“你今年都二十四了吧?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礼貌都不懂。进来别人之前不知道要敲门的吗?”   “不知道,”说实话,莎拉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畏惧,可是这种心理却没有那么强烈,更何况她如今还占着理呢,“我只知道先生又在胡搞,哼哼,这次出来之前,几位夫人都叮嘱过我,让我好好盯着你,免得你再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过看样子我盯得还是不够紧……这个……小妹妹,成年了吗?谁让你来的?是不是长久保征夫那家伙?”   在郭守云身边的大床上,蜷缩着一个肌肤雪白的小姑娘,这姑娘看上去相当稚嫩,从年纪上说,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高中生,不过话说回来,她人长得也相当亮眼,那张清纯的小脸分外精致,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卡通片里的瓷娃娃。男人的心理都是很复杂的,如果是善心的男人,碰到这种女孩的时候,大都会有一种细心呵护的想法,反之,如果是正常的男人,一看到这样的小姑娘,就只会有一种冲动,疯狂蹂躏的冲动,不幸的是,郭守云显然属于后者,否则的话,此时小姑娘的双腿间也就会狼藉一片了。   “够啦,”刚刚“入巷”,开荒工作做到一半就被别人打断了,郭守云这心里自然痛快不到哪去,因此,面对喋喋不休的莎拉,他就越看越觉得心烦,“有事说事,没事你就给我出去,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女人来说三道四了?”   “哎呀,先生生气了?”莎拉被呵斥的一愣,随即嘻嘻笑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这么生涩的女人,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早知道的话,我几年前就会好好勾引你一下了,那样的话,你现在恐怕就舍不得对我吹胡子瞪眼的了。” 第八三六章 要命的纰漏   对莎拉这个心狠手辣,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性的女人,郭守云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家伙在待人接物上,属于那种天性认死理的人,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有什么另类的嗜好,可偏就喜欢我行我素,除了莎娜丽娃之外,她可以说是谁的话都不听。因此呢,尽管她人长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比莎娜丽娃还要出色,可郭守云偏就对她没有任何兴趣,说得更直接一点,那就是连多看她一眼的想法都欠奉。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因为莎娜丽娃的关系,亦或是因为莎拉本人能力出众且没有任何野心的缘故,郭守云一直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很包容,否则的话,依着他那脾气,这小丫头估计早就倒了大霉了。   看着对方那张充满戏谑的小脸,郭守云无奈地摇摇头,他弯腰坐回床上,用舒缓的语气说道:“生气?对你生气有用吗?算啦,今天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也别再给我东一句西一句的兜圈子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我很累,想要多休息一会儿。”   “哦,先生累了?”撇撇嘴,莎拉嗤笑一声,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先生了,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要告诉先生,你之前让我关注的情况,今天已经有了一些眉目,那……”   说到这儿,莎拉突然停了口,她瞟了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小姑娘一眼,笑道:“先生,这女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让你感觉不太满意的地方?”   “哦?”郭守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的扭过头,对身边那个傻愣愣的小姑娘说了一句,“你先去洗个澡,我这边有些事情要谈。”   小姑娘只不过是个女高的学生,她哪懂得什么俄语啊,因此,在听了郭守云的吩咐之后,她竟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最终莎拉出面吩咐了她两句,小姑娘才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也不穿,就那么赤身跪在榻榻米上,一点点的挪出门去。   别看莎拉平时大大呼呼的,可在实际上,她却是一个相当谨慎小心的人,当小姑娘对上门之后,她又悄悄的向门口挪过两步,竖起耳朵倾听了片刻,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对郭守云点点头。   “情况怎么样?”叮的一声点燃火机,给自己上了一支烟,郭守云微皱着眉头,问道。   “凌晨三点得到的情报,莫斯科过来的人已经与扎瓦连科他们取得了联系,”迈步走到床边,莎拉一屁股坐在男人的身边,自顾自的取了一支香烟点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按照那个尼古拉耶夫自己的说法,他们一共过来八个人,现在分别下榻在六本木与蒙特利两家酒店内。”   “核实过了吗?”郭守云倒是蛮有风度的,他主动替女人点上烟,这才问道。   “已经核实过了,没有问题,”莎拉回答道,“另外,在扎瓦连科将咱们的行动透露出去之后,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具体的行动计划。”   “这么快?”郭守云一脸的惊讶,按照他之前的猜测,尼古拉耶夫他们在进入东京之后,至少要等上两天才会动手,毕竟这边的环境他们不太熟悉,策划这么大的一场刺杀行动,同时又是这么一群经验丰富的特战队员出手,他们怎么可能行动的这么草率?   “是啊,就是这么快。”莎拉微微一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在一瞬间杀过一丝凌厉的杀机。   “这有些不太合乎常理。”尽管这次的阴谋是自己操刀策划的,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郭守云的心里又有些犹豫了,毕竟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小命玩游戏啊。是人就会怕死,而像他这种地位高高在上,银行存款不计其数的人,更是怕死怕的厉害,但凡是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那心里就会犯嘀咕。   “莎拉,嘶……你说,我这个计划是不是过于冒险了?”紧皱着眉头,郭守云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个,我之前考虑的问题似乎有些简单了,你说,尼古拉耶夫这个人……他对巴卢耶夫斯基的忠诚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当他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莎拉的眼睛里跳跃出一股惊讶的神采,她微微仰起头,思索了片刻之后,由衷地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夫人为什么对叶列娜如此的钦佩了,那个女人的脑子,实在是太复杂了,哦,准确的说,应该是太精明了。”   “什么意思?”郭守云一愣,愕然道。   “很简单,”莎拉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于先生来说,现在尼古拉耶夫这个人究竟可不可靠,他对巴卢耶夫斯基的忠诚是真是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们那些人,现在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嗯?”郭守云的眉头拧成了麻绳,他盯着面前的小姑娘,显然在等着她作出解释。   “嘻嘻,这还不容易理解吗?”莎拉阴阴一笑,说道,“那个尼古拉耶夫,不仅仅是先生你对他不放心,叶列娜夫人同样也是如此,因此呢,在来东京之前,她就给了我另一套备用的方案。如今,那些人的刺杀计划已经设计好了,而按照叶列娜夫人提出来的方案,这项计划应该交由我来执行了。”   郭守云恍然,很明显,叶列娜这个女人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也许早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整个计划过程中所存在的一个最大漏洞,那就是尼古拉耶夫这个人究竟靠不靠得住。这可是一个攸关生死的大事,尼古拉耶夫这个人的枪法很好,如果他不想打死郭守云,那也就罢了,反之,如果他对巴卢耶夫斯基并不是那么的忠诚,在动手的时候,只要枪口稍稍一偏,那么整件事的结局将会变成另一幅摸样——郭大先生阴人不成,反倒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了。   尽管考虑到了这个纰漏,可叶列娜当时并没有说出来,她是一个有着玲珑心的女人,同时呢,也是一个对官场把握的面面俱到的女人。她看得出来,郭守云在想出这个计划之后颇有几分自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当时就把这一点纰漏提出来,这男人表面上可能不会有什么表示,但是这心里,多多少少也会带有几分不快的……当然,也许这只是叶列娜自己的想法,有些谨慎过头的想法,可人际关系这种东西,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个处事谨慎的人,面对这样的问题,往往都会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态度行事。再者,在郭守云宣布这项计划的时候,除了妮娜之外,郭家那些女人全部在场,面对当时的场面,叶列娜认为自己必须低调,过分彰显自己的才能,即便不会引来郭守云的不快,估计也会引来莎娜丽娃那些女人的忌惮,而这对郭家内部的团结极为不利。   就这样,叶列娜把自己的想法憋在了肚子里,随后呢,在出行之前,她又偷偷给莎拉做了一项指示,那就是为了安全起见,绝不能让尼古拉耶夫那些人有动手的机会,只要他们把刺杀计划敲定了,那就及时把他们控制起来,然后呢,由莎拉亲自出手,将郭守云刺伤,再将尼古拉耶夫那些人杀死在狙击现场,做成杀人灭口的假象。这样一来,整个计划就不存在什么危险了。   原本呢,按照叶列娜的想法,她是打算将这件事瞒着郭守云进行的,可惜的是,她所托非人,莎拉这丫头根本就不是那种嘴严的人,最重要的是,她素来只亲近莎娜丽娃,而对郭守云身边其他的女人,一直都存在着莫名的敌意,在这种情况下,小丫头直接在郭守云面前踢爆了全部内幕,其目的,就是打算让郭大先生对叶列娜产生深一层的忌惮。   郭守云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身在高位,手中权力无限,在这种情况下,他所面对的外部环境注定无法平静,而在郭家内部呢?那些女人们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们彼此间的关系,绝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和谐,说实话,如果不是身为正妻的妮娜心性平和,待人和善的话,这些女人估计一早就打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莎拉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固然是打算给莎娜丽娃撑腰,可问题在于,她显然小看了郭守云,更小看了拿算计人当便饭吃的叶列娜,这家伙就不知道考虑一下,既然叶列娜敢于将这件事交给她来做,又岂能想不到她会在背后玩花招?就这样,当她将全部内幕踢爆,顺便打算挑唆一下郭、伊两人关系的时候,郭守云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种想法,而他对莎拉那些挑拨性的言辞,根本就没往心里放。   人心太过复杂了,人吓人可能吓不死人,可要是人算人的话,那真是可以算计死人的。就在郭守云与莎拉确定下整个刺杀计划步骤的时候,除了被控制起来的尼古拉耶夫等人之外,还有另一批从莫斯科悄悄过来的人正在布置着一场刺杀行动——叶列娜信不过尼古拉耶夫,郭守云也信不过他,那么在莫斯科,那些军方的要员们就能完全相信他?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第八三七章 乐不思蜀   “今天天气不错,”从藤田会所走出来,在钻进住吉会为自己准备的加长凯迪拉克之后,郭守云透过半开的车窗,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微笑道,“西口先生,我听说今天贵会要同山口组那边展开一场谈判,呵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别看西口茂男是如今住吉会的当家人,可是他本身的学历层次貌似并不高,再加上整日里都在刀口上跑生活,他更没有机会接受什么培训之类的东西,因此,郭守云所说的俄语,他是有听没有懂。过去几天里,他在与郭守云交谈的时候,都是由莎拉充当翻译的,今天莎拉出外公干,这翻译的活自然就要找别人来接替了。   在日本,像住吉会这样的黑社会组织,并不是警方打击的目标,于此相反,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与政府官员以及政客们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住吉会就是日本政府指定的暴力集团,他们的势力之庞大,影响力之广泛,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就像今天,西口茂男所挑选的翻译,就是一名来自东京大学的俄国史硕士生。这女人二十四五岁,长了好一张明星脸,真可谓是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或许是学历高的缘故,她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知性的气质。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来日本,说实话,他虽然不是一个愤青,可是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从心底里就对这个孤悬海上的岛国存在着一种抵触情绪,如果有机会能阴小日本一把,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如今呢,他来到了日本,来到了东京,经过短短不到一周的经历,他却已经有些乐不思归了……这地方好,好的难以言传。   过去几天里,他除了与日本诸多政客们会面之外,顺便还洽商了一些投资项目,而在这其中,就包括住吉会、稻川会以及山口组在远东的几个投资意向。别看三个帮会都是走黑道的,可是他们同时也在经营着一些白色的合法生意,就像这次,三大帮会与郭守云洽商的投资项目,就包括了服装、渔业加工以及海洋运输等若干个方面的内容,当然,在这其中呢,份额最大的还是军火自私。   或许是为了进一步拉拢郭守云这位远东的大财神,从而在与山口组、稻川会的竞争中占据最有利的位置,西口茂男这些天里可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郭氏家族现在霸拒了整个远东,而作为家族的家主,郭守云显然看不上那些普普通通的礼物,要想讨他的欢心,送一些名表服装、豪宅靓车之类的东西显然是不成的,毕竟那些东西用钱就能轻而易举的买到手,而钱这种东西,郭家是绝对不缺的。那么什么样的东西才是财神爷喜欢的呢?在一番寻思之后,西口茂男最终决定从古玩这个方面下手,他先是送给了郭守云一把武士刀,这把刀是西口家传的宝贝,它最初的主人是日本战国时代的武田信玄,换句话说,这把刀传到现在已经有近五百年的历史了。   说实话,如果是郭守成接到这份礼物,那绝对会相当开心的,毕竟他就稀罕这种玩意,可问题在于,郭守云与弟弟的爱好不同,他一方面对古董不敢兴趣,另一方面呢,对刀啊枪啊之类的东西更是由衷的厌恶,因此呢,在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他不仅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反而一转手就将长刀送给了莎拉。这样的结果令西口茂男在大失所望之余,也禁不住感到了头疼。   送古玩财神爷不感兴趣,那送什么好呢?随后不久,头疼之余的西口先生,就将主意动到了美色上,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种稀松平常的礼物,竟然令道貌岸然的财神爷露出了笑容。就这样,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随后的几天里,西口茂男就算是找准了方向,每天晚上,他都会变着花样的找一个女人送过来,然后第二天早上把人接走,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郭守云碰过的要换,没碰过的更要换,总而言之一句话,务必让财神爷感到真正的满意。而今天这位美女翻译,显然就是今天晚上为郭大先生“暖床”的妙人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郭守云虽然好色,但是却没有色到这种程度,不过话说回来,男人在色这方面的自制力往往都是相当薄弱的,如果身边没有女人,郭守云或许十天半个月的也起不了什么歪心思,可现如今呢,人家天天晚上都把女人送到床上来,他要是不碰的话,一方面对不起自己,另一方面显然也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正所谓……盛情难却啊。   听了翻译的解释,西口茂男的脸上展露出笑容,他又是“哇”又是“咔”的哼唧了半天,随后将目光投到了翻译的脸上。   “西口先生说,是的,您说的不错,”美女紧贴在郭守云的身上,用那种略带沙哑的性感声音说道,“今天住吉会与山口组、稻川会那边是有一些事情要商谈,具体要商谈的问题,就是关于投资项目的份额分配问题。在这件事情上,山口与稻川那边对此前先生的决定似乎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不过先生可以放心,这些事情西口先生能够解决。”   “呵呵,西口先生言重了。”郭守云心头冷笑,他琢磨着,你们的利益怎么分配,关我屁事,想挑唆着我出面,嘿嘿,你那点本事还太嫩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郭守云的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他笑道:“虽然我来日本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也看得出来,西口先生是个爽快人,呵呵,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你来做,我放心,放心的很。”   不得不说郭守云这个人太狡猾了,他这句话说的挑唆味十足,同时呢,又是那么的滴水不漏。“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你来做,”这句话实在是太容易引人误会了,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一厢情愿的情况下,那个“一些”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   果不其然,在听了翻译的解释之后,西口茂男的脸上先是一喜,继而猛地坐直身子,用力一低头,大声说了几句话。   “西口先生说,他很感激先生对他的信任,”翻译娇声说道,“同时,他也相信住吉会与远东郭氏集团的合作,必然将会有一个无可限量的前途。”   “那是,那是,就我个人来讲,嗯,呵呵,我也是那么认为的。”打个哈哈,郭守云言不由衷地说道。   对与郭守云来讲,他这次到日本虽然住在住吉会的会馆里,同时呢,也享受着人家全心全意的接待,可是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对这个西口茂男并不是那么的看重,同时呢,对他所领导的住吉会也不是那么的满意。按照莎拉的说法,日本三大帮会的背后,直接够连着四大政治家族,而这个住吉会所代表的一方,恰恰就是郭守云最不喜欢的两个。另外,住吉会在掌握了纽约第六区毒品财源之后,这两年的发展速度太快,尽管他们的发展不可能影响到远东的局势,可问题在于,郭守云现在对日本的情况也有了兴趣,因此,他绝不可能看着住吉会一方做大。说实话,就在这几天享受西口送来的那些女人的同时,郭守云已经开始琢磨着对付住吉会了,他要想办法给山口与稻川那边加一把力,让他们发发威,限制一下住吉会的发展势头。   吃人的狼并不是最凶狠的,那种最凶狠的狼,往往都是吃着人喂养的食物,还琢磨着怎么回头吃掉主人的主,而郭守云呢,他显然就是那种最凶狠的狼——不过在今天这个大好天气里,这头最凶狠的狼马上就要倒霉了。   “呼,一年多没有动这东西了,也不知道技术有没有退步。”就在郭守云琢磨着怎么害人的时候,在两个街口之外的那栋“铭本堂京东株式会社”大厦楼顶上,身着一袭红色紧身皮衣的莎拉,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狙击步枪,一边嘟嘟囔囔的自语道。   “姐姐的技术怎么可能退步,”在她的身边,一位金发碧眼、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手握望远镜,嘻嘻笑道,“否则的话,咱们帮会里岂不是连个能打枪的人也挑不出来了。”   “这倒是,”莎拉歪头想了想,大言不惭地说道,“不过今天这件事非比寻常,如果出了半点差错,我这身皮非被老大剥了不可。哦,你也别光顾着说话,给我看着街上点,老板那个人办事最不靠谱了,而且还没有半点的时间观念,他要是早来一会儿,你可别给我漏过去。”   “放心好了,”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可是那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老辣的沉稳,她朝楼下的新宿道上瞄了一眼,转头又用望远镜朝远处的两栋大楼上张望一会儿,这才说道,“反正那边还有两队人呢,如果老板的车队来了,他们会给个信号的。” 第八三八章 狙击行动   莎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将手中的狙击步枪枪架支好,又把硕大的准镜装配在枪身上,而后麻利的戴上一副胶皮手套,又用一块鹿皮抹布在枪身上仔仔细细的擦拭一番,这才用一个半蹲的姿势斜靠在楼顶护栏上,透过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朝楼下的街道上张望。   尽管过去杀人不少,而且本身的枪法也非常人可比,但是莎拉打心眼里不喜欢枪械,在她看来,只要有枪,即便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能杀人,所以呢,用这玩意杀死目标半点刺激性都没有,当然更谈不上什么艺术性了——杀人也是一门艺术,那是从死神的手上抢生意,而每次死神要想收走一条生命的时候,都会策划出一个完美的杀局,莎拉有很多绰号,而她最喜欢的就是“死神”,因此呢,在杀人的时候,她也在刻意的追求一种完美。   “先生啊,先生,”蹲在护栏边上,莎拉调整着准镜的焦距,嘴里还不忘自言自语的嘟囔,“能开枪打你的机会可着实不多,你说我应该打你哪儿呢?”   “不管打哪儿,只要打中了,他就是九死一生。”就在莎拉幸灾乐祸的时候,在她斜对面那栋大楼的四层窗口内,两名戴着头套的高大男人也在做着狙杀前的准备工作,不过与前者不尽相同的是,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刺伤郭守云,而是为了彻底干掉他。此时,那个抱着枪托、身穿淡蓝色西装的家伙,正在准备此次狙杀时所用子弹的大汉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子弹,一边用阴冷的腔调说道。   的确,正如他所说的,为了此次的刺杀行动,军方那些策划者着实花费了不少精力,就大汉手上这些子弹,全都是特制的——中空软弹头的达姆弹,铅制的弹头尽管不利于飞行过程中的稳定,但是在射入人体之后,却能够产生一种爆裂性的撕伤,就这么一颗比小拇指还细的子弹,只要打在人的躯干上,就能轻而易举的造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炸伤伤口。当然,如果这样的伤势还不足以致命的话也不要紧,在中空的弹头内,还装填有蝮蛇毒液,其毒剂量足以让一个大活人在十五分钟神经麻痹直至窒息死亡。说起来这种子弹也有年头了,它们还是当年苏军在阿富汗战场上所使用的刺杀弹。除了这种子弹之外,当年苏军使用的刺杀弹还有一种更加有效的,也就是填装了名为“毒箭马钱子”毒素的中空软弹头达姆弹,只不过那种毒素造价昂贵,从等重价格上说,一毫克毒箭马钱子毒素的价格,要比一颗七克拉的钻石昂贵十五倍,不过它的效果却是惊人的好,被这种子弹击中,一个壮硕的成年人也会在两分钟内死亡。可惜的是,现在这种子弹没有了,否则的话,那些军方的大佬们绝对会拿来对付郭守云的。   “不要太乐观。”在蓝西装大汉的身边,是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装的家伙,当伙伴说话的时候,他也正在调试着自己手上的狙击步枪。很明显,这一次军方的要员们是下了狠心了,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给郭守云安排了好几道杀手,这两个大汉全都是狙击手,他们的分工很明确,一个主狙手一个候补。   “目标身边有很多高手,”运动装大汉显然有很好的心理素质,他调试步枪的动作不紧不慢,而说话的语气中则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而且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家伙,所以,咱们只有开一枪的机会,如果打不中的话,咱们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尽管对自己的技术极为自信,可西装大汉还是对伙计这番话极为认同,他知道,郭守云那些保镖的反应很快,只要有半点的风吹草动,那些家伙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们的主子护个严严实实,到那时别说是刺杀了,自己能找到目标的影子就不错了。   “柯伊辛,”将只露出一道缝隙的窗帘稍稍拉开一点,西装大汉朝窗外的街道上看了一眼,而后扭过头,不无忧虑地问道,“你说等这次的任务结束之后,上面会给咱们什么样的安排?我可知道,郭守云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角色,说到底,他与国内那些平常的政客不一样,这家伙手上既有兵权,又有政治影响力,同时呢,他还与那些势力庞大的黑手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咱们这次动手把他杀了,那……那会不会招来什么报复?”   “切尔克列察,你想得太多了,”运动装大汉偏过头,狠狠瞪了伙计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将军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咱们,那是对咱们的信任,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好好完成任务,而不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了,将军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相信他绝对会给咱们一个妥善安排的。”   “哎,”切尔克列察叹息一声闭上了嘴,可没过一分钟,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期盼,随即轻声说道,“你说将军会不会安排咱们出国?我可听说了,将军和中国人的关系不错,前段时间我看见……”   “闭嘴,你的话太多了,切尔克列察同志!”不等伙计把话说完,柯伊辛的脸色就变了,他猛地转过头,呵斥道。   “哦……”这一次切尔克列察总算是闭上了嘴,他沉默片刻,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真是一个对将军无比忠诚的人,”沉默并不表示心里没有想法,看似为人憨厚且没有多少心机的切尔克列察在这一刻琢磨道,“不过,我可不打算做一个与你一般的人,将军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了,他貌似和善,其实内心里毒辣无比,这次的事情办完了,我估计……”   他这儿正闷头琢磨着呢,旁边的柯伊辛突然竖起左手,做了一个“警惕”的手势,切尔克列察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弯下腰,从窗帘的缝隙处朝外望去。   郭守云来了!   当那辆由七辆黑色奔驰车护送的加长凯迪莱克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潜伏在各处的狙击手们,第一个跃进脑海中的念头,就是这个。   对于柯、切两人来说,郭守云这个家伙显然非常狡猾,同时呢,也异常谨慎,在过去的三天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有走出过住吉会藤田会所半步,不过是那些日本的政界要员,还是商界的大佬,要想与他谈生意,都要到守备森严的藤田会所去拜会他,在这种情况下,两人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而今天呢,这天气果然很不错,潜踪已久的远东黄皮熊最终还是出窝了,根据情报上的说法,郭守云今天要到新宿疗养医院拜会日本政界大佬、第七十任首相铃木善幸,而这座疗养医院就坐落在周围地形复杂的新宿道上,因此,这可以说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   新宿疗养医院是东京很有名的一个疗养院,在这里面居住的,大都是在政界占有一席之地的……老头老太太,也许是为了保证环境清幽的关系,院方有着很严格的规定:任何车辆都不能进入院区,所以说,郭守云一行人就必须在医院外的停车场下车,然后步行近五百米的距离,才能进入疗养院的院区,而这五百米的距离,就是杀手们刺杀他的最佳时段。   当车队进入停车场的时候,早已埋伏在楼顶的莎拉也做好了准备,她通过准镜,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郭大先生的脑袋,而后就那么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向下,最终落到了他不停迈动的大腿上。   “风速,从左到右每小时四英里,偏五分之一密位,”旁边的小姑娘有点花痴,她通过观风速计测了一下风速时下的风速,上报给“捉刀”的莎拉之后,还不忘补充上一句废话。“嘿,别说,先生虽然人长不算结实,那相貌也不怎么出众,可是这一举手一抬足的,却总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心动的潇洒,啧啧,难怪老大会对他那么着迷。”   “哼哼,他一会儿就潇洒不起来了。”按照助手报上来的数据,莎拉将准镜内的准星瞄准到郭守云大腿前约半厘米的位置,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姐,你可打准一点儿,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咱们两个就都完了。”小姑娘转过头,扫了一眼莎拉虚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头,不无担忧地说道。   莎拉没有说话,她的心情在这一刻陷入了近乎空洞的状态,如果不是她那绵长的呼吸还在有节奏的发出轻响,估计不知情的人就会把她当成一具死尸了。   “一,二……”心里默默的数着倒计时,莎拉通过瞄准镜紧紧盯住处在十几位保镖簇拥下的郭守云——风衣,墨镜,稳健而充满自信的步伐,走动间浑身渗透出来的威仪……正如小姑娘所说的,这男人身上的确有一股子令人心动的潇洒。   “三!”   当莎拉心里数出那个“三”的时候,两名紧跟在郭守云左侧的保镖,正好侧开一道缝隙,与此同时,扳机扣下,随着“嗤”的一声轻响,狙击步枪的消声器内腾起一股淡淡的白烟。 第八三九章 喋血街头   “不好!”   几乎就在莎拉扣下扳机的同时,旁边通过望远镜查看郭守云状况的小姑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其实不用她喊,莎拉在扣下扳机的时候,已经知道出问题了。就在她开枪的那一瞬间,原本以正常速度前行的郭守云,突然打了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出去,径直栽向地面。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来的很不是时候,其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莎拉那原本打向他大腿前侧的一枪,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当然,令莎拉感到大事不妙的还不是这一枪,毕竟打大腿死不了人,打屁股同样也死不了人,真正令她感到不妙的是,郭守云那一个踉跄并不是绊到了什么,而是身上中了弹,子弹着身时所产生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地,通过瞄准镜,莎拉甚至看到了他后心位置所爆开的布花。因为正值深冬,郭守云的身上穿了棉衣,那打在他身上的子弹,连这一层棉衣都炸开了,可想而知,这一枪的威力有多大了。   正如柯伊辛之前所说的,郭守云的保镖都不是简单角色,就在他中枪倒地的那一瞬间,随行在左右的保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掩护的动作,五六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拥而上,将郭守云倒地的位置遮掩的密密实实,于此同时,富有经验的卫士长已经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判断,指挥着几个人展开反击了。   郭守云招揽的保镖足有四五十个,而在这些人中,能够接替波拉尼诺夫担任卫士长的人,自然不是简单角色,他从郭守云中枪的位置以及保镖们的站位情况,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狙击手藏身的大概位置,就这样,当莎拉预感到情况不妙,准备着搜寻另一方刺杀者藏身位置的时候,楼下的枪声已经响起来了。伴随着AK步枪清脆的点射声,一排子弹打在了楼顶护栏的水泥墙面上,在啪啪的脆响中,莎拉不得不俯下身子躲避危险。   “嗯!”旁边的小姑娘显然没有“大姐”躲得快,一颗飞来的子弹正中她肩头。一声闷哼,血花四溅,小姑娘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了五花大绑的尼古拉耶夫身上。   “希娜,你怎么样?”莎拉吓了一跳,她歪坐在地上,急声问道。   “我没事,”小姑娘倒是挺坚强,她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一脸焦急地说道,“两个,一扇区,四十度方向,九楼。”很明显,在中枪的那一瞬间,小姑娘已经找到了另一伙狙击手所在的位置。   莎拉这回是真的玩命了,虽然不知道郭守云现在的情况,可是从对方那枪弹的威力来看,这位大姐头的男人,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尽管郭大先生之前曾经遭遇过无数次的危险,可说到底,他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这一次……这一次可是莎拉头一回跟着出来执行任务,她都不知道回去之后应该怎么跟莎娜丽娃交代了。   楼下的枪声响的愈发密集了,莎拉知道,要不了多长时间,那些东京的警察以及郭守云的保镖,就会将这栋大楼包围,与此同时呢,对面那栋楼上的杀手,却还在盯着楼下的情况,如果不抢先一步干掉他们,那郭大先生今天绝对是没有半点幸免的可能了。   想清楚这些,莎拉也顾不上楼下打来的乱抢了,她紧咬牙关,握紧手上的狙击步枪,而后猛地一挺身,将枪托抵上颈窝,拧身就朝助手所说的位置瞄过去。   因为瞄准镜的焦距没有调好,再加上对面那扇窗户遮挡着窗帘,莎拉在仓促之间根本没有找到人,她就模模糊糊地看到那扇窗户的窗帷内似乎有一道缝隙,于是那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头,就轻轻往回一扣……“嗤,嗤。”两声轻响之后,莎拉就觉得胸口一麻,浑身的力量似乎在一瞬间就被人抽走了。   “今天这黑枪打得有点离奇。”在藏身的房间里,惊魂未定的切尔克列察渺无表情地看着对面那具死尸,心下充满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困惑。   竟然有两伙杀手同时要杀那头远东黄皮熊,而且这两伙人还撞到了一起,甚至连彼此开枪的间差都没超过三秒钟,最离谱的是,对面那栋大楼的杀手在黄皮熊倒地之后,竟然又将枪口对准了这一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在开枪的那一瞬间,切尔克列察与柯伊辛就察觉到了另一伙人的存在,对他们来说,这显然是一件好事,至少那一伙人吸引住了郭守云保镖的注意力。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没有得手之后立刻离开,而是踌躇了片刻,打算趁乱观察一下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再给那个幸运的黄皮熊补上两枪。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踌躇,要了柯伊辛的小命,从对面楼上连续打来的两枪,一枪正打在切尔克列察的瞄准镜上,子弹反弹之后,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眼的血槽,而与此相比,柯伊辛显然更加倒霉,他的脸上连肉带颊骨被子弹掀飞了一块,左边的眼珠子连带脑浆一股脑的溅射出来,喷的满窗帘都是。   切尔克列察是一个很出色的狙击手,可他却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尤其是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他更愿意选择撤退而不是横下心来向前冲。   枪不要了,伙计的尸体也不管了,惊魂未定的切尔克列察简单的手势一下随身物品,临出门的时候,又从柯伊辛身上搜出那部同上线联系的手机,而后一把摘下头套,披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急匆匆扬长而去。   对面楼上的狙击手很厉害,不过幸好的是,他们的存在也为自己的脱逃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从楼上乘电梯下来,切尔克列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知道,那些警察与郭守云的保镖,肯定都跑到对面那栋楼上去了,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楼门前拦一辆出租车,施施然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莫斯科是绝对不能回去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全,在大楼前的街道上,切尔克列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地图上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应付掉了不懂俄语的司机,这才闷头为自己的将来盘算,“将军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这次回去之后,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为今之计……”   心里这么想着,他探手取出了那部手机。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值钱?毋庸置疑,秘密这个东西才是最值钱的。   将那部手机拿到眼前,切尔克列察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阴的笑容,他想好了,无论将军的势力多大,他在目前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希望将刺杀郭守云这件事曝光出去,且不说郭守云的势力多大,单就是唆使部下搞刺杀,还使用中空加料的达姆弹这两项,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如今柯伊辛死了,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自己了,呵呵,那么……将军愿意花多少钱让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呢?   心里这么琢磨着,切尔克列察将那部手机放在手里把玩片刻,而后从通讯记录里调出那个与上线联系的号码,轻轻一按接通键……   “轰!”   一团火光在新宿大道上闪现,随即,在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中,精明的切尔克列察连同他所乘坐的那辆出租车,一同被送上了天。   今天的东京似乎注定要热闹一番了,先是在新宿大道靠近疗养医院的位置爆发了一场枪战,紧接着,又有一辆出租车在大街上被炸毁,随后不久,在新宿街区两侧的四栋大楼上,警方先后发现了九具尸体以及大量的枪械。这还不算,在随后的夜晚新闻节目中,一个带有轰动效应的新闻被披露出来:此前公然视察存在争议的北方四岛的远东强人郭守云,竟然在东京遭遇刺杀,起身中三枪,其中两枪还是带有剧毒的达姆弹。对此一事件,东京警视厅以及内阁方面高度重视,小渊首相亲自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伤者抢救过来,于此同时,警方也必须在三天内将凶手缉拿归案。   官方的态度很明确,民间的关注情绪似乎也很高,而在暗中呢,盘踞东京的三大帮会却爆发了连续两年来最为严重的一场火并,在私下里,山口组与稻川会借口住吉会策划了这场行动,要求西口茂男站出来承担责任,并赔偿两大组织因此事所可能承担的损失,而住吉会方面呢,则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套说法,他们认为,这件事的背后主谋就是山口组与稻川会……总而言之,大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公婆说不到一块,那就只能用开战这一最直接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了。   当然,对这件事保持高度关注的,还不仅仅是日本一方,在国际上,在俄罗斯联邦内部,郭守云遇刺一事所带来的轰动效应更大,毫不客气的说,那就叫一个风起云涌、黑云压城。 第八四零章 老郭遇难?   郭守云死了!   这是新年份里在俄罗斯联邦乃至全世界引起最大轰动的一件事。   按照日本NTV电视台以及《朝日新闻》援引自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府高官的言论,郭守云是在送递东大附属医院十七分钟之后因抢救无效而死亡的,而根据院方的说法,他主要的致死原因并不是枪伤,而是中毒,杀手使用了当年阿富汗战场上苏军狙击手都很少使用的软头中空达姆弹,那枚贯入郭守云后背位置的子弹在着体之后炸断了他的神经中枢,而剧毒毒液的渗透在几分钟内便引发了血液病变。东大的医学专家们随后对郭守云的血液进行了病变分析,他们得出的结果令舆论哗然:这两枚子弹中所包含的毒素竟然有两种,除了经过提纯的蝮蛇毒素之外,还有少量的肉毒杆菌病毒,此类毒素属于国际禁用的生化病毒之一,其对神经系统的杀伤作用极为强大。   面对两家新闻媒体的报道,日本政府方面随即站出来辟谣,内阁官方发言人表示,尽管“郭守云先生的伤势较为严重,可相关专家仍旧没有放弃挽救他的努力,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可我们应该保持乐观的态度,毕竟那才是对善者最大的尊重。”   尽管日本官方发言人的说法冠冕堂皇,可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人却少得可怜,试想,即便是一个再壮硕的人处在郭守云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有什么幸存的可能了,更何况从遇刺那一天开始到现在,整整五天过去了,这伤者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呢,这个说法能讲得通吗?另外,在这五天时间里,华盛顿调派的专家来过,俄罗斯调派的专家也来过,这些人一律是有进没出,整个东大附属医院被自卫队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难道说这也是抢救所必须采取的措施吗?总的来说,从这些疑点可以得出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郭守云的确已经死了,不过为了保证远东地区的局势稳定,也是为了维护远东与日本的友好关系,日本政府方面在全面遮掩郭守云死亡的消息。   郭守云说到底都不是普通人,他在东京遇刺,且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日本政府方面都负有不可推卸的重要责任,至少来说,他们要将主导此次刺杀行动的人物来历搞清楚,以此给远东共和国、俄罗斯联邦以及美国方面一个交代。   在郭守云遇刺时间发生后的短短三天内,东京警视厅以及专门负责调查此一事件的内阁调查小组就给出了一个说法,他们宣称经过周密仔细的调查,他们已经摸清了几名死亡狙击手的身份,这些人分别来自俄罗斯联邦的两只特种部队:勇士、信号旗,换句话说,这件事是俄罗斯联邦内部自己策划的。   这项调查结果一经公布,国际各大媒体争相转载,用《华盛顿邮报》的说法,那就是郭守云的遇刺与几年前拉宾的遇刺有着完全不同的背景,完全不同的后果,但是毫无疑问,这两者的影响力都是巨大的。拉宾遇刺导致巴以和谈陷入新一轮的僵局,而郭守云的遇刺,则为东北亚地区的稳定添加了一道最不稳定的因素,如果各方无法保持克制的话,远东地区的动荡将无可避免。   《华盛顿邮报》的报评无意识准确的,就在日本方面曝光了这一调查结果的第二天,保持了长时间沉默的郭氏集团终于对这一事件做出了回应,此前宣布暂时接替郭氏集团总裁职务的郭守成,在哈巴罗夫斯克作出公开声明,要求莫斯科方面给出具体解释,其语气措辞之强硬,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清晰的风雨欲来的气息。就在郭守云就此事作出正式表态的三个小时之后,远东包括哈巴罗夫斯克、布拉戈维申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在内的十二个大城市爆发大规模的民众游行,仅在哈巴罗夫斯克一地,参加游行的人数就多达十万之众,共和国政府驻地被示威的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书写着“远东自立”、“独立”之类的条幅随处可见。就在当天下午四时,远东共和国国防部、参谋本部、陆海空三军军部召集紧急磋商会议,随后,身为远东共和国国防部长的挈廖缅科发表电视讲话,其首先对郭守云遇刺一事表示遗憾,同时又措辞严厉的抨击了一番克里姆林宫政府,紧接着,宣布由于远东近期局势紧张,远东共和国所有下属部队一律取消周末休假,进入战前的预警状态。就在当天夜里,远东境内的一百七十余处军方直属库开放:枪械弹药下发、战车出库、战机满油,各部队指战员乃至普通士兵加发半年的薪水……战争的阴云开始在远东的上空聚拢。   老实说,远东军方作出的姿态,几乎是让所有人感到惊讶,原本,在很多人看来,郭守云对远东军方的控制应该仅仅局限在权钱交易上,随着他的死,远东第一个造反的应该就是军方,至少,他们也应该在那种情况下保持沉默,可现实与预料的情况完全相反,郭守云死了,可远东军方仍旧坚定地站在郭氏集团一边,他们甚至要策动远东的彻底独立。难道挈廖缅科傻了?西罗诺夫疯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远东军方已经与几年前的情况不同了,那些手握实权的中下层军官几乎都是在郭氏集团的影响下一步步爬起来的,近十年时间了,在这些手握实权的年轻人心目中,莫斯科与哈巴罗夫斯克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象征,而后者才是真正代表他们利益的所在。挈廖缅科也好,西罗诺夫也罢,他们虽然地位高,权力大,可是手上却没有实打实的兵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紧跟着郭氏集团跑,就像现在,郭守云遇刺,远东人一方面因此对莫斯科充满了抵触情绪,另一方面呢,又对远东的前途充满了忧虑,他们打算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促成远东独立,挈廖缅科他们怎么出面阻拦?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如果表态同意的话,那整个远东的军队就是受他们控制的,反过来,只要他们说半个不字,下一场刺杀就会落到他们脑袋上。这就是所谓的大势所趋,人力难阻。   而在联邦之外呢,随着日本方面将调查结果公布于众,第一个跳出来谴责克里姆林宫的就是美国人,美国总统克林顿甚至来不及从自家别墅赶回白宫,就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他明确表示,俄罗斯目前的民主状况令人担忧,郭守云的遇刺并不在于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在于一种民主问题的凸显。当被问及对远东如今的独立要求作何看法的时候,他先是说了一句:不予置评,随后呢,又说了他对俄罗斯联邦与远东共和国二者,从来都是分开看待的,虽然他没有去过远东,但是对那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奇迹却相当关注,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希望亲自去实地的体会一下那里的氛围。   毫无疑问,尽管克林顿先生这话说得很隐晦,可是其内心的想法已经显露无疑了,在远东独立这件事上,华盛顿是持支持态度的,更有甚至,只要远东宣布正式独立,美国将成为第一个予以承认的国家。   而相对美国来说,在这件事上保持着沉默的倒是北京,在事发后,北京方面除了做过一个形式上的外交表态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可是在这种沉默的背后,却是一连串的动作。首先,就在郭守云遇刺当天,身为北远集团总裁的刘海涛便紧急飞赴香港,试图与正在同船东会洽商投资事宜的郭氏集团外务副总裁孙红羽会面。不过很不巧,就在他抵达香港的时候,孙红羽已经在早前一小时返回远东了。就这样,他又急匆匆转机飞往哈巴罗夫斯克,试图亲自与代理集团全部事务的郭守成会个面,但这时候的哈巴罗夫斯克已经出现了紧张局面,整个郭氏集团的首脑人物全都搬进了哈巴罗夫斯克卫戍部队的指挥所,负责外围防御的是妮娜亲自指挥的一支摩托化步兵旅。好说歹说的疏通了一名守卫少校,将自己希望与郭守成会面的消息通报进去,直到当天夜里,他才得到通知:郭先生这两天过分悲痛,没有心情与外人会面,如果有要事的话,第二天可以同叶列娜夫人商议。   原本对郭守云的死还有一些狐疑,可是到这个时候刘海涛已经信了八成了。按照国内得到的情报,这段时间叶列娜与妮娜应该是在莫斯科拉拢那些军方实权派人物的,既然她们在这个关头紧急返回哈巴罗夫斯克,那就说明事态真的很紧急了。   第二天与叶列娜的会面,刘海涛自然是一无所获,这个女人比鬼还精明,她说话时那种平静的语气、坦然的表情,让人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谁要是能从她的嘴里打听出点什么来就真是活见鬼了。 第八四一章 暗潮涌动   刘海涛认为郭守云是真的死了,尽管这个想法令他心里感觉有些失落,可相对来说,更多的却是喜悦,同时呢,如果这个消息最终得到确定的话,相信北京方面也能长吁一口气了吧?   郭守云……这个人应该怎么评价呢?他似乎什么都好,在远东这么多年,尽管他在各项政策上强力抵制中国方面的介入,在诸多问题上甚至同北京方面的立场期望背道而驰,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在近十年的时间里,俄罗斯民间对中国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自从新中国成立以来,苏联乃至后来的俄罗斯人,都对中国存在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警惕情绪,在俄罗斯人的眼里,中国人不仅聪明而且野蛮、野心勃勃,而在俄罗斯联邦的精英阶层内,这种对中国的警惕情绪更加严重。也正因为如此,在诸多合作项目上,俄罗斯人宁可舍近求远,甚至是损害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不愿意同近在咫尺的邻居合作。   可是这些年来呢,随着郭守云以及郭氏集团在远东的崛起,俄罗斯人,尤其是俄罗斯的精英阶层对中国的态度,已经从过去那种单方面的抵触、戒备,转移到了好奇与接触上,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年来虽然国内的资金无法有效进入远东,但是在联邦其他地区却颇有斩获。最重要的是,郭守云所领导的郭氏集团,在远东的教育问题上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在这其中,就包括中文的普及以及中国历史政治社会问题的研究,不要小看这一点,毕竟这是远东与中国在文化上的深层次交流,它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从教育层面上拉近中国国内与远东社会之间的接触,毫不客气的说,随着这种交互的长期拓展,将来即便是郭守云在政策上抵触中国,他也无法组织两地经济的往来了。   政治上的对立只能归咎与政治上的对立,作为私人情感,其实在刘海涛的心目中,郭守云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可惜的是,他在向国内靠近的步伐上走得太慢了,这一点令北京方面颇为不满,再者,他与美国人的关系暧昧,且不论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至少来说,北京那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远东能够换一个主人,比如说换成郭守成,那情况也许会更好一些。   到现在,认为郭守云已死的人还不仅仅是刘海涛一个,在莫斯科,不管是克里姆林宫还是那些策划此次行动的军方大员们,都有了这样一种认知:远东军方全面戒备,这是郭守云死后远东领导层为保证权力顺利交接所作出的必要准备;在莫斯科上蹿下跳了几天的叶列娜与妮娜两个人突然秘密返回哈巴罗夫斯克,这也是一点很主要的表现;最重要的是,在郭守云死亡的消息传开第二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逃离联邦不知所踪,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说明他们知道大势已去了。   当然,除了上述这些原因之外,最让那些军方策划者们放心的,还是那一段实拍下来的视频,在那段视频中,郭守云从中枪倒地到被一群保镖护送上车,整个过程都拍得很清晰,尤其是那一大堆残留在地上的鲜血,更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郭守云这头盘踞在远东狼视莫斯科的黄皮熊,数年间,他先后遭遇了数次截杀,每一回刺杀者都认为他死定了,可最终的结果呢,却是他依旧活的安然无恙,而这一次,哼哼,这一次他还能再站出来蹦跶吗?   作为一个最大的隐患,郭守云已经被除掉了,那么接下来克里姆林宫与那些军方阴谋者们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毫无疑问,他们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摆平郭守云遇刺案所带来的后续影响,这件事情闹的非常大,华盛顿在盯着,东京那边要让莫斯科作出解释,远东在闹独立,卢布新币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再次出现汇率狂跌的局面,政府反对派们揪住这件事吵闹不休,就连朝鲜领导人金日成,都为此取消了与韩国总统金大中的历史性会面。郭守云作为控制远东近十年的“改革实践派”先锋人物,他的存在已经成了气候,现在,他被人无缘无故的干掉了,那么很明显,必须有人站出来对这件事,否则的话,众怒难平。   那么话说回来了,这么大的事,不是随便找个人站出来顶缸就行的,这个人必须很有分量,至少,他要有能力策动起这么大一场刺杀行动来,同时呢,他还得有能力操控住联邦的特种部队,如果这个替罪羊不具备这方面的条件,那么即便是把他认出去,估计也只能得来嘘声一片。   内斗并不是中国人的本性,当然,这种劣根也绝不仅仅属于中国人,毫不客气的说,只要存在利益的地方,就存在内斗这种东西,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比起来是不是占据着主要地位罢了。   郭守云这个祸害死了,联邦国内清净了,军方冒头的最大障碍消失了,克里姆林宫维护权力的最大敌人没有了,那好,剩下的事情就该是军方与克里姆林宫分个高下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军方要掌权,就必须架空克里姆林宫的权力,而叶氏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调转枪口,压制军方的干政力量。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在郭守云遇刺六天后,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突然对外公布了两项声明:其一,根据联邦安全局为期一周的调查,郭守云遇刺案已经有了部分线索,目前,各方面的证据显示,此一事件的确与联邦军方部分高层将领有关;其二,克里姆林宫将解除内务部部队的编制,将其改编后并归国家安全局领导。   克里姆林宫的这一项声明来的很突然,毫不客气的说,军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就在总统办公厅的声明发布之后,当天夜里,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司令巴拉诺夫、乌拉尔军区司令科捷连科在莫斯科寓所被隶属于联邦安全局的阿尔法小队逮捕,第二天上午,联邦安全局向克里姆林宫与议会递交报告,列举了两人参与、谋划郭守云遇刺案的一揽子证据。三个小时后,克里姆林宫颁发总统令,宣布解除巴拉诺夫与科捷连科两人的军职,任命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副司令叶夫库罗夫代理军区司令,同时,暂时辖领乌拉尔军区军务。   这一系列事件的突发,昭示着克里姆林宫在扳倒了郭守云之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对军方下手了,由于巴拉诺夫与科捷连科的被捕,克里姆林宫轻而易举的掌握了两大军区的军权,而倾向于莫斯科的叶夫库罗夫在接任之后,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两位前任的亲信清洗一空,从而在表面上掌握了两大军区的实权。   远东乱,莫斯科乱,联邦整个军方都在乱,而这一大堆的乱局,就是因为郭守云之死引发的,尽管不愿意承认,可在这个时候,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也不得不由衷的说一句,当年那个一发脾气就爱歪脖子的小郭,如今的确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所能比拟的了。   也许是出于兔死狐悲的缘故,亦或是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宿敌会死的这么容易,别、古二人在郭守云与此后的第七天,一同推掉身边全部的俗务,带着彼此的家人,登上了飞往哈巴罗夫斯克的班机。   也许有人会说了,远东可是郭守云的地盘,以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那副精明精,他们怎么能将自己的一家老小带去那里呢?殊不知,这恰恰是两人的精明之处。就像别列佐夫斯基自己所说的,如果这次郭守云真的死了,那么郭氏集团也就算是完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去远东不存在任何危险。反之,如果郭守云没死,那么莫斯科完了,当他从诈死的迷局中跳出来的时候,打成一片的克里姆林宫与联邦军方,将再也无法抵挡来自远东的攻势,面对这种局面,他们两个即便是躲在莫斯科,也不可能存在任何安全。   别看几位巨头在过去几年中分分合合的争斗不休,可要说到能真正相知的,也就是他们几个人了,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都清楚,郭守云对他的敌人素来是心狠手辣,可是对朋友,那也是能够知心相交的。最为重要的是,随着一场金融危机的到来,曾经的几位巨头都已不是郭氏集团的对手了,而以郭守云的性子,他是不会对落水狗穷追猛打的。   那么,闹出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郭守云这个蟑螂就是死了还是没死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正值春风得意的叶夫库罗夫将军,却对此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就在他刚刚接获克里姆林宫任命的当天,一笔五千万美元的巨款,就被人秘密打到了他的账户上。这些钱是从哈巴罗夫斯克打过来的,付款人正是那个整日里冷若冰霜的叶列娜,按照这个女人的说法,她这笔钱并不是需要让叶夫库罗夫将军去做些什么,而是让他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什么都不要做。 第八四二章 病房有鬼   今天东京的天气仍旧好得出奇,晴空万里、蔚蓝无云,那轮亮的发白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不能驱散冬末初春所特有的寒冷,可说到底总能多多少少给人一些温暖的感觉。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选择这么一个大好天气抵达东京,按道理说,他们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可与此相反的是,他们的情绪现在不仅不好,而且还是极其不好,用莎拉的话说,那就是天上的乌云全都跑到他们两个人的脸上去了,谁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错了什么话,那就等着倒霉吧,别的不说,至少这一顿臭骂是挨上了。   其实也难怪霍维两人的心情不好,自从郭守云遇刺之后,长达一周多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就连一次好觉都没睡过。在最初的两天,他们满打满算的认为姓郭的家伙又在玩装死那一套了,所以呢,很多事情也就没往心里去,可随着事态的发展,尤其是在郭氏集团做出了郭守成继任集团总裁的决定之后,这两个人就坐不住了,他们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保不准……保不准一项命大的郭小子,这次就真的栽在东京了。   郭守云的那条命或许不值钱,可问题在于,现在两位巨头离不开他了,没有了他在背后支撑,别说是强大的政治野心能不能实现了,他们这两条命能不能保住都得另说。   就是带着这种忐忑不安得心情,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偷偷跑了一趟哈巴罗夫斯克,同郭家那些“遗孀们”见了个面,至于说他们最终得到的结果,显然是不那么让人开心的——整个远东一片愁云惨雾,妮娜整天把自己闷在丈夫的书房里谁都不见,而叶列娜那几个女人倒是很坚强,不过同她们那长达半个小时的会面中,这些家伙前前后后所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直到最后,莎娜丽娃才说了那么一番较为重要的话:这两天波拉尼诺夫要去东京,把郭守云“接”回来。   这么一句话,让霍维两人的心直接凉透了,两人当时也不多考虑了,什么政治利益啊、经济利益啊之类的东西,他们全都懒得去顾及了,跟郭守云交往近十年,虽然说此间大家龌龊不断,甚至还有你死我活硬拼的时候,可说到底,三个人还是朋友,而且是真正可以患难与共的朋友。现在,三巨头中去了一个实力最强的,剩下两个恐怕也无法幸免了,所以,霍维两人在那时候就只有一个想法,把老朋友的遗体接回远东,帮他把后事办了,然后呢,想办法劝说郭家这一大伙子人尽早离开远东。什么集团啊,权势啊,基础啊的,这些都别要了,带着钱跑路吧,老实说,尽管这几年郭守成成长的很快,可说到底,他都比不上他那位大哥,远东这么大的“场子”难免有个内斗得情况,郭守云在的时候,他可以镇得住所有人,而郭守成镇不住,别看两人是亲兄弟,那也不行,毕竟那些环伺左右的野心家们不可能理会这一点。   一个人活着,大家可能感觉不到他的过人之处,可是一旦这个人不在了,他所能起到的作用立马就凸显出来了。就拿现在的远东状况来说,在惊闻郭守云东京遇刺的消息之后,整个远东共和国的政府工作基本都停顿了,就连时下最紧要的议员、总统大选这些事,现在都没人去关注了。   在哈巴罗夫斯克停留了两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心情沉重,而今天抵达东京,他们就是与波拉尼诺夫一起过来的,按照两人的想法,他们这次就是过来接运郭守云的尸体的。   东大附属医院这段时间的戒备森严,数百名军警将郭守云所在的脊椎外科楼区围个密不透风,任何人要想进去,都必须有东京警视厅专门下发的通行证,即便是波拉尼诺夫他们这些人也毫不例外。   很明显,要通过警视厅那边的关系搞到证件实在有些麻烦,幸好的是,波拉尼诺夫在黑手党方面的关系也很牢靠,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郭守云最信任的保镖,因此,要先搞到几张通行证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至于说真正麻烦的事,就是如何把郭守云的尸体带走,在这种事情上,日本政府方面卡的很严格,即便是郭氏集团要带走尸体,也必须走上一番很繁琐的程序。   霍维两人都看得出来,波拉尼诺夫现在有些失魂落魄,他跟着郭守云已经快十年了,在郭家人中,他这个保镖兼秘书根本不是什么外人,无论是郭守云也好,他的那些女人也罢,都拿他当兄弟般的看待,就连素来刁蛮的东婷,在他的面前都不会放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波拉尼诺夫一家人过得相当舒心。不管在外人的眼里郭守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对与波拉尼诺夫来说,他的老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在听到老板遇刺身亡的消息之后,这位前克格勃的精英特工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不管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处理,反正有一条是拖不过的,他要给老板报仇。   在东大的外科病房里,霍维两人以及波拉尼诺夫先去看望了一下受伤的莎拉,这小丫头在刺杀当天受了伤,左肩中弹,整根锁骨都被打断了,不过幸好的是,她与助手两个人逃得比较快,随后,在郭守云保镖的接应下,她们住进了东大医院,此后就一直藏匿在这里养伤。   东大医院的医疗条件不是远东那些医院可以比拟的,再加上本身的伤势不是很重,所以经过几天的恢复,莎拉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正是在她的带领下,一行人找到了存放郭守云尸体的无菌病房。   无菌病房里福尔马林的气味很浓,同时呢,阴冷的环境也很容易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在几名保镖的随护下,霍维的等人一走进病房,就看到了那张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停尸床,此刻,床上还摆放着一具被白床单遮盖住的尸体。尽管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到了这一刻,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脸色仍旧在一瞬间变得铁青阴沉。   “两位先生,”莎拉的肩膀上裹了厚厚的石膏,她抢在波拉尼诺夫之前走到停尸床旁边,一手捏住尸体上的白色床单,轻声说道,“先生身子已经做过很细致的清理了,可是因为体内毒素无法清除,所以……所以这脸色不太好看,你们最好有一点心理准备。”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绷着脸,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两位巨头的回应,莎拉侧过身,轻轻的掀开了尸体上的被单。   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穿着了崭新西装的尸体,在那副衣冠楚楚映衬下,尸体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很安详,没有半点肌肉抽拧的痕迹,如果细看一下,甚至还可以看到尸体嘴角上所挂着的浅浅笑意,美中不足的是,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另类,那是一种青紫中带着浅绿的色调,尤其是在脖颈的位置,那一抹无法掩饰的浮肿真是看得人心惊肉跳。   “哎!”两只眼睛在尸体上逡巡良久,霍多尔科夫斯基仰天长叹。尽管没有靠过去仔细查看,可他还是能够肯定,那床上躺着的就是郭守云,他那张招人嫉恨的臭脸,到死了还挂着那种阴笑,这人真是……真是他娘的王八蛋。   想到过去的种种,尤其是三巨头彼此间的恩恩怨怨,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心伤之余,真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之前他从未想过,床上躺着的这个家伙,竟然在自己的心目中占据了如此大的一块空间,朋友,这个词平时说着很容易,可往往只有在这种生死异路得情况下,一个人才能察觉到自己同死者之间的友谊有多深,有多重。   “他……守云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相比于年轻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的心情倒是还算冷静,他那干裂的嘴角频频抽搐一番之后,轻声问道。   莎拉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呢,她摇摇头,说道:“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先生从进入抢救室那一刻就在昏迷,直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他不说我也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闭着眼睛说道,“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临到最后,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留着什么牵挂的。这样吧,波拉尼诺夫,你明天就秘密护送你们先生返回哈巴罗夫斯克,到那边以后告诉守成,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后事处理完,十天吧,最多不超过两周,他们必须离开远东。”   “那……您和维诺格拉多夫先生……”波拉尼诺夫有些心神恍惚,他下意识地问道。   “我们去莫斯科,”维诺格拉多夫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慢悠悠地转过身,“毕竟守成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我们……”   维老头的话说到这儿突然噎住了,因为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赫然看到病房的门口多了一个人……也许是多了一个鬼。 第八四三章 一饮一啄   “如果你们在这个时候去了莫斯科,那还能活着走出来吗?”就在维诺格拉多夫险些把眼珠子掉出来的时候,门口那个趴在特质轮椅上的家伙开口了,他先是龇龇牙,展露出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发狂打人的笑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更何况,现在不仅仅远东需要时间,咱们大家都需要时间啊,我……”   “郭守云!”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刚才还悲伤不已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抓狂了,他瞪着一双眼睛,极不绅士的怒吼一声,而后就那么一甩手,将斜搭在臂弯内的大衣,恶狠狠地朝门口砸过去。   可不是,门口那个身穿病号服,趴伏在轮椅上的家伙,正是原本应该在病床上挺尸的郭守云,只不过……只不过与床上那具尸体相比,门口这小子的身上,显然多了太多的生气,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张欠揍的脸与那一副更加欠揍的笑容。   “哎呀,红狐皮的,”一把接住老友摔过来的大衣,郭守云好整以暇的将它放在眼前端详一番,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米哈伊尔,你从哪里搞到的这种好货色?”   “你这个王八蛋!”性子毕竟没有维诺格拉多夫那么沉稳,在明白自己又被涮了一回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显得怒气勃发,他也不理会对方提出的问题,就那么撸起袖子冲上前去,看那架势,是要狠狠将某人痛扁一顿。   “别,别冲动!”郭守云吓一跳,他也不笑了,就那么支愣着胳膊,嚷嚷道,“我说米哈伊尔,我现在可是重伤员,按医学上的说法,我这叫十一等伤残,大家都是男人,你不会欺负我这么一个残疾人吧?”   十一等伤残?见他的大头鬼,他不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没准还能消消火,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这火气反倒更大了——素来只听说过十等伤残,今天这儿竟然蹦出个十一等伤残来,找借口也没有这么找的吧。   “好啦,米哈伊尔,不要闹了,”尽管这心里也有气,可维诺格拉多夫还是伸手拉住了老伙计,他扫了门口的郭守云一眼,又看了看那具躺在床上的“郭守云”,说道,“守云,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不仅是两位巨头所要问的,同时,也是波拉尼诺夫最为关注的,他刚才已经看过了,床上那具尸体的确就是自己的老板,虽然说这世界上有替身那一说,可无论是多么完美的替身,都不可能如此的相像,更何况他就是郭守云贴身秘书,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老板从来就没找过什么替身,不仅如此,他对那些与自己容貌相似的人,还具有一种很深的忌惮。可现如今……现如今这床上躺着的究竟是谁?   “你们是说这个吗?”听老朋友问到这个问题,郭守云一下就来了精神头,他朝身后摆摆手,立刻就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小护士闪到门内,推着他来到那张病床边上。   “嗯,现在请允许我隆重为大家介绍……”嘴上说着,郭守云一把扯下了那具尸体上床单,“东京池见化工株式会社所研发的最新科技产品,高纯硅胶人形玩偶,也是我此次前来东京买下的唯一一项科技专利。哦,当然,这一具不是玩偶,嘿嘿,这是我自己订制的收藏品。嗯,嗯,怎么说呢,这一科技产品市场前景无限啊,有了它的出现,任何人的低俗欲望都将具备可以实现的……”   郭守云这说着,波拉尼诺夫已经上前察看了,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赫然发现,感情床上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真人,而是一个做工考究、形象极其逼真的橡皮人。   “我没问你这些,”维诺格拉多夫显然对那个什么高纯硅胶没有任何兴趣,当然,他也更懒得听郭守云夸耀什么生意经,“我问的是你这遇刺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很简单,”在护士的扶持下,郭守云在轮椅上侧了侧身,而后指着自己的屁股说道,“喏,这里一枪,让我掉了半斤肉,最可怜的是,往后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别想躺着睡觉了,现如今,大小便都是很麻烦的问题。”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旁边的莎拉一眼。   “是吗?伤在哪儿?”霍多尔科夫斯基紧咬着牙,一边摘手套一边朝前靠过来,“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别,你不看就这样了,你这要一看,那肯定会非常严重的。”赔上一副笑脸,郭守云说道。   “可外面不是这么说的,”维诺格拉多夫皱眉道,“那又是达姆弹又是病毒的……”   “哎,说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啊,”不等他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感慨上了,“也多亏他们用的是软头中空达姆弹,这要用的是常规子弹,我今天恐怕就见不到各位了。”   “哦?”霍维两人同时露出一脸的疑惑。   “去,把我那件纪念品拿来,让两位先生好好看看。”郭守云头也不回的吩咐一声。   “好的先生。”身后的小护士倒说了一口流利地道的俄语,她给房间里的人鞠个躬,而后一溜小跑的颠出门去,没一分钟的工夫,就拿着一件黑色的短甲跑了进来。   “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算是记住了,以后出门啊,千万要穿上这东西,”从护士的手上接过短甲,郭守云不无后怕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次他们用的是常规子弹,亦或是把枪口瞄准我的脑袋,那咱们三个就只能来生再见了。”   趁着他说话的工夫,霍多尔科夫斯基将那件短甲拿过来看了看——防弹衣,而且是很普通一件警用防弹衣,只不过现在这件防弹衣的后心位置以及腰眼位置已经变了形,两块铅饼结结实实的镶嵌在两个凹陷处,就像是后期打上去的补丁一样。至此,两位巨头恍然大悟,同时呢,也不得不为郭守云的运气之好产生由衷的感叹。正如他所说的,如果杀手采用的普通子弹,那么从这威力与射入角度来看,这么一件普通的防弹衣注定无法保护人体安全,尤其是正中后心的那一枪,估计仅仅是那一份冲击力,就能把他郭守云脊椎骨冲断。可问题在于,涉及刺杀的人太想把他干掉了,于是乎呢,他们采用了铅制软弹头的中空淬毒达姆弹。这种达姆弹的杀伤力的确很大,可关键的是,这种子弹的杀伤力主要在于进入人体之后所造成的强大破坏性,而不在于子弹本身的贯穿力,在这种情况下,当铅头子弹击打到防弹衣的时候,它当下就变形爆裂了,根本无法穿过防弹衣打到郭守云的身上。   迷信的说法是,一个人能活多久都是由老天来安排的,从郭守云的身上来看,这种说法似乎也不无道理。在平时的时候,郭守云是不爱穿防弹衣的,可是那天呢,因为刺杀的事要交给莎拉来做,而他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素来没有什么信心,这倒不是说他担心莎拉会真的干掉自己,他只是害怕,害怕这丫头一抽风,把子弹打到屁股以上去。另外,再退一步说,如果对方没有采用达姆弹,亦或是他们照着他的脑袋、四肢开枪,那么他今天估计也无法站在这里搞恶作剧了。这一个一个凑巧安排在一起,最终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他郭守云没有死,而他不死,注定就有人要倒霉了。   “我真的很怀疑……”将那件防弹衣反过来掉过去地看了一番,维诺格拉多夫叹口气说道。   “怀疑什么?”郭守云笑眯眯地问道。   “怀疑你是不是同上帝亦或是圣母、耶稣之类的人有暧昧关系,”摇摇头,将破烂的防弹衣扔在一边,维诺格拉多夫苦笑道,“否则的话,为什么你会如此的幸运?”   “哈,难道这样不好吗?”郭守云警惕地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发现这个小子似乎对自己那个受伤的屁股很感兴趣,“嗯,就算是庆祝我这次大难不死吧,嘿嘿,两位老朋友,有没有兴趣与我好好的喝一杯?”   “郭先生,您的伤口才愈合不久,按照衫木小姐的交代,您在一个月内不能饮酒。”小护士不失时机的送上一句。   “三杯,就喝三杯,”郭守云今天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他打个哈哈,对身后的小护士说道,“反正杉木医生今天不在,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那也不行,”小护士撅着嘴,不依不饶地说道,“就算是杉木小姐不在,我也不能违背妮娜夫人的命令,不要忘了,我每天晚上都要向夫人汇报情况的。”   “好啊,感情这件事妮娜她们也知道,就单单瞒了我们两个?!”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听就怒了,他随口说了一句,而后一甩手,蒲扇大的巴掌就那么实实在在的落到了郭守云的屁股上。 第八四四章 我什么都没说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一巴掌打得可是不轻,说老实话,如果这一下拍中了枪伤的位置,郭守云即便不落个伤口迸裂,至少这一番痛苦是躲不了的了。可现实如何呢?奇怪的是,在老霍那一巴掌落下之后,尽管着肉的声音不小,而且郭守云惨叫的语调也很凄厉,可说到底,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   站在旁边,莎拉对此中的原有了解的是一清二楚,怎么说呢,自己这位老板绝对是个老奸,他的枪伤明明就在左臀上,可自从进门之后,他一方面告诉霍维两人自己伤在右边,另一方面呢,还故意时不时的护住右臀,对那真正受伤的左臀反倒不去理会。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恼怒中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就上了他恶当,他自以为这一巴掌可以让郭守云大受其罪了,可这结果……   耍了一个小阴谋的郭守云一手捂着屁股,在俯躺的特制轮椅上哀号了半天,那种唱念俱佳的表演,令老成持重的维诺格拉多夫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显然也上了郭大先生的恶当,因此,觉得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一巴掌实在是打得太过分了。   “嘶……不知道伤口裂开了没有,”把所有的表演都做到位了,又看到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消了气,郭守云这才嘶哑着嗓子,哀声道,“我说米哈伊尔,你就算是不拿我当朋友,多少也得为你们两位自己考虑吧?现在的局势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赶快好起来,然后……哦,至于说为什么妮娜知道这件事情而我提前没有告诉你们,这个也很好解释,你们两个同我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事情我还用说的那么详细具体吗?”   也许是那一巴掌解了气,亦或是郭守云这一番话让霍多尔科夫斯基想到了更重要的问题,总而言之,在这一刻,诺大的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刚才吵得现在也不吵了,刚才闹的现在也不闹了,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在琢磨,郭守云这一次的假死,将在俄罗斯联邦内部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纯子,”显然对眼下这种气氛颇感满意,郭守云扭过头,对身后一脸疑惑的小护士说道,“来,推我回房间,嗯,记得一会把小渊首相送来的那瓶米酒拿过来。”   “都说了先生现在不能喝酒的,”小护士也不理会房间里众人的表情,她双手扶住轮椅的把手,一边推着郭守云朝外走,一边噘着小嘴说道,“红酒不能喝,米酒就更不能喝了。”   “都说了只喝三杯,”郭守云趴在轮椅上,嘀嘀咕咕地说道,“大不了这样,等我伤好了之后替你在东京买一处宅子。嘿嘿,妮娜给你的那些好处可办不了这件事,只要今天的事你不告诉她,这宅子你说买在哪儿,咱们就买在哪儿。”   “这……”小护士现在还在东大医学院读书呢,而东京的地皮可谓是寸土寸金,郭守云提出来的建议自然是充满了诱惑力。   “不要这这那那的了,”在出门的那一刻,郭守云笑道,“我看就这样,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安倍夏美吗?嗯,回头我让人给你安排,那新宅子就买在她的寓所旁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真的?”小护士这回抵挡不住诱惑了,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追星,而刚出道不久的早安少女组合,显然就是她所追逐的明星组合之一。   “我还能骗你这么个小丫头吗?”郭守云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   这段时间在东大附属医院装死,郭守云所住的病房,实际上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三人间病房,按照警视厅那边的说法,住在这样的病房里相对来说还安全一些,毕竟医院周边的环境复杂,虽然有自卫队负责外围警戒,可是那些手段高超的人,仍旧有潜入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住在条件相对来说差一点的普通病房里,更不容易被人找到。   “来吧,自己找地方坐,”在一行人簇拥下进入自己的病房,郭守云在小护士的扶持下挪上病床,大口大口的喘息一通,这才回头招呼道,“我这里条件差一点,你们可别嫌弃。纯子,去拿酒,顺便多准备几个杯子,嘿嘿,要是有那么两个清淡一点的下酒菜就更好了。”   “想得美。”小护士皱皱鼻子,哼了一声,扭身走出门去。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这病房里的条件很不好,除了几张木制椅子与三张病床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摆设了,不过幸好的是,霍维两人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享受的人,对他们来说,病房的摆设简单根本算不了什么,也就是那消毒水的气味太浓了,让人感觉很不适应。   “八天,整整八天了,”趴在床上,郭守云将下巴颏垫在胳膊肘上,稍加思索之后说道,“在这八天的时间里,我除了在考虑一些必要的问题之外,剩下的时间,就在等你们两个过来了。”   “哐!”   将一把沉甸甸的椅子摔在郭守云的病床边,霍多尔科夫斯基还不等坐稳,便愤愤地说道:“怎么,还嫌我们来得晚了?”   “不,不晚,一点都不晚,”嘿嘿一笑,郭守云说道,“准确的说,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莎拉,波拉尼诺夫,你们先出去,”维诺格拉多夫没有动房间里的椅子,他径直在郭守云对面的那张病床上侧躺下,这才对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摆手说道,“一会儿那个小护士把酒送过来的时候,你们接一下,记住,不要让无关紧要的进来,听清楚了吗?”   “好的,维诺格拉多夫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应了一句,随后与莎拉走出病房。   “守云啊,现在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了,”等到房门被关死之后,维诺格拉多夫长吁一口气,说道,“你给我说老实话,这次的事情究竟是你一早策划好的,还是刺杀发生之后的临时起意?”   “大家都是朋友,我自然不会瞒着你们,”郭守云面色一整,语气诚恳地说道,“说句真心话,如果说我对刺杀的事情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些人竟然会这么看得起我,一次安排了两批人,哼哼,如果不是运气好,他们这次真的就如愿以偿了。”   这么说着,郭守云将此前尼古拉耶夫那伙人的状况以及他所作出的一系列安排,如数交代了一番,在她看来,霍维两人的确不是外人,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到现在还瞒着他们。   “我这是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算漏了一点,”交代完了事情的始末,郭守云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所以呢,这第一批人我是控制住了,可对这第二批,却没有丝毫的防备。原本呢,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是打算借此机会把事情搞大,顺便那军方那些不太安稳的家伙一手除掉。可这第二批人的出现,令我改变了主意。呵呵,尽管我这些天都藏在医院里,可莫斯科那边的事情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日子叶列娜几乎每天都要同我联系十几次,以便及时将那边的情况通报给我……”   “好吧,就算如你所说,这件事情你最后打算怎么收场?”打断老朋友的话,维诺格拉多夫皱眉问道,“你要知道,假死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现在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全世界都知道你这家伙蒙上帝招宠了,可到最后呢,你又活生生的出现众人面前,这怎么向公众解释?”   “不错,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点头认同道,“如果是我的话,只需要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反打你一棍,比如说,嗯,就说你这次假死是有意打击政敌,促成联邦秩序的混乱,虽然说这只是一种猜测,一种假说,可政治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阴谋论最容易寄生的地方,有一个人相信了,就会有更多的人相信,到那时,你麻烦缠身,洗都洗不干净。”   “谁说我装死了?”面对两位老朋友的指责,郭守云不为所动,他微微一笑,说道,“到目前为止,有谁得到这方面的确切消息了?我养伤的东大附属医院没有做过官方表态吧?日本这边也没有发布过官方声明吧?即便是郭氏集团,也从没出面证实过我死亡的消息吧?说到底,公布这方面消息的,就只是东京的几家媒体机构罢了。再有,此前日本政府方面同莫斯科交涉的,也仅仅是刺杀案这一方面,他们可没说过让谁对我的死承担责任。因此呢,我遭遇刺杀,这是真实情况,有银行方面提供的闭路监控录像为证,至于说有没有遇刺身亡,哈,这就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说法了,到时候即便是某些人想要在这方面做文章,他们也得拿得出切实的证据来吧?至于说那几家作出误报的媒体,简单的很,他们的主要负责人已经准备辞职了,只要时机成熟,他们自然会出面澄清一切的。” 第八四五章 我还要去莫斯科   可不是,之前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还没想到那么多,如今听郭守云这么一说,自己再回想一下,这……这么多天了,他郭大先生遇刺身亡的消息闹的那么厉害,可直到现在,日本官方都没有给出过一个正式的说法,而这个消息得来的依据,仅仅就是东京几家媒体所说的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官方人员”。那么说起来,为什么联邦乃至全世界都对这个消息如此确信呢?很简单,这一方面是因为那几家媒体不是小报,而是堪称日本规模最大的NTV电视台与《朝日新闻》报社,按照惯性思维的方式来判断,类似这样的权威性媒体是不可能胡说八道的。而另一方面呢,日本政府方面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也相当暧昧,此间,再加上美国人的推波助澜,以及远东郭氏集团的长时间沉默,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不产生一些联想才是怪事呢。   这样一个假象解释开来似乎不难理解,可问题在于,郭守云要想营造这么一种假象,绝对需要鼎力支持他的强大后盾。日本政府方面、日本实业家方面、美国方面等等等等,只有因素联系在一起,他才能把这个假象营造的如此真实,以至于没有人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呵呵,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同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一个眼色,维诺格拉多夫笑道,“不过我还有一点疑问,那就是……”   “那就是我究竟许给了日本人什么好处,以至于他们愿意如此帮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呵呵,是不是这个问题?”   “我发现刚才打你打得还不够重。”冷哼一声,霍多尔科夫斯基阴测测地说道。   “别,你饶了我吧。”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也知道自己那一手鬼伎俩不可能瞒太久,相信这一次老霍要下手的话,那巴掌铁定能打对地方了。   “其实……”   “咚咚!”   郭守云刚要开口解释,房门就被人敲响了,紧接着,波拉尼诺夫探头进来,说道:“先生,纯子小姐把就送来了。”   “拿进来吧。”郭守云笑道。   波拉尼诺夫推门进来,径直走过来,将手中那一副硕大的托盘放在床边,同时笑道:“纯子小姐说了,现在时间不对,她找不到什么可口的下酒菜,只有这么一些小菜,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够啦,够啦,”郭守云笑道,“这小丫头的确是善解人意,嗯,你记得告诉莎拉,让她把我刚才许给人家的事情办妥当了,西口那边这两天不是总说要给我一个补偿吗?正好,这钱就让他们出了。”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将瓷瓶的瓶口打开,躬身应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谈。”   “来,两位老朋友,”看着秘书离开房间,郭守云一手抓过酒瓶,先是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这才对霍维两人说道,“纯正的日本米酒,小渊惠三送的,呵呵,别多喝,这玩意甜丝丝的,后劲可是不小。”   “看样子你跟日本人相处的不错啊。”也不客气,霍多尔科夫斯基抓过酒瓶,将剩下的两个杯子倒满,之后,他先是美滋滋的轻抿一口,这才说道。   “呵呵,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有共同利益的人能做朋友之外,有共同敌人的人有时候也能成为朋友,”郭守云侧过身子,笑眯眯地说道,“而我和东京这些人,显然就属于后者,呵呵,你要说我们是朋友的话也未尝不可,不过这朋友能做到什么时候,那就要看上帝的意思了。”   “看来日本人对莫斯科的情况了解很深啊。”维诺格拉多夫恍然大悟,他总算明白东京这边为什么会如此支持郭守云了。   “是啊,”郭守云叹口气,说道,“要知道,担心莫斯科出现军人当政局面的,不仅仅是咱们这些人啊,在外面,日本人也好,美国人也罢,都在担心这种可能性的出现。前段时间,东京这边感受到了莫斯科出现的异常,随后呢,内阁方面以北方大臣视察千岛群岛南四岛的方式做了一下试探,呵呵,后果你们也知道,太平洋舰队时隔十四年,又一次将基地搬上了择捉岛,而与此同时呢,莫斯科那边不仅没有任何表示,他们还在筹划着中断长达近十年的日俄领土双边谈判。我在日本的这段时间,同他们方方面面的政要都或多或少的接触了一下,尽管他们在若干问题上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表态,但是我却能体会到一点,那就是他们对莫斯科的政治走向十分担忧。”   “他们是在担忧苏联重现吧?”冷哼一声,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   的确,就像他所说的,前苏联时期,那个曾经称霸世界的红色帝国,基本上就是由军人当政的,从斯大林直到挈尔年科,这些人都有着浓厚的军方背景,而现如今呢,俄罗斯的军方势力又在抬头,这无法避免的就会让很多人联想到当年的苏联,联想到外交态度咄咄逼人的苏联军人。   “也可以这么说吧,”郭守云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再者,这一年多来,克里姆林宫也好,联邦的军方也罢,都与北京方面走得很近,对此,东京这边也深感忧虑,所以,在遇刺后的第二天,小渊带着一群幕僚来探望过我,他们动拉一句西扯一句地说了很多,可大概的意思无非就是一种试探。”   “试探什么?”维诺格拉多夫脱口问道。   “还能试探什么,”郭守云冷笑道,“他们的意思是,之前呢,东京也好,华盛顿也罢,都对咱们的政治企图抱有很大的戒心,可实现如今呢,面对莫斯科的局势突变,尤其是军方的崛起,他们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胁,于是,在两相对比的情况下,他们更愿意选择支持咱们。呵呵,按照他们的说法,联邦只有掌握在咱们这些更加倾向于民主体制的人手中,才能在最大限度上维持东北亚以及东北欧地区,乃至整个中亚的局势稳定。”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无鱼虾也好’吧?”霍多尔科夫斯基乐了,他吃吃笑道。   “可以这么说吧。”郭守云失笑道。   “那他们的条件是什么?”维诺格拉多夫问道。   “条件?呵呵,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郭守云眯缝着眼睛说道,“跟咱们这种人谈条件,可能具备实质性的效用吗?你们的情况我不知道,反正对我来说,今天答应下来的事情,第二天我就能反悔,更何况在这些事情上,他们也不希望有泄漏出去的一天。所以呢,条件他们没有提,只是给了那么一大堆的暗示。”   “嘶,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啊,”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想了想,随后说道,“依我看,这日本人的背后,美国人的影子似乎多了点,说到底,东京对莫斯科构成不了太大的影响,在莫斯科,即便是普通人都看不起日本这个地方,在那些军方大员的眼睛里,这世界上能对联邦构成威胁的只有三个,美国、中国、德国,所以呢,一直以来联邦的外交也都带有很浓厚的侧重性,日本……它在这里面实在没有太大的份量。”   “这个我当然知道,”郭守云点头道,“而且我相信,东京这段时间的作为,很可能是在背后得到了华盛顿的示意,只不过美国人素来狡猾,他们不公开露面,仅仅推出这么一个‘小弟’做马前卒,其用意很可能是不太看好咱们,他们最真实的心思,估计仅仅是想把联邦的局势搞乱、搞复杂了,然后再寻找最合适的代理人。”   “美国人的心思倒不是不那么重要,”维诺格拉多夫仰起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沉默了十几秒钟之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你的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如今,美国人的态度即便是暧昧,可也不至于站到咱们的对立面上去,那么毫无疑问,时下就是咱们出手的最佳时机了,我考虑着,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哪天美国人又改变了主意,那咱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呵呵,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在这里藏着就仅仅是在装死吗?”郭守云嘿嘿一笑,不无自得地说道,“告诉你们吧,我这心里早就有了算计了,这一次从东京回去,我打算直接去一趟莫斯科,我要……”   “你去莫斯科?”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呢,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开口表示反对了,“你嫌这回死的不够彻底是吧?”   “你看我像是那种悍不畏死的人吗?”郭守云闷声道。   “米哈伊尔,你让他把话说完。”维诺格拉多夫苦笑摇头,他真不知道这两位老朋友是怎么回事,他们见面要是不吵架的话,似乎就都感觉不太舒服一样。 第八四六章 第九连   正所谓尊老爱幼绅士风度,与郭守云相比,维诺格拉多夫着实年长了不少,因此对他的话,霍多尔科夫斯基多少还是尊重一些的,现如今既然老爷子开口了,这个年轻的晚辈自然就得安静下来了。   “两位,”趴在病床上,郭守云喝了一口清爽甜凉的米酒,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心里在担心些什么,莫斯科嘛,那一直以来都不是咱们的地盘,至少不是我郭守云的地盘,从近十年前第一次去莫斯科那一回开始,其后我每次过去,似乎都没有得到过什么安全保证。回忆这个东西真的很有意思,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过去的时候,这身上就挨了一枪,第二次去的时候呢,半夜里急匆匆被人赶到了列宁格勒,呵呵,其后一次好一点,结识了你们几个,那也算是咱们几个人第一次的正式接触吧,再之后呢,我险些没死在古辛斯基他们的手里。这些事情当初经历的时候,的确是危险重重,可如今再去回想呢,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说重点,我们又不是过来听你讲述回忆录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满脸不耐的催促道。   “好好,说重点,说重点,”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这个人不是个悍不畏死的角色,与此相反的是,我的胆子很小,至少对死亡这种东西怀有常人难记的恐惧心理,所以说呢,只要莫斯科那边的风险依旧存在,我就绝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赶过去。换句话来说,那就是我现在之所以要去莫斯科,就是因为我们在政治的道路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跳出远东,同莫斯科直接接触的时机已经到了,另外,经过一系列的前期准备,莫斯科的大局虽然还没有被咱们直接掌握在手里,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一句,当我此次踏上莫斯科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什么人敢公开对我下黑手。”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维诺格拉多夫慢条斯理地说道:“守云啊,我还是那句话,自信是好的,可过分的且没有依据的自信,往往只能起到负面效果。”   “那是当然,”郭守云点头说道,“毕竟我早就过了那种血气方刚的年月了,类似这种大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我绝对不会轻易涉嫌的。”   “说得好听,”霍多尔科夫斯基嗤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郭大先生的屁股,嘲讽道,“如果你有那么个百分之百的把握,那这屁股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那个……”搔搔头皮,郭守云尴尬道,“这属于意外,毕竟我也不是上帝,做一件事能算到百分之六七十就不错了,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还是要靠运气的嘛。”   “那你这次从何处来得来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霍多尔科夫斯基趁势追问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会问到这个问题。”郭守云乐了,他在床上晃了晃脑袋,看上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哦,在抽屉里,米哈伊尔,你身后那个橱柜,下数第二个抽屉,”找了半晌什么也没找着,郭守云拍拍脑壳,说道,“那里面有一份文件,你拿出来看一下就明白我的把我从何而来了。”   有秘密文件可以看,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然不会放过,他坐在椅子上一拧身,随手扯开身后的抽屉,一把从里面抓出一大堆的文件袋,哗啦一下子扔在床头上,然后也不问郭守云的意见,就那么随手捡起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不是这个,盖着红印章……”郭大先生显然没想到老伙计的动作那么快,等他出面去阻止的时候,那一袋子的东西已经被倒在了床头被单上。   “嚯!”袋子里倒出来的,全都是一张一张的彩色照片,而在这些照片上,则是清一色的秀美女人,那一张张或清纯或妖媚的小脸,一具具或丰满或苗条的身材,真是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力。   “看得出来,这个应该不是。”维诺格拉多夫在那些照片上扫了一眼,哭笑不得地说道。   “嘿嘿,这是那个什么……那个,你们也知道,这段时间跟日本这边的帮会走的比较近,他们正准备搞一个大制作的电影,我多多少少的投了点资,这些……这些都是筛选的演员。”郭守云将那些照片一划拉,一股脑的塞在被子底下,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   “是,是,是,我们都明白,你不用解释,”霍多尔科夫斯基带着一脸的阴笑,又伸手朝另一个白色的档案袋抓过去,“这投资嘛,总是多多益善的,不过呢,嘿嘿,你多少还是应该注意一下身体的,是吧?”   “告诉你了,盖着红色印章的那个才是,”这回郭守云的动作可不慢了,他一把将袋子夺过来,一脸愤然地说道,“翻翻翻,就知道翻,你就不懂得尊重一下个人隐私吗?”   “狗屁的个人隐私。”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块头大,郭守云即便是在身上无伤的时候,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因此,手中那份白封套的文件袋,顷刻间就被人家抢走了。   “哎,说到这拍影片,我倒还真想起一件事来,”看着“哥俩”争抢一份文件,维诺格拉多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伸手拍拍郭守云的小腿肚子,说道。   “什么事?”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那双大手却忙活不停的争夺那一堆藏着各种秘密的文件袋。   “邦达尔丘克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吧?”维诺格拉多夫说道,“谢尔盖·邦达尔丘克。”   “哦,耳熟,”好不容易抢过几分文件,将它们一股脑的塞在身子下面,郭守云恶狠狠地瞪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随口说道,“想起来了,不是那个导演吗?貌似还拿了一份奥斯卡大奖,不过我记得他几年前就死了吧?是哪年来着,九四年?”   “嗯,你的进行很好,”维诺格拉多夫笑了笑,继续说道,“他的儿子,也就是那个被克里姆林宫两度封杀的费奥多·邦达尔丘克,这段时间正在准备搞一部大制作,此前呢,他到西伯利亚找过我们,希望我们给他出一笔赞助,另外呢,帮他联系一下军方的关系。”   “费奥多?”郭守云一愣,眼前浮现出前世所听说过的那部俄罗斯电影《第九连》。说实话,尽管当初很多人都评论这部片子很经典,可他却始终没有看过,不过呢,他却看过这个小邦达尔丘克制作的另一部科幻大片,貌似叫什么《人烟之岛》的,还仅仅是一个上半部。上辈子的时候,郭守云对俄罗斯的电影没什么了解,因此呢,在看那部《人烟之岛》的时候,他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那场面很华丽,片子里的矛盾也很复杂,可归根结底它讲了一个什么道理,他却是说不上来的。而到了这一世,联想到苏联解体前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社会矛盾、政治斗争以及民主激进派、保守派、中间派、外部干涉力量与诸多俄罗斯人在这一社会变革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这部片子的脉络也就系数的理清楚了,一句话,这个小邦达尔丘克就是在借助电影,表现他自己的历史观,尤其是对待苏联解体问题的观点。   毫无疑问,小邦童鞋对前苏联是寄托了一份身后感情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做一个艺术家,制作出来的电影,自然也贴上了这方面的标签,如此一来呢,在民主派当政的情况下,他的电影生涯自然没有多少出路。   “嗯,”维诺格拉多夫点点头,说道,“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那个剧本我之前草草的看过一眼,说实话,很不错,最为重要的是,那里面得一些主要观点,与咱们政党联合主张极为贴近,因此呢,我考虑着如果片子拍出来能造成一定影响的话,对咱们或许是很有利的。”   “那这是好事啊,我支持你,”郭守云拍拍手,笑道,“那个什么费奥多,他需要多少资金,需要军方什么样的配合?你简单说一下,过后我去安排。”   “具体的我哪记得住,”摊摊手,维诺格拉多夫笑道,“我只知道他大概需要六七百万美元的经费,另外呢,还需要几十架直升机,几十辆坦克装甲车的做道具。”   “六七百万美元也叫大制作?”郭守云一皱眉,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呵,这是不算军方道具的租用费,”维诺格拉多夫笑道,“我想,如果这件事有守云你点头的话,那租用费不就可以免掉了吗?”   “你这朋友真叫无良,”翻翻白眼,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的租用费是不用付了,可我这边却是一分钱都不能少给的。算啦,算啦,懒得跟你们计较这些东西。需要的资金呢,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去应付。至于说军方道具这方面的问题,我回头跟妮娜打声招呼,你让那个费奥多直接与她联系好了。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这影片里别忘了灌注上我们郭氏集团的名字,好歹我这也算是大赞助商了,你说是不是?” 第八四七章 这小子真黑   “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舍下你呢?”微微一笑,维诺格拉多夫应付道。   “好啦,你们的废话说完没有?”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的对话告一段落,霍多尔科夫斯基大咧咧的嚷嚷道,“如果说完了,那就赶紧来谈正事。”   原来就趁着郭维两人洽商影视投资的时候,耐不住寂寞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将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袋拆看了,而令他倍感惊讶的是,在这个信封里所放着的,竟然全都是联邦军方要员的个人资料,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先后收受郭氏集团贿赂的详细清单。霍多尔科夫斯基仔细的算了一遍,从这些人名单上来看,如今的郭守云,已经同联邦包括远东军区、列宁格勒军区、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北高加索军区、乌拉尔军区这五大军区有了勾连,而在这其中,刚刚上台便一手操控着伏尔加河沿岸以及乌拉尔两大军区的司令叶夫库罗夫,竟然原本就是郭守云的人,这家伙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同郭氏集团产生了纠葛,他从一名二级集团军将领迅速爬升到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副司令的过程中,先后从郭氏集团拿到了近两千万美元的贿赂款,而这些钱,就是郭守云送给他行贿用的。   要说起来,这个叶夫库罗夫也真的很会做人,他从郭守云这里秘密得到的资金,并没有直接装进自己的口袋。他在过去两年时间里,一方面操纵军火走私交易,一方面呢,又通过那些“业务户”将远东转过来的活动金漂白,然后呢,又将这些钱拿出来上下打点。就这样,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内一大批二级集团军将领,就先后都被他收买了,不说别的,就连巴拉诺夫都先后从他那里得到过数以百万计的贿金。毫不客气的说,诺大的一个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在两年时间里就被叶夫库罗夫用银弹彻底腐蚀掉了,素来强势的巴拉诺夫,其实早就被人家架空了,只不过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北高加索军区,这个情况复杂的军区,是在近一段时间才与郭守云建立联系的,按照档案资料里的记录显示,这个军区与郭氏集团的资金往来只有两项,可就是这两项,已经涉及资金多达六千万美元了,而在这其中呢,就包括一个破烂小厂的收购合同,上千万美元的收购案达成不到七天,郭氏集团就将这个场子卖掉了,最终所收获的东西,除了一百多万的负债以及一堆破烂不堪的设备之外,就只有几位北高加索军区高级将领的赞赏了。   乌拉尔军区,这是莫斯科卫戍军区蔚为依仗的东部防线,更重要的是,在过去长达近四十年的历史中,这个军区都是整个苏联的头号军火库,就在乌拉尔山脉的若干个秘密基地中,前苏联军方囤积了上万辆坦克以及更加庞大的军火器装备,可就在过去不到十年的时间里,这个号称前苏联最大的军火库,基本上被郭氏集团掏空了。那个被称为远东第一号军火贩子的尼古拉先生,同乌拉尔军区高级将领们做的交易可以说是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按照这些文件中的记载,双方最初做交易的时候,外来的过程还比较正规,一辆老式的原哈尔科夫坦克厂出产的T-54坦克,双方协商价为十九万旧卢布,也就相当于当时的不到两百美元,一辆嘎斯军车,售价九万卢布,话说还不到一百美元。随后呢,郭守云认为这样的生意做亏了,因为这些老式淘汰掉的东西根本“没人买”——买是肯定有人买的,就算是废铁那成吨的东西估计也不止百十美元了,说到底,就是郭守云觉得赚钱赚得太少了。于是呢,狡猾而又无所不能的尼古拉先生就改换了交易方式,从九五年开始,其后的账面上没有记载双方买卖了什么东西,仅仅记载了每次交易货物的净重。换句话说,那就是乌拉尔军区提供多少吨的军火,郭氏集团给他们多少俄磅的钞票,而在诸多的交易清单中,霍多尔科夫斯基发现了一个让他眼皮发跳的记录,同时呢,也是等吨货物换取钞票数额最多的一项:一吨售价一百五十万美元。一辆几十吨重的坦克仅仅能卖到不足二百美元,那这一吨上百万美元的货物究竟是什么?而且类似这样的交易,乌拉尔军区先后与郭氏集团做了六次。很明显,这些货物究竟是什么,人人都可以猜想,至于说那个真正的答案,恐怕也就只有郭守云自己知道了,因为就在一年前,那位曾经在远东名噪一时的尼古拉先生出车祸死掉了。   列宁格勒军区,这是盘踞在联邦莫斯科以北地区的老牌精锐军区,奇怪的是,在档案的记录上,始终都没有郭氏集团与他们联系的具体记载,不过话说回来,霍多尔科夫斯基相信,这个军区恐怕才是郭守云信得过的一个存在,老维克托是死了,从表面上看,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的女婿女儿留下,可问题在于,这个军区曾经被这个老家伙控制了十数年之久,如果说老头死的时候没有做什么安排,那恐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远东军区,这个似乎不用说了,毕竟远东是郭守云的大本营所在,如果连家门口的枪杆子都控制不了,他还在远东混什么呀?   现在来细数一下,霍多尔科夫斯基认为,如果自己估算不错的话,远东军区、列宁格勒军区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这些军区内的将领,从骨子里就打上了郭系的烙印,他们即便是仅仅为他们自己考虑,也得站在后面力挺郭守云,鼎力支持郭氏集团的发展。与此同时呢,乌拉尔军区尽管自苏联解体以来,就没有做出过什么出色的表现,在各个方面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可以肯定的是,就凭他们在背后与郭氏集团所做的那些交易,这些家伙恐怕也逃不出郭守云的掌心了。如此一来,联邦八大军区,郭守云直接控制住的就有三个,而且其中的两个还是驻防在莫斯科周围地域的核心军区。剩下的,伏尔加河沿岸军区与北高加索军区,他们即便是不能被郭守云牢牢掌握,至少在局面明晰之前,这些军区的高层人物不可能站到郭氏的对立面去,趁火打劫的本事他们可能有,但要真让他们充当马前卒,他们恐怕还需要慎重的考虑很长很长时间。   八大军区去其五,还剩下三个:莫斯科卫戍军区、后贝加尔军区以及西伯利亚军区,而在这三个里面,西伯利亚与后贝加尔那是霍多尔科夫斯基自己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地盘,他们虽不敢说将这两个军区控制的多么死,可至少也不担心这两个军区的高层将领会在后面扯自己的后腿。因此呢,在联邦主要军事力量内,就仅仅剩下一个孤立的莫斯科卫戍军区了,那是克里姆林宫的杀手锏,也是叶氏掌握的最牢靠的一股军事力量……哦,还有,还有内务部的警察部队与特种部队以及安全部门的特种部队。可话说回来,内务部的警察部队实力弱小,他们的存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说特种作战部队……霍多尔科夫斯基有些看不透,他不知道郭守云在这件事上究竟策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那个脑子是怎么算计的,这家伙在前段时间放过了卡赞采夫,却干掉了掌握着内务部部队的马尼科夫,当时大家还在琢磨,他似乎把杀人的顺序搞错了,毕竟掌握着北高加索军区的卡赞采夫要比马尼科夫更加的棘手。可如今看来呢,这小子摆明是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就因为马尼科夫死的太突然,内务部部队在领导者的人事安排上出现了混乱的局面,克里姆林宫要将这一支武装力量收归己有,而白宫方面则希望保留住这个直接由政府把握的特种部队部门,与此同时呢,军方也在这方面插了手,这三股力量在整个棋盘上纠缠不休,搞得最终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换句话说,内务部部队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的当家人。   郭守云他要选在这个时候去莫斯科,哼哼,的确,正如他所说的,他这次莫斯科之行肯定没有太大的危险,那些自以为掌握着兵权的军方实力派将领们或许还不知道,他们手底下的人早就被银弹侵蚀干净了,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们敢于大张旗鼓的对付郭大先生,那么后果恐怕只有一个,还没等他们安排好如何下手,那些手下人就已经开始准备着收拾他们了。   “看完了?”郭守云自然知道自己档案资料里记录了什么,因此,他也能猜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既然看完了,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早就定下来了,两周后吧,克里姆林宫不是打算在今年重启阅兵式吗?呵呵,我就选在那个时候去,不仅是我,挈廖缅科将军与西罗诺夫将军也会去,哈,那么长时间没去莫斯科了,我想他们也应该挺想念那个地方的。” 第八四八章 逼宫   简简单单的一场会面,最终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彻底放了心,他们知道,在过去这些年中,自己这位远东的老伙计并不是在睡觉,与此相反,他在背地里,在单纯依靠普通眼光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策划了很多人所不知的事情。虽然说很早以前就知道中国人有关于“韬光养晦、以待时机”的说法,可两巨头却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深入的考虑过,但是现如今他们看出来了,这种手段虽然看上去很憋屈,可一旦时机到来,不用再韬光再养晦,那爆发出来的力量才是真正致命的,毫不客气的说,这股力量甚至是无法阻挡的。   尽管郭守云到最后都没有说他的再去莫斯科目的,可霍维两人已经能够猜得出来了,毋庸置疑,他这是要去与克里姆林宫摊牌了,近十年的时间,远东这位郭大先生表面上也好,口头上也罢,都时时刻刻彪炳着他只关注远东,对远东之外尤其是莫斯科的事情毫不关心。可事实上呢,他的那份野心从一开始的时候恐怕就没有局限在远东这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地面上,他表面上做出一种委曲求全甚至是甘当孙子的样子,可在背地里,他却早已将触手伸到了远东之外的地方,现如今,他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到位了,因此呢,也到了与克里姆林宫彻底摊牌的时候了。   设想一下,当郭守云踏上莫斯科那块土地的时候,呈现在克里姆林宫领导者眼中的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在争夺国家政权的大棋盘上,搞正规的民主选举郭守云不怕,远东过去近十年经济建设的成就有目共睹,就像现任联邦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自己所说的那样,“莫斯科在实际上已经不再是联邦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了,它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政治中心,在联邦的社会生活中,这里只具备一个象征性的意义了。”当然,在这番言论中,切尔诺梅尔金刻意的回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文化的问题,要知道,随着远东经济的腾飞,从莫斯科各大院校内走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已经把那片地区作为了就业的首选目标,虽然说远东人的排外倾向日趋浓烈,可毕竟那里有更加优越的发展条件,最主要的是,那里真的能赚到钱。且不说人才流向这方面的问题,就单说一个教育机构的发展方向问题,在过去这些年里,莫斯科的高等院校师资力量流失很大,尤其是那些做人文研究的相关专家,因为他们的研究工作无法为国家、社会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所以在经济困难的条件下,他们在课题研究经费申请等方面,都出现了捉襟见肘的尴尬趋势。而与此相对的,却是远东人文研究条件的日益改善,因为有教育专项基金的存在,再加上远东本身的人文研究状况落后,因此,大批这方面的专家学者,在若干年的发展过程中一步步向远东、向哈巴罗夫斯克迁徙,像什么俄罗斯民族史学研究会、近现代史学研究中心乃至病理学与临床医学研究会等若干学者俱乐部,都在过去几年间将总部迁移到了哈巴罗夫斯克以及布拉戈维申斯克等地。对于联邦的教育、文化部门来说,这种迁徙显然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可问题在于,这个过程他们阻挡不了,俄罗斯民族史学研究会迁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远东教育部门一次向他们支付了七千万卢布的运作经费,而在莫斯科,这个有着四百余名民族史学研究员的研究会,两年得到的经费也只有四百万卢布,至于那些专稿民族史学研究的学者们,不得不放下架子为某些小报撰写不入流的文章混饭吃。随着自身经济实力的增长,远东共和国的独立倾向正在一天天的扩大蔓延,这一点谁都知道,可更尴尬的一种局面是,就在远东人日益自强,逐步割裂他们与俄罗斯民族关系的时候,俄罗斯的民族文化、历史研究中心,却在一步步向远东搬迁。对于这种文化的迁移现象,莫斯科不是不知道其严重性有多大,这些搞文化研究的学者,平时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用处,他们充其量就是有那么点名气,可穷酸腐儒的,既没权力又没财力,他们即便是要造反也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但是话说回来了,如果这些人被某些怀有野心的国家分裂者操控在手里,那他们的力量就会想加了催发剂一样,翻着倍向上涨,这些人抛出来一份学术论文,往往比政府颁布的政策法令更具有轰动性效果,换句话说,郭守云要搞远东独立也好,要向莫斯科政坛挺进也罢,他从这些学者的身上固然得不到有效的法理依据,可是他却能得到历史的抑或是社会伦理的依据。这就像一个部委的部长同一个研究专家在报纸上唱对台戏一样,前者的话无疑具有政府权威,而后者的话呢却更具备学术权威,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究竟是政府权威可信还是学术权威可信?   回想起来,当初郭守云拿出大笔大笔的经费投资短期内看不到产出的教育基金项目,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曾经大摇其头,他当时觉得,这钱花的实在是太冤枉,可如今想来,郭氏集团的这一决定,显然就是在为今天这一步计划做铺垫。   放开这一层不去想,接着考虑另一个问题。想当初,如今的克里姆林宫统治者基本可以算作是通过叛乱上台的,那么既然他们过去能够利用非民主的手段上台,今天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有没有可能再次利用这种非民主的手段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郭守云显然已经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   首先说,现如今的克里姆林宫统治者所掌握的资源,显然已经无法与九一年的时候相比了,那时候由于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整个联邦各个层面的思想一片混乱,有人在拼了命的聚敛财富,搜刮权力,也有人对西方的所谓国家民主生活充满憧憬,另外呢,还有些人纯粹就是对布尔什维克党的统治怀有仇视,当然,对于那些人数最多但是却最没有发言权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所希望看到的还是生活条件的彻底改善。现在,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曾经澎湃的热血已经在人情冷漠的日子里逐渐冷却了;对西方民主生活的憧憬也被另一种更深刻的民族情绪所替代了;希望通过改革获取更美好生活的普通民众,也被接连不断的所谓休克式经济改革政策整的痛苦不堪了;至于那些希望浑水摸鱼的人,如今死的死、老的老、沉寂的沉寂,真正留下的,就只有郭守云这种在混乱中搜刮最多、聚敛最丰富、野心膨胀的最厉害的大鳄鱼了。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们登高一呼,还能产生当年那种群情汹涌的局面吗?对于这一点,相信只要是一个稍具头脑的人,就不会有什么太乐观的想法吧?   其次,就算抛开这部分民意的转化不说,单说国家的暴力机器,郭守云现在摆明已经得到了大部分军方力量的认同。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他很少离开远东,而作为他的军方亲信,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更是连远东的大门不敢出,但是现在呢,郭守云不仅要自己去莫斯科,还要将这两位将军一同带过去,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说明的是一种信心,强大的信心,而他通过这份信心所要传达给克里姆林宫的信息,则是“你们完了,军方的力量你们近十年时间都没有正式控制住,可现在我已经把他们抓在了手里……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做?”   最后,要说的一个问题就是国际支持了,在这一点上,似乎也是最没有悬念的,毕竟美国人已经通过东京这边将他们意思隐晦的传达到了:华盛顿对现在的莫斯科形势很不满意,相关国家也对莫斯科军方力量抬头这件事充满了忌惮,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莫斯科最好还是变一下天,至于怎么变,就要看你郭守云怎么搞了,搞坏了我们不承担责任,但是要搞好了,我们支持你。当然,如今的克里姆林宫也有外交侧重点,可是他们的选择方向似乎有所偏差,毫不客气的说,在目前的局势下,郭守云策动一场军事政变,国际上的评论可能会说这是“对俄罗斯民主状况的进一步深化”,反之,如果克里姆林宫采用了这种极端的手段,国际上绝对批评如潮。在这个大环境下,中国人能起到的作用太渺小了,他们除了抗议与批评之外,并不能提供更加切实有效的支持元素,而美国人,他们是真敢动武的。   搞选举远东不怕,搞民意远东也不怕,即便是搞军事政变,谈国际支持,远东也无所畏惧,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所要面对的局面将会是相当尴尬的,除了做出必要的妥协之外,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第八四九章 曾经我也很善良   “守云啊。”就在霍多尔科夫斯基想明白这些问题的时候,维诺格拉多夫也考虑清楚这些方面的东西,反之,他甚至比前者想的更多,因为他还考虑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郭守云此次去莫斯科,既然是要向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而在这种施压的背后,还潜在着一个暗性的话题,那就是妥协。   毫无疑问,如果郭守云打算入主克里姆林宫,那么他现在还有必要同现任的统治者们谈判吗?这显然没有什么必要了,毕竟谈判是需要付出的,即便是胜利一方,也得向失败者支付或多或少的一部分代价,而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郭守云,在面临着联邦大选即将到来的时刻,根本没有必要付出这样一部分代价,他可以继续隐匿下去,然后在最后关头来一个完美的全垒打,从而将克里姆林宫那些人一股脑踢到阴沟里去。说句更不地道的话,他甚至可以搞一个反攻倒算,将联邦自苏联解体以来所蒙受的全部损失,一股脑推到对手的身上去,给他们颁发一个永不超生的“最佳配角奖”。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维诺格拉多夫别看表面上和蔼亲善,类似一个无害的亲切老头,可是他要下起手来,那绝对不比郭守云这些年轻人心软,他甚至早就考虑过了,他们这些巨头全都是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发达起来的,换句话说,他们谁的身上都不是那么干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人要想进入政坛,同时又要避免将来有一天会被别人“反攻倒算”,那么就必须在登台之前与过去的种种历史彻底撇清关系,而要想做到这一步的话,挑选一个脑袋最大的替死鬼,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恩?”郭守云显然不知道这位老朋友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这一会儿工夫又走神了,被角下探出头来的那张美女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当维诺格拉多夫叫他的时候,这小子心里正想……这女人似乎长得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胸脯有胸脯的,等哪天屁股上的伤好一点了,说不得要找她来打个牙祭。   说真的,如果霍维两人知道他现在还在琢磨这些事,他们估计能把直接发狂,不过问题在于,人心隔肚皮,况且郭守云脸上的表情从来都与心里的想法严重脱节,尽管他时下精虫上脑、满腹暇思,可那表情、那眼神甚至那微微攒起的眉头,都能给一种深邃的感觉,说联想到思想者的雕塑也毫不过分。   “看得出来,你这次去莫斯科,是打算与克里姆林宫那些人最后摊牌了,”维诺格拉多夫不介意下手狠一点,可是他却绝不愿意妄作小人,所以呢,在开口试探的时候,他还是慎重的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在这一点上,我没有猜错吧?”   “呵呵,没有猜错,”郭守云将注意力从那个女人照片上移开,微笑道,“怎么,难道你们觉得现在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那倒不是,”维诺格拉多夫摇头道,“我只是在考虑,你这次与他们摊牌,究竟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哦?”郭守云显然会错了意,他在床上歪了歪身子,又将身下的枕头朝腋下推了推,这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担心我的野心太大,从而失去了对自身状况的把握。呵呵,在这一点上,你们尽管放心吧。我说一句心里话,你们可能不会相信,我这个人的野心其实并不大,毫不客气的说,就曾经那个刚刚踏入远东的我,几乎就没有考虑过要控制整个远东。”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都没有开口,在他们看来,郭守云说的极有可能就是实话,因为他所说的这些,基本都是大家共有的经历。   “想当初,我刚刚去到远东的时候,仅仅希望能够把自己的走私生意做大,”嘴角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郭守云回味般地说道,“最初,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我希望的就是垄断黑河口岸到远东的大宗走私贸易,嘿嘿,一年赚他个上千万人民币,然后给守成与东婷安排下一个不错的将来。哎,你们不知道,那时候我甚至还想过要送守成与东婷去上学,上大学,上名牌大学,将来有朝一日呢,我会哈尔滨做投资,想办法给他们在政府部门捞一个职位,局长副局长的不敢说,至少科长副科长应该没问题吧?”   霍维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会心的微笑。可以肯定的说,郭守云当年的这份野心的确不大,说真的,如果当初他只抱着这样一种野心的话,那现在只可能有两种结果,第一,郭家始终籍籍无名,第二,兄妹三人早已尸骨无存,而相对来说呢,联邦会清静很多,至少贪官少了,死的人……可能更多了。   “可是后来啊,我发现这种想法不太切合实际,”伸手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口袋上摸索一通,寻摸到一包香烟,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语气空洞的继续说道,“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你想发财,可有些人就见不得你发财,你想过得好一点,可别人就见不得你过上好日子,而类似我这种致富手段不太干净的人,尤其能体会到这一点。就是在那个时候,妮娜出现了,她把我关进了黑牢,而且一关就是几天。嘿嘿,黑牢你们没有蹲过吧,知道什么感觉吗?暗无天日,你在里面躺不下、站不直,没有水喝没有饭吃,你不仅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到什么时候,甚至还不知道这时间是不是仍旧在运转,在那种时候,肉体上的痛苦反倒成了让你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而那种精神上的恐惧,却是一个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到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抱怨过妮娜,与此相反,我非常感激她,而且是从心眼里感觉她,因为正是那几天的黑牢生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存在闷声发大财的机会,你赚到一百万,会有把一百万当钱的人来对付你;你赚到一千万,就会有更多觊觎这一千万的人来算计你;那么等你转到一个亿,十个亿,一百个亿的时候呢?最重要的是,我发财的手段不干净,但凡是手上有点权力的人,都可以随时随地的将我置于死地,而且是拥有的财富越多,死的下场越凄惨。那么怎样才能避免这种结果呢?毫无疑问,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老老实实做合法的生意,毫无疑问,我不是愿意脚踏实地的人,我想要发财,想要过上富裕的生活,同时呢,还不打算等太长的时间,人生就是那么短短的几十年,我压根就不想等到七老八十了,再成为一个身价巨亿的富翁,呵呵,不说别的,到那时候我连性生活都应付不来了,抱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   “你这想法倒是很现实啊。”也不知为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竟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眼眶有些湿润,为了掩饰,他打个哈哈,开口说了那么一句废话——不现实,要是不现实的话,郭守云还能是郭守云吗?   “至于这第二条路嘛,那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当然,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条不归路,”郭守云笑了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远东的合作者是一名尉官,他从这里拿到了不少好处,可是在妮娜出现的时候,他就彻底软蛋了,说实在的,他当时的表现甚至还没有我那么硬气。所以啊,我在黑牢里那几天,心下就在想,我能收买一个尉官,让他为我铺开财路,到最后呢,却被一名校官打回原形,甚至落了个生死难料的下场。那么如果我当初收买的一名校官呢?毫无疑问,如果那样的话,我肯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可与此同时,我也能得到更多的回报,最重要的是,尉官一抓一大把,而校官相比之下就要少得多了,那也就意味着,能把我再次送入黑牢的人也要少了很多。权力永远都是以金字塔的形式出现的,爬得越高,上面的人就越少,这个道理不难想明白。所以说,我要是想发横财,发不义之财,同时呢,还要尽量保住自己,那就必须向上爬,收买那些权力更大的人,将他们拉到阵营里来,成为我的护身符。我转到一百万,就必须把握住等值与一百万的权力,要将那些可能觊觎这一百万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明白,这一百万不是他们能够窥伺的,我是一头老虎而不是一只绵羊,谁要想吃掉我这一百万,就必须付出两百万甚至是更多的代价。以此类推,一千万,一个亿,十个亿,百个亿,就是这样一种逻辑,让我从收买独立十六师开始,到远东若干个二级集团军,最后到整个远东军区,再到整个远东……这么多年,我就是在这条路上一步步走过来的。可问题在于,在我感觉疲惫的时候,偶尔回头看一看,这才赫然发现,我身后处处都是断崖,而且这些断崖还是活的,我向前迈出一步,它们就紧跟着塌陷一步,我走出一米,它们就塌陷一米。” 第八五零章 理想   也许是感到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了身边的两位老朋友一眼,沉默片刻,突然若无其事的失声笑道:“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这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这么多年了,如此一种危机感强加在我的后背上,迫使我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向前奔跑,跑出了布拉戈维申斯克,跑出了哈巴罗夫斯克,跑出了远东,最后,哈,跑进了莫斯科。而这一次,我相信自只要能够一切事情都摆平,那么我就今后的生活应该可以稍稍轻松一些了。”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这句话早在若干年以前咱们就谈到过了。”叹口气,维诺格拉多夫又伸手在郭守云的小腿肚子上拍了拍,随即不无感慨地说道。   “是啊,一样的人,”霍多尔科夫斯基紧接着开口道,“不过话说回来,随着这么多年的挣扎拼搏,再加上欲望的一步步膨胀蔓延,我忽然发现自己在某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突然就变得清高了,钱也好,权力也罢,似乎在我的眼睛里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东西,在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极其空虚,环顾四周,这个世界上似乎就没有什么值得我来留恋的东西了,可要说到当下就去死了,我却又有那么几分的不甘。”   “这种感觉很可怕。”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三巨头似乎实现了心灵上的彻底融通,他们每个人说出来的话都只有一半,而另一个人开口的时候,却又能将前者的话头延续下去,且延续的那么严丝合缝。   “最可怕的是,这种感觉每天清晨,每个夜晚都会出现,甚至是每一次手头闲下来的时候,它都会从某一个最不经意的角落里跳出来,如同魔鬼一般的侵蚀我的灵魂。这么多年了,我郭守云可以说是谁都没有畏惧过,即便是当年的老头子,我对他也仅仅是一份忌惮而不是类似这样的从心灵最深处催发出来的恐惧,”郭守云面无表情、神色恍惚的接口道,“也许就是从这种恐惧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敌人谁都不是,就是我自己。说句真心话,与克里姆林宫的斗争也好,与军方势力的斗争也罢,我都没有畏惧过,虽然说这个斗争的过程很漫长,而且充满了变数,可是我始终相信一点,我最后能赢,因为与他们相比,我在这一场斗争中所处的立场不同,更准确的说,我与他们付出的筹码不同。也许在他们的眼里,这场斗争同样是一种游戏,可他们能够投入到这一场游戏中的筹码,仅仅是他们的政治前途,而我呢,我是在拿自己的命做游戏的筹码。也正因为如此,在这场游戏中他们会有畏首畏尾的时候,而我不会,我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下狠手,也知道应该怎么下狠手,所以,正如之前的想象一样,现在咱们似乎是胜利了。”   郭守云的话说就说到这儿,往下就没有多说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却都明白的他心思。正如他所说的,克里姆林宫也好,军方那些人也罢,人家在这场游戏中仅仅是拿政治前途做赌注的,而他们这些人付出的则是整个命运,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不管谁赢了,都要遵守这一个游戏的规则。换句话说,那就是郭守云现在的主张,并不打算把莫斯科那些反对者的小命收缴了,他只要夺了那些人的政治生命。   一番交谈到这里似乎告一段落了,在三巨头中,尽管郭守云是最年轻的一个,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在这个联合中一直都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地位上,要说霍维两人对他马首是瞻那是扯淡,毕竟大家虽是朋友却没有好到身心合一的程度,如果说彼此的心里没有一副小算盘,那估计他们三个人自己都不会相信。但关键的问题在于,三巨头之间存在的是一种信任,一种基于过往经验以及彼此头脑智商的信任,霍维两人都很清楚,郭守云虽然年轻,但是他绝对承继了老狐狸维克托的政治衣钵,那老头当年在混乱的苏联政治泥潭中屹立十余年不倒绝不是靠的幸运,而是靠的大脑与手段,与此相对的,郭守云困局远东,前狼后虎、左豹又豺的应付近十年,华盛顿、北京、莫斯科包括那些跨国财团、国内敌对势力始终没有放弃整死他的想法,可他呢,却始终活的那么潇洒,这也不是单单靠一个运气就能解决问题的。就像当初,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就曾经对郭守云在远东的“舞蹈”很看不入眼,他们认为这小子是在走钢丝,没准哪天脚下一滑,就会被摔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可事实证明,他们当初的看法都是错误的,这小子的确是在走钢丝,可是这钢丝走的实在是太有水平了,以至于走到最后,这个姓郭的小子在各方势力的眼睛里都成了一个尾大不掉的祸害,谁都想除掉他,也都知道除掉了他远东才能出现新的局面,但是呢,又谁都不敢轻易出手。这样一来,呈现在霍维两人眼里的情况就有些滑稽了,他们在不经意间发现,经过这么多年的“特技表演生涯”,郭守云不知什么时候把那些“豺狼虎豹”都给拉到钢丝绳上去了,大家好兄弟讲义气,有戏一起演,有难一起当。毫无疑问,那些表演者都想吃了同在钢丝绳的郭守云,可他们又怕有一个轻举妄动,会将大家伙的一块震到绳子下面去,老实说,摔个断胳膊断腿的这些豺狼虎豹们或许还不在乎,可他们丢不起那个人,同时呢,也害怕这看台上的嘘声一起,他们就再也没有站出来演戏的机会了。这就像郭守云刚才所说的,在这场游戏中他是在拿命做赌注,而那些对手则是在拿政治前途做赌注,这个世界有时就是那么的奇妙,在某些人的眼里,这政治生命还就是比命更重要,郭守云是个什么东西?走私贩、诈骗犯、黑手党教父、军火走私商、杀人犯……他这样的人十年前就该死了,与他这种浑身黑气弥漫的亡命之徒相比,各方的政客们都觉得自己清高无限,因此呢,谁都不舍得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去换他那条一文不值的烂命。   当然,这个过程说起来很简单,可真要操作起来,估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至少霍维两人必须承认,如果将他们自己换到老郭的位置上,他们绝对走不到今天,毕竟这不是一个纯粹的耍光棍的活,什么“头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在这个过程中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类似那样的潮种,那些个豺狼虎豹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你二百年之后也做不了一条好汉。这需要一种心机,一种对度的、对大局的稳妥把握,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纰漏,哪怕是一个针鼻大小的纰漏,都可能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吧,在郭守云做出了决定之后,尽管维诺格拉多夫心中还有几分的狐疑揣测,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既然不打算将克里姆林宫以及军方那些人置于死地,绝对是有他的道理的,至于说道理是什么,他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都不会开口问,这种答案是需要自己去考虑的。大家都是在油锅里捞食吃的角色,郭守云是第一个下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霍维两人只要跟着下手就行了,难道他们还要开口问问“滚油热不热”、“东西好不好吃”之类的问题?那他们岂不是成了混子了?   “守云,咱们大家走到今天这一步都不容易,”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突然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抓起传遍的米酒酒瓶,为郭守云的被子里斟上满满的一杯酒,这才说道,“而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在这次莫斯科结束之后,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郭守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也不知道在嗓子眼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而后,那张并不算英俊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怪异的笑容,“我说,如果我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到四处走走,逛逛,看看天下美景,品品各国风情,你们信不信?”   “信你有鬼,”维诺格拉多夫摇头笑道,“如果那样的话,你还能是郭守云吗?”   “哈,这你就算是说错了,”郭守云朗声一笑,说道,“其实如果没有那么多人惦记着尽快给我送块墓地,我保不准早就跑出去游玩了。别忘了,我也是人,是人又有谁愿意整天操劳,却丝毫不去享受的?恩,不过话说回来,等莫斯科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还真是不能立马就走人,我打算……嘿嘿,你们没发现吗?其实填补心灵空虚的最佳办法,就是多接触一些女人,所以呢,我打算把霍尔尼可娃现在住的那套雀山别墅要过来,在那里建一个全联邦最大的顶级私人俱乐部,雀山俱乐部。” 第八五一章 未来之路   “雀山俱乐部”,这个概念郭守云曾经就提出来过,只不过随后几位巨头内斗的厉害,同时呢,郭氏集团的影响力也没有那么大,因此,这个由霍多尔科夫斯基全资兴建的莫斯科顶级别墅区,在过去几年中就成为了霍尔尼科娃的大型私家园林式别墅。现如今呢,郭守云旧事重提,虽然他说是要将这里打造成声色犬马的销金窟,可霍维两人都明白,郭氏集团根本不缺钱,郭大先生身边同样也不缺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简单的打造那么一个充斥着高档妓女的所谓私人俱乐部。   当然,这么一个雀山俱乐部的名字,也能令霍维两人产生很多的联想,话说当年郭守云初步掌控远东的时候,他的那个挈西诺俱乐部不也号称是私人俱乐部吗?可到了现在,这个俱乐部虽然被改了名,可说到底,它还是一个政治性极强的权力交易团体,但凡是在远东政坛占据一席之地抑或是从远东走出来的政客要员,无一不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毫不客气的说,作为一个远东的政客,一个人今天不是州长、州医院,市长、市议员的不要紧,只要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他就有着无可限量的政治前途,反之,一个人如果被俱乐部开除了,或者说选择了自动退出,那么他今天即便是远东共和国的总理,明天差不多也就到了卸任的时候了。能老老实实自动辞职的,那叫有眼光、有远见、识时务,反之,如果对自己的权力栈恋不去,那么这家伙就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某方面的丑闻被媒体曝光,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羞惭而去,第二,要嘛出个车祸,要嘛遭遇情杀,总而言之一句话,不得好死。   挈西诺俱乐部的存在,在远东甚至在整个联邦都不是什么秘密,莫斯科的媒体报道过,披露过,甚至有人将远东的政治戏称为“俱乐部政治”、“色情政治”,可说到底,远东民意似乎对这个东西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毕竟谁都知道政治黑暗,可若是在黑暗同时,远东人能够得到实惠,那还又谁去在乎这么档子破事啊。   现如今,郭守云很明显是打算将这种“俱乐部政治”推广到整个联邦的政界范围内,而对他这个想法,老实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并不看好,毕竟联邦是联邦,远东是远东,前者的情况要比后者复杂很多,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一个反对派的存在,就能给这个俱乐部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除非郭守云能“打倒一切反对派”,可从目前联邦的政治情况来看,要做到这一点固然不是不可行,但由此引发的问题也会令人感觉相当棘手。   面对两位老朋友的质疑,郭守云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而在内心里,他对这一方案的坚持却是极其顽固的,毫不客气的说,到今天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扭转他的决定了。   这么多年的拼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命,郭守云不是仅仅为了攒取更多的权力,也不仅仅是为了实现一个自保的目的,更不是为了更加痛快的享受人生,当然,也更不可能是为了做那个劳什子的联邦总统,在他眼里,总统这东西只是一个称号,一个头衔,把它扣在脑袋上,仅仅能将一个人变成众矢之的、攻击的靶子。那么他现在所需要的是什么?很简单,他需要的是一个尝试人生的机会,需要的是一个全新的游戏,更加刺激的游戏——钱有了,而且是几代人都花不完的钱,更加准确的说,只要让郭氏集团继续运营下去,他郭守云即便是每天用钞票当柴火来蒸馒头,这些家底也够他造上几年的了。女人,现在对于郭守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追求了,他的感情原本相当淡漠,甚至可以说稀薄的可怜,就家里那几个女人,估计也从他身上分不到三瓜两枣的感情,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新鲜的刺激以填补那份空虚的心灵,他现在宁可整天呆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炖火锅。就像郭守云自己所说的,他这些来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爬到今天这一个地位上,原本就没有采用过多少正规的手段,要做一个脚踏实地、依法致富的正经商人,他干不来,更没有那份耐心,正因为如此,他在特定的时代环境下,凭着对社会、政治以及金钱、动乱的完美嗅觉,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积攒了一个正经商人几百年都得不到的惊人财富。还是那句话,坏事做多了是有报应的,叶列娜算计别人算计了十年,到最后险些精神崩溃,而相比之下,郭守云的精神坚韧度显然比不上叶列娜,他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是因为他比叶列娜有一个更好的条件,他身边还有几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比如说守成,比如说东婷,再比如说妮娜。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能够逃脱精神崩溃的威胁,却躲不过内心空虚的恐惧,正经商人攒取财富有一个奋斗的过程,对他们来说,每一分钱的获取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上,都浸渍着他们的汗水,同时呢,这份汗水也充分的填充了他们的心灵,正是这个奋斗的过程,使他们不会轻易产生内心空虚的情绪。可郭守云不同啊,他那双眼睛就盯着国家体制的漏洞,而且他在这方面还是个天才,再加上一大群的贪官污吏为他保驾护航,他要获得一千万也好,一个亿也罢,根本不需要动太多的脑子。打个比方,就拿军火贸易来说,这一行当的确赚钱,可绝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了的,首先,得有足够雄厚的资本,其次,还必须有相应的销路,另外呢,还得有疏通关系上下打点的本事。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关系他不需要疏通,远东要是有谁说不让他走私军火,那这个人估计活不到第二天早上;销售渠道不需要他去跑,那些买家都是上门服务的,付款及时不说,还得给他许下一大堆的好处,赶上老郭脾气不好,买家还得空手而回;至于说雄厚的资金他同样也不用考虑,即便是他手上一分钱都没有,远东任何一家兵工厂也不敢说是不让他提货,更何况,这些兵工厂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就是类似这么一个人,他现在还有什么生活得乐趣?如果放在过去,他还能有一个“与人斗其乐无穷”顶着,可是到现在,克里姆林宫眼看着就顶不住了,斗倒了这个最大的对手,他今后还有什么目标呢?毫无疑问,进一步清除障碍,然后以游戏的态度,按照自己的理念制定联邦的大政方针政策。   快十年了,郭守云在进入远东之后直到今天,所经历的种种种种,都可以算是一个打江山的过程,那么打江山是为了什么?用一个最直白的答案来回答,那就是打江山是为了拿来坐的,而这个坐看着简单,实际上很复杂,至少,要坐好了,坐稳了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医院里保养臀部的这段时间里,郭守云考虑很多这方面的问题,对他来说,要想控制住军方的力量并不是一件难事,作为一个暴力机器,军队的力量说起来很难抓可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的困难。怎么才能让军队的因素稳定下来,一个答案,国家政治的稳定。当兵的也是人,也是联邦的公民,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他们手上有枪,身上有军装,仅此而已。而对于任何一个普通国民来说,他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他有家人,有亲属,有自己的利益存在。如果国家政治稳定,社会一片和谐,那些掌握兵权的将领敢造反吗?说实在的,他们还真不敢,就像一个政客需要考虑民意一样,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在做出任何一个决定之前,也要考虑一下部队的情绪。这也就是说,郭守云认为解决军队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于一个政治环境的稳定上。   那么如何才能保证联邦政治的稳定呢?在这一点上,他想得比较多。   按照叶氏所制定的新宪法,俄罗斯联邦是一个带着几分怪异的总统制国家,在这里面,总统的权力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扩大,而党派文化,则相对来说较为薄弱,也正是因为总统有解散议会的权力,所以反对党的存在并不能从根本上限制总统的决定与权限。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郭守云才决定要组建“雀山俱乐部”,说白了,这个俱乐部不是为政党服务的,而是为联邦高层官员服务的,其组建的目的,是在总统权限与党派政治之间做一个缓冲,对上,它分流总统权力,对下,调和党派矛盾,对内,舒缓政治派系之间的斗争。   郭守云不稀罕做联邦总统,当然,凭他那身黄皮,这个位子不是他能坐稳当的,同时呢,在政党方面,因为前有左翼政党联合的存在,后有霍维两人主要领导的党团联盟的出现,他本身也不打算在这里面涉水太深,免得将来朋友变敌人,再惹出来一大堆的麻烦。 第八五二章 里尔克之死   那么细化的来说,仅仅成立这么一个“雀山俱乐部”,郭守云又怎么才能将联邦政府大权牢牢的把握在手掌心里呢?这东西看起来复杂,实际上说开了一文不值。   在对“雀山俱乐部”的权力范围问题上,郭守云并没有打算赋予这个游离在克里姆林宫与白宫之外的特殊部门太多权力,它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一个中介以及政治力量统合调配的作用。其走的路线有两个方面:第一,统合联邦政府各部门、克里姆林宫各要害部门、联邦各州、各主要城市的政府官员人事调配工作,合理划拨各党派推荐竞选人员名单。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隶属于各党派推荐出来的党团人员,但凡要参加或进入莫斯科各部委、克里姆林宫各部门、各州州长、市长、议员的民主选举及任命程序,就必须在雀山俱乐部内进行人事报备,不管是谁,只有走了这一道程序,成为了俱乐部内登记在册的会员,才有机会进入选举,才有机会拿到正式的任命文件。第二,协调联邦总统与政府部门的权力纷争,以人事权为杠杆,在各方势力之间实现调控,从而限制权力过分集中的现象出现。   虽然说按照目前的联邦宪法,政党政治的干政度不高,可是那些州长啊,州议员什么的,大都是来自于形形色色的政党,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某个政党的声威崛起,就会整个联邦的政治局面构成一种全面洗牌的威胁,而一旦大规模的政治洗牌现象出现,往往就会导致一任领导者在施政纲领以及经济政策等方面的断流——这便是西方民主国家无法在施政效能上最然受到弱化的基本原。一旦雀山俱乐部组织完善了,那么郭守云就可以通过这个部门,将各党派送上来的参选名单以及政府人事工作安排牢牢抓在手里,来自同一个政党的人事提名数额太多,郭守云都能提前握住情况——今年的政府官员任命名单中,来自左翼政党联合的人太多了,郭守云就在第一时间通过他们的举荐名单以及参选人名当做出调整,从而通过裁剪的方法,打压一下左翼政党联盟的力量,让他们不能鹤立鸡群,不能冒头冒的太高。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了,类似这种毫不民主的做法,似乎与前苏联时期实行的最高苏维埃以及主席团制度差不多了,既然每个党派在特定时期能够进入竞选人名单的数量都受到了控制,那么高还搞那个民主投票干什么呢?如果这个是由郭守云来回答的话,那么肯定会给出一个最直接的大幅:民主顶个屁用,这年头讲究的实惠,讲究的是稳定,讲究的是和谐。再着说了,与其让那些候选人的推荐权留给各个党派,让他们为了几个候选人名单的而大打出手,浪费时间,那还不如把这个权限收归一个统一的部门。再者,即便是没有这种制度,那些所谓“民选”出来的议员们就真的能够代表民意吗?拉倒吧,他们不过就是一大堆有钱有势的商人推出来的,既然大家要讲钱讲势,还有谁能比得过三巨头联合?   而在进入莫斯科之后的具体市政举措上,除了军队与政府这两大块之外,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也可以说是郭守云必须要抓在手里的权力,就是联邦的财政大权,也可以说是经济大权。在这方面的问题上,郭守云在很久以前便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维诺格拉多夫两人达成了统一意见,大门打算仿照美国人的模式,成立一个俄罗斯联邦储备银行以及一个国家主权投资基金。这两个主要的国家金融调控部门,具有对内对外两种完全不同的职权范围。前者是一个由俄罗斯联邦各大商业银行参股的私营行联邦中央银行,其性质与美联储的性质差不多,它不直接干预国家政治运作,也不敢于大政方针的制定,但是呢,却担负着制定每年度经济建设侧重点的评估以及国家金融政策的制定、税收制度以及国家政府经费直接划拨的若干职能。在这个机构里,郭守云决定利用远东商业银行为工具,控制其百分之十二点的股份。与此相对的,国家主权投资基金,则是一个对外的国有性投资机构,它的主要职能就是将联邦储备银行划拨过来的外汇储备,投资到国外相应的领域内去,从而为联邦开辟一个全新的盈利渠道。   按照郭守云当初与霍维两人所达成的协定,他尽管要将这两个要害的经济部门控制在手中,却也不能把一切抓的太死,毕竟那鱼大权独揽没有什么区别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走过来,郭守云看到无数舍不得放权的人沉入泥底,所以呢,就算是前车之鉴吧,他不打算自己有朝一日也走到那一步,因此,他的所谓抓住不放,主要还是控制联邦储备银行的股权,同时呢,由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直接出面控制这两大机构。   当然啦,郭守云除了这些方面的东西之外,还考虑很多,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大其概的一个轮廓,至于具体的晚上工作,还是需要由智囊团队去做的。   一切都是那么完善,一切的准备都是那么充分,在郭守云看来,他在两个星期后进入莫斯科的计划,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在更多时候,他甚至已经开始预想同克里姆林宫,同叶老头摊牌谈判的细节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并没有在东京停留很长时间,当然,他们更没有跟随秘密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的郭守云一伙人同行,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还需要尽可能的潜匿踪迹,就像郭大先生所说的,莫斯科那边的内战还得让他们再打一段时间,以便两周后他正式采取行动的时候,能够更加的轻松,更加的出人意料。   郭守云想的很好,他甚至觉得至少在年底之前,他不可能遇上什么烦心事了,所以说,在回到哈巴罗夫斯克的头一周里,他一方面赋闲在家,整日里陪着自己的几位娇妻与孩子,享受那种难得一遇的天伦之乐,另一方面呢,则安排远东各大媒体,对此前他遇刺身亡的相关报道减压,从而为他的“复活”创造尽可能多的便利。   也许是因为他的运气太好了,抑或是因为他想的太完美了,更甚至是上帝就为了在他通往成功的最后一段路上制造一些障碍,在郭守云从东京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的第九天,一个噩耗从纽约传了过来——郭氏集团第三号灵魂人物,精明的犹太商人里尔克,在从居所赶往帝国大厦的路上遭遇不明身份的匪徒枪击。老爷子身重六枪,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便不行了。   从日子上算,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来的有些早,才刚刚过了临近一月底,哈巴罗夫斯克便下上了夹杂着雪花的蒙蒙细雨。下午六点刚过,远东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便浩浩荡荡的驶进来一道绵长的车队。   “老爷子走了?”在正数的第二辆房车内,郭守云侧身坐在特制的轮椅上,那一双空洞的眼神,毫无生气的凝视着车窗外青乌一片的天际。   在郭守云的身边,两位面色忐忑的医生愁容满面,他们倒不是为里尔克的死而发愁,他们是在担心身边这位远东巨头的身子骨。纽约打过来的国际长途,是在今天凌晨时分闹醒整个郭家别墅区的,当听闻里尔克老爷子遭枪击身亡的消息之后,臀伤未愈的郭守云当场吐了血,那猩红的鲜血滴洒在卧房床边的地毯上,险些没把睡衣朦胧的妮娜吓昏过去。   的确,里尔克老爷子算不的是郭家嫡亲,可是在过去着近十年的时间里,老头在郭氏集团内任劳任怨,美国的那一大堆生意,基本上全都是老爷子一个人在打理,虽然说那边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而且起步时间不长,可是每年近三十亿美元的利润,却足矣证明他的功绩了。   郭守云秉性多疑,别说是男人了,他对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无法做到真正的信任,可唯独对这个当年被他逼着加入郭氏的老头,他从来都没有操心过,在他们兄弟两的眼睛里,里尔克就是长辈,就是长者,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老爷子”,他今年才六十出头,虽然这个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整个人的精力却非常旺盛,可是谁知道,谁又能料到,那么一个大活人就那么说没就没了。   郭守云为人心狠手辣,为了攒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可话说回来,他狠也好,毒也罢,却对那些能够让他信任的人极为珍视,因此,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急怒攻心,当场吐了血。说起来,里尔克老爷子似乎也应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毕竟能让郭守云悲伤到吐血的人,他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第八五三章 内忧   郭守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惯这人世间的生生死死、聚聚散散了,他也自认为可以漠视大多数人的生死了,但是如今看来,他显然是想错了,而且还错得很厉害。   “先生,”在驾驶副座伤等了将近十分钟,没等到老板的吩咐,波拉尼诺夫微微叹息一声,扭过头来轻声问道,“里尔克先生的遗体已经护送到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噢,”郭守云的反映看上去有些迟钝,他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瞅了瞅自己的秘书,语气深沉地说道,“那,走吧,下去看看。”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匆忙跳下车,招来几名保镖,示意他们将先生从车上俯下来。   冬去春来的月份里,下雪阴而不冷,下雨冷而不阴,就是下这个雨夹雪,那是既冷又阴,被几名保镖从车上连人带椅的抬下来,郭守云就感觉着迎面吹来一股子寒风,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朦朦胧胧的感觉到,里尔克的死对自己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预兆,最重要的是,那些杀他的人究竟来自与何方,难道真像纽约警方所说的,老爷子就是倒霉,受到了那边的帮派火并的波及?   郭守云这个人的疑心很重,他琢磨着这里面可能有猫腻,同时呢,这也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有鉴于郭氏集团的势力强大,以及郭守云本身对敌的残忍手段,那些与他站在地对面的敌人即便是策划刺杀行动,也只敢针对他本人下手,却很少对他身边的动刀,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干掉一两个与郭守云关系密切的人固然能够给这位巨头带来精神上的打击,但是却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伤害,而反过来呢,自己还要面对郭氏的疯狂报复,这样的选择堪称愚蠢,智者不为。但是这一次……这一次的情况似乎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化。   “先生,妮娜夫人她们来了。”小心翼翼的将一条毛毯覆盖在老板的身上,波拉尼诺夫从随行人员的手里接过雨伞,而后俯下身子轻声说道。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回过头,朝机场跑道的另一侧扫了一眼,恰好看见妮娜与莎娜丽娃几个人快步朝这边赶过来,而在她们那一行人内,希奎娜、孙红羽与守成夫妇的身影赫然也在其中。   “先生,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波拉尼诺夫此时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他犹豫了几秒钟,而后叹口气说道。   “嗯?什么话?”郭守云问道。   “这件事,啊,就是老爷子遇害这件事,可能,可能与咱们自己人有关。”波拉尼诺夫咬咬牙,轻声说道。   心头一震,郭守云猛地扭过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到了秘书的脸上。老实说,他那种眼神很吓人,即便是波拉尼诺夫那样的心理素质,都感觉到一阵儿脊背发凉。其实在刚才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了,可没办法,他在郭守云身边充当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郭氏集团内近十年时间创建了三套情报系统,除了莎拉与莎娜丽娃手中掌握的两套之外,波拉尼诺夫手里还有一套班底,当然,这也是分布最广、隐藏最深的一套。这套情报系统仅对郭守云负责,集团内很多人,甚至包括郭守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套系统的存在。在今天早上,也就是里尔克遇害的六个小时之后,波拉尼诺夫就得到了来自纽约与哥伦比亚两方面的秘密回报,种种迹象表明,这一起事件的背后,实际上有着来自郭氏集团内部的影子,甚至可以说,这个影子就存在于郭氏家族的高层内。   自从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波拉尼诺夫的心里就在忍受煎熬,作为一个从克格勃内走出来的精英特工,他当然知道面对这样的事情,最佳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因为它已经涉及到了郭守云的家事,涉及到了郭氏家族内部一个最敏感的禁区,那就是家族内的权力分配问题,也可以说是郭家内部人争夺利益地盘的问题。波拉尼诺夫知道郭守云很信任自己,可话说回来,不管这种信任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说到底还是一个外人,他与郭守云之间有着朋友般的关系,有着老板与雇工的关系,但是绝对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因此呢,他要想保住自己在郭氏集团内的地位,要想继续维持与郭守云的互信关系,那么就必须随时牢记自己的本分。   就这样,波拉尼诺夫在说与不说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十几个小时,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说”,他可以不去进一步的追查,也可以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但是,他必须将自己手上掌握的情报汇报给老板,因为那也是他的本分,至于说在获悉了内幕之后,郭守云会采取什么样的对策,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是吗?”在秘书的脸上盯了很久,郭守云那精光四射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语气疲惫地说了一句,伸手就去口袋里掏烟。   波拉尼诺夫看得出来,老板此刻的心情很激动,他夹着烟卷的那两只手指头颤抖的非常厉害,咋一瞅就像是患了帕金森症一样。   “守云……”   “大哥……”   就在郭守云与波拉尼诺夫交谈的工夫,妮娜一行人已经走了过来,大家都知道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再加上此前还急气吐血,所以对他的身体状况也加了一份担忧。   “嗯。”郭守云在商场政坛打滚近十年了,他那份意志力早就变得坚硬如钢,因此,当众人走到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面对众多亲人的问候,他的脸上甚至还展现出了一份平和的笑容。   “老爷子的遗体已经护送到了,你们去看看吧,”拉住妮娜的手,郭守云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轻声说道,“再过一个小时,菲尔娜的班机也该到了,妮娜,你替我接她一下。这丫头在这世上只有老爷子一个亲人,不管过去的种种,咱们终究是对不住她啊。”   “你放心好了,我会安排的。”妮娜的表情看上去充满忧虑,她握住丈夫的手,柔声说道。   “嗯,去吧,去吧,都去看看吧,”郭守云点点头,摆手说道,“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守成,护送老爷子遗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的,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守成面色严肃的答应道。   “波拉尼诺夫,”目送众人离开,郭守云沉默了将近一分钟,这才深深的叹息一声,说道,“我现在很为难,说句真心话,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实力再强大的敌人,哪怕是面对再恶劣的环境,甚至是遭遇刺杀的时候,我都没有害怕过。对外,我一向宣称自己是个正规的商人,是个喜欢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政客,可实际上呢,我就是一个在刀口上求生活的恶客,既然是恶客我就不见血,更不怕杀人。但是,我真的害怕自己身边的人出现什么问题,当然,我也更不愿意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所以……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先生,我明白。”波拉尼诺夫躬身说道。老板都这么说了,如果他还不明白的话,那实在就显得过于愚蠢了,很明显,里尔克老爷子死的事,不能继续往下查了,至少来说,不能查的那么彻底了。   “在我的心里,里尔克老爷子是集团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郭守云的语气有些空洞,可以肯定的说,现在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与其说他是我的下属,是我的朋友,还不如说他是我的长辈,一直以来,我和守成、东婷,都把他当成亲叔叔那般的看待,因此,他的死我不能不做出一个交代,否则的话,别说是别人,即便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这次事情直接涉及的两个势力,一个是哥伦比亚毒枭查奎诺一方,另一个则是纽约的德尔顿,”波拉尼诺夫想了想,说道,“德尔顿这个人好对付,他虽然与纽约的很多帮会势力有勾连,而且手上还控制着几个议员,可先生要想扫了他却很容易。相比之下,那个查奎诺倒是一件麻烦事,这个人在哥伦比亚虽然没有多大的势力,可在背后却与哥伦比亚反政府游击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这家伙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他的四个藏身地,都在反政府游击队的控制区域内,咱们要想干掉他,似乎并不是一个轻而易举的事。”   “嗯,这我知道,”郭守云点点头,他对波拉尼诺夫的聪明很满意,“德尔顿这件事我回头交给莎拉去办,纽约那边的事情应该难不住她。至于查奎诺这边,你立刻安排人与哥伦比亚反政府游击队那边取得联系,告诉他们,六天内把查奎诺一家老小的脑袋给我送过来,我可以答应他们的一个要求,反之,让他们自己去考虑吧。” 第八五四章 家族   “好的先生,我回头就去安排。”波拉尼诺夫点头应道。   “还有一件事,”郭守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最近一段时间里,圣研似乎跟一个叫什么金准姬的女人走得很近,有这回事吗?”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心头一跳,轻声应道。   “你没调查过这个女人的具体身份?”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扔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洼里,同时听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查过了,”波拉尼诺夫说道,“这个金准姬是朝鲜平壤人,一九六三年出生,其父金东岩是朝鲜人民军中的一名少校,述职与平壤人民军卫队,其母朴登恩出身于朝鲜官宦世家,不过现在主要经商,她所经营的一家贸易公司名为朝鲜国有,实际上却是一个专门为一些军方要员洗钱的窝点。另外,这个女人与古巴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朝鲜一直处在国际经济封锁的范围之内,因此,她的这家贸易公司所做的生意,也主要集中在古巴、利比亚等地。金准姬还有一个哥哥,九二年加入朝鲜人民军,不过一年后便神秘失踪,我动用了大量人力去追查这个人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据我估计,他应该是被洗掉了身份。金准姬本人目前在哈巴罗夫斯克经营一家中型的贸易公司,贸易范围很广,从钢铁到粮食再到成品机械,她无一不做。此人曾经在莫斯科大学法学系求学四年,成绩优异,我调查了她当年在莫斯科大学求学时的部分记录档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问题。”   “看来你在这方面做的工作不少。”郭守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点头说道。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继续说道:“金准姬是在两年前与圣研夫人结识的,双方虽然往来密切,但是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过我调查过,这个金准姬在哈巴罗夫斯克开设的贸易公司,就是圣研夫人出面为她办的,此后,该家公司所做成的几单规模比较大的生意,也都是通过圣研夫人的关系做成的。这其中,就包括去年九月份她们从共青城高科技中心购买的四百台四号微型计算机以及十六部大型综合处理器,总贸易额两千七百万美元,购买款当月交付,没有拖欠。年初,金准姬曾经有意要购买两条高科技中心的核心生产线,并提出预付资金四千万美元的购买合同……”   听到这儿,郭守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他仍旧没说什么。   “不过这一单生意最终没有成交,”波拉尼诺夫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因为当时希奎娜夫人刚刚介入那边的生意,而且里尔克老爷子当时也在共青城办理交接,他们认为高科技中心的核心生产线已经涉及到了共青城的核心技术外围机密,所以就把这档生意拦下了。据说……据说希奎娜夫人因此还与圣研夫人闹得很不愉快。”   “据说?”郭守云摇头苦笑,“波拉尼诺夫,据说这个词可不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没有接口。   “这些事情,守成知道吗?”郭守云问道。   “不知道,”波拉尼诺夫这回倒是回答的很肯定,“因为一直以来守成先生都不同意圣研夫人去做什么生意,否则的话,当初这家贸易公司就会有圣研夫人的股份了。”   “看起来,这个金准姬还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啊。”郭守云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冷笑道。   “她是不是普通不好说,至少他的父亲不是个普通人,”波拉尼诺夫说道,“因为就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他的军衔已经从少校升到上校了,而且就我所知,此人现在朝鲜人民军内颇有作为,年前,还得到了金正日的亲自接见,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好一个前途无量,”郭守云脸上的冷笑更浓了,他眯缝着眼睛,说道,“既然他这么前途无量,那我似乎应该好好给他准备一份大礼了。嗯,这样,波拉尼诺夫,你去安排一下,把这个金准姬小姐拆成几块,送给咱们的金东岩上校,就说是我为他特意准备的厚礼,并恭祝他前途无量、早日飞升。”   波拉尼诺夫微一皱眉,他似乎对郭守云所要采取的这一方案不怎么赞同,当然,他并不是觉得这种手段过于残忍,而是估计守成那边的反映,估计李圣研的想法。   “先生,那圣研夫人那边……”犹豫了一下,波拉尼诺夫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不用理她,”郭守云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这两天我会专门找她谈一次的。哎,这丫头,一直以来对我都有意见,所以我也不在乎多做一次坏人了。她的为人我清楚,这次里尔克的死肯定与她有关,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她的胆子再大,那股子莫名其妙的爱国心再强烈,对权力的觊觎之心再浓厚,她也不会兴起什么杀人的念头的。她要找我来闹,那正好,我还可以跟她好好的谈一谈,她爱她那个伟大的祖国我不反对,她要给自己的民族创造点实惠我也不拦着,可问题在于,我郭家的利益也不是拿来牺牲的,如果她连这问题还考虑不清楚,我下次要动的就不是什么金准姬了。”   “我明白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的目光一闪,垂头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里在顾虑什么,”抬起头,扫了自己的秘书一眼,郭守云叹口气说道,“郭家这几年发展的很快,而随着这种发展,权力的分配问题就开始显得日益突出了,过去我在这方面疏忽了,老爷子成了这个问题上的牺牲品,说真的,我很痛心,真的很痛心。老爷子年前从纽约回来,跟我提过一次,说他要退休,要把美国那边的事情交给出来,让我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接替,我当时没有往深处考虑,如今回想起来,这是老爷子预感到危险了,所以他才打算离开,而我当时的反对,才是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的最直接原因。哎,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对此,我也不打算再考虑太多了,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就是同样的错误我郭守云绝不会犯第二次。在郭家这个圈子里,能摸得到权力的外人只有两个,你跟老爷子,有些人敢对老爷子下手,但再给他们几个胆子,恐怕也不敢过来碰你,所以你不用考虑太多,留下来,再帮我十年,十年之后,丫头也应该堪用了,到时候我会让她接替你的。至于你……我这段时间正在瑞士那边购置产业,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即便是妮娜她们我都没有透露过半点口风,等到了时候,我打算让你去那边,把这个摊子给我抓起来,我在瑞士银行里保存的那些东西,也如数交给你。”   “先生……”波拉尼诺夫心头一震,他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十年,十年之后他退休的时候,身上所要背负负担似乎将会变得更加沉重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郭守云深深的吸一口气,玩味般地说道,“我素来信奉一句话,那就是‘富不过三代’第一代创业,第二代守业,第三代毁业,我郭守云从没奢望过郭家能够世世代代的兴旺下去,我只希望等到灾难来临的那一天,我郭家的子嗣不至于连个翻盘的机会都没有,至于说这个机会,我现在把它托付给你了,波拉尼诺夫,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可我不知道你值不值得我去托付呢?”   “先生,你这是在为难我。”波拉尼诺夫叹息一声,说道。   “呵呵,人活着总要碰上一两件难事的,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又怎么能显现的那么精彩?”郭守云笑了,继而说道,“好啦,那些太远的问题我们暂时不要去考虑了,走吧,去看看老爷子,哎,这恐怕是咱们最后一次能看到他的机会了。”   波拉尼诺夫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上前一步,扶住轮椅,将郭守云推向几十米外人群围拢的地方。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与郭氏家族内的很多人来说,由于这个家族是一个全新的家族,它从建立到崛起再到走向辉煌,整个过程也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或许就因为是一个全新家族的关系,家族内部成员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而系统的家族观念,他们中一部分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并不是将家族利益作为首要出发点,而是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部因素看成重中之重。再者,由于是一个新兴的家族,再加上郭守云在家族内部的权力分配问题上从来都没有过多的用心,因此,某些个没有得到重用抑或是负责事务太少的人,难免就会产生这样抑或是那样的想法,而里尔克的遇刺,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现的。他是一个外人,不是郭家内部的成员,可是呢,他手上却掌握着很大的权力,不说别的,就单单是美国那边的事务,几乎就全都是由他所掌握的。 第八五五章 金准姬   里尔克是一个聪明人,他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聪明的无以复加,类似他这样的聪明人,按道理说应该是可以活的长久一点的,但很不幸的是,这老头有点不识时务,他能够认识到自己在郭氏家族内部地位的尴尬,也知道最明智的选择是尽早退出家族内的核心领导团队,以此避免遭遇麻烦,但说到底,他跟郭氏兄弟两的关系太好了,以至于当他提出退休的时候,郭守云会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另外,这老头对郭守云实在是太忠诚了,他将郭氏家族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利益还重,为此,他甚至不惜与李圣研撕破脸皮,但说到底呢,他又与希奎娜不同,希奎娜可以不去理会李圣研的态度,因为她们之间的矛盾,说到底都是大嫂与弟妹之间的矛盾,金准姬即便是胆子再大,大破了天,她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希奎娜的身上去,因为她也知道,如果自己那么做了,郭守云铁定会安排杀手满天底下的追杀他,别说她那个爹了,即便是朝鲜金老大都保不住她。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金准姬这个女人很有一套,她表面上是一个从平壤跑到远东谋生的年轻商人,可是在背地里,她却还背着一大堆的官方头衔,说白了,她就是朝鲜派往远东活动的一名间谍,天字第一号的间谍,至于说她的作用,便是依托着李圣研的关系,潜伏在郭氏集团的外围,为平壤谋求利益的最大化。   在数年前刚刚抵达哈巴罗夫斯克的时候,金准姬很老实,来来往往所做的生意,也都是一些投资少、回报低但是却相对安全合法的生意,因为她也知道,哈巴罗夫斯克的反间谍力量很强大,当年苏联所建立起来的线人网络,虽然在俄罗斯其他地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是远东这边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另外,一大批从前克格勃退下来的反谍人员,现在正在为郭氏集团服务,毫不客气的说,她只要稍稍有一点做得过火的地方,立刻就会被人盯的死死的。   在接下来的几年间,金准姬一方面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小生意,一方面呢则小心翼翼的扩大她的交际范围,要说与李圣研建立联系,那只能说是在一个相当巧合的机遇下出现的情况。   要说李圣研这个女人,她的秉性是很好的,既善良又纯真,她在与守成结婚之后,始终还是过着一种很简朴的生活,平日里出出进进,很少带着什么保镖之类的随从,再者,因为在郭氏集团内,她所负责的工作极为清闲,所以说出门的时间也少得可怜,因此呢,按道理讲,她基本上没有同金准姬这样的女人见面的机会。可不巧的是,李圣研有一个很不好的毛病,她对自己的国家有着太浓厚的眷恋之心,也正因为如此,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悄悄回朝鲜看看,而且大多数时候,身边还不带什么警卫之类的人员。   就这样,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李圣研在一辆开往平壤的火车上,结识了金准姬这位标准的爱国商人,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对方其实早就盯上她了,为了能够顺利与她结识,那一列十二节的火车上,至少有四节车厢安排的全都是特工人员,上百号人配合着演了一场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大戏,目的,就是让她与金准姬建立友谊关系。只不过出乎金准姬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是,她刚与李圣研建立联系之后不到一周,远东安全部门就找上门来了,她本人被羁押,在哈巴罗夫斯克安全局的监狱里险些没被活活打死,而她所开办的那个贸易公司,也被彻底查封,全部货物被没收。不过幸好的是,此时的金准姬已经不再是一个不起眼的朝鲜小商人了,朝鲜的谍报部门也许保不住她,但是李圣研能保住她,于是乎,就在她入狱后的第三天,李圣研将她从安全局的监狱里捞了出来,又给了她几百万美元的补偿,并帮她创办了现如今这个朝远边贸公司。   之后的一切就简单了,远东的情报部门也好,安全部门也罢,他们虽然实力庞大,反间谍能力超强,可说到底,他们也不敢到郭氏家族的头上去动土,甚至连波拉尼诺夫手上所掌握的那一部分情报,都是他自己派人搜集来的,与远东的情报安全部门没有任何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在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金准姬的生意越做越大,同李圣研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凭着后者所提供的庇护,她以做正规生意为遮掩,向朝鲜方面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以及禁运物资,这其中就包括两次稀土矿生意与总量达四十三吨的钛锰金属交易。   去年年初,共青城高科技研发中心送给郭守成四部最新研发成功的“T”字头便携式微型计算机,按照研发中心那边的说法,这种便携式计算机在未来五年内都不太可能推向市场,其主要用途,定义为军用,既远东军方连级以上标配装备。这四部便携式计算机,有一部落到了李圣研的手里,随后呢,又被金准姬通过秘密途径送往平壤,交给相关部门做技术分析。   随后不久,金准姬变得到了平壤情报部门的回函,那边的分析结果是,此类机种从硬件配备到相关的辅助软件,都在很大程度上领先于国际技术水平,其军用价值极高,因此,平壤方面的意思是,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搞到这方面的核心技术资料,至少,也要搞到更多的样机,以便帮助国内破译相关方面的发展技术。就这样,金准姬开始讲目光瞄向共青城高科技技术研发中心。   在那个时候,共青城高科技研发中心名义上归郭守云自己控制,可实际上呢,那边的主要事务还是由里尔克在操控。老爷子成年都在纽约,回来的机会本来就少,因此,在技术防范问题上难免会有一定得疏漏。在李圣研的安排下,金准姬先后十余次进入研发中心,虽然说她没有搞到任何的技术资料,但是却做成了一大单的生意,这就是波拉尼诺夫所记录在案的那一笔交易。同样是这一单生意,令金准姬得到了平壤方面的最高表彰,她的父亲也因此“得道”,连升两级,直接从少校提升到了上校。   这样的成绩令金准姬野心大涨,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将目光瞄准了研发中心刚刚开发成功不久的处理器核心生产线,原本按照她的估计,这一笔生意固然涉及到了研发中心的核心技术,但是只要有李圣研的出面,这笔生意应该有谈成的机会,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一笔生意即将谈成的时候,里尔克得到了消息。老头专程从纽约赶到共青城,将此前负责这笔生意谈判的远东方面主事者开除出局,最终导致这一笔生意的流产。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金准姬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她知道,在郭氏集团内部,里尔克这个外姓人的地位绝对相当的尴尬,他手上的权力巨大,但却又不是郭家的嫡系,因此,只要他是个聪明人,当面对李圣研的时候,这老东西的心里就不免会产生一种退让的想法。所以,这女人一方面努力维系此前的谈判成功,另一方面,又花言巧语的请出了懵懵懂懂的李圣研,让她直接介入此次谈判。   金准姬的猜测一点都没错,随着李圣研的出面,里尔克感受到了压力,老头精于人情世故,他一方面不好将这件事捅到郭守云那里去,一方面呢,又不愿意驳回李圣研的面子,可要真让他将这笔生意谈成,那又明显的辜负了郭守云的信任,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头向郭守云提出了退休的要求。千不该万不该,老头在提出退休要求的时候,没有把原因说的那么具体,他列举了一大堆模棱两可的理由,反倒把素来对他信任有加的郭守云绕迷糊了,到最后呢,他的意思对方没有搞清楚,而退休的要求呢,也被郭守云给拒绝了。幸好的是,这个时侯希奎娜来了,她虽然在郭家的地位还没有站稳固,可归根结底,她终究是郭守云的女人,老头灵机一动,以纽约、共青城往来奔波过于疲惫的理由向郭守云提出建议,要求将共青城这边的事务,交给希奎娜去打理,他则专门负责美国那边的业务。   此后不久,郭守云接受了这个建议,希奎娜随之上任,在交接事务的时候,里尔克顺便提到了那个正在进行中的谈判,尽管他没有在这方面费太多的唇舌,可希奎娜是什么人啊,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因此,在随后的谈判过程中,她没有给李圣研留半点面子,直接便将这笔生意炒黄了,她甚至当着李圣研的面告诉金准姬,共青城从今以后都不做朝远边贸公司的生意。 第八五六章 仅仅是可能   这么一笔生意谈崩了,金准姬以及朝鲜情报部门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从表面上看,这件事也就尘埃落定了,可事实上呢,并非如此,在谈判过程中里尔克的退让以及无奈,令他们找到了全新的契机,由此,一个更加阴险的计划出台了,而这个机会,便导致了里尔克遇刺案的发生。   一直以来,郭守云控制郭氏集团的方法,都是采取家族制的方略,在各方面掌握大权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自郭氏家族,妮娜也好,守成也罢,乃至莎娜丽娃、尼基塔她们这些人,都有着彼此专门负责的区块,即便是最后加入的孙红羽,她也有了自己的权限与操控范围。那么同样作为郭氏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李圣研进入郭家近十年了,却始终没有多少权力,她的工作清闲,恰恰能够最有力的说明这一点。利用家族成员控制郭氏集团的权力,这种方法固然安全,可是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郭家作为新兴的家族,其内部成员极其有限,打个比方,一旦里尔克死了,那么郭氏集团在美国的业务就将失去负责人,与此同时呢,再加上郭守云的秉性多疑,他绝不可能找一个外人去负责那边的事务。   希奎娜刚刚加入家族不久,尽管她是郭守云的女人,尽管她现在也承担了共青城那边的主要事务,可就因为她是美国人,郭守云同样不可能让她去承担美国方面的主要事务,在这种情况下,谁将成为下一个被提升的人物?谁最有可能出任郭氏集团美国总部的负责人?谁又将出面主抓美国计算机软件研发的监察工作?毫无疑问,从目前郭家的状况来看,李圣研的希望最大,因为郭守云手头可以用的人已经没有了,唯独这个弟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作。   当然,郭守云在失去了里尔克之后,也有可能会将孙红羽推到美国去,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这女人的“中国味”太浓厚了,同时呢,她现在还负责者为郭氏集团吸引外部投资的重要工作。换句话说,即便是郭守云启用了孙红羽,那也无关紧要,只要孙红羽去了美国,那么远东外来投资这方面的事务,同样也需要人来处理,如果李圣研能够拿到这方面的权限,平壤方面同样能够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空间。总而言之一句话,平壤现在的决策,就是要将李圣研推到郭氏集团的权力核心中去,从而呢,也将平壤的暗影响力,拓展到郭守云的身边。   总的来看,在平壤的决策者眼中,里尔克必须死,他这个外人在郭氏家族内占有的权力太大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影响到了平壤方面的利益,影响到了李圣研这个平壤最佳代言人的上位,为此,除掉他才最符合平壤的利益。   郭守云在远东的崛起,不仅仅让郭氏集团成为了一个国际范围内的关注焦点,同时,也让他这个人成为了各方势力的研究重点,早在六年前,平壤就成立一个有四十几名专家学者的专门对策小组,这个小组每年拿着高额的政府经费,什么都不干,就只负责研究郭守云这个人,研究他的性格,研究他的决策,研究他面对每一件事时所可能采取的对策,甚至连这个人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要仔仔细细,兢兢业业的研究上一把。也许有人会说高丽棒子很无聊,他们没事研究这些东西干什么,如果有谁存在这种想法的话,那只能说他对国际问题、政治问题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除掉里尔克,为李圣研的上位创造权力空间,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想法,可问题在于,里尔克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在郭氏集团内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干掉他或许不难,可很关键的节点在于,干掉了他,郭守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在李圣研的身上,从而将平壤的计划打入流产,更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对平壤采取报复措施,中断双方的往来关系。   为了慎重起见,平壤的决策者在这件事上研究了很长时间,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郭守云在这件事上不会有太大的反弹,当然,前提是必须将李圣研彻底拉下水,让这位巨头认识到,他的弟妹也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按照他们的研究,郭守云这个人在诸多方面都可以表现的冷酷无情,为了对敌人采取报复,他甚至可以不顾一切,但是惟独一点,他的家族观念很重,血脉理念很强,为了维系家族内部的稳定,他的忍耐性可以发挥到常人难以估量的地步,因此,只要将李圣研拉进来,那即便是杀掉了里尔克,郭守云为了维系家族内部的和谐局面,也会想法设法的将这件事低调处理。   原本呢,平壤方面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他们却不打算那么快就下手,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在东京遇刺,他身亡的消息在国际范围内闹的沸沸扬扬,以至于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各个势力方都搞不清楚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平壤方面加快了动手的节奏,他们担心一旦郭守云死亡的消息得到证实,郭家内部会产生权力斗争的激化局面,而郭守成虽然在名义上掌握着郭家的大权,可实际上他自身的能量很小,郭守云身边的那些女人各个凶悍,随便挑出一个来都能将他赶出家族权力核心。事实很明显,一旦郭守云死了,那么郭家内部就会出现一种很微妙的权力分配局面:妮娜作为远东军方的要员之一,她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远东军方的强力支持,只不过呢,这女人什么野心,而且性情上外刚内柔,相对来说,是一个较为软弱的存在。但是,在叶列娜加入郭氏家族之后,这个女人凭借着过人的心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与妮娜走到了一起,这一点,从叶列娜将妮娜嫡出的儿子视为己出这件事上,就可以看个清楚明白。而在这个小团体之外,则是莎娜丽娃与尼基塔、拉丽萨所组成的小团伙,这三个女人掌握着远东的情报安全部门以及大部分政治力量,甚至还包括规模庞大、无处不在的黑手党组织,除此之外,她们还在背后与另一个人物建立了密切联系,那就是身在莫斯科的郭守云情妇霍尔尼科娃,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这个小团伙并不弱于妮娜一方,一旦郭守云遭遇不幸,妮娜在叶列娜的鼓动下要掌握郭家大权,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莎娜丽娃一伙人清除。除了上面这两个利益团伙之外,郭氏家族内还有三个存在,那就是在联邦体育界享有盛名的谢尼维金娜与希奎娜、孙红羽三个人,从某种程度上说,谢尼维金娜始终没有进入过郭家核心权力层,而她手上所掌握的权力也基本可以忽视。希奎娜,这个女人不用说,她来自美国,虽然说断绝了与自身家族的利益牵连,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郭守云亡故,华盛顿一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借助这个女人介入郭氏家族的内部事务,而相比之下,孙红羽同样如此,她的背后站着一个北京,如果说在郭守云死掉之后,北京会忽视她这么一个存在,那绝对是骗人的。   就这样,郭守云身边的诸多女人通过各自的背景与联合,构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局面,平壤的决策者们甚至认为,这种局面本身就是由郭守云一手促成的,他对自己的女人都没有任何的信任,为了防止自己突然死亡后家族出现内乱,他在若干年的发展过程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将整个家族分割成了若干个小团体,而这些小团体的权力平衡局面,将导致一个最终的结果——其弟郭守成无法在其死后掌握郭家大权,因为他的势力最弱,而且一直以来所负责的生意,都是纯金钱方面的贸易往来,如此一来,当郭守云突然亡故之后,首先一个受到排挤的,必然是郭守成夫妇。   郭守云很毒,很虚伪,很会算计,可说到底,平壤决不能看着他的计划成型,因为一旦郭守成夫妇受到排挤,那么平壤在郭氏家族内就连个发言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们必须抢在恶劣的局面出现之前,将自己选定的代言人推到前台,然后呢,选择一个更稳妥的势力方投效,从而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自己的利益。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平壤在郭守云未死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布之前,发动了对里尔克的刺杀,说到底,老头就是一个家族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自此,在郭氏家族崛起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的一个外姓人,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且不管美国的生意有谁来接手,这个事实也已经无法改变了。   