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双面人 ------------ 第1章 死而替生 乐语蹲下来,托起眼前的死人头。 头颅的脖子切面很整齐,就像是‘碗口大的疤’,头发略长显然是多天没理发,黑眼圈沉重,看得出平时的饮食作息不太好。 死人头的眼睛也没什么出奇,瞳孔呆滞死寂,只能看出些许好奇、些许惊慌、些许不解以及些许……委屈。 直到死亡的前一刻,这个人似乎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死。 他得罪过什么人? 他做错过什么事? 为什么他要落得如此下场? 乐语将死人头放回去,拼好脖子,敛下那双含冤绝望的眼睛,整理尸体的仪容。 就在这种时候,乐语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玩笑般的残忍念头:或许,他现在做的事,不仅前无古人,还是后无来者。 因为,他在整理自己的遗容。 ‘整理自己的遗容’,这显然是一个悖论。 能整理遗容的,就说明你不是尸体;你是尸体,就说明你无法整理遗容。 如果有人真的可以整理自己的遗容,就说明有两种可能:那具尸体不是自己的尸体,或者—— 你不是‘你’。 “这个‘逆光分子’好弱哦,看起来也没修炼过武技,一点潜伏技巧都不会,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在星刻市里走动?难道是逆光组织里的学者医生?” 旁边一个穿着漆黑马甲的平头青年蹲下来,翻找尸体的口袋,翻出钱包和手机,好奇地捣鼓这台方方正正的黑屏机器:“千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乐语一把抢过钱包和手机放进口袋里,平静说道:“我研究研究。” “切,人是你杀的,战利品我难道还会抢吗?”平头青年不屑地说了一句,忽然伸手抓向乐语的口袋,快如奔雷! 但乐语的反应更快!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乐语左手后发先至抓住平头青年的手腕一缠,右手掌刀直接击向平头青年的脖子! 下意识的,乐语的掌刀变为握,扣住平头青年的脖子,将他顶在墙壁上。他心里划过一丝明悟——如果他刚才直接掌刀一击,会直接切掉平头青年的脖子!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千哥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平头青年委屈说道:“我只是想看看那台玻璃是什么,透明黑亮挺好看的,你至于用咬战法打我吗……” 乐语松开手,平头青年摸了摸自己脖子咳嗽几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语气里有些后怕:“刚才我还以为会跟这个逆光分子一样,被千哥一掌切掉脑袋呢。” 切掉脑袋…… 乐语微微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光滑修长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他脑海里忽然涌现两段记忆。 一段,是属于地球人‘乐语’。他睡醒后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小巷里,于是茫然地沿着小巷走出来,当他即将走出小巷时,看见两个穿着漆黑马甲的青年站在巷口。 一段,是属于辉耀人‘千羽流’。他本来在统计司办公室里锻炼战法,忽然收到通知星刻市天河区出现了疑似逆光分子,便带着属下过来,沿着坐标提示守在小巷巷口,刚好看见一个没有宪章反应的青年往自己跑过来。 ‘乐语’的最后记忆,是漆黑马甲青年往自己伸出了手。 ‘千羽流’的最后记忆,是向青年伸出了手,摘掉了青年的脖子。 乐语的身体已经死了,一击致命。 而千羽流的灵魂,也不知所终。 现在存在于此地的,是一个拥有千羽流身体,内在是乐语的崭新人类! “千哥,还不走吗?”平头青年打了个哈欠:“我已经通知天河提刑司过来处理尸体了,我们回去打卡下班吧,这天都快黑了。” 乐语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出乎意料,他没多少感伤或者眷恋,只清晰地认识到一点:现在温度大概是18°~22°,这具尸体会在10小时内开始腐烂,放着不管甚至会自动进入大自然的循环。 就算他愿意,他也保管不了这具尸体。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乐语’这个人,他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了。 “走吧。” 乐语转身离开,走出阴暗的小巷。 外面阳光正好,天朗气清。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外面,平头青年已经坐在驾驶位上,耳朵插着耳机,正在哼哼唧唧。 他名为陈辅,是千羽流的下属兼同学,两人相识十几年,一起从星刻军事学院毕业,一起加入统计司。如果说有谁最有可能识穿千羽流身体里换人,非陈辅莫属。 但乐语并不害怕,他平静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了看左腕的手表:“开快点。” “好嘞~”陈辅踩尽油门,黑车一溜烟地驶出小巷街道。 乐语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心里其实是在翻阅千羽流的记忆。他并非只是单纯‘夺舍’千羽流的身体,甚至连记忆都一并拿过来——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按照前世的科学研究,记忆是存在在大脑的神经元里,虽然身体里的灵魂没了,但大脑还在,记忆自然就在。 对乐语而言,千羽流的记忆更像是图书馆,坏处是他不能一瞬间就获得千羽流的所有记忆,好处是他不用担心自己被千羽流同化——千羽流的年龄仅仅比乐语年轻一点,两人的记忆量相差无几,如果一下子消化千羽流的全部记忆,乐语怀疑自己会被两世记忆弄得混乱,甚至失去‘乐语’的自我意志。 忽然间,乐语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他并非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人物,更多时候他是一个连恐怖电影都不敢看,夜晚上厕所都会有些小害怕的普通人。 现在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穿越、被杀、灵魂转移,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分析自己的情况,有效利用能用的资源? 按照他对自己的理解,他在看见自己的死人头时,就该大叫起来六神无主瑟瑟发抖了。 忽然,乐语感觉自己的脑海泛起了涟漪。就像是冰山融化了一样,某种力量似乎也融入到他的心中。 一行虚拟面板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名字:乐语/千羽流」 「死亡次数:1次」 「可用点数:1点」 「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剩余时间32小时)」 「自有技能:初级八稻流咬战法(+)、冷血体质(+)」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 「挑战(可刷新):生存15天,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可将本身躯任意技能提升1级,并且转变为永恒技能)。」 浏览一遍后,乐语的注意力便集中在‘死而替生’这个技能上,系统面板也按照他的心意弹出了详细信息: 「死而替生(无法升级/无法移除/无法转移):凡杀你者,必被你所替。当你死亡时,你的灵魂会取代击杀者的灵魂。 击杀者判定优先顺序:最后击杀>直接击杀>间接击杀」 乐语浏览完技能情报后,心中产生的第一想法是:这技能太无耻了! 当千羽流击杀他,便触发了死而替生的效果,乐语直接取代了千羽流的灵魂! 如果别人不知道这个能力而对他出手,那么乐语便会取代击杀者,击杀者的一生付出便会成为乐语的囊中之物,何等不公! 但乐语一穿越过来就被杀了,又哪里公平? 乐语收拾心情,继续查看系统面板的信息。 死亡次数为1,可用点数也为1,这让乐语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每死1次就能增加1点可用点数。 而除了死亡之后,还有一个可以获得可用点数的方法,就是完成系统面板里的‘挑战’。 生存15天,乐语就可以获得1次技能永恒升级机会,以及3点数。 至于点数有什么用,乐语自然而然将注意力集中到‘自有技能’的三个技能上。 如果他猜测没错,‘自有技能’的意思就是千羽流这具身体本身拥有的技能,而‘永恒技能’就是他乐语灵魂里永久拥有的技能。 ‘死而替生’无法升级,自有技能的三个技能里,‘八稻流咬战法’的加号是灰色,自有‘冷血体质’的加号是可以选择的黄色。 「冷血体质:你不会受任何负面情绪干扰,包括内疚、后悔、恐慌、绝望、悲伤等等,无论任何情绪状态你都可以理智思考。 下一级·残血体质(升级所需1点):你不会受任何负面状态干扰,包括精神冲击、药品成瘾、剧痛晕眩等等,无论任何精神状态你都可以完美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我为什么可以这么快接受自己穿越被杀的原因啊…… 乐语搜索记忆,发现千羽流从小就有‘冷血体质’,他同理心几乎没有,所作所为也仅仅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获得最大利益’,在旁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比较高冷但实际很好相处的天才军官,但就连‘高冷但很好相处’这一点也是千羽流的面具,他觉得这个人设更容易受到关注喜爱。 他内心就像是空荡荡的白地,无情无义无泪。 乐语思索片刻,果断将升级了冷血体质! 这个点数留着也是留着,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意义了! 可用点数变为0,而系统面板的‘冷血体质’也变更成‘残血体质’,下一级的升级预览也发生变化。 「下一级·冰血体质(升级所需3点):你的冰血可以欺骗身体,无论身体处于任何负面状态(中毒、重伤、断肢、麻痹等),你都可以强行驱动身体,并且降低50%负面状态的影响和持续时间。」 好强! 虽然乐语不知道自己的理解符不符合实际,但‘冰血体质’简单来说就是‘霸体’+‘降低50%持续伤害’,放在游戏里都是一等一的神技,毕竟输出的前提是自己得活着并且能输出。 不过这是下一级的技能,乐语没点数了,也只能馋几眼。如果他完成挑战,倒是有点数升级这个技能,不过…… 咚! 咚! 咚! 忽然,乐语感觉自己心脏猛烈跳动,体内的血液流动似乎可以清晰感知,血液仿佛化为长江大河在体内奔腾! 残血体质的升级,悄无声息又动如雷霆! 乐语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辅,确认他没留意自己,便偷偷用左手的指甲刺穿了右手食指指腹。 用指甲刺穿指腹,看起来似乎可行,但十指痛归心,疼痛反应会让人主动放弃自残。然而乐语轻轻一动,右手食指就被划破了。 乐语看了看伤口,舔了一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跟想象的一样,残血体质可以让他直接无视疼痛!虽然依然有感觉,但手指被划破的痛觉,就跟被猫肉球摸一下一样,乐语知道自己受伤,但毫无影响! 这才是乐语果断升级残血体质的真正原因。 他不是久经训练的千羽流,他的灵魂依然是乐语。一旦遇到危险,哪怕乐语可以读取千羽流的战斗经验,但疼痛和死亡恐惧会让他完形毕露,而残血体质‘无视疼痛’的特性可以补上这一漏洞。 如果这个世界是太平盛世,乐语也不会这么急躁。 只是…… “嘿,还好赶得及下班打卡。” 陈辅看了看手表,嘿嘿笑道。轿车缓缓停下,乐语看向正前方。 一栋恢弘庄严的大楼出现在眼前,一座右手长剑左手天平的战女神雕像矗立在花园中庭,手持长铳的站岗军士要求检查他们的证件。 忽然,乐语下意识地侧过脑袋。 紧接着,他看见车窗玻璃被射穿一个孔洞,然后才‘咻’的一声呼啸。 “袭击!”长铳军士马上举枪射向袭击者的方向,大楼里旋即响起尖锐的报警声,十几名军士从大楼里出来坐上武装车进行追击。 乐语转过头,看见副驾驶座椅的头部位置正中央被射出了一个洞。 如果他刚才不是忽然侧了一下脑袋,那他现在可能就是那个被长铳军士追击的袭击者了。 “哎,怎么总有人不知死活袭击统计司的干员,这个月都第几起了。”陈辅没好气地将车驶入花园内,吐槽道:“修车玻璃好贵的啊,他就不能等我们离开车再射吗?” “……是啊。”乐语心情复杂地附和道。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是乐语这种活在太平盛世的人根本无法体会的。 因为,这是乱世。 ------------ 第2章 辉耀世界 这个世界跟前世有颇多相似之处,科技水平大致在二十世纪前叶,该有的东西都有,至少乐语不用担心自己拉屎没纸擦。 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个世界是存在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东海群岛、千山南疆、关外草林乃至丰沃中原,这片大陆的所有地方都归属于一个政权:辉耀朝廷。 辉耀朝廷不仅是这万里江山的统一政权,而且还是……传承两千年的天命政权! 乐语从千羽流记忆里翻到这段历史时,下意识就觉得千羽流被洗脑了——王权没有永恒,怎么可能会有两千年的封建政权?历史周期律被狗吃了? 土地兼并、天灾人祸、派系斗争随便来一套连击就能让王朝崩溃啊! 但乐语继续翻下去,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与原世界的最大不同点,也是辉耀朝廷之所以有永恒王权的根源:耀石资源。 耀石,是一种广泛存在于各地的稀有矿石资源,在诸多工业领域都有特殊作用,但耀石最大的效果是:异化精神力。 如果一个婴儿从小就被植入含有耀石的结晶片,那么当经过十多年的异化,婴儿长大成人后,他就能自动激活精神力属性,甚至将精神力作为动力驱动诸多耀石机械,或者施展出超自然能力。 精神力的激活,还有助于自我恢复、抗性增强、锻炼效果加强、甚至增强学习能力。可以说,在这个世界没有激活精神属性,就相当于残疾人。 辉耀朝廷的开国祖先就是发现耀石对人类的妙用,发扬光大,建立强军,从而奠定辉耀的万世基业。 不过,耀石虽然有益于人类,但无益于政权的统一,甚至会加剧政治斗争。然而通过研究,朝廷发明了两个新技术:耀石定位和耀石回响。 于是,延续千年的辉耀宪法第一条便诞生了: 「辉耀宪章的光辉照耀全体公民。」 根据宪法规定,所有出生婴儿都需要植入耀石结晶片,它有一个源自于宪法的名字:辉耀宪章。辉耀宪章植入人体后便会自动与精神力同步,每一个辉耀宪章都独一无二。 没有人会拒绝植入辉耀宪章,激活精神力属性这个世界的生存必须条件。而对于朝廷而言,当所有人都有辉耀宪章,就等于全世界在他们眼中是透明。 朝廷通过耀石定位和回响技术,可以知道任何人的精确坐标。从此之后,一切叛乱行为就再也无法翻起浪花。 辉耀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起义叛乱,但对于朝廷而言,他们作战时开了上帝视角,而叛军却是有战争迷雾。 情报信息的巨大差距,足以让朝廷在任何时候都能轻松碾压任意叛乱者。甚至不需要大军镇压,只需要派出强者小分队就能以小胜多——当你任何时候都能知道敌人的准确行动时,想施展放火断粮掀地板的奇谋简直毫无难度。 乐语不禁对辉耀朝廷的先人产生一丝敬意:辉耀宪章的存在,简直是给天下人套上一副盔甲,却又给天下人增加一个软肋。哪怕明知道自己会从此增加一个弱点,却也没人能拒绝这份馈赠。 不过,再伟大的技术与制度,终究会迎来结束的时候。 辉耀历2082年,天际区举起逆光旗帜,天际执政官马元义被祭旗。 辉耀历2083年,所有行政区都出现逆光叛乱分子,第145任辉耀皇帝遭到刺杀驾崩。同年,一道令所有人狂喜的敕令公告天下: 「各政区自行镇压逆光叛乱分子,允许自行调动兵力,无须向枢机司申报。」 在乐语看来,这道敕令显然是乱世的滥觞之一。有了这道旨意,所有执政官都可以光明正大染指兵力,军政合一,任命官员,将自己的地盘经营成国中之国。 但对于乐语来说,比起世界局势,他更关注的是‘辉耀宪章’激活的超能精神力。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辉耀宪章的植入位置就是后颈脊椎之上,摸几乎摸不到,宪章仿佛已经融入他的身体里。 千百年来,辉耀人研究出各种调用精神力的超能技术,被称之为‘战法’‘秘术’。千羽流没用任何武器,仅凭一双手就摘掉乐语的脑袋,用的就是精神力战法。 除了攻击手段外,精神力的高涨,会让唤醒者拥有近乎预知的危机直觉。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所有初级唤醒者,都可以自动避开瞄准攻击! 乐语离开轿车,看了一眼车前玻璃的弹孔裂纹,心里并没有多少后怕。 因为他刚才侧过头避开射击,并非是源于好运,而是被动技能。 像他这个级别的唤醒者,除非是枪林弹雨的密集射击,不然任何枪械在瞄准他的一瞬间,他都会自动回避! ‘人人都是超能力者的世界啊……’ 乐语和陈辅走进统计司,前台工作人员云淡风轻地向他们问好,走过的干员脸色平静,都对刚才发生的袭击事件无动于衷。 是习以为常,还是毫无畏惧? 他们所属的部门是统计司特别工作第一行动队,位于统计司二楼。乐语走到二楼办公室,坐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年轻人笑道:“千队长回来啦,我们可以下班了?” 千羽流是第一行动队队长,虽然本人毫无自觉,但以他的年龄和出身,能担任这个职务,足以证明千羽流此人是何等的天赋异禀。 乐语读取千羽流的记忆,按照他的语气平静说道:“还有10分钟,早退扣奖金。” “啊——好无聊啊,难得一次外勤还被队长你抢了。有抓到逆光分子吗?”年轻人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支笔转来转去。 “好啊朱俊杰,那以后的外勤任务就全派你去。”陈辅哼哼两声,坐下来将脚架在桌子上:“抓到一个很废物的逆光分子,一出来就被千哥摘掉脑袋了,没什么意思。” “逆光乱党都是这样的啦,真有脑子的,谁会傻到对抗朝廷啊。”朱俊杰笑道。 “我们郡算好的啦,隔壁鹰角郡昨天出现逆光乱党抢夺军械,鹰角郡统计司的人忙得24小时加班,哪像我们可以喝茶看报等下班。”另外一名女干员艾莉莉说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铲除这些逆光乱党,我本来可是打算进内务司的,哪想到会被调来统计司……”相貌颇为英俊的男干员舟光世抱怨道。 陈辅嘻嘻笑道:“知道小舟舟你想进内务司升官了。啊不对,说错了,我应该尊称你为舟执政官,苟富贵,莫相忘啊!” 其他人笑着起哄:“舟执政官,苟富贵啊!”“苟富贵苟富贵。”“舟舟你记得要苟啊!” 乐语没有参与讨论,千羽流并不是喜欢跟属下愉快相处的上司。 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统计司特工队平日应该没什么工作,也就是说他应该能过一段平静的摸鱼日子,那任务挑战的‘生存15天’应该不难达成…… 忽然,门口响起阴测测的问候声: “整栋大楼都听见你们聊天了。” ------------ 第3章 我就是内奸 “整栋大楼都听见你们聊天了。” 众人一惊,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蓝黑军装的长辫男人站在门口。他鹰眼狼眉,猿臂蜂腰,身高两米,一条足足一米五长的长辫在他身后飘荡,十分显眼。 辉耀朝廷以金紫蓝黑为尊,低级干员穿黑装,中级干员蓝黑制服,高级干员紫衣蓝底,皇室中人锦衣金裳。 “奎副司长好!”所有人连忙站起来,右手击胸敬礼。 这个长辫男人,正是统计司的二号人物,奎照。 在乐语眼中,奎照身上简直散发出如同利刃般的锋锐气机,仿佛靠近就会被千刀万剐。他意识到,这是唤醒者之间的精神感应,奎照能给他如此强大的压力,说明奎照的精神修为比他更加深厚! “看来你们还是挺清闲的,每天就等着下班回家吃饭。”奎照干枯的嘴唇似笑非笑,“我都有点羡慕呢。” 乐语知道,这里能跟奎照对话的只有队长千羽流,于是他上前一步:“奎副司长,我们……” “停,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奎照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统计司业务清闲是好事,这代表星刻郡民风淳朴,没有乱党,丁郡守看到我们的业务情况,想必也会很安心。” 乐语平静说道:“业务清闲固然是好事,只是我们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俸禄福利,所以稍微有点牢骚,请奎副司长见谅。” “真的吗?”奎照环视一周,众人连忙点头。 “那就好,因为你们很快就不无聊了——紧急任务,6点10分全部人中庭集合。” 奎照说完就转身离去,乐语等人对视一眼,冷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出发!需要上厕所的赶紧去!” 等乐语带着一队来到中庭,便看见三辆武装轻卡已经准备就绪。他环视一周,发现统计司五个工作队全部都在,干员有的空手,有的佩戴带剑,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糟糕,看来是大任务,他还没消化完‘千羽流’的能力,万一在工作中拖后腿说不定会被怀疑。 奎照站在一个穿着紫蓝制服戴着眼镜的英武男人旁边,英武男人扫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乐语有些疑惑,此时一名似乎是上厕所迟到的干员匆忙归队,英武男人才推了一下眼镜,露出温和笑容:“希望没打扰你们的晚餐计划,不过这次任务应该很快结束,不会耽误你们回去跟家人吃饭。” 此人便是统计司司长,蓝炎。 “为辉耀燃光!”所有干员击胸敬礼,异口同声回应。 “五队四队去三车,三队二队去二车,一队跟着我去一车,行动!”蓝炎拍拍手,干员们马上动起来,快而不乱,显然是久经训练。 乐语等人也坐上武装轻卡,而坐在他对面的,便是蓝炎和奎照。 乐语心里微微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千羽流只是一个普通队长,蓝炎和奎照可是高级干员,他们之间的交集肯定很少。就算千羽流身体里换人了,这两位高级干员肯定也发现不了什么。 “千队长,最近修行如何?”出乎乐语预料,蓝炎并没有问工作之类的事,而是像闲聊一样闲话家常。 他的声音很温柔儒雅,虽然乐语隐隐感觉到他的气机也很宏大,但给人的感觉不像奎照那么锋锐,而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令人心生亲近。 乐语忽然发现这应该是精神力的妙用之一:不同的精神力表现,既能让他人恐惧卑缩,也能让人好感连连。蓝炎和奎照的精神气机表现,显然是他们为人处世的一种体现。 ‘不知道别人眼中的千羽流的精神气机是怎样的呢……’乐语划过奇怪的念头,回答道:“每日勤奋,但遇到瓶颈,多日来难有寸进。” 这是千羽流的真实情况,乐语没有说谎。 蓝炎拍了拍乐语的肩膀:“正常,你的八稻流和精神修为都已经初窥门径,想要登堂入室更进一步,不仅需要苦练,更需要顿悟和指导。我与森罗郡的徐飞馆主以前是同学,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给你推荐信和长假,让你去徐飞那里进修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徐飞是谁,但应该是八稻流的大师。 乐语点点头:“谢谢。” “不必,你变强就等于统计司变强,正是有你们这些天才的帮助,我才能被丁郡守委以重任。”蓝炎笑道:“我可是期待着你为统计司立下大功,接任我的位置呢。” “司长你谬赞了,羽流何德何能。”乐语脸色平静,他这时候越来越感受到残血体质的妙处——无论面对任何情况,他都可以保持平常心进行应对。 蓝炎轻轻摇头:“千队长,我非常看好你。接下来统计司的任务会越加繁重紧急,需要你多多出力,承担更多的责任。” 这时候,旁边的艾丽丽鼓起勇气说道:“蓝司长,这次任务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蓝炎点头:“我们发现了逆光分子的窝藏点。艾丽丽,等下要小心行事,这些逆光分子都非常危险。” 艾丽丽又惊又喜:“蓝司长,你认识我?” “当然,你是去年7月加入统计司,我记得统计司的所有人。”蓝炎笑道:“你们就是我的利刃坚盾,我的手足家人,我岂能不记得你们?” 艾丽丽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咬唇重重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司长的!” 他哪需要你保护啊……乐语心里暗暗吐槽。 “这次行动之所以如此仓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蓝炎微微一顿,语气复杂说道:“我们统计司里,有通敌内奸。” 车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乐语、蓝炎、奎照三人神色如常,艾丽丽下意识问道:“谁是内奸?” 蓝炎这时候忽然看向乐语:“千队长,你认为谁是内奸?” 我咋知道啊,我初来乍到,都没摸清楚你们的身份……乐语思索片刻,平静说道:“如果一个人做事很不专心又盯着你看,那么这个人就是内奸。” 蓝炎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道:“总结得好,不愧是千队长!” 就在此时,武装卡车停了,蓝炎看了一眼车窗外面,说道:“到了,第一队,开始行动!” 干员们鱼贯而出,乐语走在陈辅后面,他发现陈辅刚落地就忽然哎了一声:“这里不是……” 乐语走下来,此时天色略微昏暗,他们来到一个住宅区中,正前方是一栋占地不小的大宅院。他看着这个地方也有些眼熟——显然,这份熟悉感是来自千羽流的记忆。 “你们应该猜出来了。” 蓝炎走到乐语后面,按着乐语的肩膀:“我们的行动目标,逆光乱党的据点,就是这里,云龙街24号。” “而云龙街24号的所有人,是星刻军事学院的讲师,林锦耀。” 蓝炎语气里有些悲伤:“我也曾听过林讲师的课程,他毫无疑问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谦谦君子。虽然难以置信,但他的确有逆光乱党的嫌疑,不过这还没确定,希望我们的调查,可以让他洗脱罪名吧。” 林锦耀…… 这个名字,在乐语心中掀起无尽涟漪。 随着一段段记忆的浮现,让乐语回忆起两件事: 第一,林锦耀的确是星刻郡逆光乱党的头目。 第二,千羽流就是逆光乱党安插在统计司里的内奸! ------------ 第4章 间谍流星 千羽流是一位十分‘完美’的受害者。 千羽流的记忆极好,他掌握了类似记忆宫殿的记忆法,自己本身就将记忆进行整理。他的记忆就像排列整齐的大图书馆,乐语想知道什么,按图索骥即可,既不会遗漏,也不会错误。 但这种逐步消化的方式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在缺少关键信息时,乐语无法读取对应的重要记忆。 如果不是听到‘林锦耀’这个关键词,乐语根本不知道,千羽流居然还是一个内奸,一个逆光乱党! 千羽流天资卓越,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必定是朝廷重臣,为何要造反?乐语强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转而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不是读取千羽流心路历程看故事的时候,他不是故事外袖手旁观的看客,而是故事里逢场作戏的主角! “四队五队包围住宅,从后门突击,逃者先劝降后制服;二队三队分别取东西外墙,包围进入;一队随我正门爆破,后勤队准备光照灯……各位,虽然现在事情尚未盖棺定论,我也不想制造伤亡,但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 蓝炎一拍手,庄肃说道:“我以统计司的名义,允许所有干员对武装分子自由攻击!解除枪械限制!” 三个黑箱子推到干员面前,随着蓝炎的拍手,黑箱子轰然展开,露出里面插满轻型手铳的武器架! 乐语伸手握住手铳柄,后颈微微一震,一股热流自他后颈流入手铳,一道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中浮现。 手铳仿佛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手铳不再是身外之物,而是他身体的延伸。 「辉耀认证」。 千百年来,辉耀朝廷一直在发掘耀石的潜力,其中「辉耀认证」被称为辉耀四大发明之一。绝大多数器械的关键部位都植入耀石芯片,任何人使用器械时都需要进行辉耀认证,而只有辉耀宪章经过许可的人群才能使用重要器械。 枪械铳炮毫无疑问是重要器械,像乐语他们现在拿着的手铳,便是‘统计司干员专属’,其他人就是拿到也会因为无法通过认证而无法使用。 虽然科技不及前世,但辉耀朝廷对天下人的管辖,却是别出心裁地更加深入。 “行动开始!” 随着蓝炎一声令下,所有人按照命令沉默行动,军靴踩地的声音如雷鸣震震。此时天空恰当好处地下起冷雨,仿佛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添加注脚。 注意到蓝炎的视线,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左腕按了一下如同手表的仪器。下一秒,玻璃盖面显示出15个红点,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比例尺,经过训练的人可以一眼就目测出红点距离自己的真实距离。 光影探测仪,统计司干员的必备道具,可以发出引起辉耀宪章共鸣的特殊声呐,探查范围50米。配备这个道具,50米内所有辉耀公民的位置一目了然。 看着发亮的红点,乐语心中泛起一丝寒意。 光影探测仪的存在,足以让朝廷部门将一切暗中行动、秘密集会、埋伏行刺等阴谋扼杀在萌芽之中,堪称较为原始的天眼系统。 然而,明明朝廷的器械如此精良,管辖力度如此剧烈,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极其微弱,但逆光分子依然义无反顾作乱革命,说明这个世界的阶级矛盾已经达到无法调和的程度。 心里闪过许多想法,乐语率先持铳靠近宅院大门,没有敲门,直接一颗子弹崩掉门锁,踢门而入—— “统计司办案!” 干员们鱼贯而入,与此同时后勤队立起三盏强光灯,从外面照亮院子每个角落,就像是给舞台打高光,只是光线并不温暖,反而充满苍白的寒冷。 房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走出来,一名穿着制服的青年看见乐语等人先是微微一慌,但旋即怒目而视:“是统计司的鹰犬特务!” 特务? 乐语微微一怔,仔细一想,千羽流等人的工作是抓捕乱党、秘密逮捕、还有自由击杀裁量权,甚至连名字都是特别工作干员……的确跟传说中的特务很像。 心里划过许多杂念,乐语等干员举铳指着这些青年:“统计司办案,全部人举起双手!” “千学长,陈学长,你们怎么……” 人群之中,一名墨发玉肤的少女看见他们,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等乐语回忆,他旁边的陈辅已经脸露难色,大声说道:“林雪,你放心,统计司办案,不会放过坏人也不冤枉好人!” 林雪,是讲师林锦耀的女儿,比他们小几岁,同是星刻军事学院的学生,是与他们相熟的同门师妹。 林雪还想说什么,但旁边的青年已经拉住她:“小雪,他们已经投靠统计司大肆逮捕无辜人士,跟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就是一群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的蛀虫!” “你他娘地说谁呢!”陈辅大声喝道:“全部举起双手跪下!反抗者死!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被你们抓进大牢是死,在这里也是死,那还不如就在这里被你们打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统计司是多么蛮横无耻!” 青年上前一步站在强光之中,毫无遮掩地露出胸膛,如同英勇就义的义士:“而你千羽流又是何等的欺师灭祖,无耻卑劣!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不仅投靠统计司,居然还带人抓捕自己的恩师,我高进羞于与你为伍!” 随着这个青年的声声怒喝,乐语也想起这个人的信息:高进,比千羽流小两届,以前跟千羽流一起在林锦耀座下学习研究,曾经是千羽流的小迷弟。 蓝炎这时候走到乐语后面,语气里有些歉意:“抱歉,千队长,陈副队,我虽然知道你们曾求学于星刻军院,但我不知道你们跟林锦耀是熟人……你可以退出这次行动,我不会怪责你。” 陈辅有些意动,缓缓放下手铳,用眼神示意乐语——用铳指着昔日同伴这种事,让他感觉非常难受。他知道自己退出行动并不会对友人有多少帮助,但以他的道德水平,也只希望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心安。 乐语微微挑眉,然而不等他们回应,中堂远远传来响亮的声音:“熟人?我可当不起这两位‘国家栋梁’的熟人,而且还是统计司的国家栋梁。” 蓝炎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朗声说道:“林先生你对统计司的误会实在太深了。” 一名穿着黑衣正装的中年人从主屋走出来,戴着一顶羊毛礼帽,身材挺拔,抬头阔步,站在年轻人之中丝毫不见老态,甚至更显他那宛如冬竹的成熟稳重。 “统计司倒行逆施,哪里需要我误会。”他淡淡说道。 星刻军事学院讲师,林锦耀。 看见他,一段段记忆从乐语记忆里浮现出来: 「羽流,朝廷无道、政纲败坏、天下昏乱、内部腐朽,千年王朝已经到达终点,此乃两千年未见的变局,但它对天下人的枷锁却会长存。我们不仅仅要改革制度,更要打破枷锁,扑灭辉耀这轮永久不灭的太阳!我们不需要太阳,我们人人都是新的朝阳!」 「帝崩礼坏,朝廷给各区自治权,各区必然以抓捕乱党为名争权夺利。晨风区执政官吕仲此人野心勃勃,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星刻郡郡守丁义也不是善茬,他们之间必然有一番明争暗斗。羽流,你的机会不远了。」 「果不其然,丁义借建立统计司的机会,将他的心腹蓝炎塞进去了。他必然会借抓捕进步人士的机会,让蓝炎这把刀顺便排除异己。羽流,就是现在,等统计司来学院游说之刻,便是你出山之时!」 「作为核心部门,统计司必然能接近丁义,获得诸多信息!羽流你会是我们‘白夜’最好的钉子,一颗钉在丁义心脏的钉子!」 「当丁义与吕仲争权夺利内耗不休,便是我们‘白夜’拨乱反正,砸碎晨风区枷锁的机会!」 「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不会有人知道。」 「从今天起,你的代号是‘流星’!」 ------------ 第5章 暴露 白夜组织,间谍流星。 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 千羽流真是留给他好大一份礼物啊。 “传道受业之恩,岂能一言弃舍?我辉耀立国千年,以忠孝信义为君子要求,断不是为了养出欺师灭祖的后继学辈。”蓝炎拍了拍乐语的肩膀:“既然林先生对统计司多有误解,正需要千队长你们这些学生后辈参与到办案之中,若有冤情,你们便可洗脱林先生的罪名,还林先生一个清白!” 陈辅听得连连点头:“理应如此!” 蓝炎又说道:“但也有微言大义‘大义灭亲’。如果证据确凿,林先生有重大嫌疑,你们作为朝廷干员,自然要忠君爱国,不能徇私包庇,应依法办事,明正典刑。” “统计司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坏人!” 林锦耀旁边的学生高进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谁不知道潘教授、欧阳先生、穆司长等人被你们统计司无辜抓捕,下狱折磨!世人的眼睛是明亮的,你们统计司的罪业罄竹难书,滥用职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潘教授和欧阳先生包庇逆光分子,当场抓获;提刑司司长穆卫私放罪犯,无视朝廷,证据确凿,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无辜人士’了?” 蓝炎推了推眼镜,微微摇头:“天下间凡事不过一个‘理’字,你如果有所质疑,平日就可以来统计司查看案宗,我们统计司每次行动也如实公告,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我们身为法律执行者,办案时绝不违反规章制度,何来‘滥用职权’?” “还清林先生和诸位高徒随我等回统计司接受调查,统计司职责所在,不得不失礼了。如有冤情,蓝某日后必定负荆请罪。”蓝炎挥一挥手,所有干员成缩短包围圈,拿出手铐,举铳指着林锦耀等人。 强光灯下,高进等学生表情各异,有恐惧、有愤慨、但更多的是慌乱。唯有林锦耀脸色平静,只是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忽然,林锦耀笑了一声:“你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内吗,蓝炎。” 蓝炎示意干员停止行动,微微挑眉:“还请先生教我。” “不调动其他部门配合,只派统计司的干员,的确雷厉风行难以预防。你以为自己在闪电作战,殊不知你其实是主动踏入陷阱。” 林锦耀站在强光之中,主动迎着铳口,雨水打在他脸上,也无法遮掩他流露出来的自信笑意:“蓝炎,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内奸对吧。” 这时候,蓝炎旁边的奎照阴测测地说道:“林锦耀,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安插在统计司的内奸吗?” 奎照上前一步,站在乐语旁边:“我们统计司全员出动,你以为只是为了抓捕你这个逆光乱党?现在你们既然主动暴露,也省了我们审问的麻烦。” “无论乱党还是内奸,都只有死路一条!” 乐语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蓝炎这时候伸手按着乐语的肩膀,语气有些怜悯:“乱党抓住了,内奸暴露了,麻烦事聚在一起,事情也变得简单多了。” “唯一令人可惜的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内奸……你平日做事不专心,又喜欢观察我,我早就发现你的邪诡之处了。” 这时候,乐语再次万分感谢‘残血体质’这个技能。 别看他脸色平静得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但实际上他慌得一笔,恨不得撒开腿逃跑! 左边是奎照。 右边是蓝炎。 后面还有握紧手铳的统计司干员。 一小时前,乐语还以为‘活过15天’这个挑战应该可以轻松完成。然而实际上,别说15天,他连1.5个小时都未必能活过去! 乐语对自己的运气也感到绝望。 讲道理嘛,哪有人一穿越就死的,换个心灵脆弱点的怕不是当场就崩溃; 穿越就死也算了,然而他换了新身份居然还是一个间谍卧底,这简直是跟‘核弹点火引爆员’一个级别的高危职业,死无全尸是最好的职业福利,受尽折磨只能算是职业病; 然而当间谍也就算了,但乐语刚换身份不到一小时,这间谍身份就被人知道了! 这怎么玩嘛,乐语连一点操作空间都没有! 人间不值得,早死早超生。 这时候,艾丽丽干员忽然报告道:“队长,司长,有许多宪章反应在接近我们!” 乐语低头看了一眼光影探测仪,发现许多红点正在迫近宅院,而且速度奇快,探测仪的最远距离是50米,但就当乐语看了一眼的功夫,红点群就已经来到宅院外面,围在统计司干员外面! 众人抬头一看,外墙上出现十几位穿着灰色雨衣的伏兵。他们举起轻型手铳指着统计司干员,干员们马上调转铳口指着他们,局势瞬间逆转,原本的碾压局变成了对峙状态。 虽然说千羽流这个级别的唤醒者就可以自动闪避子弹,但前提是子弹射击间隔长数量少,面对子弹风暴,统计司这些训练有素的干员一样要死! 乐语心里一松,原来林锦耀还有后手。他暗暗握紧铳柄,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反抗!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预先埋伏的逆光乱党,再加十几杆烧火棍子,再加一个废物内奸,就是你的依仗?” 奎照重重踏前一步,双手交叉于后,转头跟蓝炎笑道:“司长,你要多少招?” 蓝炎推了推眼镜:“五招。” 奎照哈哈一笑:“五招就能杀他?好,既然司长只需五招,那我也只用五招!” 狂! 太狂了! 看都不看我,就讨论多少招能杀我? 乐语脸色平静,但全身一触即发。他最先消化的记忆,就是千羽流的战斗经验,现在还没融会贯通,但得益于‘残血体质’的辅助,他的战斗力不会比千羽流差多少。 拥有精神力的人,也还是人,被杀就会死,受伤就会残! 他们的战力差距,并没有达到天壤之别的程度!再加上乐语拥有‘死而替生’的能力,没有死亡恐惧,战斗起来,一方悍不畏死,一方有所顾虑,胜负也难以预料! 五招就想杀我,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然而就在此时,乐语听见林锦耀头顶上方,传来响如惊雷的不屑怒喝: “五招就想杀我,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 第6章 唤醒者的战斗 众人一阵喧哗,视线越过雨幕,看向站在主屋屋顶的统计司干员! 乐语差点就绷不住脸,双腿差点软了。 妈的,他们说的内奸不是我? 飒! 一名高大男人从屋顶跳下来,暴起如雷霆,落地如飞羽,双足轻轻点地,仅仅在地面水潭溅起轻轻涟漪。 极刚极柔,极动极静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强烈的反差感让乐语浑身产生战栗之感,远远就能感受到此人的强大威胁! 这个世界的能人异士,实在也太多了! “里士杰,毕业于炎京皇家学院,成绩优异,能力卓越,曾获得皇室授予的‘烈日勋章’,毫无疑问的天之骄子,国家栋梁。”蓝炎语气里充满赞赏:“没想到你还隐藏了修为,年纪轻轻就将水月战法修炼至登堂入室的境界,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尊帝国宗师。” “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里士杰,统计司五队队长,乐语在千羽流的记忆里,发现此人平时低调行事,战绩平平,仿佛就是一个依靠学历的庸人。 无论哪个世界都有学历高低之分,辉耀里的最高学府自然是位于首都的炎京皇家学院,像千羽流毕业的星刻军事学院只能算是二流。同理,星刻郡虽然算是国家重城,但也远远比不上炎京,里士杰来星刻郡,相当于降维打击,一来就成为统计司队长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所有人包括千羽流都没看出来,里士杰不仅隐藏修为,而且还是逆光间谍! 里士杰笑了。 “奈何从贼?非也非也,我这是弃暗投明,拨乱反正!”里士杰昂首朗声:“从你们决定来林家开始,一切都已经在我计划之内。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打了个响指,五队干员马上调转铳口,指向其他干员。 他居然将队员们也策反了! 局势彻底逆转! 现在论人数,居然是逆光乱党比统计司更多人! 怪不得林锦耀和里士杰敢现在掀桌,我是不是也该调转铳口将旁边的蓝炎和奎照射爆,来一波雪中送炭的操作呢…… 不等乐语思考完先杀奎照还是先杀蓝炎这道选择题,奎照便大步向前,长辫在雨中飞舞。 “出了你们这些叛国内奸,是我奎照御下不严。”奎照将手铳扔给后面的干员,毫无武器,空手向里士杰招了招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里士杰,我给你一个杀我机会。” 奎照居然徒手邀战!? 里士杰抽出腰间直刀,也将手铳递给旁边的干员:“将统计司头号走狗变为亡羊的机会,实在难以拒绝。” “共事多月,我知道你们两个有多难缠,只要你们两个死在这里,丁义再无臂助。将麻烦事逐个逐个解决,事情就变简单多了。” 奎照狞笑道:“那就要看你这个内奸有没有这种本事了!” 为什么要单挑,而且单挑就算了,为什么不拿铳,是你们飘了还是子弹不够骚……当乐语脑海里泛起疑惑不解时,场面突变! 两声爆响,两人突进交锋,拳刀相触,绽起无形气爆! 雨幕忽被撕裂,普通干员忍不住举起手遮住眼睛,唯有乐语等寥寥数人依然能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两人电光火石间的能量轰炸! 对! 能量轰炸! 他们两个一个肉掌,一个直刀,居然在空中打出剑罡掌风,整个世界仿佛为之破碎,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错位,相触的空间甚至出现能量漩涡! 但乐语很快意识到,这种‘破碎’只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因为这两人调用的能量来源,就是光源! 人类精神力被耀石异化后,并非只能强身健体。因为耀石本身就有‘燃光’特性,人类通过耀石成为唤醒者,也因此获得利用光能的能力。 诸般战法秘术,本质上都是人类撬动光源能量所达到的能量技术! 乐语被千羽流击杀时,千羽流站在小巷门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巷口有阳光照耀,因此千羽流出手时才如此快准狠! 这也是为什么统计司办案时还携带三架强光灯,不仅仅是为了照明,更因为‘光’就是统计司干员的重要战力能源。 然而问题是,利用‘光’是唤醒者共有的基本能力,统计司干员能用,逆光分子自然也能用! 乐语刚才的心中疑惑已经一扫而空。 像奎照和里士杰这个层次的唤醒者战斗,的确不需要铳械,而他们也更适合这样单挑决斗。 先不提唤醒者可以闪避子弹的第六感,光是他们出手时的光线扭曲,就能让所有射手难以瞄准。哪怕面对枪林弹雨,他们也可以打出光爆,弹开子弹! 如果全面开战,奎照和里士杰杀入人群中,那几乎就是虎入羊群,普通干员极难招架。 难怪奎照要求单挑,里士杰帅快应战——逆光乱党那边似乎只有里士杰一个强者,而统计司这边蓝炎是断然不可能比奎照弱。如果能在开战前废掉奎照,那就胜算大增。 当然,如果里士杰直接败了,那这些逆光乱党的这次埋伏也可以直接宣告失败。单挑的收益如此巨大,他们两人都不相信自己会输,因此都直接赌上性命! 铛—— 令人牙软的爆鸣声连续响起,拳刀相交铮铮金戈,两人一上来就进入白热化状态,没有丝毫试探,宛如毒蛇咬猛虎,惊天动地! “第一招。”里士杰退后两步,挽刀花如月光,似仙非人。 “热身完毕。”奎照露出狂傲的笑意,右手忽拟爪状,从下向上撩扫,勾出五道血光爪芒! 司马氏狼鹰拳秘传·狼噬! 里士杰毫无畏惧,忽然同手同脚前进,右脚踏前,右手挥刀,光线聚焦刀尖,拉出如月刀光! 水月战法·吐月! 乐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他们所用的战法技巧,事实上他们用的战法技术并非不传之秘,反而是极为大众的锻体法门。 战法是利用光的技术,凡是技术就不可能故步自封,故步自封的技术必然没落遗忘,只有广为人知并且参与竞争的技术才能推陈出新日久弥新。 八稻流、司马氏狼鹰拳、水月战法都是军事学院的必学项目,哪怕以后不修习,也要知道这些战法的特点——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打死。 千羽流就学过军事学院教导的十八种战法,其中八稻流他认为最适合自己所以才钻研至今。其他战法千羽流也了解颇深,因此乐语才意识到,这两人究竟有多强。 「吐月」和「狼噬」都是战法中的高阶技巧,理论上所有唤醒者都能用出来,但实际上只有将战法融会贯通的强者才能使用。放在前世,这种技巧就相当于RTS里的多线微操或者花滑里的后外点冰四周跳。 乐语也知道「吐月」和「狼噬」怎么打出来,但他脑袋懂了,身体可没懂。 铛铛铛铛铛—— 月光斩碎狼爪,狼爪撕碎月光! 雨幕与光幕纷乱爆散,宅院里已不似人间,反似神灵斗战! “第二招!”奎照大笑欺近,身上血光化甲,犹若血狼咬月,迅捷奔雷! 光甲! 乐语今天也是大开眼界,这可是千羽流听闻而没见过的战法技术——短暂将光能化为实质铠甲保卫自身。光甲毫无重量却能抵消任何伤害,在古代可谓是无敌神迹,哪怕现在,也只有掌握光甲技术的唤醒者,才能真正算得上强者! 里士杰毫无退缩,挥剑斩下盘,身如流光刀如虹,刹那间挥出十几刀——乐语也数不清楚——瞬间就斩破奎照的血光甲,甚至将奎照打得后退三步! 但奎照丝毫不给里士杰机会,马上拉近距离,始终不让自己进入里士杰杀伤力最大的攻击距离! 乐语看得目不转睛,这两人动作实而不华,稳中带狠,按照千羽流的见识,他们两个别说五招,五十招之后若是没有力竭都未必能分出胜负! ------------ 第7章 蓝炎 “三招了!” 里士杰忽然收刀退后,奎照见此良机自然是死咬不放,血光连连爆闪! 然而里士杰却是双手倒持刀柄,险险躲避,云淡风轻地问道:“奎照,你看这天地之间是什么!?” 乐语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是雨幕。 “是什么?”奎照人狠话不多,一边说话一边下狠手,双手奔雷疾走,眼看着就要撕碎里士杰了! “是最伟大的武器——自然!” 里士杰左脚向前一踏,刹那间所有水珠聚向他的直刀刀锋。所有人忽然发现周围没雨了,就连地面也变得干燥,所有水流汇聚里士杰所在位置,如同漩涡! 奎照想先一步撕碎里士杰的喉咙,然而触手所及却是逆流奔腾的水幕! 里士杰的刀犹如水海龙王,轻轻一挥,便斩出万丈银光奔流! 水月战法·断波! “卧槽……”陈辅情不自禁地爆粗了。 看着这如同鬼神的超凡战技,乐语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如果说刚才还算是高手过招,那这一幕简直是仙人指路! 他也认出里士杰这一招的来历,不过是水月战法的其中一个技巧,虽然大概只有不到5%的水月修习者可以使出这一招,但也不至于有如此威能! 根据学院导师的讲解,断波这一招只是斩出一道带有水流实体的剑气,水如线状,以突刺伤害为主。哪有像里士杰这样,斩出一道十几米长的水流剑,简直是要将奎照一分两半的? “是雨呢。”蓝炎轻轻低语。 乐语也反应过来:里士杰能斩出这一招固然跟他高深境界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借力自然,顺势而为! 断波这一招是借助光能聚集空气水汽,但现在天地雨幕笼罩,里士杰轻而易举就聚集成吨水量,这打出来的效果自然是非同凡响。 “喝!” 奎照大喝一声双手挡在面前,双手血光覆盖犹如铁手套,然而还是被断波斩破开,水流刹那间撕碎了他的衣服,涌入他的眼耳口鼻! 强烈的窒息感令奎照失去了身体控制,痛苦地倒在地上,但他瞬间就挣扎起来,双手护住要害迅速后退! “如何利用自然,是我学院里的重要研究内容。”里士杰得势不饶人,剑锋编织如网笼罩奎照,还不停说垃圾话干扰奎照的听力判断:“十八年后,你就可以革命后的新时代里学到这部分知识了!” 奎照要扑街了。 虽然统计司干员想帮忙,但里士杰剑幕凝光,混乱扭曲了两人身边的光线,外边的人根本连里士杰和奎照的准确位置都无法准确辨认,拿着手铳也不敢射击! 乐语心里一喜,如果统计司扑街了,那他就能光明正大回到逆光乱党中。虽然也很危险,但再怎么危险,也比不过在统计司当内奸危险啊!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精准地扣住了里士杰的手腕。 轻轻一扭,里士杰的右手便瞬间脱臼。他吃疼转过头,惊声喝骂:“蓝炎!” 乐语一愣,他这时候才发现蓝炎居然不在他旁边,毫无移动轨迹,仿佛眨眼间就出现在里士杰后面!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这一幕,叛变的干员和雨衣乱党马上举铳射杀蓝炎,统计司干员连忙迎击,一时间庭院里铳声四起! 砰!砰!砰! 然而在如此混乱之中,蓝炎居然站在庭院中央一动不动,右手如虎钳般扣住里士杰的手。一幕水墙出现在他身前,一颗颗子弹穿入水墙中留下一连串轨迹,最后凝滞在水墙之中,难伤蓝炎分毫! 与此同时,里士杰忽然捂住口鼻呜呜挣扎,表情极其痛苦。 无数水流汇往他身边汇聚,但这一次,水流并不是成为里士杰的武器,而是成为他的囚笼。 渐渐的,铳声停止了。 大家停下了射击,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天空虽然依然阴沉,外面依然狂暴暴雨,但宅院里却是宛如室内,一滴雨水都没落到地上。 因为,所有雨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都汇聚在蓝炎身前,化为水墙抵挡子弹;一部分汇聚到里士杰身上,化为一个巨大的水牢,硬生生在陆地上将里士杰溺在其中! 里士杰捂住口鼻,试图逃出水牢,然而蓝炎似乎是捏断了他的手腕,他明明右手握住蓝炎,但根本使不上力气,在水牢里不停挣扎。 溺水很多人都听说过,甚至见识过,亲历过,但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能如此真切地看见一个人溺毙的过程——统计司的强光灯照亮了水牢里的所有细节,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里士杰的变化。 先是恐慌,当水进入气管时,无论你是英雄豪杰还是狗熊懦夫,都会一样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然后发生痉挛,里士杰脸色发紫,显然是极度痛苦,脸上青筋暴起! 渐渐的,里士杰瞳孔放大,肌肉松弛,赫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蓝炎松开手,看着里士杰在水牢里漂浮,忽然笑道:“你说得对,自然,才是最伟大的武器。” 忽然间,水牢里的里士杰产生激烈的吸气运动,脸色狰狞地深深吸气,仿佛要像鱼一样从水里汲取到空气,一脸怨恨地看着水牢外的蓝炎。 蓝炎抱拳敬礼:“蓝某,受教了。” 很久以后,乐语都很难忘记这个夜晚。 明明四周都是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但这个露天庭院里却干燥得令人有些不舒服,空气里似乎连一点水汽都没有。 大家都没说话,明明是要生死相搏的敌人,但统计司干员和逆光乱党都没有厮杀,而是静静等待这残酷戏剧的落幕。 奎照缓过气来,他双手手臂的伤势深可见骨,躲在干员后面处理伤势。虽然被蓝炎所救,但他脸上没有什么好颜色,而是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蓝炎没有说话,他推了推眼镜,依旧维持着水墙和水牢,眼睁睁看着里士杰彻底失去意识,心肺功能完全停止。 