正如平壤决策者们所猜测的那样,郭守云在里尔克遇刺这件事上采取了低调处理的方式,也许有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采用极端的手段杀掉金准姬,然后又将她送到平壤,而在那些平壤决策者们的眼里,这个似乎很好理解——拆成几块那就是肢解,作为一个警告方式,这应该是郭守云的一个表态:我还没死呢,郭氏家族也还没到面临分裂的时候。 第八五七章 牵一发动全身   里尔克的突然遇刺,在很大程度上震动了整个郭氏集团的上层,也正如平壤高层所预估的那样,随着老爷子的离去,集团核心权力层出现了很大的空缺,集团纽约总部没有了领导人,与此同时呢,郭守云身边可以信任且能够挑起这幅担子来的人,也一个都没有了。   平壤的决策层想到了很多,他们甚至将一切的可能性都算计到了,但是很可惜,他们忽视了一点,那就是郭守云操控郭氏集团的策略虽然是运用的家族制,但是说到底,并不是家族内的任何一个成员都能够得到重用的,他可以不考虑被启用者的立场,也可以不考虑他的道德基准,可说到底,他都要慎重的评断一下对方的才能,没有那份才能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与重用的。就像当初的郭东婷,她可是郭守云的亲妹妹,按道理说,在郭氏家族内,这个小丫头可是占据着第三把交椅的,但就因为她本身不具备那份才能,到最后郭守云宁可花大价钱白养着她,任她在加拿大胡作非为,也绝不给她在郭氏集团内安排职务。至于说后来郭东婷在加拿大所取得巨大成就,那是小丫头自己的本事,在她创业的过程中,郭守云除了给她钱之外,什么帮助也没给。   李圣研,她的确是郭守云的亲弟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郭守成的亲事,还是郭老大亲自操办的,可就像他当初做出的评断那样,这个弟妹很单纯,她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坏心眼子,但是呢,这小姑娘的脑袋不太好使,这个不好使还不仅仅是在那份空泛无意义的“爱国心”上,她是不知道与人相处时的技巧,更不懂得查情度势。在郭守云的眼里,他那个弟弟已经够傻了,那个克拉拉显然也只有一根筋,可即便如此,这两个人保持了近十年的暧昧关系,克拉拉所生的那个孩子都上学了,李圣研愣是没有半点察觉。再者,金准姬虽然不是个简单角色,可她在向郭氏集团内部渗透的过程中,并不是没有令人起疑的地方,但善良的李圣研夫人竟然就没有半点的警惕。试想,就是这么一个人,郭守云敢用吗?   平壤决策层考虑的没有错,在郭氏家族内部,郭守云的确在不动声色的保持着一种权力平衡的局面,而在维持这个平衡的过程中,他不是没有为自己的弟弟考虑,但问题在于,守成夫妇两个即便是掌握着再大的权力,他们捆在一起恐怕也斗不过郭家那些女人。实事求是的讲,他们夫妇两个若是斗心机的话,是能对付得了叶列娜还是能对付得了孙红羽、希奎娜?别说这三个厉害角色了,即便是尼基塔与拉丽萨恐怕都能轻而易举将他们算计到泥里去了,至于说莎娜丽娃,这个女人不是说心智不强,只不过相对于动心机来说,她更喜欢采取更加直接的策略,毫不客气的说,郭守云宁可自己的弟弟与别人敌对,也不希望他对上莎娜丽娃。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哪个人是莎娜丽娃不敢杀抑或是舍不得杀的,那估计也就只有郭守云自己,以及她那对双胞胎的宝贝儿了,至于郭守成夫妇,如果她感觉有必要的话,绝对会毫不客气的下手的。   作为郭氏集团的总裁,郭氏家族的族长,郭守云的存在就是一个强大的震慑,他震慑不仅仅是整个远东,也不仅仅是联邦内的各大势力方,同时呢,也震慑着家族内部的各个权力团体,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活着,这个权力庞大、体系繁多的家族就不会出什么乱子,那些女人们不管有没有野心,也不管她们彼此间有多大的不满,也不可能表现到明面上来。再者,郭守云为什么出门的时候很少带上小维克多,反而让她整天跟着妮娜这个大妇,那不是没有目的的。   郭守云身边的那些女人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更不是温文尔雅的小家碧玉,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剧毒的蛇蝎,她们凑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彼此的心里在转什么念头,李圣研脑细胞匮乏,说话也不考虑太多的问题,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她还不知道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多少人呢。这么长时间了,之所以没人去动她,不是因为有家族血脉的维系,也不是因为她的丈夫是郭守成,这完全是因为郭守云在那盯着呢,另外呢,这也是因为李圣研本身在家族内没有掌握多少权力,人家觉得动她也没什么意思。从这方面来看,郭守云不重用她,未尝不是对她最大的维护。   里尔克亡故所带来的权力空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给李圣研去填补,那么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美国方面的事务以及中东方面的贸易交给谁来负责?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慎重思考之后,郭守云在二月份的第一个周末做出决定:任命郭守成为郭氏集团美国总部的总裁,里尔克的孤女此前在英国求学的菲尔娜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克拉拉,为美国总部的副总裁;希奎娜为共青城郭氏集团事务总代办、郭氏集团重工业联合集团总裁、共青城高科技研发中心执行董事;郭氏集团香港及东南亚引资开发执行官孙红羽兼任郭氏集团对外贸易集团总裁,同时,由于她长驻香港,因此,任命李圣研为对外贸易集团首席执行官。   作为一个政治性很强的跨国性政治经济集团,郭氏集团核心权力层的人事调整,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内部问题,这些人事任命的调整决策,直接吸引的是国际各方的政治性目光。   就在二月初,郭守云带伤秘密前往莫斯科的前期,随着郭氏集团新人事任命决策的公开,国际各方纷纷对这一系列的人事调整方案展开了全面分析,按照《纽约时报》的社评分析,郭氏集团这一决策的出台,昭示着六大方面的深意:第一,郭守成接替里尔克出任美国总部的总裁,意味着郭氏集团在对外态度上更加偏重对美合作;第二,李圣研接任郭氏集团对外贸易集团首席执行官,孙红羽对该集团总裁的兼任,预示着郭氏集团建在未来更加注重同中国乃至整个东北亚、东南亚地区的经贸交互;第三,希奎娜入住共青城,同时掌握了远东军工业象征的重工业联合集团,这预示着中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与俄罗斯展开技术性合作的难度将进一步加强,另外,远东方面有意加强与美国方面的进一步军事互信及技术合作;第四,李圣研的登台露面,预示着远东将在未来不久的一段时间内,正式介入朝鲜半岛事务,而在这项任命发布之后,平壤方面所持的欢迎态度与汉城外交官紧急出访哈巴罗夫斯克等事件并非没有道理;第五,菲尔娜这个过去没有多大名气的女人的出现,一方面昭示着郭氏集团亲犹太人集团的政策没有转变,另一方面,也预示着远东与欧盟的交互有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进入全新阶段;第六,克拉拉这个人的出现,最是耐人寻味,她本身在郭氏集团内并不占据任何地位,此次的突然窜起,很可能有一个隐含的预示,那就是郭氏集团正在进一步加强与俄罗斯联邦军方的关系。同时呢,基于克拉拉本人的身份背景,郭氏集团对她的启用,很可能也是郭守云反军方干政立场的展示手段。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纽约时报》的社评分析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意思,可话说回来,政治原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看到起风的预兆,就必须把雨具准备好,否则的话,这雨或许永远都下不起来了。   就在郭氏集团的人事任命决议公布之后,国际各方很快就做出了反映:就在二月中旬,美国雷声公司与休斯电子先后发布隐晦的声明,示意他们对远东的卫星网络构建计划很感兴趣,并有意在这方面与远东共青城卫星发射中心以及远东重工展开技术性合作。虽然说,美国方面的这一步计划未得到远东方面的回应,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华盛顿对哈巴罗夫斯克友好态度的一个回应,同时呢,这也是华盛顿试图从侧面对郭氏集团加强影响力的一个举措,他们用这一举措,公开表达了对希奎娜的支持立场。当然,有人或许会说希奎娜在郭氏集团内起不到主导性的作用,华盛顿这样的举措也没有什么切实性的意义,但话说回来,华盛顿在这一步棋上,或许根本就不是要做给俄罗斯抑或是远东看的,他们这应该是做给北京看的,做给那些有意在远东扩大影响力的竞争者们看的。   无独有偶,就在美国雷声公司与休斯电子发布隐晦声明的第三天,欧盟航天中心提出了可以与远东展开卫星技术合作的声明,其发言人表示,如果远东方面愿意与欧盟方面在其最新开发的“远航”系列运载火箭技术方面达成共享协议,欧盟愿意向远东开放库鲁航天发射场,同时呢,还愿意向远东正在建设过程中的拜科努尔发射场提供四十亿欧元的贷款。 第八五八章 莫斯科之夜   众所周知,那个位于法属圭亚那的库鲁卫星发射场,是欧盟最主要的航空卫星中心,其地理位置优越,硬件设施完备。而远东共青城自主研发的“远航”系列运载火箭,则是在原“联盟号”系列运载火箭的技术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更新替代品,诞生两年来,其在国际上的声誉日渐提高,被誉为全世界最为安全的运载火箭之一,同时呢,也是目前俄罗斯拿得出手的国际领先的高科技项目之一,它的诞生,预示着俄罗斯联邦的远程弹道导弹运载技术,再一次超越美国,稳稳的坐上了世界第一号的位置。   当初为了开发这一项目,郭守云在相关方面的投入可不是一点半点可以形容的,且不说研发阶段的投资需要多大,仅仅是过去两年时间内的九次试射,那一次不需要数亿美元的资金?说真的,如此频繁的试射,险些没让郭守云产生一种要快“精尽人亡”的感觉。   当然,欧盟提出来的合作方案还是很有诱惑力的,要知道,远东卫星网络的构建,原本就是一个投入高回报周期长的项目,过去七八年的时间里,郭氏集团在这方面的投资高达数百亿之多,而截止到目前呢,却是一分钱的成本都没有收回来,不仅如此,随着卫星网络构建计划的进一步推行,这方面的投入还将进一步提高。试想一下,那一枚火箭上天可就是上亿美元的资金,这唰的一枚火箭上了天,郭守云的账户上一下就没了上亿美元的资金,那烧钱的速度就对比吃饺子快,最要命的是,现在远东军方在这方面盯得很紧,按照他们的建议,郭氏集团还应该进一步加大在这方面的投资,那个“远航”系列火箭“海射”计划,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来的——那些大兵可不管这个计划需要花多少钱,他们关注的就是这一项目对军事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强大影响。   另外,公认的一点是,库鲁发射场的位置靠近赤道,因地理位置上的差异,同样一枚火箭在远东发射的成本、运载重量,要原差与库鲁发射场。就拿“远航一号”系列运载火箭来说,其在远东发射的最大载重为两千五百千克,而到了库鲁发射场,最大载重就能提升到六千千克,同时呢,发射成本也能降低百分之十左右。试想,面对这样的条件,郭守云作为集团的决策者,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不过话说回来,面对欧盟方面伸过来的橄榄枝,郭氏集团同样没有做出反应,毕竟郭守云还没有在金钱的面前昏了头,他知道这一项运载火箭技术有多么关键,这玩意直接关联到了远东的远程弹道导弹技术核心资料,如果他把这玩意卖了,挈廖缅科估计能活活气死,当然,老头死之前肯定得先把他这个远东巨头枪毙掉。   伴随着欧盟航天中心这一项决策的提出,菲尔娜在英国国内的知名度也全面提高,这女人当年被郭守云一巴掌打到伦敦,经过六七年的反省,她现在为人低调了很多,同时呢,也识时务了很多,她知道,这是郭守云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而且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才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因此,在完成了父亲的葬礼之后,成熟很多的菲尔娜并没有直接去美国赴任,她先是去了一趟犹太自治州,紧接着,又去了一趟以色列,在同各方犹太团体会面的过程中,她重申了其父生前所秉承的政策,并转达了郭氏集团对各方的问候。在完成了这一步工作之后,她取到罗马、维也纳、柏林、巴黎、伦敦等地,一路宣扬郭守云期望进一步加强与欧盟各国展开合作关系的理念。总的来说,她这一次复出的表现还是很不错,至少郭守云感觉很满意。   相对于美国、东欧来说,中国方面的动作也不慢,就在郭守云公布了集团人事任命方案之后的第四天,中远北方集团以吊唁里尔克先生为名,派出了由集团总裁刘海涛为首的代表团,这支代表团在哈巴罗夫斯克停留一周,期间,刘海洋与孙红羽展开四次洽商,最终,在郭守云的默许下,中远北方集团与郭氏集团的经贸交互关系全面恢复,彼此间实质性的贸易谈判,将在三月中旬全面启动。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朝鲜作为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色,正式进入到了远东的视线之内。就在里尔克遇刺后的第四天,朝鲜中央通讯社与《劳动新闻》报同时播报了一个不太起眼的消息,按照这个报道公布的消息,朝鲜人民军内部有一部分将领因涉嫌“卑鄙可耻的”贪污罪行被撤职审判,包括金东岩在内的四名上校被判处死刑。随后不久,作为朝鲜民主党派天道教青友党友好团抵达远东,对远东宗教团体代表人士进行了为其四天的友好访问,就在代表团返回朝鲜后不久,朝鲜《劳动新闻》公布了朝鲜与远东将在咸静道罗津合作开发罗津工业区的消息,该工业区的建立目的,在于进一步吸引远东重工业的投资与技术。   毫无疑问,罗津工业区的建设方案提上日程,等于是表明了远东对朝鲜半岛事务的正式介入,郭守云开始公开将自己的触角伸到平壤了。   就在纷繁复杂的国际局势,随着郭氏集团人事任命新方案的出台,而出现骤然转变的时候,一小部分有心人开始感觉到,这一次事件的背后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从某些方面来看,这更像是联邦范围内的大国外交战略,换句话说,这更像是郭守云入住莫斯科后可能会采取的外交战略,他这是在为自己的进一步爬升趟路,或者说是在试探各方的反应。   二月初的莫斯科冷冽依旧,这一次来莫斯科,郭守云事先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他所搭乘的飞机甚至都不是专机,而是从哈巴罗夫斯克发往莫斯科的正常航班,不过这架航班上的乘客,全无一例外的都是他的保镖,即便是随程的空姐与机组人员,也都是郭氏集团特别安排的。   时值夜里九点,莫斯科国际机场外的停车场上依旧热闹非常,看得出来,这几年间,联邦的经济虽然一节不振,但是在卢日科夫的带领下,莫斯科市的建设成就还是足以令人称道的,虽然这个地方的经济还没有正是从凋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可一股早春般的恢复迹象,已经悄然的显现出来了。   从机场出站口走出来,郭守云那一身打扮真有点象电影中所出现的秘密特工,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罩身、头戴民族气息很浓的阔沿扁帽,在夜色的掩护下,外人很难看清他的相貌。   “先生,”紧随在老板的身边,波拉尼诺夫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他首先示意随行的保镖们疏散,这才凑过来低声说道,“霍尔尼科娃夫人在二号停车场等你,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好过来,所以,你还要多走几步。”   “呵呵,有一点晕机的后遗症而已,”摆摆手,迈下身前的两道台阶,郭守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还不至于连几步路都走不了了,再说,我这不也是一路从里面走出来的吗?”   “这是霍尔尼科娃夫人要求我对你说的,”耸耸肩,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是照她的要求来办罢了。再者,你的伤现在也还没有痊愈呢,我想夫人顾虑的应该是这个。”   “哦?”郭守云脚下不停,随口说道,“这女人,在莫斯科这几年别的没学会,这点面子上的东西倒学了个点滴不落。”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没有接口。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站前广场,顶着夜晚的冷风走进二号停车场。隔着远远的,郭守云便看见在十几米外的一辆黑色宝马轿车旁边,一个身穿白色貂皮大衣,将自己裹得如同肉粽子一般的女人,正背着明亮的灯光朝自己快步走来。   “守云,”迎面而来的女人正是霍尔尼科娃,她走到近前,先是给了郭守云一个热情的拥抱,又在他两边的脸颊上用力亲上一口,这才面色严肃地说道,“你又在搞什么鬼啊,偷偷跑来莫斯科,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局势紧张吗?这两天军方的人紧张的很,你还活着的消息现在人人都知道了,我想他们……”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打断女人的话,郭守云挽着她的胳膊,径直走到小车旁边。   “这次只有你们两个人过来?”坐进车里,霍尔尼科娃示意自己的司机开车,同时凑在男人的身边,低声说道。   “如果军方那些人真打算干掉我的话,我们两个人与两百个人有什么区别吗?”郭守云舒舒服服的依靠在车座里,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知道危险你还来?”霍尔尼科娃撇撇嘴,嘟囔道。   “呵呵,我这不是想你呢吗。”郭守云眯缝着眼睛,低声笑道。 第八五九章 不错   “想我?”霍尔尼科娃哑然失笑,她伸手在男人的大腿上轻轻拧了一把,吃吃笑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口不应心了,如果仅仅是想我的话,你传一个消息过来不就好了,我到哈巴罗夫斯克去看你,你自己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再说了,现在人人都说你已经死在东京了,现在远东那边既没有做公开的纠正,也没有对媒体的报道做任何回应,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到莫斯科来,就不怕有人将错就错,抑或是借此机会抨击你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郭守云一把握住女人的小手,一面在那光滑细腻的手背上轻轻的抚揉着,一面随口说道,“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自己身上背了一大串的问题,随便哪一样被人拽出来都能吵个沸沸扬扬的,所以呢,现在也不怕多上那么一件两件的了。再者,这次说我殒命东京,呵呵,那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自始自终,我可是什么都没说过,远东那边也没有出现过相关的报道,至于说那些打算将错就错的人,呵呵,他们要来就来吧,不过在他们东京没能把我干掉,那在莫斯科未必就能得手。”   “好大的口气,”霍尔尼科娃哼了一声,紧接着,不等男人做出反应,她的脸上就浮现出腻人的媚笑,同时柔声说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份自信,知道嘛,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跟着你,这么多年了,时间的流逝正在一步步证明我这份选择的正确性,就像这一次,你来莫斯科,是不是准备同克里姆林宫那边摊牌了?”   “哦,为什么这么想?”郭守云斜过眼,在女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不置可否地问道。   “这还不简单,别忘了,人家现在也是杜马资深议员了,这有些事情虽然说不准,可终究还是能够看出一点苗头来的。”霍尔尼科娃挪挪丰满的屁股,朝男人的怀里挤了挤,浅笑道,“就拿近一段时间来说,从你在东京遇刺的消息传过来之后,那些平日里时不时就要到雀山别墅坐一坐的人,明显都和我疏远了,呵呵,那真叫一个世态炎凉显现无疑啊。可这两天呢,尤其是在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他们从远东回来,又到我那参加了一次宴会之后,我那门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别说是过去那些走得比较近的人都回来了,即便是很多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人,现在都挤破头的朝我那凑。”   “哦?”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有人可能对我的现实颇有几分腹诽,可说到底,只有我这种现实的人才能更清楚的看透自己,”转过头,将下巴磕轻轻的垫在男人的肩膀上,霍尔尼科娃带着一股媚笑,柔声说道,“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为了向我谄媚,当然也更不可能是怕我,说到底,他们怕的人是你。前段时间,他们之所以疏远我,是因为听说你死了,而这两天他们争先恐后的向我示好,无非也是因为怕你。所以呢,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一件事,你这家伙根本就没死,呵呵,既然你没死,那反过来恐怕就要有人快死了,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哼哼,看起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郭守云淡然一笑,仍旧是用那么一种不置可否的口吻说道。   “何止啊,我知道的可要比你想象的多多了,”霍尔尼科娃感觉到男人的一只大手正在自己的背后逡巡,不过她并没有做任何反抗,与此相反,她还相当的配合,“我还知道,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这次去远东,短短六天,就从远商行拿到了一百六十亿美元的无息贷款。一百六十亿美元的无息贷款,呵呵,好大的手笔,我想在郭氏集团里,守成应该是没有权限批复如此巨额贷款的,嗯,谁都知道,远商行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由你亲手操控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么守成即便是接手了集团的全部事务,他恐怕也无法在短期内控制住这个要害部门,毕竟莎娜丽娃她们都不是简单的角色。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嗯,分析的不错,还有别的吗?”郭守云的大手已经穿进了女人的衣下,那光滑细腻的背肤上,带着一股灼热的体温。女人的肌肤在大手的抚摸下轻轻抖动,看得出来,她很兴奋,不过这种兴奋应该不是基于情欲,而是来自于她的野心,她应该是察觉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更大的权力正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当然有,”霍尔尼科娃嘬起小嘴,在男人的耳朵边吹了一口气,随即吃吃笑道,“我还看出来了,这两天军方的气氛有些紧张,刚刚上任不久就通过大规模人事调整掌握大权的叶夫库罗夫现在失控了,他一夜之间就与克里姆林宫翻了脸,咱们的总统先生原本巴望着通过他操控伏尔加河沿岸以及乌拉尔两大军区,从而对军方实权派构成重要牵制,可现如今呢,这个牵制的力量是有了,但是却不受克里姆林宫的控制。除此之外,国防部与参谋本部如今的日子也很难过,就在你遇刺后的第二周,他们试图召集由联邦各大地方军区司令员、总参谋长参加的联邦军事会议,以便探讨阅兵式以及高加索地区战事的问题,可最终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郭守云插口道,“你好像有些捕风捉影了吧?就我所知,这次会议从召集阶段来看应该还是很顺利,虽然说现在会议还没有召开,可是作出回应的方面还是很全的,嗯,且不说别的几个军区,至少挈廖缅科与西罗诺夫他们是要来参加的。”   “是啊,是啊,远东方面的确是做出了正面的回应,”霍尔尼科娃嗤嗤一笑,说道,“而且这也是近十年来,远东军方第一次对莫斯科的军方决策做出回应,可问题在于,他们做出的回应太痛快了,以至于,以至于在联邦范围内,除了莫斯科卫戍军区之外,他们倒成了第二个做出回应的势力方。”   “哈,这又能说明什么,”郭守云打个哈哈,笑道,“对国防部与参谋本部的号召,远东过去没有回应,那是遭人攻讦的问题,现在,回应的快了一点,怎么也有人在这方面说三道四了。”   “哼,你这家伙,还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张嘴在男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霍尔尼科娃轻声说道,“难道这种事情还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国防部与参谋本部的命令下达了三天,除了莫斯科卫戍军区在第一天做了回复之外,列宁格勒也好,高加索也罢,甚至是西伯利亚与后贝加尔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可随后呢,就在你们远东那边做出相应之后,各个方面的回复也都出现了。如果是傻子的话,或许会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可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傻子太少了。我想这两天格拉乔夫、格罗莫夫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吧?听说,在国防部任职长达近六年的格拉乔夫将军,这两天正准备着向克里姆林宫提出辞呈呢。”   “呵呵,不错,”郭守云的脸色异常平静,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身边女人的这份精明还是很满意的,“看得出来,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你的政治敏感性提高了不少,嗯,很不简单。”   “那是当然,”霍尔尼科娃不无自得地说道,“别忘了,人家可是你安排在莫斯科的一枚钉子,如果这钉子不够亮不够锋利,那怎么能在关键时候为你解决问题呢?”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身边的女人有她自己的思想,也有属于她自己的野心,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游离与郭氏家族外围,从未想过要去远东定居,也没有想过要在郭守云的身边求的什么身份,而在另一方面呢,她却又公开承认自己是郭守云的情妇,对媒体方面的相关抨击甘之如饴。谁都看得出来,她与郭守云之间不存在什么感情的问题,两人的结合纯粹是一种政治上的媾合,前者需要借重后者的势力与威势,而后者呢,则在迷恋前者肉体的同时,也需要她充当一个马前卒的角色。   自己身边一个喜欢甜言蜜语、腻声腻气的女人,却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除了看重自己手上的权力之外什么都看不上,这对于郭守云来说应该是一种失意,如果换成一个普通的男人,类似这样的事实恐怕是很难接受的,但问题在于,郭守云不在乎这个,如果说他的智商能有一百六的话,那他的情商估计连二十都不到,他不爱别人,自然也从不奢望别人能来爱他。对霍尔尼科娃,他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关键时刻能够为自己充当手枪,无聊的时候能陪自己上床就好了,至于说其他的,他根本懒得去考虑。当然,他既然能给这女人安排一个今天、那同样也能够给她安排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明天,关键的问题,还要看霍尔尼科娃会不会做人了。 第八六零章 住进克里姆林宫   莫斯科雀山,雀山别墅区。   黑色的宝马轿车在进入了别墅正门之后,就熄灭了车头大灯,在沿着平整花岗岩板路进入后区的过程中,那些或明或暗的岗哨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一两队荷枪实弹、牵着狼狗的巡逻岗哨逡巡在院落内,由此可见,在过去的几年间,这个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雀山的别墅区不仅没有降低警备规格,反倒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些年霍尔尼科娃在莫斯科的生活表面很风光,可这份风光的背后,恐怕也有不少提心吊胆的无奈吧?”别墅区紧张的警备气氛,令郭守云的心里多少有了几分苦涩,与此同时呢,对身边那个女人的内心世界,也多了几分了解。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这次到莫斯科之后,是要想办法给霍尔尼科娃来点小鞋穿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遇刺的消息传出之后,这个女人竟然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但是现在,他放弃了这种打算,毕竟在莫斯科这个地方求生存并不容易,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势力退出这个地方之后,这女人能独自留下来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了不起了,谁还能对她有什么更高的要求?   “看来你这次过来也带了不少人嘛。”车灯熄灭之后,郭守云并没有直接下车,霍尔尼科娃依偎在他身边,透过车窗看着那些陌生人替换自己的保镖,心里禁不住有那么点不满。本来嘛,自己虽然有野心,但是对郭家还是极为忠诚的,可这个男人的疑心就是那么重,他住进雀山别墅,还要将负责后禁区防务的保镖都换成他自己的人,这摆明了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呵呵,我胆小你不知道吗?”郭守云依靠在车座内,眯缝着眼睛说道,“这年头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我可不希望自己在睡梦中被别人干掉,那说出去是被人笑掉大牙的。”   “那就连我也不能信任吗?”霍尔尼科娃耸耸肩,说道。   “我信任你,”郭守云闭目假寐,语气平淡地说道,“但是不相信你身边那些人,比如说那些在别墅里安装窃听装置的人,还有那些整天与内务部、安全部勾三搭四的人。”   “哦,什么意思?”霍尔尼科娃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反问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意思了。”郭守云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其实这工夫已经不用郭守云多做解释了,霍尔尼科娃完全可以通过她的眼睛弄清楚一切。   就在两人闲谈的时间,那些蜂拥进入别墅的人,已经完成了换岗工作,那些原本负责后禁区警戒任务的保镖们,除了有十几个被请出大门之外,剩余的一大部分,都悄无声息的聚拢在波拉尼诺夫周围,看样子是在领取任务,还有那么四五个,则被直接押解到了停车场外的草坪上。随着几丝亮光闪过,几具尸体被拖上了刚刚开进来的房车内。   “咔”的一声轻响,波拉尼诺夫拉开车门探进头来,他朝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先生,都清理干净了。”   “干得不错。”郭守云睁开眼,微微一笑,而后一弯腰,钻出了车门。   看到这个时候,霍尔尼科娃即便是再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感情自己在过去几年中所招收的那些保镖,竟然有一大部分都是郭守云的人,另外呢,还有那么几个不知道为谁服务的内奸,这……这真让她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知道我对你最满意的地方是什么吗?”不紧不慢的走进别墅正门,郭守云将自己的大衣交给迎上前来的漂亮女佣,随口对紧跟身后的霍尔尼科娃笑道。   “什么?”霍尔尼科娃这时候还没有醒过神来呢,她目瞪口呆看着那些在别墅大厅内忙碌的黑衣人,这些家伙通过手上仪器的探测,时不时就从沙发底下、电话机内甚至是地毯下面,拽出一两个小玩意,不用说,那都是别人装在这里的窃听器,换句话说,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她可以说半点隐私都没有了。   “我对你最满意的地方就在于,嘿嘿,这个别墅里从来都没有进来过男人,”郭守云很不正经,他嘴里跟霍尔尼科娃说话,那只大手却在下流的在美貌女佣饱满的胸脯上掐捏一把,“不然的话,今天我就顺便把你也清出去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霍尔尼科娃险些晕倒,她伸手在男人的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嗔怪道。   “呵呵,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样,那这个世界将会是多么的精彩啊?”展臂做了两个扩胸的动作,郭守云大步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同时大言不惭地说道。   “哼,看样子,你在过去这几年里,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紧跟在男人的身后来到沙发前,霍尔尼科娃嘴里抱怨着蹲下身子,一边替男人脱掉脚上的皮鞋,一边嘀咕道。   “我这是不相信你吗?我这只不过是不放心你罢了,”死仰八叉的躺倒在沙发上,郭守云满不在乎地说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男人,把你一个人留在莫斯科原本就不对了,如果不给你提供最好的防护,我怎么能放心的了?”   “说的好听,”霍尔尼科娃今天倒真有那么点贤妻的样子,她替男人脱了鞋子,又拿来一双棉托放好,这才在沙发上坐下,说道,“算啦,懒得跟你计较。说吧,想吃点什么,我去吩咐人准备。”   “不用了,波拉尼诺夫已经安排下去了。”挪挪身子,将脑袋枕在女人的大腿上,郭守云随口说道。   “他安排下去了?”霍尔尼科娃撅嘴说道,“真过分,这可是我的家,如今倒好,你们成主人了。”   “呵呵,我的宝贝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郭守云笑道。   “先生,”他这话还没说完呢,一名粗壮的汉子走过来,恭声说道,“都清理干净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郭守云摆摆手,说道。   “是,先生。”大汉应了一声,带着一群人走出别墅。   “其实我这次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想法,”郭守云把玩着女人的小手,继续说道,“我打算征用你这栋别墅,从明天开始,你准备一下,搬出去吧。”   “为什么?”霍尔尼科娃老大的不乐意,这处雀山别墅虽然得来容易,可在莫斯科,它却是一等一的豪华别墅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她不知得到了多少人的羡慕,先如今倒好,这男人来了,一句话就让她搬出去,这……住不住这里是小事,那丢面子可是大事。   “怎么,不高兴?”郭守云呵呵一笑,说道,“你就不问我打算安排你以后去哪住?”   “哪我也不去。”霍尔尼科娃负气道。   “真的?”郭守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说道,“我可是跟古辛斯基说好了,让他把别勒杜别墅区暂借你住两天……”   “不去,”尽管不敢忤逆男人的意思,可撒撒娇的胆量霍尔尼科娃还是有的,“别勒杜那破地方,哪能跟我的雀山相比。”   她的雀山,这话说的很有技巧。   “不去啊?那算了,”耸耸肩,郭守云说道,“原本我还打算让你在别勒杜住上两天,然后就搬去克里姆林宫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   “克里姆林宫?!”这回霍尔尼科娃不再说什么不去了,她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插口道,“你说克里姆林宫?”   “是啊,克里姆林宫,怎么啦?你感兴趣?”郭守云若无其事地笑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霍尔尼科娃感觉自己的心肝跳得很快,“那里可不是想住就能住的地方。”   “按道理说那当然不是想住就能住的地方,”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过呢,你如果被任命为总统办公厅的发言人,那是不是有资格住进去了呢?”   “总统办公厅发言人?!”这回霍尔尼科娃的心情更加激动了,她听得出来,身边的男人似乎有意将她送到那个觊觎已久的宝座上去,“那科斯季科夫呢?他现在不是很得总统先生的重用吗?”   “很得总统先生的重用?”将女人的小手扯到眼前,在那细腻光滑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郭守云冷笑道,“他要是不得总统先生的重用,我还不打算换掉他呢。”   “你……守云,你,你这次来莫斯科,究竟打算干什么?”霍尔尼科娃忍不住了,她反握住男人的大手,急声问道。   “来谈判,不然还能来干什么?”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可是……”霍尔尼科娃似乎还要追问些什么,不过就在这工夫,波拉尼诺夫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处,对沙发上亲昵纠缠的一对男女视若不见。   “先生,列别德将军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再有十分钟就到了,你打算在哪见他们?”   霍尔尼科娃身子又是一震,隐约中,她似乎猜到身边的男人要做些什么了。 第八六一章 列别德   列别德作为一名中将,其在俄罗斯联邦军方的衔级并不算很高,不过与此不相协调的是,这个人在军方的威望很高,以至于身为国防部长的格拉乔夫,在很多事情上都镇不住这个实战经验丰富的俄军中将。   作为一名俄军中的老资格,列别德将军参加过阿富汗战争,他那时候所指挥的机动伞兵,在阿富汗战争上囊获了大笔的战功。当然,阿富汗战争毕竟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那段经历固然能够给列别德加分,但是却起不到多大的效果,要说他所做的真正令俄罗斯高层将领为止钦佩的事情,还得说是苏联解体之后,列别德领导十四军在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一线所进行的那一场战斗,正是这一场战斗,令俄罗斯联邦在德涅斯特河流域保留住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说到底,列别德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大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的坚定信奉者,九十年代初,随着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的相继独立,尤其是乌克兰与摩尔多瓦的独立,他所率领的苏联红军独立十四军所驻防的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一线成为了地位尴尬的一处存在,这一地区恰好处在摩尔多瓦、乌克兰与罗马尼亚的夹缝地带,巴尔干半岛的后腰位置,因此,战略位置相当重要。按道理说,由于摩尔多瓦的独立,归属于俄罗斯联邦的第十四军应该奉调返回国内了,毕竟他们的驻防区是属于摩尔多瓦共和国的,一支外来的军队长期驻扎在别国的地盘上,那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说不过去。   就在这种大的背景环境下,列别德没有急着带兵回国,他首先做了一番部队驻防上的调整,将十四军下辖部队全部撤回到德涅斯特河东岸,随后,又在各种场合下公开支持德涅斯特河东岸地区的斯拉夫人,支持他们所谓的民族独立斗争。那时候的摩尔多瓦刚刚建国,因为国内的民族成分主要是摩尔多瓦族,因此立场倾向于罗马尼亚,德涅斯特河西岸的大部分摩尔多瓦人,都希望建国后能够并入罗马尼亚。这样一来,德涅斯特河东岸聚居的斯拉夫人在地位上就相当尴尬了,列别德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他的十四军在德涅斯特河东岸地区栈恋不去,又在背后挑唆那些斯拉夫人发动叛乱。   正是在列别德支持下,斯拉夫人在九零年公开宣布成立德涅斯特河东岸苏维埃共和国,随后,这一政府开始大规模清除罗马尼亚族人,但凡涉及到罗马尼亚人文、语言的学校被关闭,除浸信会与卫斯理公会在内的宗教,基本被驱逐,德涅斯特河东岸地区在实际上脱离了摩尔多瓦的统治。这样的局面,自然是刚刚成立不久的摩尔多瓦共和国无法接受的,于是乎,到九二年,摩尔多瓦政府军在罗马尼亚的支持下,向德涅斯特河东岸地区发动军事进攻,摩尔多瓦内战爆发。   摩尔多瓦说到底都是一个小国,其举国兵力恐怕也没有一个十四军来的强大,只不过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列别德并没有直接介入冲突,他冷眼旁观,静候着德涅斯特河东岸苏维埃共和国向他求助,向莫斯科求助。那时候的东岸苏维埃共和国根本没有正规的军事力量,他们所谓的军队,很多都是连武器装备都没有的民兵,因此,面对摩尔多瓦政府军的进攻,他们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伤亡惨重,几乎是一节不振。就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最终做出了反应,随后,列别德以保障俄罗斯人的生命与财产安全为由,指挥十四军在德涅斯特河一线向摩尔多瓦政府军发动小规模进攻,在短短不到的五天时间里,摩尔多瓦政府军全线溃退,阵亡士兵超过一千五百人,最重要的是,摩尔多瓦政府几乎是永久性的失去了对德涅斯特河东岸地区的控制。   在摩尔多瓦人的眼里,列别德这个人很卑鄙,他是刽子手,但是反过来,在俄罗斯人的心目中,这家伙却是个民族英雄,正是因为他的存在,俄罗斯才能在德涅斯特河流域掌握一块实际上的飞地,尽管这块飞地的面积不大,但是作用却是惊人的,它一方面可以牵制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的动向,另一方面,又可以作为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扩张政治影响力的桥头堡。车臣问题闹了这么多年,格鲁吉亚一方面在背后推动车臣的独立,一方面到处寻求舆论支持,可他们上蹿下跳的经营了那么长时间,巴尔干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国家却没有半点反应,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他们也担心莫斯科会在德涅斯特河地区做文章。   列别德在摩尔多瓦内战一事上,为自己赚取了庞大的军方威信,可是在俄罗斯联邦国内,他却遭到了来自克里姆林宫方面的冷遇,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始终不肯向克里姆林宫“宣誓效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叶氏对他心存忌惮,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格拉乔夫出任国防部长之后,莫斯科曾经一度下令解散十四军,以此来掳夺列别德手中的实际兵权。但说到底,列别德都不是个简单角色,面对来自上层的威胁,他一方面大肆批评联邦军队的腐败,以此给格拉乔夫制造麻烦,另一方面又毫不掩饰的宣扬自己的奋斗目标,面对媒体的采访,这家伙就敢于公开宣布:“我想有一天当上国防部长。”最后,为了能够在莫斯科寻找到支持自己的政治力量,列别德还坚定地抱住了前苏联的大腿,将自己粉饰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左派将领,就像当初面对格拉乔夫解散十四军提议的时候,他唯一一次公开的表态,就说了一句话:“为了摆脱戈尔巴乔夫,有人摧毁了苏联,为了搞掉我,有人正在摧毁十四军。”正是通过这么一系列的手段,列别德最终逼迫克里姆林宫与国防部对自己做出了让步,也正是通过这么一场政治斗争,他在军方的威望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毫无疑问,列别德是一个军方实权派的将领,同时呢,他还是一个智计百出的政客,这么多年了,这位表面看上去桀骜不驯的将军,几乎从未踏进过莫斯科半步,国防部请不动他,克里姆林宫的面子他也不给,但是就在今天,就在郭守云刚刚进入雀山别墅区的深夜,这位将军却上门来了,这说明了什么?霍尔尼科娃有些心动,她知道,这只能说明自己的男人能够拿的出让列别德心动的东西。   “你直接把他们领到这里来吧,”郭守云并不知道身边的女人在想些什么,他稍稍考虑一下之后,摆手说道,“毕竟他们是客,而且还是贵客,咱们在礼数上需要做到位。”   “是,先生,我马上去安排。”波拉尼诺夫点点头,转身就要朝外走。   “还有,记得安排人把我准备的那些礼物送过来,我一会要用到。”郭守云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哎,亲爱的,”拦住男人的身子,将他朝自己的怀里揽了一把,霍尔尼科娃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刚才好像听你提到了列别德,他,他现在人在莫斯科?”   “嗯,是啊,他不在莫斯科还怎么到这雀山别墅来啊?”郭守云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是你请他来的?”霍尔尼科娃紧接着追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郭守云仍旧是那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我所知,列别德可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霍尔尼科娃那对漂亮的大眼珠灵活的转动一圈,若有所思地说道,“在过去几年中,克里姆林宫曾经数次请他来莫斯科,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嗯,我记得当初为了拉拢他,克里姆林宫甚至还许下了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位,可咱们的列别德将军仍旧是无动于衷。而到了今天呢,他却悄无声息的来了莫斯科,而且还在这么个大半夜的时间,来了咱们的雀山别墅,你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皱眉问道。   “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把列别德骗过来的。”霍尔尼科娃笑道。   “骗?他那种人是可以用骗对付的吗?”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如果是的话,呵呵,难道简单了,不过呢,我恐怕也不会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经历了。”   “那你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把他那么个人请出山的。”霍尔尼科娃追问道。   “很简单,克里姆林宫仅仅给了他一个国防部第一副部长的职位,他自然是不肯出面,而我呢,我许给了他一个国防部部长的职位,那效果自然就会不同了,”从沙发上爬起来,郭守云揉了揉太阳穴,同时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再者,我这次请来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一个,呵呵,一些老家伙现在虽然是无权无势了,可是那名字毕竟还摆在那呢,碍着这些人的面子,列别德不来恐怕就有些不合适了” 第八六二章 老东西的威力   最初的时候,霍尔尼科娃还以为郭守云这番话仅仅是说笑,可是没过十几分钟,当别墅区内想起汽车马达声的时候,尤其是在那一位位身着军装的将军们出现在门前阶梯下的时候,她才知道身边的男人根本没有跟自己开玩笑,不说别的,就说那一个个面带和蔼笑容的老头当面,她也知道为什么列别德会连夜上门造访了。的确,他今天晚上或许还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不说别的,就凭郭守云能把这么一群老家伙请出来,他这个“晚辈”要是再拒绝出面的话,那也是根本说不过去的。   今晚的雀山别墅区注定将会热闹非常,从郭守云迎出别墅正门那一刻开始,偌大的别墅庭院里足足喧嚣了将近四十分钟,那些接连驶入的车辆,一直排到别墅的外区,至于说内区的停车场,那早就占满了。   霍尔尼科娃紧随在郭守云的身侧,看着自己的男人与那些曾经甚至是现在都在联邦军界呼风唤雨的将领们亲切交谈,那心情可以说是一刻都没有平静过,她搞不清楚这个男人是在什么时候,又是通过什么手段与眼前这些将军们拉上关系的。   列别德也好,列宁格勒、西伯利亚、后贝加尔等几大军区的司令员、总参谋长也好,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在位的,既然在位,那说到底就要牵涉到政治关系,因此呢,郭守云与他们相识甚至是扯上关系还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可关键的问题在于,今晚来的这些人里,大都是一些已经退役的将领,有一大部分甚至是现在很少在公众场合下露面的人物。   彼得罗夫,前苏联硕果仅存的元帅之一,也是目前俄罗斯军界参加过二战的老人之一,先后参加过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高加索保卫战以及解放罗马尼亚、匈牙利等一系列战役,二战结束后,他在七二年出任远东军区司令并晋升为大将,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先后出任过陆军总司令、国防部监察组总监等一系列高职,只不过在苏联解体之后,他的日子过的很不如意,目前在莫斯科靠领取养老金度日。   斯涅特科夫,1988年大将,先后担任过西伯利亚军区总司令、列宁格勒军区总司令、驻德集团军群总司令,苏联解体后退役,现定居莫斯科,很少在公众场合下露面。   阿尔希洛夫,1988年大将,先后担任外高加索军区总司令、莫斯科军区总司令、总后勤部部长,苏联解体后退役,目前生活低调。   洛博夫,1989年大将,“布拉格之春事件”中苏军总指挥,89-90年华约部队总司令,91年苏军总参谋长,苏联解体后辞职,此后生活低调。   舒拉廖夫,1989年大将,先后担任白俄罗斯军区总司令,苏军总监,苏联解体后退役……   看看吧,今天晚上郭守云邀请来的,大都是这么一批人,他们曾经在苏联红军中担任要职,在军方有着卓高的声望,可是呢,在苏联解体之后,这些人被解职的被解职,主动辞职的主动辞职,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都是死硬的“保苏派”人物,而且目前混的都不怎么样。   可话说回来了,霍尔尼科娃也知道,这些曾经的将军们目前的确生活凄惨,他们在公开场合下也不怎么露面了,但问题在于,虎死余威在,他们不露面是不露面的,这一旦露了面,说了两句话,那其中所蕴含的能量绝对小不了,最重要的是,类似这样的老家伙,郭守云不仅仅请出来一个,他几乎是一锅全都给请出来了,试想一下,如果这帮老家伙站在一起为他郭大官人说话,那在联邦军界会引发什么样的反应?这一点,霍尔尼科娃现在已经不敢想象了,至少她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一旦得到了这些老家伙的支持,联邦军方的人物即便是恨郭守云入骨,恐怕也不敢对他采取什么极端手段了。   说真的,霍尔尼科娃想了很多,也想的很具体,可最关键的一点,她始终就没有想到郭守云是怎么把这一帮子老家伙请出来的,她也不琢磨琢磨,这些老将军都是黄土埋半身的人了,他们在野的这些年,可以说是把什么都看透了,莫斯科的风风雨雨、刀光剑影,早就让他们感到厌倦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什么会站出来为郭守云这个外来人撑腰?   这里面的内幕其实说开了很简单,郭守云为了将这些老家伙请出山,总共不错是做了三件事。首先,妮娜前来莫斯科,她所拜会的一干人中,除了少数几个大权在握的将领之外,剩下的就是这些老家伙了,尽管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当初与谢苗大将政见相左的人,但是时过境迁,老将军已经辞世近十年了,过去的恩怨早就淡漠了。所以呢,当妮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些老家伙心里除了感慨之外,剩下的就是亲切了。故人之子啊,这份交情说到什么时候都是化不开的。对这些告别权力场的老头子来说,郭守云与妮娜更像是他们的亲人,而不是在背后打算着利用他们的野心家。   有了妮娜打出来的前站,那么后面的事情显然就好办多了,郭守云这次请老家伙们出来撑场面,打了两个借口,第一,就是他打算拿出八亿美元的资金,在联邦成立一个“全俄退伍军人权益维护基金”,这个基金的作用,就是通过法律与舆论手段,维护那些退伍军人的合法权益。第二,目前莫斯科正在筹办一场大规模的阅兵仪式,而按照克里姆林宫以及国防部的安排,现在有资格登上列宁墓观阅仪式的人中,似乎并不包括这些早已退出军界的老家伙。这一帮子老将军们可以不在乎权力,也可以不在乎平淡的生活,但是他们对荣誉的关注却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在他们看来,自己为联邦、为苏联奋斗了一辈子,这老了老了,竟然连出席阅兵式的资格都没有了,这真是,这真是叔可忍舅也不可忍的腌臜事。而郭守云呢,显然能够揣摩到老将军们这种愤懑的心理,因此,他此次在雀山别墅召开这一场见面会,就打了这方面的旗号。他要为老将军们鸣不平、讨公道。   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毫无疑问,在一帮子无权无势、黄土埋半身的老将军们眼中,郭守云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虽说人家当年在苏联解体的时候,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在立场倾向上也多多少少的存在那么一些问题,可问题在于,那是大势所趋,在更多的时候,人家那恐怕也是无奈之举。而且苏联解体这么多年了,看看在俄罗斯的大地上,除了权力斗争与派系倾轧之外,又有谁做过哪怕一两件正经事了?可唯独就是人家郭守云,人家在远东经营的有声有色,正是在他的治理下,远东十几个州经济一片繁荣,民众的生活水平稳步提高,以至于远东这个原本穷困一片的地方现在也有了东北亚明珠的称号。好吧,好吧,即便是撇开这些问题不谈,但说是人家为人处事的态度,那也绝对是值得称道的。如今这个世界到处都讲究实惠,讲究可以看得到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一帮子无权无势的老军人,还有谁会去给予关注?彼得罗夫怎么说也是曾经的苏联元帅了,可在退下来之后他的生活怎么样?无人问津不说,就连维持生计的退休金,还总是出现欠发拖发的现象,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国防部门外的警卫,恐怕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这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这么一个震慑远东的实力派年轻人,却还能把他们这些老家伙记在心里,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人家会做人,至少比克里姆林宫那些当权者要强得多。   就这样,抱着这么一种莫可名状的心理,这些退出军界已久的老将军们,全都跳出来为郭大先生捧场了,他们或许不知道郭守云的心里有什么打算,但是作为军方要员之一的列别德却很清楚,如果说在他进入莫斯科的时候,心里还对郭守云的能量抱有几分怀疑的话,那么当他进入雀山别墅,看到这么多耳熟能详的老将军的时候,那不多的一点疑虑便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他知道,这些老将军如果仅仅站出来一个的话,那或许还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当他们一块跳出来支持某一个人的时候,那整个联邦军界都将为之震动,克里姆林宫?国防部?叶利钦?格拉乔夫?哼哼,他们现在还是琢磨琢磨应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列别德不愧是具备政治头脑的将军,他的猜测一点错都有没有,就在当天夜里,克里姆林宫便得到了雀山方面传来的消息,同时呢,也恰恰是因为这么一个消息,克里姆林宫做出了向左翼反对派妥协的决定,总统办公厅连夜邀请久加诺夫,希望与他洽商一系列的合作问题。但是很可惜,总统办公厅的这一个邀请被久加诺夫的秘书推掉了,按照他的说法,久加诺夫先生以及在十五分钟前前往雀山别墅了…… 第八六三章 风雨飘摇   “莫斯科要变天了。”站在国防部部长办公室的临街隔窗前,面色严肃的格拉乔夫眺望一眼从清晨起便厚重阴沉的天空,心神恍惚的叹息一声,说道。   就在他的身后,原本就显得不是很宽敞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包括参谋本部、陆军部、海军部等一系列部门主要官员在内,联邦军方的高层将领几乎全数在座,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一如窗外的天空般凝重阴沉,很明显,今天心情不好的人不仅仅只有格拉乔夫一个人,在座的诸位将领心里全都不怎么好受。   联邦是总统制国家,行使国家大权的除了克里姆林宫之外,就是由总统提名组成的政府以及各个相关的权力部门了,但是现如今,这种情况似乎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一些变化,准确地说,克里姆林宫已经失去了对国家政权的把握,那位一手颠覆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总统先生,现在已经被来自地方的力量完全架空了,毫不客气地说,他等同于是失去了一切。   郭守云,那个在远东盘踞了将近十年的寡头,现在终于站直身子,准备向莫斯科迈出一步了,尽管人人都知道这一刻早晚会出现,可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猜测到这第一步的威力有多大,影响有多么深远,格拉乔夫甚至到现在还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前天,就在前天,前天的局势明明还是那么的好,那么的稳定,虽然说远东还没有正式公布郭守云未死的消息,可是莫斯科已经摸清情况了,大家还正在计划着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角度抨击一下这位总爱诈死的巨头,怎么多多少少的给他找上一些麻烦呢。可,可就这么短短一天的时间,这天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昨天晚上雀山别墅所发生的一切瞒不了任何人,联邦在职的、退职的,四十余号将军在雀山别墅聚会,尽管他们打的幌子是什么联谊,但作为国防部长的格拉乔夫,却能够深切的体会到一种威胁,一种来自下层的权力威胁。   现在的形势是,尽管没有人公开宣布些什么,但是人人都在筹划着“造反”。先说军方,自国防部、参谋本部以及陆海空三军部以下,联邦各大军区都不再受莫斯科挟制,他们要嘛公开站到了郭守云所支持的列别德一方,要嘛就态度暧昧,对国防部与参谋本部的命令阳奉阴违。不说别的,就单单说是原本应该与今天上午召开的国防部统一会议,从八点半到九点半,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个会场就冷冷清清,除了莫斯科卫戍军区派了一名记要参谋前来出席之外,联邦八大军区竟然无一人到场,而与此同时呢,那些从各个军区上来的主要将领们,却汇集在雀山别墅开PARTY。每每想到这些,格拉乔夫就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如果放在前苏联时期,这些家伙……前苏联时期,类似此种假设竟然也会出现在格拉乔夫的脑子里,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咄咄怪事。   除了军方之外,目前莫斯科的政治形势也出现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从前苏联解体以来,克里姆林宫保障自身权威的最坚定举措之一,就是始终如一的在左翼与右翼力量之间挑唆斗争,而后呢,再以自身的力量为砝码,在两大势力方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局面,同时呢,再伸出两手,操纵彼此间存在着矛盾的各大寡头,使他们无力过分干预政治。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克里姆林宫的这种决策都是极为正确的,正是在这一决策的引导下,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莫斯科政局虽然动荡不断,但是克里姆林宫的地位却稳如磐石、安若泰山。但是现如今呢,随着郭守云东京遇刺案的爆发,整个大局似乎在一瞬间就扭转过来了。就在昨天夜里,同样是在雀山别墅,左翼政党联合领导人久加诺夫与郭守云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谈,尽管他们之间的会谈内容显然还不得而知,但是到今天上午,原本水火不容的左翼政党联合,突然宣布与以右翼力量为主的“政党联合”达成谅解,同时呢,双方将在今后“一定时期”的范畴内,展开“一定层面”上的“有限度合作”。   一项势同水火的左翼反对派与右翼反对派突然停战了,而且宣布要在一定层面上展开合作,那么他们在合作过程中所面对的对手将会是什么人?毫无疑问,那就只有当权的克里姆林宫统治者了,而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这恐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叶利钦的民意支持度很低,乐观估计也不超过百分之十,同时呢,再加上军方的反水,克里姆林宫要想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保住他们自身的地位与权势,想必是难于登天了。   同样是在莫斯科核心圈层面上,目前白宫方面的态度也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变化,素来都在政坛上扮演着老好人角色的切尔诺梅尔金,突然在今天上午对克里姆林宫开了“炮”,政府办公厅发言人对媒体记者宣称:经过近十年的改革,俄罗斯联邦现任政府不得不正式承认,旨在扩大私有化规模的休克疗法已经在事实上被证明是错误的。经历十年改革,休克疗法令整个俄罗斯联邦的经济倒退了四十年,重工业一节不振,轻工业几近破产,农业经营愈发惨淡,货币贬值、金融环境败坏、国家税收不畅、财政赤字严重、贪污腐败成风、国家分裂势力甚嚣尘上……毫不客气地说,正是这一场所谓的国家改革,令俄罗斯联邦在不到十年时间里,非正常死亡人口几近四百万,它葬送了整整一代人的希望,破灭了几代人的建设成就,它……是俄罗斯联邦历史上的一场浩劫,而面对这一场浩劫,谁将为俄罗斯联邦的损失负责?谁将为过去十年间俄罗斯民众的苦难买单?这个问题切尔诺梅尔金政府提出来了,但是却没有给出答复,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不打算背上这个包袱。   当然,如果反水的仅仅是政治层面以及军方群体的话,格拉乔夫或许还不会如此的失魂落魄,现在真正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联邦的主流舆论工具,也被郭守云那些人控制住了,在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的配合下,再加上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迎合,莫斯科的新闻媒体在舆论基调上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从报纸到广播、从网媒到电视,几乎每个角落里,都可以听得到针对克里姆林宫的批评之声。   《消息报》今早增发名为“失落的十年”的专版特刊,这一份由民权人士霍尔尼科娃署名的纪实性评论特刊,以大量的纪实性文献资料、一针见血的辛辣文辞、无可辩驳的详实数据为底蕴,以卢布疯狂贬值的时间表为主线,详细的讲述了从一九九一年苏联解体到今年年初这近十年时间里,俄罗斯联邦从政治到经济再到社会民生等各个方面的凸现问题。这一份特刊占用了八开的整整十二个版面,其内容之详尽,堪称是一部俄罗斯十年大年鉴。最要命的是,这份特刊中还公布了一项政府官员年收入明细表,按照它的披露,原本被视为特权阶层的布尔什维克党,在苏联解体之前,身为总书记的戈尔巴乔夫法定年薪一万七千美元,实际年收入三万美元左右,而最苏联解体之后,被称为俄罗斯民主之父的叶氏总统,其法定年薪为五万美元,实际年收入超过五十万美元,即便是在联邦经济全面崩溃,政府财政赤字居高不下的年景里,这位联邦的民主之父也没有少收入过哪怕一分钱。总而言之,与当初的布尔什维克党当权者相比,如今的所谓民主政府恐怕仅仅是在攒取财富的名义上做了一些调整,那些在布尔什维克党当政时期被称为“黑色收入”的贪污款项,被现在的民主政府堂而皇之的转变为合法收入,可实际上呢,这两者的贪婪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毫无疑问,这一份名为“失落的十年”的专版特刊,并不仅仅是一份纪实性新闻报道,在更大程度上,这就是一份战斗檄文,是反对派向克里姆林宫发起最后一战之前所吹响的进攻号角。   作为联邦社会的个体,那些普普通通老百姓并不是体会不到这十年来他们所承受的种种痛苦,只不过呢,因为目光所及有限,再加上思维方式的狭隘性,他们在更大程度上感受不到自己的生活窘境究竟与克里姆林宫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因此,尽管他们的心中存有不忿,尽管他们也想找一个宣泄愤怒的对象,可是再没有人引路,或者说是没有人煽动的情况下,他们还不搞清楚身边的状况。现在好了,一份详尽的报道给他们把所有的问题都交代清楚了,通过这篇报道,他们恍然大悟,“噢,原来这么多年了,莫斯科还有这么多腌臜事呢,不行,咱得讨个说法。”   政府在推波助澜,反对派在肆意攻讦,军方在保持中立,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暴风雨,形单影只的克里姆林宫还能坚持下去吗?如果坚持不下去,自己这些当年的民主激进派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格拉乔夫不清楚,准确的说,他现在也不想搞清楚这些问题了。 第八六四章 清场   老子住进儿子名下的产业,这种事对与郭守云这样的巨富寡头来说,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滑稽,不过话说回来,按照脑袋决定屁股的原则,他暂住在哪里,在什么地方下榻,那都是必须依照局势的需要而安排的,否则的话……青年大厦虽然不错,可终究还是比不上雀山别墅,两者仅在豪华程度这一项上,就具有着天差地别的巨大差距。   坐在灯光昏暗的舞池下,郭守云显得有些瞌睡,尽管对面的舞台上正有四位身材诱人的姑娘在表演极富挑逗性的脱衣舞,那炫目的灯光以及催人情发的音乐都是那么的鼓惑,可问题在于……问题在于郭守云实在对黑人提不起什么兴趣,他实在想不明白,身边那几位将军都是摸惯了钢枪的牛人了,怎么就忽然对黑不溜秋的小碳人们产生兴趣了。黝黑的大腿,黝黑的臀,黝黑的丰乳,黝黑的舞台,这一切一切都黑到一块去了,天晓得法国怎么还有那么多的黑人。   “守云,来,跟我干了这杯。”   恍惚间,也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一只酒杯,同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郭守云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也许是因为灯光过于昏暗的缘故,又或是因为酒喝多了的原因,他愣是没有看清楚对面举杯的人是谁,唯独能看见的,就是那一枚枚在七彩灯光下忽明忽暗的军装钮扣。   “哦,干。”郭守云下意识的端起酒杯,同对面伸过来的杯子碰了一下,而后就那么一仰脖,将苦涩的红酒灌进了嘴里。   “真的喝多了。”酒一入腹,便有一股呕意翻腾而上,郭守云强自忍耐,心中却在告诫自己不能再喝了。   “守云啊,今天台上这几个姑娘看起来很不错啊。”刚才还显得粗犷豪爽的声音,在一瞬间就压低了不少,同时呢,也变得猥琐了很多。   “哦,将军看上哪个了?”郭守云强打精神,在那张令人血脉喷张的舞台上扫了一眼,含含糊糊地问道。   “呵呵,谈不上感兴趣,”身边的将军轻笑道,“我就是想与右侧台上的那位小姐结识一下,嗯,不知道方不方便?”   “小事一桩,将军何必如此客套。”郭守云的脑子已经麻木了,他抬起胳膊,弹了一个响指。   老实说,在如此喧闹的地方,他这一个响指估计连半米都传不出去,可关键的一点在于,有很多时候上位者下达的命令,是不需要弄出动静来的。   “先生,有什么吩咐?”没过几秒钟,一位身穿黑色西服套装的年轻人站到了旁边,他弯着腰,凑到郭守云耳边轻声问道。   “把,把那个女人,”郭守云已经彻底迷糊了,他迷迷瞪瞪地转过胳膊,随意朝台上指过去,同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送到将军……将军车上去。”   他这胡乱的一手指头,自然不可能指对了地方,不过不要紧,旁边还有人负责为他纠正呢。就在他那只胳膊行将放下去的时候,一支套在蓝色军装袖子内的胳膊伸过来,轻轻搭住他的手腕,而后引着他朝右侧一偏,就这么着,那哆哆嗦嗦的手指头,总算是指到了那位被人看中的小黑妞身上。   “好的先生,”年轻人立刻会意过来,他直起身,朝身边那位隐藏在黑暗中的联邦安全部队将领点点头,说道,“将军请跟我来,我会为您安排好一切的。”   得偿所愿的将军也不知道又凑过来说了两句什么,而后就在年轻人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退场了,舞台上喧闹依旧,唯一不同的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女人换了一个。在场的人也都是经常出入这类场合的行家了,有些事情他们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呢,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后续的内容就比较无聊了,看表演的人逐渐减少,台上的舞者换了一茬又一茬,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诱人的脱衣舞表演固然活色生香,可是这香这色如果吃不到嘴里,压不到身下,那终归还是一个白饶,华而不实。幸好的是,郭大先生今晚不仅为他们准备了活色生香的表演,还为他们准备一些更精彩的节目,所以,这个夜晚终究是美妙的。   就在舞池内的表演精彩不断的时候,在隔着两道回廊之外的一处会议室里,面无表情的霍尔尼科娃,在波拉尼诺夫的陪同下,正与一位肥头大耳但是却不断擦拭着汗水的中年人会面。   德普洛夫,联邦宪法法院监察委员会第一副总监察长,这位律师出身的政客,一直以来在联邦政坛上都不怎么出名,而对于他这种从事司法职业的人来说,出名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呢,在今夜之前,他还是很享受自己如今这种生活的。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在两个小时前完全转变了,那时候他刚刚与妻儿享用过不算丰盛但是绝对能填饱肚子的晚餐,随后,两个陌生的、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就找上了门,按照他们的说法,特罗辛先生要见他。德普洛夫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这些年虽然过的浑浑噩噩,但却还不至于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特罗辛是什么人?那是监察委员会的总监察长,也是与他德普洛夫有着近二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因此呢,两人之间虽然存在着上下级的关系,可平日里相处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是特罗辛有事连夜相商,他绝不会派两个陌生人上门的。这世道科技那么发达,他不知道打电话吗?   德普洛夫的住宅属于联邦政府住宅,为了保证官员们的安全,住宅区内一向都有专门的警卫人员负责守备,因此,在预感到危险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要求救,向住宅区的警卫人员求救。不过话说回来,德普洛夫的这个念头并没有转多长时间,当他看到两个年轻人手中那份证明的时候,他就一切都明白了——联邦保卫局的特别身份证明,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到手的,在更多时候,这样一份证明简直比安全局的身份证明还好用。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德普洛夫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以为是克里姆林宫在召唤自己,至于说原因嘛,应该与近期莫斯科平静之下的风波有关。可事实稍后就证明了他的错误,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将他带往克里姆林宫,而是直接带到了这个青年大厦,当他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特罗辛指着鼻子痛骂霍尔尼科娃,按照他的说法,这位名为杜马议员,实为郭守云情妇的女人,似乎正在策划一场什么阴谋,而他们所要打击的对象,就是如今的克里姆林宫。   霍尔尼科娃是一个很妩媚很性感的女人,这一点德普洛夫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相信,想与这个女人发生比密切更进一步关系的男人,可以从克里姆林宫排队排到列宁格勒的斯莫尔尼宫,但是很可惜,这个女人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可她的背后却有一个谁都惹不起的男人,不管是谁,在脑子里意淫一下这个女人还可以,可一旦付诸行动,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脑袋留在克里姆林宫,而屁股却在同一时间跑去斯莫尔尼宫。   霍尔尼科娃也是一个很会演戏的女人,这一点德普洛夫同样坚信无疑,她可以住着造价近亿美元的豪宅庄园,穿着上百万美元的华服,吃着一顿十数万美元的奢华大餐,可反过头来呢,却又泪眼婆娑的去讨好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浪汉,同时,脸不红脖不粗的痛斥那些家资几百万美元的富翁生活奢侈。   但是总的说来,德普洛夫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女人竟然还如此的阴沉,如此的心狠手辣,面对特罗辛指着鼻子的痛骂,这女人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始终笑而不语,可就在别人还来不及夸她一句“有涵养”的时候,她又亲手将一针管的空气,注射到了特罗辛的脉搏里。   “我这个人见不得血的,幸好,这个世界上还用很多办法可以不用流血就彻底解决问题。”当特罗辛头上蒙着塑胶袋、手脚上捆缚着皮绳,在奢华的木地板上痛苦挣扎的时候,面无表情的霍尔尼科娃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她说话的语调,夹杂着特罗辛咽喉里迸发出的“咯咯”嘶鸣,在空旷的房间里酝酿出的恐怖气氛,差点没让德普洛夫当场尿了裤子。   “这是一把很干净的匕首,可以肯定,上面连半个指纹都没有,”就在特罗辛还没有停止抽搐的时候,霍尔尼科娃又开始摆弄桌上的那些“小玩意”,“这是三百万美元的现金支票。如果德普洛夫先生没有意见的话,你可以用这把匕首帮你的朋友摆脱痛苦,同时呢,这张支票就是你的酬劳。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嗯,比如说让你高贵的血液里,混杂上一些肮脏的空气什么的,呵呵,我相信,这三百万美元的支票,总会有人要的,毕竟在如今的宪法法院里,先生你的政敌也不少的。” 第八六五章 都是权力惹的祸   德普洛夫或许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当然,可能也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但说到底,他还算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且不管在他的眼里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是如何的不堪,人家怎么说也是郭守云的女人,联邦杜马女议员的身份没什么值得重视的,著名的新闻撰稿人也不怎么值得看重,可郭守云……那就不是一个普通角色了,像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竟然还专门找自己来商讨问题,那可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再者,他们提出来的要求似乎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在某些必要的时刻,以宪法法院的名义对现任总统的合法性提出质疑,然后授权联邦某些部门采取一些稍稍极端的措施罢了。   前有特罗辛做榜样,后有一张巨额支票做诱饵,再加上霍尔尼科娃在言辞上引导,德普洛夫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做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选择——只要能够将特罗辛突然死亡的事情淡化处理掉,他愿意为“郭先生”处理好一切,包括减轻特罗辛这位老朋友的痛苦。   “波拉尼诺夫,”站在灯光昏暗的窗前,霍尔尼科娃双臂抱胸,目送楼下那辆黑色的小汽车缓缓消失在夜目之下,这才长吁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说这个人靠得住吗?也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悬着,我担心他会坏了守云的大事。”   指挥着两名亲信将特罗辛早已死透的尸体拖出房间,波拉尼诺夫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人是否靠得住我不清楚,但我却相信先生的判断,既然他安排了这样一个计划,那就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全盘把握。另外,这些事情也不是我需要去关注的,我只关心先生让我做些什么,而不会去关心为什么要这样做,抑或是这样做有没有风险。”   “哦?”霍尔尼科娃眉头一皱,随即轻笑一声,说道,“波拉尼诺夫,你这人很不错,至少对守云很忠诚。可问题在于,你知道为什么莎娜丽娃还有我,当然,可以说是守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非常的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你吗?呵呵,告诉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对守云太过忠诚了,以至于在某些时候,你那份忠诚的光芒甚至把我们这些人都盖过去了。”   波拉尼诺夫也不说话,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绢,将那把印有德普洛夫指纹的匕首,轻轻的包裹起来,装进早已准备好的证据带里。   “守云这些年在远东经营,坎坎坷坷、磕磕绊绊,其中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的生死危机,外人不可能知道,但是作为跟随了他近十年的女人,我对这其中的一切或多或少的总有一些体会。”霍尔尼科娃今晚的情绪似乎有些异常,她说出来的话,也例外带着几分玄机,“可以肯定的说,当初在守云把我留在莫斯科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相信他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到这里来,呵呵,我想,他身边那些别的女人,同样应该也是如此吧?”   “夫人想说什么?”波拉尼诺夫依靠在会议桌的旁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嫌我说话啰嗦了?”霍尔尼科娃淡然一笑,随口问道。   “不敢,夫人。”波拉尼诺夫说道。   “呵呵,是不敢吗?”霍尔尼科娃依旧面向窗外,轻声笑道,“算啦,守云能那么信任你,就说明他了解你的性子,作为他的女人,我虽然不怎么会看人,可倒也能够多少摸清一些他的心思。既然他能把你当做心腹,我自然也可以把你当做心腹。其实呢,这么多年你跟着守云出生入死的,本身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最重要的是,你作为守云的近随,整天都要出入在郭家的核心圈子里。呵呵,怎么说呢,这个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要说它大呢,郭氏集团这么大的规模,一条条、一道道的利益网络横贯其中,彼此相熟的两个人,也许经年都没有什么打交道的机会。可你要说它小呢,它也小的有些可怜,守云身边真正能够让他信任的人不多,里里外外的不过就是那么六七个人,也就是这六七个人,此前还去了一个老爷子。哎,六七个人组成的小圈子,却在实际上掌握着整个远东的全部大权,面对着炙手可热的权力,面对着利益的分割,再加上女人之间的争宠,呵呵,这个圈子里有多热闹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说真的,我当初不是没有机会去远东,可后来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毕竟这个圈子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复杂的很,我可以不担心守云,也可以不担心守成,但是却不能不提防那些与我一般无二的女人,所以呢,最后我留了下来,留在了莫斯科,对我来说,这里的情势虽然复杂,可毕竟没有太多的忌讳。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在莫斯科我做错了什么,只要不是与某个男人通奸,守云终究还是能够原谅我的,而他在莫斯科的那些敌人,多半也会对我的错误视而不见,但是在远东,那就是另一番场面了,在那里,即便是守云能够容忍我的错误,我的那些姐妹恐怕也不会原谅我的,嗯,她们会找出种种借口将我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朋友,敌人,敌人,朋友,呵呵,说来有趣,有些时候,敌人总是显得比朋友更加宽容,就像老爷子,他恐怕就不是死与敌人之手吧?”   “对不起,夫人,你说的这些我不明白。”波拉尼诺夫低着头,沉声说道。   “不,你明白,你比谁都明白,你只不过是打算置身事外罢了。”霍尔尼科娃微笑道,“不过,波拉尼诺夫,你认为作为守云最信任的外人,你在今后还能继续保持独善其身的姿态吗?过去,郭家的根基就在远东,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权力范围,看得出来,守云对家族内部的稳定是相当重视的,所以,在未雨绸缪的顾虑下,他在集团一步步走向壮大的过程中,就对家族内每一个人的权力做了最完善的分配,而在他的逐一扶植下,这些人都将自己手上的权力抓得死死的,谁也夺不走。你也看到了,尼基塔表面上柔柔弱弱的,整天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在背地里呢,我这个真正的媒体人,在莫斯科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却丝毫无法插手她的远东传媒,呵呵,那叫一个水泼不入啊。还有拉丽萨,她表面上整日里不言不语,甚至都很少随着守云出入公开场合,可就是她这样一个人,却将远东那一群官僚抓得死死的,莎娜丽娃这么多年了,就打算给自己做一下漂白,希望能够挤到远东政界的大雅之堂上去,可最终还是未能彻底的如愿。由此可见,这个不大的小圈子是多么的复杂了。”   “过去呢,这些问题我都能看到,可是也能装作看不到,”顿了顿,霍尔尼科娃继续说道,“但是守云发展的太快了,他对克里姆林宫的偷袭来的也太过突然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这一波攻势的突袭下,克里姆林宫的妥协只是早晚的事,而随着克里姆林宫的妥协,郭家也将正式进入莫斯科了。由此呢,我过去那种清闲的生活也将彻底一去不再复返了。守云这次来莫斯科真可谓是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思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在此刻的哈巴罗夫斯克,那些女人们已经开始构思怎么瓜分莫斯科的权力了。叶列娜,她隐忍了那么多年,从表面上看,她对远东所有的权力都没有任何觊觎之心,但我知道,她不是不喜欢权力,也不是没有野心,她只不过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远东罢了。”   “夫人想得太多了。”波拉尼诺夫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想得太多?呵呵,或许吧,”霍尔尼科娃冷笑一声说道,“但你必须承认,单论心计来说,你我再加上守云身边所有的人凑在一起,恐怕也斗不过她叶列娜一个人。我这段时间就在研究她,回想起来,有很多事情都让我感觉毛骨悚然。当年她到远东,只呆了一段时间便走了,从表面上看,她是因为促成远东独立未果,心灰意冷之余退出了局,可你想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波拉尼诺夫尽管不愿意牵涉到郭家内斗中去,但是却对霍尔尼科娃的心思很好奇。   “很简单,从那时候起,叶列娜就看出了守云之志不在于一个小小的远东,她明白,既然守云不支持远东独立,而要自保的话,就肯定要向莫斯科发展。”霍尔尼科娃眯缝着眼睛,她从自己男人的身上看到很多次这样的表情,因此,偶尔也拿来用一用,“再者,当初远东的权力分配体系已经很完整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中拿到多大的权力份额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以退为进的大胆计划随之出台,她悄无声息的淡出了守云的生活圈子,也正是这种无欲无求的姿态,获取了守云最大的信任。” 第八六六章 何必说的太清楚   波拉尼诺夫心下一跳,尽管他不愿意将霍尔尼科娃所说的一切,与整天死气沉沉的叶列娜夫人联系到一块去,但是……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这种说法的确是说得通的,最重要的是,叶列娜这些年来对远东的事情就不是怎么的关心,但是这一段时间,她对莫斯科的一切却热心的很,毫不客气的说,这次郭守云在莫斯科的每一步棋,包括今晚杀掉特罗辛,逼迫德普洛夫就范这一步棋,也是她在远东就计划好的。   “特罗辛秉性刚烈、软硬不吃,属于那种对律法公正的执着远高于对生命爱惜的人,加之他唯一的儿子当年死在越南,所以在家庭上,他也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类似这样的人,没有可能逼迫他低头的,谁要是在他面前说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只能招来他的一顿痛骂而别无收获。德普洛夫,律师出身,秉性圆滑,他对人情世故的考量就如他对联邦律法的把握一般无二的精通,类似这样的人,只要加之以威压辅之以利诱,再抓住他的一两只痛脚,他就能俯首帖耳的给你做看门狗……”   回想起叶列娜几天前所说的这一番话,波拉尼诺夫就禁不住有一种心寒的感觉,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无疑证明了她这番推断的准确性,另外呢,这也足以证明她对联邦的政治人物是何等的熟悉,话说,如果真是一个看破世态炎凉,对权力没有丝毫心思的人,她怎么可能了解这些东西?   波拉尼诺夫既然有资格做克格勃的精英特工,那份智力自然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他知道霍尔尼科娃今晚与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   毫无疑问,当郭氏集团的势力停留在远东的时候,因为权力范围的划分早已定型,所以家族内那些女人斗归斗,却谁也不敢搞出太大的动作,更何况她们闹也没有什么用,只要郭守云站在那儿,她们谁也不可能奈何的了谁。但是现如今呢,郭守云来了莫斯科,他要平定联邦政局,要从操控远东升级到操控整个联邦。在这种情况下,家族的利益地盘无疑将在短期内有一个质的飞跃,那么大笔大笔的新权力将如何区划?又谁来出来具体掌握?这就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了。霍尔尼科娃在远东什么都没有,她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就在莫斯科发展,而在那个时候呢,家族内也没有人出来同她争抢什么,可现在,现在的局势显然不同了,她的心里有了自危感,担心别的女人来与她争抢某些即将到手的权力。   从本身的心机来看,霍尔尼科娃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至少在郭家内部,她除了畏惧郭守云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害怕的人了,而在这其中,叶列娜绝对是一个特例,其实不仅是她,任何一个了解叶列娜的人,或者说与她有过深层接触的人,都会对她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不应该算是一个人——一个从孩提时代就算计着用智计杀人的女人,那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霍尔尼科娃知道,郭守云在控制住莫斯科的大局之后,肯定会安排人过来牵制自己,对于她来说,这个人是谁似乎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叶列娜就行,所以,她今晚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打算拉拢波拉尼诺夫,希望他通过郭守云的信任,阻挠叶列娜前来莫斯科。   “哎,波拉尼诺夫,你也是一个聪明人,有些话我不打算跟你说的太直白,”带着一份和蔼的笑容,霍尔尼科娃最后说道,“总而言之,不管你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好,还是对守云一如既往的忠诚,我都希望你能够做出一个选择。你要知道,在守云身边的女人中,我是最不可能背叛他的,因为我的政治生命原本就紧紧地依附在他的身上,至于叶列娜,不管她是真有野心也好,没有野心也罢,让她来莫斯科,终归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所以,你常伴在守云的身边,应该在关键时刻提醒他这一点。”   “是,夫人。”波拉尼诺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说道。   里尔克的死固然没有在郭家内掀起太大的风浪,但是作为家族外围掌权的最后一个“外人”,波拉尼诺夫的心弦还是被触动了,他知道,自己固然很得郭守云的信任,可说到底呢,自己还是一个外人,既然是外人,那就要恪守外人的本分,对这些“夫人”,自己固然没有必要去谄媚,但却也没有必要去得罪。在更多时候,人,还是应该多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的。   “那就好,你去吧,”霍尔尼科娃这会才是真的笑了,她转过身,将一份不知道什么攥在手心的支票放在桌上,轻轻巧巧的推到波拉尼诺夫面前,这才说道,“把这个拿上,我听说最近大嫂正准备拓展生意,这笔钱不多,但相比也可以给她帮上一些忙了。”   “谢谢夫人,”波拉尼诺夫没有推辞,他将那张所谓“钱不多”,但却有着四千万美元签面的大票子拿起来,随手揣进口里,而后就那么简单的道了一声谢,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   “哎……”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霍尔尼科娃怔忡片刻,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先生呢?”从房间里出来,波拉尼诺夫径直上楼,在舞厅门外扯住一个忙碌着与姑娘调情的保镖,随口问道。   “哦,先生喝多了,十三分钟前去卧室休息了。”这个保镖显然也是郭氏集团的老人了,他尽管忙着泡妞,但却也没忘了正事,至少郭守云离开的时间他掌握的非常仔细。   “嗯,我知道了。”波拉尼诺夫看上去有些犹豫,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那张巨额支票,最终一咬牙,朝郭守云卧室的方向走去。   郭守云的卧室就在舞厅正门走廊的二道环廊处,波拉尼诺夫一路走过来,左拐一个弯,就看到了十几个肃容站立在走廊两侧的保镖。   “先生睡下了吗?”走到卧室的门口,波拉尼诺夫对那位堵在门口,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的女保镖说道。   “还没有,”女人侧过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刚刚洗过澡,此前还专门交代过,如果你过来的话,就让你进去见他。”   “嗯。”波拉尼诺夫点点头,伸手在房门上敲了敲。   “进来。”俄顷,郭守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这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很清晰的疲惫。   “先生。”推门进房,波拉尼诺夫走过门廊,一眼就看到正蜷缩在沙发内看电视的郭守云。这位在联邦叱咤风云近十年的巨头,此刻看上去有些可怜,他蜷在沙发里,整个人抽抽的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很丰盛的夜宵,山珍海味无一不有,红酒、香槟、雪茄、卷烟,都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可这位巨头呢,什么都没碰,他蜷在那,两只手上抱着一块巴掌大小、黄灿灿的东西,正可劲地啃着呢。这东西波拉尼诺夫知道,按照守成的说法,这玩意叫棒子面饼子,就是用玉米粒粉做的,咋一看上去卖相不错,实际上吃起来味同嚼蜡。   “来啦?坐。”郭守云撩起眼皮,朝门口的位置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嗯,”波拉尼诺夫走到沙发前坐下,说道,“先生,事情处理完了。”   “我知道了,”郭守云的眼睛盯着电视,就仿佛那上面正在播放的广告无比精彩一般,“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正好德普洛夫的车离开。”   波拉尼诺夫心头一跳,他感觉老板这话里似乎有什么深意。德普洛夫是二十多分钟前离开的,自己现在才过来,那是不是……   “霍尔尼科娃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果然,郭守云紧接着问道。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   “哦,呵呵,你看,咱们的共青城的广告终于打到莫斯科来了。”郭守云的脸色看上去很红润,这是饮酒后的表现。   老板说话似乎永远都这么具有跳跃性,可问题在于,他可以跳,波拉尼诺夫不能跳。稍一犹豫,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支票,推到郭守云的面前,然后将刚才霍尔尼科娃所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哎,女人啊,”听完一切,郭守云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就好像这一切他原本就知道了一样,“有些事情自己知道也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难道她就不知道凡事看得、说得那么清楚,这个世界就落于无趣了?”   “先生,你的意思是……”波拉尼诺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说道。   “哎,这段时间我很累了,”将手中吃了大半个的饼子放在托盘里,郭守云坐起身子,将那张支票重新推回到秘书的面前,这才叹口气说道,“等把莫斯科的事情解决了,我打算带维克多去一趟她的家乡,就算是休假吧。到时候,我会让叶列娜来莫斯科主持大局,嗯,你可以告诉她,我去瑞士了。” 第八六七章 小小的试探   二月初莫斯科的第一场春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两天,在徜徉的细雨中,占据联邦首府长达数月的寒冷,终于悄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凉中捎带着几分暖意的春意。同样是在这一场联邦人渴盼已久的春意中,联邦的政坛上也出现了一丝令大多数人倍感振奋的风向。   继几天前总理切尔诺梅尔金做出对联邦休克疗法的否定性反思之后,在各方面都承受着沉重压力的克里姆林宫,终于发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就在今天早间的新闻播报中,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发言人做出公开声明,其宣布:面对联邦经济一竭不振的状况,克里姆林宫已经开始对过去几年的经济改革决策进行反思,同时呢,一些全新的改革措施也正在紧张的研究当中,而在这其中,就包括将石油、矿山等资源的开采权收归中央;对金融等关乎国计民生的中央行业经营权收归国有;调整税收政策,扩大社会福利范围等等举措。   毫无疑问,克里姆林宫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不是说他们突然之间良心发现了,从根本上的用意上来说,他们这是在转移公众视线,试图以此来减轻自己身上的压力,同时呢,他们所考虑的那几项改革措施,也从根本上触及到了联邦寡头们的利益底线,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这也是在对郭守云发出警告——如果继续斗下去,他这个远东的寡头也要蒙受惨重的损失。   当这个公告发布出来的时候,郭守云正好准备出门,他在听了总统办公厅发言人的那些说辞之后,除了发出一声冷笑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半点反应了,很明显,他对克里姆林宫那种隐含的威胁意味毫不在乎,在他看来,现如今的叶利钦俨然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在失去了对白宫的控制之后,这位总统先生竟然还敢奢谈什么改革,没有了政府部门的配合,他改自己的名字还差不多。   现在郭守云所需要做的就是“等”,一方面等莫斯科的各个势力方作出最后的选择,一方面也等克里姆林宫对自己作出最后的妥协。正如当初霍维两人所猜测的那样,他并不打算将叶氏置之于死地,在更大程度上,他还是希望能够保住克里姆林宫现任统治者的威仪,然后让老叶头老老实实的交出权力,做一个在其位而不谋其政的摆设,如果他能够作出这种妥协,郭守云很乐意放他一马,让他平平安安的做到任满。反之,倘若这老头宁愿整个鱼死网破也不肯妥协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正好现在联邦国民都产生了浓厚的崇苏情结,那么就让他叶老头站出来为当年苏联的解体、为这些年联邦的动荡经济的崩溃负责吧。   细雨朦胧,打在脸颊上有一种冰冷的感觉,但是这种冰冷却也能在一瞬间令人头脑清醒,所谓的沁人心脾应该就是形容这种感觉的吧?   从青年大厦的台阶上走下来,郭守云躲在波拉尼诺夫撑开的伞下,抬眼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而后就那么一低头,快步朝车队停靠的方向走去。   “这该死的天真是讨厌死了,”车上,面露痛楚之色的霍尔尼科娃一手揉捏着脚踝,嘟嘟囔囔的絮叨着,“既然要下雨,要嘛就下大一点儿,要嘛就别下,像这样稀稀拉拉的,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怎么啦?”郭守云钻进车门,挑选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先是摆摆手示意司机开车,这才转过头,皱眉对身边的女人说道,“大清早的,你又抱怨什么?”   “滑了一脚,把踝骨拧了。”霍尔尼科娃噘着小嘴,娇声道。   “我看看,”郭守云看上去倒是挺温柔,他弯腰握住女人的小腿,隔着那乳白色的高筒靴摸了摸,说道,“哪疼,就是这儿?”   “哎呀,就是那儿,”霍尔尼科娃的小脸蛋一阵抽搐,轻声痛呼道,“别捏,疼,疼死了。”   “没事,”郭守云微微一笑,将女人的小腿放下,说道,“就是拧了一下,没伤到骨头,一会儿到了雀山多活动一下就好了。”   “没事?说得好听,感情疼得不是你。”霍尔尼科娃撇撇嘴,颇为不满地说道。   “呵呵,谁让你那么着急的?”郭守云转过脸,看似无心般地说道,“欲速则不达,跑得太快会跌跤,这些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尽管男人这话说得看似无心,可霍尔尼科娃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跳,她总觉得这话里有话,身边的男人似乎在警告自己些什么。   “怎么,又不疼了?”看到女人一脸沉思的样子,郭守云疑惑道。   “哦,不是,”霍尔尼科娃强自压下心头的那一丝忐忑,转开话题,说道,“我只是在想刚才尼基塔从远东发来的两个消息,她说是让我转告你,却又说什么不着急之类的话。”   “是吗?什么消息?”郭守云皱眉问道。   “第一个,她说今天从南美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哥伦比亚武装力量的指挥官伊万·里奥斯突然在自己的地盘上施展血腥手段,清除了一批原本受其庇护的毒枭,原本操控着墨西哥以及美国毒品生意几达百分之四十的大毒枭查奎诺首当其冲,他全家上下三十二口,全都被里奥斯砍掉了脑袋。”霍尔尼科娃说道,“他们拍摄的行刑录像,今天已经被委内瑞拉电视台公布了。”   “哦?”郭守云轻哼一声,未知可否。   “第二个消息,”在男人的脸上盯了几秒钟,霍尔尼科娃继续说道,“纽约黑帮再次火并,莎娜丽娃指示的人在两天前与意大利人联手,重创了波多黎各人的帮会,他们的首领德尔顿虽然跑了,但是他的家小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另外,纽约警方现在已经开始展开对德尔顿的通缉,相信在国际刑警的配合下,德尔顿的落网只是早晚的事。”   “跑了?”郭守云面色一冷,哼声道,“我看莎娜丽娃的人是越来越废物了,区区一个波多黎各人都抓不住,他们以后还能干得了什么?”   霍尔尼科娃也不敢插嘴,尽管她心里多少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好啦,我知道了,”郭守云似乎不想在这些问题上花费太多的精力,他摆摆手,说道,“嗯,你给我转附尼基塔,就说……德尔顿无关紧要,不过既然咱们动了手,那就不能留下什么后患,让莎娜丽娃动作快一点,争取在一周内把那个家伙干掉。”   “好的,我随后就给她打电话。”霍尔尼科娃点头说道。   “另外,哥伦比亚那边咱们也要有一点表示,”伸手抚摸着下巴,郭守云思虑道,“对啦,今天……好像是委内瑞拉的查韦斯先生宣誓就职的日子吧?”   霍尔尼科娃本身虽然是杜马议员,可她在背后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新闻工作者,因此,委内瑞拉虽然距离俄罗斯联邦很远,可那边发生的大事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查韦斯,这个搞兵变出身的拉美左翼政客在国际上也算是叫的上字号的人物之一了,因此呢,对他这两年的经历,尤其是其在委内瑞拉总统大选中获得胜出这件事,霍尔尼科娃是了解的非常清楚的。   “今天是……啊,对,就是在今天。”霍尔尼科娃歪头想了想,点头说道。   “那就好,”郭守云微笑道,“这样,你告诉尼基塔,让她在今天的新闻播报上,找一些恰当的词汇,恭贺一下查韦斯先生的胜选,另外,让拉丽萨找两个够分量的人,给委内瑞拉那边一些暗示,就说,嗯,就说远东很看好查韦斯先生的未来,并且希望同他们的‘第五共和国运动’建立一种良好的关系。”   “怎么,守云,你对拉美那边的事情也感兴趣?”霍尔尼科娃愕然道。   “我自己手边的事情都处理不利索,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理会千里之外的事,”郭守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呢,这个查韦斯能够在美国人的后院里掀起波浪来,那就注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像他这样的人,嗯,准确的说,类似他这样的势力,说不定哪一天就是咱们能够用得上的,正所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只有抢在别人之前与他们搭上线,咱们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占据最有利的主动。”   “哦。”霍尔尼科娃轻哦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相信,男人的这番话说的有点不尽不实,谁都知道,他现在即将掌控联邦的大局,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可能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势力,与委内瑞拉建立联系?这不是挑明了要触华盛顿的霉头吗,身边这个男人虽则年轻,但却是政坛上的老油条了,他怎么可能看不透这一点利害关系?如果说他能够看透这一点,却还要去逆水行舟,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早晚有一天会站到美国人的对立面上去,而今天的这个举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罢了。 第八六八章 何去何从   与霍尔尼科娃一样,业已年过六旬的切尔诺梅尔金同样不喜欢阴雨的天气,他有轻微的腰痛病,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从髋骨到腰部脊椎的部位就会酸痛不已,甚至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刚才出门的时候,妻子切尔诺梅尔金娜为他准备了一束护腰,那是一块用黑熊皮毛制成的宽幅腰带,说实话,围上这个东西,对缓解腰椎酸痛没有任何的直接效果,它唯一的作用就在于保暖,另外呢,也可以让切尔诺梅尔金感觉到一种来自家庭的温馨,很贴身的温馨。   今天早上还不到六点,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秘书亚斯特任布斯基就打来了电话,在电话中,这个年轻人转述了一个最新消息:联邦宪法法院监察委员会总监察长特罗辛因心脏病突发,今天凌晨在莫斯科第一国立医院病逝,其尸体经过内务部包括部长斯捷帕申在内的部分官员的检查,已经与两个小时前匆匆火化了。   亚斯特任布斯基在电话中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切尔诺梅尔金还是听得出来,克里姆林宫对特罗辛的死持有怀疑——本来嘛,这件事谁都会怀疑,特罗辛这个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体格一向很好,在过去述职的体检中,他从未被发现患有什么心脏病之类的高危症,最重要的是,他化火的过程也太过离奇了,凌晨到四点,这才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尸体就被烧成灰了,难道这不是有人企图隐瞒些什么吗?   就在于亚斯特任布斯基的通话结束之后,才不到半个小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与第一副主席雷日科夫先后打来电话,他们说自己的住地,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物的监视,他们已经向内务部以及联邦保卫局方面通报了信息,但是对方却没有给与任何形式的答复。   谢列兹尼奥夫与雷日科夫的住所遭到别人监视,他们联系了内务部与保卫局得不到答复,就来找自己,这是为什么?切尔诺梅尔金的心里清楚得很,很明显,他们将自己视为郭守云一方的人了。   自己算是郭守云那一方的人吗?这个答案切尔诺梅尔金自己很清楚,那就是“不是”,尽管那个年轻人曾经在不少问题上帮过自己,也曾经暗示过自己很多次,可说到底,自己都没有选择去投靠他,作为联邦的总理,自己有属于自己的立场,就像之前的种种表态,那也不是在支持他郭守云,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良心话。   郭守云,对这个人,切尔诺梅尔金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更不谈上什么恶感,在他的眼里,这个年轻人就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他为人恶毒,可谓是坏事做尽,他在远东崛起的这些年里,双手恐怕早就沾满了血腥,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如果按照联邦的律法,他这样的人恐怕早就被处决无数次了。但是话说回来,他这个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近十年了,在联邦私有化改革的进程中,近四百万人死于穷困、战争以及社会动荡,无数家庭在这十年中凋零破败,老无所依、幼无所养、哀号之声触耳可闻。可与此同时呢,郭守云所霸占的远东却是另一番景象,激增的人口,腾飞的经济,繁荣的社会,相对健全的福利体系,至为稳定的社会局面,在“苛政”条件下形成的一个相对清廉的基层官僚体系,始终维持在百分之一点三以下的失业率……毫不客气的说,正是郭守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在过去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为远东上千万人谋得了最清晰可见的幸福,更进一步讲,就是他挽救了远东的上千万国民。   杀一人为恶,杀十人为极恶,杀百人十恶不赦,那救一人是什么?救十人是什么?就一百人是什么?救一千万人又是什么?为救一千万人杀了一千人的人又应该如何去评判?这个问题恐怕谁都说不清楚,而不幸的是,郭守云恰好就是这么一个杀了一千人挽救了一千万人的特殊存在,所以,切尔诺梅尔金对郭守云的评判,多少还是偏向正面一点的。   为什么政治没有善恶之分,只有成败之别?无他,原因就在于此,试问,如果郭守云不杀人的话,不是行事不择手段的话,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他有机会为远东带来如今这一片繁荣的景象吗?当然,也许有人会说,他郭守云所做的好事,只不过是一种更加虚伪的表现,他造福于远东,说白了还是为了他自己手上那点权力,嗯,他这就叫“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可问题在于,在这个世界上,主观的东西是看不见的,那是虚幻的,反倒是客观,那才是物质的,是实打实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说自己“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人,那叫坦率,那叫真实,甚至可以说那叫可爱,与此相反,那些所谓“主观为别人,客观为自己的人”才是虚伪卑鄙的,至少这种人华而不实。   或许正是如此吧,在这场暗潮汹涌的政治风波中,切尔诺梅尔金选择站在了郭守云这一边,他并不是看到了郭家的强盛,而是看到了郭守云在远东所获取的政治经济成效,他琢磨着,远东所搞的那一套如果推行到全联邦的范围内,没准也能适用,至少来说,那种改革的结果,不可能比所谓的休克疗法更差劲。   昨天晚上,切尔诺梅尔金与“我们的家园——俄罗斯”现任主席绍欣谈了大半夜,他们从各自的观点出发,详细的概述了一遍远东这几年所实施的一系列经济政治决策,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远东的国策实际上就是“挂着民主幌子的、集权专制的国家资本主义”。郭守云立足远东近十年,他表面上在极力维护所谓上层精英社会的利益,实际上,却是走的底层路线,他一方面通过铁血的手段,肆意屠戮远东上层精英,一方面以税收政策、福利体系为杠杆,又一一份“远东瞭望”杂志为平台,扩大远东基层民众的利益点与发言权。看看现如今的远东,还存在所谓自主意识强大的精英阶层吗?毫不客气的说,已经没有了,在远东,除了郭氏集团之外,所有掌权的全都是傀儡,所有有钱的全都夹着尾巴做人。在莫斯科,高官显贵可以肆无忌惮的抨击国策,而在远东,即便是一州之长都不敢对上层的决策玩忽懈怠。在莫斯科,一个小有家资的富商,都敢于不将警察放在眼里,就拿花园环路上的飙车来说,两个亿万富翁的败家子,就能调动警察封路,为他们的车赛创造条件,而在远东呢,近十年的经济建设,那里的亿万富翁人群要比整个联邦还多一些,可直到今天也没听说哪个富豪敢于跳出来胡作非为的。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怕死,而郭守云又恰恰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这个国家已经动荡的太久了,经济崩溃的时间也太长了,你反对我我反对你的闹剧也上演的太频繁了,也许,真的到了重建一个集权制度的时候了。多半晚的促膝长谈,切尔诺梅尔金与绍欣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为此,今天一早他急匆匆出门,就是打算去跟郭守云做一番交涉的。   纷纷的细雨笼罩着整个莫斯科,切尔诺梅尔金所乘坐的伏尔加轿车沿着静谧的莫斯科河一路北上,沿途,在经过河畔大桥银行总部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冒雨等候在银行门外的绵长人流——一周前,古辛斯基宣布大桥银行获得了来自远东商业银行高达七十亿美元的融资,为此,银行方面将从二月一日起,折息兑付储户全部存款,而这一道绵长的人流,就是排队前来挤兑储蓄款的莫斯科市民。就切尔诺梅尔金所知,这些人中,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在银行门外等候了整整一天时间里,但是他们大多数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什么疲劳,反之,从那一幅幅各异的面孔上能够看到的,更多还是一种希冀,一种期盼,以及一种如释重负。   从自己的寓所到雀山这一段路其实并不是很长,但是对于今天的切尔诺梅尔金来说,他却感觉这段路程简直比他一生中所走过的全部路程都还要长上了那么几分,以至于当车子最终驶进雀山别墅的时候,他都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不耐了。   雀山别墅的守卫很森严,从停车场到别墅正门,这短短不到四十米的距离上,竟然安排了不下三十名保镖,而那个负责在停车外迎客的精壮汉子,切尔诺梅尔金也认识,他知道这个人叫波拉尼诺夫,是个曾经的克格勃特工,当然,也是现在郭守云的随护卫队队长。   “先生,”波拉尼诺夫的脸上保留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郭先生正在后园的雨亭内等您,请您跟我来。” 第八六九章 雨亭论酒   切尔诺梅尔金知道郭守云昨晚没有住在雀山别墅,他在青年大厦搞出来的那番动静着实不小,莫斯科上流社会,尤其是军方的要员们几乎大部分都在受邀之列,正如绍欣所说,这一场通宵达旦的宴会花费不小倒在其次,主要问题在于,它在政治层面造成的影响太大了,任谁都看得出来,郭大先生正是在通过这样一场宴会,为莫斯科的高官显贵们排号入座,“是朋友的都得去,不是朋友的想去也去不了。”那么郭守云昨晚留宿在青年大厦,这雀山别墅又发什么了些什么?难道这里一晚上就空空如也的?对此,切尔诺梅尔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可以肯定,就在昨晚青年大厦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时候,这个极尽奢华的雀山别墅内,肯定发生了一些影响更加深远的事件,只不过在这一点上,局外人无从考证罢了。   不紧不慢地跟在波拉尼诺夫身后,切尔诺梅尔金施施然穿过戒备更加森严的后园大门,而后在角门处步下松柏环绕的石板路,走进了更显静谧的庭园小路。   “先生,郭先生就在那里,”在一道白漆木制栅栏的外面停下脚步,波拉尼诺夫侧过身,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方遮雨亭廊,轻声说道,“他之前专门吩咐过,让您一个人过去,所以,我就不陪您了。”   “哦,谢谢。”切尔诺梅尔金下意识的朝前方眺望一眼,果不其然,就在百十步之外的那道亭廊里,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正了然无趣地坐在一方长桌旁边,从这道背影的身型上看,的确应该就是那位有过数面之缘的郭守云,郭大先生。   “不客气,先生请自便。”波拉尼诺夫就像是一个超级正统的英国管家,他很得体的应对一句,而后又弯腰给对方鞠了一躬,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园子。   之前,在准备着与郭守云见面的时候,切尔诺梅尔金的心里或多或少的总有那么几分忐忑,而今,当他真正看到郭大先生那副背影的时候,这份忐忑之心很突兀的就消失了,因为从那远远的一道背影中,他察觉不到什么嚣横与霸道的味道,更体会不到毒辣与血腥的气息,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么一份落寞,那一种高高在上但却环顾无朋的落寞。   “这个年轻人……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在这刻,切尔诺梅尔金忽然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将郭守云从对前世的回忆中惊醒,骤然回魂中,他竟然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了那么几分湿润。   “难不成我真的老了?”苦笑中,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前世三十年,后世三十年,这加起来也快七十了,呵,我他娘的的确是老了。”   “来了?”尽管心里有那么一份感慨,可郭守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始终带着那么一种特有的冷静,“嗯,先确定一下,您是希望我称呼您总理阁下呢,还是希望我称呼你维克托先生?”   胜似闲庭信步般的踱进亭廊,切尔诺梅尔金扫了一眼郭守云的后脑勺,微笑道:“那要看你了,你是希望我称呼你总裁先生呢,还是希望我称呼你守云?”   “呵呵,我一向都希望别人对我的称呼尽可能随便一些,”郭守云扭头一笑,伸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请坐,维克托先生。”   切尔诺梅尔金也不客气,他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拉开那把制作精美的松木软椅,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想喝点什么?”郭守云摆弄着自己面前的那个高脚水晶杯,看似心不在焉地问道。   “随意吧,不过在这样的阴雨天里,我一般都喜欢喝上一点儿伏特加。”切尔诺梅尔金比划一个手势,笑道。   “嗯,的确,那对你的腰疼病有好处,”郭守云弯下腰,在桌下的小柜里找了找,提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酒瓶子,“我以前听人说起过,奥尔斯克在十年曾经有一座很出名的伏特加酒厂,嗯,好像是叫什么梅特坎的。呵呵,他们所生产的伏特加酒虽然算不上高档,但是却地道的很,辛辣、刺激,很少有人能一口气喝下这么一瓶。”   他在那一边摆弄着手上的酒瓶,一边说着,对面的切尔诺梅尔金却瞪大了眼睛。奥尔斯克的梅特坎制酒厂,这个名字对于切尔诺梅尔金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从六七年开始一直到七八年,先后在奥尔斯克工作了近十二年,人上了年纪,很多东西都被遗忘了,可他始终没有忘记的,就是梅特坎制酒厂所生产的“洛梅”伏特加。正如对面那个年轻人所说的,洛梅这个牌子在国内的伏特加市场上可以说是籍籍无名,更甚一步说,这种伏特加其实并不怎么地道,它的酒劲太冲,寻常人别说是喝一瓶,能把两杯干干净净的喝下去就很不错了。可奇怪的是,切尔诺梅尔金却始终对这种酒情有独钟,他在奥尔斯克工作十二年,就喝了十二年这种伏特加,不仅如此,即便是后来调回莫斯科,他还时不时要托人去买回几瓶来。人嘛,喝酒不是为了喝那点酒精,当然,更不是为了喝的酩酊大醉,人们的喝的那种味道,那种寄托在酒里的感情,而切尔诺梅尔金恰恰对他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奥尔斯克充满了感情。不过很可惜的是,随着前苏联的阶梯,资本主义形式的市场经济的推广,那个在奥尔斯克生存了近四十年的梅特坎制酒厂破产了,那种令他切尔诺梅尔金回味无穷的梅洛酒,也终告寿终正寝,现在别说是买了,他连求都求不到半瓶了。可,可现在,郭守云手上所拿的那瓶酒,无论是从装潢还是从酒瓶的制样上看,分明就是当年的梅洛牌伏特加。   “这,这是……”毫无疑问,切尔诺梅尔金不是酒鬼,他喝酒但却不上瘾,但就在看到郭守云手上那瓶酒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在朦朦胧胧的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六七年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从古比雪夫工学院毕业,年轻气盛、满腔都是为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大业贡献一切的激情。如今,风风雨雨的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已经变成凡事瞻前顾后的糟老头子了……   “梅洛牌的伏特加,呵呵,正宗的,”将酒瓶推到老头的面前,郭守云微笑道,“虽然厂里当初那些工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能够找回来的寥寥无几了,可毕竟咱们还能找到几个,你尝尝看,是不是还是当初那个味道。”   切尔诺梅尔金没有说话,他伸手将酒瓶拿过来,急匆匆的拧开瓶塞,随后呢,也不用酒杯,就那么对嘴对嘴的吹了一大口。   “咳咳咳……没,没错,”酒劲很冲,再加上入口有些急,切尔诺梅尔金发出一阵儿剧烈的咳嗽,“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虽然有近十年没有喝到了,可我还是尝得出来,没变,一点都没变啊。”   “是吗?”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可我觉的它肯定还是变了很多,至少,成本高的惊人。就为了生产这样的两箱酒,我足足花掉了四百万美元,从找寻工人到返聘,再到复原设备、回推技术,呵呵,我想花同样的成本,咱们足够弄上几十箱顶级伏特加了。”   “哦,你是说……”切尔诺梅尔金一愣,下意识的将酒瓶放回到桌上。   “放心好了,我不是贿赂你,”郭守云摇头笑道,“我这个人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如果要行贿的话,我大可以想一些更实惠、更有成效的办法,至于说这酒嘛,呵呵,我只不过是想拿它做一个实验罢了。”   “什么实验?”切尔诺梅尔金愕然道。   “我是想看一下,这种梅洛伏尔加是不是真的半点市场都没有了,”耸耸肩,郭守云语气轻松地说道,“呵呵,事实证明,当年梅特坎的破产并非没有道理,因为我发现,即便把这种酒卖到每瓶七卢布的最低价,都没有人对它感兴趣,反倒是你……呵呵,不过你这样的人毕竟太少了,根本无法满足这个酒厂生存的需要。”   “那你的意思是?”切尔诺梅尔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他知道,对面这个年轻人真正的用意并不在这瓶酒上,他似乎是要借此阐述一些他个人的观点。   “我的意思是,梅特坎的破产似乎是注定的,”郭守云叼上一支烟卷,若有所思地说道,“因为它的存在已经满足不了人们的需要了,呵呵,几十年前如此,几十年后仍旧如此,更有甚者,几十年前的梅特坎还可以说是保有自己的特色,凭着这份特色,它可以占据一片属于自己的市场,从而尴尬的维系那危如累卵的生存。但是今天呢,在消亡了近十年之后,它当初的那份特色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曾经属于它的那片市场,也早就被瓜分干净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或许可以花大价钱将它复原,但是却不能维系它的生存。” 第八七零章 谁来评判   话说到这份上,切尔诺梅尔金就算是再吃顿,也明白郭守云的真实用意何在了,毫无疑问,他谈论梅特坎制酒厂是假,讨论那个早已逝去近十年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才是真的。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之后,切尔诺梅尔金说话谨慎了许多,他用两根手指头推着那个四四方方的酒瓶转了一圈,同时意兴阑珊地说道,“尽管我对梅特坎所生产的伏特加情有独钟,可问题在于,这个失去了市场竞争力的酒厂,的确是被这个世界所淘汰了,我对它的感情,绝对无法挽回它走向衰败的命运,毕竟,毕竟那是人力所难及的。”   “人力所难及?或许吧,”嗤嗤冷笑两声,郭守云摇头说道,“可在我看来,当初梅特坎制酒厂的命运虽然面临坎坷,但是还远未到濒临绝境的地步。这家酒厂扎根奥尔斯克,前后有着几十年的历史,它在制酒工艺、管理方式等诸多方面,或许真的存在很多问题,可在几十年的经营沉淀之下,这个有着一千两百万固定资产、九百余名员工的酒厂,难道就真的连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话句话说,如果在当时,酒厂的领导者能够适时的转变管理办法,改进制酒工艺,那么凭借自身的雄厚实力,他们未尝没有一丝扭转局面的机会。我这个人一向信奉一个观点,那就是‘存在即有道理,而不存在则并非毫无道理,至为关键的一点,在于这个道理由谁来讲,又谁来评判’。”   “那你认为应该由谁来评判?”切尔诺梅尔金低着头,随口问了一句。   “这句话问得好,”郭守云笑了,他说道,“我此前花费了一些时间去调查梅特坎制酒厂当年破产时的情况,从波拉尼诺夫的调查结果来看,当年这家酒厂的破产申请书,是由时任酒厂厂长的奥科特列夫先生亲笔签署的,毫无疑问,这位在酒厂担任主管者职务长达二十年之久的老资格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嘴里讲出来的就应该是道理:员工顽劣、工作消极、技术落后、亏损严重等等等等,类似这样的理由,他陈述了整整十六条。正因为他的陈述很符合道理,所以,梅特坎制酒厂在破产申请书递交一周后,便悄无声息的宣布破产了。破产后的梅特坎,在不到半月时间之后,便被一个名为索别科沃的从未在这世界上出现过的人,以两百七十八万美元的价格买走,与此同时,九百四十七名工厂员工带着他们拖欠了四个月的工资单被扫地出门,梅洛酒也同时伴随着摇篮的破败销声匿迹,随之占领奥尔斯克伏特加酒类市场的品牌,是来自德国的一种名叫‘LlIWOT’的劣质伏特加。呵呵,这个伏特加品牌我调查过,德国根本没有这么一个牌子的伏特加酒生产厂,它的实际产地是在芬兰,精明的酒厂作坊主从卡累利阿购得俄制的廉价伏特加酒,然后再参杂高达百分之三十的蒸馏水,哦,也许是百分之四十的生水,总而言之,就是有那么一个降低成本的工序,然后呢,再以超低的价格卖过来,挤占原本属于梅特坎的伏特加市场。”   别看切尔诺梅尔金是联邦总理,可这些肮脏的事情,他之前还真不知道,毕竟国家这么大,他不可能不分巨细的了解每一件事的真相。   “伏特加对于大多数联邦人来说,那就是生命,他们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喝酒,”郭守云的脸上充满了讽刺的表情,他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作为纯正的酒鬼,他们自然分得清伏特加酒质地的优劣,但很不幸的是,他们在选购酒品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在梅特坎破产的时候,奥尔斯克境内还有大量的企业遭逢了同样的命运,失业的大军充斥着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人们关注更多的不是享受而是价格,所以呢,LlIWOT虽然劣质的犹如泔水一般,可为了生计,奥尔斯克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更多的选择了它,毕竟它在价格上来说,要比联邦国产的那些伏特加就还便宜。就这样,在随后的四年时间里,LlIWOT背后的作坊主仅仅从奥尔斯克一地,就攒取了高达七千万美元的利润。也许是感到自己赚的已经够多了,又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别的什么吸引,这位精明的作坊主在四年之后,经过一番改头换面,扔掉了当初那个奥科特列夫的名字,来到了……啊,不,应该说是回到了奥尔斯克,他通过金钱的收买,在那里谋得了一个议员的职位,由此堂而皇之的步上政坛,成为一个能够在联邦国内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成为了一个敢于在各种公开场合下向联邦那些巨幅寡头们开炮的英勇斗士,呵呵,也许是因为他的公正廉洁,又或许是因为他在与哈斯布拉托夫斗争的过程中立场鲜明,数年之后,这个人就被推到了联邦宪法法院,成为了监察委员会的总监察长。”   切尔诺梅尔金的脸色很难看,那是一种铁青中带着几丝涨红的颜色,而在内心深处,他此刻倒是没有太多的愤怒,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一种悲哀,很深很深的悲哀。   “梅特坎制酒厂在破产之后,由于产权交割过程中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曾经一度引发过员工骚乱,呵呵,九一年那场流血冲突死了将近六十人,这还仅仅是有据可考的极小一部分,”郭守云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讲故事一般,轻松,写意,不急不缓,“而我呢,安排人花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先后联系了梅特坎制酒厂的原工会组织,又按照他们提供的员工名单逐一联系,你猜结果如何?该厂原有的九百四十七名员工及其家属,现在还能够联系的上的,仅仅还有不到一百户。”   “你这算是对我的嘲讽吗?”切尔诺梅尔金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   “非也,”郭守云笑道,“我只是像告诉三件事,第一,这位公正严明、清廉可嘉的奥科特列夫先生,绝不是联邦体制内存在的一个特例,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尊敬的维克托先生,就我手上的掌握的材料,莫斯科从上到下百分之八十的政府官员,全都有着他们难以见人的丑陋一面。因此,如果必须要杀掉这些人的话,我绝不会有半点的心慈手软,在良心上,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第二,在你们的眼睛里,我郭守云无疑是个恶人,可扪心自问,我这个恶人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终究还是做过一些好事的,反之,同样是在你们的眼里,奥科特列夫先生无疑是个好人,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除了那一副伪善的面孔之外,究竟做过什么好事?难道就因为他伪善,他会说,他脸皮厚,他可以在公众面前藏起那副卑鄙下作的面孔,厚颜无耻的扮演君子的角色,所以他就是所谓国家精英?而我呢,我就因为受到了类似他这样的精英贬低,所以就只能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那好吧,如果这套逻辑能够说得通的话,我郭守云也不在乎什么恶人不恶人的了;第三,我这次来莫斯科,相信有很多人的心里都在打鼓,每一个人都在怀疑我的野心,都在揣摩我的用意,好,在这个问题上我也不做遮掩,我就是有野心,更进一步说,我对联邦的现状不满,所以我要改变它,让它按照我所满意的那种方式去运转。在这个时候,伪善的人可以继续伪善,夸夸其谈的人可以继续夸夸其谈,下作龌龊的人也不仿保留他的下作龌龊,但有一点,那就是不能来挡我的路。”   郭守云这一番话说的是酣畅淋漓,可听在切尔诺梅尔金的耳朵里,那却无异于一声声炸雷,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打算借自己这张嘴向莫斯科各方势力发出警告,他手上掌握了大批政府官员为恶的证据,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联邦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最高宪法法院、军方、内务部全都被远东的势力所控制,谁要是打算跳出来找茬,那显得摸摸自己的身上是否干净,如果自己的身上不干净还要跳出来大放厥词,那么……这家伙很快就发现,其实被人暗杀掉,有时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想明白了这些,切尔诺梅尔金反倒变得平静了,他怔忡片刻,深吸一口气,问道:“守云,你所说的梅特坎制酒厂的那些事情,是……是不是真实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郭守云欠起身子,将那瓶伏特加抓过来,斟了满满的两大杯,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些东西,你必须自己调查过来,才能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那……”切尔诺梅尔金皱着眉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好啦,维克托先生,咱们喝酒,从现在开始,谈云、谈雨、谈风月,不谈政事。”打断对方的话头,郭守云笑道。 第八七一章 这雨不错   切尔诺梅尔金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讲道理,自己今天同他会面,这肚子里藏着掖着的一堆话还没出口了,他倒好,直接来了一个不谈政事,不谈政事……不谈政事还能谈什么,难道还真的谈什么风月之类的东西?不说别的,至少他今天没有那么好的兴致。   尽管揣了一肚子的埋怨,可切尔诺梅尔金毕竟是一个在官场上混久了的人,直来直去不好说的话,他还知道怎么绕着圈子往外吐,最重要的是,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很不简单,他那副头脑自然能够把一切都琢磨清楚。   “也好,不谈政事就不谈政事,”稍一沉吟,切尔诺梅尔金笑道,“其实对于我来说,痴活了多半生,到头来最让我感觉头疼的,还就是这个政事,呵呵,不瞒你说守云,如果这时光能够倒流,让我重新回去再做一次选择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今天这条路的。回想起来,当初刚刚在古比雪夫工学院毕业的时候,尽管生活过的苦了点,可那份苦反倒能让我感觉生活充实,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每日里不用与人勾心斗角、权衡算计,也不用整天装出一副笑脸,虚与应酬。”   郭守云坐在对面,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那杯清澈的伏特加,他知道切尔诺梅尔金说这些话并非出于感慨,与此相反,他这是在兜圈子,准备着通过某些隐晦的言辞,将他的一些想法说出来。尽管心里明白这些,可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郭守云仍旧禁不住有些走神,“重活一次。”这种愿望对于全世界绝大部分人来说或许都是一种最不现实的奢望,可他自己全偏偏就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异数,上辈子的经历已经永远的成为过去,与此同时呢,他也获得了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有了今天,远东也才有了一个权势大到令人不寒而栗的郭氏集团。可话说回来,如果还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郭守云还会走今天这一条路吗?坦率的说,他不会了,他会静下心来,将前世所有的记忆抛个一干二净,然后呢,就那么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做一个普通人,娶一个虽不算漂亮出众,但是却能与自己知心相交、患难与共的妻子,结交一些心思各异的朋友,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什么是真?平淡是真,什么幸福?充实的生活就是幸福,而现在……郭守云感觉自己生活得太累了,他就像是一部机器,在紧张忙碌中不断折损内部零件的机器。   “既然是谈风月,那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守云是否愿意给与解答。”也许是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切尔诺梅尔金干咳一声,笑道。   “你问吧。”郭守云回过神来,淡然一笑,说道。   “我知道,在联邦,守云你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切尔诺梅尔金倒是很不客气,他点点头,说道,“当然,在远东共和国那边情况有些不同。当然,我也明白,任何人在评价他人的时候,无论是给与善意的褒奖,还是给与恶意的贬低,其出发点都是来自于他们自身的利益考量,换句话说,宣扬良善的人本身未必良善,指诋邪恶的人本身也未必脱与邪恶,类似咱们这样的人,其实在观念里早就分不清楚善良与邪恶的根本区别了。就拿你来说,若干年之前,当这个国家在体制上发生惊天巨变的时候,你利用所以可以利用的机会,得到了别人即便是忙碌数百年也不可能攒取到的财富,在那个时候,因为联邦国内的混乱局面,任何人都无暇去理会你,你呢,原本可以带着这一笔财富,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去安身立命,我相信,凭着你的聪明头脑,再加上这一笔数额惊人的财富,有这些年的发展,你的成就恐怕将会是相当惊人的。”   “或许吧。”郭守云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   “当初,很多像你一样的人,都选择这一条路,”切尔诺梅尔金继续说道,“可你没有走,反倒是留了下来,从那以后,我相信你所过的生活,应该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光。不到十年的时间,你先后遇到的刺杀应该说是不知凡几了吧?而在另一方面呢,各种各样的政治危机,也始终伴随在你的身边,呵呵,类似这样的生活,难道你过得不累吗?再者,你最终的追求究竟是什么?”   “这是两个问题。”郭守云端过那杯伏特加,轻轻的抿了一口。那种辛辣刺喉的感觉,令他仿若在一瞬间便体会到了生活得真谛。   “呵呵,我忽然间有些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种酒了,”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郭守云瞟了对面的老头一眼,笑道,“其实呢,在我看来,人这一辈子可能面临很多种选择,这就像是选酒一样,有人喜欢喝那种滋味甘醇、回味悠长的,有人喜欢喝那种清淡可口、酸甜适度的,还有一部分人,则喜欢喝那种口感辛辣、味如火灼一般的烈酒。而我呢,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天生不好喝酒,反倒是对烟草情有独钟,可是反过来呢,我又并非是滴酒不沾,这么多年了,无论是葡萄酒还是米酒、伏特加,甚至是朗姆酒什么的,我也都喝过,其价格从五卢布一瓶到数万乃至数十万美元不等。妮娜曾经说过,我是一个不嗜酒的酒鬼,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喝酒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尝试,我所钟爱的喝酒过程,并在与将那些或红或白的液体倒进嘴里,享受中那种由腔到喉、由喉到腹的快感,当然,更不是为了满足味蕾的欲求,我真正享受的,是看着酒封开启,然后亲手将第一滴醇酒倒进杯子里的过程。呵呵,维克托先生,对于这种心态你能够理解吗?如果能的话,你的两个问题也就不用我来解答了,如果不能,那我即便是说的再多,估计也是白费。”   不懂?切尔诺梅尔金怎么可能不懂,他听得出来,郭守云这是在借谈对酒的态度,阐述他自己的追求。将他这番话中隐含的深意,套到刚才那两个问题中去,其能够给出的答案,就是他当年之所以不走,是因为那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生活太过单调,远远满足不了他郭守云猎奇的夙愿。如果再向深层去考虑,联系他现如今在莫斯科的所作所为,其架空克里姆林宫同样也并非是觊觎总统宝座,当然,也不是为了享受独揽大权的快感,他这是在游戏,或者说是在满足他自己所感兴趣的那个“过程”。   “我明白了。”想清楚这些,切尔诺梅尔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实事求是的说,从认识郭守云这个人以来,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好感,隐隐约约中,他甚至能够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某一个老家伙的影子,只不过那个老家伙的人生是以悲剧收场的,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要比他幸运的多。   “哦,维克托先生,你明白什么了?”郭守云微微一笑,多少带着几分狡猾地说道,“说实话,刚才我说了那么多,其实自己心里都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并不意味着一点都不明白,”切尔诺梅尔金说道,“我能说的是,你明白了多少,我可能也就明白了多少,所以呢,要想知道我明白了什么,守云你还是要问你自己啊。”   “这个回答似乎很狡猾。”郭守云一愣,随即耸肩说道。   “呵呵,彼此彼此吧。”切尔诺梅尔金朗声笑道。   老头笑得很开心,郭守云反倒笑不出来了,他愣愣的在切尔诺梅尔金脸上瞅了一会儿,而后忽的叹一口气,转口说道:“这场雨下的是太长了。”   “是啊,”切尔诺梅尔金的反应很快,他下意识的朝雨亭外看了一眼,别有深意地说道,“不过幸好的是,这是一场春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场雨停了之后,天气就会迅速转暖了,呵呵,对于经历了一个漫长严冬的联邦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嗯,我也是这么看的。”郭守云点点头,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不要高兴的太早,”瞟了对方一眼,切尔诺梅尔金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么乐观,是因为这场雨下到现在,始终都是相当温和的,但是如果发生意外的话,这小雨所不定就会转化为暴雨,更让人担心的是,谁都说不准这场雨的背后,是不是在酝酿着一场寒流。”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心说,天有不测风云固然不假,但奈何我手上还有不计其数的炮车呢,天色不对我就打破云弹,我倒要看看这大雨它还能怎么下。 第八七二章 茫然   切尔诺梅尔金走了,他在雀山别墅后园的雨亭内坐了不到四十分钟,喝了一杯劣质的伏特加,同郭守云进行了一场晦涩难懂的谈话,随后,便在波拉尼诺夫的引领下离开别墅区,而作为今天会面中的另一个主角,郭守云非常清楚,这位现任的联邦总理,将会选择站在自己一方。   永远不要奢望切尔诺梅尔金这样的人会赞成用极端的手段逼迫克里姆林宫就范,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这位立场坚定、素来坚持己见的老头,一直都是联邦政坛上少有的清醒者之一,尽管他绝少在公开的场合下批判什么人,尽管他从不对所谓的休克疗法声言质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看的不如别人清楚——在更多的时候,不说话的人反倒是最清醒的,只有酗酒之后的疯汉才会啰啰嗦嗦的絮叨个没完。   面对如今联邦的内外形势,类似切尔诺梅尔金这样的聪明人,往往最容易做出明智的选择,郭守云敢肯定一点,那就是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老头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克里姆林宫,让他们选择对自己低头。   雨亭外的蒙蒙细雨依旧下的欢畅,郭守云坐在亭子内,耳朵里听着悉悉索索的雨声,心思却飞到了万里之遥的哈巴罗夫斯克,也不知道妮娜现在正在干什么,那些小家伙个子越大反倒是越发地调皮了,自己那个“闲人免进”的书房,曾经何时竟然成了这帮小蹦豆的游乐场兼厕所。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常外出的缘故,几个小子竟然对自己感觉生疏了,看得出来,除了大丫头之外,几个小家伙都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畏惧。   “难道我这个老子长了一副凶神恶煞像?”想到郁闷处,郭守云伸手揉搓一般下巴磕,那装填了太多琐事的心里,忽忽悠悠的升起了一抹无奈。   “在想什么?”霍尔尼科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进亭子,她拖着一把椅子,紧挨着男人的身边坐下,柔声问道。   “在想孩子。”郭守云笑笑,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哦。”在一瞬间,霍尔尼科娃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神色,跟着身边的男人这么多年了,她也曾经想过要一个孩子,但是很无奈,郭守云这个人很霸道,他自始至终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松过口,因此呢,可怜的霍尔尼科娃到现在都没有当上母亲。   “说到孩子,我倒是想起来了,”犹豫了一下,霍尔尼科娃说道,“前段时间去圣玛丽孤儿院做慈善的时候,我看上了一个不错的孩子,准备把她领养过来,你看怎么样?”   “多大了?”郭守云微一皱眉,随即问道。   “七岁。”霍尔尼科娃看上去有些兴奋,她知道,男人既然开口问了,那就说明这事有戏,否则的话,依他那脾气,恐怕连问一问的兴趣都欠奉。   “太大了,”郭守云摇头说道,“记事的孩子将来说不定就会招来什么麻烦。”   “那我去领养一个小的,”霍尔尼科娃兴致勃勃地说道,“一两岁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随你吧,高兴就行。”郭守云叹口气,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   “那就这么说定了,”霍尔尼科娃拍拍手,一脸满足的笑容,“我下午就亲自过去,把这件事情办妥了。”   “嗯,去吧,别忘了把我早上交代的事情办妥就行。”郭守云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冒雨徘徊在雨亭的波拉尼诺夫,无可奈何地说道。   “噢,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那两件事我都办妥了,”霍尔尼科娃站起身,在男人的额头上亲吻一口,而后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尼基塔和拉丽萨让我转告你,她们明天就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先生,”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园子之外,波拉尼诺夫才走进来,他站在郭守云的身边,轻声说道,“切尔诺梅尔金已经走了,我送他上的车,另外,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郭守云眉毛一扬,随口问道。   “他说,政治场虽然也是战场,可说到底,都与那种刀光剑影的真是战场有着一定的区别,”波拉尼诺夫说道,“因此,不管是什么样的政治斗争,也不管是什么样的政敌,只要能给人留一条路,最好还是放放手的好,毕竟能与先生为敌的人,或多或少还是具备一定才能的。”   “他这是在夸我有才呢,还是在骂我行事不择手段啊?”郭守云莞尔,脱口说道。   “我想,应该是二者兼有吧?”波拉尼诺夫也笑了,他凑趣说道。   “行啦,不去想他了,”摆摆手,郭守云说道,“反正我现在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之前的看法没有错,这位切尔诺梅尔金先生,果然是可以用的人,至少,他的心里对我没有什么成见,最重要的是,他与我那位老岳父可以说是同一类的人,只不过相比之下呢,他的野心更小,为人也更加的低调,这样的人我信得过。”   这回波拉尼诺夫没有插嘴,他知道老板这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而是在说明他自己的看法。   “如今看来,必要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果然,郭守云紧接着说道,“咱们这边该联系的人都联系到了,该办的事情也都办妥了,剩下的……米哈伊尔他们两个也该露露面了,嗯,这样,你一会去联系一下霍多尔科夫斯基,催他们一下,让他们近两天内赶过来,不然的话,他们连剩菜剩汤都吃不到了。”   “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点头,接下来这个差事。   “还有,”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圣玛丽孤儿院这个地方你知道吗?”   “哦,先生说的是圣玛丽女子修道院吧?”波拉尼诺夫一愣,随即说道,“这个地方我知道,离这里很近的,先生只要到前院的观望台那向南望,山脚下不远的那座修道院就是了。”   “它在哪儿都无所谓,反正我对天主教不敢兴趣,”郭守云摇头说道,“只是霍尔尼科娃刚才跟我提了一件事,她说要在那里领养一个孩子,嗯,这样,你回头给我盯着点,不管她收养的是什么人,从孩子的来历上你都给我差得清楚一点儿,我不希望在这件事上给自己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面色一紧,肃容道。   其实也难怪他们在这件事上如此紧张,对于郭家这样的大门阀来说,遗嗣的问题本来就是复杂的很,霍尔尼科娃今天收养一个孩子,看似无关紧要,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孩子就会成为一个火药桶,所以说,郭守云不得不慎重对待。   “好啦,我这没事了,你去忙吧,”将重要的事情都交代下去,郭守云摆摆手,面色疲惫地说道,“告诉外面,不要让人来打扰我,我想好好的静一静,这两天忙得有些累了,趁着今天下雨,我也好好的休息一下。”   “那用不用再给你准备一件大衣,这里有些凉,你……”波拉尼诺夫犹豫道。   “不用了,我还没有那么娇贵。”摇头一笑,郭守云说道。   波拉尼诺夫退出了雨亭,除了悉悉索索的细雨声之外,郭守云的身边再次冷清下来。说来有些好笑,从进入远东直到现在,郭大先生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受他支配、为他服务乃至于依附于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他登高一呼,虽不说是闻着景从吧,但至少招出来万把人是不成问题的。可说到底呢,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他也有自己的心事,有自己的秘密,有孤独寂寞的时候,而且与常人相比,他心底里的秘密更多,孤独寂寞的时候也更多,“高处不胜寒。”这就是位高权重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其实总的说来,这段时间郭守云在情绪上还是有些低落,与以往不同,他这次的情绪低落来的很没有道理,远东的局势平稳,莫斯科的大局已定,他的野心也好,宏远也罢,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是实现的七七八八了,家里……郭家这一大家子,虽然说为利益而存在着种种的分歧,几个女人都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小算盘,可在大局上,她们还算是经得住考验的,至少,在郭守云这个大当家活着的时候,她们彼此间还不至于会撕破脸皮,闹个不可开交。几个延续自己血脉的“小蹦豆”也越长越大了,也许是因为混血血种的关系,小家伙们年纪虽小,但却已经称得上是小帅哥、小靓妹了,最重要的是,那一双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珠子里,透着一股子分外招人的精明劲……毫不客气的说,常人有的东西,他郭守云都有了,常人没有的东西,甚至说是不敢期盼得到的东西,他郭守云也有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值得失落的地方?这一点很难回答,即便是郭守云自己也搞不清楚。 第八七三章 莫斯科大剧院   金碧辉煌的莫斯科大剧院里,郭守云坐在第二层的中央包厢内,心不在焉地看着楼下正在上演的所谓经典芭蕾舞剧,那两只神采迷离的眼睛,几乎都要快睁不开了。不是文雅的人注定就欣赏不了什么高雅的艺术,如果换在几年前,财大气粗、分外好色的郭大官人或许还会对这种芭蕾舞剧怀有几分兴趣,毕竟那些在舞台上表演的女人身材一个赛一个的好。但是现如今,他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沾花惹草的心思了,不管是谁,在山珍海味吃多了之后总是会感觉厌烦的。   与他表现不同的是,坐在旁边的霍尔尼科娃倒显得兴致勃勃,不过她的兴致同样也不在舞台上,而是在剧院各方的包厢内,自从进入包厢看台之后,她那小手就从未停止过挥舞,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比砖头大不了多少的婴儿,她说不定就要举起两只胳膊可劲的欢舞了。   今天晚上这一场芭蕾舞盛会,说到底都是颇有来历的,表演者分别来自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剧团、西伯利亚大剧院芭蕾舞剧团以及俄罗斯大剧院芭蕾舞剧团,这三家享誉世界的俄罗斯芭蕾舞剧团将在莫斯科大剧院停留七天,上演包括《胡桃夹子》、《天鹅湖》、《睡美人》三大经典芭蕾舞剧目,随后呢,这些表演者将走出国门,前往欧美等三十七国家,展开为期半年的国际巡演。最重要的是,作为幕后策划方的德意志唱片公司,很看重这一场经典艺术的全球巡演,他们不仅在广告宣传上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同时,还组建了一个阵容豪华强大的乐团,看得出来,他们的意图很明确:要嘛赚个满盆满钵,要嘛就狠狠的赔上一次,总而言之,要把这次演出的声势搞大了。   说真的,如果类似这种高等艺术的观众都是郭守云那样的人,那德意志唱片公司这一笔买卖估计是稳赔不赚的了,幸好的是,这世界上除了存在一些不懂艺术的人之外,懂得欣赏的且荷包丰厚的上流人物也不在少数,因此,就像今晚这一场表演一样,一张小小的门票,就可以炒到三百美元,上下五层的包厢区内座无虚席,豪商贵妇、政客官员黑压压来了一大片,其中的很多人竟然是从莫斯科以外的地方赶过来的。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郭守云看重的东西,不一定就别人也看重的,同样的,他看不上眼的玩意,在别人的眼里说不定就是宝贝。   原本呢,郭守云是没打算来观看这场芭蕾舞演出的,但无可奈何的是,请柬是老头卢日科夫亲自给他送过来的,而且人家还再三央求,说是让他务必到场,因为这场演出不仅仅是在表现莫斯科的城市形象,同时呢,也是在宣扬俄罗斯的国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郭守云不出席,那整场演出未免会因此而减色不少。   老头言辞上说的很恳切,可郭守云却知道那背后的一层深意。   这段时间莫斯科的局势外松内紧,由于远东势力的强势介入,莫斯科的权力层正在经历一场根本性的重组,现在,各方的重组还没有最后完成,而自己作为这场权力重组过程的主导者,自然已经成为了每一个当局者关注的焦点。另外,这两天莫斯科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但是暗地里发生的大事着实不少,至少除了一个特罗辛之外,莫斯科还有几个重要人物无故殒命,面对这样的局面,谁的心里不得提着几分小心?谁又敢选在这个时候去看什么芭蕾舞演出?   尽管卢日科夫这老头没有直说,可他之所以邀请郭守云,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莫斯科官员们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噢,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也去看演出了,很明显了,至少大剧院里不会有人安装什么定时炸弹之类的东西了。   莫斯科的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卢日科夫作为市长,虽然说冲突的双方他都招惹不起,可为了自己的地盘上不至于发生更大的乱子,他也不得不出面做一下适当的调节。   的确,老头不算是郭守云的“自己人”,可问题在于,人家也从来不跟他作对,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好说歹说的邀请自己看戏,如果自己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做人岂不是做的太嚣张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虽然对高雅艺术不敢兴趣,可他还是整点来到了莫斯科大剧院,坐到了那个既隐蔽又经过无数次安全检查的席位上——权当是忙里偷闲,找了个不太安静的地方睡觉好了。   台上的精彩演出还在继续,一男一女两位靓丽的芭蕾舞演员纠缠在一起,向台下的观众诠释着会飞的白鸭子之间也存在爱情的真理,而二楼的包厢内呢,郭守云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嘴角上流出来的哈喇子,甚至将黑色晚礼服的衣领都浸湿了一大片。   “哗……”   正在他还没有决定好是否再睡一觉的时候,剧院内如雷的掌声响起,幸好有资格来观看演出的人都有颇为高贵的身份,所以听不到吹口哨、喝彩的喧闹。   “啊,结束啦?”看到身边的霍尔尼科娃起身鼓掌,睡的迷迷瞪瞪的郭守云也跟着站起来,他伸手在湿漉漉的嘴角上抹了一般,梦游般地说道,“嗯,不错,不错,很精彩,那个,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扑哧,”霍尔尼科娃愕然回头,大睁着眼睛在男人的身上扫了一眼,紧接着扑哧一笑,嗔怪道,“什么结束了,这第二个剧目才刚刚剧中,下面还有一个半的剧目没有上演呢。”   “咕嘟”一声,硬生生的咽了一口唾沫,郭守云颓然坐倒,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好,你继续,我再睡一会儿。”   “哎,你这人真是的,”霍尔尼科娃转过身,用细嫩的小手在男人大腿上轻轻的拧了一把,抱怨道,“难得有这么精彩的演出,怎么就吸引不了你呢?要知道,对于莫斯科的上流社会来说,这种观看表演的机会,实际上也是一个融入的机会……”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可问题在于,对我来说,现在睡觉要远比观看什么表演有吸引力的多,哦,这与你所说的那个什么莫斯科上流社会,我同样不怎么感兴趣。上流社会,什么是上流社会?无论是我还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抑或是维诺格拉多夫、别列佐夫斯基等等,我们这些人在所谓的莫斯科上流人士眼睛里,无非就是一群祸国殃民的土匪贼寇,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们未必就瞧得起他们。更有意思的是,我们瞧不起他们,可以一生都不与他们交往,可他们瞧不起我们呢,却时不时的低三下四,找出种种借口向我们这些土匪贼寇们贷款,而且往往是有借无还。嘿嘿,对于这样的上流社会,我实在看不出他们上流在什么地方,难道就因为他们懂得看什么芭蕾舞,懂得玩什么艺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做下流社会的一份子吧。”   “反正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总有自己的理由,”霍尔尼科娃被驳斥的发呆半晌,这才无可奈何的摇头说道,“你要睡觉我不拦你,可你好歹总要等我说两句话吧?”   “说,只要不是跟我谈那个什么该死的艺术,什么该死的上流社会就行。”郭守云仰躺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说道。   “给,这是刚才别人送来的请柬,”拧过身子,霍尔尼科娃从摆放果盘、糕点的茶几上拿过厚厚一沓色彩各异的请柬,一股脑的塞进男人怀里,说道,“你自己看吧,都是邀请你去参加什么宴会、典礼之类的帖子。”   “哦?什么人送来的?”郭守云下意识的伸手去捞,结果只捞到了一部分,还有十几张就那么稀里哗啦的掉在了木地板上。   “我怎么记得住那么多人。”耸耸肩,霍尔尼科娃又将目光转到了台下,在那里,一场无聊的表演再次登场。   “波洛克石油公司总裁,普洛科林斯基,什么人,我怎么听说过?”郭守云随意捻起一份请柬,借着天顶上的灯光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波洛克石油公司,很有名气吗?”   霍尔尼科娃没有接口,她翘着一只小手,不知道正跟谁打招呼呢。   “波拉尼诺夫,波拉尼诺夫。”郭守云拿着请柬,朝悬挂了大红色帷幔的门口喊了两声。   “先生,怎么啦?”波拉尼诺夫撩帘探进头来,问道。   “过来,我有事问你。”郭守云招招手,说道。   “先生是说这些请柬?”波拉尼诺夫倒是心领神会,他快步走过来,问道。   “嗯,这个,这个什么普洛科林斯基是什么人?还有他这个波洛克石油公司……”郭守云举起手中的请柬,皱眉说道。   “哦,这个我有一些印象,”波拉尼诺夫说道,“这个普洛科林斯基其实并不是俄罗斯人,他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 第八七四章 普洛科林斯基   “英国人?还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郭守云愕然。   “是的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很肯定地说道,“此人出生在伦敦,原本是个皮草商人,生意做得也不是很大,充其量只能算是差强人意的那一种。”   “那这个波洛克石油公司又是怎么回事?”郭守云皱眉道。   “先生听我说,”波拉尼诺夫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个普洛科林斯基当初在伦敦虽然做的生意不大,但是交际范围却很广,他当初所掌握的进货渠道,就是与前苏联西部地区的偷猎者密切相关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随着东欧政局的动荡,尤其是咱们苏联的解体,这位普洛科林斯基也不知道有了什么想法,他将自己在伦敦的全部生意都转手了,然后孤身一人跑到了布达佩斯,随后不久,又辗转去了乌克兰,直到九二年才正式到了伏尔加格勒,哦,也就是那时候的斯大林格勒。在那里,他经过短短两年的钻营,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人的关系,将当时斯大林格勒最大的红星炼油厂给买走了。”   “呵呵,这么说,这个人或多或少的还是有那么一点手段的。”听到这,郭守云笑了,他又瞅了瞅手上那份请柬,笑道。   “可以这么说吧,”波拉尼诺夫笑道,“不过这个人聪明固然是很聪明,当然也很有胆魄,但是他的命运不太好。就在他买下红星炼油厂不久,哦,应该是九四年初的时候吧,他那时候刚刚加入联邦国籍,就在伏尔加格勒认识了一个名叫罗琳的女人,呵呵,就为了这个女人,他险些没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这么有意思?”郭守云来了兴致,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将那一推请柬哗啦一下扔到地上,而后指指身边的空位,说道,“来,坐,坐下说。”   “哼,一听到女人就来兴趣了。”霍尔尼科娃偏过头,撇撇嘴哼声道。   “去,去,有你什么事?”郭守云把眼一瞪,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克罗伊娜先生还记得吗?”波拉尼诺夫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   “克罗伊娜?干什么的?”郭守云皱眉想了想,脑子里似乎没有半点印象。   “就是古辛斯基的那个情妇,后来被你给沉到莫斯科河里的那个。”波拉尼诺夫笑道。   “切,古辛斯基的情妇我怎么会记得,我对穿他的旧鞋子可不感兴趣。”郭守云嗤嗤笑道。   “那个罗琳与克罗伊娜有些关系,嗯,她可以说是克罗伊娜亲弟弟的女友。”波拉尼诺夫说道。   “哦?这么复杂?”听秘书说到这儿,郭守云多少有些明白了。   “也不算多么复杂,”波拉尼诺夫笑道,“别看克罗伊娜只是古辛斯基众多情妇中的一个,但是这件事仍旧给当时的普罗科林斯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被古辛斯基安排的人勒索了三百万美元的赎金不算,最后还被打断了一条腿,与此同时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英联邦那边抓到了他走私偷税的大把证据,满天底下的到处通缉他。因为古辛斯基那时候发下了话,让他在两周内滚离俄罗斯,所以他不敢在这边停留,而西欧那边因为有英国政府的协查通缉,他也不敢回,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犹如丧家之犬。”   “哎,可怜人。”郭守云叹息一声,深有感触地说道。说真的,这个普洛科林斯基的命运,与他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呢,这小子的运气不好,他带着一股子野心跑来动乱的俄罗斯,不知道先找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谋求发展,而是一脑门子撞进了联邦的腹地,可想而知,在当时寡头纷争不断的情况下,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外人哪里还有什么生存的空间啊。   “凄惨或许是凄惨了点,但这个可怜人嘛,那倒算不上,”波拉尼诺夫冷笑一声,说道,“尽管他当时为了逃命,几乎是葬送掉了全部的家当,可没过两年时间,也就是在九六年的时候,他又大摇大摆的回到了伏尔加格勒,至于身份嘛,呵呵,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   “嗯?”郭守云心头一跳,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秘书似乎对这个普洛科林斯基的来历了解的太清楚了。   “这个……这个普洛科林斯基,在离开联邦之后去了哪儿?”也许是出于内心深处的那一份警惕,郭守云在意识到问题之后,首先询问的就是这个。   “中东,”波拉尼诺夫先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而后又补充道,“我现在查得到的,他先后就去了阿联酋、阿曼、迪拜等若干个地方,最后,进入了伊朗,再之后的情况我就查不到了,他从零四年冬到零六年初的具体行踪,根本就是一个谜,因此,我怀疑他与伊朗政府方面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明白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所以你才专门把这份请柬放在最上面,这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波拉尼诺夫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他这个波洛克石油公司又是怎么回事?”郭守云转念一想,又继续追问道,“就我所知,伊朗人的企图形形色色,但肯定不会打我们原油的主意。”   “这家石油公司只有一个空壳子,其明面上的注册资金是两千万美元,但实际账面资金不足二十万,”波拉尼诺夫笑道,“在伏尔加格勒成立将近三年,整个公司明里做的生意只有四宗,总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的天然气,被他们从联邦运出之后,直接就转赠给了乌克兰人,可与此同时呢,这家公司名下的四艘货轮,却有着四十七次离港记录。”   “你是说,这个普洛科林斯基打着做天然气生意的幌子,背地里却在走私军火?”郭守云恍然道。   “先生说错了,他不是在背地里走私军火,而是在明目张胆的走私军火,”波拉尼诺夫摇头说道,“就我所知,原土耳其军区以及乌克兰军区撤消后所运送回来的武器装备,在伏尔加格勒周边地屯满了整整三十四个军械库,而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这些军械库已经被波洛克石油公司搬空了。”   “岂有此理!”郭守云猛地站起身,啪的一下将那份请柬拍在沙发上,同时怒不可遏地说道,“我说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伊朗人都不同咱们做生意,原来这其中奥妙在于此啊,王八蛋……还有,那些伊朗人也蠢得够可以的,难道那些裁汰下来的垃圾废铁,真能比得上咱们远东的行货吗?”   “哦?”波拉尼诺夫暴汗,他刚才还以为老板在为普洛科林斯基的胆大妄为而恼怒了,感情……感情他是不忿人家抢了他的生意。   “嗯,这么说来,这个人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分了,郭守云揉揉鼻子,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平心静气地问道,“他,他既然送来了请柬,那现在人也应该在这里吧?你指给我,让我看看这位神仙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先生向左上方看,”波拉尼诺夫也不抬头,他轻声说道,“三层包厢最左侧的那一个就是了。”   按照秘书的说法,郭守云抬头朝左上方看去。   “那个稍稍有些秃顶的瘦子?”在他所看的位置上,正有一个面容消瘦、头顶留着稀疏金发的年轻人在朝在这边掌握,当两人的视线相遇之后,那小子竟然还举起酒杯朝这边示意了一下。   “先生看的不错,就是他。”波拉尼诺夫仍旧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很普通嘛,”郭守云端起手边的酒杯,向对方回敬了一下,同时嘴上却不干不净地说道,“不过他身边那三个女人倒是不错,有阿拉伯人的血统,嘿嘿,我听说伊朗人吝啬的很,他们把女人当宝贝一样,素来都禁止与异族人通婚,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身边不仅带着伊朗女人,而且一带就是三个,老实说,我都有些羡慕他了。”   “你那两只眼睛就看得见这些。”霍尔尼科娃闻言娇嗔道。   “何止,我还看得出来,那三个女人都是带刺的喇叭花,”冷笑一声,郭守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敢赌一百万,这三个女人人人手上都沾满了血腥。”   “这你也看得出来?”霍尔尼科娃讶然回头,嘴上对自己的男人说话,那眼睛却瞟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波拉尼诺夫。   “先生的眼里不错,这三个女人的确都是手段高明的杀手,”波拉尼诺夫赞同道,“只不过我查不到她们的身份,这才是我感觉最遗憾的地方。”   “好啦,查不到就查不到,反正这个普洛科林斯基不太可能与咱们结成仇敌,”摆摆手,郭守云语气轻快地说道,“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按照他这份请柬上的日期,咱们登门拜访一下,呵呵,我对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这些……”波拉尼诺夫指了指地上那些请柬,犹豫道。   “你看着处理吧,不重要的就给我推了,”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又不是吃不上饭,凑和那么多的宴会干什么。” 第八七五章 来的有点巧   “起来起来,都几点了还像死猪一样赖在床上,”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嚣张的声音伴随着几个结结实实的大巴掌,劈头盖脸的落在郭守云身上,“这么急着把我们找我来,你自己倒好,闷头睡大觉,起来……”   “哗啦”一声,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没得及睁眼,郭守云就觉得身上一凉,温暖的热被窝顷刻间不翼而飞。   郭守云即使是不睁眼,即使是不听那个嚣张的声音,他也知道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人来了,毕竟除了这两个家伙,身边还没有什么人敢于去掀自己的热被窝呢。   舒展开蜷缩成一团的身子,郭守云在床上翻了个身,仰巴拉叉地躺在那儿,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才微微张开眼睛……   “哎呀!”   这一睁眼不要紧,一张近在咫尺的大猪脸险些没把他给吓着,怪叫一声,郭守云也不说犯困了,整个人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抬腿就准备给它一脚丫子踹出去。   “呵呵,你要干什么?”郭守云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站在床边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却躲闪的更加迅捷,他抢先一步退到旁边,怀里抱着那头黑白花、身上还套了一件蓝色马甲的小猪仔,嘿嘿笑道。   “哦。”揉揉眼睛,郭守云这才看清楚那张猪脸其实并不大,小小的眼睛,粉红色的大鼻头,总的来说,看着还挺可爱。   “我说米哈伊尔,”从床上蹦下来,随手扯了睡衣披在身上,郭守云干笑道,“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抱上孩子了?老实交代,这不是你亲生的?”   “哈。”坐在卧室沙发上的维诺格拉多夫夸张地笑了一声,扭头又去摆弄郭守云不久前才搞到手的钢质装甲车模型。   “我哪有你那么命好,”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着恼,他将那头小花猪扔在床上,笑道,“这是前段时间一位泰国朋友朋友送的宠物,说是叫什么香猪。嘿嘿,我这个人一向没有饲养什么宠物的嗜好,这不,拿来送给你了。”   嘴里这么说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弯腰在愣头愣脑的小猪脊背上拍了一巴掌,吆喝道:“去,还不到你爹地那去?”   这小泰国香猪固然可爱,但似乎还没有聪明到能听懂俄语的份上,它站在床上甩打着细细的小尾巴,“吱吱”的叫唤两声,而后就上前两步,挺起粉嘟嘟的大鼻子去拱郭守云的被窝卷。   “你说你送什么不好,送这么个东西,”郭守云哑然失笑,他抬起光脚丫子,“咚”的一下将小猪踹到床下。   这一脚可不要紧,小猪头朝下栽在卧室的木地板上,翻了两个滚,而后就那么扯开嗓子,“吱嗷”的叫唤开了,那场面真是好不热闹。   “怎么啦,怎么啦?”脸上还覆着面膜的霍尔尼科娃闻声闯进来,她一眼瞅见正叫唤着朝墙角里躲得小猪仔,那份女人特有的同情心立马泛滥。   “你来得正好,”郭守云笑道,“去,把这东西送到厨房去,不管是清蒸也好,红烧也罢,今天中午这就是米哈伊尔的午餐了。”   “去,说什么呢,这可是人家米哈伊尔送给我的礼物,”狠狠的白了男人一眼,霍尔尼科娃小跑着将那头小猪抱起来,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安慰,“喔,维特乖,妈咪保护你啊,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嘿嘿,果然是你儿子。”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大乐,他扫了郭守云一眼,嘿嘿笑道。   “哎,女人,不可理喻。”无奈地摇摇头,郭守云服输落败。   “好啦,你们两个别闹了,”就这工夫,维诺格拉多夫也不知道怎么整的,那个做工精美的装甲车模型,竟然被他拆掉了履带,鼓捣半天也没给装上去,他索性放弃了努力。把手里的零碎推到一边,老头拍拍手,笑道,“每次见面都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一通,你们不烦我都烦了。赶紧,守云你去洗漱一下,咱们一会儿到你的高尔夫球场见。”   雀山上有两个高尔夫球场,一个位于山脚下,那是一个半营利性的球场,平日里也对外开放并吸纳了一部分会员。这个高尔夫球场虽然在规模上不是莫斯科最大的,但是条件却是整个莫斯科最高档的、最齐全的,球场旗下现在只有二十三名会员,年费则高达十四万美元。而在雀山的南坡山腰处,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那是雀山别墅主人的私产,虽然它的规模要比山脚下那一个球场更大,条件更完备,但是却从不对外开放,霍尔尼科娃拿到别墅区的产权这么多年,也仅仅在那里招待过两次客人,更多时候,那里只是她自己练球的地方。   “怎么,难不成你又迷上了打高尔夫?”郭守云皱眉问道。说真的,他这个人是任何高雅的玩意都玩不转,昨晚看芭蕾舞剧看的个人困马乏,今天又去打高尔夫——高尔夫,说实在的,他连拿球杆的姿势都摆不对。   “呵呵,你能看芭蕾舞演出,我们就不能打打高尔夫?”霍多尔科夫斯基阴笑道。   “得啦,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郭守云耸耸肩,说道,“你们用过早餐了吗?没有的话让波拉尼诺夫去给你们准备一下,我换衣服,十分钟内过去。”   “嗯,迅速点,我们还有些事情要与你谈。”维诺格拉多夫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当先朝门外走去。   “这两个家伙来的倒是够快的。”目送两人走出卧室,郭守云一边嘟囔着,一边将自己褪了个精光。   “守云,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霍尔尼科娃抱着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小家伙走进来,柔声问道。   “不吃了,”郭守云摇头说道,“米哈伊尔他们两个人一大早赶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掀我热被窝的,他们心里藏得有事,我看得出来。”   “有事也要吃了早餐再说啊。”霍尔尼科娃嘟囔一句。   “你懂什么,”郭守云蹬上裤子,心不在焉地说道,“赶紧,把这猪崽子给我弄远点,我看见它闹心。”   “真没情趣。”霍尔尼科娃翻个白眼,扭动着挺翘的小屁股出门而去。   自己之前让波拉尼诺夫催霍维两人赶来莫斯科,那仅仅才是前天的事,按照常理推断,两人在接获消息之后,应该还要花费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去安排手头上的一些事务,然后呢,到今天……至少也应该是晚上才能抵达莫斯科,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人应该是在今天凌晨时候赶到莫斯科的,根据日程推算,他们应该是在接到波拉尼诺夫的通知之后,毫不犹豫的就赶过来了,说白了,他们恐怕是早就在等着自己的通知了。   或许有人会说,郭守云这点疑心病实在太严重了,明明是他自己催着霍维两人尽快来莫斯科的,现在人家来的早了点,他这心里又开始犯嘀咕,实在是不可理喻的很。可问题在于,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郭守云不得不多考虑一些问题,做一个可能不太准确的推想: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人远在西伯利亚,他们固然可能对莫斯科的一些问题保留着某种程度上的嗅觉,但是,更深层,更具体的情报,他们却不可能获知的那么快,尤其是这几天克里姆林宫与反对派势力之间的微妙对峙状况,他们更不可能获知的过于详尽。在这种情况下,两人提前安排好西伯利亚的事物,抢在波拉尼诺夫的通知到达之时,立刻就飞奔莫斯科,这……郭守云觉得,他们似乎有了一点先知先觉的意思。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先知先觉的预言家,即便是作为一个重生者,郭守云在某些具体的具体环节上,也不可能了解的那么清楚,那么,霍维两人的先知先觉来源于何处?是不是……是不是这两天克里姆林宫的人曾经与他们联系过?   这一点很难说,郭守云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敌人,也不存在永远的朋友,不管是什么人,当认定了一个敌人之后,都要倾尽全力的去打击他,而在认定了一个朋友之后,却需要时不时的去提防他,考验他,对与郭守云来说,这么做或许很累,但是却很安全。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连日来阴沉多雨的状况似乎已经远去,悬挂在东半边天上的太阳看上去精神十足,煦暖的阳光投射下来,可以让人感觉到很清晰的春天气息。   从别墅里出来,郭守云与波拉尼诺夫一人开了一辆白色的小电瓶车,既然是去打高尔夫,那自然不能开一辆宝马满草地上跑,虽然玩不了高雅的格调,但是偶尔摆一下优雅的派头,郭守云还是相当不介意的。   “波拉尼诺夫,”小电瓶车看着个头不大,但是开起来倒是挺稳当,郭守云手里掌握着方向盘,在驶下山坡那段水泥路的时候,对自己的秘书说道,“你把今天的日程安排都给我推掉,另外,联系一下切尔诺梅尔金,还有列别德,就说中午我请他们吃饭。” 第八七六章 云绽   “哦,先生,”波拉尼诺夫开着自己的小车,扭头说道,“今天上午的日程安排我已经为你延后了,不过,今天中午你不需要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他们聚一下吗?我如果把列别德将军也请过来的话,那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有些话波拉尼诺夫这个做秘书的人也不好直说,就比方说宴请列别德这件事,这位将军可是郭家手上掌握的一张王牌,现在能不能运用军方的力量来压制住克里姆林宫,其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这个列别德的支持,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当面,郭守云似乎也不应该将这张王牌拖到午宴上去。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郭守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他望着山腰处那片隐约可见的广袤绿地,语气轻松地说道,“呵呵,你放心好啦,列别德将军也是一个性格豪爽的人,尽管他与米哈伊尔过去有过一些不愉快的接触,但是无所谓,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斤斤计较的?”   “我不是怕他们之间有什么别扭,而是担心他们相处的过于融洽了。”波拉尼诺夫心中大是不以为然,他张张嘴,准备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顾及,可就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唇角闪过的一丝淡淡笑意,令他心头一动,那原本已经送到嘴边的话,又被一股脑的咽了回去。   “好的先生,我一会儿就去安排。”深吸一口气,波拉尼诺夫说道,不过这句话与他原本所想的那些已经大相径庭了。   尽管他在语调上的转换很自然,可郭守云显然还是听出了什么,这位素来擅长察言观色的远东巨头转过脸,在秘书的脸上瞅了一眼,忽而笑道:“波拉尼诺夫,你跟了我几年了?”   “差不多八年了。”波拉尼诺夫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老板竟然问了这么一句,他稍稍一愣,随即回答道。   “八年了,这段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郭守云眯缝着眼睛,似乎回味般地说道,“同样也是这八年,呵呵,看得出来,你也变了很多,至少,在看问题的角度上,你的思路拓宽了不少,如果不是因为跟着我,你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看来我没有看错,先生果然还是对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心存疑虑,只不过他在这个时候把列别德拉进来是为的什么呢?”听了郭守云这一番话,波拉尼诺夫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更有信心了。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过去的八年里他变了很多,而这些呢,可以说都是从老板那里学来的,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反正整天跟在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身边,傻子估计也能变的开了光。   “行啦,你也别想得太多了,”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就像我前段时间跟你说的,你还得在我身边帮我十年,在此之前,你即便是能够独当一面,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先生说笑了,就凭你给我发的那份薪水,即便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波拉尼诺夫咧嘴一笑,不无幽默地说道。   “那就好,”郭守云满意的点头,笑道,“说真的,这些年要是没有你帮着我,有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能够放心的交给谁去处理了,现在要想找一个真正能让自己信任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这回波拉尼诺夫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很感动,的确,这些年他这个秘书兼保镖的小角色,确实是得到了郭守云太多的信任。   两辆电瓶车,搭载着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一溜烟赶到雀山南坡的私人高尔夫球场,在刚刚经过警卫岗哨之后,郭守云就看到霍维两人正蹲在一杆旗子旁边说些什么,从他们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在讨论球的问题。   “好啦,去办你的事吧,”郭守云减慢车速,摆手对波拉尼诺夫说道,“嗯,过半个小时吧,给我送一份早餐过来,奶奶的,人一上了年纪就算完了,一顿早餐不吃我这心里都犯嘀咕。”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应道。   尽管天气已经好转,但是因为前几天的连绵阴雨,高尔夫球场的草坪还显得有几分湿漉,一脚踩上去,总让人感觉脚踝上有一种水浸的凉意。转过一个插有旗子的缓坡,郭守云在心里咒骂一句,这才展现出一张笑脸,快步走向刚刚站起身来的霍维两人。   “你不是说十分钟吗?”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技术显然比不上喜好修身养性的维诺格拉多夫,他看到郭守云走上草坡,忍不住站起身来嚷嚷道,“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又躺回去睡下了呢。”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邋里邋遢的?”郭守云将手中的球杆挥舞一圈,大咧咧地说道,“刷牙、洗脸,顺便再方便一下,怎么也要花上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吧?所以说呢,我这一路赶过来用了还不到半个小时,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你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怎么打的?是算杆还是算洞?”兴许是不愿同老霍继续斗嘴,郭守云紧接着问道。   毕竟是远东的巨头,郭守云本身即便不会打高尔夫,可也懂得一些皮毛,按照他的了解,高尔夫球赛一共有两种打法,一个是比杆赛,谁用最少的杆数打完一轮,谁就算胜出,另一种则是比洞赛,这跟汽车拉力赛有些相似之处,既将整轮各洞分为一段段的,每一段中,谁用最少的杆数将球打进洞,谁就算一局内的胜出者,等到整场比赛结束,胜局最多的人就算是胜出者了。总的来说,郭守云在这方面的了解虽然不是很深,可也总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算杆算洞,”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弄着手中的球杆,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们就打这一个洞,谁最先打进去谁就算赢,奖品是一百美元钞票一张。”   “就这?”郭守云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亏你们还好意思把我叫过来,一百美元的大赌,嘿嘿,抱歉,我恕不奉陪。”   “那你想赌多少的?”维诺格拉多夫站起身,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笑道,“你说吧,我跟你赌。”   “你?”郭守云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球座,随手安在草地上,随后又去了一个新球,小心翼翼的摆在球座上,这才一边挥舞着杆子,一边嬉笑道,“五美分的钢板赌不赌?”   一句话说完,手中的球杆已经势大力沉的落了下去,瞬间,壮观的场面出现,一大蓬的草叶漫天飞舞,而在扑朔朔的草雨中,一把崭新的球杆飞出去十几米远,远远的落在一道果岭上,至于那个可怜的高尔夫球和球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跟你赌!”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没有被这壮观的一幕吓退,他那两只眼睛放着光,兴奋不已地喊了一嗓子,“相信今天之后,再不会有人说我是联邦最粗鄙的商人了。”   “嘿嘿,想的美,那个头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郭守云咗咗牙花子,远远的瞅了一眼自己的球杆,不屑一顾地说道,“我今天可没心情跟你们两位打什么高尔夫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中午在别墅里举办一个小小的午宴,嗯,贵宾嘛,有你们二位,还有切尔诺梅尔金以及列别德。刚才我已经让波拉尼诺夫下帖子去了,现在是九点半,估计再有一个多小时,客人们也该上门了。”   “所以……”霍多尔科夫斯基接着他的话茬,慢腾腾地说道。   “所以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不然的话,一会再说我也不想听了。”郭守云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   “哈,我就说嘛,这有些事情咱们是不可能瞒过这小子的眼睛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扭头大笑,看得出来,他与维诺格拉多夫之间那份默契还是保持的如此之好。   “守云啊,”维诺格拉多夫显然没有多做解释的兴趣,他走到郭守云的面前,双手扶着球杆,说道,“之前我们还对科尔扎科夫的那些话抱有几分怀疑,如今看来,他说的丝毫不错,你的确是与军方那些人走得很近,以至于近到连我们都瞒过的份上了。”   “哼哼,看来我刚才的怀疑也没错,克里姆林宫的确是与你们有了联系,”郭守云淡然一笑,语气不快地说道,“可笑的是,我这几天还在莫斯科忙的上蹿下跳,一脑门子的疑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咱们的总统先生始终不肯与我联系。说吧,他们到底给你们开出了什么样的价码,以至于把你们的意志都给动摇了?”   “错,”霍多尔科夫斯基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我们来说,克里姆林宫这次开出的价码的确很高,但是呢,要说我们的意志动摇了,那却是捕风捉影的事。”   “哦?”郭守云皱眉道。   “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难道你还不能相信我们吗?”维诺格拉多夫摇头道,“呵呵,即便是不相信我们,你也应该相信自己吧?这样吧,实话告诉你,这次克里姆林宫开出的价码,并不是给我们的,而是给你的,他们希望与你谈判,以此解决目前的政治危机。” 第八七七章 利益分割   “以此解决目前的政治危机?”郭守云弯腰蹲在地上,随手扯了一根草梗子叼在嘴里,不屑一顾地说道,“真没相当,咱们的总统阁下现在竟然也开始考虑政治危机的问题了,回头想想,近十年前,他是靠着催发政治危机上的台,近十几年中,他也是通过耍弄政治危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现在,眼看着地位不保、众叛亲离了,他就开始担心政治危机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嗯,怎么说呢,这似乎与屠夫面对宰杀他的屠刀时,声称害怕见血一般的不合乎逻辑,难道不是吗?”   霍多尔科夫斯与维诺格拉多夫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很明显,郭守云这是在发牢骚,他此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到现在,可以说是万事具备了,只要他真的愿意,也许在两三天之前,克里姆林宫就已经更换主人了,可他呢,始终没有采取行动,这是为的什么?毫无疑问,他这是在等着与克里姆林宫谈判,从而让对方乖乖的将权力叫出来。   郭守云并不打算发动一场该死的政变,更不打算用极端手段逼迫叶氏下台,与此相反,他还要想尽千方百计的保住那个老头,让他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度过在职总统的最后一段日子,因为只有那样才最符合寡头们的利益,最符合他自己的利益。因此,说到底,他这次在莫斯科所发起的一系列行动,都是为了向克里姆林宫彰显实力,从而迫使对方就范。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终于坚持不住了,他们想要谈判了,为什么郭守云还老大不乐意呢?说白了,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之所以不乐意,是因为他觉得吃亏了,克里姆林宫那帮子老滑头,临到最后了还打算算计他一把,而这个亏呢,他现在看起来还非吃不可。   当年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小日本在投降的时候曾经玩过一种手段,大量的侵华日军奉命向国军投降,却相应的拒绝向八路军投降,这种做法从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可实际上呢,里面的门道却大的很。现如今,克里姆林宫的统治者在莫斯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要是有点眼光的人,就知道他们在郭守云所施加的压力下,根本不可能坚持太久了,在这一场表面上悄无声息,暗地里风起云涌的政治斗争中,来自远东的郭氏家族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如此一来,一旦克里姆林宫最后主动向郭守云“缴械”,那么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这个人在联邦政坛上的影响力将无人能及,他或许不可能站到台前来做什么生动的表演,但是在幕后,他却将主导着一切。   克里姆林宫显然是看出这一点,因此,他们现在固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妥协了,但却要给郭守云留下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叶老头要投降,要妥协谈判,但是呢,却不与郭守云面对面的协商这些问题,他绕了一个弯子,找上了三巨头联合中的另外两家,也就是霍维二人。如此一来呢,原本在巨头联合中充当绝对配角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自然能够从这一场谈判中囊获更多的政治利益,毫不客气的说,大批原本依附于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力量,极有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围拢到他们那一方去,而这对于郭守云来说,将是一笔很大的政治损失。   三巨头之间的私交很好,但这种好是基于彼此利益一致这个大前提下的,而放到局部的层面去考虑,单纯看他们三方之间的利益关系,这里面又有一个竞争的关系夹杂其中,叶老头很狡猾,他临到最后了还玩了一手让郭守云头疼的绝活。目前的状况很明显,三巨头联合固然稳固,但却并非铁板一块,在这个时候,如果郭守云一如既往的强势,不愿意吃这么一个哑巴亏,那么好了,他将面临与霍维两人决裂的危险,而三巨头选在这个时候决裂,肯定有人能够从中渔利,当然,这个渔利得人绝不会是他郭守云,也不会是霍维两人,而极有可能是另一个让他们将来头疼不已的势力方。反之,如果郭守云选择退让,把那份即将到手的“政治蛋糕”,让给霍维两人的话,那么他就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局面——霍维两人的政治势力进一步蔓延,并在莫斯科占据相当大的一个份额,在那种情况下,倘若将来三巨头离心,郭守云再想回过头去收拾自己的两位老朋友,那就会困难重重了。   当然,叶老头玩的这一手还有一个更明显的企图,那就是挑拨离间,在三巨头联合内部制造一个生隙的苗头,他的这个企图很明显,三巨头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呢,却又都无法避免,就像那句话说的,阴谋要远比阳谋来的歹毒,但是阳谋却永远都比阴谋来的狠辣,毕竟阴谋一旦看破是能够拆解的,而阳谋……那就是一个死局,谁都能看破但却又是谁都无法破解的。   郭守云心里不忿,而且是相当的不忿,说真的,从清早起床看到霍维两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预感到了情况的不妙,在穿衣洗漱的那段时间里,他开动那个精明的大脑,将全部可能性反复推敲一遍,最终想到了克里姆林宫可能玩出的花活,但是呢,这个可能性他是想出来,对策却没有。他为什么邀请切尔诺梅尔金与列别德前来参加午宴?不为别的,两个目的:第一,暗示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这两个人是属于“郭系”的,将来与克里姆林宫的谈判不管由谁来主导,切尔诺梅尔金政府总理的位置以及列别德国防部长的职务必须落实,否则一切没得谈,大家是朋友都不行。第二,给两个老朋友敲敲警钟,告诉他们,那些依附于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力量,两人可以接收,他郭守云也可以将谈判的主导地位让出,但是话说回来,大家伙最好还是记住当初的约定,三巨头联合一致对外,密切合作,这种关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必须维持下去,否则的话,不管两巨头手中掌握的政治势力有多么强大,郭阀这一边也不是吃素的,至少,政府方面以及军方的力量还控制他郭守云的手里,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有反戈一击的能力与实力。   郭守云的心里在想什么,霍维两人同样也能猜到,说真的,从他一开始声称将邀请切尔诺梅尔金与列别德前来参加午宴的时候起,两人就知道他准备让步了,当然,同时也猜到了他的意图。克里姆林宫在最后时刻玩出一手“一桃杀三士”的绝活,其险恶用心不仅郭守云看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同样看得出来,但不幸的是,尽管他们能够看得出问题,却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中所潜在的利益诱惑。再者,在三巨头联合中,郭守云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以至于强大到霍维两人都感觉郁闷的程度。试想,在三巨头联合的情况下,为什么霍维两人总是难以控制好他们所在的西伯利地区?在这里面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原因,那就是西伯利亚的各方力量更愿意去投靠郭氏集团,因为郭守云的前景更被人看好,因此,霍维两人也迫切需要吸纳更多的政治力量,从而在巨头联合内部,可以与郭守云分庭抗礼,至少也不能差的太远。   总而言之一句话,霍维两人这次来到莫斯科,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并不是为了与郭守云洽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更不是为了老朋友之间的叙旧,说到底,他们是希望趁这个机会对郭守云施加一定的压力,迫使他让出一部分政治利益,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当郭守云发牢骚的时候,两人没有任何反应,毕竟他们在这件事上办的有些欠妥。   大家彼此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只需要表示到了就可以,做得太过火了,大多数时候只能起到反作用,而郭守云在发了一通牢骚之后,也就在他蹲下的那一刻,三巨头之间的又一次利益划分,也就算是正式完成了——政治这东西说起来复杂,可有些时候也很简单,一个奠定了未来俄罗斯联邦政局走向的宏观格局调整,要让一般人来看,那应该是充满了心计与诡算的麻烦事,可对于郭守云他们这三位巨头来讲,分配这种东西却是简单的很——三位巨头都是商人出身,商人虽然是以本逐利、斤斤计较的角色,可是他们对利益的敏感性,却足矣令任何人相形见绌。郭守云之所以让出原本应该归属与自己的政治利益,不是因为他大方,而是因为他现在离不了两位巨头的配合,在这种情况下,舍小求大便是他唯一的选择,而霍维两人呢,虽然基于克里姆林宫即将让出的那部分利益,可他们也知道在这笔买卖里,郭守云仍旧是庄家,所以他们即便是把利益拿到手,也决不能表现的沾沾自喜。   当下,维诺格拉多夫上前一步,亲手将郭守云从地上拉起来,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呢,他打个哈哈,一溜烟跑上不远处的那道果岭,将郭守云抛飞的球杆捡了回来——那球杆飞的有点远啊,看得出来,如果心里没有情绪的话,郭守云的球技即便是臭的可以,估计也打不出这么漂亮的脱杆球来。 第八七八章 大小姐西来   卢比扬卡大街,在俄罗斯的历史记载中,这里曾经是十六世纪初沙皇伊凡三世囚禁下诺夫哥罗德人的地方,因此,在莫斯科市内,这个卢比扬卡区也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而到了苏俄时代,也就是在一九一八年,苏俄政府迁到莫斯科之后,随着“契卡”总部迁至卢比扬卡大街二号楼之内那一天起,这条大街又被赋予了全新的恐怖意义——这里成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直到九十年代,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情报机构驻地,它的存在曾经令几代苏联人为之颤粟,令整个西方社会的领导者为之头疼不已。现如今,克格勃这个名字已经随着苏联解体而烟消云散了,但是与此相对的,著名的伏尔卡索夫斯基胡同还在、卢比扬卡广场、曾被推倒的捷尔任斯基雕像也被重新树立,当然,那栋由兰格曼与别兹卢科夫所设计的克格勃总部大楼也是依旧健在,只不过它现在已经成为了俄罗斯安全部的办公地点。   自从前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来到莫斯科之后,郭守云似乎就退出了与克里姆林宫的正面接触,就像霍尔尼科娃所说的,他就像是一夜之间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悠闲的人,整日里除了躲在别墅里看书之外,就是跑去莫斯科图书馆以及安全部的档案局翻看各种各样的老版图书,就像前天,他竟然抱着一本弗里德里克·哈耶克所著的《通往奴役之路》看的津津有味,为了能够一气呵成的将本书看完,他甚至整夜都没睡。这还不算,从昨天开始,他又迷恋上了安全部的档案局,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他都闷在档案局那十二个大大小小的档案库里,也不知道在翻阅什么东西。   郭守云究竟在干什么?这个问题如果在别人看来,恐怕会有很多种答案,比如说他在追求更高档次的精神生活,他在为自己充电,他在寻求一条更加稳妥、更加现实的治国之路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可要让他自己来回答呢,那就相当简单了,一个字“闲”,四个字“闲的蛋疼”。说真的,也就是莫斯科这边没有金庸老爷子的武侠小说译制本,否则的话,他早就买上两本来消磨时间了。   正所谓开卷有益,在这两天的无聊生活里,郭守云虽然很闲,但是通过翻阅各种各样的宏观经济类书籍,他的见识还是得到了不少的扩充,如果说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他都在信奉马克思那句“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知道这句话反过来说同样成立了——“武器的批判同样不能代替批判的武器”。   今天的卢比扬卡大街有些安静,郭守云从那栋被尘封的“二号楼”内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了,同负责他安全工作的几位保卫局警卫打了招呼,他钻进自己那辆银色宝马车,迎面看到的,就是叶列娜那张仿若春光般的笑脸。   “刚下的飞机,”十多个小时的空中旅行,并没有在女人脸上留下任何仆仆风尘的迹象,她伸手替男人折下竖起的领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这才笑道,“具体的说,是两个半小时前。”   “哦,那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到这儿来干什么?”对眼前这个女人,郭守云素来都很温柔,更多时候,甚至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好休息的,在飞机上睡了将近九个小时,脑子都要睡昏了。”叶列娜揉揉眼角,都说有心计的女人容易老,从她身上来看,这句话似乎一点都没说错,三十出头,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尽管不太明显,可这也让她感觉非常郁闷,以至于平时有事没事的时候,总爱揉一揉这个部位。   “开车。”郭守云摇摇头,对前面的司机说道。   车子无声无息的发动起来,沿着大楼前的花圃转了一圈,朝大街的一侧驶去。   “刚过来就听霍尔尼科娃说起,你这两天似乎清闲的很。”叶列娜打量着刚刚经过的一栋老旧建筑,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就是你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地方吧?”郭守云不答反问,他伸手抚摸着女人的后背,轻声说道。   “嗯,当年我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处戒备森严的所在,呵呵,转眼十几年,谁能想到它竟然会被拍卖掉。”