当水牢炸开,里士杰的身体落在地上时,一名雨衣乱党放下了手上的轻型手铳。 就像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一个个叛徒,一个个乱党,接连不断地放下了武器,甚至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 没有人逃跑,没有人反抗。 因为他们意识到,蓝炎根本不需要五招,既然他只用一招就能将里士杰溺毙在陆地上,那么他剩下的四招…… 就能在这狂风骤雨的雨夜中将他们全部杀光! ------------ 第8章 正确的时间、正确的抉择 既然逆光乱党全部弃械投降,那接下来自然就不用麻烦蓝炎出手。 “四队警戒,三队去检查住宅,一队二队去检查疑犯的危险物品,扣押回统计司。”蓝炎推了推眼镜,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天上的雨再次落到地上,整个世界仿佛重新转动起来。 各队统计司干员纷纷听令,拿出手铐将叛变的干员和乱党铐上。乐语的一队负责制服林锦耀那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只是比起那些孔武有力的乱党,这些学生嘴巴丝毫不饶人: “千羽流,陈辅,你们等着吧!为虎作伥,你们的下场会比我们凄惨万倍!” “千羽流,我羞于曾与你同窗学习!” “千羽流……” 乐语充耳不闻,你们骂千羽流,关我乐语什么事? 而且他也没心理理会这些叫骂,而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毫无疑问,他的卧底身份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现在林锦耀等人都被抓捕了,那他的身份还能瞒下去吗? 乐语倒不是怕死,‘死而替生’这个能力让他的每一次死亡都会是新的开始,至于折磨也不怕,他的‘残血体质’可以让他无视疼痛。 只是,乐语还是想完成‘生存15天’的挑战,他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自己这个系统面板的各种功能,而且‘死而替生’这个能力到底有没有缺陷和副作用他也不清楚,他不希望自己短时间里连续死亡。 而且,如果乐语因为拥有‘死而替生’的能力就养成轻生鲁莽的性格缺陷,那他未来必定会因此而蒙受诸多损失。 求生是生物的基础本能,求生思维也是人类的思维逻辑底层,若是乐语彻底放弃对生的渴求,那某种意义上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逻辑底层的改编会导致思维方式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乐语以后甚至可能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想法,就像夏虫不可以语冰。 就像活了几百年的金丹老祖的思维肯定和寿命几十年的普通人大相径庭,但金丹老祖思维不同也没所谓,因为凡人得迁就他;但乐语内在只是个普通人,他并没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能力,因此他必须先适应这个世界,不然哪怕有‘死而替生’的能力,他还是会被世界毒打。 普通人玩moba游戏,输了的结果顶多就是掉段位,反正可以重来一盘,但玩家们却因为不想被游戏毒打而努力学习游戏技巧。现在的乐语只是有了‘重来一盘’的机会,但他如果不想被世界毒打,自然得先学习这个世界的正确玩法。 思虑之间,乐语有了计划:这个世界似乎有火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明天一大早就买票离开星刻郡,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活过15天,完成挑战后再做打算……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世界的毒打是如此地猛烈迅捷。 一队干员艾丽丽拘捕林锦耀的时候,林锦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反手挟持住她,通过握住她的手来简直控制她的手上的轻型手铳,铳口指着艾丽丽的下巴:“你们不许动。” 蓝炎微微皱眉,“何必呢,林先生,你这样会弄得很难看。而且挟持人质,也不符合你们逆光乱党的道义吧?” “对付你们统计司,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林锦耀忽然朝着陈辅射击,陈辅下意识就躲过去了,子弹擦过他的发丝,在他耳朵掠过一道血痕。 “老师!”陈辅惊叫一声。 然而林锦耀厉声说道:“不要叫我老师,我没你们这些不明大义的孽徒!” 蓝炎叹了口气:“你走不了的。” “那你就是要她死了?”林锦耀将手铳指着艾丽丽的脸颊,艾丽丽慌得眼里冒出水花:“辉耀公民人权为最高利益,你们统计司想来不会违反吧?” 蓝炎犹豫了一下:“这……” “但辉耀也有不因挟持人质而屈服的优良传统!”奎照止好双臂伤口,站出来大声喝道:“统计司干员早有舍身为国的觉悟,林老狗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院子!” “我,我……”艾丽丽咬紧下唇,盈满水珠的双眼一直看着蓝炎。 “但我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干员。”蓝炎摇摇头:“林先生,你到底想要什么?” “司长,万万不可!”三队队长银古月举起手铳瞄准林锦耀和艾丽丽:“奎副司长说得对,我们不能向逆光乱党妥协。事后郡守责怪下来,谁可担责?” “我负全部责任!”蓝炎向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决断:“林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吧!” “司长,不,不用……”艾丽丽泪水决堤,结结巴巴带着哭腔说道:“不用顾虑我,下手吧!” 不等蓝炎回答,艾丽丽猛地向后肘击,但林锦耀也早有预料,侧过身子躲开这一击,但也给了艾丽丽许多发力空间,两人缠斗擒拿,局势极其混乱。 林锦耀忽然拉着艾丽丽往人群里撞,而且还一直扣动轻型手铳的扳机持续射击,附近的干员既想帮忙又不得不躲避,但林锦耀可不想放过他们:“我今日为天下除贼!此心光明,薪火相传!” 砰!砰!砰! 其中一颗子弹掠过乐语的脸颊,乐语下意识举起轻型手铳指向林锦耀,却发现林锦耀也在看着他。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瞬间,乐语脑海里许多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羽流,我经常在学院里发展组织成员,统计司恐怕迟早会盯上我。」 「统计司的手段,你也清楚,没人能保证自己能在统计司的酷刑里守口如瓶,我也不能。」 「你的身份是最高秘密,没有任何记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其他人休想发现你的秘密。」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哈,别走别走,你还是那么聪明,一听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但我还是要说。如果,陷入囹圄已经是我无法避免的结果,那么到时候……」 「羽流,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也是我最自私的请求。为了我的名声,为了我的责任,也为了你的安危,你务必要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抉择,然后背负上这份无法洗脱的罪孽。」 什么是正确的时间? 现在局势混乱,林锦耀挟持人质持有铳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很正常的,这便是正确的时间。 什么是正确的抉择? 林锦耀跟艾丽丽缠斗时,恰好朝乐语的方向露出背部。 乐语面无表情,将铳口瞄准林锦耀的脑袋。 千羽流的射击技术很不错,虽然现在是下雨天,但双方距离不过10米,最重要是,这是一个不动的靶子。 砰! 乐语,扣下了扳机。 子弹呼啸而过,在林锦耀的脑袋上绽放出血花。 林锦耀瞳孔里欣慰的眼神,渐渐化为死寂。他的身体如同枯藤老树,倒在地上,溅起水花。 这就是正确的抉择。 如果林锦耀被统计司拘捕审问,他要么被折磨得招供沦为叛徒,要么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乐语成全了林锦耀的期盼,让他死得干脆利落,死得正义凛然,死得毫无顾虑。 这样一来,林锦耀不会泄密,千羽流的身份也安全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 “千羽流,你这个畜生!畜生!”林锦耀的学生试图冲过来,被其他干员拉住了。林雪看着林锦耀的尸体,整个人呆滞得如同木偶。 千羽流这个身份,将会背上弑师的罪孽。 乐语放下手铳,忽然觉得千羽流真是魂飞魄散得太及时了。 这样一来,千羽流就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在九泉之下,他说不定正在迎接林锦耀的到来。 只有乐语,还得在这个世界继续体验尔虞我诈,活得心惊胆跳。 “射术不错。”蓝炎冷不丁地出现在乐语旁边,遗憾道:“可惜,我本来希望林先生能戴罪立功的,他应该知道不少逆光乱党的秘密。” 乐语沉默片刻:“属下认为,在逆光乱党持有铳械时,除了迅速击杀外,别无他法。” 蓝炎忽然一笑:“你看来也没认真听课啊。” 乐语微微一愣:“嗯?” 蓝炎没再说什么,拍手喊道:“准备收队!” 乐语心里还有些疑惑,他转头一看,发现林锦耀倒下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不正常聚集的水潭。当蓝炎离开庭院,这个水潭就像是解开了束缚,哗啦一声流落到庭院水渠里。 乐语心里微微有些冷意。 就算身份危机解除,但他想在蓝炎手下活过15天……也绝非易事。 ------------ 第9章 渡劫! 下过雨的街道满溢着湿冷,乐语穿过寂静的街道。 虽然街上无人,但昏黄的路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的光线,让乐语有种自己不是在回家,而是在起驾回宫的错觉。 虽然辉耀的科技体系相当接近前世,有长明灯和四驱车,但受限于生产技术,夜晚依然没有多少娱乐设施,绝大多数人晚上都安静待在家,有钱人可能去舞厅跳舞,或者搞一下黄色;而普通人基本没钱听广播,只能搞黄色。 街上路灯稀疏,不过至少能照亮大路区域。这个世界也有能源灯,甚至很早以前就有——利用耀石作为能源的太阳能灯。 辉耀的科技发展相当奇葩,因为耀石对光能高度敏感的特性,因此古代人很早就利用耀石制造出各种太阳能器械,例如耀石打火机、耀石灯、耀石暖宝宝等等,原理就是储存太阳能然后释放。 比起地球,辉耀人千百年前就过上不夜城的生活——城镇的主要道路都必然有耀石灯照耀,彻夜长明,这些路灯几十年才需要维修一次,平日完全不需要维护,有太阳时就会自动吸收光能储存,等到天黑便会亮起来。甚至太阳不猛烈也没关系,耀石灯对光源高度敏感,阴云多雨都能存储光能。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脊椎之中的‘辉耀宪章’,也就是耀石。他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将石头植入体内,但转念一想,这跟植入疫苗差不多嘛——只是地球人植入疫苗是为了增强对应疾病免疫力,而辉耀人植入耀石则是为了开发新属性。 离开大道转进一条小街,灯光数量顿时骤减。判断一个地方是富裕还是贫穷很简单——晚上亮的灯越多就说明越富裕。 在千羽流记忆里,星刻郡的上流住宅区夜晚亮的如同白天,甚至乐语现在只要站高点往东北方向望,就能望到暖光闪烁连成一片的富人区和星刻歌舞厅,仿佛天上星聚落于一地。 不过最为闪耀的,是星刻郡中心的辉钟楼。辉钟楼作为每个郡最高的建筑物,不仅承担报时的责任,而且还负责引导任何迷途的旅人——在辉耀郡县迷路不要怕,朝着辉钟楼的橙黄光辉走,就能走到安全的中心广场。 千羽流虽然身居要职,但背景一般,自然没钱在富人区置业。乐语现在所走的小街若莫四人并肩的宽度,不时能听到孩子吵闹的声音,闻到饭菜烟火的香气。 乐语不由得加快脚步,然而心中却是越来越忐忑。 终于,乐语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大门旁边挂着一个铂色牌子「荣芳街乙贰叁」,下面挂着一个小木牌「千家」。 乐语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里面还有十根横木栅栏,栅栏后面是内门——横木栅栏间隔巴掌宽,主人可以双手越过栅栏打开外门,然而外面的人若无主人同意是绝难越过栅栏,可用于防盗防骗。 乐语拉了拉,栅栏并没有扣锁,他轻轻一拉就拉开了。按照千羽流的习惯,他进来就关上栅栏,转过头看见玄关处放着一条毛巾。 脱下湿漉漉的大衣,乐语脱下长靴换上木屐,用毛巾擦了擦头,走进客厅。 “我回来了。” 他看着客厅里那个坐在红木长椅上的少女说道。 乐语没办法。 他不得不来。 他在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除了利用千羽流的身份外,他没有其他选项。 唤醒者虽然可以驱动精神力,借光驱风行云布雨也并非不可能,但绝不可能辟谷餐风饮露吞光——除非这个世界的人类突变出叶绿体。 少女侧过头,深棕色的瞳孔凝视着乐语。她穿着紫蓝白底的校服,这是星刻国立中学的校服。 辉耀自然是有学校的,甚至有义务教育——辉耀讲学。所有城市的中心区域必定是讲学广场,任何人都可以去广场聆听师者讲学,师者每一年讲的东西都一样,都是基础算术、实用文字、实用生活小技巧、医学小常识,师者由朝廷雇佣,聆听者除了时间和勤奋外无需任何支出。 这个义务教育在辉耀开国之初就定下来,延续至今,被称为‘蒙学制度’。除此之外,还有国学制度:各行政区都有国学,专门教授执政御光的能力,只有国学生才有资格参加朝廷科举,执政掌权。 千羽流毕业的星刻军事学院就是国学,只有国学才会传授战法,只是古今名称更易,国学也演变成文化学院和军事学院罢了。 至于中学则是近百年才诞生的产物,因为辉耀王朝各种新技术的爆发,朝廷发现需要更多知识工人和更多国学生,因此在各地建立中学。以前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就读国学,普通人就算完成蒙学教育也绝不可能通过国学的入学试,但现在中学的出现,给了普通人蒙学-中学-国学的晋升途径,与此同时国学扩招,许多寒门学子便迎来出头之日。 千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千羽流能年纪轻轻就担当要职,除了因为他的确天资卓越,更重要是因为他吃到时代的红利,迎合历史的进程。 千羽流既然通过这条路获得成功,他自然是会让自己的家人复制自己的成功。 面前的这个少女,便是千羽流的妹妹,千雨雅。 千雨雅今年16岁,正在准备星刻文化学院的入学试。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高考这种统一考试,各地国学都是自主招生。 也就是说,我妹妹是美少女中学生……乐语心里忽然想到一些前世看过的动漫,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千雨雅抬起头眨眨眼睛,狐疑地看着乐语:“你怎么了?” 他怎么忽然眼神失去焦距,还露出傻笑?出任务的时候撞坏脑子了? “没事。”乐语坐在藤椅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口慢口地喝起来。 千雨雅看了他一眼,继续低着头看书。乐语偷瞄一眼,内容似乎是临床病理,甚至还有插画。 千雨雅的目标是就读文化学院的医学部,毕业后成为医官。辉耀有为医者专门设立的官位,每个城市的医官司便是最大的官方医院。 女医官也很常见,因为耀石的影响,这个世界的女性在战力上并不逊色于男性,因此女性就职并无限制,统计司有女干员,朝廷也有女执政官。 一杯水喝完了,千雨雅没有说话,乐语只能没话找话:“你吃饭了吗?” 千雨雅看了他一眼:“你的饭我放在你房了。” 乐语眨眨眼睛,他回忆一下,发现千羽流的确有单人食饭的习惯,他晚上回家之后都是直接回自己房间吃饭锻炼,很少会跟妹妹交流。 这样就好,乐语也松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敢跟千雨雅过多接触。不仅仅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千雨雅怀疑,更重要是,他害怕千雨雅。 虽然乐语没有理亏,但终究是他杀了千羽流,取代了千羽流。对他来说,千雨雅等于是‘被害者家属’,乐语面对她时,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也许这只是毫无意义的道德洁癖,但乐语真心希望自己不要跟千雨雅扯上太多关系。这种主动放弃利用身份资源的做法,也许会为接下来的生存挑战徒增难度,只是乐语宁愿加大难度,也不愿意打破这层道德枷锁。 对于乐语来说,这份来源于前世的道德法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确认自我存在的象征。正因为是拥有这份天真的良知,所以他是乐语,而不是千羽流,或者其他什么人。 乐语站起来准备上去二楼房间,而这时候,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段信息:每过五天,千羽流都会跟妹妹一起吃晚饭。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段情报: 「到目前为止,精神力尚无统一的、系统的、有效的修炼方法,不存在某种大家都可以用的精神力强化方式。但精神力并非无法增强,以下四种方式都可以增强精神力——」 「①成长,人的精神力会逐渐成长,一般到40岁成长至巅峰,维持到65岁后开始下降。」 「②事业,当人承担更多责任,拥有更多权力,精神力也会显著增强。但人一旦失去责任和权力,增强的精神力也会随之下降。如果是被迫辞任,精神力甚至会病态性下降。」 「③理想,当人拥有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根据努力程度和牺牲程度,人的精神力也获得一定程度的增强。」 「④渡劫,劫是人拥有想做但又不敢去做的事情,当人每进行一次渡劫,精神力都会小幅上升。」 「四种方式中,前三种都需要长时间的坚持,唯独第四种可以简单利落地完成。为了发掘更多人才,为了让国民主动提升精神力,辉耀朝廷历朝历代一直更新宪章,终于扩展出一个宪章新功能:劫。」 「劫的存在,会主动让唤醒者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挑战就可以提升精神力,从而辅助唤醒者更简便地提升精神力。但辉耀朝廷发现,很多人因为恐惧和厌恶,就算知道挑战内容也不愿意去做,因此劫还存在副作用:当人知道劫的内容而不去做的时候,精神力会逐渐衰退,到最后甚至可能会完全失去精神力。」 「劫的内容根据唤醒者的意识而生,绝对是唤醒者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劫一般有时间限制,当没有完成劫并且超出时间限制后,就会产生副作用。」 劫…… 乐语愣了愣,再次打开虚拟面板,从面板里找到劫这一行: 「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剩余时间29小时)」 乐语又坐回来给自己倒杯水,趁着喝水的时候理清思绪。 他万万没想到精神力的增强方式如此奇葩,他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炼气术、冥想法之类的功法,没想到增强方式如此接地气。 ‘成长’可以理解,人越大脑子也越好。 ‘升官发财’也可以理解,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又有古言道养移气居移体,当人掌控更多资源时,精气神自然更上一层楼。但也有言道落毛凤凰不如鸡,这种精神强化与资源绑定,失去资源时,精气神自然随之下降。 ‘理想’就更好理解了,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向理想奋斗,而意志如此唯心的属性自然会影响精神力。 ‘渡劫’也很正常,就像乐语去玩一些硬核游戏,打通关之后也会觉得淋漓畅快精神升华,仿佛能听到自己‘ACT游戏技术升级’的声音。 但辉耀朝廷居然根据‘渡劫’这个设定,发明相应功能,是真的骚,简直就是给现实世界加了一个任务系统——而且还是私人订制版本。 说不定再过几十年,辉耀朝廷就能统一所有人的劫就是‘学习’,不学习就掉精神力,越学习精神力越多,整个社会跑步迈进星辰大海。 只是劫这个设定,对乐语这个外来穿越者也有用吗? 乐语有点拿不准,他是有精神力属性的,但这个属性是他继承千羽流的,还是他灵魂转移到这具身体后产生的?又或者是二合一? 然而现在属性面板跟乐语说,你也有劫,你不按照劫做就会降低精神力,反之会强化精神力。 劫就劫吧,但这个劫的内容跟乐语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是千羽流的遗物——天知道他为什么将‘跟妹妹吃完饭’当做一个挑战。 不过这个劫对乐语自然是有极大好处,只要吃饭就能提升精神力,这种好事哪里找? “雨雅,今天我和你一起吃饭吧!”乐语喝完水,认真说道。 虽然不想跟千羽流的妹妹扯上关系,但精神力真的太香了。 我要吃十顿! 千雨雅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乐语一愣。 为什么被拒绝了?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是我没说千羽流的口头禅吗?是千羽流不会连续喝两杯水吗?还是千羽流回家之后是先洗澡的……? 千雨雅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分不解,三分叹息,六分嫌弃。 “因为我吃过了啊。” ‘对不起,千羽流,你英明神武的形象估计在你妹妹心中断然无存了。’乐语心想道。 ------------ 第10章 千羽流的秘密宝藏 但最后乐语还是和千雨雅一起吃饭了。 或者说,乐语吃饭,千雨雅看他吃饭。他上楼将饭菜拿到客厅,在千雨雅诡异的注视下将饭菜扒光。 还好丢脸的是千羽流,不关乐语事。 有一说一,千家的饮食水平还不错,有鱼有菜,毕竟星刻郡毗邻海港,水产资源便宜,就是没多少调味料,吃起来比较清淡。 吃完饭便洗碗,虽然乐语没在这个家生活过哪怕一天,但做起家务来却是得心应手,说明千羽流这个人平时经常洗碗。 ‘千羽流的记忆我消化得差不多了……’乐语自然明白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说明他现在越来越像千羽流了。 乐语也思考过一个哲学问题:人的自我意志是不是记忆的集合?如果是的话,那失忆者是不是代表‘以前的人已经死了’? 而现在他却是面临一个从未有人经历过的问题——他消化了其他人的记忆。 如果没有意外,或者说,如果出现很多意外,那千羽流绝不是乐语的第一个‘食物’。在未来,乐语必然要转生很多次,消化许多人的记忆,那到时候,他究竟是乐语,亦或者无数记忆的集合体呢?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艘忒修斯之船,身体换了,记忆多了,那他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这种问题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乐语先去洗澡,换好睡衣出来客厅已经关灯。客厅灯比较明亮,千雨雅一般在客厅学习,学习完就回去睡觉。 现在是晚上9点钟,千雨雅会在6点钟起床,睡眠时间9小时。睡这么长除了因为晚上没有娱乐活动,更因为年轻人的精神力成长需要更长的睡眠时间。 千雨雅现在还没唤醒精神力,当她唤醒精神力的时候,更是要进行长达15小时至24小时的睡眠,睡得越长就说明精神力越深厚。千羽流唤醒精神力的时候,就睡了足足20小时。 乐语来到千羽流的房间,第一印象就是朴素。 书桌,椅子,床,没了。 窗户边有一盏灯,乐语扭开开关,散发出并不明亮的白光。这个灯跟路灯一样,白天放在窗边吸收太阳能作为能源。只是千家住宅面向不太好,卧室窗户并不临街而是对着隔壁小楼,大白天也没什么光线,这灯自然就不怎么亮。 客厅的灯是连接了天台上耀石能量板,亮自然是挺亮,不过只能照三小时,毕竟民用规格的能量版储能比较小——外面路灯能照那么久,是因为灯柱里面的储能耀石够多。 桌面上有一本书,乐语翻开来看,书名是《辉耀百家战法详述》,里面有个书签,夹在「司马氏狼鹰拳的特征与缺陷」那一章里。 这就是千羽流的生活,上班,下班,锻炼战法,看书。他没有娱乐,与其说他不喜欢娱乐,还不如说他看不上那些娱乐。 与人斗,其乐无穷。 奎照的擅长战法是狼鹰拳,千羽流在研究狼鹰拳,这自然不是什么巧合。作为间谍,千羽流可谓是尽忠职守,他不仅要卧底,还想要卧底到统计司高层,等千羽流赶走奎照当上副司长时,他怕不是还想当司长。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怕不是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老师,我当上副司长了。” “好,继续加油,我们很快就能解放星刻郡了!” “老师,我当上司长了。” “好,我们距离解放星刻郡只差一步了!” “老师,我当上郡守了。” “好,我们……啊?” 乐语忽然从千羽流的记忆里翻到什么,侧过身子往桌子底下摸索,摸出一本画册。 这就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秘密宝藏。 乐语翻了几页,啧啧称奇:千羽流的审美观不错嘛!制服、大波浪、长头发、教室……不愧是千羽流珍藏多年的唯一指定用品,果然是颇为实用。 嘛,这也很正常,虽然千羽流尊崇禁欲主义,但他终究还是会产生些许青春荷尔蒙的骚动,然而他对娶妻恋爱又没兴趣,所以只能采取这种传统的解决方式。 而且画册的画风不差,甚至有点二次元的味道,乐语看得都有些春心浮动,连忙藏起来,准备哪一天拿去扔了——千羽流,为了不玷污你的名声,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乐语躺在床上,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似乎是受到千羽流的影响,又或者因为周围真的很安静,乐语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安全点,可以放下所有戒备了。 不会有人忽然冲进来杀他,也不会有人识破他间谍的身份。 今天,他活下来了。 乐语长长叹息了一声。 如果是千羽流,他必定能以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接受自己的处境,但乐语不行,他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人,若不是‘残血体质’赋予他绝对冷静和不惧疼痛,他刚才面对蓝炎奎照时就露出马脚了。 不过乐语还残存些许希望。 死而替生,属性面板……既然穿越、超能力、属性系统这些超自然因素都出现了,那是不是说,乐语还是有机会穿越回去的? 这个世界固然很有意思,但终究不是他的家。 不过现在乐语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只能先按照属性面板的提示去行动。 「名字:乐语/千羽流」 「死亡次数:1次」 「可用点数:0」 「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剩余时间120小时)(1/12)」 「自有技能:初级八稻流咬战法(+)、残血体质(+)」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 「挑战(可刷新):生存15天,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可将本身躯任意技能提升1级,并且转变为永恒技能)。」 乐语发现劫的信息栏新增了(1/12)的计数,微微聚精会神,便得到更详细的解释:「渡劫12次后,你的精神力获得永久提升,已进行1次。」 再和妹妹吃11次饭就能永久提升精神力啊,我这算是吃软饭吗……乐语忍不住笑了声,掏出手机。 这是他从自己尸体上拿回来的手机,现在还能用,只是没有充电插头,变成砖头是迟早的事。 没有网络,手机也没什么意思,乐语将手机关机,忽然一阵睡意袭来,呼吸逐渐平稳。 他今天太累了。 …… …… 第二天,乐语换好衣服下楼时,正好看见千雨雅拉开横栏上学。 “路上小心。”乐语随意说了声,千雨雅微微一滞,点点头走了。 说完乐语才想起来,千羽流跟妹妹的交流很少,甚至没多少问候,两人仿佛就是住在同一屋檐的邻居,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很好,不愧是亲兄妹,乐语甚至还感到一些亲切——他前世也有个妹妹,自从上了初中就跟千雨雅一样对他不理不睬。 不过主动问候,是乐语自己的习惯,在家里,在宿舍,别人出门前他说这么一句。虽然有点不符合千羽流的个性,但乐语也不在意了——他想清楚了,与其为了生存而强行伪装,还不如顺心意保持个性。 乐语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他固然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但他可以不让这个世界改变自己。 洗漱完毕,吃完妹妹做的早饭,乐语便到统计司上班。清晨的星刻郡颇为热闹,许多人都开始出来干活,路过菜市场时甚至让乐语颇感到亲切——不论哪个世界,大妈的声音都是这么响亮啊。 花了半个小时,乐语才走到统计司,时间刚好不早不晚。只是当他走进一队办公室,迎面遇上奎照。 “奎副司长好。” 奎照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努力工作。” “为辉耀燃光。”乐语右手击胸敬礼,有些奇怪奎照怎么一大早就来一队。 办公室里,队员们聚在一起讨论,乐语好奇问道:“副司长来这里干什么?” 陈辅脸色有些难看,将一份资料递给乐语:“他是来给我们下达任务的,这是拘捕名单,我们今天就要抓住这些人。” 乐语接过名单。 欧柳,星刻军事学院98期生。 苟或,星刻军事学院99期生。 穆飞鸿,星刻军事学院讲师。 枫川流,星刻国立中学讲师。 …… 林林总总,总计十九个嫌疑人名字,资料上还附上他们的外貌特征、居住地址、工作地点。 乐语很快就明白陈辅为什么心情不好了:这名单上有一半人,都是他和千羽流的同学老师,甚至同窗好友! 但这个世界可没有避嫌制度,甚至奎照就是故意这样安排任务,让他们两个亲自去抓捕这些人! “为什么要抓他们?”乐语问道。 “林老……昨晚搜查队员从林锦耀家里找到不少来往信信件,有充足证据证明这些人参与逆光组织。”陈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蓝司长幽灵,抓捕这些嫌疑人时接触枪械限制,如有抵抗,就地格杀。” 艾丽丽恨恨说道:“这些逆光乱党都是危险分子,我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乐语问道:“艾丽丽,你的伤势好些了吗?不需要请假休息吗?” “不用,我昨晚只是跟林锦耀搏斗时擦破点皮,并无大碍。”艾丽丽握紧拳头:“我一定要帮司长,为星刻郡清除这些逆光乱党!” 乐语又看了一遍名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行动吧。” ------------ 第11章 我也只是第二次做人 俗话说,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从千羽流的记忆里,乐语知道他毕业后曾回母校一次。 那次千羽流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去,虽然他就任统计司,但那时候统计司尚未声名狼藉,反而作为新建部门被大众视为朝廷励志改革的新气象,因此得到不少师生称赞,甚至还上台演讲,勉励学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统计司全称是‘辉耀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司’,明面上的说法是聆听民意,安抚民心,改革民主的部门,但实际上是主要职务是抓捕逆光乱党和肃清内务。 要知道逆光乱党之所以能在辉耀各地引起掀然大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朝廷近年来剥削严重,政策混乱,贪官污吏横行,又适逢连年天灾,而且还有世家门阀的推波助澜,因此‘逆光’便顺应民心出现,意为叛逆辉耀,抵抗朝廷。 星刻市毗邻海港,因此居民生活还好,但内陆地区的灾情已经相当严重,天际区的居民数量甚至十去其三,所以才有逆光乱党杀害天际执政官祭旗的起义之举。 而朝廷却没有安抚民心,反而建立统计司大肆抓捕正义人士,早已引起星刻军院的进步学生不满。 这时候,他们‘亲爱’的‘千羽流’师兄回来了。 “千羽流,你这个畜生!” 一颗鸡蛋飞了过来,乐语直觉感知直接就避开了,但此时还有一颗鸡蛋瞄准他的闪避方向扔,乐语直接伸手一拍—— 蛋碎,液飞,刺鼻的恶臭味道充斥鼻腔。 乐语拿出手绢擦擦手上的臭鸡蛋液。他本来还想骂这群人浪费食物,没想到是扔臭鸡蛋进行废物利用,浪费食物的责问也说不出口了。 “你们这是要对抗统计司吗!”陈辅怒不可遏,站在乐语前方大喝:“谁袭击统计司干员,站出来!军事学院的学生就这点本事吗,躲在人群里扔垃圾?” 星刻军事学院南大门,学生们正在和统计司干员对峙,几百名学生聚集在校园门口,堵住路不让统计司的车辆进去。 当干员要求驱散人群,并且要求执行公务时,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喊着‘统计司来抓人啦’,引来更多人围观。迫不得已,作为队长的乐语也只能下车。 千羽流在这里可是‘名人’,因此乐语一下车便迎来劈头盖脑的‘欢迎仪式’。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之前学生们多尊敬千羽流,现在他们就多怨恨千羽流。 他只是没想到臭鸡蛋居然是各个世界的通用投掷武器,而且学生们能这么快找到臭鸡蛋也属实手快。 乐语对这一幕也早有预料,并不生气。他也没什么好气,毕竟他又不是千羽流本千,就当自己在玩第一人称的角色扮演游戏,就是游戏真实度比较高,臭鸡蛋真的很刺鼻。 而且就算千羽流本人在这里,他也肯定不会生气,冷血体质的他根本不会产生负面情绪,而且他当初加入统计司的时候,已经早有觉悟。 “队长,怎么办?”舟光世有些害怕:“要不我们去目标家里守着秘密逮捕?” “不可以。”艾丽丽连忙反驳:“我们出现在学院里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不现在抓人,他们肯定会连夜潜逃,怎么会回家?而且我们还有那么多目标需要抓捕,哪有时间守株待兔?若是任务失败,司长会怎么看我们?” “但我们这也抓不到人啊,万一引起骚乱……” “一群学生,哪敢对抗统计司?” “他们可是军校生!” “都一样!队长,抓人吧!” 陈辅也侧过头看向乐语,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踌躇不前显然易见,轻声说道:“千哥,我听你的。” 前方的学生群情汹涌,声音吵杂,后方的队员争执不下,各有主张。恍然间,乐语仿佛能看见一张巨大的黑锅缓缓形成,即将压到他头上。 “各位,就是千羽流亲手击毙了林先生!我们绝不能让统计司的人带走我们的同伴!” “统计司都是一群杀人凶手!” “千羽流你这个弑师叛徒!” “人渣败类!” “母校以你为耻!” 陈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有人知道林锦耀被捕乃至死亡的信息,很正常,毕竟他们去抓人的时候并没有秘密行动,甚至是大张旗鼓。 但知道千羽流击杀林锦耀的人,却是只有当时在场的干员和乱党。 然而乱党现在都被关押了,那么信息是哪里流出去,自然就不言而喻。 “为林先生报仇!”忽然有人大声高呼! “为林先生报仇!” “为林先生报仇!” 学生们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是齐齐向前,向统计司干员迫近! 人人义愤填膺,如同替天行动! 这下子,哪怕是态度最激进的艾丽丽也有些害怕了。陈辅后退一步,重重呼出一口气:“千哥,我们先暂时撤退吧……” 撤退…… 我能不能不做这些事? 忽然,乐语心里泛起了逃避的念头,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毫无疑问,乐语如果就此退去,这次抓捕任务多半以失败告终。回去之后,蓝炎哪怕不因此责罚他,但恐怕也不会重用他。 像艾丽丽这样的萌新干员可能会觉得蓝炎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但一个能被郡守委以统计司重任的人,一个抓捕无数逆光乱党的主官,怎么可能是易与之辈? 乐语从千羽流的记忆得知,统计司里,最重要的不是才能,而是忠诚。 而且还得是能够背叛阶级的忠诚。 跟千羽流同期加入统计司的人并不在少数,然而只有千羽流少数人升职加薪,其他大多数人要么被分配到后勤部门,要么干脆就被辞退了。 这些被放弃的人并非能力不够,而是没表现出忠诚:面对上级抓捕逆光乱党的任务,他们因为同情、怜悯、畏惧等原因,没有执行到底,畏难退却。 为朝廷效力,就注定与民间进步分子作对。没有觉悟的人,是无法受到重用的。 如果乐语在这里退缩,那么蓝炎自然就明白千羽流的忠诚度仅此而已,轻则打入冷宫(闲置),重则发配边疆(调任)。 一旦退缩,千羽流就永远失去成为统计司核心人员的资格。 但…… 这不正是乐语期待的吗? 当内奸太危险,当统计司干员更加危险,前者与朝廷为敌,后者与民众为敌,简单来说千羽流现在的综合身份其实是在与所有人为敌! 如履薄冰,刀锋跳舞,就是指乐语现在的情况。 但乐语并非辉耀人,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他没有非做不可的理想与目标,他只是一个想回家,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只要他在这里退缩,回去之后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辞职。从统计司离开,那他内奸的身份危险自然也随之解除,变成一个没有任何责任的普通人。 然后乐语安心回家跟千雨雅吃饭,完成活过15天的挑战后就升级技能,慢慢种田,慢慢研究系统,岂不美哉? 乐语没有任何义务参与到这场波及无数人的政治斗争中,他的能力足以保证他安分守己就能活得好好的。 他明明这么弱,应该要更加慎重地活着。 放弃,有千般好处。 坚持,是九死一生。 如何选择,毫无疑问。 只是…… 乐语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林锦耀的眼神。 雨夜里,混乱中,林锦耀的眼眸明亮如星,看向千羽流的眼神满是慈爱和欣慰。 当林锦耀看着他的得意门生用手铳对准他时,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是自豪,是释怀,还是……愧疚? “唉。”乐语叹了口气,轻声道:“但这些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其他人听到乐语的低语,不禁松了口气,心想队长应该是打算撤退了。 艾丽丽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在这个局势下抓人完全不实际,如果真的在学院里造成伤亡,说不定会反而连累统计司。郡守为了安抚民心,惩罚统计司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大家准备后退撤离学院时,却发现队长忽然大步向前,看着人群大声骂道: “穆飞鸿!挑动学生跟朝廷作对,躲在学生中苟且偷生,这就是你的为人师表吗!” 此时正是清晨,阳光正好,乐语下意识动用精神强化声音,引起整片区域的光源震动,声音如惊雷般响彻校园,惊飞无数鸽子。 场面顿时一静。 然后,便是无数声音惊雷爆响—— “人渣!败类!你妈生个叉烧都好过生你!” “为林先生报仇!” “打死这个含家产!” “他是来抓穆先生的,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乐语的举动无疑是引爆了火药桶,用精神力强化声音几乎是最基本的精神力运用技巧,是个唤醒者都会,只是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不会这么做——因为真的太大声了。 乐语的做法,就相当于拿起喇叭朝学生们说话,那学生们自然也拿起喇叭对他说话——星刻军事学院谁不是唤醒者啊,大声对喷谁不会啊!? 横眉冷对千夫指,乐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静看着面前这群恨不得生啖他肉嚼碎他骨的学生,微微舒展了一下脖子,再次问道:“穆飞鸿你煽动学生对抗朝廷,就不要怪统计司执行公务了。一队干员,解除枪械限制,允许对任何袭击分子自由射击!” 说出这句话,乐语全身都放松下来。 说出的话是泼出的水,开弓箭没有回头路。 从此刻起,‘千羽流’的恶名将会在星刻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数人将会知道,星刻军事学院出了一个为了功名利禄而对母校学弟痛下杀手,为虎作伥,灭绝人性的恶徒! 他安稳平静的种田计划彻底破碎,接下来等待着乐语的,便是尔虞我诈的苟且偷生,或者……人人叫好的死无全尸。 但乐语没有后悔。 好吧,可能是有的,但就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点点。 其实乐语仔细一想,就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过于乐观了。他现在受统计司保护,都还是会遇到刺杀,万一统计司不用他了,那千羽流之前为统计司立下的‘汗马功劳’,瞬间就会反噬到他身上。 安全退出统计司,就跟江湖人金盘洗手一样,不切实际,反而更加危险,别人可以不管江湖道义来搞你,统计司也不会来帮你。 更重要是,万一他失去工作,吃啥啊?这里可没有社会救济金,外面有不少乞丐呢。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 他只是,不想辜负林锦耀最后的托付。 他只是,不想浪费千羽流之前的铺垫。 多么可笑,乐语明明跟千羽流是生死仇敌,他穿越过来就被千羽流随手杀了,千羽流也被他夺舍灭魂,然而他现在居然想继续完成千羽流原本的任务。 但乐语不得不承认,他被触动了。 像他这种生活在太平盛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林锦耀千羽流这类人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理想,怎样的未来,才值得他们为之牺牲生命,丧尽名誉? 带着这份疑惑,乐语从千羽流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份炽烈的感情。 「羽流,辉耀已经黯淡无光了。各区执政官横征暴敛,天际区重灾各级官吏仍屡屡贪污救援物资,晨风区养海寇自重,夏暮区隐隐国中之国……明明数百年发展技术,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但人民生活水平却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因为绝大多数资源都掌握在执政公卿手中。」 「战争必定爆发,公卿们已经迫不及待要用刀锋重新分割辉耀这块蛋糕。白夜的信念,不仅仅是消灭‘辉耀’这颗太阳,更是要将公卿这些‘野火’全部灭尽,创造一个夜暗无光,但世间皆白的国家。」 「白夜的信念,也是我林锦耀的信念。羽流,你呢?你想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想创造一个,雨雅可以平静生活的世界。」 遍寻千羽流二十二年的人生,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千羽流,你这个愿望,我可实现不了。 你杀我身,我灭你魂,算扯平了;现在我住在你身体里,作为租金,我就沿着你的路,继续走下去吧。 如果走得不好,请不要见怪,毕竟我也只是第二次做人。 陈辅劝道:“千哥,我们真的要……” 乐语看着前方叫骂的学生们,猛地一拍手:“一队,武装准备!” 一个黑箱子从车上推出来,啪的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的手铳。干员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迅速拿起手铳上膛,瞄准人群进行威慑。 有些学生害怕了,但更多学生是愤怒了:“来啊,你以为我们会屈服你们这些狗特务吗!?来啊!” 他们争着涌上来,恨不得露出胸膛让子弹在上面绽放出热血的勋章。干员们也不敢射击,被学生们赶得连连后退。 乐语脸色冷漠地举起手铳朝天空射了一发,刺耳的响声响彻校园,汹涌的人群才停滞下来。 他冷声说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穆飞鸿?”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你想要回答?好,那老穆我就给你一个回答。” ------------ 第12章 强人锁男 “穆先生!” “穆先生你不必理会这些奸人!” “穆先生你别出去……” 闹哄哄的学生们让出一条路,一名穿着灰白军服的中年人缓缓走出来。不少学生试图拦住他,但他就像是一台匀速移动的压路机,无论是拉扯还是堵路都无法降低他的移动速度,拦截的学生被他尽数挤开。 星刻军事学院内部进行军事化教育,学生教师平日都是穿军服进行教学。学生穿灰黑军服,教师这是穿灰白军服,前者耐穿,后者显能——能否在日常生活中将白色军服穿得整洁得体,是军院教师基本能力的体现。 这个中年人显然就是军院典范教师,白色袖口洁净如新,衣服表面平整无皱,双手放在背后,龙行虎步,气若山河,两鬓苍白,胡须经过打理,看上去不怒自威。 他走到乐语五步之外,平静说道:“千羽流。” “学生见过穆先生。”乐语抱拳说道。 “不敢,不知穆某犯了什么大罪,需要劳驾统计司的千队长兴师动众来抓捕我。”穆飞鸿看了一眼乐语的手铳:“莫不是想让我补上林锦耀的后尘?” 陈辅拿出一张拘捕令:“林锦耀涉嫌私通逆光,谋逆朝廷,我们在他的家中找到与你的亲密来信,现在怀疑你也有私通逆光的嫌疑,带你回统计司询问。” 乐语点点头:“如果穆先生清白无辜,统计司绝不冤枉好人。” “噗嗤哈哈哈,统计司绝不冤枉好人……”穆飞鸿忍不住大笑起来,面露讥讽:“恐怕,统计司对好人的定义,跟我们普通人的定义不太一样呢。” “人对定义的争辩,便是混乱的滥觞。”乐语摇摇头:“看来我们无法取得一致共识。不过,统计司正是为了让大家放弃争辩而设立的部门,穆先生,请。” 经过一天的消化,乐语现在已经可以完美地扮演千羽流,尤其是将他的反派角色形象扮演的入木三分:平静,冷漠,不近人情,毫无人性。 虽然做之前还有一点犹豫抗拒,但做了之后,乐语却觉得还挺爽的。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曾幻想过自己扮演一个迷人的反派角色。 “穆先生,不可!” “穆老师,统计司是狼巢虎穴,你去了就死定了啊!” “穆先生……” “各位。”穆飞鸿朗声说道:“废话不说,闲话不提,就此散去吧。回去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报效祖国,建设理想世界。” “但是……”还是有学生愤愤不平。 穆飞鸿大喝道:“全体,立正!” 嗒! 同时响起的并脚声,将地面踩出响亮的乐章。刚才吵闹的学生没有再说话,所有人立正肃静,静静看着统计司和穆飞鸿。 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比起刚才气势汹汹的闹事学生,现在这群遵守军令的预备军人,更让人感到一股彻骨寒意。 穆飞鸿,你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好好看着,不要冲动,你们是未来。”穆飞鸿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我能为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不要害怕火炬的熄灭,你们都将成为光。” 他看向乐语,放在背后的双手赫然拿着一圈绳子:“来吧,千队长,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工具。” 陈辅倒抽一口寒气:“千哥,要我帮忙吗?” “帮忙?”舟光世有些不懂,这人不都投降了吗,还帮什么吗? “你没看资料吗,穆飞鸿在军事学院教的是八稻流咬战法,最擅长近身擒拿格斗!”艾丽丽刚垂下的手铳又提起来:“他果然还是想暴力抗法!” 穆飞鸿晃了晃绳子,平淡的笑意里露出些许不屑:“千队长,你过来啊。” 陈辅拿出手铐:“千哥,还是让我将穆老师……” “不用。”乐语按住了陈辅的肩膀,“穆先生想检查我的学业,我怎能拒绝这份好意?我这手战法修为,还是多亏穆先生的传道受业解惑。” “想当年结业考核,千队长你是同期第一,咬战法无人能出你其右。”穆飞鸿淡淡说道:“不必归功于我,我对你跟对待其他学生一样不偏不倚,你有现在这份成就,全是你自己的功劳,可万万不能提及我的名字,我老穆受不起,星刻军院更受不起。” 乐语脸色平静,根本没因为穆飞鸿的暗讽生气,他现在脑子里正忙着回忆千羽流的战法经验呢。 主动接受穆飞鸿的邀战,并非乐语一时兴起,而是他想要尽快消化千羽流的战斗力。昨晚奎照蓝炎里士杰等人的战斗,彻底刷新了乐语的世界观,让他彻底明白这个世界的强者可以超越热武器的程度。 无论是为了继续千羽流的道路,还是为了生存,乐语都要尽快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转换成无血无泪的战士,将千羽流的能力化为自己的能力。 而最好的改变方式,莫过于去战斗。 只是战斗对象比较难寻,跟比千羽流弱的人打,万一输了岂不是暴露千羽流外强中干?跟比千羽流强的人打,乐语现在就只知道奎照和蓝炎比他强,万一被他们发现千羽流脚步松散拳脚不精岂不是会被看轻? 这时候穆飞鸿的邀战,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 论战力,穆飞鸿是千羽流的老师,乐语输了也不丢人; 论危险,统计司干员在后面保驾护航,乐语哪怕被穆飞鸿暴打也会有人及时阻止。 像这种输赢都没有任何影响的战斗,乐语自然得抓住机会! 乐语上前三步,与穆飞鸿保持两米距离,双手交叉拟爪,摆出架势:“请指教。” 穆飞鸿双手拿着绳子两端,似乎毫无防备地朝乐语伸出手:“来。” 此时阳光正好,微风吹拂树林飒飒作响,乐语心里微微一动,便感觉到手上的光线如有实质般化为肢体的延伸,身体周围的光线减轻了身体的重力,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光。 光线所及之处,便是他的领域! 而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穆飞鸿也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同为光,却相斥,周围的光线随之分化成两支‘军队’,附着在他们身上对峙! 唤醒者的战斗,就是光线技术的竞技! 外面的人只能看见穆飞鸿和千羽流两人周围光线扭曲,身形模糊,忽然一阵光爆震响,光线扭曲幻化为一个虎口,爆出阵阵声浪! 军院生和干员们都是熟读诸般战法特征之人,一眼就认出这招的来历: 咬战法起手式·荒咬! 咬战法诸般奥妙尽在‘咬’一字之中,其中荒咬便是所有技法的总纲根基,许多八稻流武者切磋不用比别的,光是看荒咬打得怎样,就能知道双方的强弱。 但绝大多数八稻武者都只能打出‘牙光’,即将光线扭曲为牙齿,像这种光线化虎口的‘虎光’,足以说明该名武者技击水平超越九成同济——‘虎光’说明荒咬引导的光线达到堆积溢出的程度,一旦爆发,绝对能开山劈石! 而此时的乐语早已被自己打出的荒咬惊呆了心神,他忽然觉得,‘替生’成千羽流也不单纯是坏事——这种掌控天地伟力的体验,给他带来的愉悦堪比开高达! “好。” 穆飞鸿轻轻评价了一声,面对乐语的虎光荒咬毫不畏惧,拿着绳子的双手忽然画出一个圆弧,光线随之聚集为环,附着在绳子上‘套’破了乐语的荒咬,而绳子也套住了乐语的右手! 虎光碎,光环锁! 咬战法·宇咏! 乐语微微一怔,宇咏正是荒咬的后续招式之一,他想打出来的招式,居然先被敌人打出来了,而且还完美破解了自己的招式。这感觉,就像是刚蹲下来屎就出来了但裤子还没脱——无从下手! 虽然乐语不知道怎么办,但他的身体可是自有主张。在右手被锁的瞬间,近乎是下意识的习惯,乐语同时发动左手肘击和右腿膝撞,同时拉扯被锁住的右手,将穆飞鸿拉扯过来! 光芒聚集,声音破空,肘膝如尖牙,吐气如刺击! 咬战法·洪吐! 八稻流武者的破法技,当任何部位遭到束缚,都可以直接用这招借助扭转局势,将自己的全身力气通过最坚硬的部位吐在近身的敌人身上,中者非死即残! 然而乐语来得猛,穆飞鸿更加刚! 同样姿势,同样的肘击膝撞,两人直接撞在一起,光爆如瀑倾泄! 看见这一幕,周围不少精神力修为不足的人都感觉自己视线有些恍惚!想要观察过度扭曲的光线,精神力不到一定程度的人看着就会觉得恶心想吐! 铛!铛!铛! 钢铁交响的声音随着光爆不停爆响,乐语越打越是心惊——穆飞鸿使出的所有招数他都会,但他使出来就会被穆飞鸿完美破解克制甚至正面打爆。 明明大家都在使用相同的战法,明明大家动用的光量也差不多,但穆飞鸿就是能吊着乐语打! 乐语只能感觉到细节上有些微不同,但正是这些微不同,却能聚集起碾压般的优势! ‘战法技巧至少比我高一个层次……难道是中级?’乐语心念急转,施展起浑身解数与穆飞鸿缠斗! 虽然打不过,但不等于穆飞鸿就能轻易战胜他。两人互相知根知底,而且乐语现在年轻力壮,穆飞鸿虽然精神力上有优势,但年近半百的身体依然不可避免地带来体力下降,因此乐语虽输,但输得还能还手! 这份压力简直刚刚好,乐语都能感觉到脑海里的无数咬战法知识正在融会贯通,他差不多要完全消化千羽流的遗产了! 忽然,在双方再次进行‘洪吐’对轰的时候,穆飞鸿忽然双手一兜,不仅化解了乐语的肘击,还打出一道强烈光震,震得乐语整个人偏转了45°,而穆飞鸿也顺势转到乐语身后! 咬战法·黄叹! 但黄叹明明是通过聚集光能进行单向爆发的爆发技,是专门针对重型目标的技法,专门用于破门破墙,一般要蓄力三四个呼吸才能打出来,近身搏斗几乎用不上。 然而穆飞鸿居然在‘洪吐’时直接打出未成型的‘黄叹’……不对,他是先用了‘宇咏’的手法化解了肘击,在顺势用出‘黄叹’打出一道光震,虽然对我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却能强制令我产生位移! 