叶列娜不仅眼角有了鱼尾纹,眼睛里更是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沧桑。   “要不要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郭守云笑道,“反正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就算是一份生日礼物吧。”   “我要它干什么?”叶列娜失笑道,“你是不是钱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耸耸肩,郭守云做了个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之后所特有的委屈表情。   “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叶列娜无动于衷,她继续追问道。   “哦,她说的没错,我这两天的确很闲,”郭守云笑道,“米哈伊尔他们正在与克里姆林宫沟通,正式的谈判估计也就在今后这两天了,我呢……没办法,有的时候得到了一些东西,总是要做一些付出的,看得出来,现在有很多人怕我,他们担心我翻脸不认人,担心我会……总而言之吧,他们担心的事情很多,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我如果不做出一些牺牲,那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这样也好,”叶列娜皱眉想了想,叹口气说道,“有些时候如果一味的压制,一味的强硬,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应对之道,松弛有度,软硬兼施,必要的时候退上一步,未尝不能保证更大、更根本的利益。”   “是啊,看来咱们两个看法还是一致的,”郭守云点头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我放手可以,但却不能玩那种大撒把的绝技。”   “哦?”叶列娜那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扬,看似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前天米哈伊尔他们同我商议的时候提出来过,希望与克里姆林宫正式谈判的时候,我能够出席。”郭守云冷冷一笑,说道。   “呵呵,这句话你恐怕应该从相反的方面来听。”叶列娜嗤笑道。   “我有那么傻吗?这里面的意思我自然能够揣摩的出来。”郭守云淡然道。正所谓负负得正,与克里姆林宫的谈判,原本就是在他郭守云的逼迫之下展开的,因此呢,他的出席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在这种情况下,霍维两人还要提出这么一个邀请,其用意何在?那可不是画蛇添足的举动,而是有另外一层意思潜藏其中。   “所以你不打算出席,转而让我充当一个代表的身份列席,”叶列娜是什么人啊,是不是闻弦音而知雅意不过那说,至少察言观色那一套她是相当精通的,“一方面呢,你希望第一时间获取谈判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米哈伊尔他们表示自己的不满。我没说错吧?”   “什么都瞒不住你。”郭守云苦笑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叶列娜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说,我正要听听你的意见呢,”郭守云兴致勃勃地说道,“说真的,这段时间我看似清闲,实则劳累的很,莫斯科,我找不出几个可以真正信任的人,因此有很多事情也不知道给谁去商量,你来了正好,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掉了。”   “我这两天恐怕没有时间去参加什么谈判协商的会议,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必须去一趟列宁格勒。”叶列娜没有说她的建议是什么,反而扯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列宁格勒?”郭守云倒也不着急,他知道身边的女人是个什么角色,因此呢,她说的话也不可能是用来扯淡的,“那里现在叫做圣彼得堡,你的挂念还是那么老旧。”   “我就是喜欢叫它列宁格勒。”叶列娜语气平静地说道。   “好好好,列宁格勒,说吧,什么时候去?能不能在谈判正式开始之前赶回来?”郭守云无可奈何地笑道。   “那要看他们的谈判定在什么日子,是后天还是大后天?”叶列娜问道。   “现在还没有确定好,”郭守云双手一摊,说道,“这要看他们的接洽情况再定。”   “那好,如果他们定在后天,我就大后天回来,如果定在大后天,那我就大大后天回来。”叶列娜说的话跟绕口令一样,可偏偏就是这一番绕口令一般的话,令郭守云眼前一亮。   “至于这两天里,守云,你只要办一件事就可以了。”叶列娜继续说道。   “什么事?”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   “找个借口,让高检方面出面,把现在的总统办公厅主任尤马舍夫和总统驻联邦委员会代表亚罗夫拿下,然后随便找两个有权力说话的枪手,将鲍恩洛夫与库塔尔连科推上去。”叶列娜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八七九章 反击之策   尽管叶列娜这简短的一番话说的是平平淡淡,但是在郭守云听来,却无疑是应对眼下局面的最佳举措,这个女人不简单,而她最不简单的地方,就在于习惯使用最简单但却又最直接有效办法来应对错综复杂的局势。   鲍恩洛夫、库塔尔连科,这两个人可以说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亲信,他们从两巨头还在莫斯科的时候,就已经是选择了自己的阵营,此后,霍维两人离开莫斯科前往西伯利亚,他们也是随行人员很亮眼的两个人物,近十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可以说是得到了霍维两人的充分信任。与此同时呢,尤马舍夫与亚罗夫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们可以说是叶老头亲信中的亲信,否则的话,总统办公室主任与总统驻联邦委员会代表这样的重要职务,也不可能会落到他们的头上了。   这几天里,郭守云一方面对霍维两人与克里姆林宫关系走近的表现极为不满,另一方面呢,他又不想打破三巨头联合那种牢固团结的局面,因此,尽管在各个方面都保持着优势的地位,但这场战斗却让他打得很憋屈,叶老头歹毒的很,他在获悉郭氏方面做出退让的决定之后,并没有就此罢手,反之,他在很多事情上似乎做得更加过火了,挑拨离间的小手段是一环套着一环,他在各个方面极力抬高霍维一方的分量,同时呢,又努力不懈的淡化郭氏一方在此次莫斯科政治变更中所起到的作用。说真的,他做得很努力,至于说目标嘛,自然是期盼着激起三巨头联合的内部矛盾。   而作为三巨头联合中的两大势力方,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的微妙之处,只不过呢,他们对这种局面是乐见其成,毕竟克里姆林宫的这种做法能够给他们带来最直接的利益,至于说郭守云这边,他们相信这位老朋友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的,因为那同样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正是在这种郁闷的情况下,郭守云修改当初的决定,提前一段时间将叶列娜从哈巴罗夫斯克招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希望由这个女人出面,解决掉一些自己不太好出面解决的麻烦。   呆在郭氏集团的这些年里,叶列娜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她甚至在很多时候都不爱说话,沉默是金,或许就是她所信奉的一道格言。不过与此同时呢,她也从来都没有让郭守云失望过,不管是什么事,她不出面则已,一旦出面,必然能够妥妥当当的解决掉,就像这一次一样。   叶列娜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谁都知道现在克里姆林宫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叶老头就是打算将一些看似很重要的权力交到霍维两人手上,一方面以此来拉拢二人,另一方面呢,又让郭守云心生忌惮,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不作出反应,他在莫斯科刚刚建立起来的强大影响力,就会被一点点的蚕食,如果他做出反应,那么三巨头联合破裂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而叶列娜这个办法,就是针对这个状况去的——克里姆林宫不是打算交权吗?不是打算把权力都交给霍维两人吗?OK,郭氏一方赞成,举双手赞成,不仅赞成,而且还要加一把力,把这个交权的过程推快一点。总统办公厅主任,这个职位看似不怎么样,其实对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却极为重大,他可以说是联邦总统掌握国家政治大权的主要触手之一,总统下达的任何政令,都是经由这个部门发出去的,诸如总统办公厅的新闻发言人,这就是总统的舆论喉舌。如果丢掉了这个部门,那么联邦总统就等于变成了半个哑巴,他与政府部门以及公众舆论沟通的桥梁等于是彻底断掉了。而总统驻联邦委员会代表呢,这个职位则是克里姆林宫主人的另一条舌头,他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充当总统在国会上院内的话事人,同时,也是叶老头与联邦各党派展开各类型磋商的中间人,只有控制住这个职位,克里姆林宫才能保证其在政治层面内的影响力,反之,如果没有了这个代表的存在,克里姆林宫将会在一夜之间被反对派团体摁进泥里,因为他连个反驳与交涉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招数看似平淡,其实着实狠毒,如果说叶氏原来的办法是以权力换空间、以空间换时间的话,那么叶列娜这一手使出来,就等于是直接将叶老头踹到悬崖边上去了,他如果把这两个权力都让给了霍维两人,那就等于是直接掉到悬崖底下去了,而到那个时候,霍维两人会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可爱的总统先生已经成了光杆司令了,这老东西除了在克里姆林宫内混吃等死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作为了。在这种情况下,精明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会做什么?毫无疑问,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脚将叶老头蹬到一边,然后转过头来,与自己的老朋友郭守云,耐心的商量权力分配的问题。   “好,好办法,”郭守云只用了几秒钟的工夫,就将这个计策背后的一切玄机揣摩透彻,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认识到一个问题,因此皱眉说道,“不过这个办法好归好,我就怕克里姆林宫会死撑着不放手,另外,米哈伊尔他们现在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因此呢,他们可能也不愿意将克里姆林宫一方逼得太紧,所以……”   “所以,你担心他们两方会同时站出来反对你的这个提议?”叶列娜显然早有准备,她不等男人把话说完,便胸有成竹的微笑道。   “不错,难道你不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郭守云嘘口气说道。   “呵呵,我当然不会那么说,毕竟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敢说一句百分之百的肯定。”叶列娜笑道,“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我并没有期望着通过这一步棋,就把整个大局最终敲定,不说别的,难道你就真的希望将这两个要害部门拱手交给米哈伊尔他们去掌控吗?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既然要在政坛上争斗,那就必须首先学会做一个卑鄙小人,我知道你同米哈伊尔他们的私交不错,可问题在于交情是交情,权力是权力,交情更多的时候是用来救人的,而权力则是用来杀人的,杀人的武器你不想办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   “好啦,好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没想到身边的女人还是没有放弃对自己的说教,郭守云慌忙摆摆手,苦笑道,“你得知道,现在不是讲什么大道理的时候,要想上课,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至于现在,你还是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吧。”   “哎,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选择了你,”无奈地摇摇头,叶列娜调整心绪,说道,“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还是对咱们一方存在着太多的忌惮,因此呢,他们绝不可能希望将克里姆林宫逼得太紧,所以,我对这第一手机会,原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按照我的打算,这只不过是为了营造一个更有利切入点罢了。”   “哦?切入点,什么意思?”郭守云惑然道。   “两层意思,”叶列娜竖起两根晶莹玉润的手指头,摇晃着那么轻轻一摆,解释道,“第一,给霍维两人敲一下警钟,同时呢,也是为了转移一下他们的视线,咱们现在必须让他们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最大的敌人还没有倒下去呢,即便是要内斗,现在时间上也早了点。第二,给克里姆林宫施加一定的压力,让他们明白一下,咱们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继续说。”郭守云显然是对此很感兴趣,他朝女人的身边凑了凑,催促道。   “知道我为什么偏要晚一天前来参加他们的双边协商吗?呵呵,跟你说,我这不可不是端架子,更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我这是希望给他们两方一个冷静的机会,好好想一想后面的事情应该怎么做才最为稳妥,”叶列娜冷笑道,“已经想好了,参加协商的第一天,我只有一个提议,那就是如果克里姆林宫不解决尤马舍夫与亚罗夫的问题,那么可以,有一个折中的方案:交出联邦保卫局、联邦中央银行以及总统办公厅新闻处这三个部门的主导权,联邦保卫局与央行的权力,我们可以不插手,但是总统办公厅新闻处……呵呵,霍尔尼科娃不是对这个位置很感兴趣吗?正好,让她把这个空缺顶上去,我想霍维两人即便是有些考虑,肯定也是不好意思反对的,毕竟他们拿到的东西更多。”   “那么接下来呢?”郭守云知道女人的话说到这儿肯定不算完,因此,他继续追问道。 第八八零章 曲线救国?   “接下来?呵呵,接下来的问题还要看这第一天的情况如何。”叶列娜撇嘴一笑,脸上展露出一个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如果第一天的情况顺利,那自然什么都好说,咱们可以安安稳稳的推行下一步计划,嗯,按照我的构想,第二天的协商中,咱们还是要拿下三个为克里姆林宫所控制的要害部门:联邦预算委员会、外事局还有克里姆林宫秘书局。联邦预算委员会地位重要,它直接牵涉到了政府部门以及军方的年度预算草案制定,以及财政部各项财政措施的审批核定,不过呢,在克里姆林宫被架空的情况下,它只能算是一个鸡肋,其存在华而不实,咱们大可以做个好人,将它让给霍维二人,相信他们肯定会相当喜欢的,至于外事局,呵呵,它固然是掌握着总统对外政策的宣布与实施,可现在的情况是,大国际大环境上,咱们占据着优势,霍维两人的外向关系素来狭窄,他们即便是在短期内掌握着这个蔚为重要的部门,也不太可能捞到实际的好处,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仍旧让出两个但取其一。克里姆林宫秘书局……”   “我明白了。”郭守云摇摇头,心中对身边这个女人的睿智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话说到这份上,她的整个计划已经出现轮廓了。   其实从总体上看,叶列娜的计划除了要扭转目前这种糟糕的局面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要向前走一步,从克里姆林宫和霍维两方的手里,抢到更多的权力,而在这其中,克里姆林宫一大要害部门总统办公厅,就成为了她的第一个下手目标。   在这个下手的过程中,这女人玩了一个以退为进的战术,她看准了霍维现在不打算一步逼死克里姆林宫,所以呢,自动提出要将总统办公厅与总统驻联邦委员会代表这两个要点的东西让给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霍维出于对郭氏的忌惮,必然不会同意这种涸泽而渔的办法,他们要借助克里姆林宫,向郭氏一方施加压力,迫使郭守云让出更多的权益。   那么好了,这一条计划通不过了,克里姆林宫也好,霍维两人也罢,都把它否决了,接下来怎么办呢?因为有了之前这一步的筹划,叶列娜开始转变方式,从一步到位的鲸吞式瓜分法,转变为小刀碎剐的蚕食式瓜分法,她将克里姆林宫现在掌握的权力部门细化区分,每次协商都挑出三个部门,而且这三个部门呢,无论怎么看都是两个重要一个次要。就拿联邦保卫局、中央银行来说,只要是个人估计就能看出来,这两个部门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一个以厅级部门存在的总统办公厅新闻处,央行掌握着整个联邦的金融决策权、货币发行权等等,而联邦保卫局呢,则掌握着整个克里姆林宫以及联邦各政府部门的安全保卫工作,同时他们还有一支为数上千人的部队,说实话,将它们的控制权划拨给霍维两人,而郭守云仅仅掌握一个鸡肋式的新闻处,这岂能用一个吃亏来形容?   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在于郭守云竞争,他们争得是什么?两个字,权力,而按照叶列娜这样的分配方式,等于是正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说真的,如果真正坐下来搞三巨头协商的话,霍维两人绝不可能占到这么大的便宜,因此呢,面对这样的权力分配办法,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所以说,叶列娜的这一项提议得到通过的面大。   分开来说,霍维两人通过第一步协商拿到了最大份额的权力,而郭守云这边呢,虽然说收获不多,但至少也有了一点进项,根据伟大的迈尔与焦耳先生所归纳出来的那条定律,有人占便宜它就得有人吃亏,三巨头得到了权力,自然就要有人丢失权力,而这个丢失权力的一方,自然就是克里姆林宫了。当然,在这个时候,克里姆林宫是没什么发言权的,叶老头唯一能够面对的,就是老老实实交出权力,从而保住自己的地位。   随后,在第二阶段的协商过程中,叶列娜还是在采取相同的策略,她将外事局与联邦预算委员会交到了霍维两人的手中,自己却仅仅掌握了一个从事政令书写以及相干文书工作的秘书局,从大层面上来看,郭守云又吃了一大亏。可恰恰是吃的这一亏,令他得到了一个至为重要的部门,那就是叶列娜所确定的首要目标——总统办公厅。   总统办公厅新闻处,克里姆林宫秘书局,这两个部门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却存在着直接的联系,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们都是总统办公厅下辖的工作机构,前者负责对外的舆论宣传,后者负责各种文书以及决策、草案的整编书写,一般情况下,其工作程序为:秘书处草拟相关的对外宣传稿件以及政令文书等等,而后呢,提交给总统办公厅主管部门审阅,属于舆论层面的,交由新闻处对外发布,属于政府机关层面,则转发白宫,由政府部门具体实施。如果放在过去,因为由总统办公厅的直属领导与监督,任谁控制了新闻处与秘书局都没有太大的作用,但现在的问题在于,郭守云的触手伸的太远,切尔诺梅尔金所掌握的政府机构已经全面倒向了他这一边,如此一来,在掌握了秘书局与新闻处之后,他就完全有能力架空整个总统办公厅,而掌握了这个部门,他也就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总统的大权,形象的形容一下,那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当然,在第二阶段计划实施的时候,霍维两人也好,克里姆林宫也罢,可能都会察觉到异常,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通盘大局的东西叶列娜能够看到,并不意味着别人看不到。但不巧的一点是,走到那一步上的时候,霍维两人已经没有向郭守云发起责难的理由了——总统办公厅郭氏曾经是让出过的,但是他们不要啊,那么现在郭氏反过来把它拿下,霍维又有什么理由反对?难道他们不是三巨头联合的成员,而是与克里姆林宫结盟了?那可就要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这个世界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件上,都是需要用实力来说话的,郭守云之前对霍维的退让,并不是说他怕什么,而是不愿意看到巨头联合的分裂,但人要想从“不愿意”转变的“愿意”,往往都是很容易的,一个诱惑可以搞定,一个逼迫同样也可以搞定,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都是聪明人,他们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在另一方面呢,叶列娜的这套计划,同样也是在一步步的向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人都道“零剌肉不疼”,那其实还是没有剌到骨头上,克里姆林宫打得如意算盘,是要在三巨头的内斗中打游击,寻求一条生存之道,甚至打算找机会反扑,而叶列娜这一手计划则是“曲线救国”,她要以出卖克里姆林宫游击根据地的方式,换取与霍维两人的和平,最重要的是,她让出去的地盘虽然很大,但却都是贫瘠的不毛之地,这要闹到最后,且不管三巨头谁吃亏谁占便宜,总而言之,克里姆林宫的游击队显然是最先被消灭的一个。在这种情况下,玩出来一手小阳谋的叶老头,又将如何还手?   豪华舒适的宝马车平静的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莫斯科街道上,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此刻的心情却是相当不平静的。说真的,这么多年了,他跟叶列娜之间的关系仍旧是那么的复杂,这女人实在是太……太深邃了,在那张冷艳且总是那么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下,谁都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样的心机。尽管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去想,但是郭守云仍旧不得不承认,他的智计远远比不上身边这个女人,这种认知令他感觉很沮丧,同时呢,也很忧虑,这不是嫉贤妒能,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这只是一种在生活环境的长期熏陶下所滋长出来的紧迫感与忧虑感,说它歇斯底里也好,说它病态也罢,总而言之,郭守云是摆脱不了这种毛病。最要命的是,在过去几年中,叶列娜似乎还在他的面前有些藏拙,可最近两年,她的表现却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莫斯科的夜景其实很美,”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叶列娜突然笑了,她说了一句很没有来头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生活得那段时间,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哦,心境不同的缘故吧,”郭守云随口应付了一句,转而问道,“嘶……按照你的估计,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这边的事情多长时间能够敲定?”   “一周吧,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一周应该没有问题。”叶列娜看着窗外,语气平静地说道,“嗯,这个信任自然应该包括人事的安排以及代表身份的确立等等。”   “你去办吧,我对你没有什么不信任的。”郭守云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微笑道。 第八八一章 入教   叶列娜显然对莫斯科政权协商谈判一事很有信心,当然,她的这份自信也并非是全无来由的,毕竟在如今的莫斯科,郭氏势力的强横,绝不是任何一方势力所能够单独抗衡的,与此同时呢,再加上精心的错话与一套完美的计划,这一系列的磋商一旦展开,她要想占到上风绝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尤其是随着克里姆林宫与三巨头联合以及各方政府反对派全面协商的开始,整个俄罗斯联邦的政坛上,出现了自从苏联解体以来就从未出现过的稳定局面,在这其中,体会最深的就是身为政府总理的切尔诺梅尔金了,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工作是前所未有的顺畅。因为有郭守云在背后给与的支持,原来那些扯皮的官员也不扯皮了,嚣张的家伙也不嚣张了,大量对国家利好却因为损害到某一部分小集团里的政府工作命令,现在也能按部就班的推行下去了,而这一切,显然都预示着一个良好的开端,也许,就在这个二十世纪最末一个念头的早春里,地缘辽阔的俄罗斯联邦,终归还是能够迎来漫长严冬后的第一场暖春了。   从三月初开始,也就是在克里姆林宫与三巨头以及各反对派正式展开政治权力协商的第三天,“俄罗斯人民党”在国家杜马议会中提出,鉴于联邦目前的财政困难以及各方面经费的高度紧张,联邦国家税务机关应该与相应的司法部门展开合作,以五年期为限,追缴联邦国内各商业集团以及企业机构所拖欠的巨额税款,用以缓和国家财政高度斥资所带来的压力。   很明显,如果这项放在过去,那是根本没有可能得到方面回应的,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显然不同了,因为俄罗斯人民党方面所倡导的建议,首先得到了来自寡头集团的认同。   三月六日,针对人民党方面提出的建议,维诺格拉多夫发表公开声明,率先对这一项提议做出了正面的回应,随后不久,包括郭守云、霍多尔科夫斯基、古辛斯基等人在内的几位联邦巨头先后表态,表示他们以及他们各自名下的实业集团,将会在三月中旬,向联邦税务机关以及税务监察机关报备税案、提交税款。三月十二日,联邦税务机构以及税务监察机关的代表发布统计数字,联邦七大金融业集团(包括小阿布)已经完成了规定数额的税款缴纳工作,高达一百四十亿美元的税金,顺利进入国家财政流通领域。   在过去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俄罗斯联邦的财政困难有很大一部分就来自与税收渠道的不畅通,与此同时呢,再加上联邦关税大都为商业性银行所控制,因此,在经济巨头们偷税漏税的情况下,联邦财政的赤字事必成为无可避免的现象,最要命的是,税收弊端的存在,势必会引发一个上行下效的连锁反应。高高在上的极为少数巨头偷漏税,那些排在他们后面的小巨头自然也会偷漏税,就这样一层层的向下蔓延,联邦的税收体制自然会乱的一塌糊涂。而现在呢,就像忽如一夜春风来,几位高高在上的巨头突然转了性,他们在为恶近十年之后,猛然间良心发现,开始大张旗鼓的向联邦缴纳税款了,这对于那些精明的商人来说,很显然不是一个轻松可笑的闹剧,这是一种风向,是一种国家局势由动荡转向安定、由散漫转向权力集中的表现。因此,那些懂得大势所趋的人,很自然的就选择跟风,对他们来说,将自己挣来的钱交给税务部门固然肉疼,可肉疼毕竟要不了命,反之,如果这风向看错了,那就是真要命的麻烦了。   当然,这世界上既然有聪明的人,自然也会有脑子不那么灵光的家伙,他们自认为在自己的地盘上有来自政府官员的庇护,可以肆意妄为,至于税款,这种近十年听不到什么动静的东西,何必过分去在乎它?不过类似这些家伙们看不到的是,那些过去曾经给过他们庇护的地方官员,现在已经有些自身难保了。说白了,这一次所谓的征收拖欠税款案从明里来看,是为了增加联邦财政收入,解决国家紧张财政赤字问题,可实际上呢,这只不过是一个次要目的罢了,它的真实用意在于,三巨头联合以及那些与他们走到一起的反对派政治团体,已经下定决心要加强莫斯科的中央集权了,在得到了联邦军方支持的前提下,他们手中的刀子已经磨得血亮,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挑出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祭旗了。   二月底到三月初,恰逢俄罗斯联邦传统的“谢肉节”,也就是东正教所称的春耕节,这个节日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是一个相当隆重的传统节日,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将会有长达一周的庆典。在过去长达近十年的时间里,由于国内经济的不景气,尤其是国民生活的日趋困难,莫斯科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举办官方性质的庆祝活动了,但是今年的情况截然不同,莫斯科市民能够充分感受到国家政治氛围正在一种万象更新的变迁中,走向一个全新的历程。   三月一日,留着雪白大胡子的俄罗斯联邦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在众多教区教首的陪同下,在莫斯科主显节大教堂,为一个黄色皮肤的年轻人,主持了所谓的信徒洗礼仪式,而这个宣誓信奉东正教的亚裔教民,在对自己过去的罪行表示了由衷的忏悔之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莫斯科人欢欣鼓舞的决定:他要出巨资,在莫斯科六百座东正教教堂,做长达七天的慈善活动,活动期间,凡是莫斯科地区的东正教教徒,都可以以家庭为单位,到莫斯科市内任何一所教堂领取礼物,这份礼物包括四俄磅的鲜肉、两听鱼子酱、六俄磅的面包粉以及一瓶伏特加酒。   毫无疑问,这个能够请出东正教大牧首,并且财大气粗到可以恩惠整个莫斯科教民的年轻人,自然非郭大先生莫属了,换成一个普通人,那是绝对玩不出这么大场面来的——七天,全莫斯科六百余座东正教教堂,数以十万甚至是百万计的莫斯科及其邻近地区的东正教家庭,就算这份礼物总价值只有一百多美元,那也是上亿资金的大动作了。当然,对与郭守云这样的大财主来说,上亿美元的东西与几百万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玩出这一种手段之后,他所收获的东西却不是用钱能够买的回来的。   郭守云过去曾经与联邦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有关一些往来,只不过那种往来并不密切,说白了也就是一面之识,但是这次在莫斯科,叶列娜一到就向他提出了一个至为重要的建议:要想在联邦政坛立足,并且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获得来自整个联邦国民的支持,与东正教教会建立密切联系,就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叶列娜的脑袋看上去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的有点可爱,但是在她那个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却是一般人所看不透摸不准的。就拿联邦各方的重要人士来说,她了解的不仅仅是那些混迹政坛的政客豪门,同时呢,对联邦东正教教会的一些主要首脑,也有着常人无可企及的认识。按照她的说法,在苏联解体之后长达近十年的时间里,整个俄罗斯联邦虽然地方分裂势力日渐强大,以至于莫斯科的中央权威都沦落到荡然无存的地步,但是,作为联邦最大教派的东正教,却在阿列克谢二世的领导下,出现了一个全国一统的鼎盛局面,也正是在他的努力下,联邦的东正教再次实现了道德权威的兴起,全俄各地方的东正教重要教务,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人所控制的。另外,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阿列克谢二世还与罗马方面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罗马教皇本笃十六世与他私交甚厚,而罗马教皇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是当今世人都清楚的。   老实说,作为一个前世起身草根,这辈子又一直充当奸商角色的人,郭守云并不知道东正教在俄罗斯的根基有多么深厚,此前呢,他与教会势力也没有太深的接触,这么多年,虽然远东也有东正教势力的存在,可是那些教首、教徒什么的都相当安分,从来也没有给他这个远东实际统治者惹过什么麻烦,因此呢,他在对待宗教这方面,一直以来都没有给与过什么重视。但是在与叶列娜的一番深谈之后,他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接受了身边的女人建议,由此之后,他连续三次登门拜访阿列克谢二世,并且主动提出,将全力支持莫斯科教会在远东恢复权威,同时呢,他个人也愿意笃信东正教,正式成为一名由大牧首亲自主持洗礼的教徒。 第八八二章 再向辉煌   不得不说,叶列娜的这一条建议来的非常及时,同时呢,郭守云的选择也极为正确。   郭守云虽然是转世而来的人,虽然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可是那段记忆毕竟是属于一个普通人的,因此呢,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时候,前世的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比如说,他前世或许知道一个圣彼得堡帮的存在,也知道普京在崛起的过程中除了得到过圣彼得堡帮的支持外,还得到了西罗维基集团的鼎力相助,但是,他却不可能知道在这个普京崛起的过程中,俄罗斯联邦的东正教教会在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或许知道普京与梅德韦杰夫都是虔诚的东正教教徒,也知道他们与病逝前的阿列克谢二世私交甚厚,他甚至还知道普京曾经在以此公开的电视讲话中提到过:“在俄罗斯伟大的复兴事业中,东正教起着特殊的精神作用。”但他却不知道像普京与梅德韦杰夫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笃信东正教,也不可能知道那个“特殊的精神作用”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想类似这样的问题,郭守云前世根本不可能知道,即便是在今生,他也不可能了解到,毕竟世事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弗拉基米尔现在被困远东,成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政府官员,至于他今后还能不能得到重用,那只能看郭大官人的心情了。不过呢,不知道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而当他在这条路上持续前行的过程中,东正教的作用他早晚有一天会体验到——就像普京说过的另一句一样,没有东正教,就没有俄罗斯,换言之,没有东正教,还能有他“当代沙皇”弗拉基米尔吗?   谢肉节连续七天的庆祝,令莫斯科人从内心最深处感觉到了一种全新氛围的出现,而郭守云这个有着黄色皮肤黑色眼球的东方人,一夜直接就成了莫斯科的名人,如果说以前莫斯科人只知道远东的富足以及远东经济的高速发展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显然了解的更多了。这段时间,莫斯科方方面面的小消息很多,比如说对远东,目前就到处盛传,郭守云实际上就是远东共和国总统背后的真正主事人,从远东共和国的成立,到远东这些年大政方针的制定,都是从这个亚洲人的手底下弄出来的,这么多年来,远东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在本地里,这个刚刚宣誓信奉东正教的年轻人,其实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远东那些反对他的人,都被他用种种手段给诛除掉了。   类似这样的传言,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在为郭守云脸上抹黑,是在赤裸裸的诋毁他,可是只要联系一下现如今俄罗斯联邦的社会状况以及民众的心理状态,那么另一种效果也就反射出来了——这哪是给郭守云抹黑啊,明显是在为他造势嘛。在经过近十年的社会动荡之后,承受了太多苦难与生活困窘的联邦人,早已厌倦了政坛上那种尔虞我诈的谎言,更加厌倦了那些伪君子的所谓说教,他们现在所关注只有一点,那就是究竟有谁能让他们的生活过的更好一点,让他们的生存权更有保障一些,那么,现如今克里姆林宫的主人能做到这一点吗?毫无疑问,他们做不到,他们就会搞什么休克疗法,整个联邦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的确是休克了,可这疗法却始终未能见效,那些家伙不仅治不好国家经济衰退的病,同样也治不好社会动荡的病,反倒是那些奸商富豪的“饥饿病”被他们治的差不多了。所以说呢,现在俄罗斯人更希望看到一个心狠手辣但是却治国有方的政客出现,只要这个人能够让联邦的社会稳定下来,能够把经济建设搞上去,能够让联邦人吃饱饭最好是再有一点存款,那也就足够了,至于说这个政客夺权的手段有多么卑鄙,杀了多少人,有多少绯闻之类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去关注。再者,远东的经济与社会状况摆在那儿,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作为联邦国内的一份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地方也能发展到远东那种程度?   就这样,在各种各样小道消息的作用下,郭守云这段时间在联邦可谓是声名鹊起,而在这背后呢,其责推动作用的,则是以霍尔尼科娃与尼基塔所领导的一大堆媒体人,就像叶列娜所说的,“我需要让联邦的每一个人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都能听到或者是看到郭守云这个名字,当然,可以是他的好事,也可以是他的坏事,甚至可以是一些绯色的谣言,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是什么人,他们可以不去关心这方面的事情,都是却不能看不到或是听不到这方面消息。”   作为造势工作的配合,三月六日,身为联邦杜马议员、女权斗士。资深媒体人的霍尔尼科娃,在雀山别墅对郭守云做了一个半公开的专访,正是在这一次的专访过程中,霍尔尼科娃问到了一个现在联邦人人关注,同时呢,也让各方政治势力讳莫如深的问题:郭守云有没有意向参与即将到来新一届联邦总统选举。对这个问题,郭守云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宣称,自己对竞选联邦总统没有兴趣,同时呢,他也不具备那样的资格,不过,目前他正在筹划着参与远东共和国的总统选举,同时呢,还有可能争夺一份联邦杜马议会的入场券。   毫无疑问,这一场采访来的很及时,而郭守云在竞选总统一事方面的坚决表态,也等于是给联邦各大政治势力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段时间,随着他的声名鹊起,很多人都在担心他的野心是否还受控制,而他在公众面前的这一次表态,显然解除了各方的疑虑。   还是在这一场采访中,霍尔尼科娃问到了很多政治方面的问题,比如说,郭守云对时下联邦政局的看法,以及他对现任联邦政府在施政方面有什么建议,再者,就是车臣叛军再次掀起暴动,面对这样的局面,联邦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之类的。对这些问题,郭守云一一给出了相当详尽的解答,对他来说,这其实就是一个宣布自己施政理念的机会。   对于目前联邦的政局,郭守云只希望“稳定”,用他的话说,在过去的十年里,俄罗斯联邦失去了很多,曾经的超级大国,现在已经沦为二流的发展中国家,过去,世人在看待俄罗斯的时候,使用一种敬畏的目光,而到了七八年前,这种敬畏变成了好奇与询问,而到了现在,联邦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更多的嘲弄与漠视。在这种情况下,联邦已经没有时间在空耗下去了,目前,莫斯科需要探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也不是谁更有资格入主克里姆林宫的问题,而是谁更能快刀斩乱麻、谁更能果断决绝的问题。联邦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无谓的民主了,它需要的是权力的集中以及政治的稳定,因为只有那样,这个国家才有机会恢复元气,重新走上复兴之路。“在一瓶孕育着复兴与集权的鱼子酱以及一碗昭示着败亡与民主的可卡因面前,你会选择哪一个?”毫无疑问,鱼子酱有些腥膻,但是它营养丰富,至少吃了不会死人,而可卡因不同,它吸食起来固然可以让人兴奋异常,可这种兴奋都是虚幻的,任何迷恋它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过去近十年的经历,已经向每一个联邦人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如何对待车臣这个问题,郭守云也只有表态,那就是必须通过一场战争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联邦已经丢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而车臣不仅仅是一片属于联邦的领土,同时呢,它也是联邦的国家尊严,丢失了它,联邦就等于是在凋敝了近十年之后,被人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这份代价是联邦承受不起的,同时呢,那样的结果也绝不是任何一个俄罗斯人所希望看到的。和平固然瑰丽,固然美的令人向往,但是,在更多时候它却显得有些华而不实,在这个世界上,和平只能通过一个东西来保障,那就是战争,不计代价的战争。   郭守云的胆子很大,他是在前苏联解体之后,第一个敢于在公开的场合下诽谤民主、宣扬战争的联邦政客,可话说回来,也正是他的这份大胆,为他赢得了更高的民意支持,必须承认,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动荡与凋敝之后,最容易获的民意支持的,永远都是一个强横的政治人,不管这种强横是对外的还是对内的。   三月的到来,令俄罗斯联邦感受到了全新的春意,而在那煦暖的春风里,随着冰雪的融化与嫩青的丛生,隐匿远东长达十年之久的郭守云,终于进入莫斯科并跳到了联邦政坛的台前,对他来说,人生经历中的另一场辉煌已经快要到来了。 第八八三章 中东   就在俄罗斯联邦国内的政局,在一种很微妙的形势下逐渐趋向平缓的时候,在联邦以外,国际上的政治局势却出现了一种扑朔迷离的景象。   二月初,停滞已久的中东和平进程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气象。   四号,以色列议会中联合执政的第三道路党议员提出了正式审议以色列军方从戈兰高地撤军的“戈兰高地议案”,随后不久,该项议案以五十五票赞成、三十五票反对的结果,在以色列议会中获得了顺利通过,由此,以色列军队开始有秩序、有批次的从叙利亚领有的戈兰高地撤军,叙以两国持续了长达若干年的战争状态正式宣告结束。   而就在此前不久,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刚刚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在白宫签署了一项临时的和平协议,即著名的怀伊协议,而按照这项协议的内容规定,以色列将让出约旦河西岸约百分之十三的领土,同时呢,将释放被以色列军方扣押的数百名巴勒斯坦人,作为交换,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将在加沙以及大部分约旦河以西地区清剿恐怖组织。不过同样是在这一份协议中,以色列内阁方面也附加了大量苛刻的政治条件,这其中就包括限制巴勒斯坦单方面宣布独立建国的不平等内容。   尽管中东方面传来一系列消息,似乎都表明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和平,越来越安全,但是实际上呢?真实的情况却绝非如此,在叙以和谈以及巴以之间以“土地换和平”协商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战争漩涡,敏感的人都能够的嗅得出来,以色列以及美国在中东地区对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做出的让步,只不过是为了向华盛顿提供更大的中东斡旋空间,或者说,是为了替将来美国人向中东进一步插手提供便利条件。   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忙着与克里姆林宫展开协商的时候,郭守云已经开始将目光有限度的瞄向了国外。   三月六号,他应英裔俄商普洛科林斯基的邀请,参加了一场只有三个人出席的“盛大晚宴”,当然,对于这场晚宴的奢华,无论是郭守云也好,霍尔尼科娃也罢,都不可能多么看重,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奢侈已经成为了某种平凡,相对来说,他们显然对主人所透露的某些消息更加感兴趣。   正如波拉尼诺夫所调查的那样,这位在英国遭受通缉、在俄罗斯被古辛斯基打断腿,最后又在中东流窜数年的普洛科林斯基,的确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角色,这个家伙是个商人,而且还是一个手段通天的商人,在过去失踪的那几年间,他在德黑兰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毫不客气的说,在伊朗国内,从精神领袖哈梅内伊,到总统哈塔米,乃至军方的大批要员,诸如国防部长沙姆哈尼、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萨法维,几乎都与他有着很不错的私交——当然,私交只是他的自己所说的,至于这份交情究竟是私交还是“公交”,郭守云不清楚,而且他也不是多么感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普洛科林斯基的另一个化名——沙利赫。   郭守云在当年第三次去往朝鲜的时候,就曾经在部分朝鲜人民军军官的口中,听到过沙利赫这个名字,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国家,朝鲜素来很少接受外来投资,除非是出于政治目的的考虑,任何外来的商人在朝鲜都是寸步难行的,而有着一副白皮肤、蓝眼珠的沙利赫,却是这其中一个相当特殊的存在。郭守云当初对这个沙利赫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会记住这份名字,是因为这家伙向朝鲜提供了四艘价值超过千万的货轮,在这其中,就包括后世相当出名的“江南一号”。   经过几年的所谓拼搏,普洛科林斯基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俄罗斯、在朝鲜,乃至在中国,他都有生意存在,而且这家伙花起钱来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顾忌,这从他送给霍尔尼科娃的那串钻石项链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对于一个普通的商人,动辄拿出价值数千万美元的古董首饰做礼物,那显然是不可想象的。   虽然说当时参加宴会的双方可谓是各怀鬼胎,但是呢,表面上的气氛倒是相当热烈的,就在这种热烈的宴会气氛中,郭守云从普洛科林斯基那里听到了很多遮遮掩掩的暗示,而通过对这些暗示的分析,他了解到,这个普洛科林斯基显然是在试探什么,而这种试探呢,也极有可能是来自德黑兰方面的。   因为当时大家都是初次见面,彼此间的接触还处在试探阶段,因此,郭守云对这些暗示没有做出任何表态,转过来,他倒是开始畅谈莫斯科的政治局势以及中东地区刚刚出现的和平迹象。在这个时候,普洛科林斯基似乎也敞开了话匣子,他将自己对中东和平以及科索沃战争的部分看法,逐一表述了出来,也正是通过这一番谈话,郭守云才对中东所存在的问题,有了一个较为详尽的了解,而这些东西,显然都是将来他用的上的。   无论是巴以和谈还是叙以和谈,真的就是中东所有国家都愿意看到的吗?亦或者说,真的是全世界所有国家都愿意看到的吗?很显然,这个答案不可能是肯定的,至少,这种局面德黑兰不愿意看到,北京不愿意看到,平壤不希望看到,莫斯科也不应该希望看到。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随着国际各方势力向中东地区的渗透,号称“天下兄弟是一家”的伊斯兰人群落,早已变得四分五裂,出于各自利益的考虑,方方面面的势力群体,都选择了一个自己认为可以依靠的“大树”,而在这其中,像叙利亚、伊朗、黎巴嫩这样的国家,显然对美国人没有太大的好感,甚至可以说,他们同华盛顿的对峙相当严重,是所谓的“邪恶轴心”。   自从一九七九年,美国所支持的伊朗巴列维王朝被霍梅尼推翻之后,奉行原教旨主义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就走到了同华盛顿对抗的路线上,当时,为了打击伊朗的霍梅尼政权,华盛顿选择支持此前不久才在巴格达夺取统治权,并开始实行独裁统治的伊拉克总理萨达姆·侯赛因,并唆使其对政局动荡的伊朗发动战争。随后不久,长达八年的两伊战争爆发,伊拉克军队在战场上进展顺利,相继占领了大片的伊朗领土,在当时,对于华盛顿来说,他们要颠覆伊朗伊斯兰政权的目的显然就要达到了。   但是呢,就在渴望已久的胜利即将到来的时候,华盛顿突然发现他们所支持的那个独裁者开始变的不听话了,在很多问题上,巴格达突然开始倒向了深陷于阿富汗战争之中的最大对手——苏联人,更不可想象的是,一向信奉独裁统治的萨达姆·侯赛因,骤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马克思主义的笃信者,或许是为了证明他对马克思主义的前程,这个大军阀甚至还整出了两本著作,比如说什么《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再比如说什么《关于革命、妇女和青年》等等等等。   这样的局势变化,显然令华盛顿深感不安,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老对手正在加紧对中东地区的渗透,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还占据了上风,而要想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他们必须尽快想出更好的举措,以应对来自莫斯科的紧逼。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恰逢大马士革人质事件困扰的华盛顿里根政府,派出了以麦克法兰为代表的秘密谈判小组奔赴伊朗,希望同伊朗恢复关系,并借助德黑兰的力量抵制莫斯科对中东问题的介入。只不过呢,这件事里根做得很不恰当,他太小气了,没有如数答应伊朗人提出来的要求,最终,这件事被当时的伊朗外长拉夫桑贾尼曝光,从而引发了美国政坛上的一场暴风雨,后世所谓的“伊朗门事件”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总而言之,在对待中东问题的过程中,华盛顿的政策一直以来都是相当失败的,如果不是前苏联骤然解体,他们在中东的影响力早晚会被莫斯科扫得一干二净。不过呢,如果毕竟只是如果,这个世界是不讲究假设的,它只看重事实。   在苏联解体之后,中东的格局已经完全不为华盛顿所控制了,两伊战争结束与八八年,随后不久,刚刚具备雏形的欧盟,开始想中东蔓延势力,大批来自欧洲的石油公司开始在中东各国大笔投资,他们的政治影响力,也开始在这一地区蔓延。这样的局面已经引发了华盛顿的不安,为了钳制自己的盟友,华盛顿主导了第一次海湾战争,从而重新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中东的部分伊斯兰国家。只不过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认为中东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时候,一笔来自中国的投资,突然出现在中东,紧随而至的,就是整个中东政治格局再次被打破。 第八八四章 战争与政治   总的来说,现如今的中东政治局势相当复杂,亲美的力量与反美的力量相互抗衡,而在这背后呢,还牵扯到了一大堆的大国政治博弈冲突,用普洛科林斯基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出现的短暂和平局面,并不是真正值得期待的,科索沃的战争已经进入尾声,而莫斯科的政局也正处在大范围的调整阶段,在这种情况下,华盛顿一方面为了钳制欧盟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压缩中国在中东地区影响力的蔓延,势必会在科索沃战争结束之后,强力介入中东问题,到那个时候,不管他们挑选谁做打击对象,这个目标的命运恐怕都会相当难看了。   说真的,郭守云可以无视普洛科林斯基的存在,但是却绝不能忽视中东的问题,如果他仅仅还是当初那个远东的操控着,那么没的说,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国博弈问题,他只要抓住机会大发战争财就够了,但是现如今呢,他刚刚进入莫斯科,还没有完全把握住联邦的主要大权,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为将来所要实施的内政外交政策做准备,而在这其中,中东问题显然直接关乎着俄罗斯联邦的命运,他若是不在这方面多下点工夫,那将来的很多事情恐怕都不太好处理了。   话说在前世的俄罗斯,普京为什么能够在联邦国内获得那么高的民意支持度?无它,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所作出的强硬姿态,满足了大部分俄罗斯人重建大国梦的期盼,另一方面呢,也是因为他赶上了好时候,就在他刚刚就任俄罗斯联邦总统的时候,规模浩大的第二次海湾战争爆发,国际油价一夜之间被打得飙升不降,而俄罗斯呢,则通过向国际油市提供充足的原油供应,获得了大笔的外汇。总的来说,那时候的俄罗斯同样也是发的战争财,只不过这种战争财发的更加隐蔽一点罢了。   现在,普京作为一个强人,显然在短期内无法出现在俄罗斯联邦政权核心体系中了,而作为一个藏在幕后的替代者,郭守云不得不为自己多多谋算。在政治圈子里混了这么久,郭守云无疑是甚至民意重要性的了,一个政客,不管有多么崇高的政治声望,也不管他做事的态度是多么的雷厉风行,都比不上经济建设中所取得的一星半点的成就,对于普通的俄罗斯人来说,一个花言巧语的总统,显然及不上一个能够让他们吃饱肚子的小政客,因此呢,郭守云要想在未来几年的时间内,牢牢奠定自己在俄罗斯政坛中的显赫地位,仅仅靠玩弄权术是远远不够的,他还必须拿出一点更加实在的东西来。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够忽视第二次海湾战争的重要性?而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与德黑兰的立场显然是一致——前者希望中东爆发一场战争,从而催发国际油价的飙升,后者,同样希望中东爆发一场战争,从而转移国际实现,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国家安全。   从这方面看,郭守云与普洛科林斯基的第一次接触,可以说是基本成功的,尽管双方都没有明确公开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但是在这一次接触的基础上,相信要不了多久,德黑兰方面就会有更加重要的人物秘密前来莫斯科,而一个全新的阴谋策源地,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悄然建立起来的。   在结束了与普洛科林斯基的会面之后,三月十日,郭守云将远东郭氏集团名下的智库小组调到莫斯科,在青年大厦的顶层,设立了一个临时的智库小组办公地点,随后的三月十二日,在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以及维诺格拉多夫的协商下,智库小组正式迁入克里姆林宫,与原克里姆林宫所控制的联邦对策委员会展开了第一次合作性探讨,而探讨的内容,就是中东问题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走向。   此时,三巨头联合与克里姆林宫的协商已经到了尾声,叶氏作为联邦总统,向三位巨头所操纵的政治势力做出全面让步。作为双方所达成的一揽子协议中的一部分,叶氏同意在新一届总统大选正式揭幕之前,向三巨头转交权力,与此同时,三巨头保证在其卸任之后,为其提供卸任总统所应享受的一切权利,同时呢,任何国家权力机关,都不能对过去几年中克里姆林宫所主导的各类事件提出追责,联邦保卫局、内务部以及相应的安全部门,也将在叶氏卸任之后,为其提供最有效的个人安全保障。   其实呢,时局发展到这一步,三巨头联合已经等于是全面掌控了联邦的政治大局,只不过呢,由于三巨头联合内部,还存在一些权力分配上的分歧,因此,相关方面的协商还在继续,用叶列娜的话来说,要想踢掉克里姆林宫很容易,但是要想踢掉霍维两人,那就多少有些难度了,至少,她需要时间,也许还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三月十二日联到十四日,邦对策委员会所举行的探讨会议,郭守云与霍维两人作为列席者,都参与了整场会议的旁听,在这场探讨会议中,相关方面的国际问题专家一致认为,现如今联邦没有必要与华盛顿产生正面的冲突,无论是在科索沃问题上,还是在中东的问题上,莫斯科更应该采取的策略,就是保持相应的低调。专家们之所以这么认为,有着诸多方面的原因,扣除那些国力以及国际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有三点:其一,自从苏联解体以来直到现在,俄罗斯联邦所造成的威胁,正在一点点退出美国人的视线,相对来说,美国人现在更看重的对手,除了经济腾飞、国际政治影响力大幅飙升的欧盟之外,还有一个正在渴望着充当国际政治大国的中国。在这种情况下,隐蔽锋芒,倾尽全力寻求经济发展,才是莫斯科的最佳选择。第二,外高加索地区的动荡已经到了不得不给予关注的时候了,而在这其中,车臣问题能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莫斯科方面还需要来自华盛顿的支持,至少,不能让美国人站到对立面上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联邦需要美国人进一步插手中东事务,甚至是在那里挑发一场战争,那么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尽可能大的方面,解除美国人的顾忌心理,从这个角度上看,以联邦影响力撤出中东为条件,换取美国人在车臣问题上的正面立场显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另外,在涉及到如何挑起中东混乱局面的具体问题上,对策委员会也给与了不少正面的建议,比如说:可以利用一下库尔德人分裂势力的,再比如说,可以利用一下国际密切关注的热点问题,诸如核问题什么的,总而言之,现在美国人既然在抓紧针对科索沃的军事行动,同时又在中东营造一种和平的假象,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其在中东的具体军事行动,恐怕也相隔不远了,他们现在需要的更多的还是一个借口,而莫斯科呢,大可以在这个借口上多下一点工夫。   战争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种灾难,古人有云:“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其中所蕴含的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那么既然战争这么可怕,为什么在人类历史的演进过程中,战争这个东西还是层出不穷呢?不为别的,就因为对那些不是普通人的人来说,战争的出现往往就意味着时机的出现,意味着利益的出现。   两伊战争持续八年,其间,由于双方基本采用的还是老旧的人海战术,因此死伤惨重,一百万人丧生,一百七十万人伤残,两国经济损失高达八千亿美元,可最终呢?伊拉克没有占到伊朗的一寸土地,伊朗也没有将原教旨主义推过边境半步,说白了,这人就是白死白伤,经济损失也毫无意义,但话说回来,正是通过这样一场战争,萨达姆的独裁政权才算是在伊拉克正式牢固的建立起来,原教旨主义也才算是在伊朗生根发言,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霍梅尼与萨达姆应该算是一对好搭档。   现在,郭守云进入莫斯科时间不长,他手上虽然掌握了大把的权力,但是这种掌握并不算很牢靠,在军方,他控制的人除了远东的那部分之外,其他各方随时可能反水,而在政坛上,他的面前也充斥着形形色色的野心家、阴谋者,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向维系住自己的统治地位,一方面需要在经济建设上拿出货真价实的成绩,另一方面,也迫切需要对外发起一场战争,从而在联邦军方内部,真正扶植起一批听命于自己的实力派将领。于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一眼瞅着远东的局势,一面盯着莫斯科的政局走向,一只手按着远东,另一只手则伸向车臣,至于说屁股下面的两条腿最终会走向何方,那就要看今后的发展情况了。 第八八五章 深谋   雀山别墅区的南坡高尔夫球场上,郭守云大大咧咧地站在一段果岭上,双手握着一把银亮的高尔夫球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球洞。   “呼……吸……呼……”   准备了半晌,手中的球杆挥舞出去,“啪”的一声撞在洁白的高尔夫球上,鸡蛋大小的白球唰的飞出去,沿着果岭上的草坡连番滚动,最后“噗”的一声落进了球洞。   “噢,yes!”   打出一个好球的郭守云大为得意,他竖起右臂,拳头紧握,毫不脸红的为自己喝了一声彩。   “先生真是一个天才,”还没等他口中的喝彩声落地呢,四周响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一位看上去青春靓丽、身穿纯白色运动服的姑娘颠颠的跑过来,一边在嘴里连连的奉承着,一边在下一个击球位摆上了小球,“这才短短几天,您就的技术就可以称得上是大师的水准了。”   “是吗?”郭守云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老神在在地说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那是先生谦虚内敛,所以才感觉不到,”小姑娘的奉承话说的跟容貌一般漂亮,当然,也是一般的张扬,别说是郭守云这种精明的家伙,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估计都能从中嗅到马匹的味道,“您不知道吗,就连切温先生都夸赞您的技术高超过人呢。”   切温是谁?在郭守云的圈子里,这个人根本就不入流,但是呢,他在莫斯科的上流社会里却是名声显赫,说得更准确一些,这家伙就是联邦的高尔夫球国手。   对美女的称赞,郭守云并没有往心里去,切温的确是夸赞过他的高尔夫球技术不错,不过自家事自家知,从出生到现在,他郭守云总共拿过六次高尔夫球杆,到现在,连赛场上的具体规则都摸不清楚,就他这样的人,也敢说什么“技术高超过人”,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不过话说回来,切温的评判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权力,那不管玩什么东西,绝对都是技术高超过人的了。   “切温是二八实话的人,你们不知道吗?”郭守云单手一翻,将那个银亮的球杆倒提在手里,而后扭头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女人。   随着他的这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奔上坡来,将一张躺椅摆在了草地上。   “什么叫二八实话?”看着郭守云坐下,那个摆球的小姑娘凑过来,先为他递上一支香烟,又送上点燃的打火机,这才一脸好奇地问道。   “呵呵,所谓的二八实话呢,就是说他这个人所说的话,只有两成可信,至于剩下的八成嘛,基本都是假的,谁信谁倒霉。”郭守云老神在在地躺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烟,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先生真是风趣。”小姑娘一愣,随即笑道。   “这不叫风趣,这叫实话实说。”郭守云今天的心情显然不错,因此呢,对身边这些混迹联邦娱乐圈的小明星们,也或多或少的有了一点好脾气,要知道,在过去长达一周的时间里,他是很少在别墅区里见什么外人的。   三月份的春光还不是那么的显眼,尽管天气煦暖,但是那一股隐隐的寒意,仍旧充斥在空气里,不过呢,相对于天气来说,今天有机会同郭守云见面的这些人,绝对是心热的要命。   如今的莫斯科是藏不住什么消息的,在长时间的平静中,即便是联邦各地方势力,也都感觉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就在过去的三天时间里,莫斯科真所谓是侦骑四出、雷霆大动,联邦检察机关在安全部门与内务部的配合下,相继在几个州内采取了自苏联解体以来规模最大的整肃行动,梁赞州州长库斯塔罗夫、沃罗涅日州包括沃尔什耶夫在内的六名州议员以及科米共和国财长杰斯米洛夫在内的数十名地方大员先后被捕,而在逮捕这些人的时候,莫斯科方面甚至都没有同各地方政府打招呼,以至于在库斯塔罗夫被秘密逮捕之后,梁赞州的州地方电视台还播放了他的一段电视讲话。当然,类似这样的秘捕行动,并不全都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就像在科米共和国,随着杰斯米洛夫的被捕,其首府城市瑟克特夫卡尔市就爆发了大规模的群众性示威,不过呢,如今的情况显然与前几年无法相比了,就在瑟克特夫卡尔市爆发骚乱的当天,乌拉尔军区驻扎在乌拉尔山脉西部地区的第三十五步兵师,就采取了果断行动,两个摩托化步兵营的进驻,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便稳定了瑟克特夫卡尔的形势。在这一场造成了近二十人伤亡的小规模骚乱中,该市内务部负责人切维格耶夫被一名士兵开枪打死,原因是枪支走火,随后,科米共和国从上到下的政府官员,几乎被撤换了一遍,至于那一起枪支走火案,目前还在“谨慎”的调查当中。   莫斯科连续采取的一系列行动,令联邦各地方噤若寒蝉,谁都知道,三巨头联合所主导的这一场行动,只不过是一种杀鸡儆猴的表演罢了,杰斯米洛夫在科米经营了将近十年,其政治基础不可谓不牢靠,可现在呢,莫斯科要动他,仅仅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将他的势力清剿了个一干二净,那别的地方呢?显然是更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在过去那些年里,一旦莫斯科要对地方采取什么行动,联邦国内总是会有一批反对者站出来说三道四,但是这一次,这种反对的声音没有了,即便是以往立场最鲜明的俄共一方,这次都保持了沉默,而根据小道消息的说法,三巨头联合现在正在准备重组联邦政府,作为他们推选出来的下一任联邦总统候选人,左翼领袖久加诺夫很有可能胜选。   危机,联邦各地方势力在坐大了将近十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莫斯科的强大压力,很明显,他们以往那种对联邦中央权力斗争作壁上观的逍遥时光已经过去了,真正在幕后主导大局的联邦三巨头,现在正在逼他们选择阵营,他们可以选择任何一方,但关键在于,谁若是不选,那就必须把权力交出来。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莫斯科这段时间显得非常热闹,很多近十年都没有来过莫斯科的地方要员,在这两天里突然回了“家”,他们在莫斯科忙的上蹿下跳,唯一的目的,就是抢在被人清剿之前,先一步找到最稳固的靠山。   说实在的,这些日子郭守云感觉很累,也很烦,他从未想到过,原来莫斯科的问题要比哈巴罗夫斯克复杂的多,在远东,他的身边有一大群官僚簇拥着,绝大部分琐事,基本上都不用他自己去操心,而在莫斯科,这一点优势显然已经不存在了,更多的问题,他不得不自己亲自出面解决。当然,相对于切尔诺梅尔金以及联邦政府各个部委的主要官员来说,他还算是幸福的呢,至少那些从各地方上涌过来的人,不可能直接找到他头上来,那些家伙首先要选择直管的政府部门下手,然后再以此为踏板,找到雀山别墅来。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忙碌这件事,有些人或许并不觉得心烦,与此相反,他们甚至还对此甘之如饴,比如说切尔诺梅尔金,他做了数年的联邦政府总理,但却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般的舒心过,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莫斯科中央同地方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一直都处在相对的弱势上,尤其是那些加盟共和国,他们对联邦中央政府的命令可谓是阳奉阴违,表面上说的话都是那么的冠冕堂皇,可一到真事上,那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了。而在这几天里呢,自从三巨头那一夜的密会之后,莫斯科开始对地方势力大动干戈,短短几天,那些过去桀骜不驯的家伙们就全都老实了,每每想到这儿,切尔诺梅尔金就会忍不住的感慨,或许这个世界还真就像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要想要让狼听话,就非得先把它打成狗才行。”   连日里应付方方面面的应酬,郭守云真的是感觉很无聊,他需要一个舒缓的空间,需要过上一天轻松的日子,以便缓解一下疲劳的心态,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目前最麻烦的时候还没有到呢,尽管克里姆林宫已经老实了,久加诺夫所领导的左翼反对派那边,也对三巨头联合提出的权力分配方式较为满意,但是三巨头内部呢?这才是一个真正棘手的麻烦事,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军方的因素混杂其中。虽然说列别德出任联邦国防部长这件事已经成为定局,但是军界内部的一些不稳定因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是消除掉,对那么一批立场不太明确的军方将领,郭守云并不是多么的信任。   正是基于这两点因素,郭守云认为自己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也许……叶列娜想出来的那个毒招真的可以用一下,不过前提是必须得到霍维两人的认同才行,没有他们的配合,这件事还真就不是那么好办的。 第八八六章 开闸放虎   “先生,”这位专门负责在近两天里陪伴郭守云的小姑娘,显然也发现了主子今天的情绪不错,她趁着郭守云闭目假寐的工夫,看似不经意的蹲在草地上,而后一边轻柔的为他按摩大腿,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听说再过几天,您打算去圣彼得堡?”   “嗯,不错,是有那么个打算,”郭守云闭着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边有几位老朋友必须去拜会一下。”   “是吗?”小姑娘的眼珠转的飞快,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是什么样的朋友啊?”   “你问这些干什么?”郭守云仍旧是那么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任谁看上去都以为他快要睡着了。   “哦,没什么,”小姑娘笑道,“只是我的家乡也在圣彼得堡,只不过离开十几年了,我都不记得那边的样子了。”   “这样啊,那有空就回去看看吧,”郭守云的嘴角轻微的抽搐一下,语气缓和地说道,“嗯,我看不如这样,等回头我从圣彼得堡回来,就安排人送你回去看看,呵呵,尽管你是霍尔尼科娃的人,可我想这么一个小小的面子,她还是舍得卖给我的。”   “那我能不能跟先生一起去?”小姑娘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片欣喜,她满眼渴望地说道。   “跟我一起去?”郭守云翻身从躺椅上坐起来,他在小姑娘的脸上盯了一会儿,原本温和的表情骤然阴沉下来,那变化的速度之快,令守候在旁边的人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在小姑娘的脸上盯了一会儿,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先生,这当然是我自己的意思。”男人脸上表情的骤然变化,显然给小姑娘来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呢,她脸上的表情固然显得很惊慌,但是说话时那种忐忑的语气,却或多或少的参杂了几分做作。   说真的,如果不知道身边这个女人底细,郭守云还真就不好意思对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表现的太过分了,不过问题在于,他现在了解的事情太多了,波拉尼诺夫每天向他汇报的信息中,远东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几乎全都包括在内。   人常道:“难得糊涂。”郭守云感觉这句话的确不假,人有的时候如果太精明了,这日子过得反倒是没有多少趣味了。   “先生,您千万不要误会,这真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只不过是……”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真让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这与霍尔尼科娃夫人没有任何关系,您……”   “够啦,我知道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郭守云冷哼一声,霍然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懒的去理会,不过话说回来,不理会并意味着我什么都不知道。记得回头告诉你那位主子,她要跟谁斗我不管,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可她们这种争斗千万不要扯到我的身上来,我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更不是她们应该过问的,知道了吗?”   “是,是,先生,我记住了。”小姑娘这回倒是真的害怕了,她也不敢抬头,就那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哼,岂有此理!”扭头一脚将身后的躺椅踹到一边,郭守云绷着脸,迈步走下了果岭。   “先生,怎么啦?”就在郭守云刚刚步下果岭,还没有走出球场的时候,开着一辆白色电瓶车的波拉尼诺夫一溜烟赶了过来。   “没什么,”郭守云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我就是感觉莎娜丽娃做的有些过分了,嗯,这件事我不好亲自出面,你回头想办法替我点她一下。”   “哦,好的先生。”波拉尼诺夫一愣,随即犹豫着答应下来。   “怎么,有顾虑?”郭守云显然听出了秘书的迟疑,他眉头微微一皱,停下脚步说道。   “那倒不是,”波拉尼诺夫摇头说道,“只不过,我倒是觉得夫人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恼怒。”   “嗯?”郭守云哼了一声,示意秘书继续说下去。   “先生,这么多年了,咱们远东的利益圈子早就定了型,”波拉尼诺夫也不客气,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几位夫人各自掌握着一部分权力体系,她们的日子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过的,迫于一定的压力,当先生走进莫斯科的时候,她们自然也得想方设法的把手伸过来。且不管她们自己是不是有私心,至少来说,如果她们不这么做,那她们在远东的威信恐怕也会大打折扣。先生是常在权力场上打滚的人,你应该对这方面的情况是深有了解的了。嗯,就像你常说的那句话一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权力之路素来如此,几位夫人在这一点上也是无法回避的。”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郭守云仰头看着头顶那一片缓缓飘过的云彩,沉默良久,这才长吁一口气,说道,“是啊,不进则退,好一个不进则退。呵呵,看来,我这个人既不是合格的父亲,同时,也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不得不说,波拉尼诺夫的这一番话,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点醒了郭守云。不用怀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郭守云绝对是一个以自己利益为核心的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在争夺权力的时候,他更多的是考虑自己的利益,而在思量困难的时候,他更多的同样也是考虑自己的困难,至于别人的处境、感受,他是绝少去考虑的。他在远东立足将近十年,在创立了郭氏集团的同时,也将远东的大权集与一身,在哈巴罗夫斯克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力,远东那些政客也好、军方将领也罢,人家跟着他不是毫无理由的,他知道,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远东要员心里在奢望些什么,因此呢,他才会始终不断的向前迈进,最终,跑到了莫斯科,在一定程度上主导了联邦的大局。而在这个过程中呢,他作为一个人,是不可能亲自出面掌握远东上上下下所有官员的,在这个庞大的利益网络里,还存在着很多的小集合,比如说莎娜丽娃的权力体系、尼基塔的权力体系、拉丽萨的权力体系等等等等,正是这一个个的小集团,最终支撑起了郭氏集团这个庞大的权力大厦。那么说到这儿,一个问题就出现了,郭守云为了维系自己的统治地位,不得不持续的向外扩张,从而为自己的集团成员谋求更多的利益,以此来赢得他们的支持,那么作为一个个小集团内的领导者,莎娜丽娃她们那些人难道就没有这种压力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呢,因为这些小集团的利益,都是由郭守云硬性分配的,所以莎娜丽娃她们感受到的压力相对来说要小一点。可是呢,当郭守云走出远东,开始正式干涉莫斯科以及整个联邦权力的时候,远东权力体系的根基就发生了变化,郭守云可以将挈廖缅科推到联邦总参谋部部长的位置上,可以将西罗诺夫推到联邦海军部总司令的位置上,并以此来褒奖那些始终支持他的远东军方势力,那么莎娜丽娃她们又该怎么做呢?毫无疑问,她们能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少得可怜,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原本围聚在她们周围的利益群体,难免会产生很大程度上的不满,这些人或许不敢去挑战郭守云的权威,但是在郭氏集团内部,他们却可以寻找另外的靠山,比如说率先进入莫斯科的叶列娜,再比如说早就在莫斯科打出一片天地的霍尔尼科娃,而一旦这种局面出现,莎娜丽娃那些人的处境就会变得相当尴尬了。   从这一点上看,郭氏集团内部的权力体系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为什么莎娜丽娃那些女人总是喜欢争,为什么妮娜却从来不争什么呢?说白了,这和逆水行舟是同样的道理,妮娜手上掌握的是军方的力量,而这恰恰是郭守云最为重视的一个根基,因此,她什么都不用去争,郭守云也会自然而然的为她谋划利益,反之,对莎娜丽娃她们来说,如果不争,那很有可能就意味着败退,就意味着在郭家内部的失势——大家都是被逼的,谁也别认为别人的日子就有多么好过。   “哎,不对,”郭守云在心里思索了那么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头的地方,他扭头看着自己的秘书,好半晌才讶然道,“我的波拉尼诺夫同志,从来没发现,你的眼光其实还是蛮独到的嘛,就像今天这些问题,为什么过去我就没有想到过?”   “先生没有想到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波拉尼诺夫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其实在我看来,咱们的远东就像是一个大笼子,你的手段过于激烈了,几头凶猛饥饿的老虎始终被关在那里,嗯,这不是一件好事。呵呵,放虎出山固然可能会伤到一些人,可有些时候呢,说不定也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恐怕是叶列娜让你对我说的吧?”郭守云聪明得很,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因此,笑眯眯地说道。   “哦,先生说的没错。”波拉尼诺夫搔搔头皮,表情尴尬的承认道。 第八八七章 大使馆事件   “你倒还算是诚实,”伸手在秘书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道,“嗯,叶列娜说的不错,在一些问题上,我的想法的确是存在着一定的问题,她自己不来同我说,原因恐怕就是担心我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呵呵,其实这又何必呢,我这个人有些时候固然想的东西很多,可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吧?哎,她的顾忌太多了。”   “先生说的是。”波拉尼诺夫站在一边,点头认同道,不过在他点头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坦率的讲,他并不认为老板说的这些话具备多少说服力,在很多时候他或许的确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但反过来呢,一旦他不讲道理了,那吃亏倒霉的终究还是别人。   郭守云虽然很精善于察言观色,但是他却不可能真正窥探别人的心思,因此呢,身边的秘书在想些什么,他并不清楚,最重要的是,有了叶列娜的这一番劝告,他的心里又有了别的一些想法,如今这些想法还很笼统,他必须抓紧时间将这些东西细化一下,以便从中找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危机之中总是孕育着转机,可反过来说,发展之中同样也可能孕育着危机,尤其是当短时间内发展的速度步调过大的时候,这种潜在的危机可能就愈发的严重。   郭守云之前曾经考虑过,自己的势力进入莫斯科之后,他并不打算将远东的那批人马也带出来,在他的心目中,远东就是远东,始终都应该作为自己后方的一个牢固基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远东的力量向外蔓延,不仅有可能导致自己的根基受损,同时呢,还更加有可能会导致某些人的野心极度膨胀,最终引发郭系内部的混乱。但是现如今呢,经过叶列娜的提醒,他深刻地认识到,鉴于人心的贪婪以及对权力追求欲望的无可遏止性,他之前所采取的策略并不是那么稳妥的,任何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过分的放纵固然不可行,但是过分的压制似乎同样也会导致混乱的出现。   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啊。   让莎娜丽娃她们也进入莫斯科,这显然是不成的,且不说这样会不会导致郭系内部出现问题,至少来说,她们的出现,肯定会招致霍维集团以及联邦其他政治势力的强力反弹,虽然说郭守云从未想过要独自把持联邦的大权,但是却绝对无法摆脱别人对他的怀疑与顾虑。那么如何才能既限制住郭氏集团内部人的野心,又保障她们自身的利益,同时呢,还能不引来联邦其他政治集团的抵触,这其中肯定要涉及到一个繁琐的权力制衡问题,郭守云虽然很有头脑,而且政治经验丰富,但他毕竟不是神人,这方面的东西他必须慎重、自己的去考虑。   “波拉尼诺夫,”从高尔夫球场里走出来,郭守云登上自己的电瓶车,在发动车子的时候,将心里的思虑全部抛开,扭头对紧随而至的秘书笑道,“我记得你昨天不是请假了嘛,怎么今天又跑过来了?怎么,没有回老家看看?”   “哎,原本是打算回去看一看的,”波拉尼诺夫摇摇头,苦笑道,“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那边已经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了,再者,这么多年都跟着先生,我这身份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说真的,我还真担心这次回去会招惹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先生知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等再看吧。”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知道,官僚主义不仅仅限于国内,俄罗斯这边的官僚体制作风同样严重的很,在某些方面,甚至还犹有过之。过去,波拉尼诺夫虽然是自己的秘书兼卫队长,但是在远东之外的地方,他说到底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但是现如今的情况不同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拿这两天来说,赶上门来巴结他人也着实不少。   “好吧,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那边也没有值得留恋的,”郭守云沉默片刻,直到车子开动起来,才淡然笑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世故这个东西,说起来最是复杂,但也最为淡漠、现实,什么裂土封疆、衣锦还乡,说到底都是最无聊的东西,那些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的人,在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你呢。”   “还是先生看的透彻。”波拉尼诺夫对老板这番话深以为然,他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   “哦,对啦,先生,说了这么多的题外话,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电瓶车转出球场区,在驶上山间水泥路的时候,波拉尼诺夫说道,“刚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来过电话,他说半小时之后要过来,让你做一下准备。”   “他要过来我还做什么准备?”郭守云失笑道,“难不成还让我出门去迎接他一下?这个米哈伊尔,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呵呵,他的意思,恐怕是中午要留在这里吃午餐了。”波拉尼诺夫笑道。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郭守云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临近晌午了,的确,如果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小子赶在这个点上过来,那肯定是要蹭一顿午饭的了。   “他还说什么啦?”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人绝不是葛朗台那种性子,他不可能会觊觎郭家的一顿午饭,再者,这段日子他们那边也忙碌的很,大批原本属于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力量,基本上都被霍维集团给拉拢过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心情出来蹭饭吃,那郭守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说一会要过来,”波拉尼诺夫回答道,“不过叶列娜夫人刚才也说了,这两天霍维他们正在与军方的一些人接触,不过呢,基本上都碰了钉子,今天他们过来,极有可能就是为此而来的。”   “哦?”郭守云轻哼一声,那两道浓黑的眉毛,顷刻间便攒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有了心事的缘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都没有说话,他在考虑霍维两人的意图。   从别墅的后门进入戒备森严的甬路,在停车场放下自己的电瓶车,郭守云长吁一口气,用力摇摇头,将自己的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择出来,一股疲倦的感觉再一次布满全身。   人生似乎有很多可以选择,但是他却选择了一条最辉煌同时呢也是最劳累、拥有最多风险的一条,说真的,十年走过来,他真的自己已经疲惫不堪了,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有了一颗七老八十的心,这种表里不一的累赘,甚至比表面上的虚伪更加累人,如果可能的话,他真希望在选择另一条生活的道路,去享受另一种全新的人生。   别墅的正厅里,一身便装的叶列娜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在她正对面的那台大宽屏电视上,此时正播放着午前的国际新闻。   “怎么样,打了一上午的高尔夫,情绪调整过来了吗?”看到男人进门,叶列娜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站起身来笑道。   “哎,原本是调整的差不多了,可是现在呢,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情绪,一下子又全都没了,”脱掉外套,随手交给侍立一旁的女佣,郭守云用力搔了搔头皮,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听说一会儿米哈伊尔要过来,这短时间克里姆林宫那边的事情我没有太多理会,你说说看,他可能有什么目的?”   “他的事情暂时还可以放在一边,”叶列娜摇摇头,随即指着桌上的一份文件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吧,刚刚从贝尔格莱德发过来的。”   “哦?什么事?”郭守云目光一凝,快步走到沙发前,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文件是由贝尔格莱德俄方大使馆发回来的,至于内容嘛,则是郭守云前世记忆中就存在的一部分——美国人出动战机,轰炸了中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这件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但是此前由于贝尔格莱德的通讯系统已经被彻底摧毁,因此俄大使馆方面无法进一步确认消息,事情一直拖到今天早上,俄方的两名武官参赞才正式核准了这方面的消息,并在第一时间回报给了莫斯科。郭守云现在在莫斯科的势力很大,外交部方面在获知消息之后,一方面呈报给总理办公室,一方面呢,也将消息发给了负责郭氏在莫斯科对外事务的主要负责人叶列娜。   “该来的事情终究还是会来的。”在看到文件的第一时刻,郭守云的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慨。   美国人炸掉了中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这件事按照美军方面的说法,那是误炸,是他们的情报系统出现了错误,但是这种借口只能哄骗三四岁的小孩子,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就不可能对此信以为真。 第八八八章 大格局的变迁   美国人的嚣横,是在二战结束之后开始正式出现的,而在随后的几十年时间里,由于苏联的存在,两大超级帝国在各方面的竞争中互有胜负,至于到了赫鲁晓夫当政中期以及勃列日涅夫当政的中前期,苏联在若干方面甚至超过了美国,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导力量,当年的古巴导弹事件,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发生的。只不过呢,随着苏联的解体以及东欧国家的剧变,美国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他们一方面在竭力避免俄罗斯的兴起,另一方面呢,则抽出大部分精力,限制社会主义中国的发展。   如果按照苏联解体后的历史进程一直延续下去,中国方面的压力恐怕会出奇的大,改革开放的政策即便是再良好,面对紧张的外部环境,这一场改革的成效恐怕也要大为缩水。但是呢,这个世界的发展是有其自身规则的,苏联的解体不仅仅将美国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同时呢,也打消了西欧国家在冷战时期所存在的最大顾虑,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从苏联解体的那一天开始,西欧国家那种自决的需求,尤其是摆脱美国控制的愿望,便不可遏止的爆发出来,欧盟的正式成立,便是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出现的。   欧盟的兴起,显然令美国人感到了深切的不安,与此同时呢,欧盟为了抵抗来自华盛顿的压力,开始频频与中国政府接触,在九十年代,中欧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煦暖局面,欧盟所洽商的解除对华武器禁运条令,也是这一时期出现的苗头。当然,在与中国方面接触的同时,欧盟也没有放弃对世界其他地区的政治渗透,比如说在前东欧地区,以及更加敏感复杂的中东地区,他们的触手都是越深越长,从而在根本上对美国的利益构成了威胁。再者,伴随着欧盟的崛起,国际货币市场上的形势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作为一种全新的货币,欧元开始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崭露头角,从而对过去那种美元一统天下的局面,造成了最直接的威胁,从这一点上看,华盛顿在九十年代中后期最大的对手,赫然还是它过去的盟友,西欧诸国。   从这方面来看,无论是北约东扩还是美国导弹防御体系的蔓延,甚至是这一场科索沃战争,美国人难道都仅仅是为了限制俄罗斯的再次复兴吗?这显然是不对的,在某种角度上来考虑,华盛顿的策略未尝不是为了造成欧洲地区的紧张气氛,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欧盟的发展。   现在呢,科索沃战争已经进入了关键性阶段,在北约集团内部,欧洲诸国方面要求尽快解决战事、恢复巴尔干和平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面对着北约集团的武力干涉,米洛舍维奇政权已经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可想而知,按照这种局面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巴尔干地区的和平将成为必然,美国人也将随之失去一个限制欧盟发展的基本点。   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曾经将美国人看成是彻头彻尾的战争贩子,在他那时候的观念中,美国人所发动的各种各样的战争,显然都是为了推销本国所生产的军火武器,但是现在呢,他的视野已经没有那么单纯了,他看得出来,美国人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挑起各种各样的战争,除了兜售军火之外,还是为了继续保持他们在国际上的强大政治影响力,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限制那些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国际力量。   “刚才接到消息的时候,切尔诺梅尔金来过电话,他说是下午打算去一趟克里姆林宫,商讨一下莫斯科方面就此事应该秉承什么样的态度,”叶列娜重新端起咖啡,轻轻的抿了一口,而后语气轻松地说道,“按照国际常规,在重大事件发生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利益涉及国就应该发布官方的表态,以彰显自己在类似事件中所秉承的立场,否则的话,拖过了二十四小时,莫斯科在这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就将会被边缘化。只不过呢,这件事显然相当敏感,我猜测,华盛顿方面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基于三个方面,其一,给中欧关系制造麻烦,这一点很容易考虑到,因此没有必要多说;第二,试探北京方面的反应,看看他们在遭遇类似挑衅的时候,将会拿出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其三,警告,嗯,我想,如果这一条成立的话,同时呢,北京方面做出的反应如果不是那么的强烈,那么下一步,美国人肯定要在中东动手。总而言之,这一事件看上去似乎是孤立的,实际上,却很有可能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所以,切尔诺梅尔金在这件事上的谨慎态度并没有错。”   郭守云点点头,他寻思着,美国人在做这件事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莫斯科方面可能会做出的反应,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的视线,显然已经偏离了莫斯科所处的纬度,华盛顿的外向关系重点,现如今肯定已经转移到了中东、欧盟以及中国这三大块,而这对于莫斯科来说,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兆头。现在,撇开这方面的问题不谈,单来看一下国际各大势力方可能做出的反应。北京那边,毫无疑问,对这件事,他们的态度肯定会表现的很强硬,但在这份强硬的背后,注定将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软弱,毕竟中国从实力上来说与美国不存在对等关系。再者,北京这几年虽然在中东地区扩张影响力的速度很快,但是呢,他们这是玩的一套指东打西的策略,郭守云可以肯定,北京的外交战略侧重点,绝不是在中东,而应该是在地缘更加广袤,同时呢,又被国际各大势力方所遗忘的非洲大陆,至于说北京在中东经营的真正目的,恐怕还是为了给美国与欧盟方面制造麻烦,让他们无暇分神去考虑非洲的问题。这一点,郭守云在前世的时候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那么撇开中国方面的立场,再来想一想欧盟方面的态度呢?毫无疑问,欧洲人也不是傻子,美国人在转什么花花肠子,他们一样能够看得出来,因此呢,在这一事件发生之后,欧盟方面肯定会做出两手反应,第一,极力安抚北京,同时,尽一切可能加强与中国方面的关系,第二,在一定圈子里同华盛顿方面交涉,避免此事件的进一步扩大。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问题在于,不管各方对这件事的态度究竟如何,至少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国际上大国政治博弈的局面,将会变得相当热闹,纵横捭阖间,一个个可以牟利空间必然相继出现,动荡就意味着利益,平和则意味着平淡,这一原则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变化。   “你有什么想法?”看到男人沉默不语,叶列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好奇的表情,她双手捧着杯子,向前伏过身,而后轻声问道,“说出来听听。”   “嗯,怎么说呢,我觉得对咱们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郭守云右手那几根手指头有节奏的在膝盖上频频弹动,同时,带着一脸思虑的表情说道。   “机会?”叶列娜笑问道,“什么机会?”   “开战的机会,”郭守云眉头一皱,沉吟片刻后,语调深沉地说道,“另外,也是加快速度收归地方权力的机会,我想,在这个时候,来自国际上的干涉压力肯定最小,你认为呢?”   “呵呵,很不错,”叶列娜笑了,她点点头说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嗯,不过呢,我猜测今天米哈伊尔过来,肯定也是为了这件事,对他与维诺格拉多夫来说,这也是插手军权的最佳机会,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郭守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刚才听波拉尼诺夫说起的时候,我心里还感觉有些疑惑,米哈伊尔这段时间可是忙得很,他怎么会有时间来找我共进午餐,现在好了,看了这一份文件,什么都明白了。哎,牵一发动全身,美国人真会挑选出手的时机。”   “呵呵,这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来说固然是一个机会,可对于咱们来说,未尝不是同样的一个机会,”叶列娜直起身子,将窈窕的背影整个埋进沙发靠背里,同时,看似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要忘了,那些军方的将领现在之所以站在你这一边,是因为此前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而现如今呢,局势已经趋向明朗化了,因此,有些人难免会有一些不那么让人喜欢的念头出现。呵呵,战争,战争是残酷的,而它的最酷之处就在于,胜负与否在战争结束之前,谁都不可能预料得到,因此呢,同样的一场战争中,有可能孕育着无限的战功与声望,也有可能孕育着无可思量的负担与责任,关键的一点在于,谁来指挥这场战争,谁又有真正本事决定这场战争的走向了。”   郭守云身子一震,他明白了身边女人的心思。 第八八九章 军方会晤   有一个漆黑的深夜光顾莫斯科城市上空,持续了将近一周的好天气正在向西北退却,从东南方向过来的低气压气团,正张牙舞爪的扑向这个联邦的首府城市,按照天气预报上的说法,在今明两天,莫斯科地区将会出现连续的降雨,局部地区,甚至会出现春季里罕见的暴雨。   今天晚上,雀山别墅里显然热闹非常,在后园的停车场内,二十几辆挂着俄罗斯军方车牌的轿车,密密麻麻的停放在那里,而在停车场外,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卫士兵散布四处,有抽烟的,有吃零嘴的,也有闲侃打屁的,总而言之,这些担负着联邦首长安全保障工作的警卫员们,此刻都相当轻松,毕竟这个别墅区的防卫工作做的相当到位,他们不需要为各自首长的人身安全担忧。   同一时间,在别墅内的郭守云专用大书房内,二十几位来自国防部、参谋本部、后勤总部以及陆海空三军军部的将领,正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大会议桌前,传阅着一份郭守云交给他们的秘密文件。   挈廖缅科,这是郭守云在远东就拉拢到的嫡系,自从三巨头联合逼迫克里姆林宫交出主要大权之后,列别德被任命为联邦国防部新任部长,而原本身为远东共和国国防部长的挈廖缅科,则奉命调入参谋本部,出任了俄军总参谋长一职,说真的,对于这一项任命,身为大将的挈廖缅科相当满意,他认为自己这几年跟着郭守云绝对没有错,如果放在十年前,他绝对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列别德,原俄独立十四军司令员,苏联解体之后,有先后兼任过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主席等若干职务,不过,在九五年的第一次车臣战争中,他作为战地直接指挥官,为俄军在战争中付出的惨重代价,承担了很大的责任,此后,一直得不到重用,在一段时间里,他的十四军甚至面临着被解散的危险。现在,郭守云基本上控制了联邦军方的大权,而列别德在出任联邦国防部部长之后,也基本上成为郭守云的嫡系。   谢伊洛欣,俄罗斯联邦总后勤部部长,这位在联邦军中担任了十几年后勤工作的中将,现在还算不上是郭守云的嫡系,不过呢,这个老头很聪明,他做事的原则就是始终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因此呢,在叶列娜的介绍下,郭守云对这个老头还是很信任的,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势力牢固,像谢伊洛欣这样的聪明人,就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反之,如果自己的势力不牢固了,那像他这样一个主导俄军后勤工作的将领朝那边站,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了。   今天晚上的聚会,是郭守云一个人名义发起的,对外的说法,那就是老朋友之间的聚餐,不带任何政治色彩,当然啦,他的这种说法恐怕没有什么人会相信,同时呢,郭守云自己也没期望着让谁去相信,他只不过就是要找一个说辞罢了。   除了挈廖缅科、列别德等几位联邦的主要将领之外,今天到场的,基本上都是几位将军信得过的人,这些人过去要嘛在地方驻军中任职,要嘛就是属于那种坐冷板凳的,所以说,他们在得到启用之后,在立场上全都倾向于郭守云这一方,否则的话,今晚的宴会他们也没有资格出席。   对于挈廖缅科来说,晚宴结束之后,郭守云给他看的这份文件,显然不是一个太好的兆头——在霍维集团以及克里姆林宫的影响下,对车臣的第二次战争计划,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而按照这份草拟的计划,联邦国防部也好,参谋本部也好,只有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而一个半月之后,参加作战的联邦主要部队必须完成集结,同时呢,展开第一步作战计划。   当然,既然是军人,挈廖缅科就不可能害怕打仗,与此相反,他甚至渴望着战争的早日到来,毕竟在和平年代里,军人的突出作用是体现不出来的,唯有通过战争,军人才能够拿到军功,从而实现一个威望积攒的过程。但是呢,眼前这份军事行动的计划,显然不是挈廖缅科所希望看到的,因为按照计划的人事安排,那些有资格真正指挥这场战斗的联邦军方将领,全都属于少壮派,比如说将会参加作战的第五十八集团军实际控制着马洛费耶夫少将。最重要的是,这些少壮派的联邦将领,一直以来都不是郭守云所能控制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更倾向于克里姆林宫,或者说是霍维集团的内部人。   挈廖缅科能够看出来的问题,身为国防部长的列别德自然也看得出来,他知道,这是军方的力量已经被扯进了三巨头对抗的漩涡里,而霍维集团拿出来的这一份将领任命计划,显然就是在军方扶植他们的嫡系将领。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列别德可以不干涉莫斯科的政治斗争,但是他却不能忽视少壮派力量提升对自己所构成的威胁,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手上的权力还没有捂热呢,别人就来抢夺,那岂不是等于要了他的命。   在座的诸多将领们浏览一份文件用了将近半个小时,郭守云坐在主座上悠闲地喝着红酒,那双贼眼,却时不时的在众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他看得出来,这份文件让在场的将领们都很不痛快——霍维两人这次走出来一步臭棋,他们为了在军方扶植自己的力量,看中了桀骜不驯的少壮派将领集团,但是呢,他们却忘记了那些真正控制联邦军方大权的老家伙的利益,因此呢,他们在扶植自己那一批力量的同时,也得罪了很多不该得罪的人。   “各位将军,这份计划你们都看到了,”等到众人将文件重新传递回来,郭守云放下手中的酒杯,面色平和地说道,“我这个人呢虽然常与各位打交道,但是说白了,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事盲,打仗的那些事情我不懂,如何领兵作战,如何制定作战计划,嗯,制定什么样的作战计划最为稳妥,这方面的情况我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呢,我对政治的了解倒是还有那么一点自己的看法。现在,从联邦的利益角度来考虑,我认为这个计划的出台相当及时,大家都知道,目前莫斯科政局初定,新一届的总统大选即将展开,在这个时候,为了争取国内民众对莫斯科政府的支持与信任,这一场宣扬国威的战争也必须打。另外,从国际大环境来看,北约对南联盟的战争即将结束,欧盟方面也好,美国方面也罢,他们的主要精力,势必会集中在战后既得利益的分配问题上,毕竟巴尔干半岛的重要战略地位,是他们双方都无法忽视的。再者,昨天晚上美国人的战机,轰炸了中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可以肯定,这是中、美、欧盟三方势力新一轮角逐发动的预兆,由此开始,他们三方都不可能抽出精力来对付外高加索地区的局势。所以说呢,我们选在这个时候发起这场战争,对内外环境的适应力将会更强,在各方面可能引来的反弹也越微弱……哦,当然,政治的问题决定不了战争的胜负,所以说呢,现在虽然是发动战争的最佳时机,可我认为还是应该更多的听一下你们的意见,各位将军,下面就说一说你们的看法吧。”   “守云的分析没有错,从大环境上来,此时发动这场战争的确是最为恰当的,”挈廖缅科跟着郭守云的时间最长,因此呢,他在说话上也最没有顾及,他指了指那份被放在桌角处的文件,毫不客气地说道,“不过呢,我虽然对此时发动这场战争没有意见,但是却不同意这份计划中所提到的将领任命问题。很明显,这里面参杂了太多的政治因素,要我看,这根本就是不为打仗,至少不是为了打胜仗,而是为了给某些镀金的。”   “呵呵,老将军不要这么激动,”郭守云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挈廖缅科身后,先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才笑道,“你的情绪我能够理解,可问题在于,今天下午霍多尔科夫斯基与我商量了整整四个小时,看得出来,他的立场很坚定,那就是这场战争必须打,而且呢,将领的人事任命问题必须这么安排,否则的话,他在一些外事问题上,就不会与我配合。呐,你们都知道贝尔格莱德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呵呵,不管我过去与华盛顿的关系有多么密切,也不管同北京之间存在着多大的矛盾,毕竟那些都是我个人的私事,与联邦的利益无关,可这一次的事端,我认为联邦必须对华盛顿的做法提出正面的、严厉的指责,我计划呢,明天由外交部方面发出照会,谴责一下美国方面所制造的严重国际事件,另外呢,准备与北京驻莫斯科大使馆的相关人员见个面,明确一下我们的立场,而这些事情,都是需要与霍维他们进行磋商的,没有他们的认同,我一个人的态度决定不了什么啊。” 第八九零章 扯后腿计划   郭守云说的这一番话称不上深邃,其中的意思甚至堪称直白,在座的诸多将领也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了,他们自然能够揣摩到这番话里所隐藏的含义。   很明显,作为现在对军方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势力方,郭守云对霍维集团所做的计划安排,已经产生了很大的不满,不过呢,鉴于三巨头之间相对的势力均衡局面,郭老大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做出过激的反应,毕竟在一些政治性的问题上,他也需要来自霍维集团的配合。有不满,那就说明他不希望霍维两人在军方的势力过分扩张,有妥协,就说明他更愿意接受霍维所提出的这项计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表态是彼此矛盾的,而这种矛盾纠合在一起,恰恰又是郭守云自己所作出的一种姿态:这件事他不插手,完全交给在座的诸位将军去处理,而他所期盼的最终结果,就是霍维所指定的那些人,必须真正出面指挥这一场即将到来的车臣战争,同时呢,军方还不能让这些人在战后获得太多的利益收益。   当下就明白了郭守云的意思,书房内的二十几位将军陷入了沉默,说真的,郭守云这种既想做好人,又不打算转让利益的态度,并没有惹来众位将军的不满,与此相反,他们现在倒是满意的很,毕竟他的这种表态表明了两点:第一,他对军方的事情只求把握大局,而没有心情去干预细节,这样一来,军方内部属于郭系的将领,就能获得很大的自主权。第二,尽管基于政治原因的考虑,郭守云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向其他的政治势力做出妥协,但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很重视对内部群体的利益维护的,而这些呢,则直接关系到了在座众多将军的切身利益。   在一个国家内部,军方素来就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它既是保障国家的主要因素,同时呢,也是造成国家动荡的最危险力量,而在这一个群体内部,年轻气盛的少壮派军官阶层,则是一个更加不稳定的因素,他们的存在与壮大,不仅会引来政治阶层的担忧,同时也会引来军方保守派力量的忌惮,所以说,霍维两人制定的计划,不仅仅直接危及到了郭守云的利益,同时也给军方强大的保守派力量造成了冲击,面对这样的危险,郭守云即便是不出头,军方自然也会有人跳出来搅局的。   今天晚上与军方诸多将领的这一场碰头会,与其说是郭守云为保障自身利益而召集的一场聚会,反倒不如说是为了压制郭系集团内军方过激情绪的安抚会议,作为处在派系权力层最顶端的决策者,很多事情他根本就不用亲自出面处理,只要把目标找准,然后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与限制就够了,那些为权力而依附在他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   明白了郭守云的心意,在场的众位将军其实都有了一个很明确的计划,他们知道,霍维两人仅仅看到了可能在战争中诞生的荣誉,却没有看到同样可能在战争中诞生的耻辱,而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这一场战争究竟能不能漂漂亮亮的取胜。   作为第一场车臣战争的指挥着,列别德很清楚车臣非法武装力量的状况,同时呢,第一次车臣战争所带来的耻辱,也令他至今难忘。   就在第一次车臣战争中,面对一群被成为“叫花子部队”的车臣非法武装,俄军死伤人数超过三万,各式战机损失近三十架,装甲车以及坦克等武装车辆的损失近六百,因此呢,尽管这一场战争最后是联邦方面取得了胜利,但类似这样的惨胜,显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列别德在战后遭到了军方当权派的排斥,被彻底赶出了莫斯科。   现在,车臣第二次战争再次被提上日程,按照军方的情报显示,目前车臣非法武装的军事实力与几年前相比显然是得到了很大的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作战部署以及精良的技术支撑,那么联邦方面所要面对的军事损失注定小不到哪儿去。   霍维两人想要通过这一场车臣战争,在军方提拔一部分终于自己的少壮派将领,但是他们对军事并不了解,最重要的是,他们掌握不了军方至关重要的兵力资源,他们从政治的角度出发,过分看重军方将领在政坛上的重要作用,但是却忽视了军方力量在战争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目前,联邦国防部、参谋本部、后勤总部以及各军种军部,几乎都处在郭守云的控制之下,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战争打响,前线参战部队所急需的军事情报支援、后勤供给、空中火力支援以及战役计划指挥等等等等,这些要命的东西几乎是一无一例外的控制在郭系将领的手中,换句话说,这场战争的胜负结局如何,将决定于三方的因素——车臣非法武装一方,前线参战部队一方以及联邦军方郭系门阀一方,在这其中,一旦联邦军方依附与郭系的力量在背后扯皮捣乱,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回想起九五年指挥第一次车臣战争时的场景,列别德便对霍维集团此次制定的计划充满了不屑,就像前一次的战争一样,霍维所提供的计划中,过分的看重装甲部队的强悍攻击能力,却忽视了对情报系统以及空中武装力量的摧毁性作用,如果参谋本部一方稍使手段,铁定能让这一场战争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毫不客气的说,阴沉的列别德现在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安排后续的一系列行动了。   当然啦,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列别德绝对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下说出来的,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郭守云,作为一个带有浓重政治色彩的军人,他知道类似郭守云这样的政客需要知道的是什么,不需要知道的是什么,说白了,他们需要的只是结果,而不是整个计划的过程。   就在列别德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挈廖缅科的心里同样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对他这种混迹军旅一生的老将军来说,如何打赢一场战争是必修课,同样的,如何打败一场战争同样也是必修课,现在呢,唯一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恐怕就是怎么才能让那些少壮派的将领们,既打赢这场战争又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同时呢,还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火,至少不能让人家看出什么异常来。   “咳咳,”给在场的诸多将领留下了一段较为充足的考虑时间,郭守云干咳一声,将大家视线重新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这才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诸位将军,我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呵呵,难得守云信任我们,把话都说到了这种程度,如果我们再不明白的话,那岂不是成了老糊涂?”列别德看了身边的挈廖缅科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朗声一笑说道,“你放心好了,你的那些难处我们也能了解,因此呢,对这项计划我们不会再有什么意见。”   “不错,我也没有意见了,”挈廖缅科这才接口说道,“不过呢,作为一个有近四十年从军经验的老兵,我在这里不得不提醒守云你一句。”   “老将军请说。”郭守云做出一副慎重的样子,说道。   “怎么说呢,车臣的问题固然已经到了必须彻底解决的时候,而这份计划呢,也不可以说是不完善,但我刚才慎重的考虑了一下,我认为这些圈定好的战争一线指挥官人选,仍旧存在很大的弊端。哎,战争非同儿戏,这些年轻人固然都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是呢,书本上的东西毕竟都是死的,也是片面的,而真正的战争却是活的人在作战,在战役的指挥过程中,指挥官的最基本素质,应该是能够全面的把握占据,果断地做出决策,而这些基本性的素质,未必是那些年轻人能够把握的。所以,我担心如果真正的按照这项计划表去贯彻,那么这一场战争的最终结果,恐怕不会是莫斯科所希望看到的。”   “将军的意思是……”郭守云呵呵一笑,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份计划,参谋本部方面可以通过,但是在此之前,大家必须先把权责的问题分配好,”挈廖缅科说道,“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呢,一旦战局出现问题,我们也不承担相应的责任,守云,你看这样的条件应该不是很过分吧?”   “呵呵,不过分,当然不过分,”郭守云笑得很开心,他琢磨着还是挈廖缅科更能体会自己的心意,“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这件事我也是负不了责任的,所以呢,如果各位将军认为有必要的话,可以向克里姆林宫方面提交书面的备忘录,你们认为如何呢?” 第八九一章 别古夜来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挈廖缅科当下便认同了郭守云的建议,他扭头在众位将领的脸上扫视一圈,同时点头笑道。   “那就这样吧,”郭守云摆摆手,再一次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环顾一眼书房内的军方将领,随即叹口气说道,“各位将军,尽管这一场战争参杂了太多的政治因素,但是呢,它毕竟还是关乎着联邦国威彰显的一场具有重要意义的军事行动,因此,我希望在关键时刻,各位能够抛开政治的因素,将国家的利益放在首要位置……哎,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会说,总而言之一句话,联邦再也经不起任何形式的打击了。”   书房内的诸多将领一阵默然,好半晌之后,列别德才站起身来,说道:“守云放心吧,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万事摆脱诸位将军了,”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点点头,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道,“正事说完了,下面到了轻松时间了,我在宴客厅里为诸位将军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呵呵,你们一会不妨过去休息一下,顺便也看看那些礼物合不合意。至于我嘛,还有一位重要客人的需要接待,一会就不陪着大家了。”   “守云,太客气了……”   “先生请自便……”   看着他退到门口的背影,书房里的众位将军客气道。   从专门用来会见宾客的大书房里出来,郭守云穿过狭长的走廊,从电梯上到别墅小楼的第三层,而后拐过两个铺就了红色细绒地毯的回廊,来到了专门属于他自己的小书房。   也许是习惯了远东生活的缘故,郭守云在雀山的这个私人书房,无论从装修格调还是从内部摆设上,都与哈巴罗夫斯克别墅内的那个私人书房完全一致,当然,这个书房并不是他自己的布置的,而是霍尔尼科娃专门为他准备的,不说比的,就为了淘换到那些摆放了十几个大书架的书籍,这女人就花了不少的心思。   书房的窗口正对着别墅区没有高层建筑的空旷地带,从窗子里望出去,可以远远看到雀山下莫斯科的半城夜景,郭守云曾经想过,如果等到夏天,天气渐暖之后,每天晚上开着书房的窗户,一边享受着徐徐的凉风,一边远眺城市迷离的灯景,那种轻松写意的生活,未尝不是充满乐趣的。   书房角落里的落地钟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郭守云走到自己的书桌后坐下,先是对着案头的台灯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幽幽的叹息一声,将拇指按向书桌电脑旁边的一个磨砂玻璃平台。   “指纹核对状况吻合,请输入语音。”   顿时,书房里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是郭守云。”靠在座椅上,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   “嘟嘟嘟……”很快,书桌下第二格的抽屉上亮起了一排淡蓝色的灯光,同时呢,一种类似于心电图所发出的奇怪声音从桌脚处传过来。   “唰!”   当这种嘟嘟的声音消失之后,那个银亮色的抽屉突然自动打开,显现出保存在里面的一大堆文件。   千万不要小瞧郭守云书桌内的这个小抽屉,这是由远东共青城高科技设计院专门给他的设计制作的私人保险柜,其保密程序分为两道,一个是指纹核对另一个就是声音识别,而在加密防暴方面,这个小抽屉采取的是高温自毁程序,一旦有人采用强行手段撬脱抽屉的外防护,那么抽屉内层空间就会在十五秒内产生一千五百度的高温,将内里存放的全部文件如数销毁。   那么在这个小抽屉里,郭守云究竟存放了一些什么东西呢?其实并没有过于重要的东西,那些形形色色的文件,除了郭守云这段时间在莫斯科的开销账目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些个政府官员的背景资料了,当然,如果说到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他那本私人日记,这份东西现在要是流传出去,估计会在俄罗斯联邦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另外呢,也会在近代史学界引发一场轰动,毫不客气的说,过去近十年间俄罗斯联邦所发生的一切政治秘闻,这本日记里都有详细的记载。   伸手翻开那些打着各式印封的文件,郭守云从抽屉的最底格里,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而后随手一翻,揭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一个崭新的、带着黑色硬皮夹的记录本,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这个记录本的封皮看上去极有特色,它通体黝黑,在台灯的照射下,封皮的夹子闪着一种迷离的光彩,那种炫目的色泽,令人无法判断这个封皮究竟是金属制的还是皮质的。翻开封皮,内里是一个粉红色的扉页,扉页上用金色的中文行草书写着两排大小不一的字体——“郭氏集团:1999”。   在平整精致的扉页上抚摸一把,郭守云拿出自己的钢笔,在那个“1999”的下面,标注了一个工整的名字“郭守云”,这才又掀过一页,打到了可以正式做记录的地方。   “权力是庸俗的,但是庸俗的东西才能让人倍加痴迷,”提着笔,郭守云思索片刻,在开头的地方空两格,写道,“我曾经以为,在钻营权力的道路上,一个人总是能够保有一两个共进退、可坦诚相待的朋友的,但是现如今,我的这一点认知似乎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了。从远东到乌拉尔山脉以西,从哈巴罗夫斯克到莫斯科,在这个新年初过、冬去春来的月份里,我的人生经历实现了一个从量到质的转变,而霍维两人的欲望,似乎同样经历了这样一个转变,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我们在哈巴罗斯克所作出的约定,也忘记了我们所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什么,他们现在唯一考虑的东西,就是如何从我的手里抢走更多的权力,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从莫斯科排挤出去。”   “当然,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去考虑,霍维两人现在所采取的做法,也并不值得我来非议,更准确的说,我也没有权力去非议他们,他们排挤我,渴望的是得到更多的权力,同时也是为了在更大程度上保障他们自身的安全,而我之所以必须同他们斗下去,同样也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力,在更大程度上保障的自己的安全。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彼此间无所谓对错更无所谓善恶,而是遵从于一种人性的本能。”   “当初,在东京遇刺的时候,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抵达远东,叶列娜建议我给与这两位对手足够的扶持,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今天这一步,我甚至不相信霍维两人会有与我产生分歧的那一天,但是现如今我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需要制衡的,只有存在敌人的时候,一个人的身边才会有出现朋友,这就像是美与丑、善与恶的对立一样,倘若没有了丑抑或是没有了恶,那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到什么是美,什么是善,同样的道理,没有了敌人,朋友同样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毫无疑问,霍维曾经是我最为信任的两个朋友,我甚至曾经一度认为,我们之间的友谊能够永久的保持下去,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过于的一厢情愿了,我不得不钦佩叶列娜的远见,她的智慧以及看待权力与人性的角度,绝对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我曾经认为自己那种保持着一定纯真的政治信念才是正宗的理念,而叶列娜的理念过于的偏激,但是现如今来看,她的理念显然才是正统的,我的则是一种充满飘忽、毫不现实的空想——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接过正统,抵制过去那种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吧。”   郭守云写到这儿,停下了笔,他伸手从书桌上取过一支烟卷,为自己点上,而后就在那种青烟缭绕的灯光下,孤零零的发了一会呆,这才提起笔,准备继续写点什么。   “咚咚咚……”   就在这个端口上,书房里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书桌一角的三寸显示器微微一闪,一道黑白的影像显示在屏幕上。   “来的倒是挺快。”郭守云瞅了一眼屏幕,那上面显示的书房门口的景象,波拉尼诺夫站在门前的位置,而一身便装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正面带微笑地跟在他身后。   将桌上的日记本合起来,重新放回到保险抽屉内,郭守云整整衣领,轻轻按下了桌子上的通话按钮:“进来。”   “先生,”波拉尼诺夫推门走进来,他站在门边,恭声说道,“古辛斯基先生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来了。”   “哦,人呢?”郭守云用一种惊喜的强调说道,“带我去见他们。”   “他们就在门外。”波拉尼诺夫微笑道。   “门外?”郭守云站起身,讶然道,“为什么不请他们进来?快快快,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能如此怠慢。”   “呵呵,不用请了,我们已经进来了,”别列佐夫斯基矮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着快步迎过来的郭守云,微笑道,“过去的老朋友,哦,也是过去的老对手,守云啊,好久不见,你真是风采依旧啊。” 第八九二章 又是老朋友   “从上一次的哈巴罗夫斯克一别之后,咱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见面后简单的几句闲谈之后,古辛斯基接过波拉尼诺夫送来的咖啡,随手放在沙发旁边的茶桌上。他先是在郭守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微笑道,“似乎这前后算起来,也有几年时间了吧?”   “是啊,”别列佐夫斯基的位置,就在郭守云的书桌右侧,他听了老搭档的开场白之后,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说起来这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工夫,几年就过去了,呵呵,回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来,我这心里还真有那么一份感慨。”   坐在书桌的后面,郭守云悠闲的品着酒杯中的红酒,别古两人的言辞中,的确夹杂了很多对往昔的感悟以及对过去时光的回忆,毫无疑问,作为两个在联邦政经两界打滚那么多年的老狐狸,别列佐夫斯基也好,古辛斯基也罢,都不是那种喜欢沉湎在往昔回忆中的人,郭守云知道,他们之所以来上这么一段开场白,无非就是为了打动自己,从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从自己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说真的,类似这样的策略如果放在几年,没准真能对郭守云的心理状态产生一定的影响,可是现在呢,他已经摆脱了那种幼稚的情感,像这种低技术含量的技巧,已经不可能给他的决策带来任何影响了。   “呵呵,是啊,”尽管心里对两个老家伙充满了鄙夷,可是郭守云嘴上所说的那一套,却是情谊味十足,“不管是咱们当年在红场边百货商场楼顶的那一次聚会,还是随后不久针对国际游资的那一次联手,注定都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深刻经历,那时候我还年轻呢,有很多见识远不及两位那么深远,从这一点上说,如果没有你们当初的提携与支持,我郭守云未必就能走到今天,对此,我是心知肚明的。”   “守云太客气了,”别列佐夫斯基笑道,“其实当初我们并没有能够给与你多少帮助,与此相反,倒是不久前你的出手,才令我们得到了一个脱出泥潭的机会,呵呵,说来惭愧,上个月去远东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想到你会帮我们那一把。”   “是啊,这话一点都没错,”古辛斯基紧接着说道,“遗憾的是,当时你人不在哈巴罗夫斯克,否则的话,我非得当年对你道一声谢不可。”   “言重了,言重了,”郭守云在椅子上转了一个身,摆摆手说道,“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当年的那种观点一直都没有产生过什么变化,包括两位在内,还有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以及我和我的郭氏集团,咱们都是一体的,彼此间的利益虽然在某些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分歧,可是总的来说,在至关重要的领域内,咱们还是必须相互依赖的。哎,说来可惜,亚历山大他倒下太快了,而且他遭逢大难的时候,我那边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所以,我实在无法给与他任何形式的帮助……哦,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两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郭守云口中的亚历山大,自然就是曾经六寡头中经济实力最为强横的斯模棱斯基,他的实业在去年的金融风暴中遭遇灭顶之灾,同时呢,再加上来自联邦的幕后推手,老头最终失去了一切,完全退出了联邦经济界的核心圈子。   “哎,他去了英国,”别列佐夫斯基故作哀伤的叹息一声,说道,“我听说他在英格兰的肯特郡还有那么一点生意,现在他定居在梅德斯通,虽然说当年的风光已经不在了,可生活倒也算是安定。”   “前段时间,我听说他还结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伦敦姑娘,两人现在打得火热,为此,他那位夫人可没少折腾。”谈到斯模棱斯基,古辛斯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说真的,斯模棱斯基的倒台固然与他们这几位巨头不无关联,可说到底,大家彼此间争斗归争斗,算计归算计,一旦有谁真的走到了斯模棱斯基今天所处的这一步,那大家的心里肯定多多少少的会有那么几分感慨。   从斯模棱斯基垮台的那一天开始,郭氏集团的情报网络就没有放松过这个老头的监视,过去呢,郭守云也对这方面的消息很关注,不过后来,随着老头全面退出俄罗斯,郭守云因为感受不到对方的威胁了,所以也就不再去理会这方面的情报了。现如今,从别古两人的口中得到这方面的情况,他难免会在一时间产生一种茫然的感触。   “也许他现在所过的生活,才是我们每个人都奢望不到的吧?”怔忡片刻,郭守云盯着面前杯子中那一汪暗红的葡萄酒,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呵呵,守云说的没错,”别列佐夫斯基的目光有点闪烁,他微仰着头,盯着书房上空的天花板,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了,该斗的也都斗过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是我能够拥有的,什么是我不能够拥有的,已经基本都显现出来了,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是不是应该将自己在联邦国内的产业全部卖掉,然后像亚历山大那样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去过安静的生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郭守云眼前一亮,随后故作深沉地问道:“那你考虑的结果呢?”   “我考虑的结果是,走这一步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过呢,具体实施起来,却又有很大的难度,”别列佐夫斯基不动声色地说道,“并非是我自夸,相信守云你也应该知道,虽然去年的金融风暴对我名下的产业也构成了很大的冲击,可是呢,毕竟我还是挺过来了,再加上前段时间你提供给我们的那一笔贷款,我名下方方面面的实业,现在已经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呵呵,当然,这并不是说我还有多么大的野心,我只是在考虑,手底下的这些产业要想转出去,估计也存在着很大的难度,毕竟这些资产不是任何人都能吃得下的。再者,守云你现在初进莫斯科,相信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你可能都要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如果我现在大举兜售手中所控制的实业,那么一旦这些东西落到与你对立的那些人手中,肯定会对你的利益产生很大的冲击。”   “不错,我也有这样的顾虑,”古辛斯基接口道,“守云也许还不知道,年前的时候,美国的几个财团都曾经来找过我,他们希望投出巨资,收购我手中的一部分企业集团,有些人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莫斯科电台身上,虽然说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可以预见的是,这些家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现在,咱们三个人显然是朋友,而且我还欠着守云你的一大笔人情,在这种情况下,我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己控制的资源,出让给你的潜在对手,嗯,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把这些资源交给你,权当是我的一个回报吧。”   别列佐夫斯基也好,古辛斯基也罢,他们两人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如此的冠冕堂皇,最重要的是,从一定意义上来看,他们所说的也全都是实话,毕竟这两个小子手上控制着包括莫斯科电视六台以及莫斯科电台在内的大量媒体机构,而郭守云呢,他要想牢牢地控制住莫斯科的政治局势,就决不能放弃对媒体舆论的主导权,在这种情况下,别古两人要是真的想定居国外,他们的资产转卖给谁,就对郭守云的切身利益造成了直接的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毕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们难道真的打算卖空产业,然后到国外去过那种半隐居的生活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啰啰嗦嗦的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打算同郭守云展开某种形式上的谈判,从而在莫斯科政治角逐中捞取一份利益。   郭守云心头冷笑,他知道,别古两人肯定是看出了三巨头联合内部所产生的矛盾,因此呢,他们察觉到了这其中所潜在的机会,打算跳出来叼一块蛋糕,当然啦,这两个家伙显然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实力大不如前,过去那种空手套白狼的战术他们已经玩不起来了,所以,在打算拿到一分蛋糕的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应该放弃一些东西了,至于说他们现在打算拿出来做交易的筹码,无疑就是他们手上所控制的那些新闻媒体。   说到底,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还是相当有头脑的厉害角色,他们知道面对如今莫斯科纷繁复杂的政治局势,自己手上那些引人觊觎的财富有哪些是可以保住的,又有哪些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而在这其中,至为敏感的媒体工具,显然就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留在手的,三巨头之间的争斗,无论最终谁是获胜的一方,他们接下来所要做的,肯定是倾全力控制联邦的主要的舆论机构。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抱着这一笔财富等死,还不如将它拿出来赌一把。 第八九三章 彼此妥协   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很聪明,可郭守云同样也不傻,就像他刚才在日记中所记录的那样,通过这段时间与霍维集团的斗争,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困难,毫无疑问,要想打破现在这种三巨头联合内部焦灼的局面,就必须引进一个外部的矛盾,在这其中,来自别古集团的重新崛起,显然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为什么说别古集团是郭守云现在最佳的选择呢?这个答案很简单。首先,郭守云与别古两人斗了将近十年,这两个老朋友兼老对手的性格以及出牌的套路,他都相当熟悉了,一个陌生的敌人要比熟悉的敌人可怕的多,如果有选择的话,郭守云自然希望自己的对手是两个熟悉的人物。其次,在经历了空前的金融风暴打击之后,再加上此前来自三巨头联合的打击,别古集团现在基本到了元气丧尽的地步,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来自外部的支持的话,他们别说是进军政界了,能够保住现在的经济地位就不错了,在这种情况下,将他们推进莫斯科政治斗争的漩涡里,这两人即便是能够掀起风浪,估计那点危害作用也有限的很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无法摆脱来自郭氏集团的控制。   总而言之,郭守云现在就是打算将别古集团重新扶植起来,让他们重返联邦政界,在重新搅乱政局的情况下,一方面对霍维集团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冲击,一方面也树立起一个靶子,吸引来自各方面的注意力,只有在这种局面形成的情况下,郭守云才能将自己保护的完备一些,同时呢,也能够占到更多的便宜。   最重要的是,从别古两人现在的口气听来,他们似乎有意要交出他们所控制的舆论工具,这一点信息对郭守云来说显然是很有诱惑力的,虽然说此前一段时间,别古两人所控制的媒体一直保持着与郭守云相同的基调,但问题在于舆论这种工具,控制在被人的手里始终不如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至少郭守云的心里感觉不到安稳。现在,别古两人有意将这一要害工具交出来,换取一部分联邦的政治权力,试想,郭守云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郭守云还有一点疑惑,他不知道别古两人具体想要得到什么,要知道,当初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为了争夺莫斯科电视六台的控制权,彼此间可是争斗了很长时间的,六巨头的第一次合作,也正是那种背景下产生的,现在呢,经过近十年的经营,他们各自手上媒体工具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充,如果不拿出点够分量的代价,他们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将这点宝贝儿交出来?   短短一瞬间考虑清楚了这些问题,郭守云收起心头的冷笑,他将两支胳膊拄在书桌上,用右手的手背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别列佐夫斯基,谁都知道,在别古集团中,别列佐夫斯基才是真正占据领导地位的,古辛斯基充其量就是一个配角。   面对他的目光,别列佐夫斯基不为所动,老头的脸上挂着那种始终如一的笑容,毫不退缩的将目光迎上来。老头很清楚自己现在斗不过对面的年轻人,即便是加上旁边的古辛斯基也不成,可问题在于,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也有很多的麻烦,他虽然势力强大,但是现在却抽不出精力来对付自己,最重要的是,霍维集团还在一侧虎视眈眈,如果自己改变选择方向,那这个年轻人所面临的麻烦恐怕会更多。   “两位老朋友,”与别列佐夫斯基对视一会儿,郭守云收回目光,淡然一笑,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希望去过亚历山大那样的悠闲生活,那么,呵呵,你们何不将名下的产业转卖给我呢?既然你们能够顾虑到我的利益,那么我说不得也要给你们出上一份好价钱,保证你们会满意。”   “如果能够那样的话就最好了,”古辛斯基打个哈哈,说道,“其实我们之前也有这样的打算了,只不过,呵呵,只不过守云现在手头的资金有没有那么丰厚呢?要知道我们名下的资产虽然比不上你的郭氏集团,可终究不是一笔小钱就能买得走的。”   “你恐怕小瞧守云的实力了,”别列佐夫斯基微微一笑,接口说道,“尽管我不清楚郭氏集团目前具体的实力,可他要真想一次拿下咱们手头的那点东西,相信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不过呢,我倒是不希望守云真走出这一步,毕竟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哦?”郭守云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咱们都不是初入商场的稚嫩角色了,”别列佐夫斯基并不理会对方的不满,他继续说道,“谁都知道,对于任何一个集团来说,扩张是发展过程中所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但是这个过程,却必须讲究一个节制,讲究一个度,准确的说,在一个相对较短的时间段里,任何一个集团倘若做出过快的扩张,往往都要面临一个危机的局面,呵呵,应该说这就是消化不良所带来的恶果吧。再者,守云现在可是联邦的公众人物,方方面面盯在你身上的目光不知凡几,在这种情况下,你若是走出太大的扩张步调,那……难免会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比方说,会成为某些人口诛笔伐的目标,至少,会引起某些人的忌惮,我想,那样的局面恐怕也不是守云所希望看到的吧?”   “嗯,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古辛斯基的双簧唱的不错,他装模作样的点头认同道。   毫无疑问,这两个家伙在过来之前,已经把郭守云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全都考虑清楚了,他们笃定郭氏集团现在不可能吃下自己,同时呢,即便是吃得下,郭守云也不敢把手伸出来。   在势力抗衡的过程中,强者的一方未必就稳赢,而弱势的一面未必就不存在任何反击的机会,关键一点在于决策者能不能保持冷静,有没有纵观全局的敏锐目光,在这一点上,郭守云不得不佩服别古两人,很显然,他们是真正的厉害角色。   “呵呵,两位老朋友,你们说笑了,”面对对方一唱一和的表演,郭守云笑了,他从书桌后的椅子上站起来,漫步走到别古两人面前,先是亲手为他们斟上一杯酒,这才笑道,“我郭守云怎么可能有那份本事吃掉你们的实业呢?别说我现在还没有那份实力,即便是有,我也绝不会那么做的,别忘了,咱们可是有近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   “那是当然,这原本就是说笑嘛,谁也不会当真的。”古辛斯基呵呵笑道。   “呵呵,这根本没有申明的必要,”别列佐夫斯基端起酒杯,与郭守云碰了碰杯,笑道,“守云的性情我们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来,干杯。”   一仰脖,将杯中的葡萄酒灌进喉咙里,郭守云闭目体味了一下那种苦涩馥郁的感觉,这才叹口气说道:“不瞒两位,现在我最希望的,绝不是让你们卖掉产业,出国去过什么清闲的生活,说真的,我现在面临的局面很麻烦啊,遍数联邦政坛,我真找不出几个可以信任的人来,而你们呢,却是我的老朋友了,因此,我更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来,或多或少的帮我一些忙。”   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看似不经意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一刻,他们的心里有了一种兴奋的感觉,谁都知道,郭守云既然这么说呢,那就等于是今天的会谈进入正题了,一向吝啬的郭大先生,最终还是决定让出部分权力来了。   “哦,守云,”干咳一声,压抑住心头的那一丝兴奋,别列佐夫斯基故作疑惑地问道,“这段时间我的精力都放在了生意上,对联邦的政治局势少有了解,那……你究竟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很难解决吗?”   “你个想冒头却又放不下硬壳子的老王八,你会对联邦的政治局势少有了解?!”郭守云心头暗骂,可嘴上却说的很客气,“是啊,的确是很麻烦。”   “什么麻烦?不介意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古辛斯基语气平静地说道,“呵呵,我们两个老家伙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要说出个主意什么的,还是办得到的。”   “不不不,”郭守云将双手分别搭在别古两人的肩膀上,语气真诚地说道,“对我来说,你们两人现在绝不仅仅是只能出出主意那么简单的,与此相反,你们能够帮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至少来说,在即将到来的总统大选中,你们能够帮我控制一方的局势。”   “哦?什么意思?”别列佐夫斯基目光闪烁,他看似疑惑地问道。   “呵呵,什么意思我先不能说,”郭守云收回双手,淡笑道,“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愿意过来帮我?” 第八九四章 战争之前   “将近十年之前,俄罗斯联邦随着苏联的解体,出现了政治上的紊乱局面,通过攒取国家财富与民众财产而崛起的几位寡头,将触手从经济领域伸到了更加敏感的政治领域,包括我在内,由斯、别、古、霍、维六位金融寡头所组成的政治经济集团,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联邦政局的走向,毫不客气的说,当时联邦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政治权力,是由这个幕后集团所操纵的。随后几年间,由于个人贪婪的本性再加上人心的不可确定性,这个集团开始悄然分化,各种各样的内部斗争从隐形发展到了显性,从貌合神离扩展到了彻底决裂的地步。现如今,十年时间过去了,长期的政治斗争为整个联邦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惊人损失,数以千亿计的资产流失,数以百万人的流离失所,失业率的激增、犯罪率的居高不下、国力的直线衰退等等等等,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无可挽回的现实。而在走完了这一段路之后呢,历史竟然极其可笑的回到了当初的起点:除了可怜的亚历山大之外,五位巨头仍旧分享着联邦政权核心的至高权力,由经济支配政治的事实,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与十年前不同的是,六巨头变成了五巨头,两个巨头集团相互牵制的局面,变成了三个巨头集团彼此牵制的局面,而在这其中,我显然是最大一个受益者,那么我是否应该为联邦过去十年所蒙受的损失担负全部责任呢?至少,我自己不这么认为。再者,作为一个最大的受益者,我是否应该庆幸今天这种局面的形成呢?同样的,我也不这么认为,就像大卫·卢梭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我已经成为了我的工具的工具,这显然是不值得庆幸的——十年前,我所觊觎的权力只不过是我手上的一件工具,而今,我已经成为维系权力的工具了,至少在那些追随我的人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件工具。”   在三月末的一片笔记里,郭守云写下了这么一段话,而在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所组成的小团体,重新回归联邦政界,他们在郭守云的牵线搭桥之下,与左翼政党联合的领导人久加诺夫打成一片,随后不久,在联邦总统大选正式进入倒计时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出面担任久加诺夫的竞选团队顾问,同时,别古两人向久加诺夫提供了一亿四千万美元的竞选经费,由此,别古集团以倾向左翼的形象出现在联邦公众面前,他们的势力在一定程度上对霍维两人所代表的右翼政党集团构成了威胁。   三月二十九日,古辛斯基的大桥集团、别列佐夫斯基的“罗卡瓦斯”代表,在雀山别墅与霍尔尼科娃新近组建的“新联邦传媒”达成协议,“新联媒”分别以四亿美元、四点七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两家集团名下所控制的莫斯科电台与莫斯科电视六台的全部股份。随后,“新联媒”又与远东传媒集团达成协议,远东传媒接受来自“新联媒”七亿美元的注资,并向其转让百分之十二的集团股份,与此同时,原由远东传媒独家创办的特别刊物《远东瞭望》,将改版为《新俄罗斯论坛》,并在全联邦范围内改版发行,其发行权由“新传媒”集团掌控。   四月一日,《新俄罗斯论坛》周刊在“新联媒”集团的操作下发行首刊,全本杂志共一百一十二页,十六开彩版,单本定价六十四元新卢布。作为首发的特刊,第一期《新俄罗斯论坛》周刊并没有登载太多的内容,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期的内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单调,但是呢,对于普通的俄罗斯民众来说,这一期特刊显然很吸引人,因为它将联邦八十九个州、共和国以及边疆区的主要政府官员,像州长、加盟共和国总统之类的人物,一一介绍了一个遍,从他们的个人履历到家庭成员再到社会背景关系,甚至是银行存款信息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内容,全都披露了一个遍。此时,正值联邦大选在即的日子,这些信息的刊载,显然有利于民众决定自己的选票。《新俄罗斯论坛》首期特刊,在八十九个联邦主体内统一发行,印发量为一百四十七万册,三天内全部售空。   对于霍尔尼科娃来说,能够拿到《新俄罗斯论坛》的发行权,实在是一件名利双收的好事,名这方面就不用说了,这份刊物当初在远东就火的不得了,而现在转到全联邦范围内发行,自然更是前途无量,而在利这一方面呢,且不说周刊本身能赚多少钱,就单单是那一份“好处费”,就足够令她笑的合不拢嘴了。首发的特刊将联邦八十九个州、共和国的主要负责人全都曝光了,这些曝光的内容自然是有真有假的,通过它呢,郭守云需要让某些人认清形势、端正立场,而霍尔尼科娃则考虑不了这么多,她更多的偏重于勒索,那些曝光的内容有很多都是看好处写的,好处费多粉饰的就好一点,好处费少,那就要看情况而定了。   进入四月,巨头联盟内部的权力划分工作已经基本敲定,作为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方,郭守云基本上控制了政府体系内的全部权力,除此之外,类似国防部、参谋本部、联邦安全局、内务部等一系列的强力部门,也基本上被他的亲信所占据,不过与此同时呢,作为妥协的一部分,霍维集团目前已经在联邦司法系统内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另外,克里姆林宫的大量权力部门,除了总统办公厅之外,也大都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再者,在联邦委员会以及国家杜马内部,他们的权力也很大。作为权力协调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别古集团虽然在此前遭遇了沉重的打击,但是在郭守云的暗中扶助下,他们回复的也很快,尤其是在与久加诺夫的左翼政党力量联合在一起之后,他们的影响力愈显深远,至少霍维两人已经不敢对他们等闲视之了。   同样是在四月初,离开远东近两个月的郭守成从纽约回到哈巴罗夫斯克,他仅仅在家里停留了一天,就马不停蹄的飞抵莫斯科,从纽约,他为自己的大哥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华盛顿方面对莫斯科此前的那一番做法不太满意——在美军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这件事上,受郭守云所操控的莫斯科政府表态鲜明,切尔诺梅尔金的一场电视讲话,将美国人的这种做法形容为法西斯式的野蛮行径,同时呢,莫斯科邀请中国政府总理在六月份访问莫斯科这件事,也让华盛顿嗅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气息。为此,华盛顿方面的一名官员,在几天前专门赶到纽约,同郭守成进行了一次会面,他们的意思,就是希望郭氏能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稳定立场,不要做出什么“不太令人欢迎”的事情来。   弟弟从纽约带来的消息,让郭守云感觉非常的不屑,用他的说法,那就是莫斯科现在要走的路,并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决定的,同时呢,更不是华盛顿所能决定的,作为远东的实际控制者,他愿意与华盛顿并肩而行,甚至在很多问题上对华盛顿作出让步,但是作为联邦的一名政客,他必须有自决的立场,正所谓公是公私是私,在一些关乎全联邦的大局利益问题上,他是不会对华盛顿做出任何让步的。   当然,类似这样的话,郭守云是绝对不会让弟弟转达给华盛顿的,毕竟现在还不是他彻底与华盛顿翻脸的时候,在更多的问题上,他还需要保持冷静,保持与华盛顿的平和局面,因此,作为回复,他挑选了一个较为婉转的说法,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莫斯科的权力斗争上。不过,类似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足以平息华盛顿的忧虑,谁都看得出来,在进入莫斯科之后,郭守云已经开始改变对外政策了,与合作近十年的美国人分道扬镳,只能是早晚的事了。   仍旧是在四月初,俄罗斯联邦针对车臣反政府武装的第二次清剿行动,正式进入倒计时,隶属于高加索军区以及乌拉尔军区的部分军队以及外高加索边防军一部,在鞑吉斯坦地区集结,第四十五集团军、第五十二集团军以及联邦内务部特种部队进入战前总动员状态,浓郁的硝烟气息,迅速在车臣上空云集,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场战争已经为期不远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联邦的军事威胁,车臣非法武装在行动上变得更加猖獗,四月四日,四月六日,莫斯科连续发生两起大规模爆炸案,莫斯科轴承厂两栋集体宿舍楼被彻底炸飞,两百余条生命在这两起爆炸案中魂归天堂。随后不久,四月十二日,车臣匪帮的恐怖分子再次出手,他们在圣彼得堡炸毁了一辆地铁列车,造成七十余人死亡,一百二十余人受伤。   面对甚嚣尘上的恐怖事件,莫斯科在四月八号爆发了大规模的群众游行,联邦人要求尽快结束车臣动荡局面的呼声越发高涨,如果说在这个时候,联邦政坛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各方力量保持统一意见的话,那就是必须发动这场战争了。 第八九五章 搅局   入春后的第一场大雨在莫斯科肆虐了整整一夜,清晨的街道被冲刷的异常干净,稍显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沁人心脾的新鲜气息。   从自己的坐车内钻出来,郭守云站在克里姆林宫正门前的台阶上,仰首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夜整晚都没有闭眼,对他来说,多呼吸两口新鲜的空气,能够令浑浊的脑子保持一种相对的清醒。   今天出门之前,郭守云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较为另类的是,他脚上蹬的却是一双乳白色的皮鞋,而且脖子上也没有打领带,微微敞开的前襟内,露出来的是一抹淡蓝色的衬衣。对他这一身打扮,叶列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呢,反正大家都知道这男人的脾气,就连联邦的诸多媒体都曾经评论过,说是不管在什么场合下,似乎永远看不到郭大先生穿正装的样子。   就在今天早上刚刚起床的时候,郭守云就接到了来自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的电话,说是让他上午到克里姆林宫商议要事,至于这个要事的内容,就是车臣战争的若干问题。   从十六号开始,这一场旨在覆灭车臣非法武装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周,总的来说,在最初四天的战争中,联邦军队的进展较为顺利,在东、北、西三个方向上发起总攻的部队,先后突入了车臣境内,在这其中,第四十五集团军的113装甲旅,甚至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攻入了车臣第二大城市古捷尔梅斯。不过遗憾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战争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于装甲部队在前线的推进速度太快,再加上提供远程炮火支援的炮兵部队心动迟缓,第一个进入古捷尔梅斯的113装甲旅,陷入了车臣非法武装的城市游击战泥淖。在四月二十号的战事中,一个由十三辆坦克以及三百余名步兵组成的推进部队,在古捷尔梅斯的阿萨清真寺附近遭遇埋伏,反政府武装分子用RPG火箭筒摧毁了负责开路的一辆坦克,将这一支部队整个堵在了狭窄的街道上,再接下来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激战中,113旅蒙受了惨重的损失,一百二十余名士兵被打死,七辆坦克被击毁,不仅如此,一架赶去增援的米-24武装直升机,也被武装分子击落。不仅如此,霍尔尼科娃旗下新联媒的两名战地记者,也在这一场战斗中被打死。   这一消息传回莫斯科,联邦举国哗然,联邦国防部与参谋本部随后作出决定,撤销113装甲旅旅长科捷帕辛中校的职务,他们甚至还决定要顺带着将四十五集团军司令也换一个人,只不过这一项决定遭到了相关利益方的抵制,最终不了了之。   战争打了不几天,联邦军方虽然战线推进的很快,但是相关的损失也很大,按照国防部方面的统计,俄军参战部队几乎每天都要伤亡上百人,如果照这样打下去,那这场战争到最后即便是胜利了,也只能是一场颜面丧尽的惨胜,所以说,现在联邦必须作出相关方面的调整,撤换那些不称职的前线指挥官。   今天郭守云一大早被请到克里姆林宫,就是为了商议这件事的。   尽管时间还不到上午八点,但是克里姆林宫的门前,此刻已经挤满了来自各方的媒体记者,尽管现在没有人公开的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联邦的政局也好,军权也好,都在几位巨头的控制之下,所以呢,面对车臣战争的被动局面,真正能够做出最终的决定的,还要看这些巨头的意思。   看到郭守云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早已等候不知多长时间的记者们以一拥而上,各式各样的麦克风一股脑的推到他脸前,形形色色的问题,也被七嘴八舌地问出来,大家伙的都想从这位巨头嘴巴里撬出点消息来,而这一点消息显然就是第一手的新闻。   “对不起,战争进行到今天这种局面,显然是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在众多保镖的护卫下,郭守云面色严肃,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然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恶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战争的前景多么恶劣,我们也必须把它进行下去,因为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的退路。如果让我谈个人的看法,我在这里只能说一句,那就是今天的被动局面,并不能证明我们的士兵是不是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这里面的主要责任在于前线指挥官,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更换指挥官人选,以避免出现更加恶劣的局面。”   立场鲜明的表了一个态,郭守云攒着眉头,在保镖们清理出来的通道上加快步调,径直走进克里姆林宫的正门。   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一个延续,而这个政治不仅仅是外部政治,在更多时候,它所代表的还是内部政治。短短一周的战事,前线参战部队损失惨重,近九百名联邦士兵喋血车臣,一千六百名士兵受伤,各式战车损毁近三十辆,一架米-24武装直升机被击落,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前线指挥作战的指挥官不合格,他们都是庸才。但实际上呢,郭守云对前线的真实状况了解甚深,在那里,地面推进的作战部队得不到有效的空中火力支持,高加索军区的航空兵由于没有完备的情报系统支撑,要嘛无法有效摧毁地面目标,要嘛就是炸错地方。最重要的是,为步兵以及装甲部队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炮兵部队推进缓慢,他们的弹药补给以及油料补给都跟不上,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战局出现胶着局面,推进在一线的地面部队就很吃亏了,他们蒙受损失自然也就无法避免。最最可笑的是,作为特种作战部队出现的内务部伞兵,竟然连续出现了三次投放错误的笑话,在阿尔贡地区,一个伞兵营的投放地点,竟然与目标位置相差了七公里,险些落进了车臣非法武装的包围圈。   什么叫“帅才不及帝王术”?毫无疑问,在这个时候,这句真理体现的最为完整。现如今,国防部、参谋本部以及各军种军部,甚是包括高加索军区,全都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他们拧成一团,想尽千方百计的不让这一场战争打漂亮了,在这种情况下,前线指挥官即便是有天纵之才,他们也没什么本事把仗打好了。最要命的是,这些扯后腿的家伙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牌将领,什么地方扯后腿最致命,同时还最不容易被人察觉,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所以说,这场战争打到如今这个局面等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列别德,一个很厉害的军方角色,他在几年前的第一场车臣战争中遭人陷害,现如今呢,他又把他当年遭受过的命运,加注在了别人的身上,无论对他来说,抑或是对郭守云、挈廖缅科他们这些人来说,这种卑鄙阴险的招数,都是很正常的行为,他们把这看成是一种政治斗争的需要,甚至把这看成为一场游戏,现在很明显,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这场游戏他们即将获得胜利。   “郭先生,”刚刚走进克里姆林宫的正门,一位专门负责接待的年轻人便迎了上来,他站在郭守云那些保镖所组成的防卫圈外围,恭声说道,“总统先生与国防部、总参谋部的将军们正在等您。”   “嗯,”郭守云脚下不停,他一边低头弹落站在袖子上的一缕灰尘,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米哈伊尔他们来了吗?”   “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先生在十五分钟之前就来了,”年轻人跟随在一边,轻声说道,“他们现在都在总统办公室。”   “哦,来的这么早?”郭守云瞟了年轻人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情绪怎么样?”   “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年轻人领着郭守云他们走进电梯,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我下来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正在与列别德将军争执。”   “噢?他们有什么好争的?”郭守云背负着双手,眯着眼睛说道。   “我听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那话的意思,好像列别德将军在车臣战事上耍了什么手段,”年轻人低声道,“他要求列别德将军对此前车臣战事的失利负责。”   “呵呵,无稽之谈,”郭守云笑了笑,说道,“那列别德将军是怎么说的?”   “列别德将军反驳说这是污蔑,因为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也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年轻人说道。   “呵呵,这两个人,真够无聊的。”郭守云看着电梯上一闪一闪的数字,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是,是,先生说的不错,这的确很无聊。”年轻人连声说道。   “叮!”   在这工夫,电梯微微一颤,停了下来。   “好,你做的不错,”在电梯门敞开之前,郭守云侧过身,在年轻人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八九六章 排排坐吃果果   郭守云对克里姆林宫的控制,绝不仅仅局限于权力上的控制,在人事上,尤其是在内部消息的掌控上,他都做得很到位,毫不客气的说,虽然他明面上在克里姆林宫内仅仅掌握着半个总统办公厅,可实际上,他所收买、安插的眼线,早已渗透到了克里姆林宫的各个主要部门内部,即便是在叶老头的身边,都潜伏着一大批为他提供情报的内线,比如说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小秘书。   人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这句话说的或许有些片面,毕竟还有一部分当官的人不是为了财,而是为了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世界上那些掌权的人,一心求财的还是占了绝大部分,因此,在一系列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逼诱下,郭守云这个亿万富翁要想收买几个间谍之类的人物,实在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随着郭守云的夸赞,跟随在侧的波拉尼诺夫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悄无声息的将它塞进年轻人的裤子口袋。   “谢谢郭先生,”年轻人也不去看支票上的面额,他瞅了一眼缓缓开启的电梯门,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又提高嗓门,说道,“郭先生请跟我来。”   郭守云笑了笑,紧跟在年轻人的身后步出电梯,在铺就了金黄色缀红花边的地毯上跺了两脚,而后径直朝右侧的宽敞回廊走去。   作为联邦的第一任总统,叶老头在克里姆林宫内的办公室总共有九处之多,而在这其中,除了他日常办公的地点之外,还有专门用来接待不同来访者的会客办公室,就像今天,他邀集郭守云几位巨头以及军方相关将领开会的地方,就是著名的伊凡大厅,从某种名义上来说,这里也是他的办公室,只不过平日里不常用罢了。   当郭守云在克里姆林宫年轻秘书的带领下走到伊凡大厅门口的时候,会议室里霍多尔科夫斯基愤怒的声音隔着房门就能听的清清楚楚,而与他扯起嗓子对喊的,无疑就是脾气素来都不怎么好的列别德将军,正如年轻秘书所说的那样,霍多尔科夫斯基指责国防部与参谋本部方面暗中掣肘,直接导致了车臣前线战事的失利局面,而列别德呢,也毫不示弱,他声言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所推荐的前线指挥官,全都是庸才,装甲部队贪功冒进、信息侦察部队碌碌无为、东北西三路军缺乏必要的配合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一句话,倘若不将现任的这些指挥官撤换掉,那么后续的战事只能更加糟糕。   郭守云站在门外听了将近五分钟,听不到两人的争吵中有什么带有新意的东西,同时呢,旁边也没有人站出来劝解。不管怎么说,现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可能将矛头直接对准领导参谋本部的挈廖缅科,毕竟老头是远东的嫡系,三巨头之间的权力斗争虽然相当激烈,但是大家在表面上还是一体的,所以呢,老霍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同郭守云直接翻脸。挈廖缅科不站出来说话,这还有情可原,可叶老头到现在也是一言不发,这预示着什么?难道说这家伙打算坐山观虎斗?   在门口胡思乱想了一阵儿,郭守云干咳一声,扭头朝那个领路的年轻人使了一个颜色。   年轻人很聪明,他对主子的这个眼神心领神会。整理一下身上的西装,又探手摸了摸那个装着支票的口袋,年轻人抬起胳膊,在闭合的房门上轻轻地敲了敲,而后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那么把门推开一道缝隙,迈步走了进去。   郭守云在门口站的位置很不错,虽然说房门仅仅推开了一道缝隙,可他已经能够将会议室的情况看的大概了。   在那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旁边,此时围坐了满满的一圈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所处的位置,恰好正对着房门,当房门打开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与对面的列别德争得面红耳赤,也许是看到了郭守云的关系,他脸上的表情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现一份错愕,紧接着,又换上了一副郭守云最为熟悉的笑容。   曾几何时,这种笑容对于郭守云来说,是一种极为温馨的感受,而现在呢,他只能从中体会到一份虚伪,彻头彻尾的虚伪。   “守云,你终于来了。”带着那份虚伪的笑容,霍多尔科夫斯基停止了与列别德的争吵,他快步从自己的座位上绕出来,大声说道,“等了你半个多小时,我还以为你不出席今天这次会议了呢。”   “对不起郭先生,总统先生刚才有些重要的事情赶去处理了,”年轻人这个时候也从门里退了出来,他站在郭守云的面前,恭声说道,“现在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在主持会议,您可以随意。”   “呵呵,这样更好,”郭守云笑道,“总统先生不在,我们说话还能更随意一点儿。好啦,你不用招呼我了,去忙你的事情吧。”   “先生请自便。”年轻人鞠了一个躬,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   “米哈伊尔啊,说真的,今天这场会我的确是不想来的,”走进门,迎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前,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不过后来呢,我想了想,你这段时间这么忙碌,还赶着过来出席会议,我要是不来的话,岂不是显得过于无礼了?所以呢,呵呵,我这不就过来了?原本我还担心来晚了会耽误大家的时间,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嗯,会议进行到哪了?你们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郭守云这话听着是说的心平气和,其实呢,谁都能从中体会到一种阴阳怪气的意思,毫无疑问,他这话含着一层的意思,他这是在告诉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联邦的重大事务,还轮不到他来做主,因此呢,这场会议现在有谁说了算,还得多听听大家的意思,更得听听他郭某人的意思。   似乎没想到郭守云上来就给甩了这么一番话,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呵呵,现在这会议还算不上正式开始呢,”维诺格拉多夫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笑道,“刚才米哈伊尔只是与列别德将军就车臣前线的一些问题交换了一下看法,至于会议的主要内容,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谈,都在等着你呢。”   “是吗?”郭守云走到会议桌前,同临近的几位将军以及政府官员握了握手,这才笑道,“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好啦,说说吧,今天这场会的主要内容是什么……还有,我的座位在哪儿?”   “来,坐这里吧,我特意为你留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一个空位,笑道。   “哦?”郭守云也不说话,他斜眼瞅了瞅那个专门留给自己的座位,脚底下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连动都不带动的。   联邦官场的会议座次同样也有很多的讲究,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位置是处在主座的坐席上,因此呢,在他这一列席上,座位越是靠右,入座者的地位也就越显的高贵,在这种情况下,这小子空出了他的左手席位,那就等于是让郭守云坐了下手。说实在的,如果是放在过去,郭守云对这种座次的安排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但是现如今呢,他不能在那么随和了,毕竟会场上还有那么人看着呢,在这个时候,他要是心甘情愿的去坐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下手位,那在场的诸多官员、将领,没准就会产生什么古怪的想法。人总是说官僚做派要不得,可只有真正混迹在官场的人才会知道,这种做派有的时候确确实实是不可或缺的。   “总统先生不出席今天这场会议吗?”脸上带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郭守云横移两步,站在那方主座的后面,一边用手抚摸着猩红色的椅背,一边面色凝沉地说道,“呵呵,如果他不来的话,我倒是真想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坐。”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顿时让会场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大家心里头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位郭大先生不是真要坐在那儿吧?   “呵呵,说笑,说笑,大家不要当真,”阴沉的目光在会场上扫视一眼,郭守云突地笑了,他向右手边错了一步,随手将自己的会议纪录簿扔在列别德的面前,这才说道,“毕竟这个位子现在是属于叶利钦先生的,几个月后呢,应该就要属于久加诺夫先生了,至于我嘛,哎,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倒未必啊,郭先生,”列别德站起身,将自己面前的那些文件轻轻朝右手边一推,径直推到挈廖缅科的面前,这才笑道,“相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你还年轻呢,这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呵呵,我与守云相处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我清楚,”挈廖缅科紧接着站起身,他学着列别德样子,将案头的文件推到下座的面前,同时笑道,“他这个人,素来喜欢清闲,那个位子,恐怕让给他他都不愿去坐……”   就这么着,一大串将军们挨个站起,逐次的向后退出一个座位,从而将主座右列的第一个位次,让给了郭大先生。 第八九七章 内部调停   “呵呵,看样子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对身边众位将军的调侃,郭守云并没有理会,对他来说,现在出现的局面恰好满足了自己的要求,他就是要让在场的人都看清楚,自己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表面上是平起平坐的,可实际上呢,军方始终还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最重要的是,他郭守云并不是一个事事都会谦和忍让的人,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影响到了他的利益,他都会亲自出面去争、去抢、去惩罚对手。   看着郭守云施施然在自己对面坐下,霍多尔科夫斯基虽然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这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单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郭小子在军方的地位是自己所无法撼动的,那些素来顽固且脾气臭的要死的老将军们,全都围聚在他的身边,任何人都插不进手去,这一点,仅从列别德能够心甘情愿为他让座这一幕上,就能很清晰的看出来了。   “好啦,米哈伊尔,说说吧,今天急匆匆的把大家召集过来,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毫不客气的在原本属于列别德的座位上坐下,郭守云翻开自己面前的会议记录簿,慢条斯理地说道,“究竟是新一届联邦大选的事情存在问题呢,还是杜马会议那边又出现了什么乱子?我这段时间正在休息,消息闭塞的很,所以我现在只能做一个听众,呵呵,具体的意见恐怕是给不了你了。”   “你的消息闭塞?你的消息倘若也叫闭塞的话,那联邦恐怕就没有什么明白人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心头暗骂,但嘴上却说的相当客气,他将自己面前的一份文件推到郭守云面前,笑道,“呵呵,以前总听守云说自己生活的节奏多么多么快,工作多么多么忙碌,这咋一听你说休息,我还真觉得有点不太适应。好啦,你看看吧,这就是今天会议的议题,总统先生的意思是,让咱们想出一个方案来,在协调好各方利益的前提下,尽快扭转车臣前线的战局。”   “哎,”重重的叹息一声,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口又说道,“怎么说呢,过去一周的时间里,车臣前线的战局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啊,虽然从全局的角度来考虑,战线推进的速度蔚为可观,车臣非法武装要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呢,我们的伤亡也很大,再加上这一阶段联邦接连发生了数起恐怖事件,民众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情绪,所以,面对这样的状况,我们也许真到了考虑一下改变策略的时候了。”   拿着手上的文件,郭守云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他一耳朵就听出来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有意要与自己妥协,他刚才所说的这番话,主要还是强调了车臣前线所取得的战果,捎带着才谈了一点损失的问题,这紧接着呢,又将所谓的民众情绪推到台前,意图以这种借口打个马虎眼,让自己这边适当的放一下手,从而在根本上解决车臣战争的胶着问题。   说实话,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这种态度,郭守云还是相当赞成的,车臣那边所进行的战争,说到底都关乎到了他郭系一脉的利益,那里的战事拖延的时间越长,他在很多对外问题上就越无法占据主动,科索沃的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如果这边的战局不能抢在美国人腾出手来之前锁定结果,那么莫斯科的国际立场就会显得相当被动。再者,联邦新一届的大选即将揭幕,他郭守云现在主导着联邦的政治大局,他也需要通过这场战争的胜利,来为自己的施政加分。因此,从这两方面来看,他也不希望车臣战争的胶着状态继续发展下去,毕竟那只能带来一个两败俱伤的后果。   现在的局面更像是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打一场拉锯战,他们双方比拼的是耐性,谁最先忍不住妥协了,谁就会失去谈判的筹码,因此,当谈判的契机摆放在眼前的时候,郭守云难免不会心动。   “车臣的战事啊?”手里拿着那份文件,郭守云装模作样的瞅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这方面的情况我多少倒是了解一些,就我个人来看,在一线负责指挥作战的指挥员系统,似乎显得过于年轻了。”   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列别德,郭守云笑道:“这战争可非同寻常,年轻人有拼劲、敢于冒险固然是不错,可咱们也不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老兵老将的经验更加重要,姜还是老的辣嘛。嗯,就拿前段时间来说,我听有人讲,巴萨耶夫的那些游击队全都是乌合之众,是叫花子部队。呵呵,这种乐观的态度固然是不错的,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种轻敌的态度同样也很危险,巴萨耶夫这个人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可他既然能够在车臣混的风生水起,本身必然就会有那么一点本事。如今看来,我的这种想法似乎并没有错,用一群从未上过战场,仅仅凭借那点书本子上的指挥技巧就目中无人的年轻人……这种任命方式有一定的问题啊。列别德将军,你们说呢?”   “呵呵,守云说的不错,”列别德老怀大开,他裂开那张大嘴,呵呵笑道,“类似这样的问题,我刚才已经同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讨论过了,不过呢,他似乎有某些不尽相同的看法,呵呵,我这个人不善言辞,真正到前线打仗还可以,可要说到与人争辩,那就不是我所擅长的技能了。”   “哦?米哈伊尔也懂得军事吗?”郭守云转过脸,微笑着对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咱们彼此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会下棋我倒是知道,可这领兵作战的事,我还真从没听你谈起过,呵呵,稀奇,稀奇,真可谓是……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这一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谁都听得出来,郭大先生这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其中嘲讽的韵味却是浓厚的很。   “呵呵,守云说笑了,”维诺格拉多夫在桌子下面拍了拍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膝盖,示意他保持克制,同时呢,微笑道,“米哈伊尔并不是完全不认同列别德将军的看法,不过呢,考虑到战争已经进行到了这个时候,临时全面的调整指挥系统,显然对战局非常不利,所以,在咨询过各方的意见看法之后,我们现在的建议是,加强前线对敌的空中打击力度,同时呢,以特种作战为主,以伞兵空头为手段,对特别区域内的车臣非法武装据点,实施……”   “噢,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不等维诺格拉多夫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不过呢,前段时间我从新闻上看到过,咱们前期采用的战术,似乎就是这样的吧?列别德将军,哦,挈廖缅科将军,你们参谋本部那边是负责战役战术制定的,你说说看吧。”   “守云说的没错,”挈廖缅科与列别德客气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其实在战役刚刚发起的最初阶段,参谋本部所下发的作战方案基本就是这样的,不过遗憾的是,在前一阶段的战斗中,前沿位置的各部队推进速度过快,同时,也没有把握好对占领区域的敌对武装清剿。以至于战局发展到现在,敌我双方的部队胶着在了一起,使得航空兵无法为地面作战提供有效支援。至于说空降作战,这方面需要完备的情报系统作支持,而我们现在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地面部队过分注重战果的扩大,却不注重战地信息的交流,空头部队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连续三次出现投放错误,给内务部部队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这样啊?”郭守云抬手抚摸着下巴,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米哈伊尔,现实的情况大家似乎都很清楚了,面对这种糟糕的局面,你认为仅仅做出这么一种无关痛痒的调整,就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吗?”   霍多尔科夫斯基紧攒着眉头,根本不理会郭守云提出的问题。   “我们的意思是,如果能够调动远东第二十三空集的一部西进,另外,再征调安全局下属的特种作战部队加入补充,那么凭借着二十三空集的空中遏制优势以及安全部队丰富的特这种作战经验,那么在一段时间内扭转现在的不利局面,未尝不是没有可能的。”维诺格拉多夫说道。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维诺格拉多夫是什么意思,老头这是希望搞一种形式上利益均沾,或多或少的让给自己一部分利益,从而换取自己的让步。说真的,如果这件事仅仅牵涉到郭系的利益,那么郭守云倒是很乐意作出一定的让步,可问题在于,现在这场斗争已经蔓延到了军方内部,这是保守派将领与少壮派将领之间的利益之争,所以呢,让不让步,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让步,郭守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第八九八章 我来拍板   “嗯,米哈伊尔的意思,是投入新的兵力,”两个胳膊肘放在桌面上,郭守云双手在一起,又将下巴搁在双手的手背上,两眼看着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我想这么理解应该是正确的,不过呢,我还是那句话,对军事方面的东西我不懂,列别德将军,你的意思如何?”   “郭先生,”列别德依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决定最终胜负的因素有很多,而在这其中呢,双方的兵力对比显然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前期咱们在车臣投入的兵力,共有五十二集团军、四十五集团军各一部,两支内务部特种作战部队,隶属高加索军区的两个机动炮兵旅外加两个直升机大队以及相应的航空兵配属部队。核算起来,咱们在车臣已经投入了总计四万人的部队,单纯从兵力的角度来考虑,咱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再者,现在咱们所面临的困境,并不是投入兵力的不足,而是参战部队蒙受的损失过于严重。基于这两点考虑,我认为现阶段继续增加兵力投放,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咱们必须更换一线的部分指挥官,至少,负责全权指挥此次作战的司令官必须更换,沙挈廖夫作为前线总指挥官,他的资历太浅了,我在当初……”   “够啦!”不等列别德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听不下去了,对方老生常谈的这一项观点,无非就是要将沙挈廖夫换掉,然后起用隶属于郭系的卡赞采夫罢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类似列别德这样的人,怎么就对郭守云如此的看重,难道这老头不知道军方的态度应该相对独立一些吗?其实呢,这时候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打算对军方插手的那一刻,就已经选错了路,他过分看重自己的利益与需要,却忽视了军方内部所存在的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因此呢,他在选择扶持沙挈廖夫的时候,已经惹恼了刚刚加入郭系阵营不久的列别德一干军方保守派,在这种情况下,列别德等于是被他一手推到郭守云怀里去的。   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天才,就算有的话,也少得可怜,那些能够在各方面搏出精彩的人,基本上都是凭借着后天的经验。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维诺格拉多夫也罢,他们同军方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因此呢,军方内部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矛盾纠缠,他们两个也不太清楚,就因为如此,他们在近一阶段实际上做错了很多选择。与此相对的,郭守云盘踞在远东的这些年,始终就没有脱离开与军方的密切关系,而作为他妻子的妮娜,更是出身于苏俄军方世家,因此呢,军方内部的事情他基本上全都门清了,什么问题不能碰,什么问题干涉起来必须谨慎,类似这样的东西他的心里都一本账目,所以呢,当他进入莫斯科之后,尤其是在同联邦军方打交道的过程中,他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就从两人的这一点差别来看,列别德作为一任国防部长,他会选择投入谁的怀抱?诸如这样的答案似乎很容易寻找。   “列别德将军,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霍多尔科夫斯基愤怒地说道,“不过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沙挈廖夫的位置不能动,任何人都不能动,在这一点上,咱们没什么可谈的!”   列别德是什么人啊,他在叶老头的面前都没有服过软,更何况霍多尔科夫斯基仅仅不过是个由商入政的“掮客”,作为堂堂的联邦大将,国防部长,他怎么能让这种人在自己的面前吆五喝六的。   “那就不要谈好了!”砰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列别德猛地窜起身来,瞪着两只大牛眼吼道,“不怕实话告诉你,车臣前线的战事,我原本就没想跟你谈过,联邦对外的军事问题原本就归属于国防部负责处理,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沙挈廖夫这个人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现在换掉,你还能多少留下一个有用的人,如果再过上一段时间,车臣的战况仍旧得不到换转,我就提请军事法庭,彻底解除他的军籍!”   维诺格拉多夫毕竟老成持重,他看到情况不对,慌忙在桌子底下拉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裤腿,不过呢,老霍这个时侯显然是被怒火蒙蔽了理智,他一手指着列别德,大声嚷嚷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列别德面露不屑,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军帽,伸脚踢开身后的座椅,大声说道,“反正我今天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具体怎么选择,权力在你自己的手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如果你还算明智的话,最好听我一句劝告,克里姆林宫的事情也好,政府各部的事务也罢,类似你这样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插手,但是有一点,军方的事情有军方自己规则,这其中的游戏,不是你这样的外行玩得起的,别以为有那些右翼的政党支持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告诉你,如果车臣的战事短期内得不到好转,一旦出了问题,谁都保不住你。”   将这些话喊完了,列别德似乎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把手一挥,大声说道:“我们走,这样无聊的会议,咱们不参加也罢!”   看得出来,列别德在联邦军界的确很有威望,随着他这么振臂一挥,会场上呼啦啦站起来一片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肩膀上将星闪烁的老资格。   “干什么?你们以为这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面无表情的咳嗽一声,郭守云皱眉说道,“全都给我坐下,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那嗓门至少比不上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列别德,不过呢,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有理不在声高。”他这是有威不在嗓门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一出口,会场的局面顿时冷静下来,刚刚起身的诸位将军,悄无声息的重新落了座,而列别德呢,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虽然没有重新坐下,可也将手上的帽子重新放了回去。   “诸位,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争吵是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的。”看着站在对面余怒未消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个不太了解军事的人都知道,车臣前线的战况很严峻,有很多问题迫切需要得到解决,在这个时候,咱们之间的争吵,只能让前线的士兵蒙受更大的损失,让联邦承受更加沉重的负担。各位啊,你们这种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会议室一片安静,刚才吵嘴的现在不吵了,就连霍多尔科夫斯基都悄无声息的落了座。   “列别德将军,”简简单单的便将会场主动权抢到手,郭守云脸上笑容看上去有些虚伪,他侧过身子,用胳膊肘在列别德的肩膀上蹭了蹭,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因为前线的事情,你的情绪非常不好,不过呢,有些事情你也不能把责任完全推到别人的身上。”   “守云……”列别德有些愕然,他扭头说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郭守云摆摆手说道,“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联邦内部不管是军方还是政界,可能都存在着很多的派系分歧,我知道大家对此都是讳莫如深的,可我不在乎,该说的我始终都要说出来。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在联邦民众一方呢,他们可不在乎什么派系斗争之类的事情,对车臣的战况,他们只关心胜负,只关心联邦的损失有多大,而咱们这些人要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就必须让他们感觉到由衷的满意,而不是糟糕的愤怒。你们说是不是?”   “守云说的不错,”挈廖缅科说道,“可现在的问题在于,车臣前线的指挥官如果不更换,那么战局就无法从根本上得到扭转,战局不扭转,民众由此而产生的愤怒便无可避免。最重要的是,前一阶段战事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必须有人站出来负责,如果不把沙挈廖夫撤换掉,我们怎么向联邦公众交代?”   “说到底还是那一套老调子。”霍多尔科夫斯基坐在对面,冷哼一声说道。   “呵呵,老调子也好,新调子也罢,只要能解决问题不就是好调子?”郭守云微笑道,“米哈伊尔,就像列别德将军刚才所说的,咱们这些人都是外行,军方的事情咱们说了不算,在关键的问题上还得听从他们的建议,否则的话,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大家谁都吃罪不起。嗯,我看这样吧,沙挈廖夫既然必须换掉,那就换掉好了,至于说新任指挥官的人选,就由卡赞采夫来接手,他在过去六年的时间里,始终在高加索军区,车臣的情况他了解,再者,他在联邦军方也算是一个老资格了。” 第八九九章 凭什么   “我不同意!”霍多尔科夫斯基毫不犹豫地说道。   “呵呵,米哈伊尔,我没说让你同意,”郭守云笑了,他摆弄着自己的钢笔,低着头说道,“我只说……我认为这件事应该这么办,而且是必须这么办,至于你的态度,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想对车臣前线的战局来说,这同样也不重要。”   “你什么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面色铁青,他冷冷的瞪视着郭守云,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问道。   “挈廖缅科将军,”郭守云毫不介意对方说话的态度,他扭头说道,“你们参谋本部那边尽快出台一份报告,嗯,今天下午弄出来吧,报告提交给总统办公厅,至于具体的内容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以参谋本部的名义,要求撤换沙挈廖夫车臣前线总指挥的职务。”   “这没有问题,”挈廖缅科笑道,“不需要等到下午,我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把这份报告整理出来。”   “那好,时间上咱们还可以提前一些,”郭守云伸手拍拍列别德肩膀,说道,“至于卡赞采夫将军的提名问题,这就要交给列别德将军去负责了,你们国防部……”   “我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列别德咧嘴笑道,“一份报告而已,呵呵,你们有所不知,我过去几年时间里可没少打报告,不说一天一份吧,至少三天一份是免不了的。”   “呵呵,看来将军是经验丰富了,”郭守云说道,“那好,你们抓紧时间,我呢,这两天也不会闲着。正如米哈伊尔刚才所说的,高加索军区那边的航空兵部队相对来说还是落后了,我下午会与佐科夫将军联系一下,让他尽快在二十三空集抽调一部分力量,部署到达吉斯坦的杰尔宾特一线,以便进一步充实车臣前线的空中力量。哦,还有,挈廖缅科将军,当初咱们远东组建的电子信息战部队情况如何?我对这方面缺乏了解,你看一下吧,如果可以用的上的话,回头抽调一支过来,暂时应应急也算好的。”   “能这样就最好了,”挈廖缅科点头道,“守云可以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处理,呵呵,只要你不怕我们总参这边借兵不还就成了。”   “这话说得有问题,”郭守云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远东那边的军队可不是隶属我郭守云的,那是联邦的军队,作为联邦军队的总参谋长,你才是真正的当家人嘛,所以呢,这个‘借’字千万不要再说了。”   “呵呵,一句玩笑话,一句玩笑话。”挈廖缅科心头一跳,他自然知道郭守云的忌讳是什么。   “那咱们就这么决定了?”列别德瞟了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试探性地问道。   “就这么决定了。”郭守云也在看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的表情,这老小子现在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好看,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他现在的心态反倒是冷静下来了,看得出来,此时的郭守云已经不打算忍耐下去了,他放弃了过去一段时间里那种相对保守、沉稳的做派,正式准备着要撕破脸皮了。说实话,这些日子里霍维两人争权归争权、夺利归夺利,可在实力飞速膨胀的同时,他们的心里也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力量同郭守云比起来,还着实有那么一段显眼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倘若郭大先生真的不顾一切翻了脸,最先倒霉的铁定会是他们两个。再者,对于霍维两人来说,车臣的战事问题也是一个烫手的红薯,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甚至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不尽快解决,他们两个不但在车臣战争上捞不到任何好处,很有可能还会失去点什么。正是这两个原因的联合作用,令冷静下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保持了沉默,不过在这份冷静中,他也感觉到了一丝苦涩,毫无疑问,由今天起,三巨头联合就算是真正的走向分裂了。   无疑,郭守云很重视自己与霍维两人之间的那段交情,毕竟这段交情已经存在了近十年了,在很多时候,霍维进出郭氏庄园,就像是进出自己的家一样。反过来,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来说,他们同样也很重视这段交情,只不过呢,郭守云这个人的心机太深沉,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霍维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的心思,他们两个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争夺权力,其目的是为了什么?