乐语刹那间明白了穆飞鸿的手法,然而局势已经急转直下——穆飞鸿转到乐语后面,拉扯绳子将乐语被锁住的右手扣到左肩后面,再将乐语的左手锁到后腰! 本应是来抓人的乐语,现在居然被目标穆飞鸿反过来抓住了! ------------ 第13章 拳打高校,脚踢中学 双手被缚,乐语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就算他还有什么招数,也肯定在穆飞鸿的预料之中——这就是战法普及的坏处之一,你一出手别人就知道你是什么路子,甚至知道你战法的弱点短板,不存在‘出其不意’的可能。 唤醒者的战斗,就像是没有战争迷雾的RTS游戏。相同战法的唤醒者,就是使用同一种族的两个玩家;不同战法的唤醒者,就是使用不同种族的两个玩家。 因此唤醒者的战斗,就相当于微操、细节和理解的比拼! 现在广为流传的战法,都是经历过无数英雄豪杰捶打了千百年的版本,威能上几乎相差仿佛,不存在哪种战法更优越——如果真的存在哪种战法最厉害,那所有人都会学这种战法了,人又不是傻的。 因此在现实战斗这个游戏里,不同战法的平衡性还是相当不错的,唤醒者之间的精神力起点也差不多,可以说输了就是技不如人,就是菜逼,没有任何借口。 乐语呼出一口气,心想这次‘新手教学’到此为止了,轻声道:“放手吧,结束了。” 这时候,乐语的左腿膝盖内侧忽然受到强烈踢击,他膝盖一弯,差点就跪了下去! “穆飞鸿,你干什么!?” “给我向死去的老林跪下去!”穆飞鸿拉紧绳子,声音里怒而有恨:“向学院跪下去!” “凭什么!?” “就凭你现在受制于我!跪!” 穆飞鸿狠狠一踢,强烈的酸软感从乐语的膝盖蔓延至整条腿,若非乐语不怕疼痛,意志也不受感官影响可以强行控制身躯,不然他早就跪下去了。 乐语可谓又惊又怒,他这辈子除了找掉在床下底的手机时要跪下来,哪里还有膝盖碰地的时候? 我连父母都没跪过,你让我跪你们这群什么玩意? 我可不是千羽流,我什么都不欠你们……就算是千羽流,他也没欠你们什么! 但现在乐语右手被绳子套住,左手被穆飞鸿锁住,根本无法反抗! 此时穆飞鸿又是一记踢击,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乐语忽然想到以前了解过的冷知识,把心一横,右手四指按住大拇指,狠狠一掰! 本以为控制住乐语的穆飞鸿,拉住绳子的手忽然一轻,心知不妙。但不等他反应过来,乐语的肘击已经狠狠往后锤到他的太阳穴上! 咬战法·洪吐! 穆飞鸿根本来不及变招抵挡,只能下意识凝聚光盾抵消一二。穆飞鸿虽然没有‘化光为甲’的本事,但短时间凝聚个盾牌的救急能力还是有的。 当匆忙的抵挡岂能抗衡千锤百炼的战法反击,乐语一肘就打爆光盾,强劲的力度和光能如铁锤落下重击他头部,打得穆飞鸿耳鸣失聪眼冒金星全身痉挛,呜哇一声吐出一口老血倒在地上。 乐语拉过绳子绑住他双手,免得这老匹夫继续发脾气。 于是等光影恢复正常,围观者便看见这一幕:千羽流骑在穆飞鸿身上,像对待犯人一样捆住了穆飞鸿的双手,穆飞鸿被打得全身颤抖昏迷休克,太阳穴流血不止,被压在他呕出来的血上,显得无比狼狈凄凉。 “穆先生!” “千羽流你这个畜生,你居然将穆先生打成这样!?” “我们跟这群统计司的特务拼了!” 砰!砰!砰! 眼看着学生们要暴动,干员们连忙鸣枪示警阻止他们继续向前,陈辅上前拦住他们,干员舟光世和朱俊杰过来将穆飞鸿拖走。 “你……难道不痛吗?”穆飞鸿忽然喘着大气问道。 乐语惊讶地看着穆飞鸿,哪怕是前世,普通人被锤中太阳穴好一会甚至有致命危险,更加他刚才可是给自己手肘加了buff,这一肘击下去锤爆石块不成问题,然而被锤中太阳穴的穆飞鸿居然花了不到十几秒就从昏眩中清醒过来了? 这个世界的人体质也被精神力强化得接近超人了吧…… 乐语摇摇头。他刚才之所以能反戈一击,就是灵机一动,直接掰断大拇指,从而让右手穿过绳子脱离束缚。 “不痛,”乐语面无表情,将脱臼的大拇指掰回去:“我一点都不痛。” 乐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确认拇指功能确实完好。 他当然不痛了,‘残血体质’这个技能,可谓是他穿越之后的最佳投资:消除恐惧,湮灭疼痛,永远冷静。 掰断大拇指这个操作,估计这个世界也有不少人知道,穆飞鸿显然是猜出乐语的操作所以才有此一问,但他万万没想到乐语居然这么猛。 自己硬生生掰断大拇指的疼痛,估计相当于用小脚趾踢桌角的十倍,而且这个操作最难的点是本人得克制住疼痛的‘停止反馈’。痛楚并非人类的弱点,而是人类的长处,正因为能感受痛楚,所以人类才不会作死,会主动避开绝大多数会导致自己疼痛的事物——没有痛楚的头铁物种早就灭绝了。 也就只有乐语这种屏蔽痛觉的人,才能如此做出这样的绝地反击。 “呵呵呵……老林你教的好学生啊……”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赞扬,穆飞鸿大笑着被拖进车里。 “收队,舟光世朱俊杰你们带人回统计司,其他人跟我去欧柳家。”乐语连忙躲进车里,催促干员们赶紧离开,不然再过一会学生们围住他们那想走也走不掉了。 溜了溜了。 抓捕目标并非都在学院里,像欧柳等军院学生已经毕业,因此乐语他们得去居住地点或者工作地点抓捕,开着武装轻卡在星刻市里横行霸道。 “统计司办案!欧柳出来!” “统计司办案!苟或,我劝你束手就擒,不然连累家人!” “统计司办案……” 这时候的抓捕行动就舒服多了,基本乐语他们一下车,连拘捕令都还没拿出来,附近老百姓就迅速躲避,而目标对象不是在家就是在会社,干员们只要威胁两句,目标就会乖乖就范。 这才像是我印象中的特务嘛……去学院被学生围殴算什么事啊…… “千羽流,陈辅,林老师的其他学生都被你们抓进去了?” 乐语坐在车上玩光的时候,听见刚被捕的青年忽然语气不善地问道,便随口回答:“是统计司抓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功劳。” “那你功劳不小吧?听说林老师是被你杀的。” “还行,过奖了。” “过你妈!” 那青年猛地一踢车门,被铐住的双手伸进来抓住乐语的脖子,脸色狰狞如恶鬼:“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苏颂你放开!”陈辅大步过来,一脚飞踢,脚尖闪亮十字辉光,一脚将青年踢飞几米远。那青年在路上翻滚了三四圈磨出一片血迹,附近的路人连忙回避,街上顿时空荡荡一片。 “你们……你们……”青年咳嗽着爬起来,声音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千子哥,辅子哥,你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的吗?” 乐语微微一怔,忽然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信息。 苏颂,比他们小一届的学弟,因为林老师的原因跟他们混得混熟,其中他和千羽流、陈辅等人关系最好。千羽流陈辅毕业时,苏颂就说过以后要跟随他们,和他们一起改变这个社会。 然而…… “苏颂,我们也不想的,我们只是听命办事,但林老师他挟持人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屁话吗陈辅?啊!?听命办事?统计司喊你杀人你就去杀人,统计司喊你去吃屎你怎么不去吃啊!哦你肯定也会吃的吧,毕竟你现在就是统计司的狗!狗杂种!以前算我有眼无珠是看错你们了,你们都是一群杂种!畜生!……” 苏颂的声音渐渐变小,过了一会,陈辅上车坐在驾驶位上,默默不语。 乐语平静说道:“下一个目标是谁?” “枫川流,星刻国立中学讲师。”陈辅说道。 星刻国立中学……乐语微微挑眉,这不就是千雨雅就读的学校吗? ------------ 第14章 千雨雅的青春物语肯定有问题 “叮~咚——” 随着校园铃声响起,年过六旬的老教师顿了顿,说道:“先讲完这段再落堂(下课),不会耽误你们吃饭。” “啧。”千雨雅旁边的黎莹小声抱怨:“完了,完了,午休没一半了。” 千雨雅心有同感地点点头,上了一上午课她也有点累了,毕竟国中并不只有文化课,所有学生一大早都要进行战法操练——这里有不少学生的志向是考入军事学院,自然要提前熟悉战法知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历史先生是任职几十年的老学究了,讲课无聊不说,而且还特爱拖堂,令学生们生理需求暴增——许多学生就喜欢在上历史课的尸骸去拉屎。 最重要是,无论是文化学院还是军事学院都不对历史成绩有需求,因此大家都是敷衍一下这门课,随便听听。 千雨雅也是如此,心思早就飞到云端之上,思考今晚晚饭吃什么。想到晚饭,她就会回忆起千羽流昨晚的奇怪举动,而且千羽流也让她感觉有点陌生,仿佛整个人变得……变得…… 变得有点傻…… 胡思乱想的时候,千雨雅忽然看见课室对面的方文华正在看自己。两人对视一眼,方文华做了个鬼脸挑挑眉,千雨雅掩住嘴巴,眉毛弯弯笑了起来,方文华也嘻嘻露出笑容。 “方文华,烈宗三兴有这么好笑吗?”历史先生看见方文华的小动作,忽然声调抬高起来。 方文华吓了一跳,连忙危襟正坐摇头:“不好笑不好笑。” 历史先生看着下面坐着的年轻学生们,叹了口气,用粉笔戳着黑板:“历史虽然不能让你考到你们心仪的学院,但历史可以让你们认清楚世事的发展。辉耀历422年,逆贼魏直占据天下三分之二,谋朝篡位,宣告第二辉耀王朝的正式灭亡,同年烈宗于锦官郡称帝,往后十年横扫魏直、吴猛等军阀,三兴辉耀,史称第三辉耀王朝。辉耀历二千余年来,天灾人祸不计其数,但每逢天崩地裂之时,总有英雄豪杰力挽狂澜,守护辉耀一统,此乃人心所向,也是天命所归……” 忽然,外面走廊响起惊慌的吵杂声:“统计司进学院了!” “统计司来抓人了!” “什么?”课室里的学生顿时坐不住了,全都闹哄哄地涌到走廊上。历史先生也没阻止,只是唉声叹气躬着腰戳了戳黑板:“要记得,辉耀是天命,天命啊……” “统计司来学校抓人?”黎莹抱住千雨雅的手臂,有些害怕有些好奇:“学校里面也有逆光乱党吗?我听说统计司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特别爱折磨犯人的变态,他们会不会在学校里面就……哇哇哇,我们去看看吧!” 明明语气慌得一笔,但千雨雅发现黎莹明明就是一副兴奋的模样,心里有些无语——黎莹父亲是星刻郡主簿司司长,相当于丁郡守的管家,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人间疾苦,对统计司不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千雨雅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但黎莹拉着她,她也只能陪着一起到走廊围观。然而还没仔细看,千雨雅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大喝:“千羽流,你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哥!? 千雨雅挤开人群看过去,看见操场上站着好些人,而往日高大英俊的战法老师枫川流,现在忽然像是变了个人,脸色狰狞怒发冲冠地冲向穿着黑色马甲的统计司青年,出手便是光影变幻的战法推掌,劲力破空震鸣! 千雨雅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枫川流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刚入学,枫川流作为战法教官,向她们表演了战法所能造成的破坏力。 枫川流仅仅轻轻一掌,就在石头上印上深深的痕迹! 从那以后,再调皮的学生,在战法课上都乖得像个鹌鹑! 后来他们才知道,枫川流是星刻军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实力强劲,不比在役军官差,在星刻郡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然而面对枫川流出尽全力的含恨一击,国中学生们看见那个统计司青年轻飘飘双手划出一条弧线—— 铛! 光爆的声音,宛如钢铁在撕咬! 枫川流的攻击不仅被人完美化解,就连他的右手也陷入敌人的控制住,只是被狠狠一扭,枫川流便痛得满头大汗背过身子半跪下来! “千……羽流!你这个弑杀恩师的畜生!你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 “我是统计司干员,不是流氓罪犯。”那青年压制住枫川流,掏出手铐平静说道:“我只是按照命令,抓捕逆光乱党疑犯。如果你是无辜者,统计司会还你一个清白。” “那你为什么要杀林先生,为什么!”枫川流脸贴着地面,怨恨地看着青年,恨得嘴唇都咬破了。 青年没有回答,指挥其他干员将枫川流押回车里。枫川流被干员们拖着走,忽然狂笑起来:“弑杀恩师,抓捕同学,千羽流,你的下场会比我们凄惨百倍,千倍,我会活下去,我会活到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教学楼里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校长和教师们既没有上前阻止统计司,也没有与统计司干员攀谈,只是脸色阴沉地站在旁边。 这时候青年回过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里的学生们,教学楼顿时安静下来。哪怕隔着几十米远,但不少学生连直视青年都不敢,主动移开视线避免对视。 唯独千雨雅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直到两人眼神交汇。对视一眼后,青年便转身上车,离开了星刻国立中学。 “统计司居然来学校抓人……” “你们听到没有,那个人杀了老师还来抓捕同学,简直是兔子专吃窝边草啊。” “我邻居也被统计司抓了,之后也没回家,听说是死了,枫老师看来也完了。” 学生们议论纷纷,千雨雅有些失魂落魄地返回课室,这时候方文华忽然靠近过来,小声说道:“雨雅雨雅。” “嗯?” “放学后不如我送你回家吧,你看统计司都是一群变态,现在他们敢来学校抓人,天知道会不会抓学生,我们一起放学会安全点……” 千雨雅站定,斜着眼看方文华,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啥?”方文华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滚开!”千雨雅生气地大骂一声,推开一脸茫然的方文华,回到自己座位上。跟在千雨雅后面的黎莹看了一眼方文华,怜悯地拍了拍方文华的肩膀:“以后说话多动动脑子。” 方文华脑子还是没转过来:“我说错什么了?” 黎莹没再理他,回到座位上发现千雨雅脸朝窗外,黎莹看不见她的表情,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统计司的干员,是你什么人吗?” 这并不难猜——千又不是什么大姓。 千雨雅转过来,拿出手帕擦了擦右手,黎莹看见她右手大拇指关节处有几个深深的牙印,显然是刚刚咬出来的。 “他是我哥。”千雨雅平静说道:“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吗?” ------------ 第15章 联络人出现 “终于可以下班了。” 乐语带着一队干员忙活一整天,终于在下午抓捕完所有目标。虽然是职责所在,不过作为高效完成工作的奖励,蓝炎批准他们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今天的行动也刷新了乐语对统计司的认识:神憎鬼恶,气焰滔天。 除了在军院差点引起骚乱外,在其他绝大多数地方,人们看见统计司都是避之不及,恐惧居多,像乐语这些穿着黑马甲的,更是被人暗戳戳骂成黑狗——明面上不敢得罪,只能暗地里骂两句。 怎么说呢,如果你是统计司外的人,那肯定就很讨厌统计司;但统计司里的人,却多数对统计司抱有好感,甚至还有人以统计司为荣。 首先工资高福利好,这点是基础,千家能天天吃肉就可见一斑;其次是认知的不同,普通人认为统计司是迫害进步分子控制舆论声浪的特务机构,但干员们却是认为自己是维护治安清除乱党的正义使者。 大多数干员都是认可辉耀朝廷的统治正当性,自然认为逆光分子就是造成祸乱的根源,他们的想法是:“如果你不认可朝廷的政策,那就站出来改变朝廷,而不是成为只会辱骂和犯罪的逆光乱党。” 而且统计司内部的工作氛围不错,大家都只是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罢了,蓝炎司长又十分体恤下属,许多干员都觉得自己虽然受委屈,但只要工作能受到上级和朝廷的认可,他们也就心满意足。 像艾丽丽这种就极端点——只要能受到司长的表扬,她就恨不得再去抓几个逆光乱党热闹一下。 换好衣服后,乐语便跟队员们告别一声,走出一队办公室,在走廊里又遇见奎照以及三队队长银古月。 奎照双手负后,鹰鼻狼目,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他那根垂到腰部的长辫,令乐语不禁想象奎照拉屎的时候辫子会不会垂到马桶里…… 奎照忽然站定:“千队长。” “奎副司长好。” “听说你完美完成了任务。” “职责所在。” “我今晚在竹哩饭店订了一条白龙鱼,千队长赏光吗?”奎照拍了拍乐语的肩膀,冷酷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白龙鱼全年产量不到10条,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了。” 乐语毫无犹豫地摇头:“抱歉,我要回家和家人吃饭,奎副司长下次再约吧。” 奎照脸上笑意更浓,松开手说道:“那就下次再约。” 奎照似乎就是随口一问,乐语拒绝了他客气一句便不再教坛。银古月看了一眼乐语,表情平淡不见喜怒,跟在奎照后面一同离开。 等奎照和银古月转入拐角后,乐语听见后面陈辅靠过来说道:“千哥,做得好,没必要跟奎照混一起。” “什么意思?” 乐语离开统计司办公楼,陈辅跟在乐语后面,小声说道:“你不是知道奎照跟银古月是一伙的吗?现在五队因为叛变全军覆没,三队四队都由奎照负责,蓝炎司长直辖的行动队其实只有我们一队和二队。” “但奎照这个人,我觉得……emmm”陈辅摇摇头:“他行事太激进了,平时也暴躁易怒好大喜功。如果他当上司长,统计司肯定会变得很难混,还不如继续支持蓝司长呢,千哥你觉得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乐语也没傻白甜到认为统计司里没派系斗争,只是他没想到派系斗争居然跟他有关。 不过认真一想,千羽流统率的一队,现在相当于统计司四分之一的战力,他自然有资格参与到这场权力游戏里——作为一枚棋子。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蓝炎一派的吗?”乐语问道。 “正确来说,我们是统计司一派。”陈辅纠正道:“谁是司长,我们就听谁的。蓝司长有没有特意拉拢千哥你啊?” “没有。” “那千哥你打算站那边?” 乐语沉默片刻,回忆了一下千羽流的想法,说道:“站蓝炎这边,奎照倒台了我有机会就任副司长;站奎照那边,蓝炎倒台了,也轮不到我当副司长。” 陈辅微微一愣,想了想还真是——如果奎照真的上位了,那当然优先提拔自己的老部下三队四队,而不是千羽流这个后来者。这么一分析,千羽流选择站哪边就毫无疑问了。 “不愧是千哥,你总是能选出对的选项。”陈辅轻声感慨:“一起吃个饭?我们好久没去吃啫啫煲了。” 啫啫煲是什么鬼玩意……乐语摇摇头:“不,我要回去跟家人吃饭。” 陈辅眨眨眼睛:“这个不是你用来搪塞奎照的借口吗?” “不是。” 乐语跟陈辅对视片刻,陈辅挠挠头:“那……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或者我们可以打打战牌?” 战牌是什么鬼……乐语抬头看了看天,因为提早下班,现在天还亮着呢,现在回去千雨雅肯定还没放学做饭,他便点点头:“好。” 陈辅和乐语两人离开统计司走了几分钟,看见路边有间酒家便进去坐坐。正在算账的掌柜客气说道:“楼上有雅座,两位往里面请,阿坚,来客人了!” 到二楼临街的位置坐下来,陈辅看了看墙壁的菜单对伙计说道:“来一壶菠萝酒,再来爆炒田螺拍青瓜花生几碟小菜。对了,千哥你不喝酒,要来壶茶吗?” 千羽流是滴酒不沾的禁欲主义者,正适合乐语的心意,他也不爱喝酒,但这里显然没有可乐的。乐语想了想,问道:“来这里的小孩子喜欢喝什么?” 伙计阿坚眨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额……蜜糖五花茶?” “那就这个吧。”乐语直接敲定,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好喝。 酒菜很快上来了,乐语尝了尝青瓜和花生,感觉这里的花生好像有点苦,倒是爆炒田螺挺不错,下的辣椒不少,很有味道,而蜜糖五花茶甜得有点像前世的冰糖雪梨,冰冰凉凉的甜茶配上爽辣可口的田螺,吃得乐语停不下来。 “呵。” 听见笑声,乐语抬起头发现陈辅一直盯着他,连筷子都没动过,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唇沾酒杯半分,眼神似乎有些迷离,看得乐语头皮发麻。 这家伙该不会馋我……馋千羽流身子吧?不过千羽流的确长得挺中性化,帅气之余又不乏英气,的确有让人迎难而上、难上加难的魅力! 果然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等我喝完这杯蜜糖五花茶,嗦完这碟田螺就马上溜,以后除非这家伙主动请吃饭,否则绝不跟他私下见面! “千哥,你变了?” “嗯……嗯?” 乐语眨眨眼睛,微微直起腰板收敛表情,让自己嗦田螺的姿势看起来更加优雅美观,符合大众对千羽流这个斯文败类的印象:“有吗?” “你以前喝茶只喝微苦的铁罗汉,小菜也从不碰爆炒田螺这种味道重的食物。”陈辅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没想到连我以为会数十年不变的千哥,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原来不是怀疑千羽流被夺舍了……乐语松了口气,随意说道:“这个嘛,人长大了,就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东西了。” “是啊。”陈辅看着街道上的人流:“长大了,就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东西,例如金钱,例如名利,例如地位,例如理想……然后,人就变了。” “千哥,当你瞄准林先生扣下扳机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陈辅的语气仿佛只是随意闲聊,但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乐语,他上半身微微弓起,右腿张开到外侧。 基于精神预感和战斗经验,乐语脑海里瞬间幻想出陈辅的下一个动作:陈辅右腿聚光横扫,瞬间踢爆桌子,并且腿部攻击距离恰好大于双方手部距离,乐语背后就是墙,无法躲避也无法反击,只能双拳护头硬挡陈辅的最强一击! 这内奸也太难当了吧,不仅普通群众会吐口水,甚至连部下都离心离德。这个世界人心冰冷险恶,只有千羽流珍藏的实用画册才让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乐语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万物终有一死,而有些人,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救不了吗?” “我只能让他死得体面一点。” 陈辅沉默下来,将右腿收回内侧,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千哥你做的是对的。统计司的牢狱不是人呆的地方……没必要让老师受那种苦。” 你明白就好,以后不要走在我后面了,我怕你踢我屁股……乐语抓紧时间嗦田螺,准备嗦完就跑。他宁愿回家等妹妹放学,也不愿跟这些事儿逼吃饭,天知道这些事儿逼会不会一时间想不开又找他麻烦。 “千哥,你做的选择总是对的吗?” “当然。”乐语随口应道。 陈辅又喝了一杯酒,轻声道:“千哥,我这个人啊,平时想的挺多,但能下决心的很少。我爹妈是手艺人,没什么文化,他们总说我光宗耀祖,每次我往家里带东西他们都高兴,我出门大家都怕我,他们也觉得这是我有本事……” “但另一方面,以前的朋友疏远我,昔日的同学痛恨我。对了对了,今天你没下车,我去找苏颂的时候,看见苏颂姐姐真的跟他以前吹牛说得一样漂亮,真的千哥,你没下车是真的亏。” 陈辅啧啧说道:“怪不得当年无论我们怎么起哄讨好,苏颂都不肯约他姐姐出来跟我们见见,不然他怕不是要多一群姐夫。不过仔细想想,苏颂长得不差,他姐姐怎么可能会丑呢?” “哎,要是能回到那时候,苏颂的姐夫,我当定了!” “还有枫川流这小子,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跟他们打了几次架吧?然而没过多久寝室大查寝,我们宿舍被教导发现几本风月画册,全宿舍被罚洗一个月厕所,你还记得吧?妈的,毕业后我才知道这事是枫川流干的,他趁查寝的时候,将他最喜欢的几本画册扔到我们宿舍陷害我们!”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我肯定将枫川流的礼物珍藏起来,然后买几本同性的画册扔到他宿舍……哈哈哈,当教导在全校面前宣布他在枫川流宿舍捡到什么的时候,一定特别好玩!”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的话……” 陈辅晃了晃酒壶,发现一滴都没有了。 他停下了追忆的幻想,长吐一口酒气,“千哥,我们现在做的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你醉了。”乐语向伙计要来一根牙签,将嗦不出来的田螺肉刺出来。 “是啊,我醉了。”陈辅笑道:“我只是一个喝酒会醉,犹豫不决,对错不分的普通人。爹妈的自豪,地位的跃升,这些都让我感到快乐;朋友的厌恶,旁人的鄙夷,这些都让我感到委屈。我就是这么一个放不下,又拿不起的俗人。” “但千哥你不一样,你总会选出对的选项,对吧?” 迎着陈辅那带着哀求的眼神,乐语舔了舔牙签上的辣汁,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陈辅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我只要跟着千哥走就对了,何必想那么多?” “不行了,我醉了……我下去结账就回家,千哥你慢慢吃。” 不等乐语回话,陈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去一楼结账。 乐语想了想,连忙喊道:“伙计,再来一杯蜜糖五花茶和一碟爆炒田螺!我朋友下去结账了,算在一起!”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千羽流的改变,那我就不客气了! 千·骗吃骗喝的乐语·羽流参上! 啪! 乐语仿佛听见陈辅从楼梯摔下去的声音,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酒鬼就不要走楼梯了,应该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区区二楼的高度,唤醒者跳下去屁事都没有。 看着陈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乐语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责任仿佛更重了。 什么叫所托非人?这就叫所托非人——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拜托的对象不是千羽流本流,而是一个路过的穿越者。 ‘走一步算一步吧……’乐语心态倒是很轻松:‘大不了就死给他们看咯……’ 忽然,乐语听到风中的破空声,下意识举起右手! 啪! 乐语抓住了一块往他脑袋飞来的石头! 又有人刺杀我了!? 乐语环顾周围,没看到那个扔石头的袭击者,连熊孩子都没看到一个。而且这石头摸起来就知道是鹅卵石,挺小的,如果这是刺杀,未免也太温柔了——上一个刺杀者可是拿着手铳对准他脑袋砰砰砰的。 他张开手掌一看,发现鹅卵石外面还裹着一块绢布。 这是一封信。 「致流星:」 「于左上尖的三十时分,在长三百与角六十处见面」 「——摘星」 乐语顿时睁大眼睛,回忆起林锦耀对千羽流说过的话:“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一旦我意外身亡,而你仍在潜伏,那么‘摘星’就会代替我,成为你的新联络人!” ------------ 第16章 我的妹妹才没有那么阴阳怪气 乐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妹妹千雨雅已经回来了,似乎正在后院洗菜。 千家是有后院的,后院里最重要的工具莫过于压水机,生活用水都是从压水机打水出来的——自来水技术倒是已经应用,但跟他们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乐语想了想,他倒是愿意舔着逼脸等开饭,但等开饭这段时间也没事干,他又没手机电脑,家里唯一的书不是千羽流的工具书就是千雨雅的教科书——看那些还不如去帮忙做饭呢。 千羽流平时是不会在晚饭做好之前回家的,实际上千羽流在毕业工作之后,就从未在天黑之前回家——他要么在统计司里明着加班暗着窃听,要么到统计司校场锻炼战法。 乐语也想过要不要锻炼战法,但千羽流的经历告诉他,这不是一项‘努力几周’就会有明显效果的训练。 就拿前世的乒乓球来比喻,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的战法境界,相当于小区乒乓球好手的水平;而军校毕业生,约莫是市级乒乓球运动员的程度;像千羽流这种,大概就是刚刚踏入省级运动员的门槛。 因此乐语若是想超越千羽流的战法境界,就等于要在省级运动员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 0分到60分简单,但80分迈向90分所需的努力与天赋可是前者几倍。 饶是千羽流这种体质天赋都卓越非凡之辈,在这个年纪也只能达到‘初级八稻流咬战法’的水平。若乐语认为自己努力一下就能超越千羽流,那也未免太看低这个世界的天才了。 更何况战法真的很难,哪怕乐语消化完千羽流的记忆,但对战法更高境界的运用依然是‘脑子好像懂了但身体根本没懂’。 学习,学个屁,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家跟妹妹吃饭。 乐语来到后院,看见千雨雅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压水机旁边,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方便做家务,衣袖裤子都束起来露出白皙透莹的脚踝手腕,制服外面穿了一条白色围裙,打了一盘水正在洗菜。 千雨雅听到靴声,转头看了乐语一眼,眼里微微有些惊讶,但旋即低下头继续摘菜叶子。 乐语好奇地看了看后院的花花草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千雨雅打理的:“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 “真的没有?不要客气,我对下厨还是略懂一二的。” 乐语已经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OOC(不符合人物个性)了,毕竟连陈辅都看出端倪,想瞒过亲妹妹千雨雅也根本不可能,循序渐进地让他们习惯自己的变化才是做好的办法。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乐语跟千羽流最大的不同,就是乐语不愿意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间谍生活对千羽流来说几乎是刻进DNA般的本能,但对于乐语来说……他不是千羽流那种什么都能刻进DNA的猛男啊! 下班回家吃饭,对乐语来说,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渡劫。他下意识地将回家视为一种的放松,从喘不过气来的危险间谍生活中的休憩时间。 就连正在洗菜的妹妹,看起来也是这么的可爱顺眼。 怎么也比大吐苦水的陈辅好多了。 “真的不用你帮忙,你忙吧。”千雨雅没有抬起头,似乎摘菜叶子是什么重要工作。 既然不用帮忙,那乐语就心安理得地吃白饭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挨着墙边问道: “学习成绩怎么样?在学校过得还舒心吗?” 千雨雅微微挑眉。 “最近零花钱还够用吗?有没有想买新衣服啊?” 千雨雅扯了扯嘴角,一不小心将能吃的叶子也摘下来了。 “有没有谈恋爱啊?我很开明的,自由恋爱我很支持,但你得辨别认清对方是不是好人,最好告诉我让我去查一下,我当了二十几年男人,对面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了……” 啪! 千雨雅双手重重一锤水盆,洗菜水溅了一地。乐语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怎,怎么了?” “……今晚要做梅菜肉饼,你可以帮我将梅菜和香菇剁成丁,将肉剁成肉末吗?”千雨雅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乐语去灶台拿起大黑菜刀,将泡发好的香菇和梅菜切丁,哚哚哚的刀切声随之响起。切完香菇梅菜,乐语发现刀好像不太锋利,剁肉的手感好差。 他忽然想到精神力操控光线化为利爪,那用来强化菜刀岂不是能变成神兵利器? 说干就干,乐语激活精神力延伸到菜刀边缘,按照战法的技巧模拟出利爪的效果,用力一切! 啪!嘣! 第一声,是砧板被切开的声音。 第二声,是菜刀崩断的声音。 “你干什么?” 千雨雅甩干净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崩了好几个口子的菜刀:“菜刀惹你了?” 乐语解释了一下自己想给菜刀强化+1的想法,千雨雅的脸色越加疑惑:“菜刀又没有耀石芯片,你的精神力根本渗透不进去,你制造的光晶自然无法与菜刀融为一体,也会对菜刀产生破坏……只有耀石器械才能作为精神力的延伸,这不是常识吗?” 也就是说白板菜刀无法强化,强行强化只会被弄坏……乐语假装无事发生过:“啊,原来如此,我刚才忽然忘了这事。” 千雨雅淡淡说道:“你贵人多忘事。” “那怎么办?” 千雨雅接过菜刀,端详片刻:“我明天拿去给街口的修刀师傅看看,应该还能用。我等一会去李婶家借把刀。” 修刀师傅……这种略带点武侠风味只从爷爷奶奶口中听过的名词让乐语不禁眨眨眼睛,他这时候才发现千家的菜刀似乎用了很多年,黑不溜秋的,看来没少修过。 辉耀朝廷发展太阳能工业化也没多久,社会生产力并没有达到菜刀随便买的程度,更何况菜刀属于管制刀具,每买一把都得去提刑司备案,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一把菜刀一辈子。 乐语看了看砧板上还没剁好的肉,“不用借刀,等下这些肉我很快就能剁好。” “刀都崩了,你怎么……”千雨雅还没说完,便看见她哥双手光影扭曲。 削! 抓! 挖! 撕! 八稻流咬战法本身就取形于‘撕咬’这个动作,如果让乐语去片出一片片肥瘦相间的肉那他可能就没啥办法,但将肉剁成肉末,却正是咬战法的业务范围内! 不一会儿,乐语就徒手将一斤多的肉撕成肉末,盘成一团放在盘子里,“这样可以吗?” 千雨雅点点头:“可以,剁得很好,不愧是你。”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简直跟屠夫一样。” ------------ 第17章 学习,学个屁 虽然千雨雅没什么表情——乐语怀疑千家两兄妹都是遗传性脸瘫——但乐语总感觉千雨雅说话好像有点阴阳怪气。 只是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乐语便回到客厅练练战法消磨时间。 客厅有一大片没有摆放家具的空阔地,千羽流还没进军校前就是在这里锻炼战法。空地最中央处地面有很明显的磨损凹陷,赫然是千羽流硬生生踩出来的。 当乐语踩上去,双脚完全契合地面凹陷,脑海里许多记忆如同泡沫般浮出水面,他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咬战法的起手架势,开始演练起咬战法,回忆起许多知识。 绝大多数战法,都可以划分为‘养’、‘用’、‘炼’三个部分。 ‘养’即养身,锻炼战法可以强身健体——但必须是完整的战法传承,锻炼前的热身、锻炼后的拉伸、休息时的按摩缺一不可,否则锻炼战法只会损耗身体。 不过能流传到现在的战法,都是经过无数唤醒者锤炼千万遍的完整版本了。据说某些世家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底牌,不过原主千羽流对此是嗤之以鼻——世家几十代几百人的传承,怎么可能比得上全国数百代数十万人不断迭代改进的战法? ‘用’即运用,并非所有战法都是为了战斗而发明,譬如内景手战法就是令医官光靠肉掌推拿封脉就能治疗大多数疾病的技术,而就算是用于战斗的战法,也并非学完怎么打拳就能战斗——你还得学敌人如果这样打你,你要怎么应对等等策略。 因为战法信息完全透明的原因,每一种战法上都有应对其他战法的完美策略,就像是格斗游戏里所有角色都有完美打法,譬如‘他上勾拳你就钻到他屁股下面攻其阴睾’等等。 当然攻略归攻略,能不能搓赢对面,不仅要看你的技术,还得看对方是不是大神。 因此若是想掌握一种战法,要熟背的内容绝对比文化课考试还要多。 ‘炼’即炼神,虽然修炼战法无法增强精神力,但修炼战法的过程,可以让唤醒者更大限度调动精神力。 用肌肉力量来比喻,普通人一记直拳只能打出自己50%不到的力量,而经过训练的格斗者可以全方位调动肌肉打出80%乃至100%的力量。 精神力也是如此,普通人的精神力效率只有30%~40%,其余精神力都在调动光能时溢散了,而浸淫战法多年的唤醒者,才能精神力效率提升至60%以上。 当战法精神力效率大于70%,就意味着可以运用自如,登堂入室。千羽流的咬战法精神力效率,就是70%左右。 ‘穆飞鸿能吊着我打,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活儿比我好,更因为他的精神力效率比我高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就能打得我还不了手……’ 乐语一边演练,一边回忆今天早上的战斗,许多模模糊糊的关窍忽然明白了,许多习惯性的下意识动作也清晰理解了。 当咬战法演练完,乐语刚好回到原先的位置,踩在凹陷处,全身微微发热,肌肉酸爽,呼吸顺畅,甚至还有点饿。 而且乐语也彻底明悟了。 他在战法上的天赋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能完全消化千羽流的遗产,只能无限接近千羽流的水平。 学习,学个屁,还是等完成生存15天的挑战之后,直接一键升级吧。 咚,咚,咚。 “小雨~你在家吗?” 屋外传来声音,乐语过去开门,看见一个穿着紫蓝制服的女生站在外面,中长碎发齐刘海,脸上有点婴儿肥,眼睛闪烁地看着乐语。 “是千雨雅的同学吧?先进来坐坐,她在做饭。”乐语和善说道。 乐语打开大门让女生进屋,女生连忙说‘打扰了’,旋即好奇地看了看乐语:“我叫黎莹,是小雨的同班同学。” 黎莹并非第一次来小雨家,但她是第一次在小雨家看见其他人。面前这个青年面容和善年轻,看起来跟小雨有几分相似,但却是直呼小雨为‘千雨雅’……难道他是小雨的亲戚?或者是叔父? 乐语招呼黎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才微笑着说道:“千雨雅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同学欺负她吗?” “没有没有,小雨在班上可是很有人气的,怎么会有人欺负她。”黎莹连连摇头,看向乐语的眼神越来越好奇:“你和小雨很熟吗?” 这个好看的小哥哥是小雨的什么人?亲戚?邻居?还是童养婿? “我们啊,关系还可以吧。那千雨雅学习成绩怎么样?” “很好,不论是文化课还是战法课,小雨都是最厉害的几个之一。对了,你还在读书吗?还是出来工作了?” “我出来工作一年多了。”乐语呵呵笑道,他询问千雨雅的学校生活,一部分原因是千羽流的记忆影响,而另一部分嘛,就是他也好奇这个同在屋檐下的妹妹在学校是怎样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悄悄告诉我,千雨雅谈恋爱了吗?” 黎莹眨眨眼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现在还没有,但我知道我们班的方文华喜欢小雨,而且小雨曾经对他也颇有好感。” 你要是说八卦,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曾经?”乐语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是啊,但今天方文华说错话了,小雨恐怕是讨厌他了。”黎莹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乐语有点好奇:“他说错什么话了?说脏话吗?还是黄色笑话?” “不是不是。”黎莹心想这个小哥哥的思想回路好奇怪:“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国文课成绩怎么样?” “挺好。” “那你概括一下主要内容长话短说。” 黎莹愣了一下,脑子才转过来明白乐语这两句话的联系,笑道:“简单来说,小雨的坏蛋哥哥今天来学校,然后方文华说了他一句坏话,小雨可能就因此讨厌他了。” 乐语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没想到千雨雅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是的呢,小雨其实很可爱的。”黎莹嘻嘻笑道,她越看乐语越觉得顺眼,而且乐语也很有意思,鬼鬼祟祟地跟她讨论关于小雨的八卦,让她更是心生亲切——对女生来说,背后八卦实在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 又聊了一会关于小雨的事,黎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小雨的什么人啊?” 问出这句话后,黎莹有些脸红。 比起学校里的同学,乐语给她的印象非常不错,不仅好看,而且说话风趣幽默,非常符合黎莹心目中对恋人的幻想。她暗暗决定,以后要多来小雨家玩,哪怕不能跟这个小哥哥拉近关系,多看看养养眼也好啊! 不过这个小哥哥好像跟小雨不是很熟,不仅直呼小雨的名字,而且也不知道小雨的生活细节。哎,要是这个小哥哥是小雨的亲哥就好了! “我啊,我叫……千羽流,是千雨雅的哥哥。”乐语慢条斯理地喝了杯水,说道。 黎莹眨眨眼睛。 “千羽流?哪个羽?哪个流?” “羽毛的羽,流水的流。” “亲哥?” “这个……我不是很确定,毕竟父母好像去世很久了,以前没问过,应该是亲的吧。” “小雨还有其他哥哥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乐语撕碎了黎莹最后一丝幻想:“今天那个来你们学校的坏蛋哥哥,应该就是我了。” 黎莹下意识挪动屁股远离乐语。 她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青年,居然就是传闻中的千羽流! 今天乐语在操场暴打枫川流教师的时候,黎莹其实没怎么看,而且教学楼里操场那么远,大家能听到枫川流的咆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看清楚统计司干员的脸孔? 最重要是,乐语给她的第一印象跟想象中的统计司干员完全不同,黎莹听闻的统计司干员,都是一群丧心病狂、贪婪好色、凶神恶煞的邪恶之人,平均每个人三条伤疤六个弹孔。 但乐语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什么坏人,甚至还有些软萌,因此黎莹脑海里瞬间就否决‘他是千羽流’的可能性。 “那那那那那个,”黎莹从随身包包拿出一本青色封皮的书,双手颤抖地递给乐语,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这是我借小雨的笔笔笔记,刚刚刚才放学忘了给给给她……” 你至于这么怕吗……乐语有些无奈:“不要紧张,我现在下班了,不会抓人去统计司。而且你是小雨的朋友,我保护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黎莹心想有道理,但双腿依然抖得止不住。人的影树的皮,统计司恶名远播,而千羽流作为其中骨干,更是被传唱成杀人如麻的人屠,手下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黎莹岂能不怕? “小莹?” 听见千雨雅的声音,黎莹如蒙大赦,立马站起来说道:“小雨,我是来还笔记的!既然笔记还了,那我有事就先回家了啦!” 黎莹说完就一溜烟离开千家了,头也不带回的。 至于跟小雨的哥哥拉近关系这件事……抱歉,天下何处无美男,我黎莹还想多活几年! 千雨雅脱掉围裙,看着黎莹匆忙的背影,转头看向乐语。 乐语一副无事发生过的表情: “开饭了吗?” ------------ 第18章 没错,就是我 天色渐暗,家家户户亮起灯盏,千家的长管灯驱散了客厅的昏暗。 一荤两素一汤,千家的生活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食材,但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乐语用筷子将梅菜肉饼划出一小块儿,梅菜的咸香和香菇的鲜香完全浸入到肉饼当中,吃起来非常下饭。 炸豆腐和白灼白菜也很不错,白菜爽口微甜,炸豆腐酱香十足。 汤是紫菜蛋花汤,因为星刻郡临近海港,紫菜在这里算是便宜物,虽然放盐不多味道略淡,但吃完酱香炸豆腐和梅菜肉饼再喝这碗汤就显得刚刚好,肠胃似乎也变得舒服起来。 这顿饭乐语吃得很满意。 唯一的问题就是千雨雅一直在盯着他。 实在是被千雨雅盯得慌,乐语无可奈何地说道:“抱歉。” “你为什么道歉?” “你的朋友应该是被我的名声吓跑的。” 黎莹为什么忽然逃掉,乐语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但这不能怪他啊,他已经尽力了,谁叫千羽流名声这么臭,根本带不动。 乐语叹息道:“外面的人对我误会实在太深了。” 千雨雅凝视乐语好一会,过了片刻才说道:“你最近好像变了。” “是啊,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而且人总是会变的嘛。”乐语接过话茬顺理成章地说道:“黎莹是你的好朋友吗?我不希望你们的关系会因为我而疏远……嗯,你可以邀请她多来我们家,大家相处久了变熟了,她自然不会怕我了。” 这番话乐语是真心诚意的,他知道少年少女的闺蜜朋友是他们难得的财富,自然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关系。 黎莹现在知道千羽流和千雨雅是同住屋檐下的家人,难保不会对千雨雅产生异样的看法——因为朋友家人的原因,而疏远朋友的事却并不少见。 在乐语的孩提时代,他就曾因为发现一位朋友的母亲过于严格泼辣而逐渐疏远,这里面既因为对方母亲过于管束,也因为自己心存畏惧。 友情并不是多么坚固的东西,甚至就像玻璃一样漂亮美丽易碎,或许有的友情能经受考验,但……在真正的考验到来之前,就不要多加考验友情,能修复就修复,能珍惜就珍惜。 或许有人认为这种友情是‘虚假’的,根本不需要珍惜,但这个世界大多数东西都是图一乐,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感情关系都是牢不可破永恒不变?在一段感情到达结束之前,尽可能享受其中的美好,才是大多数人的日常。 而且乐语又不是千雨雅,天知道千雨雅是否将黎莹视为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为了避免千雨雅怨恨自己而从此不跟自己吃饭,乐语便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总之先把锅甩出去。 “治标不治本。”千雨雅平静说道:“黎莹怕你,并非因为你的外貌谈吐,而是因为你做过的事。只要你做过的事没有改变,那黎莹始终都会对你抱有一份恐惧。” “只要你是坏人,就会遭人厌恶。”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乐语打了个哈哈:“或许我能成为一个迷人的反派角色?” 他蹩脚的幽默风趣并不能打动千雨雅,千雨雅忽然朝着乐语张开手掌,每说一句话,她就收回一根手指: “你是不是在不经审判只有命令的情况下直接击杀逆光分子?” “你是不是击杀了你的昔日老师林锦耀?” “你是不是将许多昔日同窗抓回统计司?” “你是不是执行过统计司毫无道理的杀戮命令?” 千雨雅收回最后一根手指,右手握成拳头,握得紧紧的。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外面对你的传言,都是真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原来是这样啊…… 乐语这才知道为什么千雨雅今天变得如此阴阳怪气——她今天听到了千羽流的传闻,然而千羽流之前没跟她打预防针! 不仅没有跟家人说自己要开始‘从零开始的内奸生活’,甚至连‘妹妹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哥哥是好人’这种安慰的话也一次没说! 千雨雅现在才突然爆发质问,已经算是千羽流隐瞒得够厉害的结果了。 但乐语可不像千羽流那样收着藏着,而因为他也因为守着这个秘密守得慌,林锦耀被他一铳毙了,他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现在既然千雨雅主动发问,那他大发慈悲地给千雨雅爆点猛料吧! 然而当乐语刚张开嘴,一段段记忆猛烈地冲击他的脑海: 林锦耀:「羽流,你要想好了,进入统计司成为白夜的间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不必冲动做下决定。要知道,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你,更关系到你的家人。」 千羽流:「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现在唯一的家人只有雨雅。先生,你可以安排雨雅前往安全的地方生活吗?」 林锦耀:「你妹妹再过两年也到了国学入学年龄了吧?我可以通知组织,安排你妹妹去炎京皇家学院继续求学。」 千羽流:「既然如此,我就没有问题了。」 林锦耀:「羽流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另外,你作为间谍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我和‘摘星’都能保证自己将秘密带进坟墓,但其他人未必有我们的觉悟。你妹妹知道的越多,越在乎你,那她就越危险。」 千羽流:「所以,只要我不说出秘密,跟雨雅关系疏远,就可以保护她了吗?」 林锦耀:「是这样没错,但你妹妹如果什么内情都不知道,那她就可能被外界的信息影响,会疏远你,唾弃你,甚至将你视为敌人……羽流,这项任务就算你不接受,我们也可以理解。很多人可以接受自己成为牺牲生命的英雄,但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受人唾弃的懦夫。」 千羽流:「没关系。」 「反正,雨雅也不喜欢我。」 …… 乐语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喉咙里的话又吞回去了。 千雨雅看见乐语欲言又止,忍不住急了,狠狠一拳砸到桌上,震得碗碟都弹起来,强压着音调,颤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乐语凝视千雨雅的双眼。 他看见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担忧、不安和愤怒。 而乐语也终于发现,他有一项属性比千羽流高——至少,他的情商比千羽流强多了。 千羽流啊千羽流,你妹妹哪里是不喜欢你,她明明很在乎你啊。 但问题是为什么你当了坏人,却要我来帮你擦屁股啊,我又不是①…… 虽然乐语对千羽流怨念满满,但迎着千雨雅那充满请求甚至是哀求的目光,他却是露出笑容,点头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坐在你面前的,是逆光分子的克星,星刻弑师者,同窗粉碎机,统计司的屠夫,千羽流。” ------------ 第19章 有些面具,戴的太久,就会变成限定皮肤 不要跟千雨雅有过多的牵扯,是乐语最开始的想法。 然而因为‘千羽流的劫’的原因,导致乐语只能忍辱负重吃千雨雅的软饭……一起吃晚饭就能增长精神力这样的好事,乐语实在拒绝不了,更何况他也想体验一下‘渡劫’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乐语的性格本来就与千羽流大相径庭,再加上千羽流记忆对他影响,乐语对这个白捡的妹妹也越来越好奇:主动帮忙做饭,向同学询问近况……这些行为都是乐语试图亲近的铺垫。 乐语自己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因为初临异世的原因,心中的孤独感和恐慌感一直存在,迫切寻找一个宣泄口。然而统计司蓝炎奎照等人虎视眈眈,属下陈辅又是甩锅小能手,恩师林锦耀又被他亲手毙了……真可谓拔剑四顾心茫然。 而这时候,作为跟千羽流有血缘关系的千雨雅,她的存在比其他人都高一个层次——虽然她也得不到乐语完全的信任,但却是乐语唯一的选择。 小孩子才有选择,内奸都是没得选。 乐语对千雨雅有好感,是理所应当的事。 在某种程度上,千雨雅也让他回忆起前世的妹妹——不过跟千雨雅这种文静类型不一样,他亲妹妹脾气很差还特爱搞事,甚至还会故意来他卧室放屁,乐语两兄妹几乎从小打到大。 饶是关系不好,但乐语大学时听闻野蛮妹妹被渣男甩了,也曾纠集了一班同学跨市执法——倒也没打人,只是装成一群0趁渣男约会的时候冲上去指出他始乱终弃的事实,从此渣男成为周边大学远近闻名的1。 也因为这样,所以乐语完全能明白千羽流的想法。 妹妹喜欢我也罢,讨厌我也罢,但作为兄长,一定要保护好她。 或许是千羽流的记忆影响,也或许是乐语吃软饭吃出好感,反正乐语都愿意继续执行千羽流的计划,维持好‘恶兄’的人设。 “为什么?” 千雨雅语气复杂,一副恨铁不成钢恨屎不成饭的模样:“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乐语笑了:“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你觉得理由真的重要吗?” “重要,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千雨雅轻声道:“你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对有困难的人会默默伸出援手。” 