那不是为了要排挤郭守云,更不是为了置他于死地,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想寻求一个自保的筹码,他们担心如果没有这种权力平衡的话,自己没准哪天就会被这个姓郭的小子给卖了。说真的,如果在过去这些日子里,郭守云能够切实的让出些什么来,霍维两人没准会收敛一些,可最要命的是,郭守云找来了叶列娜,这一对奸夫淫妇勾搭在一起,表面上是让出了不少权力,可实际上呢,他们让出来的那点东西都是虚的,没有半点实惠可言,就这样,霍维两人忙活了一大圈,等到坐下来仔细一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个就像是拾破烂的,兜里的装的东西不少,可能用得上的、真正值钱的,却是少得可怜。于是乎呢,两人痛定思痛,最终将触手伸到了郭守云的根子里,开始去打联邦军方的算盘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美好的一点在于难于彼此理解,而最悲哀的一点也同样在于此,就因为人心隔肚皮,原本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有可能会成为交心的朋友,同样是因为人心隔肚皮,两个原本能够成为朋友的人,说不准就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结上死仇。   “好啦,各位,我想咱们的总统先生今天是不会来了,”眼睛盯着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说道,“这样吧,咱们这会就开到这儿,你们先去忙,回头总统先生那边我去解释。”   “那好吧。”列别德首先站起身,对他来说,今天这场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拿掉了沙挈廖夫,少壮派那边即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车臣问题上掀起什么风浪,保守派势力在联邦军界一家独大的局面仍旧可以维系下去……至于说什么总统先生,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他才懒得去理会。   “我先回去准备报告,”拿起自己的军帽,列别德在郭守云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守云,中午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便饭?”   “呵呵,这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郭守云笑道,“我中午还有些安排,下次吧。”   “也好,”列别德点头,说道,“那就下次,我先走一步。”   郭守云兀自盯着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室的选择跟风退场的人不少,现在谁都看出来了,在这一场较量中,霍维占据了绝对的下风,因此呢,不是傻子,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找麻烦,短短不到两分钟,会场的人除了三巨头之外走了个干净。   房间里的气氛异常安静,郭守云在座位上坐着不动,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动,两个人就像是延续了几代的仇家,眼对眼地瞪着对方。   “哎。”等了将近五分钟,看不到谁出来说话,维诺格拉多夫摇头叹息一声,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给两人依次分上一根,又给自己把烟点着,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发呆。   “我刚才说慌了,你们知道吗?”将维诺格拉多夫扔过来的烟卷叼进嘴里,郭守云闷声说道。   “你这个人一辈子都在说谎,对于我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其实我中午没有什么安排,”郭守云也不介意,他笑道,“嗯,至少这个安排还没有确定下来。怎么样,两位,中午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便饭?”   “呵呵,这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中午还有些安排,下次吧。”霍多尔科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他所说的话,恰恰就是刚才郭守云所说的。   “哦,难道你就不打算说点别的?”郭守云一愣,随即笑道。   “不想,因为我没有说谎。”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说道。   “确实有安排?”郭守云附过身子,试探着问道。   “确实有安排。”霍多尔科夫斯基淡然道。   “那就推掉。”郭守云说话很霸道,他随口说道。   “凭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脸的不屑。   “就凭咱们是朋友,而今天中午又是我请客,”郭守云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伸直胳膊替霍多尔科夫斯基把烟点燃,这才老神在在地说道,“行啦,我这个人最讨厌强求,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好了。对面百货楼顶的餐厅,座位嘛,还是几年前咱们坐过的那个位置,我一会儿把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也叫过来。快十年了,难道你就不打算趁这个机会缅怀一下过去?” 第九零零章 重聚   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尽管联邦政局动荡不堪,经济方面也凋零的一塌糊涂,但是相对来说,古姆国立百货却仍旧办的有声有色,对于莫斯科的市民甚至是全联邦的民众来说,这个超大型的百货商场不仅仅是一个购物的所在,同时呢,也是联邦的一大象征,为此,联邦政府方面虽然一直在忍受着财政赤字的这么,却从未盘剥过百货商场修缮维护所需要的必要费用。   仍旧是当初那个雕花玻璃顶的餐厅,仍旧是那当初那个位于天顶走廊上的餐桌,有幸出席这场午餐的人,仍旧是几位联邦的金融寡头,只不过与当初相比,六巨头的聚首变成了五巨头的聚首,不幸但也可以算作是幸运的斯模棱斯基,现在已经彻底退出了这个圈子,时下人还在英国享受美好的春光。   静静地站在面向红场的那扇大落地窗前,嘴里叼着一支烟卷的郭守云目光迷离,自从半个小时前来到这里,他就一直站在窗前发呆,颅骨里那副精于算计、邪恶不堪的大脑,这一刻并没有转什么坏念头,他在回忆,回忆很多曾经拥有而现在却已经完全失去的东西。   在他身后不远处,西装革履的波拉尼诺夫正坐在一面方桌前嗑瓜子,颗粒饱满的葵花籽落进他的嘴里,再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两片苍白的壳皮,对于这位保镖来说,老板现在的人生安全已经用不着他来负责了,餐厅楼口处密布的警卫,显然比他这个特工出身的保镖更加专业,再者,论年纪,他今年也将近四十了,人生中最精干、精力最旺盛的年代已经从他身上流走了。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服老,但惟独保镖不行。   跟随郭守云这么多年了,波拉尼诺夫现在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在很多时候,他甚至恍恍惚惚的将自己当成了郭家的族人,因此,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他也喜欢站在郭守云的角度去思考。就拿今天来说,他就在想老板与霍维别古四人共进午餐,究竟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谈判还是为了讲和,抑或是为了摊牌?可惜的是,瓜子仁变不成脑仁,类似这样的东西他固然是在考虑,但是却得不出一个说的通的答案。   “先生,”就在偌大的餐厅里鸦雀无声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短夹、雪白内衬的服务生,从电梯口的方向走出来,小伙子双手抱着一瓶红酒,小心翼翼地走到波拉尼诺夫面前,躬身问道,“您们的红酒送过来了,请问放在哪儿?”   “就放在这吧。”波拉尼诺夫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是,谢谢先生。”服务生将酒瓶放在桌上,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今天订下整个餐厅的人是什么来头,但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些人自己绝对惹不起。1966年的拉菲红酒,这个世界上现存的估计不超过三瓶了,小伙子在古姆做了六年的服务生,迎来送往的客人不知凡几,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地位崇高的人物,可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里用如此高档的红酒招呼客人,这玩意两年前曾经上过新闻,佳士得拍卖会在巴黎以三十四万英镑的价格卖掉了一瓶,当时听说买主是一个加拿大人,天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莫斯科竟然也出现了一瓶。   年轻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波拉尼诺夫并不清楚,他在看自己的老板,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窗户那站了将近四十分钟了,而他中午邀请的客人,却一个都没到。   打发走了面色忐忑的服务生,波拉尼诺夫站起身,静悄悄地走到郭守云身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先生,已经十二点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他们是不是不会来了?”   “啊?你说什么?”郭守云刚才显然正在神游,秘书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才带着一脸的茫然问道。   无奈地摇摇头,波拉尼诺夫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呵呵,这是不可能的,”郭守云摇头笑道,“我敢说,今天中午即便是所有人都不来,米哈伊尔也不会不来的,因为他知道,今天中午的午餐对于我们三人来说,要嘛是最后一次午餐,要嘛就是继往开来的一次聚餐,而这两个可能性无论是哪个最终成立,他都必须到场弄清楚。”   点点头,波拉尼诺夫认同了这种说法。   “对啦,波拉尼诺夫,”郭守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对自己的秘书说道,“你这两天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去盯着列别德将军。”   “怎么,先生怀疑他……”波拉尼诺夫皱眉道。   “不,不,不,”郭守云抢着说道,“我不是怀疑他,而是担心他,毕竟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我怕有人要对他不利,毕竟背后下手的伎俩不止咱们会用,别人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同样也会用的。对于我来说,列别德将军很重要,我不想他发生意外。”   “我明白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郭守云伸手在秘书的胸口上拍了拍,笑道,“要是饿了的话,自己先点点吃的,呵呵,不然等会客人到了,你就更没有机会了。”   “谢谢先生,不过我想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波拉尼诺夫朝窗外看了一眼,苦笑道。   原来,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一队黑亮的奔驰轿车从红场东侧开过来,这会儿已经快要来到百货大楼门前了——这是古辛斯基的车队,郭守云一眼就看出来了。   古辛斯基这个人与别人不一样,他这些年似乎突然开始重视自己那个犹太人的身份了,因此呢,在他车队的开路车前,往往竖着两支小旗,其中一面是三色的联邦国旗,而另一面则是蓝底、绣有犹太六芒星标志的小旗子,所以说他的车队很容易分辨。   看到古辛斯基的车队出现,郭守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别看他刚才说的好听,其实这心里也没底,作为一个有着显赫身份的人,他要是请人吃午餐结果却空等一场,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不说别的,至少明天早上这个消息就能在莫斯科乃至全联邦的政坛上传个遍。幸好的是,几位老朋友没有让他失望。   “咱们下去接一下吧。”看着从第三辆车里钻出来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一边向两人挥手示意,一边对身边的波拉尼诺夫说道。   从玻璃天顶的餐厅下来,郭守云脚步捣腾的很快,以至于当他们来到商场内的大喷泉的时候,在一群保镖簇拥下的别古二人,才刚刚转过大厅。   “你们来晚了,我的朋友,”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郭守云大声笑道,“说好十一点半钟集合的,你们怎么搞的,整整晚了半个多小时。”   “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悠闲啊?”先来上一个热情的拥抱,别列佐夫斯基晃动着那颗与身高极不般配的大脑袋,笑道,“根纳季那个老头是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为了竞选的事,他这几天恨不得把我们最后一丝精力都轧的干干净净。正好,今天上午还有一个工作会,本来说好中午凑活着吃一顿工作餐的,如果不是你请客,他说不定到现在还不放人呢。”   “这可是真正的实话,”同样与郭守云拥抱一下,古辛斯基接口说道,“总的来说啊,你请客的时间选的不对……说吧,今天这个午餐聚会有什么讲究?不会是那个什么红门宴吧?”   古辛斯基对汉学中的历史典故显然了解匮乏,著名的“鸿门宴”到他的嘴里就成了红门宴。   “那叫鸿门宴,什么红门宴,”郭守云挤到两人中间,一边一个的揽住两人肩膀,笑道,“而且我今天中午请的这个客,也跟什么鸿门宴扯不上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讲究呢,呵呵,就算是为缅怀过去,我请几位老朋友聚起来坐一坐好了。正好,前些日子东婷送给我一瓶好酒,六六年的拉菲,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我不敢独享,故此请大家来过来尝尝鲜。”   “哦,就是去年年底佳士得拍卖的那一瓶?”古辛斯基眼珠一转,笑道。   “正是,”郭守云笑道,“怎么样,我这个人不算是太过吝啬吧?”   “不算,不算,当然不算,咱们的郭大先生如果也算是吝啬的话,那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堪称慷慨了,”别列佐夫斯基笑道,“不过对我来说,六六年的拉菲固然是极品,但……”   “但什么?”拥着两个人走进电梯,郭守云笑道。   “但能够真正值得信任的朋友才是最珍贵的,”别列佐夫斯基打个哈哈,说道,“你说是不是?”   “你个老滑头,”郭守云自然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笑骂一句,而后说道,“不错,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们,今天中午的聚会我不只是请了你们两个,还请了米哈伊尔他们两个。他们之前还约了人,我让他们去推掉了,估计这会人也该来了。” 第九零一章 共坐   “哦,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位先生啊,”古辛斯基淡然一笑,说道,“他们现在可是大忙人啊,呵呵,估计也就只有守云你才能请的动他们了。”   “呵呵,弗拉基米尔,我知道你同米哈伊尔他们有着很深的矛盾,”郭守云在古辛斯基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毕竟在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咱们六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不断,要说咱们彼此间没有点隔阂、矛盾之类的东西,那估计谁都不会相信。不过呢,归根结底,咱们不还是朋友吗?我这个人有些时候可能做事不择手段,但是有一点,那就是我对一些别人看不开的问题却能够看的很清楚。既然大家是朋友,那就必须把利益和交情这两样东西分清楚,归属于利益的,那就用利益去解决,归属于交情的,自然也要用交情来处理。”   “那今天中午的聚会,咱们是谈利益的问题呢,还是谈交情的问题?”别列佐夫斯基微微一笑,插口说道。   “叮!”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轻响,楼顶的餐厅到了。   “我既然出面把大家请过来,那自然就要先谈交情的问题,至于说利益方面的东西嘛,看大家的意思,”推着两人走出电梯,郭守云笑道,“把交情谈完了,如果你们认为利益的东西还需要拿出来专门的谈一下,那咱们就谈,如果你们觉得没必要谈了,那咱们就免了。怎么样,这总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好,既然守云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古辛斯基说道,“今天咱们公是公,私是私,两方面的问题分开来谈。”   郭守云笑着点头,他知道,古辛斯基也好,别列佐夫斯基也罢,他们对自己终究还是存着莫大的疑心。这两个家伙的消息灵通,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今天上午在克里姆林宫总统会客室所发生的事情,同时呢,也知道自己单独与霍维二人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势必会产生一种怀疑,担心自己会转过头来联合霍维对付他们。   想明白这些,郭守云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感觉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难研究了,尤其是当一个人被利益所驱动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往往就会出奇的怪异,不该做的事情他会去做,不该想的事情他会去想,不该去怀疑的问题他也会去怀疑,总而言之一句话,利欲迷人心啊。   “你订的这个座位?”就在三人各有所想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发现了那张摆满杯盏的桌子,他转过头,在这个熟悉的大厅里四处瞧了瞧,随后指着那张桌子,愕然道,“这应该是咱们当年第一次在莫斯科聚会时所选的那个位置吧?”   “呵呵,何止啊,”郭守云招呼两人坐下,这才抱着一个雪茄箱子说道,“就连这桌子都是咱们当年所用的那一张,看看这餐厅里的摆设,呵呵,快十年了,变化很大,不过我已经让他们重新摆回去了,怎么样,看着是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得你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别列佐夫斯基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   的确,当年六巨头第一次在这里聚会的时候,郭守云还仅仅是一个刚刚崛起的远东商人,他那时候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势力固然很大,但是地位却不牢固,在很大程度上,他还要看维克托的眼色行事,同时呢,当时的莫斯科五巨头虽然貌合神离,可大家终究还存在着很多的共同利益,而在这个寡头小团体内,年轻的郭守云只能算是最为弱小的一号。套用一句很俗气的话,那叫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一晃眼的工夫,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自从当初郭守云加入这个六人集团之后,莫斯科五巨头的利益联合就开始走向分化,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野心大了,他为了抗衡别古两人的势力,开始联合维诺格拉多夫与郭守云,而斯模棱斯基那个大财主,则因为害怕郭守云、害怕那个站在他身后的老头,选择了一条坐山观虎斗的自清路线,就这样,曾经可以看为一体的五巨头集团,一夕之间便彻底崩塌了,别列佐夫斯基从此失去了在寡头集团内部的领导地位。前尘之事不堪回首,现在,六巨头集团变成了五巨头集团,斯模棱斯基这个最大的财主破产了,为了保住他那条老命以及为数不多家产,他跑去了英国,这辈子可能都不敢回来了,而在剩下的五巨头中,郭守云成为最为财大气粗的一个,他现在是联邦国内势力最大的一位寡头,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说起来似乎非常平淡,但若是真正的身处于这种竞争的氛围之内,一个人就能体会到这种竞争来得是多么残酷了。   为两位老朋友分别送上一支雪茄,郭守云手里夹着自己最爱的卷烟,不无感慨地说道:“是啊,当年的情形我至今还记的清清楚楚,而且我可以肯定,当年那一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了。可惜的是,今天亚历山大注定来不了了,不然的话,我定然会第一个为他斟酒,因为我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其中有很大一份功劳是属于他的。”   “呵呵,你是说险些没被他炸死的那一回事吧?”古辛斯基笑道。   “当然,”郭守云哈哈一笑,说道,“还有你,我的远商行总部大楼不就是被你轰掉的?不过我也不亏,听说当初那几个被殃及鱼池的美人,可是你弗拉基米尔最喜欢的。”   “你这个家伙,就是喜欢做这种煞风景的龌龊事。”当年的那一段恩怨显然已经淡漠了,此刻听郭守云重新提起,古辛斯基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感觉,他摇头苦笑道。   “什么煞风景的龌龊事?!”三人正在这缅怀过去呢,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郭守云回头一看,却是久等不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出现了。   “呵呵,你们来晚了,”郭守云站起身,笑道,“如果再晚来五分钟,我们就要自己先吃了。”   “堵车。”霍多尔科夫斯基看都不看坐在桌子边上的别古二人,他径直走到郭守云那张主座的旁边,先是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下,这才大大呼呼地解释道。   “堵车?”别列佐夫斯基冷笑一声,“这个借口倒是很有新意,不过你为什么不说是自己的地铁月票到期,因此上不了车呢?”   “嗯,不错,这个借口下次用。”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弄着桌上的餐巾,不紧不慢地说道。   “呵呵,你们别听他胡说,”维诺格拉多夫找了一个空位,笑道,“原本我们中午约好了要同雅什科维奇先生共进午餐的,临时变更计划,我们得先跟人家解释清楚,从拉玛到莫斯科,来回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已经赶得够快了。”   “跟他们解释这个干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拍拍身边的宾座,示意郭守云坐下,同时说道,“是朋友的,根本不用解释,不是朋友的,你就算是解释的天花乱坠,那也没有半点作用。那个,点好菜了吗?我肚子饿了,有什么话咱们最好边吃边谈。”   “怎么,今天难道是米哈伊尔先生请客吗?”古辛斯基斜眼瞅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对这小子以来就抢主座的行为大是不忿。   “有守云在还用我请客吗?”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座位上做的瓷实,他淡然一笑说道。   “呵呵,好啦,好啦,我请客,说好了今天是我请客,”郭守云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而后一边示意波拉尼诺夫斟酒,一边笑道,“至于这个主座,米哈伊尔应该做,因为今天上午呢,我做了一件……呵呵,有点对不起他的事情,这一次,就算是我给他赔礼好了。”   既然郭守云这个东道都这么说了,别古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他们的确知道今天上伊凡大厅所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原本他们以为这是郭守云与霍维彻底摊牌的预兆,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几个人便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前边。   “哦,66年的拉菲?”这时候波拉尼诺夫正好上前斟酒,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眼刁,他一眼看见了磨砂瓶壁上的灰色标签。   “好东西啊,好东西,”将酒瓶从波拉尼诺夫的手上接过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嗅了嗅飘逸着酒香的瓶口,不无感慨地说道,“守云,这是你准备的吧?老实交代,这是真货还是假货?”   “招呼你们几位,我还能用假货吗?”郭守云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只不过呢,他选择的这个挑刺机会实在不太妥当。   “难说。”瞅瞅郭守云,又瞅瞅自己手上的红酒,霍多尔科夫斯基摇摇头,说道。 第九零二章 唇齿相依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尝尝不就知道了。”维诺格拉多夫欠起身子,将那瓶红酒拿在自己的手里,先是在瓶身的标签上看了看,继而一边为众人斟酒,一边笑道。   “这酒是真是假其实无所谓,”等到维诺格拉多夫忙完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率先端起酒杯,他晃了晃杯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关键是这份心意是真还是假。守云啊,今天上午你让我很没面子,说真的,尽管咱们两个这段时间以来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着矛盾,但我却从想过会有今天上午那一幕的出现,我……”   “行啦,行啦,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咱们今天不谈那些,”打断老伙计的话头,维诺格拉多夫笑道,“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咱们多说点高兴的事,至于那些矛盾什么的,咱们回头有机会再说。”   维诺格拉多夫的插科打诨不是没有道理,他一方面是担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锋过于犀利,从而引来郭守云更大的不满,另一方面呢,别古两人在场,他也不希望对方了解到三巨头联合的内部矛盾。   别古两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自然能够领会到维诺格拉多夫的忌讳,因此,两人相对一笑,谁都没有开口。   “米哈伊尔,我承认,上午我做的事情让你感觉很难堪,”众人都有忌讳,可郭守云没有,更何况他今天将大家找来,目的就是为了把话说开,“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处在当时的环境下,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郭守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而后继续说道:“本来今天将老几位请过来,我是打算先叙叙旧的,谈谈风月,聊聊过去的情分,最后再谈那些可能让咱们大家都感觉不太愉快的事情。不过,既然米哈伊尔你心里有情绪,那咱们不妨就颠倒一下顺序,先谈谈那些可能让咱们都不太痛快的话题。”   “你说,我们都听着,”霍多尔科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你是东道主,而且在咱们几个人里,现在只有你最具有说话的权力,你的提议我相信在座的人谁都不会有意见,或者说,是谁都不敢有意见。”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话很有刺,而且这刺不仅仅是在扎郭守云,他已经把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一股脑扎进去了。   是非皆因强出头,这个道理别古两人清楚的很,故此,老霍这番话虽然让他们听着感觉刺耳,可两人还是笑眯眯的一言不发,他们可不愿意去做别人的枪手,为那么三言两语的挑拨,就与郭守云大打出手。   “米哈伊尔,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类似这种负气的话还有必要说这么大声吗?”郭守云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今天上午我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不怕告诉你,列别德将军以及军方那些与会的大员,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算得上是我的人,他们与我的联系,也根本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密切,我们之间……纯粹就是一种利益上的结合。列别德站在我这边,等于是一种短期的政治投资,他看好我的短期前景,所以把自己的势力拉过来,投在我的身上,所图的,只不过是未来的一种回报罢了。就像今天,这就是列别德向我索要政治回报的一个例子,整个会场上,你在,我也在,唯独咱们的总统先生不在,你在那种情况下给列别德施加压力,如果我保不住他,不能让他实现他的目的,那后果将会变成什么样?毫无疑问,我控制不住列别德,你更控制不住,回过头来,真正能够从中获益的,只有咱们那位看似偃旗息鼓的总统先生。你实话告诉我,这样的结果,难道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抑或是你认为得到列别德支持的总统先生,还是你所能操纵的了得?醒醒吧,我的米哈伊尔,别认为咱们站在了,就等于是完全操控住了联邦,在这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实际上还藏匿着数之不尽的怪兽恶鱼,只要咱们稍有不慎,就会被别人连骨头带肉的分个干净。”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座的四位巨头神色诧异,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还是觉得这有点危言耸听的意思——郭阀控制不了列别德?这怎么可能啊。   “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们,”郭守云叹口气,说道,“米哈伊尔,在车臣前线的指挥官任命问题上,你的确是走了一步臭棋。我知道你是打算在军方扶持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但是你知不知道,联邦军方与远东军方的情况不同,远东军方说到底都是从一个简单的远东军区发展起来的,那里的将领提拔方式单一,再加上我在过去十年所做的一些工作,军方内部的矛盾冲突、利益争夺问题不敢说没有,至少占不到主流。可是在联邦军方呢?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各种各样的派系、权力集团交错杂织、纵横阡陌,在很多时候,就连军方的老资格甚至都摆弄不清这里面的复杂关系。在我从哈巴罗夫斯克启程之前,叶列娜专门同我谈了整整一天,用她的总结来简单的概括,联邦军方的利益分界方式足有十几种之多:学院派与实力派、保守派与少壮派、俄罗斯族将领与少数民族将领、莫斯科任命将领与地方升迁将领、出身乌拉尔山脉以东的将领与出身乌拉尔山脉以西的将领等等等等,再加上乡土情谊、军区出身、政治佐见等各方面因素,整个联邦军方在关系派别划分上,可以说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任何一步走错,你都可能会招来各方势力的联合打击。而你这次对车臣前线指挥官的任命,首先就影响到了军方保守派力量的利益,其次,沙挈廖夫说到底都是乌克兰人,他不是俄罗斯族的,在眼下这种环境里,你对他的提拔,就会招来俄罗斯族将领的不满。最后,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车臣战事一直都是由高加索军区来负责的,作为军区司令员,卡赞采夫素来都将外高加索地区看作是他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你呢,扯来一个西伯利亚军区出身的沙挈廖夫,让他出任前线总指挥官,你想过没有,卡赞采夫会有什么想法?那些从高加索军区提升起来的联邦将领会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朋友,即便在一些问题上,咱们之间存在着矛盾和冲突,但是呢,我绝不愿意看着你去选择一条太过危险的道路,”伸手在目瞪口呆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腿上拍了拍,郭守云叹息道,“你可能认为我这个人很阴险,很毒辣,但关键一点在于,如果我足够阴险、足够毒辣的话,那我现在根本就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可以预见,沙挈廖夫即便是再能干,他的军事素养再出色,这一场车臣战争他也打不赢,因为他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车臣那几万匪军,还有藏在幕后虎视眈眈的联邦军人。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那些车臣匪军说到底都是乌合之众,真正可怕的那些看不到的敌人,实话告诉你,沙挈廖夫现在在前线所作出的每一步决策,不需要十分钟,车臣匪军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因为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与精良的武器装备,他在这一场战争中早就落败了,哪用得到今天?沙挈廖夫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问题在于,一旦他失败了,联邦军方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会轻而易举的将这一页翻过去吗?显而易见,他们不会,他们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将事情高大,然后把你装进去,从这一点上看,列别德今天上午对你的警告,并不是单纯的威胁,很有可能,军方的一些人已经准备对你动手了。”   什么叫石破天惊,毫无疑问,郭守云这一番话就堪称是石破天惊了,对于在做的几位来说,他们从未想过联邦军方竟然还有这么隐秘的内情,当然,他们更想不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竟然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安全,与此相反,危机四伏仍旧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作为当事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脸色绝对不好看,他们知道郭守云说的都是真话,毕竟这家伙没有必要骗人,他现在已经在联邦内部占据了实力上的据对上风,类似这种低级的伎俩,估计他已经没有兴趣去利用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既然他说的是真话,那么自己今后的日子,恐怕就要变的不太好过了。   而在另一方面呢,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别看几位巨头连续数年争斗不休,可他们却都明白一个兔死狐悲的道理,尤其是在时下,如果霍维两人被军方收拾了,那别古的好日子绝对也到头了,因此呢,几位巨头之间的关系纯粹就是唇与齿的关系——彼此间经常磕磕碰碰,但是又都不能离开对方而单独存活。 第九零三章 寡头俱乐部   郭守云无疑是煞风景的高手,他那甚至有点连篇累牍的一席话,令原本热闹异常的聚餐顿时冷了场,一排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古姆百货顶楼的餐厅,即便是那些身在远处的保镖们,也感受到了身后气氛的异常。   “你们在想什么?”郭守云显然对自己造成的这种气氛极为满意,他沉默了将近五分钟,终于第一个开口说道,“是不是认为我在危言耸听?”   “呵呵,守云……我倒不是觉得你有些危言耸听,”维诺格拉多夫第一个冷静下来,他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如果你打算对我们不利的话,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跟我们解释的那么清楚,你只需要坐在一边看戏就可以了。可是,可是现在……哎,我真有点羡慕亚历山大了,看起来,他才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嘿嘿,这个问题似乎是问到点子上了,”郭守云低头一笑,说道,“如果你们还愿意相信我的话,我现在真的还想说一件似乎是老生常谈的事,那就是我这个人的确很有野心,但是这份野心却也并不是无限膨胀的,至少来说,我从未想过要以一己之力,操控住联邦的全部大权,这是我过去的观点,当然,现在仍旧没有变。”   将手中的烟头掐灭,郭守云端起酒杯,朝众人示意一下,而后将杯子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过去的十年,无疑是联邦最为动荡不安的十年,各方面政治势力往来角逐,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在这其中呢,咱们几个人之间的斗争,也从来都没有息止过,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联邦的十年动荡,实际上就是由咱们几个造成的,至少咱们是罪魁祸首之一。毫无疑问,联邦浪费十年的时间,且不说在这十年里,联邦作为一个国家承受了多大的损失,就单单看一个时间,如果这十年用来搞建设,我想其中所能取得的成绩,将会是相当惊人的。而对于咱们来说呢,整整一个寡头集团,同样也浪费了十年的时间,试想一下,如果当初咱们第一次坐在这里的时候,就能彼此坦诚相待,以致精诚合作,那无论是咱们还是整个联邦,恐怕都不会面对如今这种尴尬的场面了。你们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扬首望天,叹息一声说道,“十年,咱们几个人的联合势力的确增长了很多,可与此同时呢,那些可以为咱们造成障碍,甚至是威胁咱们生存的势力,也膨胀了很多,因此,相对来讲,这十年里,咱们的力量还是萎缩了不少,至少亚历山大已经垮了,在当年的联邦,他可是跺跺脚就能让联邦财政部颤三颤的厉害角色。”   “是啊。”别列佐夫斯基也有着无限的感慨,要说当年,他在寡头集团中的政治势力是最大的,那时候,他已经能够对克里姆林宫的部分决策造成影响了,而现在呢,他除了有点小钱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是了,如果不是有郭守云在背后给与的支持,久加诺夫那个老头估计都不会理睬他。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六位巨头只有他一个在实力上得到了完美的扩充,而剩下几个,基本上都可以用经营惨淡来形容——这完全是那一场金融风暴惹的祸。而在另一方面呢,联邦国内的政治集团却一个个窜起的非常快,列宁格勒派系倒掉了,民主激进派完蛋了,但是呢,圣彼得堡帮已经有了雏形,俄共的势力甚嚣尘上,另外,再加上右翼反对派群体,地方割据势力以及军方形形色色的小团体,这些政治势力,都在根本上冲击着寡头集团的利益圈,从而也在很大程度上将他们的权力冲淡了。   “呵呵,跟几位斗了这么多年,说真的,我已经疲倦了,”郭守云向后靠了靠身子,斜倚在椅背上,一手揉搓着眼角,低声笑道,“最重要的是,你们应该知道我郭氏最大的一个弱点存在于何处。任何人可能都怀疑我的野心,但惟独你们不应该有这种怀疑。说实话,我可能凭一己之力操控整个联邦的大权吗?这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多少可以采用的人。试想一下,如果我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当初我会把列别德这样的人扶植起来吗?我不是傻子,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可以用我是分得清楚的,当初之所以把列别德抬出来,那是因为我没得选择。同样的道理,如果我把你们几位全都排挤出去,那么在联邦内,我还能找到谁顶替你们的位置?叶列娜?她这个女人心智足够,而且手腕也灵活的很,但说到底,她的身上存在太多的问题,因此呢,让她充当一个智囊型角色没问题,但要站到台前充任一个重要的联邦官职,那就困难重重了,我相信在这一点上,她自己也有着很深的认知。霍尔尼科娃?呵呵,她是一个很典型、甚至可以说是很经典的女人,在她的身上,除了具备一些十足的女人味之外,还具备大多数女人所共有的弱点,比如说小心眼、好炫耀、爱贪小便宜之类的,这些毛病对与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无伤大雅,甚至还有点可爱,但是对于一个政客来说,这些毛病却是致命的因素。因此,我从未想过要给她过多的权力。其他的,比如说妮娜,她的性格冷僻,本来就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说别的,即便是我把权力交到她的手里,她用不了两天也会给丢掉。莎娜丽娃……哎,这些问题我都不想多说了,你们应该是非常清楚的。而撇开这些人之外,我还能够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们几位了,不错,咱们几个过去曾经都是对手,甚至是抛开性命来争斗的对手,但话说回来,咱们也是最知根知底的朋友,大家争斗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也明白的很,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更好的分配权力,进而合理的解决联邦政治问题,我不找你们还能找谁?难道去找我那位岳父大人吗?我又不知道他在天堂的门牌号。”   “呵呵……”四位巨头发出一阵儿会心的笑声,他们听得出来,郭守云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由衷。   “你们都想问,我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究竟为的什么,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我就是想说一声,咱们不要再打了,”郭守云说道,“眼前一些利益的得失,固然令人气愤,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咱们继续斗下去,也许用不了两三年的时间,联邦将会出现另外一种局面,到那时候,咱们不要说争夺利益,还能保留一块栖身地就不错了,我想更多的可能是,咱们都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守云,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无法相信人性这种东西,”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片刻,说道,“你说咱们之间停战,转而合作,一致对外,这我没有任何意见,可关键的问题在于,咱们怎么实现互信?”   “不错,”别列佐夫斯基瞄了他一眼,接口说道,“就像某些人无法相信我一样,我也无法相信他,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咱们之间的团结合作只能是一句空谈。”   “互信是在合作中建立起来的,”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想想看,当初咱们联手狙击国际游资的时候,是不是在特定的时间里达成了真正的互信?在那个时候,你们怀疑过谁?”   四位巨头都不说话,看得出来,他们都在回想当初的那段时光。   “我已经想好了,”郭守云说道,“如果各位不反对的话,咱们的合作就从今天开始,由这一刻开始,到现在,大家手中所掌握的权力,不管是谁的,完全归属他本人所有,只要属于咱们这个团体,任何人都不允许在未经五人同时许可的情况下,插手另一方的权力范围。当然,既然是合作,难免就会有出现矛盾冲突的时候,我建议,从这个月开始,每逢一、五、九,咱们就在雀山别墅召开一次例会,例会主席由大家轮流充当,以便协议调停各方的矛盾冲突,同时,也好便于协商应对来自外部的政治危机。我想,只要这样的合作方式延续上一段时间,从而形成了一个行为上的惯性,那么咱们之间的互信便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这个想法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想了想,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守云你的势力似乎太大了,尤其是军方的存在,这给我们制造的压力太大,我……”   “我知道你就会说这个,”不等他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了,“你放心好了,你对我手上的军方势力不放心,我同样也对他们不放心,不妨告诉你,只要咱们的合作达成共识,那么接下来,我建议,咱们第一个要联手对付的目标,就是联邦军方。” 第九零四章 大势   不管是不是真正达到了精诚合作的目的,也不管几位巨头间是不是还存在着更深层次的相互质疑,至少,在古姆百货餐厅的聚会结束之后,五巨头达成了某种形式上的团结,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过去十年间巨头集团内部的争斗,令他们全都损失惨重,这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也是一种变相的生命浪费。过去,郭守云在寡头集团内掌握不了绝对的发言权,因此他从未在这方面开过口,但是现如今呢,他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他就不会再漠视这种争斗的延续了。说真的,也就是霍维别古四人赞同了他的提议,否则的话,当这场聚餐结束之后,莫斯科说不得又将出现一场动荡的局面,郭守云做事从来都是做好两手准备之后才动身的,而在这次的聚会中,他同样也是如此。   由于有了五位巨头之间的利益妥协,从四月中旬开始,车臣前线的兵力调配以及人事配属出现了一系列调整,北方联合集团军群的指挥官沙挈廖夫中将被解除职务,原高加索军区司令卡赞采夫,正式接任车臣前线总指挥的职务。随后,高加索军区最精锐的第五十八集团军调拨两个步兵师投入战场,以补充乌鲁斯马尔坦方向上的俄军兵力。   四月二十五日,隶属于远东二十三空集的第六师西进,正式投入车臣战事,与此同时,内务部特种作战部队在得到了来自远东的先进单兵武器配备之后,在阿尔贡山口实施了成建制的空降作战,从二十六日到二十九日,经过连续三天的突击,俄军完全控制了整个阿尔贡山口,彻底截断了车臣非法武装通向格鲁吉亚境内的通道,而这条“自由走廊”的截断,也标志着车臣与格鲁吉亚方面的联系被彻底隔绝。   初一上任的卡赞采夫,完全变更了前任指挥官在车臣所采取的军事行动方案,他指挥着将近十万的俄军部队,在车臣地区稳扎稳打,以有条不紊的定点清除方针,替代了原有的那种暴风骤雨般的迅猛推进方针。在接任之初,他先是命令此前从北部、东北部挺进到车臣地区的俄军部队撤回捷列克河以北地区、挺进到车臣西南地区的俄军部队撤回奥赛梯共和国,以脱离与车臣非法武装的焦灼状态。随后,经过短短三天的休整,尤其是在得到了情报部门提供的详细情报之后,三个方向上的俄军部队,才在航空兵以及远程炮火部队的支援下,再一次向车臣非法武装所盘踞的区域,实施大规模的反击。   四月底,俄军部队经过短短一周的战斗,相继攻占古捷尔梅斯、阿拉贡、乌鲁斯马尔坦等车臣重要城市,歼灭车臣非法武装分子近四千人,与此同时,车臣非法武装的四大战地司令也相继被捕获、打死,车臣境内119个固定居民点,俄军控制了将近三分之二,自开战以来联邦军队在车臣前线的颓势被彻底扭转。   五月中旬,俄三路进攻部队,相继结束了在韦杰诺区、诺扎伊尤尔特区、古捷尔梅斯区纳德捷列奇诺耶区的战斗,将兵锋直接推进到了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城下,迫于无奈,此前态度暧昧、并一直同非法武装保持密切联系的车臣总统马斯哈多夫与五月十四日发表公开电视讲话,要求就停战问题与莫斯科展开对话,遭到了来自克里姆林宫方面的拒绝。稍后不久,立场倾向于联邦的车臣人民议会在莫斯科举行会议,选举并成立了车臣共和国最高国务机关国务委员会,赛杜拉耶夫被推选为国务委员会主席。至此,第二次车臣战争进入尾声,月前因触雷被炸断一条腿的巴萨耶夫,可谓是大势已去,格罗兹尼的陷落只在朝夕。   就在车臣战争进入尾声的时候,巴尔干半岛的战事也宣告终结,在承受了将近两个半月的狂轰滥炸之后,南联盟的米洛舍维奇政府被迫接受了由北约组织所指定的所谓和平方案,五月九日,北约与塞尔维亚代表在马其顿签署和平协议,随后,南联盟军队开始正式撤出科索沃。五月十日,就北约与联合国在科索沃实行联合托管以及政治解决科索沃危机等一系列问题,联合国安理会举行十五国投票表决,投票以十四票赞成,中国一票弃权的结果得以通过,由此,南联盟永久性的失去了科索沃,同时呢,米洛舍维奇也将在牢狱中渡过他惨淡的后半生——这位脱胎于南共,并最终打碎了铁托伟大形象的南联盟总统,当初是否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一个下场?   伴随着车臣战争以及科索沃战争的结束,一种曾经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充当着重要角色的基金组织,开始在大批独联体国家内部出现,这种名为“民促基金”的不断出现,令刚刚在莫斯科权力斗争中取得主动的郭守云大为忌惮,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前世时包括乌克兰、吉尔吉斯、格鲁吉亚等一系列国家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大堆颜色革命,当然,他也不认为由美国人操纵的民促基金在这一系列颜色革命中,没有扮演任何角色。   不过话说回来,认识到了危险,并不意味着他就必须采取什么行动,说到底,独联体一系列国家所出现的颜色革命都是无法避免的,从谢瓦尔德纳泽到萨卡什维利,再到阿卡耶夫,他们在各自的统治阶层内,都包养、庇护了太多的丑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丑恶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同时呢,又无法为本国的民众创造任何实惠,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没有民促基金的出现,他们的溃灭也仅仅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相对于国外来说,郭守云现在关注更多的,还是联邦的内部问题,而在这其中,就包括联邦大选以及中俄、美俄、欧俄之间的关系定位问题。   五月二十日,远东共和国总统及议会大选宣告终结,按照远东民政部门的调查,整个远东地区现在拥有投票权的总人口为九百二十余万,实际参加此次总统选举投票的人数,多达八百五十六万,投票人数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三,而在这些选票中,第一次正式出面参加远东共和国总统大选的郭氏集团总裁郭守云,以一个亚裔候选人的身后,一举囊获了八百四十万张支持票,其得票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一三。   五月二十一日,远东共和国方面宣布了总统竞选投票结果,当夜,包括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布拉戈维申斯克在内的远东十几个大城市,举行了盛大的民众欢庆活动,仅哈巴罗夫斯克一地,参与晚间狂欢的市民人数,就多达十数万,整个列宁广场上人头攒动,彻夜不宁。毫无疑问,仅从这一幕来看,任何人都能够察觉到,经过十年的经营,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已经在远东根深蒂固,只要这位有着黄肤色的第二任远东共和国总统,不在重大决策上发生什么失误的话,那么他在远东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五月二十六日,莫斯科联邦总统大选结果揭幕,俄共领导人、前苏俄宣传部部长久加诺夫在寡头集团的支持下,获得了这场大选的最终胜利,如果不出现什么重大意外的话,他将在四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底入主克里姆林宫,成为俄罗斯联邦成立以来的第二任联邦总统——完全左翼的联邦总统。   在联邦大选结果宣布之后,也就是二十七日晚,久加诺夫的竞选团队、克里姆林宫现任总统班底、以郭守云为首的寡头集团、以列别德与挈廖缅科为首的联邦军事集团在莫斯科雀山别墅举行秘密磋商,在经过了一番争吵与妥协、妥协与争吵的纠缠之后,与会各方达成了一系列的共识。这其中包括:对卸任总统的罪责赦免问题、对国有资产的保障问题、石油等攸关国家经济命脉的矿山资源重新国有化问题、联邦经济改革进一步推行问题、联邦外交努力方向的问题等等等等。   可以负责任的说,在这一场声势空前的雀山别墅磋商之后,俄罗斯联邦延续十年之久的政局动荡正式宣告进入尾声,由叶利钦所领导的民主激进派,在经过了十年的负隅顽抗之后,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由布尔什维克党内政治精英脱胎出来的、由久加诺夫所领导的俄共,重新入主克里姆林宫;在经过了近十年的颓败与消沉之后,联邦军方再次担当起了它所应该充当的那部分角色……而在这一系列变更中,郭守云所领导的寡头集团算什么呢?明眼人其实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尽管郭守云与苏联时期的布尔什维克党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但是呢,他却是而且的确应该算是布尔什维克党内的经济精英的代表人物。   滚滚前行的历史车轮,碾碎了作为苏俄根基的那一方混凝土,而在经历了十年的尘土喧沸、风吹雨淋之后,历史的车轮停止在了这一刻,摆在车轮前面的,是另一块重新凝结起来的混凝土,其成分与十年前的那一块迥然无异。 第九零五章 做人   大雨滂沱中的哈巴罗夫斯克自有一番风景,手里撑着一把雨伞,郭守云静静地站在平坦而宽阔的机场跑道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架正在不远处缓缓转弯的波音747客机。   “各位旅客,由渥太华飞抵哈巴罗夫斯克的远航ф1335航班已经抵达,请……”   设置在机场四号塔楼上的播音喇叭内,传来播音员那甜美清脆的声音。   尽管只能听懂播音员所播放的俄语版广播,但是郭守云还是在这一刻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温馨,将近一年了,小妹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这小妮子……脾气是不是还是那么倔?跟史蒂夫的关系处的怎么样了?听说她的万龙基金,前段时间在东京与东日银大打出手,还一举吃掉了人家百分之七的股份,这小妮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魄了?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感觉惊奇的,最令人吃惊的是,这小妮子竟然跟加拿大保守党混到了一起,现如今的郭东婷,那也是堂堂的加拿大保守党籍国会议员了,只不过她这个议员实在做的不怎么样,在加拿大,能在国会辩论中脱高跟鞋砸人的华人女议员,估计也就只有她这么一号了。   从莫斯科回来,在哈巴罗夫斯克呆了不到一周,郭守云就感觉自己的生活比过去冷清了许多,妮娜现在接任了远东共和国总参谋部第一副总参谋长的职务,平日里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至少在过去的七天时间里,郭守云就与她见过一次面,通过三次电话,除此之外,她基本上都是在总参谋部吃住的;莎娜丽娃这段时间人在圣彼得堡,至于她去那里干什么,郭守云没有过问,经过几个月的莫斯科生活,他现在对一些问题也看开了,自己身边的女人也好,下属也罢,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忠诚,那么也不用过分限制他们的野心,毕竟那样做并不一定能够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叶列娜人在莫斯科,她这次没有回来,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莫斯科才是真正能够展示她特有才华的最佳舞台,现如今,她在联邦各大势力间往来周旋,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孙红羽前天去了北京,她这一去有两方面的意图,第一,老孙家的那些老头们,现在已经转变了态度,此前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领事馆送来消息,说是孙老头最近病重,打算与自己的女人见上一面,对孙红羽来说,这显然是化解与父亲矛盾的最佳机会,因此呢,类似这样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第二,莫斯科各方势力现在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为了应对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尤其是为了抵制来自美国以及北约方面的压力,联邦在外交政策上,必须进一步向北京方面倾斜,中俄联合的外交战略必须尽早提上日程,这不仅符合北京方面的利益,同时也符合莫斯科的利益。为此,久加诺夫目前已经制定了入主克里姆林宫后的第一步计划:在完成了对独联体各国的访问之后,他下一站紧接着就要去北京,而在外交环节里,新任国家领导人的出访站次序,往往就意味着该国的外交侧重点。所以说孙红羽此次前往北京,等于是去打前站的,因为到时候联邦五位巨头也将随久加诺夫一同出访,中俄经济论坛在停办了数年之后,也将会重新开启;希奎娜现在也不在远东,她在半个月前与李圣研一同去了平壤,在那里,有一份很重要的技术合作项目在等着她去商谈……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郭氏家族内部,根本没有主要的政治人物镇守远东,如果放在过去,郭守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是现如今呢,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对他来说,自己这个大后方现在牢固的很,即便是有某些跳梁小丑蹦出来表演,凭着妮娜一个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悉数拍死。   十年风雨,坎坷峥嵘,每每回想起这十年中所经历的一切,郭守云都感觉相识一场梦境,就宛如眼前这一场大雨,天是阴沉的、地是灰暗的,也就在这阴沉与灰暗之间,珠串般晶莹的雨滴翻洗着天地万物,那混沉的泥土在雨水的浇灌下,总能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沁意朗的清新之气。有所得总有所失,全能的上帝在打造了一个不公平的世界的同时,也制订了诸多的公平法则,在这些法则的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特权也没有宽赦。   “先生,”就在郭守云的沉思中,一个面色尴尬的保镖唯唯诺诺地走到近前,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小姐非要从机舱里出来,我们拦不住她,您看……”   “哦。”回过神来,郭守云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正骑在一名保镖的脖子上兴高采烈的摆弄着雨伞,由于担心淋着她,旁边还有两个魁梧大汉给她小心翼翼的撑着伞,一行人在机场跑道上兜兜转转,闹得不亦乐乎。   “把她带过来。”郭守云面色一沉,说道。   “是,先生。”保镖舒了一口气,痛痛快快的应声道。   “爹地,为什么姑姑还不到?”作为郭守云最疼爱的女儿,小丫头不但精明的可以,而且小嘴说不出的甜腻,在郭家的子嗣中,她是最大的一个,同时也是最招人疼的一个,不过今天呢,她那个最好说话的爹地显然生气了,那张紧绷的面孔让人看上去有点害怕。   “过来。”朝那些跟着小丫头的保镖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回到直升机上去,郭守云阴沉着脸,说道。   “爹地,你生气啦?”小丫头从大汉上的脖子上爬下来,咬着一根手指头,可怜兮兮的蹭到郭守云伞下,小声说道。   “嗯,我生气啦,知道为什么吗?”郭守云心下想笑,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出身在一个极不平凡的家庭里,他们自由接触到的就是那种常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锦衣玉食也罢,穷奢极侈也好,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关键的一点在于,必须让他们明白怎么去尊重一个身份平常的人。   作为一个位极人臣、权势熏天的人,郭守云一直以来在待人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对他来说,那些处在社会底层的平凡人,自己可以去剥削他们,可以去压榨他们,甚至可以操纵、漠视他们的生死,但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践踏他们的尊严,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类似这样的道理,他平时没少向自己的儿女们灌输,毕竟在他这样的大家族里,这个道理是维系家族生存与发展的根本原则之一,就像对自己身边这些保镖,郭守云就一直让儿女们称呼他们叔叔,而今天呢,小丫头显然是违反了这一点——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是郭家的另一条规矩。   “知道,爹地,我错了,”小丫头显然继承了郭守云的很多特点,如此年幼,她就知道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了,“我去跟叔叔们道歉。”   “道歉就行了吗?”郭守云仍旧是面无表情,他冷声说道,“去,站到伞外边去,不到十分钟,哪都不许去。”   小丫头泪腺发达的很,那两只晶莹透亮的眼睛里,一瞬间就流下来两道眼泪,不过哭归哭,老子的话还是要听的。摆弄一下今天刚刚穿上的新裙子,小丫头垂着头,向外横移两步,整个人站在了瓢泼般的大雨中。   “先生,”那位浑身湿透的魁梧大汉面露不忍,他上前一步,嘴唇蠕动一番,这才说道,“大小姐她……”   “不用管她,这段时间我不在哈巴罗夫斯克,她都要被惯坏了,”郭守云看着飞机的方向,心不在焉地说道,“啊,你们去准备一下,我看东婷也该下来了,咱们过去迎一下。呵呵,这丫头有半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变得怎么样了。”   “……”大汉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淋雨的小家伙,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你去换身衣服吧,”将雨伞换到另一只手里,郭守云看都不看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一边朝飞机的方向走,一边说道,“都不用跟着我了,一会儿回来咱们就出发。”   “是,先生。”大汉应了一声,而后趁着郭守云不注意的工夫,朝小丫头的身边挪了一步,手中的雨伞恰到好处的将她遮掩进来。   “谢谢叔叔。”小丫头是个人精,她揪着一缕湿漉漉的头发,冲郭守云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而后一抬头,对大汉甜甜地说道。   郭守云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自然能够想到身后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呢,孩子毕竟是自己的,真要狠下心来惩戒一番,他还没有那么的豁达,更何况对他来说,有些事情只需要做出来表示一下就够了,没必要太过较真。 第九零六章 油价   自从远东的经济从恢复走向腾飞以来,远东航空公司的业务范围也得到了很大的扩充,从一九九四年到现在,短短五年多的时间,远东航空的国内外航线,已经先后增开了近五十条,通向五大洲四大洋的航班往来不绝,客货运业务极为繁忙,而在这其中,从哈巴罗夫斯克通往渥太华的航班,就有四个班次。   也许是受远东地区普遍的降雨天气影响,郭东婷所乘坐的这一趟航班,并没有多少乘客,当郭守云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到梯车近前的时候,恰好看到两名身高马大、身穿黑色西装的白人大汉走出舱门,在他们赫然还跟着相貌英俊、文质彬彬的史蒂夫。   郭守云站在梯车前面,微笑着朝梯子上张望,从雨伞边沿处滑进来的雨滴,时不时的打落在他的脸上,那种沁人心脾的微微凉意,令他感觉有一种淡淡的幸福。   “郭先生好。”从飞机上下来的人,有很多都是从远东跑去加拿大做营生的,这些人虽然算不上富贵,但却绝对认识这个站在梯车旁边的年轻人,因此,在感觉到一丝惊讶之余,也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   “你好,你好。”也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郭守云都是笑脸相对,跟大家握握手,简单的问句好,这是一个台前政客所必须学会的基本应酬。   “大哥,”东婷那清脆中不乏爽朗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只不过呢,多少让郭守云感觉有些失意的是,小妹这一句“大哥”叫的多少有那么几分矜持,也许……过去那个一见面就朝自己怀里扑的那个小妹,已经彻底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回头想想,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东婷现在也长大了,而且还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成熟往往就意味着内敛,奔放且毫不掩饰的感情是很少在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成年人身上体现出来的。   同站在面前的最后一位陌生人握了握手,又顺手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拍,郭守云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几步外之外,东婷在被一群或提包、或撑伞的保镖簇拥着,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仅仅半年时间不见,这丫头显然成熟了很多,过去最喜欢的那种麻花大辫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黑亮的披肩长发,在右脑的位置,别着一个紫色的长发簪,挽成一个圆咎的发圈看上去既简单又时尚。过去,小丫头性格张扬,最喜欢追求外露的奢华,因此呢,她那时候所喜欢的衣服,不是花色繁琐的华装,便是造价昂贵不菲的皮草,而这一次呢,她现在改掉了这个毛病,灰色的大折领风衣外套,素白色的高领女衬,简单朴实的黑色西裤……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这一身简单的装扮,令小姑娘看上去虽少了几分华贵与动感,却多了更多的知性与成熟。   “大哥,你怎么来了?”等到围聚在郭守云面前的那些旅客全都散开了,郭东婷才快步走过来,她躲进大哥的伞下,先是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这才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来接我了吗?瞧你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小心回头感冒。”   嘴里这么说着,小丫头还伸手在大哥衣服上到处打扫,为他弹落身上挂着的水珠。   “呵呵,这才半年多不见,咱们家小婷是真的懂事了,”握住妹妹的手腕,郭守云笑道,“我记得过去某些人可是每回都要我亲自过来迎接的,稍稍来晚一点,都要大发小姐脾气,呵呵,如今好啦,看来以后我再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翻翻白眼,东婷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好,知道心疼大哥了就好,”郭守云点点头,扭头对站在两步外的史蒂夫笑道,“不过呢,你要是真懂得心疼大哥,那就尽快把婚事办了,现在你二哥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也就还剩了你这么一个心事,所以啊……哦,史蒂夫,过来,好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过来叫声大哥啊?”   “大哥。”史蒂夫自从退出自己的家族之后,就一直呆在郭东婷的身边,这么多年了,两人之间的感情相处的很深,不过可惜的是,东婷的家族思想太浓重了,她是一个禁婚主义者,毫无疑问,这对于史蒂夫来说一个遗憾,但是却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毕竟两人现在除了没有结婚之外,基本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夫妇了。   “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兄妹俩难得的相聚时光嘛。”撑着伞走过来,史蒂夫腼腆地笑道。   “哦,一段时间没见,你这小子似乎什么都没变,就是这张嘴学滑了,”伸手在小伙子胸口上擂了一圈,郭守云笑道,“行啦,雨下得这么大,咱们便在这淋着说话了,走,直升机就在那边,咱们有什么话上了飞机再说。”   “哈,套用大哥你的一句话,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的这么奢侈了?”东婷看了一眼不远处停落着的三驾直升机,笑眯眯地说道,“从机场到你的别墅区,总共不过是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用得着准备这家伙吗?现在的国际油价可是很不稳定,我听说了,没准到年底的时候,OPEC方面就会有新的减产决议通过,最重要的是,现在伊朗与伊拉克的态度暧昧,就我得到的消息,近两个月份,伊朗似乎突然变的慷慨起来,他们通过库尔德人的实际控制区,向巴格达提供了超过三十亿美元的援助物资,从而打消了伊拉克对石油换食品方案的依赖。所以呢,万龙从月前已经开始进入国际石油期货市场,连续吃进了四十亿美元的十一月期多单,按照史蒂夫的说法,到十一月份,国际油价至少会在现有基础上拉高七至九个百分点,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哥可是应该勒紧腰带过日子,这油能省就省点啊,咯咯……”   “臭丫头,现在竟然学会调侃起大哥来了,你也不想想,大哥手底下做着什么生意,国际油价涨到什么程度,我似乎都少不了油用吧?”郭守云愕然,随即失笑道,“不过你们做出的这个投机战略决定很不错,嗯……四十亿美元的十一月期……我算算,大概可以圈到六七亿的样子吧,多了可能就有点困难了,毕竟你们的预估太高了。”   “预估太高了?”郭东婷挽着大哥的胳膊,一边朝直升机的方向走,一边皱眉说道,“你是说对国际油价的提升幅度估计过高了?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可是经过周密核算的。你想想看,伊朗此次做了大手笔的生意,三十亿的经济援助,还是支付给了过去的夙敌,如果捞不回相应的成本,他们怎么可能做这种赔钱的生意?再者,目前华盛顿对中东的政策……”   “呵呵,东婷啊,你看看你,这才跟大哥见了面,就谈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史蒂夫在旁边跟着,忍不住插口说道。作为一个出身美国政治世家的人,他对某些方面的政治问题嗅觉更灵敏一些,虽然说此次德黑兰方面做出的举动很出乎常理,各方面也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但是通过郭守云刚才这一番话,史蒂夫就察觉出了一点问题,很明显,此次两伊间的勾连,少不了莫斯科方面的暗中操纵。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才能将未来国际油价的变动幅度推算的相对准确,至于说万龙基金那边的计算……双方的可信度根本没得比。   “大哥又不是外人,”不等史蒂夫把话说完,东婷便不以为然的抢着说道,“再说啦,咱们这次过来,原本就是为了谈生意的,现在有一个天大的便宜摆在面前,我不去沾一点岂不是太吃亏了?”   训斥完了自己的情人,东婷又摇晃着大哥的胳膊,笑道:“大哥,我说的没错吧?”   “你这丫头,刚才还说你成熟了,这一转眼……”郭守云笑道,“不过呢,你说的这话也没错,反正这个便宜不是沾我的,我一会儿索性就给你全面的分析一下。”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直升机停落的地方,郭守云挥手示意大家登机,他则是跟在妹妹身侧最后一个钻进机舱的。   在郭守云的众多子嗣中,郭东婷最亲的一个就是大丫头,对于她来说,这个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小丫头,俨然就是自己的接班人,她曾经想过很多次,要让大哥把这个女儿过继给自己,只不过碍于莎娜丽娃的存在,她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钻进机舱之后,东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缩在机舱椅背内、浑身湿漉漉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大丫头”,这位做姑姑的一时间母爱之心迸发,也顾不上跟郭守云谈什么生意的问题了,一把搂过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就是好一番的怜惜,当然啦,期间也少不了对狠心的大哥好一通埋怨。   就在这份喧闹中,直升机的马达声响起,急旋的螺旋桨扇动着狂卷的气流,顶着漫天的暴雨破空而去。 第九零七章 OPEC   “大哥,感觉好点了吗?”怀里抱着瞪大了眼睛的小丫头,郭东婷坐在大哥的地面,轻声说道。经过特殊改装的直升机机舱内还算是安静,只不过颠簸的还是那么厉害,共青城工程设计院毕竟不是万能的上帝,他们能将郭守云的座机改进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呵呵,好多了,”揉搓着酸涩的眼角,郭守云笑了笑,看着手上那个精制的药瓶,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感觉用着还不错,见效很快,嗯,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在飞机上感觉这么轻松。”   “大哥,这是安托洛普素,算是一种镇静剂吧,专门针对晕机的,”史蒂夫知道这位大哥不懂英文,因此解释道,“这是新药,只不过造价昂贵,没有投入量产,你要是用着有效的话,以后让他们定期送过来。”   “算啦,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我就是个土豹子,本来坐飞机的时候也不多。”郭守云摇摇头,说道。   “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看到大哥缓过劲来了,东婷这才提出自己的疑问。其实她早就发现了,直升机在机场起飞之后,并没有进入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而是直接飞向了东郊,看样子,是在朝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方向走。   “咱们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度假区,”郭守云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道,“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联邦这边刚刚大选结束,大哥现在也是个大忙人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咱们不躲远一点的话,今后这两天,我可能都抽不出时间来跟你说说话,所以啊,我早就想好了,等你一过来,咱们就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小住两天,大哥也来一个偷得浮生几日闲,呵呵,好好的休一个假再说。”   “太好啦!”东婷一拍手,笑道,“说真的,相对于哈巴罗夫斯克来说,我更喜欢符拉迪沃斯托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海,如果可能的话,我每年都想到你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住上一两个月,可惜的是,现在二哥的工作也忙了,不然的话,咱们兄妹三个聚在一起,每天黄昏的时候去海边挖蟹,那……”   说到这儿,东婷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良久之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我听人说,你跟二哥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   “我和守成之间有误会?”郭守云一愣,愕然道,“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东婷似乎不想透露自己的消息来源,她说道,“说里尔克先生的死,与二哥有着莫大的关系,你把他调去纽约,明里是给了他更大的权力,可实际上,那等于是变相的发配,最重要的是,二哥在纽约那边也算不上大权在握,有很多事情还是有那个什么菲尔娜出面做主的……”   “胡说八道!”不等小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听不下去了,他正色道,“小婷,这些话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你的大哥始终都是当初那个大哥,你二哥也始终是当初那个二哥,你两位哥哥之间出现矛盾,那是很多人盼着但是却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局面。过去有人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也就罢了,从今以后,不管是谁,再挑唆这方面的话题,你不用过多的考虑,把他直接扔到海里去就成了。至于说菲尔娜……她的问题我不想过问,你二哥的脾气你应该清楚,菲尔娜从前就与他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地方,而在老爷子过去之后,你二哥便一直对她怀着一份愧疚,所以说,纽约那边的事情,你二哥是能放手的地方就放手了,这里面不存在谁主谁次的问题。”   “大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决策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东婷怔忡片刻,犹豫道,“我与那个菲尔娜见过两次面,她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至少与里尔克先生截然不同,老爷子的性情里有的更多的是恬淡,是平常心,而菲尔娜,她,她可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纽约那边的摊子铺的那么大,郭家几十亿的投资项目都扔在那儿,如果这个女人……”   “呵呵,小婷啊,看得出来,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是看不开啊,”郭守云淡然一笑,插口说道,“郭家,嗯,这个说法让人感觉很亲切,不过呢,你也应该知道,对于咱们郭家来说,现在钱已经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了,其实对我来说,纽约那边的事业说到底只是一支安托洛普素,只不过呢,我的这种安托洛普素对晕机没有任何疗效,它只能医治某些人抑或是某些势力的疑心病,换句话说,它只不过是一个‘人质’,看上去华而不实且没有生命的人质。可以肯定的是,在过去这么多年里,这个人质的存在,对咱们郭家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它,大哥能不能走到今天都要另说,但是呢,现在大哥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个人质的生死去留,对咱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东婷有些明白了,她迟疑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而且也知道它的意思是什么,只不过呢,呵呵,小婷啊,要想真正领悟到这句话中所蕴存的真髓,你还得自己多多的去体验。”郭守云摇摇头,笑道。   “大哥,”史蒂夫在旁边听了好久,他在这时候插进来问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来推断,这次两伊之间,尤其是OPEC内部出现的矛盾分歧,是不是也是一种预兆?”   “呵呵,这让我怎么回答你呢?”郭守云笑道,“如果你是用一个美国人的身份来问我,我只能送你一句话:无可奉告,如果你是用我妹夫的身份来问这个问题呢,我倒是可以为你简单的解说一下。”   “大哥,其实我的血统里,并没有所谓的美国元素,更准确的说,我是法裔,当然,如果从我母亲那一面算的话,我应该算是西班牙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这两者中哪一个准确,我都是深爱着东婷的,这一点,上帝可以为我证明。”史蒂夫正色道。   “我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把上帝都抬出来了?”郭守云失笑道。   “大哥……”东婷在一边嗔怪道。   “好啦,好啦,我说了,”郭守云笑道,“其实呢,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东婷的万龙基金在油价将涨的问题上推算的很准,就我所知,目前在OPEC的十一个成员国内,德黑兰方面已经拉拢到了超过半数的支持者,在这其中包括阿尔及利亚、利比亚、伊拉克、尼日利亚、委内瑞拉以及刚刚走出政局动荡的印度尼西亚。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这些OPEC的成员国,将在OPEC大会上提出新一轮的减产决策,而他们提出的减产目标,有可能在高达百分之十一点三至百分之十一点九。毫无疑问,产油国集团这一庞大的减产计划,将对国际油价产生直接的冲击,只不过呢,德黑兰的减产目标不太可能实现,他们虚张声势的面大,说白了,他们是要给欧盟以及美国方面制造能源压力。按照我得到的消息,德黑兰集团这次实际的减产目标,应该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之间,可以肯定的是,这已经他们的最上限了,如果超过这个预期,各产油国自身的经济也将遭到沉重的打击,这种结果是他们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史蒂夫点点头,他也知道,在国际关系的问题上,处处都充满了讹诈,咋一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很牛,就好像上帝老大他就是老二一样,可实际上呢,每个人在骨子里都怕把事情搞大,或许用打肿脸充胖子来形容这种现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大哥,在OPEC内,真正掌握发言权的,应该还是……”东婷想了想,疑问道。   “在OPEC内,真正掌握发言权的永远不是那几个产油国,”郭守云似乎知道小妹打算问什么,他抢着说道,“说到底,他们都只是工具罢了,而在现阶段呢,大部分有能力操控这件工具的势力方,都希望OPEC减产,比如说北京,他们需要一场能源危机的出现,为本国石油投资转向非洲寻求更好的借口,同时呢,也需要这样一场能源危机来转移国际视线。比如说莫斯科,我们的立场不用说了,至少莫斯科现在有些人已经把眼睛都等红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更希望在中东进行一场战争,而不是小打小闹的弄一个石油减产。再比如说华盛顿,呵呵,德黑兰搞到现在,为什么始终看不到华盛顿站出来干预?其实理由很简单,白宫的那些决策者也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至于说欧盟嘛,他们现在没得选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个月月初,欧盟各国的能源部长就会动起来了。” 第九零八章 联邦国有化   郭守云这番话说的有点不尽不实,要知道,这段时间两伊关系的改进,尤其是德黑兰对巴格达提供的那一大批经济援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莫斯科在背后起的推动作用,而在这其中,郭守云本人所充当的角色至关重要。   现在要说到对国际关系的把握,尤其是中美俄欧盟这四大势力之间的利益交戈,郭守云的心里可谓是清楚的很,因此呢,按照他的推测,此刻两伊关系的走近以及OPEC部分产油国致力于原油减产的决定,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华盛顿利益的,毕竟相对于美国人来说,欧盟对中东地区的石油依赖性更高,在这种情况下,OPEC的原油减产计划以及国际油价的提升,将在一定程度上对欧盟地区的经济发展产生很大的牵绊作用。   最重要的一点,在科索沃战争结束之后,华盛顿的国际战略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一手继续打压俄罗斯的兴起,一手压制欧盟的经济发展,一脚踩着中东,一脚还打算时不时的踢两下中国,面对这一情况,华盛顿的对外精力也就被极为有效的分散了,郭守云要与华盛顿分道扬镳,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他要将外交的侧重点引向北京,那么他就不怕来自美国方面的报复吗?说实在的,他现在还真是不太担心,毕竟作为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他非常清楚美国人最大的麻烦已经出现了,那位坐拥上亿美元身价,却以屠戮美国人为己任的拉登大叔,自从三年前被苏丹政府驱逐之后,已经变得肆无忌惮。年前,他先是策划了肯尼亚与坦桑尼亚的美国大使馆爆炸案,紧接着又袭击了美军的科尔号驱逐舰,从而给美国政府方面制造了大量的麻烦。当然,对于华盛顿来说,这些事情似乎还不是最致命的,郭守云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络了解到,“大叔”一手创办的“卡伊达”地下网络,现在已经具备了很强的实力,同时呢,按照前世的记忆,纽约的世贸大厦似乎也进了寿终正寝的倒计时,只要再坚持一年,华盛顿将会深陷于反恐战争的泥潭,为了应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危机,华盛顿到那个时候更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所谓的敌人。   “大哥,”仔细的回味了一番大哥的言辞,东婷可谓是获益良多,对她来说,在加拿大充任国会议员的日子并不好过,最主要的一点在于,她本身的政治嗅觉并不是很灵敏,说真的,如果不是有庞大的财力支持,保守党内那些老油条未必会买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的帐。最重要的是,在现阶段,保守党有意要同加拿大的另一个反对党“加拿大联盟”协商合并,东婷能不能在两党合并的过程中,谋求到更多的政治利益,就要看她这一阶段有没有什么精彩的表现了。   那么话说回来,对于一个政治嗅觉不是很灵敏的女人来说,她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自己的政治积分?在这个问题上,史蒂夫为她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到俄罗斯来寻求郭守云的帮助。换句话说,就像东婷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这次来远东是为了“谈生意”的——的确,她就是来谈生意的。而在谈生意的同时,能够开拓一下自己的国际政治视野,那自然也是好事一件了。   “怎么?还想让我给你说的更详细一些?”看到妹妹喊了自己一声之后,脸上就露出了犹犹豫豫的表情,郭守云禁不住感觉有些好笑,他轻声问道,“小婷啊,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是很敏感的。大哥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人了,而是俄罗斯联邦远东共和国的政治参与者,在这种情况下,类似这些敏感的话题,我不能与你说的太多,更不能说的太透彻,否则的话,我这就算是泄露国家机密,算是叛国了,呵呵……”   “看看吧,大哥过去就是出了名的小气,现在身份不同了,就连吝啬都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东婷微微一愣,随即对史蒂夫说笑道。   史蒂夫笑而不语,他自然不会认为郭守云真像东婷说的那般吝啬,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东婷在加拿大创业时的那笔巨资,恐怕就不是一个吝啬的大哥舍得拿出来的,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现如今想与这位“吝啬大哥”攀上关系的人,估计能够从莫斯科排队排到华盛顿。   与史蒂夫的想法不同,对眼前这位小妹,郭守云的心里的确怀有一份愧疚,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过于吝啬了,当年一竿子将小妹打到了加拿大,从那之后,她在那边的所作所为,自己基本上就很少过问,说的轻一点,他这叫做放任自流,说的重一点呢,这或许就是任她自生自灭了。小丫头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郭守云认为自己真的没帮上什么忙,当然,金钱的因素除外,可在郭家兄妹的眼里,现在金钱还能得上什么?   “大哥,”东婷显然不知道身边两个男人在转什么心事,她将趴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大丫头”轻轻放在座椅内,这才起身坐到大哥的身边,轻声说道,“你的难处我也知道,所以呢,那些可能为你带来麻烦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插手的。不过呢,这一次我回来,的确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出面帮忙,这件事很重要,它可以说是关系到了我将来在加拿大的发展问题。”   “是在加拿大政坛的发展问题吧?”郭守云笑了笑,伸手在妹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说道,“说吧,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大哥能够帮得上忙的,我就肯定让你如愿以偿。”   “大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东婷笑道。   “你看看你,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郭守云哑然失笑。   “那好,我就直说了,”东婷也不客气,她直接说道,“我听说,这段时间莫斯科的政治势力整合已经走到了尾声,而一周前在联邦大选中获得完胜的久加诺夫,已经公开宣布要将包括各种资源开发、出口等与国家资源相关的产业,重新纳入联邦国有化的体系……”   “公开宣布?”郭守云插口笑道,“这可有趣了,一周前我就在莫斯科,而且现在弗拉基米尔他们负责着根纳季的对外宣传工作,他在公开场合下宣布过什么,我似乎没有理由不知道吧?”   “哎呀,大哥,你又跟我扯东扯西的,”东婷嗔怪道,“反正久加诺夫就是有这个打算,你管他是公开宣布还是道听途说。”   “呵呵,看来加拿大那边的情报工作做的也很不错嘛,”郭守云笑道,“不错,根纳季是有这个打算,而且这项计划,也得到了联邦各方政治力量的支持,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机密,我想再过上半个月,相关方面的新闻就应该发布出去了。知道大哥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忙吗?不妨告诉你,大哥现在都需要筹钱,联邦央行现在拿不出那么多的资金收回那些被跨国财团控制的相关股权,我们这些冤大头必须出面给莫斯科凑,所以你要是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大哥要钱的话,大哥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瞧瞧你那小气劲,谁说跟你要钱了,”东婷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而且啊,我现在不仅不会跟你要钱,还准备给你送钱,准确的说,是给莫斯科送钱。”   “哦,有这种好事?”郭守云淡然笑道,“不过我看还是算了,你的万龙现在虽然财大气粗,但一次拿出几十亿来填这个黑窟窿,恐怕也会让它元气大伤。嗯,如果你是打算投资的话,那更没有必要了,莫斯科的大部分决策,大哥虽然无法做到一手拍板,但在远东嘛,我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联邦的国有资源新一轮国有化,只不过是将主要的股权收归国有,然后再以租赁的形势,转交给立场上倾向于莫斯科的联邦财团经营。远东这边呢,因为形势比较特殊,所以国有化之后的竞标式转租过程就省略掉了,所以你要是想搞能源投资的话,尽管来远东吧,我给提供你最大的便利条件。”   郭守云这话说的有些含糊其辞,按照此前久加诺夫与寡头集团所达成的协议,联邦凡属于国有资源的项目,将会在未来一年时间内实行全盘的国有化改造,其具体过程为:联邦央行以及自然资源国立委员会、联邦国家康采恩实业集团等机构,出资回收原本在私有化过程中被“全盘私有”的石油、钢铁、森林、有色金属等等自然资源的开发经营权,而在完成了这一个主权回收的过程之后,联邦方面会再次以竞标转租的方式,将这些开发经营权以股份的形式,优先租赁给联邦法人掌握的实业集团。在完成了这第二步之后,但凡是国有资源开发项目中,联邦国有股份都将占据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同时呢,那些竞租的私人企业集团,只能掌握这些国有资源开发项目的经营权,却不能掌握所有权。 第九零九章 反思   就像前面说的,在这个世界的种种规律里,存在着一种名叫轮回的玩意,从十年前苏联解体、民主激进派掌握国家政权之后,包括叶利钦在内的新任联邦统治者,为了稳固自身的政治地位,在经济层面上向大资本所有者做了一切可以做出甚至是原本不可以做出的妥协,同时,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打造一个拥护己方国策的利益集团,也就是所谓中产阶级集团,俄罗斯联邦采用了根本不符合联邦现实国情的所谓休克疗法,说白了,他们就是通过出卖国家的公共利益来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其最基本的表征就是全盘的、无差别的私有化。   作为休克疗法最笃诚的拥护者,年轻的盖达尔当初也许仅仅是为了逢迎克里姆林宫的喜好,抑或者他是真的想要带领俄罗斯联邦走出经济困境,但不管怎么说,他在推行这个休克疗法的时候,显然走错了路子。按照他的私有化规划,联邦走了三步棋:第一,放开物价;第二、财政、税制以及金融改革;第三、大规模的推动私有化进程。   以郭守云为例,看看盖达尔的私有化三步棋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首先,物价的放开,令原本就面临基本消费品以及各项物资严重匮乏的联邦,在极短时间内就出现了物价暴涨的局面,而在这个过程中,哪类人最容易获得庞大的商业利润?毫无疑问,就是与郭守云一样的走私贩最容易获利。历史的事实同样也是如此,回首看一看,郭守云兄妹从哈尔滨进入远东的布拉戈维申斯克,他们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走私,而且是走私的烟酒之类的联邦紧俏商品。当时联邦的大环境,是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打乱了苏联军政两方的思想体系,以贪污腐败为主要内容的思潮,正在整个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四处蔓延,而远东的那些军方将领,正在着手为他们自己那点权力寻求“租赁方”,以走私为业的郭守云,显然就是他们最好的合作伙伴。就这样,在一个权力寻租的完成之后,郭守云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巨大保护伞,他不仅动用自己的资本去走私,而且开始从远东央行的手里贷款做走私。无独有偶的是,隔着一条江界,当时中国也正处在改革开放最为懵懂也是最为关键的时期,体制上的欠缺与法制框架上存在的漏洞,催生了一大批类似孙红羽那样的特殊人物,她们这种人本身具备官方背景,手腕灵活且强大无比,因为能够拿到更多的“政府批条”,这种人就成为了走私货源的最佳提供者。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一方面在挖苏联的“社会主义墙角”,一方面又在钻中国的经济改革体制空裆,而这两个国家,一个是生活必需品极度短缺,但是重工业产品以及相关的自然资源长期滞销,另一个呢,则是生活必需品市场庞大,以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浪费的局面,同时呢,重工业产品需求市场广泛。两相结合,无疑就为郭守云的牟利提供了最大的活动空间,从而促成了他的资本疯狂积累,毫不客气的说,在那一段时间,他的个人资产是以几何倍数在增长的——这夸张吗?真的并不夸张,九十年代初中俄贸易中倒爷的口号是:一周赚它五百万,而这种倒爷,还仅仅是那种提着纤维袋、拖家带口去老毛子地盘上“打秋风”的小角色,而郭守云是怎么“倒”的?他在中俄两方的境内都有庞大的贸易车队,仅仅是公开的走私商路就有三条,克格勃远东局、内务部远东局、远东军区联合起来为他的走私活动保驾护航,远东大大小小的军需储备库成了他囤积走私物资的仓库,他的走私车队经过联邦关卡不仅不用检查,边检部队还得为他们提供最佳的便利,甚至还要给车队提供安全护送之类的服务……说白了,郭守云并不是一个人在做走私贸易,他背后站着的是一整套国家机器,这一个利益集团联合在一起,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将远东近千万人的毕生积蓄压榨一空,那时候的郭氏集团,实际上就等于是垄断了整个远东的消费品市场,简简单单的一包香烟,郭氏集团定价到六十五卢布一包,市场上就绝对不会出现六十四点九卢布一包的情况,类似这样的生意聚敛财富的速度有多快,这似乎很难测算了。   好啦,经过一年的走私贸易以及权钱交易,郭守云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同时呢,也将远东的整个权力层纳入了自己的关系网络,恰恰是在这个时候,盖达尔的第二项改革措施到来了,财政改革的推行,令远东包括军方、政府部门在内的大批机构,出现了长时间的经费困难,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系自己的生存,最重要的是保障自己的权力,那些方方面面的权力人物,就不得不进一步向郭氏集团这个大财阀靠拢,他们在获得大笔资金援助的同时,也卖掉了自己手上的更多权力;税制改革,对于郭氏集团来说,在权力网的庇佑之下,联邦的高税收政策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可与此同时呢,远东那些工矿企业、实业集团却遭受了灭顶之灾,为了逃避责任,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打算,一大批国有企业的负责人,开始同郭氏集团相勾结,将他们手上掌握的国家资材,廉价销售,甚至是白白奉送给了郭守云;当然,在这第二阶段的改革过程中,对郭守云影响最大的,还是金融体制的改革,如果说走私贸易令郭氏集团的资产得以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话,那么远东商业银行的建立,尤其是在苏联四大国有银行被停止运营之后,郭氏集团资产的增长幅度,就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了,一个总资产不过几百万卢布的空壳子银行,却直接掌握了远东近千万人的毕生储蓄款,这其中所蕴含的利润,只能用恐怖这两个字来形容。   在经历了物价放开与税制、金融改革的风波之后,联邦在市场环境与金融体制内混乱不堪,通货膨胀的危机迫在眉睫,而一旦通胀的情况出现,卢布的贬值也就势不可免,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盖达尔迫不及待的开始推行私有制改革,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联邦的央行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卢布货币的控制,各大财团组建起来的商业银行,已经掏空了前苏联的大部分财产,这些金融寡头们甚至不用联合起来,单凭一方之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联邦央行整个击垮,至于说促成卢布的贬值,那对他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这个时侯似乎有一个问题出现了,寡头集团控制了联邦的经济命脉尤其是金融渠道,对联邦的私有化改革有什么影响力呢?打个比方:联邦就像是一片沙漠,而被私有化的国有企业,则是沙漠中唯一的一片湖泊,作为生存在这片沙漠中的居民,联邦民众过去只能定期享受到湖泊中的一瓢清水,他们喝不痛快但也渴不死。现在呢,联邦政府方面为了实行私有化,将这个湖泊彻底放开了,他们宣布,任何人只要有器皿,就可以到这片互利去抢水喝,不过可惜的是,经过前一阶段的改革,沙漠里的居民已经把全部可以盛水的器皿都当掉了,现在能够为他们提供器皿的不是联邦政府,而是那些对这片湖泊虎视眈眈的寡头们。于是呢,水资源的分配权,说到底还是落在了这些寡头们的手里,他们颇为慷慨的将一把把漏勺分发给沙漠里的居民,而自己呢,却开着罐车疯狂的在湖边汲取水分。说真的,如果这个分水的过程能够延续的时间更长的话,那些沙漠中的居民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但可惜的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公无私,联邦政府明文规定,湖泊里的水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分干净,一滴也不剩,于是乎,那些有水车的人,自然是能够储备更多的水资源,至于那些只有漏勺的可怜虫,他们的命运就相当悲惨了。   就这样,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寡头集团蓄积了足够的水资源,湖泊里的水也彻底被分干净了,联邦政府的手里,除了那些权力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渡出来的东西了,恰恰也是在这个时候,受到愚弄的沙漠居民,终于发现自己手中的漏勺根本存不住半滴水,随时都可能被渴死的局面,令他们极度愤怒。漏勺虽然盛不了水,可它好歹还是个物件,买了多少还值两钱,因此呢,感觉醍醐灌顶般的居民们,并不仇视那些分给他们漏勺的寡头,而是仇视没有给他们创造任何实惠的联邦政府,在这种愤怒情绪的促使下,他们要讨个说法,要清算一下旧账,要将联邦政府内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赶下台。毫无疑问,他们的这种情绪恰好满足了寡头们的需要,这些人讲目光从那块干裂的湖底移开,瞄准了联邦政府手中所掌握的那点权力——寡头集团旨在夺取国家权力的最后一场战争,终于爆发了。 第九一零章 财富的主动性   就在寡头集团向联邦政府发起权力争斗战的时候,另一波势力也在悄无声息中迅速的崛起,而这一波势力,就是从当初苏联布尔什维克党政治精英中脱胎出来的左翼反对派,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初被瓜分的那一片湖泊,原本应该是属于他们管理的,虽然说其中的水资源在名义上属于全体沙漠人居民所有,可毕竟他们掌握着分配权,同时呢,也享受着更多的特权。那时候,他们不仅每天能够喝到足够的清水,甚至还能隔三差五的洗个澡,更有甚者,他们洗澡水、洗脸水以及洗脚水如果以“社会福利”的名头分发给居民们,还能为他们赢得崇高的美名。   但是,自从这个私有化改革施行以来,他们的这份特权就没有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好处,都被那些寡头夺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令他们怀念,而基于这种怀念,另一种愤怒的情绪也在扩展蔓延,因此呢,对现在的联邦政府,他们同样极度不满,毕竟那些家伙所掌握的权力,原本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就这样,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左翼反对派一方面敌视寡头集团的存在,一方面又仇视夺走权力的联邦政府,这三方势力纠缠在一起,打得是不亦乐乎,难分高下。   最后,随着郭守云强势进入莫斯科,寡头集团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占据了绝对上风,联邦政府所掌握的权力,被几位寡头瓜分殆尽,与此同时呢,为了避免受到来自民众的反对,他们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把握这个大权,于是经过一番思考,精明的寡头们想到了一直以来反对私有化改革的左翼反对派,且不管这些家伙夺权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们的政治主张,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满足民众需求的。就这样,寡头集团与左翼反对派之间的媾和开始了:寡头们许诺,他们不仅可以让左翼反对派重新掌握国家权力,同时呢,还能保证他们的用“水”充足,过去,他们每天在喝饱之余,“洗澡水”都得偷偷摸摸的用,而且洗澡还不能洗的太频繁,或三天洗一次,或五天洗一次的。而现在呢,只要左翼反对派能够保障寡头集团的既得利益,那么他们就能每天洗上澡,而且不用担心出任何问题。   毫无疑问,作为曾经布尔什维克党内的经济精英,寡头集团内的人们最擅长做交易,他们做出的承诺,令左翼反对派感觉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去拒绝,过去的权力恢复了,自己的特权也能由原来的“灰色”变成民主体制下的“纯白”,最重要的是,寡头们似乎还很慷慨,他们愿意拿出一部分清水来做“福利”,以便为掌权后的左翼反对派谋求一个好名声。完美,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完美的东西往往就是人们所无法拒绝的,就在这种情况下,左翼反对派与寡头集团的联合是一发不可收拾,至于说这次的联邦国有化,也是在这种联合的基础上出台的政策,具体来讲,它就属于左翼反对派在保证寡头集团利益的前提下,后者拿出一部分清水做福利的过程。同时,从国际角度来看,这又是左翼反对派掌权之后,排斥国外势力在联邦继续存在的一大手段。   按照久加诺夫此前与五巨头之间所达成的协议,此次对国有资源的国有化改造,需要严守几个条款,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联邦范围内,分区域的建立若干个康采恩集团,拿远东来说,原本属于郭氏集团所控制的石油开采区、石油工业集团将会合并为远东石油、天然气康采恩集团,该集团成立之后,联邦央行将向郭氏集团支付七十亿美元的资金,以补偿其在商业上的巨大损失。反过来呢,郭氏集团将再次向联邦自然资源管理委员会提出申请,以二十亿美元的资金,购买该集团百分之四十五的五十年期经营许可权。自协议生效之日起,后五十年中,远东石油、天然气康采恩集团将由郭氏集团负责经营,郭守云出任集团总裁,联邦政府为集团的唯一合法法人。另外,在寻租合同签订之后,联邦将会专门设立一个针对该集团的退休金以及福利金保障计划,以此保障该集团退休工人的最基本福利。   当然啦,这些东西都只是表面上做给人们看的,而在一切烟雾的背后,远东石油、天然气康采恩集团的股权,仍旧完全属于郭氏集团,联邦央行开出的七十亿美元补偿金,自然也落不到郭守云的口袋里,这些钱将会通过远商行的渠道,纳入联邦新一届政府的口袋,久加诺夫要在两年内扭转联邦财政赤字的困境,这一笔数额惊人的亏空从哪里捞钱?毫不客气的说,这七十亿就是用来填补亏空的暗金。至于说联邦设立的退休金保障计划,这里面的钱从哪里来?很明显,郭氏集团用来反购股份的二十亿资金,就是这一项目的启动金。   政客与投机者联手搞出来的骗局,那绝对是天衣无缝的,至少对于那些苦哈哈的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根本无法从中揣摩到任何漏洞,联邦的国有资产从大规模的私有化开始,被少数人篡夺一空,只分得“一把漏勺”的联邦民众,自然无法对这样的结果感觉满意。现在好了,掌管克里姆林宫长达十年的民主激进派颓败了,继之而起的是主张实行国有化的左翼反对派,而在这一政治群体登台之处,就彰显出他们与大资本实力之间无可调和的根本性矛盾,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联邦寡头集团,都不得不将吞下去的蛋糕重新“吐”出来——联邦人对即将登上总统宝座的久加诺夫真是给予了厚望,他们在经过了十年的苦难之中,终于嗅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但可惜的是,还是原来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治改革,都不可能为占人口绝大对数的普通人带来真正的实惠,毕竟绝大多数就意味着平凡,而平凡就应该遵守平凡的本分。   郭守云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东婷尤其是史蒂夫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其实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很片面,加拿大驻莫斯科大使馆递送的消息,仅仅是说久加诺夫所领导的左翼反对派目前正在策划新一轮的“共产逆潮”,而一旦这股逆潮成型,俄罗斯国内的经济模式将在很大程度上出现变更。除了这些之外,东婷与史蒂夫所知道的东西,就大都是保守党内所推测出来的了。   原本按照东婷的意思,她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为加拿大的一部分跨国财团,争取到一份投资俄罗斯的新机遇,要知道,无论是进步保守党也好,加拿大联盟也罢,他们所代表的阶层利益,都是属于大资本家的范畴,他们推崇所谓的贸易与投资环境自由化,而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加拿大政府方面因为对外政策的相对保守,并没有能够在前苏联解体这块大蛋糕上,占有多少令人瞩目的份额,故此,当莫斯科的消息传来之后,加拿大的部分财团跃跃欲试,东婷相当于是他们所推选出来的一个代表。   东婷一开始想的有些简单,她认为莫斯科既然要搞国有化,随后呢,又要将国有化的产权对外租赁,那么凭借着加拿大财团的经济实力以及她背后所存在的特殊关系,此次俄罗斯之行她即便是不能做到大有斩获,至少也可以落一个名利双收的结果,但是现而今,大哥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俄罗斯的国情与加拿大是截然不同的,莫斯科的所谓国有化改革,现在已经注定搞不彻底了,就凭大哥在莫斯科的这份影响力,克里姆林宫也别想把国有化的事情办好。   “怎么啦东婷?”看到妹妹在听了自己的建议之后沉默不语,郭守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微一皱眉,随后笑道,“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呵呵,对大哥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东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这样啊……”听小妹把她的想法阐述出来,郭守云沉吟道,“这件事怎么说呢,不是不可以,毕竟联邦现在对外来投资也是带有一定依赖性的,这次根纳季整顿国有资源,一方面是为了从公众那里拿到一个印象分,另一方面呢,也是打算清算一下存在于联邦内部的外来经济干预力量,从而争取夺得对外政策的更大主动性。从这些角度综合来看,你要想通过俄加经贸往来获取政治积分,并不是不具备可行性的。只不过呢,在这方面你下手不要太早,另外,那些有意向投资的加拿大跨国集团,也必须在政治上把握好方向,现在联邦局面初定,经济层面的东西还占据不了上风,相反,政治的因素倒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呢,你必须在这方面多下一点工夫。” 第九一一章 中俄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想法可行?”东婷面色一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当然可行,”郭守云笑道,“既然是我郭守云的妹妹,那在联邦这块地上,还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行的?这样吧,你回头在渥太华那边具体的统计一下,把涉猎到这一构想中的财团名单开列一份,然后呢,不要来找我了,直接去莫斯科找叶列娜,让她帮你打点一下,想办法把意向书递交到白宫,至于之后的事嘛,我就不用详细给你说了,相信到时候叶列娜会帮你办好的。”   “太好啦大哥,我爱死你了。”东婷欢呼一声,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脖子,在他左半边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胡闹,”抹了一把被唾沫沾湿的脸颊,郭守云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史蒂夫,又瞅了瞅手指肚上抹下来的口红,无奈的责怪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疯疯癫癫的,也不怕史蒂夫笑话。”   “他敢,”东婷使劲摇晃着大哥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别忘了,你可是我大哥,在你面前疯疯癫癫的,那轮得到别人来笑话?”   瞟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讪笑的史蒂夫,郭守云心下明白,自己这位小妹显然与守成截然相反,小丫头虽然看似单纯,但是在感情方面却把握的相当好,至少在男人的手里她是吃不了什么亏了。   “郭先生,咱们已经进入符拉迪沃斯托克上空,”就在兄妹两说笑间,机舱前侧的扩音喇叭里,传来导航员的声音,“空检站方面询问咱们的目的地。”   “咱们直接去海滨。”郭守云欠起身子,按了一下门侧的红色按钮,同时提高声音说道。   “好的先生。”扩音喇叭里传出一阵刺刺拉拉的噪音,而后在导航员做了简单的回复之后,再一次安静下来。   从哈巴罗夫斯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乘坐直升机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可对于郭东婷来说,这一个多小时里,她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正是因为得到了郭守云的允诺,三个半月后,由加拿大十二家大型跨国财团组成的经贸团体,在总理克雷蒂安的带领下前往莫斯科,展开了为期五天的经贸访问,随后,双方签订了一系列的经贸合作项目,而正是凭借着这些项目,加拿大在俄罗斯的投资迅速扩充,双方在能源开发以及卫星通讯等领域内的合作发展迅速。与此同时呢,作为这一系列合作的牵线人,郭东婷在进步保守党内彻底站稳了脚跟,作为一名该党派出身的加拿大国会议员,她的背后不仅有自己的强大财力支持,同时,又获得了来自商业财团的鼎力扶植,相对于郭守云来说,她的政治前途显然更加的稳定、平和。   就在郭守云与小妹乘坐直升机飞抵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时候,与远东阔别已久的北远集团总裁刘海涛,再一次登陆哈巴罗夫斯克,毫无疑问,相对于天晴气爽的北京来说,远东这两天的天气实在是糟糕的很,尤其是对于刘海涛来说,这样的天气里,他就不得不更多的忍耐病痛的折磨——在“下放”的那几年时间里,他染上了很麻烦的风湿病,因此,每逢阴天下雨的日子,他的左侧肩周与左腿膝盖的部位就会疼痛难忍。过去年轻的时候,这种病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在这几年里,一方面是工作的操劳,另一方面又是心情的郁卒,同时再加上岁数越来越大,他这种病痛也就显得愈发严重了。   说真的,自从进入新年份以来,刘海涛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北京正面临着新一轮的权力交接,而恰逢这个端口上,南边又出了惊人的大案子,很不巧的是,在这个案子里,北远集团似乎也沾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作为集团总裁,刘海涛在上个月被双规了一周,幸好的是,他本人和这件事没什么关联,虽然说在北远总裁的位置上坐了六七年之久,可刘海涛认为自己违心无愧,除了上面给规定的那些工资奖金之外,他是一分脏钱都没有沾过,一家四口人,虽然过的日子算不上清贫,可也绝对称不上是豪富,所以呢,他在自己的圈子里落下的名声很好。   但话说回来,北远总裁这个位置毕竟是太特殊了,一个作风清廉的人在这个位子上不一定坐的牢靠,对此,刘海涛也是心知肚明,年初有人向纪委方面举报他,这并不是说他的真的出了问题,而是有人要动他,要给他挪个地。原本呢,刘海涛认为自己这次虽然不至于惹上太大的麻烦,但要想在短时间里把身上的脏水洗干净,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幸好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郭氏集团发来的一份加密电报把他给救了。很明显,这份电报是孙红羽发过来的,其中的大概内容,就是说郭守云已经在莫斯科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左翼以及倾左翼的联合政治集团在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的带领下,同俄罗斯寡头集团达成妥协,久加诺夫出任联邦总统已成必然,中美、中俄、美俄之间的关系将出现重大调整。值此关键时刻,为将中俄之间的联合关系推向一个新的台阶,北京方面应充分重视北远以及郭氏在两国间所能起到的重要桥梁左右,做出有的放矢的最佳选择。   或许是因为有了当初孙红羽落马后所产生的那一次被动局面,这回北远没有在集团人事问题上做出任何调整,曾经与郭守云打过交道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相处和睦的刘海涛,就成为了与郭氏集团重新恢复联系的最佳人选,而原本那些对他质疑的声音,也自然而然的在一瞬间消失一空。   此后不久,莫斯科方面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孙红羽那份加密电报的可信度,车臣战争打响,克里姆林宫让位,五巨头再次联手,久加诺夫在俄罗斯联邦新一届总统大选中获胜,最让北京感觉惊讶的是,郭守云这个曾经在国内毫无半点从政经验的人,竟然以绝对的民意支持度,当选为俄罗斯联邦远东共和国的第二任总统——作为一个华裔,他是真真正正的在俄罗斯联邦政坛上站稳了脚跟。   作为国家利益密切相关的两个相邻大国,北京一直都很关注莫斯科的政局走向,对于那些专门研究俄罗斯政治问题的专家来说,此次莫斯科的政权更迭来得实在是太快了,其变化速度只能用让人眼花缭乱来形容,事先谁都没有想到,在俄罗斯联邦政坛上打拼十年之久的民主激进派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在整个政权更迭的过程中,莫斯科既没有出现最常见的民众示威游行,也没有出现政治骚乱,甚至连点响动都没有,克里姆林宫的防火墙就被寡头集团攻克了。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北京方面不得而知,但他们知道的一件事是,对于中国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机会,作为左翼的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素来对美国等西方国家存在敌意,同时呢,他对社会主义中国却很有好感,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操控俄罗斯联邦政局的寡头集团推举他上台执政,其潜在的用意,可能就是希望走中俄联合的外交路线,以此抵制北约东扩以及国际围堵等一系列压力。   随后,为了能够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北京方面通过驻莫斯科大使馆,先后进行了一系列的试探,最终,他们得到了一个良性的回馈,俄罗斯联邦外交部发来的秘密照会显示,新一任总统在接任之后,将会率先出访独联体国家,而后,将在完成了对哈萨克斯坦的国事访问之后,由阿拉木图取道北京,对中国展开为期一周的友好访问。   在若干年之前,叶利钦正式出任俄罗斯联邦总统之后,其访问的第一站,同样也是独联体国家,继此之后,他选择的第二站则是华盛顿,毫无疑问,那时候俄罗斯联邦的外交侧重点在美国身上,而这一次呢,久加诺夫将北京作为国事访问的第二站,这就表明北京已经成为俄罗斯联邦国际关系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再之后,也就是一周前,郭氏集团的核心人物,一直以来负责处理该集团东南亚以及港澳台事务的负责人孙红羽秘密抵达北京,由此,北远与郭氏,莫斯科与北京之间的关系,掀开了全新的一页篇章——就在这一篇章内,孙红羽第一次提到了“莫斯科希望与北京建立包括科技、国防、能源、核工业、航空航天等领域内的密切合作”的说法,同时呢,这也是几个月后久加诺夫访华时所需要谈到的重大问题。   对于刘海涛来说,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只不过呢,过去由于北远与郭氏在很多问题上存在着利益的分歧,因此,双方的合作在孙红羽卸任之后,就基本上处在停滞的状况上,而现如今,转机已经到来,他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一场好戏。 第九一二章 孙刘会   列宁早在将近一个世纪之前就曾经针对中俄印三国,做出过一段论述,“中俄印的发展将决定世界的未来,”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其目光之深邃、思想之悠远,自然不是一般人随能够比拟的,而此次莫斯科做出对外关系的战略调整,一方面是因为左翼政治力量的上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民主激进派过去所倡导的面向西方的“一边倒”外交政策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俄罗斯在经历了十年的动荡之后,其外交空间巨幅缩小,莫斯科甚至在国际大家庭里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故此,早在年前的时候,普里马科夫就公开提出了俗称为“双头鹰”的外交政策,其建议莫斯科应该一方面对美国等西方国家采取相对强硬的外交政策,另一方面尽一切可能在东方寻求外交支撑点,毫不客气的说,这段时间莫斯科对外关系的战略的调整,基本上就是从普里马科夫的外交建议拓展而来的。   刘海涛此次出发之前,北京有关方面的几位重要领导,都先后找他谈过话,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在的中俄关系已经到了很关键的时刻,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由于国内、国际等诸多方面的原因,中俄关系的发展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落在了印俄关系的后面,以两国的核项目合作来说,印俄目前已经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而在这里面,就包括俄罗斯对印度核电站的援建项目,现在国际社会在这方面给与的关注度很高,通过这一合作项目,印度一方面获得了他们渴望已久的核相关技术,另一方面呢,又极大的扩张了自身的国际影响力,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再者,在军事方面,印俄现在似乎有意向联合开发“布拉莫斯”超音速巡航导弹相关技术,这充分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印俄双方在军事领域内的合作,也走在了北京的前面。   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北京所面临的国际大环境相当复杂,从国际安全的角度来考虑,中俄,乃至中俄以及中亚诸国的联合都必须尽快提上日程,最重要的是,现在发展中俄关系大战略有着很好的机遇,首先是俄罗斯左翼势力掌握了克里姆林宫,其次呢,则是在俄罗斯政坛扮演重要角色的寡头联合,一直以来都与北京有着密切的联系,尽管在过去的若干年时间里,这种联系曾经因为诸多的矛盾而一度中断,但有联系的故人毕竟要比毫无交往经验的陌路人好应付——必须抓住郭氏家族这一条线,这对中俄关系的大战略至关重要。   哈巴罗夫斯克的天气固然很讨厌,关节处的痛感也很强烈,可是这些并不能影响到刘海涛的好心情,他知道,这一次的北行,将直接关系到自己的政治前途,而在这其中呢,郭守云的表态又占据着绝对的重要地位,如今回想起来,当年孙红羽所做的工作的确很不容易,至少在北远集团的发展史上,这个女人应该享有一份特殊的荣耀,没有她也就没有今天的北远,当然,也就不会有一大批从北远获益的人群。可惜的是,这个女人的命运不太好,她是得其势而不得其时,话说如果郭守云的势力崛起再早几年,亦或者说她孙红羽能在北远多呆上一段时间,那么这份功劳应该就是属于她的了,这是谁都夺不走的。可话说回来,刘海涛觉得自己所看重的东西,现如今的孙红羽未必就会看得上,人家虽然离开了北远,但现在却成了远东郭氏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有权有势不说,还不用受那么的羁绊,更不用担心有什么人在背后给她掣肘,所以说啊,对于一个人来说,一福一祸在很多时候都是无法分清楚的……   灰色的切诺基缓缓驶入俄方的边检站,陪同而来的秘书跳下车,拿着领事馆方面开具的手续,去检查站内办理过境手续。刘海涛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朝外张望,恰好看到一辆白色的集装箱卡车从站点上穿过,集装箱侧面上涂写的几个大字,令他心里产生一种异常温馨的感觉——“北远物流”,这是北远集团奔行在中俄国境上的物流车队。这个车队成立于九四年,其间,在北远与郭氏关系紧张的年份里,它的运营一直处在停顿状态,现如今,双方关系从重建到恢复再到迅速升温,这个车队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就在刘海涛隔着车窗四处张望的时候,刚刚下去不久的秘书快步走了回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俄方的军人,其中两个背枪的应该是普通士兵,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则是边防军上尉军官。   “刘海涛先生是吗?”上尉走到车边站定,他先是朝车内张望了一眼,而后微笑着朝刘海涛行了一个军礼,说道。   “不错,请问您……”刘海涛疑惑地说道。   “是这样的,”上尉笑道,“半个小时前,我接到师指挥部的命令,雷曼耶夫上校命令我在这里迎候先生,他说郭夫人有交代,等您一过来就由我们负责送您去郭先生的住处,啊,郭夫人在那里等着您呢,她也是刚刚从中国赶回来的。”   “哦,那就劳烦您了。”刘海涛笑了笑,点头说道。   “刘先生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上尉客套了一句,而后转过身,钻进了刚刚开过来的一辆嘎斯吉普车内。   上尉口中所说的“郭夫人”,自然就是指的孙红羽了,刘海涛明白,在远东这边,尤其是那些手里有点权力、同郭氏集团走得比较近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郭家内幕,而在这其中呢,郭守云身边的几个女人,便是种种话题里出现次数最为频繁的一项了。由于郭家的利益同远东权力层的利益密切相关,因此呢,那些权力持有者,也对郭家那些女人的地位相当重视,这一点,在军方内部体现的尤为突出。在远东的军官阶层内,所有人称呼妮娜都只有两种方式,一个是妮娜将军,还有一个就是妮娜夫人,而这两种称呼都着重体现了妮娜本人的地位。至于说其他那几个女人呢,称呼就不太一样了,要嘛就是尼基塔小姐,要嘛就是郭夫人,反正他们就是在刻意的体现一点什么东西。   俄罗斯的边检是出了名的黑暗,可话说回来,他们的“黑”也不是不分对象的,至少在远东这片地面上,还没有那个边防军的将领,敢把黑手伸到郭氏集团身上去。就拿这位负责迎接刘海涛的上尉来说,他那雁过拔毛的本事在红河口岸这一片上可是出了名的,用那些往来的贸易商人的话说,这家伙就是典型的给多少钱办多少事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过,这好处费倘若是送不到位,这边贸生意根本就别想做稳当了。而今天这情况显然是有些特殊了,有了孙红羽发的话,这小子的手即便是伸的再长,也得老老实实的缩回去,否则的话,他过了四五年的舒坦日子,恐怕就要混到头了。   因为有边防军的人在前面开路,刘海涛从边检站赶到郭氏别墅区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而当他们赶到别墅区内的时候,孙红羽已经等候在会客厅内了。   对与郭守云来说,自从进入莫斯科之后,他的生活无疑是过得很无趣,平日里堆积如山的公务,令他忙的不可开交,以至于趁着妹妹东婷过来的时机,他都要抽空出去休闲一下。但是话说回来,在郭家内部,这段时间最为忙碌的显然还不是他这个男人,包括孙红羽在内,郭家那些女人这段时间都忙得很,短短一两周的时间,孙红羽在北京与哈巴罗夫斯克之间往返数次,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稳,就有两拨客人先后登门。   此前,也就是在刘海涛刚刚进入关卡的时候,郭家别墅区里就抢先来了一批客人——远东共和国政府以及议会方面的要员呼啦啦来了一大群,每个人都说有要事与郭守云相商,可每个人呢,在孙红羽的面前又不肯把想说的事情交代出来,对于这些人来说,虽然孙红羽与郭守云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华裔,可问题在于,他们可以接受郭守云出任远东共和国的总统,却不愿意将孙红羽纳入远东权力层的核心体系,这种心态听起来似乎有些怪异,但要放在利益的角度去考虑,它又很容易分析透彻。对于这些远东的当权者来说,郭守云是维护他们利益的一个至高存在,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如今的荣华富贵,就是郭守云为他们带来的,反之,孙红羽却是与他们分享利益的一个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孙红羽要想得到这些官员们的认同,又怎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幸好的是,孙红羽虽然心高气傲,但却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本身对远东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在她看来,现在牢牢把握住与北远之间的关系,进而在中俄关系中扮演一个够得上分量的角色,才是最为重要的事儿。 第九一三章 小维克多的身世   孙红羽同刘海涛之间的洽商,显然是在秘密条件下展开的,只不过作为郭氏家族的当家人,远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郭守云,对此是绝对知情的,要知道现在远东地面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郭家核心人物同什么人接触,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其中就包括孙红羽月前秘密同北京联系的那份加密电报。   现在对很多事情,郭守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最重要的是,孙红羽的所作所为,也恰恰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否则的话,孙红羽那份加密电报绝对发不出去,而刘海涛要想秘密进入远东显然也没有那么容易。总的来说,在进入莫斯科,尤其是在与其他四位巨头达成了正式的妥协合作方案之后,郭守云的心胸放宽了,过去那种时刻都能感受到的危机感,也在很程度上得到了缓解,因此呢,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固然是很操劳,但是相对于过去来说,他却活得更加舒心了,毫不客气的讲,自从十年前进入远东的那一刻起,他所渴求的相对平安的一点的生活,就是现在这样的。   刘海涛在哈巴罗夫斯克停留了将近一周时间,期间,他与送走妹妹后返程的郭守云见了一次面,两人在郭守云的私人书房里叹了整整一夜,具体到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不相干的外人估计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即便是在返回北京之后,刘海涛向国家安全部门提交的那份备忘录,也没有任何外人看到过,它在送交政治局九位常委传阅之后就被销毁了,连份底档都没有留下。   可也正是从这一次的书房密谈之后,北远集团与郭氏集团之间的联系开始渐渐地退出中俄两国交往核心,两年之后,也就是在零一年末的时候,刘海涛离开北远集团,被调进了人大。继他之后出任北远集团总裁的,是一个军方背景深厚的人,随后不久,到零二年中,北远集团进行了自创建以来的第一次内部改革,原本集团名下从事中俄贸易的大部分公司被分离出去,于此同时呢,包括沈空在内的六大国有军工厂被并入集团名下,由此,改名为“中国北方集团”的北远,正式成为一家军方掌握下的武器进出口贸易公司。   孙刘会结束之后的五月份,对于中俄两国来说似乎一个相当繁忙的初步接触期,五月十二号,俄罗斯联邦总理切尔诺梅尔金率领联邦政府访问团造访北京,在为期长达四天的出访过程中,包括新成立的联邦武器进出口贸易公司、联邦国防部在内的一系列部门负责人与中方相关代表展开了连续的三轮磋商,最终,双方就苏-27战机技术转让以及中俄两国“和平使命2001”联合军事演习等若干问题,但成了初步的共识。   中俄双边关系的迅速贴近,给当下复杂的国际环境带来了更多的变数。   在美国,即将走到任期最后一刻的克林顿政府,因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支持俄罗斯的远东政治力量,进而造成了东北亚、中亚局势的复杂化,尤其是俄罗斯左翼政治力量的全面复兴,而在国内政坛遭到了不计其数的抨击。与此同时,美国安全部门以及情报部门,先后秘密出台了若干种应对俄罗斯联邦局势变化的方案,这其中就包括刺杀郭守云的一系列方案,只不过呢,郭守云毕竟与卡斯特罗不一样,前者并不是某个国家的独裁者,他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在俄罗斯政坛拥有很大政治影响力的商人,华盛顿要刺杀他,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堵住世人之嘴的借口,故此,采取这样的极端策略,华盛顿也是顾虑重重。最终,美国情报部门以及国家安全部门所策划的大量刺杀行动,都未能付诸实施。   与美国的情况不同,在拉丁美洲,俄罗斯左翼政治力量的兴起也产生了深厚的政治影响,从九九年下半年度开始,拉美左翼运动全面兴起,到零三、零四年,这一股红色的潮流继续席卷了整个拉美。在巴西,由卢拉所领导的左翼劳工党崛起迅速,到零二年下半年,该党在巴西全国大选中赢得胜利,卢拉本人成为巴西第一个真正出身劳工阶层的总统;在墨西哥,左翼的民主革命党力量也迅速壮大,并成为墨西哥第三大党;在阿根廷,持中左立场的庇隆主义新一代领袖基什内尔,于2003年5月当选为总统;在厄瓜多尔,左翼政党“一·二一爱国社团”领导人古铁雷斯在2002年11月赢得了大选,当选为总统;在智利,中左的拉戈斯于2000年当选为总统,上台执政;萨尔瓦多的法拉本多·马蒂解放阵线、玻利维亚社会主义运动、危地马拉全国革命联盟等等等等,这一系列的拉美中左政治力量,基本上都是在这一时期崛起的。   尽管拉美左翼运动的兴起存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在这其中,俄罗斯由十年经济凋敝、政治动荡走向左翼重新领导国家的现实道路,的确起到了很大的启迪性作用。   其实,就在前苏联陷入解体深渊的时候,拉美的一系列国家,也在经历着他们所特有的社会变革,大批原有的独裁政府被美国人所支持的自由民主斗士推翻,比如说敢于向英国人开炮、打响了马岛海战的阿根廷加尔铁里军政府,再比如说在墨西哥执政七十一年之久的墨西哥革命制度党等等。而在推翻了原有的独裁政府之后,那些新上台的政府,无一例外的采取了与俄罗斯基本相同的国策,经济上奉行自由主义贸易政策、进行全盘的私有化改革,政治上宣扬民主自由,外交上全面的亲美等等等等。就这样,在经过了二十年的民主改革之后,拉美人忽然发现他们的所谓改革,根本没有取得任何可以让自己感觉稍稍安慰的成绩,与此相反,他们的经济发展反倒落在了亚太地区的后面,在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拉美的经济地位被日益边缘化。而在这同时呢,拉美长期存在的社会问题也开始日益凸现出来,在九十年代的中后期,整个拉美几乎全部的国家都处在社会的动荡之中。最要命的是,在推翻了被认定为腐败的独裁政府之后,全新登场的民主政客似乎变得更加贪婪:阿根廷总统的梅内姆以及德拉鲁阿因涉嫌贪污问题被起诉;任委内瑞拉总统的佩雷斯因腐败问题被议会弹劾下台;尼加拉瓜总统阿莱曼因腐败被判处20年徒刑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华盛顿共识”所倡导和推行的一切方案,似乎并不适用于经济相对落后的拉美地区,基于经济与技术上的差距,拉美各国若是跟在美国人的屁股后面跑,那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沦为美国人的商品倾销地与廉价的原料产地。   就这样,在看到俄罗斯经过“失去的十年”重新歩上左翼路线之后,拉美的左翼回潮,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同样的,伴随着这一步的迈出,美国人的后院起了大火,这直接影响到了此后十年间的国际政治格局走向。   当然啦,在这个时候,郭守云还想不到拉美的左翼运动复兴问题,说真的,即便是想到了,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兴趣去研究,毕竟说到底他都不是什么左翼人士,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立场还与左翼格格不入。就像在委内瑞拉,左翼总统查韦斯上台之后,首先就采取强硬手段弱化市场经济的作用,同时呢,还对土地、工厂等生产资料实行了强行的再次分配,类似这样的举措如果放到俄罗斯来施行的话,那岂不是等于要了郭守云的老命?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郭守云也抽不出太多的经历来考虑国际上的政治问题,他现在除了要抓紧处理远东共和国新一届政府工作班底的组建之外,还要调动充足的人手处理一件私事——小宝贝儿维克多的事。   经过长时间的秘密调查,波拉尼诺夫派往阿富汗调查的情报人员终于带来了有用的消息,他们在向塔利班秘密提供了一大堆的武器弹药之后,最终得到了塔利班政府方面的配合,由此,在经过了长达两年多的调查之后,小维克多的身世被查出了一个头绪。按照那些情报人员的回报,小维克多的身世很有可能与阿富汗北部一个名为图切的普什图族小部落有关。当年这个部族在反抗苏军“介入”的时候,被剿灭殆尽,不过呢,一位幸存下来的女人在听了情报人员提供的关于小维克多的情况之后,声称小家伙很可能是她的女儿。为了证实这一情报的可靠性,情报人员建议采取DNA鉴定的方式。   不过很可惜的是,就在郭守云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下午,这些年都显得相当温顺的小维克多突然陷入暴走状态,她打伤了几名别墅区的守卫士兵,孤身一人离家出走了。这件事的发生,令郭守云在心焦之余也明白了一件事——小维克多很有可能早就恢复了神智。 第九一四章 淡漠   哈巴罗夫斯克远东共和国总统办公大楼内,郭守云坐在全新的办工作后面,眉头微皱,细心的查看着案头上一份刚刚由国防部递交上来的文件。这份上文件上所罗列的都是远东共和国下辖,也就是原远东军区各二级集团军的编号以及具体的部队状况。   虽然说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远东共和国做过一些裁军的工作,但是因为裁军直接牵涉到了各部队将领的利益问题,因此呢,这些工作的实际收效微乎其微,最重要的是,作为远东的实际领导者,郭守云本人并不赞成任何形式、任何理由的裁军动作,在他眼里,军队就是国家安全的保障,同时也是国家利益的保障,而在远东呢,军队就是他郭氏集团利益的保障,为此,他宁可每年拿出大笔的军费,也不愿意裁撤掉那些拿枪保护着他切身利益的士兵。就这样,直到现在,远东共和国境内包括正规的陆海空部队、内务部警察部队、安全部门的特种部队以及边防军系统在内,总共还有近六十万的军事、准军事力量存在。至于现在呢,他就要从这些部队中,抽选出包括航空兵诸兵种、装甲兵诸兵种、远程炮兵诸兵种在内的一支参演部队,去参加即将在莫斯科红场举行的联邦阅兵式。   此次莫斯科所要举办的联邦阅兵式,是继前苏联解体以来,近十年间第一次大规模的阅兵表演,包括联邦的各方政治势力在内,都对这一场阅兵式相当重视,用国防部长列别德的话来说,那就是“必须确保所有参演部队都是联邦军中的精锐”,士兵要最好的,武器装备要最好的,场面要最壮观的。而作为刚刚获选为联邦下一任总统的久加诺夫,他则是早早的同郭守云打了招呼,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联邦军队内武器配备最精良、士兵精神状态最好的部队就在远东,那可是郭守云以及整个远东用每年几十亿美元的资金砸出来的。   一方面是为了告诉全世界,俄罗斯联邦并没有在长达十年的经济崩溃以及社会动荡中彻底倒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振国民的信心,再者,更是为了给那些国际敌对势力一个警告,莫斯科方面的确在这场阅兵仪式上投入了很大精力。外交部方面的邀请函早在月初就分派出去了,受邀前来出席、观看阅兵式的外国领导人分别来自六十多个国家,这其中就包括中、美以及欧盟各国的国家领导人。   这两天郭守云一直就在忙活这件事,对他来说,此次的莫斯科阅兵式显然也是一个机会,首先说,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扩大远东地区的政治军事影响力,其次,它也能为远东的众多兵工厂迎来大笔的武器订单——俄罗斯人的阅兵与中国的阅兵不同,前者更喜欢将这种阅兵仪式当成一种变相的武器展销会,而后者呢,似乎更多的是为了彰显国力。   不过话说回来,有利益的地方肯定就会有争斗,一场红场阅兵式,彻底搅乱了远东共和国军方内部的安静,这些日子里,在郭家别墅区进出的远东将领可谓是络绎不绝,每一个二级集团军的将领都希望能够收获这个表现自己的绝佳机会,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鼓胀了腮帮子,追在郭守云屁股后面要求他表态,要求他将这个机会下发给自己。身为远东军方要员之一的妮娜,早就被这些将军们闹得不胜其扰了,她自个带着几个警卫员跑去了太平洋舰队——幸好莫斯科红场上不能跑船,不然的话,她估计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找不着了。妮娜本身不善交际,再者,远东的事她也没有最终的发言权,因此她躲起来可以,而郭守云呢,他在这个时候是不能躲的,不然那些将军们非得给他造了反不行。   就为了解决这个狗屁倒灶的事,郭守云就不得不硬着头皮,逐一翻阅手上这些让他丝毫提不起半点兴趣的军方文件。   从头到尾的将文件看了一遍,又拿起自己的钢笔,在文件上看似随意的勾出来几个部队的番号,郭守云心烦意乱的揉揉眉角,一甩手,将文件与钢笔同时扔到一边,他最终还是失去了看这些破玩意的兴趣。   “波拉尼诺夫,”随手按下案头的通话器,郭守云说道,“给我送点吃的进来,我有些饿了。”   “先生想吃点什么,我马上让人安排。”波拉尼诺夫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出来。   “嗯,随便吧,简单一点就好。”郭守云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虽然感觉很饿,但是却又什么都不想吃。   “好的,先生请稍等,我一会儿给您送过去。”波拉尼诺夫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子蹩脚的尊敬,这让郭守云感觉很不适应,不过问题在于,他在这个办公室里还不得不学会适应这些东西。   自从他入主远东共和国总统办公大楼以来,给他充当了若干年秘书的波拉尼诺夫自然也跟了进来,如今,这位克格勃出身的特工精英也算是鸟枪换炮,从一个商人的秘书,一跃成为远东共和国的总统秘书局第一主任,而这个职务虽然职权不大,但却与共和国各部委的第一副部长同等级,每月薪金一万七千新卢布。   当然啦,现在的波拉尼诺夫才不会重视什么薪金的问题,毕竟他在郭氏集团的薪水比这高出二十倍不止,他现在重视的是一个名至实归的身份,如果他愿意,再有郭守云的点头,由此步入政坛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说句真心话,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政客,未必就比跟着郭守云混日子强。   “哎。”关上通话器,郭守云坐在那里发了一阵呆,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了摆放在电脑显示器旁边的一个相架。   这张照片显然是郭家的全家福,相片上除了他的几个女人以及或大或小的几个儿女之外,还有守成两口子以及打着大辫子的小妹东婷,至于那个藏在第一排与第二排之间,仅仅在郭守云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的,就是一周前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的小维克多。   作为一个呆呆傻傻的小姑娘,在过去十年间维克多似乎并没有在郭守云的身边充当起什么重要的角色,最初,基于那么一份同情,她在郭守云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孩子,尽管她有着非人般的强悍武力,可说句真心话,郭守云并不愿意把她当成一个保镖,因为他知道杀人对小维克多来说绝不是一个享受,而是一种折磨,尽管她自己对这种折磨没有任何感受。   回想起当年第一次在克格勃的地下角斗场上见到小维克多时的情景,再回想起自己将她买下来,小家伙蹲在笼子里像看宝贝似地看着那些吃食的时候,郭守云至今还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心酸。   这么多年了,围聚在郭守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妮娜跟着他是因为爱情,守成与东婷则是因为亲情,莎娜丽娃她们可能是爱情与利益并存……而小维克多呢?毫无疑问,她之所以在过去的十年间留在郭守云的身边,就是因为一份最为单纯的依赖,最为虔诚的信任。这些日子里,每每想到这些郭守云就觉得惭愧,毫无疑问,在妮娜她们为自己生下了大堆的儿女之后,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忽视了对小维克多的关爱,以至于有很多原本应该想到、注意到的问题,都被他在无形中漠视了。   曾几何时,每次他出远门回来之后,第一个要看到的肯定就是“小宝贝儿”,而那个时候呢,憨憨傻傻的小维克多,也总是第一个跑出门来迎着他,像个小树袋熊似的挂在脖子上谁都扯不下来。而这些年呢,情况显然发生了变化,他现在每次回到家里,第一个找的已经不是小宝贝了,更多时候,他甚至还忽视了那个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小维克多。小家伙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这些也不那么缠人了,每次郭守云回家的时候,她更多的是躲在大厅角落里,咬着手指头看他与那些小家伙亲热。过去,郭守云还考虑着这可能是小维克多已经长大了,变得懂事了,可如今回想起来,他真觉得自己笨的要死,如果小家伙没有恢复神智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变的懂事了?自己在政坛商场打滚这么多年,虽不敢说是算无遗策,可要论到看人的眼光,那绝对是准之又准的,而有这么精准眼力的自己,竟然看不出小维克多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思维,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自己忽视了她,同时呢,也忽视了过去曾经蔚为珍视的一段感情。   一个人做事可以无情,但是在心底深处,却不能不保存着真正的感情,否则,这人就不能算人,他只能算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郭守云素来都信奉这一点,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类似这样的错误,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权力使人淡漠,看来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第九一五章 拟石蟹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郭守云的感慨,摇摇头,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他隐约中感觉有些好笑,曾几何时,自己这个典型的阴谋家竟然有转变为思想家的趋势,貌似只要清闲下来,脑壳里就会闪现出一堆一堆的感慨,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轻轻的咳嗽一声,将堵在眼前的那些思绪一股脑扔到一边,郭守云抓起放在手边的烟盒,同时朗声说道:“进来。”   “先生,”门开,波拉尼诺夫双手端着一个硕大的银色餐盘走进来,他径直走到郭守云的办公桌旁边,将手中的盘子放下,说道,“时间仓促,来不及给你特别准备,正好,对面的日本餐馆里有新鲜的勘察加拟石蟹,我就给你要了一份。”   “可以,可以,”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随口说道,“用不着太麻烦,这样就很好……哦,你干什么?开宴会吗,怎么要了这么多?”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那餐盘里暗红色的大螃蟹足有十几个之多,满满腾腾的摆了一盘子,别看就是一盘子的螃蟹,可这种主要生活在四百五十米水下的勘察加拟石蟹着实不便宜,最为重要的是,现今的五月份,是俄罗斯远东与日本北海道地区的禁渔期,市场上这种新鲜的深海蟹,基本上都是由韩国、朝鲜方面偷运过来的,在哈巴罗夫斯克,这样一只大螃蟹,可以卖到将近七千新卢布的高价,也就相当于两千元人民币。换句话说,这一盘作为加餐的十几只螃蟹,也就等同于十几万卢布钞票。   “呵呵,这是小原先生送的,用先生的话说,那就是却之不恭,我也只能把它们都端回来了。”波拉尼诺夫将餐盘里的餐具一一摆放在郭守云的面前,这才抬头笑道。   “吃人嘴短,那个小原泽一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郭守云微微一笑,顺手拎起一只大蟹,拿在手里摇晃着说道,“我听莎娜丽娃说,他在择捉岛上租用了舰队方面的一处旧港做码头,还弄了一个什么择本渔业公司?这段时间咱们这边与日本方面都进入了禁渔期,他的捕捞队却在公开作业,大杀四方,哼哼,相对于这几只螃蟹来说,他从咱们这边捞到的好处似乎要多得多了。”   波拉尼诺夫笑笑,没有开口,其实这方面的事他早就知道,只不过呢,这个小原泽一很会做人,他一门心思就是为了赚钱,而且在花钱方面,他也显得很大方,除了那些上下打点所必需的开销之外,他在远东所应缴纳的税款,也从来都没有拖欠过。正是因为如此,波拉尼诺夫所控制的那些远东密探,才没有去动他。   郭守云显然是个吃螃蟹的能手,而且他的嘴也很刁,一只硕大的螃蟹,他三两下去了蟹袍,就只吃内里的蟹黄与中间那一点最丰满的蟹肉,至于其他的东西,他连碰都不去碰一下。   “嗯,味道不错,”简简单单的消灭掉一只拟石蟹,郭守云吸吮一下手指头,笑道,“我估摸着现在他这餐馆在咱们哈巴罗夫斯克也算是很出名的了,这样吧,回头替我点拨那个小原一下,你可以明确的告诉他,我喜欢聪明的人,更喜欢聪明且懂得人情世故的年轻人。他在远东做生意可以,在咱们俄罗斯所属的海域内非法捕捞也可以,但是有一点,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的太过火,一个锋芒毕露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活不长久的。再者,我听说他也很懂的花钱,呵呵,这是好事,慷慨的人大多数人都喜欢,只不过呢,我希望他能够注意一下慷慨的对象,当年我来远东的时候,对那些将军校官们都很慷慨,如今回想起来,我那时候的做法的确有些冒险。作为朋友,我可不希望他再走我当年所走的那条险路。”   “是,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波拉尼诺夫心领神会,他知道,郭守云是不喜欢小原泽一在太平洋舰队方面大撒金钱的做法,所以呢,他要轻描淡写的送给对方一句警告。当然,这种不疼不痒的警告,小原可以听,也可以不听,这里面的选择权,完全在他那一方。可话说回来,小原只要不是个傻子,他就应该知道怎么做出选择,毕竟远东是郭守云的地盘,他要整死一个从日本过来捞食的商人,那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今的远东已经与十年前的远东完全不同了,如果放在十年前,小原这样的人物可能还有冒头拔尖的机会,可是现如今呢,类似他这样的人只能夹起尾巴,规规矩矩的做人,小心翼翼的办事,不然的话,没准哪天他就得落个横死街头的下场。   “来,别站着了,”随手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郭守云笑道,“这么多上好的勘察加蟹,怎么说也是小原先生的一份心意,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也上把手,帮帮忙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波拉尼诺夫也不推辞,类似这种私人的场合里,他根本不用顾虑太多,郭守云不拿他当外人,他也从来不做那些虚伪的客套。   随口应付一句,波拉尼诺夫拽过椅子,老实不客气的在桌边坐下,腮帮子一甩,就开始闷头饕餮。   “对啦,差点忘了问你,”消灭了两只大蟹之后,郭守云已经饱了,他拿着一张素白的手绢,一边擦拭着嘴角,一边对秘书说道,“你的人还没有查到维克多的下落吗?”   说真的,这两天波拉尼诺夫就怕老板问这件事,按道理讲,他手下的情报网络几乎是密布了整个俄罗斯联邦,尤其是在远东,几乎每一个宾馆酒店、歌厅舞场、车站机场,都有他的眼线,除此之外呢,当年克格勃留下的庞大线人网络,也有很大一部分控制在他手里。可就是如此严密的情报网络,整整三天了,竟然查不到小维克多的半点消息,这小丫头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最精明的猎犬,都嗅不到她的半点气息。毫无疑问,在郭氏家族内,小维克多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她没有丝毫的权力,与郭氏三兄妹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呢,远东上层社会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小丫头是个不能招惹的角色,谁要是犯到她的手里,被打死了都是白死,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找不着。这两天就为了找她,整个远东共和国的交通部门、警察机构、黑帮组织甚至于边防军都被调动起来了,可结果……这件事,波拉尼诺夫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老板交代了。   “还没有消息吗?”看到自己的秘书垂头不语,郭守云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再加把劲吧,你也知道的,这小家伙现在虽然可能恢复了神智,但是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得不到她的消息,我不放心啊。”   “是,先生,”波拉尼诺夫先是应了一声,继而犹豫道,“不过……先生,我总觉得维克多可能是有意在躲着咱们,她虽然看起来很懵懂,可毕竟是曾经在真正的战场上历练过的,毫不客气的说,她的反侦察能力,即便是咱们手底下那些接受过正规训练的特工,也比之不上。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想在茫茫人海里把她找出来,实在是困难重重。”   “哎,这件事有多困难我当然知道,”郭守云点头苦笑,“可是……”   “滴滴滴……”   郭守云这话刚说了半句,桌上的电话突然叫了起来。   “喂,我是郭守云。”朝秘书比划了一个稍候的手势,郭守云拿起听筒,沉声说道。   “守云,我是红姐。”电话里传来孙红羽的声音。   “哦,红姐,”郭守云放缓语气,柔声说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是不是哈尔滨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自从前段时间送走了刘海涛之后,孙红羽便再次南下,她在哈尔滨同北京过来的几位军方要员洽商一笔武器贸易的具体事宜——这也是自郭氏集团与北远集团展开合作以来,双方进行的规模最大、涉及内容最复杂的一次军火贸易,因此呢,郭守云对这件事相当重视,莫斯科方面也有专人出席谈判。   “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哈尔滨的事吗?”孙红羽在电话中说话的语气,多少带了几分调侃,她笑道,“你老实告诉我,维克多那个小丫头是不是翘家了?”   “怎么?!你有她的消息?!”郭守云一愣,随即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用急促的口吻对着话筒大声喊道。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孙红羽说道,“告诉你吧,这丫头昨天在抚远出现过,而且还打伤了两名民警……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省安全局的同志刚刚给发来的消息,说是……”   “嘭!”还没等那边把话说完呢,郭守云已经等不及了,他一甩手挂上电话,而后急不可耐的对波拉尼诺夫说道,“走,给我安排人,咱们马上去抚远!” 第九一六章 十亿人民九亿商   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化以及国内经济的稳步快速发展,如今的中国社会已经与十年前刚刚敞开国门的时候截然不同了。过去,郭守云曾经数次往来抚远,而那时候的抚远县城,充其量也就算是一个边境上较为繁华的小城镇,可实现如今呢,当他时隔数年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小县城已经变成了大都会,什么歌厅、舞厅、洗头房、按摩院之类的地方几乎是随处可见——人言改革春风吹满地,看起来,这春风还真不是一般的风骚。   郭守云的车队从中俄边检站过境,而后直接就被引到了抚远市政府的政府招待所,负责与他接触的,是一位来自哈尔滨省安全局的负责人,按照对方的说法,小维克多是在与几个地痞流氓发生冲突的过程中,闹出了人命,随后呢,在闻讯而来的民警试图对她执行拘捕的时候,她又伤人逃走的。在这个过程中,两位民警身受重伤,其中一位的脊椎骨被打断,现在还没有正式脱离危险,而另一位呢,则是右腿的大腿骨、右臂的小臂骨粉碎性骨折。小丫头在伤人之后,潜藏到了县城东郊一处废弃的仓库里,由于其伤人的手段过于迅捷,抚远警方一开始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他们将这个罪犯定为极度危险人物,打算向检察院方面提交报告,以便在关键时刻可以开枪将罪犯当场击毙。   就在抚远警方向检察机关申办手续的时候,安全局方面也没有闲着。小维克多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她打伤人还不算,一辆桑塔纳警车,还被她直接砸到报废,再加上她是一个外国人,安全部门即便是想不注意她都有困难。   作为与哈巴罗夫斯克紧紧相邻的一个城市,抚远安全部门一直以来就承担着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在一定程度上,河对岸的一些动静,都是由他们来监控的,而在这个过程中,郭氏家族内的一些主要成员,这边自然也有所了解。因此呢,在得到了伤人事件的具体消息之后,安全局方面就上了心,他们一方面与警方协调,全面接手了小维克多伤人的案子,另一方面又抓紧时间同省局联系,将相关方面的情况及时上报,以便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命令。   其实呢,这件事的始末,安全局的负责人并没有跟郭守云说的太透彻,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家丑”的问题。与小维克多起冲突的那些人,并不是所谓的流氓地痞,而是抚远本地的一伙……服务性行业的外围从业人员。小维克多偷渡过境,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不懂得汉语,同时呢,因为在过去近十年时间里,她从来就没有单独出过门,因此呢,她那副懵懂劲几乎可以用呆傻来形容。最不妙的是,小姑娘长的很不错,毫不客气的说,类似她这样的小姑娘,俨然就是那些“服务性行业外围从业人员”的最爱,于是乎呢,三下五除二,她就被人家给“招聘”了。   要说那些招聘小维克多的人,他们这些年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做,在他们的眼里,小维克多这种“雏鸽”,绝对就是上等的摇钱树,吓唬她一下,大不了再给她来点荤的,小丫头那紧闭的双腿自然也就分开了。可惜的是,这一回他们找错了对象,这只小雏鸽虽然看上去很雏,可那手底下的功夫却还真能要人命,六七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没等给人家来点荤的呢,人家先给他们开了荤,不到五分钟的争斗,四死两伤,整个舞厅也被砸了个稀巴烂。而这个杀了人的小雏鸽在结束了战斗之后不仅不走,反而就在那破烂不堪的舞厅里找了个角落,抱着一堆小点心有滋有味的吃上了。毫无疑问,对于那些在道上混的“大哥们”来说,小姑娘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原本就是小维克多的习性,杀人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有点剧本化了,能在道上混开的人,谁背后没有点势力啊,如果背后没有所谓的“民警”撑腰,哪个大哥大敢蹦出来欺压民众?于是乎,不出十分钟,一辆警车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停业的舞厅门前,再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郭守云也就全都知道了。   当然,郭守云可不是一个能够被别人简单糊弄的人,他能够听得出安全局负责人所介绍的情况有些不尽不详,不过呢,他现在没有心情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他只想把小宝贝儿找回来,带她平平安安的回到哈巴罗夫斯克。此次过来之前他就想好了,既然小维克多不想了解她自己的身世,不想回到阿富汗去,那自己就不去做这些受累不讨好的事情了,对别人来说,也许完全忘记了过去的生活算不上是完整的生活,可对与小维克多来说,对过去了解的太多,可能就会生活的更加痛苦——维持原状,对,就是这么说的,小姑娘就是想维持原状,她要过那种逃避现实般的生活,自己为什么不能满足她?   在去往那个郊区废弃仓库的路上,郭守云一句话也不说,儿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安全局负责人呢,也乐得保持沉默,说真的,他现在还真担心身边这位远东的巨头会询问一些详细的情况,当然,更担心他会抓住这件事不放。目前,北京方面的态度很明确,打击腐败、整顿吏治,这是总理在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到的,而相应的呢,各方面的纪检部门搞出来的动作也很大。按道理讲,黑龙江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打击腐败的专项斗争搞到这里,基本上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了,但是在这其中呢,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那就是有些事情千万不能传到上峰的耳朵里去,不然的话,有些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那么话说回来,如果郭守云抓住这件事不放,真要闹起来的话,北京方面还能得不到消息吗?不说别的,省安全局现在都在为如何就此事向上面打报告而头疼,现在人人都在说“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骗中央”,可话说回来,上面真的那么好骗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省安全局将报告打上去,相关的领导肯定会对此提高重视:郭氏集团一个重要人物偷渡到了抚远,还闹出了人命,打伤了民警,这是为什么啊?出人命的是哪一方?干什么的?其具体的过程是什么样的?类似这样的问题一旦提出来,这边想要把事情压下去都不太可能了。   好在的是,孙红羽很了解“下边”的难处,她此前已经大应在这件事上代为隐瞒了,有她的配合,想来要琢磨一个借口把这件事隐瞒过去,也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正如孙红羽自己所说的,小维克多在郭氏家族内扮演的角色很特殊,她几乎就是郭氏兄弟俩的心头肉,同时呢,她还是郭守云本人的救命恩人,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现在是没时间也没心情考虑太多,可他一旦空闲下来,保不准就要把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手上有权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喜欢迁怒,喜欢把大事看小把小事看大,因此呢,要想预防郭守云事后闹起来没完,这边就得抢先一步把应该办的事情都办稳妥了。   就这么地,在郭守云一行人驱车前往市郊的时候,抚远市内也在进行一场虽然悄无声息,但是却规模庞大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省公安厅、省纪检委、省组织部甚至都没跟抚远的相关部门打招呼,就直接过来把应该拿掉的人捕走了,整个行动过程绝对可以用迅雷不及掩来形容。   小维克多藏身的废弃仓库规模很大,据说,这里过去是那些往返于中俄边境的倒爷们用来存放货物的地点,只不过呢,年前因为抚远县城要扩建,这一带地区的土地被政府征收了,所以这个仓库也就闲置下来,从外面看过去,那一排排的墙体上都用白石灰粉涂写着一个个偌大的“拆”字。   尽管恢复了神智,可是小维克多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是存在着很大的惯性,按理说她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换成一般人,也该到了考虑一些个人问题的时候了,可她呢,现在仍旧是什么都不想。肚子饿了,她就去找吃的,吃饱了,随便找一个地方她都能坐上一整天,没有娱乐的项目她也不觉得无聊,没有人说话她也不觉得寂寞,即便是实在忍耐不住枯燥了,平平常常的一块小石子,她都能拿着玩上几天……类似她这样的人,也许是应该算是幸福的,也许又应该算是可怜的。   当郭守云在安全局两位负责监视的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小维克多藏身的那个仓库时,小姑娘正蜷缩成一团,孤零零地坐在一大堆破纸箱子围成的圈圈里,对她来说,或许这个破纸箱子围成的圈圈,就是一个城堡,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城堡。   郭守云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对他来说,哭泣这种东西显然应该属于敌人的,但是,当在破纸箱堆里找到小维克多的时候,他还是掉泪了——是真的掉泪了,旁边的人都看到了…… 第九一七章 所谓大义灭亲   郭家别墅偌大的客厅里,就坐了两个人——郭氏家族的家主郭守云,以及“地狱精灵”般的小姑娘维克多。此刻,那张椭圆形的玻璃餐桌上,满满腾腾的摆满了各种美食,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总而言之,小维克多平时喜欢吃的东西,郭守云是一样不落的全都张罗来了。也不知为什么,郭守云现在就觉得自己欠了身边这个小姑娘很多东西,至于说具体欠了什么,他想不出来,也不打算去想,他原本就是个很实际的人,在他看来,与其浪费时间去考虑那些想不太清楚的事情,还不如实打实的做些什么。   小维克多离家出走的这几天,着实吃了不少苦,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着一群群完全陌生的面孔,那真是吃不上喝不上,甚至两个可以安身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说来好笑,她离开郭家别墅的时候,身上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她甚至还从莎娜丽娃的房间里拿走了一张可以在联邦各大银行通用的金卡,过去跟着郭守云的时候她也看到过这玩意怎么用,住酒店也好,购物也罢,郭守云都是把这东西递给人家就行了,然后呢,什么吃的穿的就都来了。可也不知道为啥,同样的一件东西,到了她手上就不好使了。   从这方面看,其实郭守云的确欠了小维克多很多东西,至少,他亏欠了小姑娘十年的教育。在这十年里,小维克多被他看成了一朵培养在密封温室内的花朵,对那些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小姑娘是一点都不懂,因此,要真让她这样的人出去独立生活,她恐怕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本身又恢复了神智,可是小维克多现在吃东西的样子,仍旧如当初一般的饕餮,每当看到这幅饥不择食的样子,郭守云就忍不住回想起万恶的旧社会,回想起自己也曾经历过的“瓜菜代”。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给小姑娘的餐盘里夹上一块鲜嫩的肉排,郭守云放下手中的刀叉,抓过放在旁边的一块餐巾,替小维克多擦抹一把黏在嘴角上的油腻,笑道。   “恩。”用力地点点头,可小维克多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来——这么能吃的一个人,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发胖的迹象,人类的消化系统实在是太神奇了。   “这两天受苦了吧?”将餐巾放到一边,郭守云拍拍手,同时说道,“以后啊千万的记住,心里有什么话呢别闷着,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有多担心你?”   “先生,有什么吩咐?”听到击掌的声音,一个女佣从偏廊内走进来。   “去给小姐倒杯水,”郭守云说道,“顺便把波拉尼诺夫,我有事找他。”   “是先生。”女佣躬身答应一声,快步走出门去。   “还有啊,”等到女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伸手抚摸着小维克多的长发,柔声说道,“你既然清醒过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怕……怕你送我走,我不想……回去。”小家伙原本说话就不利索,现在嘴里嚼着东西,她说的什么就更难听懂了。   “傻丫头,谁说要送你走了?”郭守云笑道,“这不就是你的家嘛,再者说了,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别说我不会送你走,就算是你自己要走,我还不干呢。”   小家伙听了这话,竟然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不过她那个小脑袋里估计没有任何算计人的脑细胞,因此呢,她此刻的表情看上去除了纯真可爱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先生,你找我?”不一会儿的工夫,波拉尼诺夫便被找来了。这位忠心的秘书兼保镖队长,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对他来说,小维克多离家出走这件事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心病。   “嗯,坐。”郭守云点点头,随意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微笑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波拉尼诺夫有些疑惑,他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看着自己的老板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郭守云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有个想法想找个人说一说……可你也看到了,家里现在除了我自己之外,就只剩下你和维克多了,所以我打算跟你说说,听听你的看法。”   “哦。”波拉尼诺夫的心里更纳闷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老板可不像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过去这么多年了,无论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他自己做主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这个人甚至有点刚愎自用、独断独行,可是今天……   其实波拉尼诺夫想得有点远了,郭守云今天之所以要找他说话,并不是说他的性子变得优柔寡断了,说白了,其实他就是感觉性情郁促,希望找个能透漏心事的人聊会天罢了。当然,郭守云在这一刻所要说的事情,的确相当重要,对于整个郭氏集团来说,这甚至会带来一场自上而下的震荡。   “今天上午还在抚远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郭守云也不理会秘书的态度,他重新拿起刀叉,替身边的小维克多添了两只嫩虾,同时说道,“我打算把守成从纽约调回来,说真的,他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啊,最重要的是,咱们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肯定都会影响到华盛顿那边的利益,我担心某些人出于报复心理,会对他不利。”   “先生,如果守成先生回来了,那纽约的事务交给谁去打理?”波拉尼诺夫讶然道,“虽然说菲尔娜小姐如今的状态不错,可是……可是她……”   波拉尼诺夫的意思是想说,菲尔娜这个女人并不可靠,但是呢,他这话在送到嘴边的时候,又咽了回去。说真的,如果里尔克老爷子还活着,郭家的人估计谁都不会把菲尔娜放在眼里,正所谓公事公办,谁都不会心存任何顾忌。可是现如今呢,老爷子已经不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呢,郭氏兄弟两个虽然口头上不说,可他们在很多事情上,还是给这个女人留了很大的面子。而对于波拉尼诺夫来说呢,他在郭家的地位与里尔克老爷子相仿,故此,凡是牵涉到老爷子的事,他认为自己不好开口,也不应该开口。   “你的意思我明白,”尽管秘书的话只说了一半,可郭守云还是领会了,他叹口气说道,“菲尔娜……她一向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原来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还有人可以压得住她,至于现在我懒得去管她了。我们中国人有老话,叫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事强求不得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菲尔娜看上了集团在纽约那边的事务,那就由着她好了,咱们走到今天这一步,老爷子居功甚伟,毫不客气的说,咱们在中东、西欧那边的根基,基本上都是他老人家打下来的,现在他不在了,菲尔娜出面继承他应得的那一份家业也是应该应分的。”   波拉尼诺夫沉默不语,他站在集团的角度上考虑,并不认为郭氏兄弟亏欠老爷子什么,说实话,在加入集团之后的几年里,老爷子生活的可谓有滋有味,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郭氏兄弟,他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出这么大的成就,更何况在过去几年间,郭守云给老爷子的集团分红着实不少,在集团内部,他可以说是收入最高的一个,即便是郭守成的收入都没法与他相比。只不过呢,这老头过于“犹太”,他每年得到的集团红利几乎全都捐给了国际上的犹太组织,以至于弄到最后,菲尔娜继承的遗产只有区区的两亿美元。或许也正是以为如此吧,菲尔娜对郭氏兄弟俩,尤其是对郭守云有着很深的误解,她认为父亲死得不值,老头给郭家打了近十年的零工,到最后呢,还把命都搭上了,可他的收入与郭氏集团现在的庞大资产相比,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波拉尼诺夫在郭氏集团这么多年,他也知道郭守云不是好人,这家伙在起家的过程中坑了太多人了,他脚下的每一步,几乎都是踏着别人的血汗走过来的。但是呢,毋庸置疑的一点,这个坏人对他身边的人相当好,他的慷慨也是郭氏大家庭内所有人都清楚明了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善恶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也都是相对的,大义灭亲说起来慷慨神圣,可实际上呢,那些真正能够做到灭亲的人,也未必就怀着什么大义,可在这里面,他们忘恩负义倒是板上钉钉的了。或许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以来波拉尼诺夫都看着菲尔娜这个女人很不顺眼,他就想不明白了,里尔克老爷子怎么就会生下这么一个女儿。 第九一八章 联邦的传奇   “再者,”郭守云显然不知道自己秘书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现在的事也多了,集团这边的很多事务,我根本就忙不过来,尤其是商行方面,除了守成之外,我想不出那一大摊子还能交给谁。”   “商行不同于集团任何一块业务,那是咱们的根本,也是远东经济发展的最大支撑点,”将女佣送来的温水递到小维克多的面前,又伸手替她抹去粘在脸蛋上的一点油污,郭守云继续说道,“把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要将远商行交托给守成先生?”波拉尼诺夫讶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这,这稳妥吗?”   郭守云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眉头却攒得很紧,正如秘书所顾虑的那样,弟弟守成这些年虽然也具备了独当一面的才干,可是远商行这一块的东西毕竟非比寻常,它不仅掌握着远东地区上千万民众的储蓄款,还控制着远东共和国的政府财政税收以及每年的预算划拨,另外,这段时间,随着郭氏集团将影响力扩张到莫斯科,远商行在全联邦方位内的影响力也正在迅速扩大。切尔诺梅尔金目前已经有了全盘的金融行业整顿计划,只要久加诺夫上台执政开始,全联邦将会对所有私营性的商业银行展开全面的整顿,按照这项整顿计划,除了五巨头集团所掌握的五家商业性银行之外,其他的都将被取缔。毫无疑问,如果这项计划真的能够得以展开,那么今后远商行在联邦经济层面上的作用就会更加巨大。就是如此重要的一个金融机构,郭守云现在要把它交给自己的弟弟,这无疑会在郭氏集团内外围的利益群体内,产生很强的一股震动。   在远东经营十年,郭守云现在所拥有的已经不仅仅是权力了,在郭氏集团所勾连起的庞大利益网络里,他拥有更多的是一种权威,对于那些跻身与这个利益网络内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只要有他在,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用去担心,也不用去操心,更不用去耍弄心计。可是现在呢,他突然要将代表着财权的远商行交给郭守成,这无疑会给某些人造成一个暗示——素来多疑且手腕强硬的郭大先生要转交权力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些老实的人就会产生狐疑,而原本就心存狐疑的人,则会“开动脑筋想问题”,类似这样的连锁反应,很有可能会带来某种不可预测的恶性结果。   那么,就像波拉尼诺夫所疑惑的那样,郭守云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真的要将权力从自己手中转移出去了吗?这个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在进入废弃仓库,找到小维克多的那一瞬间,他就产生了分流权力的想法。   或许有很多人都无法理解郭守云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更准确地说,是无法了解他的思想,其实呢,他的脑子并不是多么复杂的外星机器,从根本上说,他与大千世界内的芸芸众生一样,都有着喜怒哀乐的平凡情感。   当初,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心理怀着太多的怨愤,一个打着地方投资名义诈骗政府贷款的人就应该判处死刑,而那些动辄贪污数亿的政府官员,却只会判个开除党籍、无期徒刑的什么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吗?毫无疑问,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平,那么,这种不公平又是什么造成的呢?很简单,两个字——权力。正因为如此,基于一种前世的愤怨,郭守云在远东展开了他那充满黑暗色调的十年拼搏。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就是在这十年时间里,随着郭氏集团的一步步兴起,有多少人流血惨死?有多少人生不如死?细数一下:郭守云在崛起之初,直接参与了瓦解布尔什维克党政权体系的阴谋,那一仗以民主激进派的胜利宣告终结,此后,大批前布尔什维克党的精英分子黯然退出政坛,一大批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苏联红军将领或自杀或销声匿迹。在这大汪血泊里,有郭守云创造的一部分成果;随后呢,在民主激进派实施私有化改革的过程中,他为了完成一个快速的资本积累过程,更是充分体现了心狠手辣的做人原则,在俄罗斯,尤其是在远东地区,无数家庭在这一股空前的盘剥浪潮中家破人亡;再之后,远东是平定下来了,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郭守云先后对远东的政界、军界展开过数次清洗,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至于说莫斯科的情况,那就更不必讲了,现在回头看看,那批追随着叶老头的民主激进派人物,现在还有几个留存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内?   很明显,过去的十年是郭守云一生中双手染血最多的十年,如果说前世有人加诸在他身上太多不公平的话,那么今生他加诸在别人身上的不公平,恐怕要多的无法计数了,他的心里即便是有再多的怨愤,现在也早该消失殆尽了。   再者,郭守云本身就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的性格中除了黑暗的一面之外,还有一部分始终都是那么的纯净,尽管这一部分少的可怜,可是在某些时候,它却能够起到很关键性的作用。叶列娜之所以说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还有这么一部分干净的地方存在。而在呢,在经过了十年的争斗之后,郭守云手中所掌握的权力无限放大,也正因为本身对权力的牢固把握,他现在也不用过多担心来自集团内外的危机问题了。故此,在失去了强大生存压力的情况下,轻松下来的郭守云,更多的开始考虑自身的问题了。   说真的,在这个世界上,郭守云恐怕要比大多数人的想得开,在他的眼里,一个人人生中的精彩部分,并不在于死的时候拥有什么,而在于他活着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什么,用句更加直白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所注重的是一个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结果。过去的十年对于他来说既是艰苦且处处透着危机的十年,同样的,也是他这一生中最为精彩的十年,在这十年里,他从幼稚走向成熟,从默默无名走向声威显赫,从一个边境倒爷走到全球巨富……毫不客气的说,一个普通人所梦想能够在生前做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有了这样的十年经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理由?   也许有人会说,花费十年时间夺取权力,那么十年之后当郭守云取得成功的时候,他不应该好好的享受一下吗?如果让郭守云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他恐怕只会很蔑视的说一句:“整天想着成功之后如何如何享受的人,是永远都不可能获得成功的。”   基于以上种种,郭守云现在有了一个想法,他要一步步将自己的权力移交出来,在郭氏集团的几个核心人物中,做一个简单的分配——夺取权力是一个漫长而又复杂的过程,同样的,分配权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郭守云琢磨着,他在远东共和国总统的位置上还有五年时间好坐,如果在这五年时间里,自己能够抓紧一点的话,那么等到离任的时候,郭家在俄罗斯联邦的地位将会更加牢固。   久加诺夫的年纪不小了,他在联邦总统的位置上坐上一任,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时间太长的话,左翼力量会显得过于强大,莫斯科的政权体系可能会走向失控,故此,五年之后,在他卸任的时候,久加诺夫将会被淘汰。至于说下一个总统的人选订在谁身上,郭守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打算——弗拉基米尔是个聪明人,他过去身上存在的最大毛病就是沉不住气,而且过于的一相情愿,喜欢将自己的意志看做是整个国家整个联邦的意愿。而等到五年之后,这个“年轻人”也应该更加的成熟了,同时呢,到了那个时候,联邦的新一轮改革也应该定了型,到时候再把他推出来,让他这个带着深厚远东背景的人入主克里姆林宫,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我的波拉尼诺夫,”郭守云并不去看自己的秘书,他专心致志的瞅着胡吃海塞的小维克多,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应该相信守成的能力,他就像是一块海绵,用两只手指头,你能掐出几滴水,可你要是用尽全力去挤,呵呵,你就发现其实他的肚子里还是很有一些东西的。再者说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所谓稳妥的决定?就像我们中国人所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更多时候,咱们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考虑到的那些事情做好,至于其他的,那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那……先生,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波拉尼诺夫沉默片刻,轻声问道。   “呵呵,你什么都不用做,”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噢,对啦,你回头安排人与那个韩国……是叫朴瓘镐吧?就说我对他们那一款游戏设计很感兴趣,KB不愿意给他投资我给他投,不过前提是,联邦这边的代理权必须归郭氏。”   “哦,先生怎么对游戏感兴趣了?”波拉尼诺夫笑道。   “没什么,”伸手在小维克多的后闹上抚摸一把,郭守云笑道,“我就是想给小宝贝儿找个消磨时间的玩意。” 第九一九章 红场的辉煌(大结局)   在莫斯科,七月份出现细雨绸缪的天气实属罕见,不过同样的一点是,这个下着小雨的日子,对遭逢十年苦难的俄罗斯来说,同样也是难能可贵的,因为就在这一天,过去十年中一直作为联邦政治动荡与经济疲弱核心点的莫斯科红场,将正式举行一场盛大的阅兵式,这是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联邦第一次举行阅兵式。   对于莫斯科市民来说,这一场阅兵式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尤其是那些在九零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们只见识过联邦的积弱凋敝,何曾见过苏联时代的鼎盛强大?因此,这一场阅兵式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看热闹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增进民族自豪感的政治课。   作为联邦一个地位超然的政客,郭守云自然也接到了来自克里姆林宫与阅兵筹委会方面的邀请,至于说他在观阅时所站的位置,却不是顶好的一个地方——列宁墓第二层的阶梯回廊处,与联邦诸多的政界代表站在一起。而在过去斯大林所站的那个地方,除了叶老头、久加诺夫以及列别德之外,就都是来自各国的首脑人物了。   郭守云在来红场之前,先去了一趟公墓,自从他的势力蔓延到莫斯科之后,包括谢苗老将军、维克托老狐狸在内,他们都在莫斯科公墓有了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墓地,作为他们孙女婿、女婿,他此次重来莫斯科,说什么也得到二老的墓上送一束鲜花的。   在公墓那边耽搁了将近半个小时,等他再赶到红场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四十分,距离阅兵式正式开始仅仅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故此,他也没时间再与那些无关紧要的记者们多费唇舌了,直接便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列宁墓。   “守云,怎么才到?”沿着阶梯一路走到二层的回弯处,郭守云正忙着与来自各方的熟人打招呼呢,穿了一身海军大将将服、胸前佩了五枚勋章的西罗诺夫将军迎头撞了过来。   “哦,”郭守云笑了笑,同老将军握握手说道,“我去公墓看了看,你知道的,妮娜对那边的安排有些不满意,我这次过来一方面过去给二老的墓上奠一束花,另一方面也是把墓地的合同签下来。这不,来来回回将近一个小时,差点把正事给耽搁了。”   说完这些,郭守云朝头顶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老将军没上去?”   “我上去干什么?”西罗诺夫显然对上面的某些人不满,他冷哼一声,说道,“别忘了,那里可是人家国防部的地方,像我这种海军部的从属将领,哪有资格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呵呵,老将军今年奔七十了吧?”郭守云也不接茬,他一把揽住老将军的肩膀,笑道,“都说人年纪越大脾气越大,从你身上一看,我就知道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了。不就是一场阅兵嘛,站在什么地方看不一样?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乌拉!”   两人这儿正说着呢,墓台下的红场上,骤然响起喧天震地般的“乌拉”声,郭守云心里没提防,还真被吓了一跳。   绕开那些政府官员们站的最密集的地方,郭守云拽着老将军来到了大理石的护栏前,然后顺着向东的方向张望过去。   好家伙,这在下面因为有密实的人群,郭守云还看不到什么壮观的地方,可是现如今呢,登上这列宁墓,他就可以将台下整个红场的景象尽收眼底了。   只见在此刻的红场上,从最南端的瓦西里布拉仁教堂,到北面红墙绿顶的国立历史博物馆,从东侧的国立百货,到他此刻所站的列宁墓,整整的一个红场上,列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方阵——带着绿色贝雷帽的特种部队方阵,穿着蓝色制服的内务部部队方阵,站在列宁墓下方、紧挨着军乐团的将军方阵等等等等,而在这一个个的方阵中间,红色的旌旗以及联邦各兵种、各集团军的军旗翻飞飘扬。   作为联邦军队的总参谋长,挈廖缅科将军是今天的阅兵首长,此刻,他正站在那两黑色的伏尔加敞篷车内,一边向南行进,一边向参加阅兵的各方阵士兵行军礼,那一声整齐划一的“乌拉”声,就是他的车子行进过领袖墓地时,广场士兵喊出来的。   “守云,”西罗诺夫将军今天的心事显然不少,他趁着郭守云朝红场上张望的时候,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我们决定把列别德赶下他,你看看这个想法是不是可行?”   “哦,你们?”郭守云的目光仍旧注视在红场上,同时呢,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地问道。   “是的,”西罗诺夫朝旁边看了一眼,而后才继续说道,“除了挈廖缅科以及所有咱们远东出来的将领之外,现在对列别德心怀不满的人还有很多,这里面甚至还包括卡赞采夫他们一群列别德的所谓嫡系。”   “乌拉!”   广场上又一阵气势蓬勃的欢呼。   “为什么,列别德将军干得不好吗?”郭守云揉搓着下巴,轻声问道。   “他管得事情太多了,”西罗诺夫淡然道,“不说别的,就连我们海军部的内务,他都有心要插上一手,哼哼,他以为在现如今的联邦军界,谁都比不上他,谁都应该向他低头,可他不知道的是,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那点所谓的权威,早就已经变得一钱不值了。”   “哎,说到底,还是因为权力啊,”郭守云叹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算啦,我之前与米哈伊尔他们有过约定,你们军方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插手,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别看郭守云嘴上说的难过,其实他心里现在满意的很,列别德这个人不是不可以用,而是不可以长用,对与联邦来说,他这种强悍的军人,根本不适合出任国防部长这个职务。此前呢,大家将他推上台,那并不是单纯因为他的权威,从更多的角度来考虑,那只不过是对他的一种利用,现在好了,莫斯科的局势平定下来了,飞鸟尽良弓藏的时机也到了,列别德这个人似乎也到了正式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   “怎么,守云你不赞成我们的想法?”别看西罗诺夫现在已经离开了太平洋舰队,离开了远东,可是他在心里,还是对郭守云存在着一份依赖性,因此呢,如果今天这件事郭大先生不同意,他这个海军部的总司令估计也会犯嘀咕。   “呵呵,将军想得太多了,”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咱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想出这么多年,难道你对我的性格还不了解吗?嗯,既然你们要动列别德,那就去做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们的。不过呢,我希望在你们正式动手之前,能够率先把一件事解决好。”   “什么事?”西罗诺夫追问道。   “那就是下一任的国防部长人选问题,”郭守云冷静地说道,“在我看来,这个宝座的确是炙手可热,只不过呢,它也很不吉利,任何人坐上去,都会觉得烫屁股,故此,我希望你与挈廖缅科两位老将军,都不要对那个位子心存觊觎。”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西罗诺夫面色一松,笑道,“我与挈廖缅科虽然不是很精通政治,但是这点嗅觉还是有的,那个位子谁想坐谁坐,我们是不会去碰的。”   “那就好。”郭守云微一点头,淡然笑道。他知道,联邦的政局现在终于步上了正规,至少,莫斯科的每一步变动,都是沿着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一条路线行进的。   “乌拉!”   最后一声“乌拉”在红场上空响起,伴着这一声欢呼的结束,军乐团的号声响起,威武雄壮的前苏联国歌《牢不可破的联盟》,时隔十年,又一次响彻整个红场的上空。就在这气势恢宏,且充满着节奏感的乐曲声里,一列整齐的白马旗队,绕过红场南侧瓦西里布拉仁教堂门前的弯道,快速地出现在红场上。旗队最前面的一位士兵,手里举着的是三色的俄罗斯联邦国旗,而紧随在他后面出现的,便是一面大红色带镰刀锤子标志的前苏联国旗。   看着那一面面快速向前移动的旗帜,郭守云的脑子里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刚刚进入远东时的情景。   “嘿,知道嘛守云,自从近五十年前刚参军的时候,我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够站在这个位置观看咱们红军的阅兵式,”西罗诺夫这时候扭过脸来,笑道,“只不过后来的一切并不如人愿,更多的时候,我只能站在下面那个队列里,等候着别人来检阅我。”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   “对啦,你知道在咱们苏联解体之前的二十年间,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是属于谁的吗?”西罗诺夫继续说道。   “谁的?”郭守云心不在焉地问道。   “呵呵,这是属于苏斯洛夫同志的,”西罗诺夫笑道,“如今看起来,你与他还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哦?”郭守云愕然。 后记   2005年3月25号,河北保定三丰中路玉兰香大酒店。   朦朦的细雨中,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缓缓地停靠在街边,不一会儿工夫,一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熟练这一部手机,一边通着话一边从车里钻出来。   “陈行长啊,我房间都订好了,你到现在才跟我说来不了,这有点不合适吧?”年轻人的相貌虽然很英俊,但是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从那两道攒起的浓眉上可以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那要不这样,”电话里那位陈行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年轻人的脸色显得愈发难看了,他将手机换到另一个手上,犹豫着说道,“你再订一个时间,我去……喂,陈行长?喂……”   电话里的忙音滴滴乱响。   “王八蛋!”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年轻人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机,抬腿在轿车轮胎上蹬了一脚。   “请问是郭守云,郭先生吗?”就在年轻人怒火高涨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   “啊,我是,你是……”年轻人转过身,一脸疑惑地看着身后那位美的令人心驰神摇的年轻姑娘,犹豫着问道。   “我是京远公司的总裁助理,郭先生……”美女面带和善的微笑,柔声说道。   “哦,你是要跟我说车的事吧?”年轻人脸色尴尬,他揉揉鼻子,说道,“我不是租了三天嘛,今天应该还有一下午呢,怎么,你们就要收回去?”   “郭先生误会了,”美女看了一眼旁边那辆崭新的帕萨特,摇头笑道,“其实……如果你喜欢的话,这辆车我可以替公司做主,将这辆车奉送给你,呵呵,就怕先生看不上眼。”   “你,你说什么?送给我?”年轻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会,”美女笑得很妩媚,她似有意若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年轻人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对啦,郭先生,刚才你是在与建行的陈行长通话吧?其实呢,有些事按理说我是不应该多嘴的,只不过咱们都是朋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提个醒,这个陈行长啊,他已经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年轻人显然不是个傻子,他看得出来,这个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的美女,明显就是在跟自己套近乎,可现在的问题在于,自己只不过是毫无名气的小骗子,她这么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助理,有必要来跟自己套近乎吗?   年轻人想得不错,这个美女的确在跟他套近乎,至于说她……准确的讲,应该说是京远公司所贪图的,自然不可能是他的相貌,也更不可能是他那所谓的才能,而是一份合同,一份在未来两年内,保守估计可能会产生一亿八千万人民币以上巨额利润的合同。这份合同的一头,连着远东著名的郭氏集团共青城高新科技产业基地,另一头则连着北京外交部、商务部以及国防部等若干国家机构,至于说这最后一头嘛,则连着国内大大小小二十余个企业的切身利益。   如果放在过去,谁都不会将这个名叫郭守云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但是现如今呢,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郭氏集团的谈判代表人明确提出一个要求:实际参与招标的中国民营企业中,必须有一个出身保定、法人代表名叫郭守云、公司名称为腾飞经贸的小公司。至于说为什么,郭氏集团的谈判代表人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这是集团董事会提出的明文要求,如果中方的谈判代表无法接受这个条件,那么这一项涉及到俄罗斯重工机械技术转让的合同,就会彻底流产。   京远公司的背后,有很深的政治根基,说白了,他们在上面有人,因此呢,这方面的消息他们抢先一步得到了,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他们都在酝酿着同这个郭守云接触的计划,只不过那时候安全局方面也正在对这个年轻人展开调查,所以他们不敢公开采取行动,仅仅是以租车的名义,与这个郭守云接触了一次。现如今,安全局的调查结束了,他们在得出一系列无关紧要的结论之后,顺道也将一些贪腐的官员纳入了视线,故此,京远方面也开始正式动手了。   就在美女与莫名其妙摊上狗屎运的年轻人大套近乎的时候,一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金杯面包车从酒店门前的公路上缓缓驶过。   在车上,来自远东的郭守云默默地坐在左翼内,透过茶色的车窗静静地看着那个正在与美女勾勾搭搭的年轻人,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既没有喜也没有悲,更没有半点的感慨,或许对现在的他来说,感慨这个东西已经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   “哥,你为什么要来看这个人啊?”在郭守云的身边,紧紧挨坐着曾经憨憨傻傻的小维克多,只不过与当年相比,这个小姑娘现在已经彻底的成熟了,除了说话变得流利之外,她那俊俏的眉宇间,也多了很多喜人的英气。   “因为我和他有缘。”郭守云的目光流连在窗外,同时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真够可以的,”坐在另一侧的孙红羽苦笑一声,说道,“就因为和你一个名字就是有缘了?那可不巧,就我所知,在中国的地面上,就这个名字的人就算没有几万,估计也得有几千了。”   “呵呵,我是说我和他有缘,不是说和叫我这个名字的人有缘。”郭守云轻声说道。   “算啦,懒得和你较真,”孙红羽自然不能领会男人的意思,她撇撇嘴说道,“你看,现在人你也看到了,该帮他的地方你也帮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北京了?别忘了,今天晚上还有一场重要的宴会等着你呢,再者,这次也是弗拉基米尔入主克里姆林宫后第一次出访,你这个又是央行行长又是杜马主席的人,岂能不在一旁为他撑场面?”   对女人的话,郭守云并没有理会,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语气平静地问道:“你看这个年轻人怎么样?有没有化鱼成龙的可能?”   “要听实话?”孙红羽也跟着朝窗外看了一眼,转而笑道。   “当然是实话。”郭守云笑道。   “那你恐怕听不到什么好话了,”孙红羽撇撇嘴说道,“在我看来啊,这个人跟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缘分,如果不是这次你在背后挺他,那类似他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嗯,应该说几辈子都翻不了身,小混混,小骗子,谁还能指望着他玩什么化鱼成龙啊。”   “你……”郭守云脸上的笑容不减,他淡然道,“你的眼光很准,走吧,咱们回北京。” 【全书完】 ==========================================================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www.zxcs.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