千羽流啊千羽流,你做好事怎么还会被妹妹发现的?你是不是故意在妹妹面前装逼的?你是不是写了一本好人好事日记然后故意让妹妹看到? 乐语心里对千羽流腹诽不已,然而脸上却露出笑容,摊摊手:“我如果说我其实为了从内部改革辉耀而忍辱负重,你就会尊敬我吗?我如果说我只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你就会鄙视我吗?” “我聪明的妹妹啊,为兄教你一点人生道理:不要听信别人说什么,要看别人做什么。这个世界巧舌如簧的人太多,耳朵听见的未必是真相,与其将解释权交给对方,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真实?” 千雨雅愣愣地看着乐语,咬紧嘴唇:“你变了。” “我变了,也没变。”乐语笑道:“雨雅你刚才说,你认为我是一个不爱说话但乐于助人的人?那么,你觉得我的同学们教师们朋友们,是不是对我也抱有相同的印象?” “不爱说话意味着能保守秘密成熟稳重,乐于助人意味着心地善良可以求助。这是一张极好的面具——从我戴上这张面具开始,就没人会讨厌我,所有人都信任我,依赖我,包括我的同窗,老师,还有……你。” 乐语这次倒没有说谎。 沉默善良,的确是千羽流主动为自己戴上的面具。 因为冷血体质的影响,千羽流从小开始就没什么‘性格’可言,他可以展现出任何的性格,而他发现这张面具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收益,所以就一直戴着。 只不过,千羽流戴这张面具戴的太久了,直到死之前,他也没有摘下来。 然而这番解释,在千雨雅听来自然是无比刺耳。 她啪的一声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乐语,气得耳朵都红了:“所以,你以前的性格都是假的?你表现出来的善良和勇敢,都是用来故意讨好其他人的?” 乐语微笑道:“你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千羽流。” 不过你放心,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千羽流,除了我……乐语这般想着,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我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千羽流……” 千雨雅喃喃低语,忽然甩开椅子大步走开,乐语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我回房间,我吃不下了!”千雨雅的声音越说越大声,最后一个字甚至是恶狠狠地说出来。 那碗碟谁洗啊……乐语连忙搜刮出一些大义凛然的话:“真的?你就因为这种原因而浪费粮食?你因为我的错误而惩罚自己?现在天际区的难民连米都没得吃,而你要在这里浪费肉饼?” 这里可没有冰箱,虽然温度还行饭菜过夜应该不会馊,但饭菜即做即食不要浪费的观念深入人心,而这个理由也完美击中千雨雅的好球区——作为医官候补生,她多多少少都有点圣母心,面对‘天际区难民没得吃而你浪费粮食’这种理由,她居然还真反驳不了。 过了三秒,千雨雅气得狠狠一跺脚,回去坐下来狠狠夹菜吃饭,吃得很快,毫无礼仪可言,还一直狠狠地盯着乐语。 然而乐语心中居然有点暗爽:妹妹生气吃饭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呸,这个想法肯定是被千羽流影响,我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的新面具吗?” 千雨雅将嘴里的饭菜用力咀嚼完,恍然大悟地说道:“以往从不在天黑前回家的你,今天忽然提早回家。恰好黎莹今天过来还书给我,恰好你开门给她跟她聊了好一会……若非你告诉她你就是千羽流,黎莹说不定对你颇有好感。” 嗯? 乐语眨眨眼睛,他觉得千雨雅的思路似乎拐弯到一些特别的地方。 “你还喊我在空闲的时候邀请黎莹过来,好让她明白你并不是什么坏人,增加你们的相处时间,而你也戴上这么一副新面具:幽默、风趣、善谈、阳光、略显弱智……按照黎莹的性格,她的确会喜欢这副面具。” 千雨雅越说思路越清晰,她倒吸一口凉气:“黎莹的父亲是主簿司司长……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通过黎莹来接近主簿司!?” 除了‘略显弱智’这个评价乐语不太赞同外,其他地方乐语不得不给千雨雅点赞——哪怕是千雨雅这种见多识广的女孩子,想事情的时候也很容易转进到宫斗方向呢! 最重要是她编的还有模有样有根有据,乐语都怀疑千羽流是不是还有这种计划了! “随便你怎么想。”乐语都快忍不住笑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千雨雅狠狠将吃干净的碗筷放在桌上,碗里一粒米都没,看来她觉得这样应该对得起天际区的灾民了。 乐语看了看系统面板,确认渡劫进度+1,便阻止千雨雅的离开动作,主动站起来说道:“你还要在客厅读书吧?我回去卧室,不会下来打扰你。” 溜了溜了,不然要洗碗了。 看着乐语走往二楼的背影,千雨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她挣扎片刻后,却是将右手塞进嘴里狠狠咬住,用鼻子连续深呼吸,不一会儿表情便恢复平静,左手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下来,刚才想说的话也不再想说。 她摸了摸右手的白色牙印,平静地收拾桌面洗碗,然后坐在客厅里聚精会神看书,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似乎没有被晚饭时发生的事所影响。 …… …… 9点30分,千雨雅已经回房睡觉。 乐语离开千家,怀里带着怀表和星刻郡地图。 他要去见‘摘星’了。 ------------ 第20章 横行霸道千羽流 「于左上尖的三十时分,在长三百与角六十处见面」 ‘摘星’的来信,骤然一看很无厘头,既没有具体时间,也没有具体地点。但乐语获得了千羽流的记忆,自然知道如何解读这封密文。 ‘左上角的三十时分’,就是一个具体时间:‘左上’与‘时分’对应,左即时针位置,上即分针位置,‘左上’意味着初始时间为9点。 但‘左上’提示得很明显,因此9点并不是正确答案,还需要经过调整,而‘六十’指的便是时针与分针需要调整的角度。 按照密文规则,因为分针小于时针,若要分针向时针偏转,小接近大,应写‘几分之几’;反过来,因为时针大于分针,若要时针向分针偏转,大接近小,则写‘几十’。 三十大于1,因此是分针不变,时针按照‘三十’进行偏转——时针向分针偏转30°,也就是说时间应为10点。 而‘左上尖’的‘尖’指的是月亮,与代表太阳的‘圆’相对应,因此正确答案是晚上10点。 ‘三百与角六十处’指的是见面地点,要想解答这个隐藏信息,只需要一张星刻郡地图即可。 千羽流身为统计司干员,地图自然是随身携带。 打开星刻郡地图,乐语轻而易举就找到星刻郡的市中心——矗立在市中心讲学广场的辉钟楼非常显眼。作为每个郡县都存在的显眼地标,用辉钟楼作为参照物进行密文交流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三百’指的是距离辉钟楼直线三百米外,而‘角六十’就是正北方顺时针转动六十度。 乐语先在地图以辉钟楼为圆心,比例尺半径为300米作圆,然后以圆心为起点,作出一条与正北线夹角60°的直线。 而直线与圆相交的点,就是‘摘星’指定的见面地点! 晚上的星刻郡,条条街道明亮如昼。乐语走在大道中央,仰头阔步,一点也不像是去参加隐秘会面,然而路边巡逻的巡刑卫却没人过来盘问他,大家看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要是乐语戴帽子穿黑衣鬼鬼祟祟,反而会引来怀疑,但乐语这副光明正大的模样,却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才怪呢。 乐语现在穿的钢底长靴,是统计司标配装备,除了统计司干员没人会穿这种长靴,而这种长靴的脚步声又十分有特点,巡刑卫一听就知道这个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的人是统计司干员。 有点出乎乐语意料的是,辉耀已经取消了宵禁制度——至少在郡县等行政区域里没有,军区自然另有规矩。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宵禁的目的是防火防盗防流民,本质上都是因为夜晚光线不好所以直接一刀切禁止所有人活动。但辉耀郡县处处都是太阳能路灯,夜晚固然没有白天明亮,但绝不至于睁眼瞎。 而且星刻歌舞厅那边可是人来人往,虽然绝大多数平民都没资格过去消费,但光是为了照顾那群贵族富豪就值得取消宵禁。 这也大大方便了乐语,哪怕巡刑卫发现他这么一位统计司干员大晚上到外面溜达,也不会怀疑什么——不是认为他去夜晚奋斗加班抓逆光乱党,就是觉得他是去找地方搞黄色。 “小崽子给我站住!” 当乐语从明亮的大街转入一条路灯稀疏的小路,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地面肮脏,泥土翻滚,房屋层次不齐却紧密相连,垃圾随处可见,仿佛尸体溃烂的馊臭味似有若无。 就在路正前方,一个穿着短袖麻衣的少年正在夺路狂奔,头发凌乱,污头垢脸,没有鞋子,赤脚在这略显阴冷的夜里逃亡,他右手拿着一个跟他衣着完全不符的华丽钱袋。 麻衣少年后面,追着一个粗壮有力的成年秃头。秃头看见乐语从小路的另外一边走过来,不由得一喜,大声说道:“帮忙拦住他!” 去路被人挡住,麻衣少年却是丝毫都不害怕,当他距离乐语不到五米的时候,忽然转身踩着腥臭的垃圾杂物往上跳,双手用力一攀,便爬到楼顶上去了。 他选的逃逸位置非常好——这个位置恰好是小路的中间,无论秃头是往前跑还是往后跑,都得饶一大段路才有可能追上他。 秃头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愤怒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土墙,墙壁都被他砸出裂纹,朝着天空咆哮:“兔崽子!你有种就不要被我找到,不然我撕碎你!” 附近房屋里的昏暗灯光马上熄灭,虽然外面发生的事与他们这些穷人无关,但生存的智慧教导他们要缩起脑袋——因为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十八街。 这个地方有许多名字,贫民区,赌坊,花街……简单来说,星刻郡百分之七十的穷人都住在这里,另外百分之二十住在码头和工厂。 作为生产力发展未达到物质丰富的过度,贫民区是每个城市都无法避免的存在,十八街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这里路灯不够完善,也没有巡刑卫看守,但取而代之的是极低的生活支出和可以遮风避雨的瓦遮头,工人和苦力基本都住在这里。 因为官方不会过多干涉,因此十八街也会存在一些明文禁止的设施,例如赌坊。相比起平静的其他区域,十八街夜晚会热闹一点——赌坊也不敢在白天营业挑战朝廷权威,只敢晚上收割赌徒。 由此可见,千家在星刻郡里其实还蛮富裕的——千家父母早年去世,然而千家兄妹还能近乎脱产地读书上学,直至千羽流去当内鬼才有了正常的家庭收入。 就在乐语整理记忆的时候,那个秃头忽然转过头盯着乐语,审视几眼后脸上露出狞笑。 “你小子,是不是跟那个兔崽子一伙的?你刚才怎么不拦住他?”秃头从兜里拿出铁指虎,双拳一撞撞出铁戈之音,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你大爷我是谁吗?” 哦呼。 乐语愣住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向千羽流找茬? 几个头孢啊,喝成这样啊。 “等等!”乐语连忙喊停他。 “想求饶了?”秃头舔了舔嘴唇,朝后面点了点下巴:“去后面巷子把钱交出来了,然后让爷舒服一下,我就可以考虑放过你,甚至还能给你点钱哈哈哈哈!” “容我先问一下,你是谁?在这里很有名吗?”乐语谨慎问道。 “你连我雷大爷都不知道?祥乐的应老大你知道吧?应老大就是我姐夫!” “祥乐是啥?”乐语眨眨眼睛。 秃头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猪突猛进冲向乐语,就像要拱他这棵大白菜一样:“装什么傻,来这里的人不是去祥乐赌就是去温柔乡玩,你好好给雷大爷吹吧——” 砰! 乐语一记猛踢,将秃头大汉凌空踢飞,他一百多斤的体重在空中悬空一秒才梆的一声重重砸地,哇的一声红的黑的黄的全部呕出来。 “也就是说。” 乐语上前踩住他的肚子:“你只是一个小小赌坊老大的小舅子?” “没,没错,你他娘地死定了……” “你居然骗我!”乐语狠狠一脚,踩得秃头胃水都吐出来了。 “我,我没骗你!” “你这么丑,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能好看到哪里去,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更相信孟德尔啊!” “孟,孟德尔是哪条葱……” 乐语怒了:“你居然敢侮辱孟德尔!!我高中学得最好的就是孟德尔遗传定律了!” “这一脚,是因为你侮辱科学家!” “这一脚,是因为你找我麻烦!” “这一脚,是因为你馋我身子!” “这一脚,是因为你没长头发还长得丑!” “这一脚,是因为你骗我你是那个谁的小舅子!” “我,我没骗……” “还骗我,该踩!” 连踩十几脚,乐语是越踩越愉悦。他倒也不是心理变态,只是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他过得太压抑,特别是今天,上午刚被穆飞鸿吊打,下午又被陈辅暗戳戳地威胁,晚上回家吃饭还要跟妹妹中路对线…… 乐语心里苦啊! 乐语固然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全当自己在以第一人称视角游玩‘千羽流’这个角色的主线剧情,但他心里还是不爽啊!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穷凶极恶的野怪,不好好发泄一下真的对不起这份来自上天的礼物了! “那边的人,你在干嘛!?” 这时候路口忽然又冒出几个帮派分子,他们看见乐语正在爆踩秃头大汉,大惊失色:“雷爷!你他娘地居然敢打我们的人,快放开雷爷!” “斩死这个混蛋帮雷爷报仇!” “斩断他手脚!” 这时候乐语也踩得差不多了,心里的烦闷感消去不少,便一脚将踩的他妈都认不得的秃头大汉踢过去,重重一跺脚,昂起脑袋冷冷说道:“你们也要找我麻烦?” “你算哪头蒜……” 张牙舞爪的混混们里,有一个人忽然脸色大变,连忙拉住其他人,谨慎地说道:“阁下……阁下不是十八街里的人吧?” 统计司钢底长靴的声音,可是无数人的梦魇。 乐语没回答,他从千羽流的记忆里已经找到跟这群帮派众人打交道的正确方式了:“我数十下,十秒之后只要你们和这头秃头猪还在我面前,你们那个什么赌坊明天就可以关门了。十,九,八,七……” 黑帮,赌坊,流氓。 这些玩意,对于普通人可能有很大威胁力,但对于统计司……不,根本不需要统计司,哪怕是统计司的一个小小干员,也不是这群垃圾惹得起的。 作为丁郡守的心腹部门,作为横行无忌的统计司,整个星刻郡明面上没有人敢惹他们,至于暗面里……统计司根本不屑于弄脏自己的脚去这种地方。 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抓捕逆光乱党’的理由,乐语就可以将整个十八街翻过来再翻回去。什么赌坊什么老大,他们连舔乐语靴子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候其他混混也听出什么不对了,他们连忙将秃头大汉架起来迅速溜走,在乐语倒数结束之前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一句狠话都没说。 他们或许心存疑虑,毕竟穿着钢底长靴不能代表乐语就是统计司干员,但他们更有混混的聪明:他们如果冲了,乐语就算是假的他们也未必打得过,万一乐语是真的那他们就完蛋了;而他们如果撤退了,无论乐语是真是假,他们都有理由向老大交差了,反正被打的只有秃头大汉。 乐语下脚也很有分寸,除了第一下是用了战法技巧外,其他十几下都是随便乱踢,虽然帮秃头大汉整了整容修了修牙,但并不致命,希望这顿来自社会的毒打可以让秃头大汉重新做人。 乐语甩干净钢底长靴的污血,沿着小路继续走,这时候屋顶上忽然传来声音:“喂,分你一半。” 一个钱袋子扔了下来,乐语伸手接住,发现麻衣少年正站在屋顶上看着他。虽然一身脏污,但他的眼睛明亮如星眸。 乐语问道:“什么意思?” “你帮我打跑了雷胖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分你一半。”麻衣少年拍了拍自己瘦削的胸口:“这叫做公道。” “小偷也讲公道?那你还真是盗亦有道。”乐语笑道。 “盗亦有道?我喜欢这个说法!”麻衣少年眼睛一亮,“你刚才好威风啊,踩了雷胖子一顿,应老大的人还不敢找你麻烦,怎么做到的?你在哪里混的?我可不可以跟你混?” 乐语笑了笑,跺了跺脚:“你知道我在哪里混了吧?” “原来你是黑狗!”麻衣少年恍然大悟。 “别怪我没提醒你,偷混混的钱你还可以跑路,但你若是敢在黑狗面前说黑狗……那就要考验你的投胎技术了。” “切,你不也在说黑狗吗?” “当你有资格穿这对钢底长靴,你也能说。”乐语拿出怀表看了看,感觉时间有点紧了,便不再理会这小鬼,快步走出小路。 麻衣少年看着乐语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向往的憧憬。 …… …… ‘靠,该不会迟到吧?’ 因为途中的小插曲,乐语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心里有些着急——毕竟这次可不是约会,而是内奸与线人的地下会面! 约会你鸽了女朋友,顶多就分手;地下会面你鸽了线人,线人怕不是怀疑你已经被捕,直接连夜撤离城市,阵亡名单都给你写上! 乐语自然是加速前进,当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街口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昏暗小房子忽然打开了门,两束暗光爆发。 乐语已经反应很快——千羽流的身体本能非常强悍——但对方比他更快,更强! 两只手宛如铁箍般锁住了乐语的喉咙和左手腕,将他拖进漆黑的房子里! 黑暗之中,乐语听到了一个阴寒的声音: “可算是逮到你了。” ------------ 第21章 打不过敌人,就盗敌人的号 我被埋伏了!? 乐语心里念头千转百回,这次会面的具体时间地点,明明只有乐语和联系人知道,然而居然有人在蹲伏他,而且还成功伏击,将他抓进小黑屋里! 显然是联系人出事了! 怕不是骨灰都被人扬了! 但乐语可不是坐而待毙的鹌鹑——至少身体不是!他迅速稳住下盘,完全不顾左手被人缠住的危险,右手手肘猛地往后砸去,全身往拘束他的身后人贴靠! 咬战法·洪吐! “乖,别挣扎了。”阴寒的声音轻声笑道。 啪啪! 肘击被人用手掌挡住,用尽全身力气的贴靠更是石沉大海,乐语只感到全身发麻,仿佛撞到钢铁上! 乐语脸色剧变! 攻击近乎毫无效果! 这怎么可能! 不是乐语太过自傲,而是因为环境问题——现在房间里一点光源都没有,唤醒者根本没有光源可以借用,比拼的纯粹是体力较量,哪怕对方是蓝炎级别的强者,在黑暗环境下乐语也完全不虚,更何况他不怕痛! 除非对方是300斤级别的肥仔强者,那乐语就真的连破防都做不到了,然而他通过体感可以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比他强壮多少。 然而就是这样,他的猛烈反击居然被对方轻易瓦解! 乐语心都凉了,这个差距简直是小孩子与成年人之间的互殴,他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了,对方的账号角色等级明显比千羽流高出一个层次! 于是他硬着脖子哈哈大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有种就杀了我!” 乐语悟了,当自己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时,不要慌! 大不了一死! 反正我死了,你的号就是我的了! 打不过敌人,就盗敌人的号! 这就是乐语的生存之道! “我不会杀你。”阴寒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拖着乐语往暗处走:“别乱叫,别忘了你的目的。” 乐语微微一怔,他发现自己似乎被对方迅速拖入地下通道——他的钢底长靴与楼梯撞出清脆的声音。 完了完了,看来对方怕不是想对我严刑拷打,其实严刑拷打也没啥,反正我也不怕痛,但就怕对方也馋千羽流的身子,这种人格的侮辱我可顶不住…… 就在乐语胡思乱想的时候,地下通道里忽然亮起灯光,破开黑暗的光明让乐语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你误会了什么……‘流星’。”阴寒的声音轻笑道。 乐语愣了一下,发现喉咙和左手腕的钳制已经松开,他迅速调整姿势面对敌人,旋即意识到对方在喊自己,恍然大悟:“你就是摘星?” 站在乐语面前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连帽风衣的青年,他脸色很苍白,嘴唇很薄,脸容瘦削,身材也不见得如何强壮,看上去甚至还有点软。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无光环境下按住乐语爆锤,若是他想对乐语图谋不轨,乐语还真还不了手。 兜帽青年没说话,回去将地面的盖板拉回去,防止别人发现这条地下通道。乐语看了看足足两人肩宽的秘密通道,奇道:“这是你自己挖出来的?” “十八街的人多数都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我只是将其中几个窟打通了而已。”兜帽青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走前面。” “为什么?” “我不习惯别人走在我后面。” “我也不习惯。”乐语就非要杠一下。 兜帽青年认真看了看乐语:“你的性格跟‘观星’说得不太一样。” ‘观星’指的就是林锦耀,乐语眼神游离:“哪里不一样?” “智商不太一样。”兜帽青年双手插兜:“我走前面也行,但我要关掉通道灯,你确定?” 乐语脸色一黑,黑暗环境下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便老老实实走前面,漏出自己的背后屁股等诸多弱点。 通道不长,若莫十几米,乐语便走到通道尽头的一扇木门前,这时候兜帽青年说道:“不要动把手,直接推另外一边。” 乐语眨眨眼睛,推门的另外一边,居然直接推开了——有把手的那边才是转动轴! “我如果握住把手推过去会怎么样?” “会引爆通道里的耀石炸弹,整个通道会塌陷。” 这联系人的工作也不好干啊……乐语碎碎念一句,推开门后,发现又是一条通道。 “怎么还要走?” “如果有人触发了陷阱,他们就会以为这个通道的目的地是上面的房子。”兜帽青年说道:“陷阱不放在家门口,这不是常识吗?” 乐语扯了扯嘴角:“我很确定这是我不知道的常识。” “不用谢,一场同事,不收你学费。”兜帽青年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乐语脑子转了360°才明白兜帽青年的意思,心想要不是打不过他就立马让他知道为什么屁股那样红。沿着通道走到尽头,又是一扇木门,这次乐语学乖了:“这门怎么开?” 按照正逻辑,敌人经过前面的陷阱应该有所察觉,不会再动把手,这时候应该反过来将把手设置为正确的开门方式;但按照反逻辑,说不定敌人能预判到这个预判,那么将把手设置为陷阱触发方式也是对的;不过按照反正逻辑的话…… 乐语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兜帽青年平静说道:“我发现你不仅没常识,而且记性不太好。”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陷阱不放在家门口吗?这里就是家门口,这就是一扇普通的门,你普通地推开就行了。” 兜帽青年虽然语气没有起伏,但这字里行间明明都是‘嗤笑’的意思。 乐语黑着脸推开木门,走进一间并不宽敞的地下室,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白灯,四周放着四层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玻璃瓶子,地下室中间放着一张床——乐语更愿意称它为屠宰桌——床上的托盘放着许多闪烁银光的手术刀手术钳,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欢迎来到我的家。” 兜帽青年打了个响指,通道里的灯光旋即幻灭。他关上木门,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朝乐语招了招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请坐,不要触碰这间房间的任何东西,除了床。床我消毒过,你喜欢也可以坐在上面。” 乐语没兴趣理会他的恶趣味,他拿出怀表看了看,10:05。 他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会面地点从一开始就是幌子。” 兜帽青年点点头:“当然,我得预防你已经被策反、被捕、被逼供、被跟踪的可能,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不要泄露自己任何情报是谍报行动的常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说明我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乐语脸色一黑:“那你怎么确认能在中途拦截我?” 兜帽青年指了指他背后的墙壁:“通往约定地点只有三条路,但其中一条路有杂物堆积封路,另外一条路更是因为违建已经堵住,你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乐语看过去,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星刻郡地图,但这份地图可比他那份官方版详细太多——不仅写明各个势力的范围,甚至还有许多小道捷径、灯光亮度的详细标注。 “据我所知,你在进来十八街的时候还发生了一场‘小冲突’。”兜帽青年淡淡说道:“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我觉得你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你现在早点投胎可能是正确的选择。” 难以启齿你就别说的这么难听啊! “这不关我事,是他主动找我麻烦的,我除了打他一顿还能咋样?” “别让自己别麻烦找上门来,是谍报人员的常识。”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常识!” 兜帽青年依旧语气平淡:“我也说了,不用谢。” 乐语感觉自己脑瓜子好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吐槽道:“你比我强这么多,是不是应该改成你去统计司当间谍,我给你当联络人比较合理?” 兜帽青年眨了眨眼睛,忽然一笑,嘴巴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好像还没向你正式介绍自己。” 他揭开兜帽,露出一头夹杂着些许黑丝的苍白头发,地下室的光线顿时黯淡些许——这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光线真的变暗了! “我是白夜驻星刻郡的地下联络干部,‘摘星’阴音隐。”他拿出发绳绑好自己的头发,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流星’千羽流。” 乐语看着他一头白发,愣了几秒种,脑海里顿时想到一个可能。 他恍然大悟,直接问道:“你还有几年命?” “三年。”阴音隐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时间,仿佛在讨论一件小事。 ------------ 第22章 内鬼,又有内鬼 当乐语看见阴音隐那一头白发,顿时明白他修炼的战法,是传说中的藏剑战法。 在这个世界,‘传说中’并非都是褒义的,特别是涉及技术:古代的技术是必然比不上现在的技术,这就跟winxp比不上win10一样,技术是越来越完善的。 辉耀两千年来,无数英杰创造出无数战法,然而能流传至今的不过数十种,绝大多数战法都变成‘传说中’惊鸿一现的技术,顶多在杂书野史里见识其闪亮之处。 这些‘传说中的战法’,往往都因为学习门槛、总体威力等种种原因而消失于历史中,又或者被其他战法整合学习,只取精华,不留其名。 然而有那么几种战法,虽然国家没有传承,军院也不会教授,但并不意味着没人学习,只是学习人数极少。 但就因为存在这么一小撮修炼‘传说战法’的人,千羽流等军校学生都要学习如何应对‘传说战法’,那么当他们遇上这些传说战法修炼者,他们至少可以……死的明明白白。 藏剑战法,就是一种‘传说战法’。具体修炼过程乐语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修炼藏剑战法的关键,就是将光线藏入体内。 但人类又不是植物,细胞也没叶绿体,分子结构也挡不住光,怎么可能将‘光’藏进身体里?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乐语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藏剑战法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作为‘藏光’的代价,就是修炼者的寿命急剧缩短。 光就如同剑一样,不仅仅给予修习者更强的破坏力,也一直在破坏修习者的身体。 藏剑战法的缺憾还不止寿命缩短,按照军院的教导,藏剑战法从技巧上而言,并不比现在流行的战法强,甚至还要弱上一筹。如果大家在太阳底下公平竞技,藏剑战法百分百会被其他战法吊起来锤。 然而攻击力不高,甚至还损害寿命的藏剑战法,为什么会被军院视为必须了解的‘传说战法’? 这其中的奥妙,就在于藏剑战法的‘藏光’能力。 所有唤醒者,都必须在有光源的环境下才能施展出战法威能。在黑暗无光环境下,唤醒者跟普通人几乎没有差别,顶多就是格斗技术出众一点,但因为失去光源,他们的精神力根本无法影响现实。 然而藏剑者却因为体内含有光源,因此黑暗环境对他们几乎毫无削弱可言,他们不仅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甚至能让自己保持在如同正午的全盛状态! 这就相当于一群法师在受到禁魔debuff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法师能正常施法。 因此只要在无光状态下,藏剑者可以一个人就屠杀一群唤醒者——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战力差距,致盲,恐惧,尖叫,混乱,这一切都无限放大藏剑者的战力。 藏剑战法,古称‘暗行战法’,‘刺客战法’,这是一门哪怕威力不足,但只靠暗中杀人这个特性就能让无数人忌惮的传说战法! 辉耀历史上许多刺杀事件,都有藏剑者的踪影。 因此乐语在小黑屋里被阴音隐吊着打是再正常不过,那个情况别说乐语,就算蓝炎来了也得跪。 不过藏剑者也并非毫无破绽,藏剑者因为生命急剧损耗,往往会早生华发。因此乐语一看阴音隐那头白发,就瞬间知道他是藏剑者。 修习藏剑战法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藏剑者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直接打死还会有官方嘉奖,也就是十八街这种区域,阴音隐才有可能披头遮脸低调活着。 “只能再活三年……”乐语看着阴音隐的白发,问道:“值得吗?” “如果我不修炼藏剑,我活不到现在。”阴音隐平静说道:“你能看见每一个藏剑者都是已经奋尽全力地活着……这也是常识。” “这个我知道。” 如果不是没得选,谁会练藏剑这种战法。 像这种削减寿命的战法,修炼时必定痛苦得千转百回。 藏剑藏剑,意思就是把剑藏到体内,洞穿五脏六腑,化为身体的一部分。能忍着这种痛苦继续修炼的藏剑者,每个人的求生欲都是拉满到极点。 虽然军院没有教导,但根据千羽流的分析,藏剑战法大概还存在一个‘速成’的隐藏特性。不然藏剑战法修习难度如此之大,学习门槛又如此之高,若没有缩短学习时间的方法,肯定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里了。 “好了,我剩下这三年宝贵的寿命可不能浪费在跟你聊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上。”阴音隐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工作吧。” “你这么乐观的态度,我怀疑你在说谎博取我的同情。”乐语吐槽道。 “死亡并不值得恐惧,真正令人恐惧的,是没有希望。” 阴音隐看着乐语,若有所指地说道:“所以你活着,而‘观星’死了。他宁愿死,也要保住你这个希望……我听说,是你亲手杀了他的?” “是。” “做得好,你保护了我们两个,也保护了星刻郡里的白夜情报网络。”阴音隐用笔戳了戳笔记本:“将那一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 乐语如实将里士杰与奎照的战斗、蓝炎的出手、林锦耀的暴起说出来,阴音隐一边记录,一边问道:“如果你跟蓝炎战斗,有几成把握?” 乐语摇摇头:“一成都没有——就算蓝炎只有一个人,我有其他人帮忙,我也不认为能留下蓝炎,除非灭尽光源而且你来帮忙。” 那个雨夜里的蓝炎,在乐语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许万夫莫敌有些夸张,但一人成军却是恰当——这么一个可以硬撼子弹风暴的强者,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像蓝炎这种人,他在夜晚是绝对不会走进任何光源微弱的地方,甚至自己也会随身携带发光耀石。” 阴音隐戳了戳笔记本:“这也是常识,不用谢。” “那换成奎照呢,单挑情况下,你能打得过吗?” 乐语仔细想了想:“大概七三开吧,他七我三。如果我能找到他的弱点,或许能增加一成胜算。” 这已经是乐语最乐观的推算——他的三成胜算里,有一层胜算是赌奎照惜命而他可以不要命。 “你不用强调,我不会认为你有七成胜算的。” 阴音隐笔走龙蛇,记录好这些情报后说道:“现在统计司根据‘观星’家里的书信到处抓人,‘观星’为人谨慎,没有暴露跟任何一名白夜行者的联系,但被抓的人里有不少是我们准备发展的种子……” 乐语:“要想办法救他们吗?” 阴音隐摇头:“你不用想办法,你公事公办就好。比起那些种子,你这颗钉子更加重要,万万不能轻举妄动,估计过不了多久,其中一半没多少威胁的人都可以放出来。” 他顿了顿:“你知道吗,‘观星’的家人学生已经被放出来了。” “这么快?”乐语惊了。林锦耀的家人学生可是昨晚被抓回去的,今天就放了……还不满24小时拘留呢! 阴音隐轻笑一声:“你今天去军院抓穆飞鸿,围观的人太多,造成的影响太坏了。军院学生中午就联名上书找丁义抗议。对于丁义来说,这群学生可是他未来的打手,因此丁义也不能不管,便催促蓝炎表个态,先把‘观星’那些没什么关系的家人学生放了。” 乐语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军院学生知道找统计司没用,因为统计司只是不要脸的走狗,因此他们直接找上身为星刻郡郡守的丁义——丁义还是要脸的。而且蓝炎已经唱白脸了,他丁义自然要趁机会唱红脸收买人心。 “也好。”乐语松了口气:“祸不及家人,林先生付出太多了,他家人弟子都是无辜的……” 这时候阴音隐忽然阴测测说道:“无辜?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什么意思?” “我帮你整理一下时间线。”阴音隐翻动笔记本:“一个月前,‘观星’接触穆飞鸿、枫川流等熟人,试探他们对白夜的态度。” “三周前,‘观星’在课后秘密接触进步学生,试探他们对逆光的态度,从那开始,他们开始进行秘密集会,学习先进的白夜纲领。” “三天前,‘观星’终于获得白夜总部的允许,拥有创建星刻分部的权力,可以发展预备役的白夜行者。” “然后,就发生了统计司抓捕林锦耀的事了。” 阴音隐合上笔记本:“你不觉得,这个时间线有些蹊跷吗?” “可能是林先生他在发展新成员的时候太过张扬,所以被统计司注意到了吧?”乐语猜测道。 “‘观星’被统计司注意到我毫不意外,甚至‘观星’什么时候被抓都是很正常的事。”阴音隐翻开笔记本,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诱饵’。” 乐语睁大了眼睛,许多情报在他脑海里碰撞出崭新的结论,他语气急促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已经得出了答案,却还是要找我求证一下吗?” 阴音隐的语气很冷,仿佛在说陌生人的事:“为了在星刻郡发展新成员,白夜必须先让一名德高望重的人主动接触潜在的进步人士,然而德高望重的人,往往也是统计司重点观察的对象……从一开始,‘观星’的被捕就不是是否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观星’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他就绝不可能活得比我长了。他是白夜放出去的一个诱饵,当统计司吃下这个诱饵,就意味着我们白夜行者的行动要转入第二阶段。” 乐语深吸一口气:“林先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要死于非命的?” 这么一想,林锦耀对千羽流的嘱咐就不是空穴来风的担心,而是一种先见之明的委托。他早知道自己会死在统计司手里,所以他选了千羽流作为他的行刑者——他的死亡会成为最有力的履历,彻底擦掉千羽流身上的所有‘污点’。 “呵。” 阴音隐没有回答乐语的问题,“你现在还有心思为死人悼念吗?现在危险的,是我们啊。“ 乐语有些不解:“林先生已经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危险?”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观星’虽然早晚都要死,但他被逮捕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蹊跷了。”阴音隐用笔戳了戳笔记本:“恰好是白夜分部即将成立之前。” “现在‘观星’死了,但‘观星’播种的种子成员仍在,白夜不可能放弃这些新成员,只能从星刻郡的预备行者里挑选一人成为白夜分部的领导人。而就在这时候,‘观星’的家人弟子里却被安全释放了……” 阴音隐说话云里雾里,乐语想了好一会才搞懂他的意思:“你是说,有人为了夺取白夜分部成立的胜利果实,所以故意举报林先生,让林先生被捕?” “看不出你还挺童真的,说的话就像是小孩子为了抢玩具而向父母告状一样。”阴音隐说话阴阳怪气的:“拜托,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童话。” “不过你说对了一点,的确是有人夺取白夜分部的胜利果实。那么这个如此工于心计又不择手段的人,他掌握白夜分部后,总不可能是想帮助白夜建设美好社会吧?他会怎么做,才能将白夜的资源,变现成自己的资源呢?” 乐语陷入思考:白夜分部的资源,是什么? 是成员名单。 这些成员全部都是可以直接拉去打靶的逆光乱党! 乐语恍然大悟:“他要将林先生发展的星刻郡新成员出卖给统计司!” “孺子可教也。”阴音隐一副‘儿子干得好’的表情,笑道:“你还可以想深一层。” “‘观星’在即将创建分部时被捕,然后统计司第二天就派你们大肆抓捕嫌疑犯,惹得民众怨声四起,向丁义施压,丁义就顺势让蓝炎释放一部分囚犯,而这部分囚犯将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而获得白夜的青睐……” 乐语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 阴音隐白皙的脸庞露出一丝病态的殷红,语气里微微有些兴奋,冷声说道: “从一开始,‘观星’身边就有一个统计司的内鬼!” “统计司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发难,就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怀有逆光之心的进步人士都被‘观星’钓上来。不仅是我们将‘观星’当做诱饵,统计司也将‘观星’视为诱饵,一个钓出叛乱者的诱饵!” “他们帮内鬼铲除上位的障碍,还为内鬼的履历添油加醋,为的就是让内鬼获得白夜分部的完整名单。” “统计司得到名单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就是常识了:他们可以轻易而举地将所有潜藏的叛乱者,连!根!拔!起!” ------------ 第23章 我真的有头牛 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乐语呼出一口气:“那该怎么办?放弃组建白夜分部?” “怎么可以因为少数内鬼的原因,放弃召集进步人士的机会,这简直是斩脚趾避沙虫。”阴音隐摇头:“虽然组建白夜分部有危险,但只要我们将内鬼抓出来即可避免。” “你知道谁是内鬼了?” “我若是知道,今晚就不会跟你见面了,而你明天也将会听见‘观星’某名弟子身死的消息。” 乐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阴音隐,心想阴音隐除了是他的联系人,多半还负责执行白夜的暗杀任务。拥有藏剑战法的阴音隐,有心算无心之下,星刻郡没有几个能挡住他的人。 “有怀疑人选吗?”乐语忽然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抓内鬼的办法:“是不是要以白夜组织的名义,给每个嫌疑人发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会面地点,然后看哪个会面地点出现统计司干员,就意味着对应的嫌疑人就是真正的内鬼?” “……?” 阴音隐的头上是大大的问号:“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办法,但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第一,我们不知道内鬼有几个;第二,内鬼的目的是潜入白夜组织。在内鬼掌握完整成员名单之前,他断然不会有其他举动。”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内鬼应该就在‘观星’那几个弟子之中。” “为什么?” “在‘观星’死后,能以他的名义召集新成员的,只有传承他衣钵的几名弟子。”阴音隐看了一眼乐语:“其实你也算是其中一个,你也的确能将新成员召集起来——他们肯定很乐意一起将你打成烂泥来祭奠‘观星’的在天之灵。” 乐语懒得接阴音隐的冷笑话,思索道:“而林先生的弟子们恰好现在就被放出来,因为他们被统计司抓进去过,身家履历都无可挑剔……白夜分部的责任,自然会落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不过,白夜就不能拒绝他们加入分部,另找人——例如派你去组建分部吗?” 阴音隐转动手中笔,摇头:“白夜没理由拒绝。就因为你和我的推测,毫无证据就怀疑他们的忠诚?这不符合白夜的内部规章。白夜不仅不能,还必须委托他们继承‘观星’的遗志,以表明白夜对牺牲者的尊重。” “就为了这无意义的态度,就葬送白夜在星刻郡的所有努力?”乐语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哦?因小失大?” 阴音隐看着乐语,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很难想象乐语看见一张死人脸露出笑容是怎样的体验——反正乐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阴音隐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按你的意思,现在‘观星’死了,他们的亲人弟子我们不仅不让他们继承‘观星’的意志,甚至还将他们视为内鬼,视为叛变组织的嫌疑犯?” 乐语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因小失大’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观星’的家人弟子都是小事,而白夜分部才是大事,对不对?”阴音隐打断了乐语的陈述:“所以委屈一下他们,不就是暂时不让他们加入白夜分部,想必他们可以理解我们的苦衷……你是这么想的吧?” 乐语没有说话,他隐隐察觉到……这个白夜组织,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造反组织。 “但他们会怎么想呢?”阴音隐又阴阳怪气起来:“‘啊,林老师为白夜牺牲了这么多,白夜现在却怀疑我们’——流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太多人希望那些拥有‘小’的人,能‘理解’他们的‘大’。” “辉耀朝廷希望天际区人民能理解他们的施政策略,所以天际执政官被杀了,天际区乱成一锅粥。” “丁义肯定也希望星刻郡人民能理解他的野心理想,结果就是你们统计司横行霸道,进步人士受到迫害。”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天上的太阳,一切星光都要为自己让路,所以——” 阴音隐摊开手:“我们这些星光,才会在这个地下室里谋划推翻他们的光辉。” 乐语微微失神,苦笑一声:“我真的拥有一头牛……吗?” 阴音隐挑挑眉:“你在说什么骂人的俚语吗?” “这是一个笑话。有个记……有个钦差问农民,如果你挖到了一个宝藏,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农民说愿意,钦差很满意,又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农民这次说不愿意了。” 阴音隐也好奇起来:“为什么?” 乐语:“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阴音隐沉默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很有意思的笑话,中心思想也符合我刚才的发言,你的联想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乐语心里泛起些许雀跃,旋即感觉有些不对味——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老师在表扬小学生? “总而言之,‘大局为重’、‘因小失大’、‘委曲求全’这些话是不符合白夜的行事准则。” 阴音隐说道:“委屈滋生怨怼,怨怼导致敌视,敌视引发战争……我们今天能为了大局而委屈一小部分人,明天就会有人为了大局而委屈我们。” “流星,我听说你妹妹正是二八芳华的年龄。如果我说为了大局,要委屈你妹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你能接受吗?” “不能。”乐语秒答。 “所以不要再说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话了,我们可以牺牲,可以委屈,但不能被牺牲,被委屈。”阴音隐抬起手轻轻抹了一下白发刘海:“人类是不能互相理解,但是可以互相尊重。” 阴音隐用庄肃的语气朗诵道:“「这个世界本是渊源黑暗,而我们心怀光明,不耀万物,独白其身,是为白夜」。” 乐语表情有些复杂:“多么天真的政治理想。” “如果人人都不强求别人理解自己,人人都尊重别人,那么就可以迎来一个大家都可以相互理解的美好世界。”阴音隐打开笔记本:“这就是白夜的终极追求,没有人需要委屈自己,也没有人需要顾全大局,但社会却能和谐运作。” 乐语忍不住摇摇头:“怀抱着这么幼稚的理想,白夜真的能成功吗?” “就算白夜失败了,也只能证明我们白夜行者的无能,而不代表理想是错误的。”阴音隐转动笔杆:“正因为理想是如此梦幻,所以通往理想的道路自然是布满荆棘。” 乐语切了一声:“话说得比唱的好听,但内鬼怎么办?” “说得好,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你会面的原因。”阴音隐用笔头指着乐语:“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内鬼暴露出来。不过呢,这个计划在实施上,存在一定困难,而且也非常危险,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乐语点点头:“好,我能帮点什么?” “其实也不是很难。”阴音隐摊摊手:“就是你要受点委屈而已。” 乐语顿感不妙:“什么委屈?” “其实也没什么。”阴音隐顿了顿:“就是你可能会死。” “淦,你刚才不是说白夜不会要求成员牺牲自身利益的吗!?” “白夜的确不会要求成员牺牲自身利益啊,但你可以主动牺牲嘛。这也是常识,不用谢。” ------------ 第24章 我买菜必定超级加倍 “对了,刚才聊到你妹妹……” 商量好计划细节后,乐语准备离开,阴音隐却忽然喊住了他。 “你只有三年命,想什么呢。”乐语警惕地看着阴音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三年很快就过去的。” “……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忍不住想关灯的人。”阴音隐扯了扯嘴角,冷声说道:“‘观星’虽然死了,但他向组织的申请已经批准下来。” “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观星’的申请就是希望白夜能运作人脉,将你妹妹调到安全地方继续学习。”阴音隐戴上兜帽:“组织已经安排好,你妹妹可以去炎京皇家学院继续修读,那里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她。” 乐语精神一振:“太好了,什么时候来人接走她?” 阴音隐沉默了好一会:“……你这个态度不像是为了保护妹妹,比较像是在送瘟神。” 乐语撇撇嘴,倒也不否认这点。 毕竟除了抖M以外,谁会喜欢每天回家就跟妹妹中路对线呢? “你也别想得太美,不会有人来接你妹妹。你以为白夜是什么?慈善助学机构吗?”阴音隐吐槽道:“白夜只是为你妹妹提供各种便利,去炎京求学这段路还是得她主动去。” 乐语疑惑道:“什么意思?不仅不能上门取件,还得自己将自己邮过去?” 阴音隐花了几秒种才理解乐语的意思,“对,因为你家和炎京毫无联系,任何主动的干涉都可能会引起特别注意——特别当你是统计司干员的时候。过多的关注,反而是害了你妹妹。” “炎京皇家学院的入学考在20天后举行,只要你妹妹参加考试,白夜会帮你妹妹免去一切麻烦。”阴音隐顿了顿:“听说你妹妹成绩很好,不过……那里可不是成绩好就能进去的地方。” 炎京,是辉耀朝廷的首都,也是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虽然天际区已经沦陷,其他行政区也风声鹤唳,但没有人会怀疑炎京会遭遇兵灾——两千年来,炎京从未陷落。 虽然出现过政治斗争,甚至篡位改政,但从没有军队能攻陷炎京。哪怕无数人会相信辉耀朝廷即将衰败,但他们也同样认为炎京会一直屹立于大地之上。 炎京皇家学院,在古代被称为‘国子监’,是辉耀最高学府和教育机构,是所有求学者的圣地,其影响力之大覆盖辉耀全境。里士杰就是出身于炎京皇家学院,他能以弱冠之年,暴打勇武强横的副司长奎照,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奎照至少比里士杰大十岁! 时间对唤醒者的影响非常大,三十岁的奎照正是最鼎盛的时期,锻体、精神、战法境界都达到最佳水准,而里士杰的锻体和精神必然是弱于奎照,从他们战斗时里士杰以游走避锋为主就可以看出一二。 然而在如此差距下,里士杰仅仅凭战法境界,就打得奎照残存亦末路兵败如山倒,足以证明炎京皇家学院的教学水平之高。 因此炎京皇家学院的门槛自然是非常高,入学考试只是其中一环,甚至是最不重要的一环——这个世界多得是有背景又努力的天才。 “所以我要劝她坐火车去炎京吗……”乐语轻声道。 辉耀的铁路网路相当还算发达,基本每个行政区都有铁路连接,而火车也并不仅仅是蒸汽内燃机车——事实上火车上内燃机只是辅助作用,真正作为主要驱动能源的是耀石太阳能。 铁路现在还能运作,再过几年就难说了。譬如天际区的铁路系统已经变成‘局域网’——外区军队想通过铁路快速运输兵员进入天际区是做梦。 “你不必多特意诱导。”阴音隐道:“星刻国立中学再过两天就要进行一次结业考核,到时候教师会建议成绩好的学生去炎京参加考试,你只需要给钱,允许她去炎京,到了炎京之后她就会一帆风顺……除非你妹妹会因为非常喜欢你而不舍得星刻郡。” “说不定有这种可能呢。”乐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总之就是这样。”阴音隐懒得理会乐语的冷笑话:“虽然我这样说,你未必有多放心,毕竟对你们兄妹来说,炎京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相信我,只要你妹妹到了炎京,白夜就不会让她遭遇困难。” 乐语总觉得怪怪的。 毕竟他们白夜是一个以推翻辉耀为主要目的的革命组织,也就是造反专业户。 而炎京皇家学院是辉耀的国子监,简单来说里面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 然而不仅炎京皇家学院的里士杰是白夜行者,现在白夜组织甚至能操控炎京皇家学院的招生,保证能让无甚背景的千雨雅舒舒服服地入学…… 你们这个炎京皇家学院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上课是不是教屠龙术和思修的啊,怎么变成大型内鬼培养中心? 事情讨论完毕,乐语准备原路返回,然而阴音隐拦住了他:“从上面走吧。以后来找我也是直接过来,不要走那条路——退路可不能经常用,这是常识。“ “没关系吗?”乐语颇为惊讶:“你不怕被人发现你和我不可见人的关系?” 阴音隐没有理会他,直接走楼梯到一楼,乐语跟着上去,发现上面似乎是一个诊所——躺椅,镜子,白灯,以及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味道,虽然不是消毒水味,但一样的刺鼻难闻。 这个世界的医学非常微妙,主要是以精神战法为治疗手段,辅以药草制剂调节身体,但同时也研究外科手术,是一种混合巫术与科学的实用主义技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就算我从这里出去,也只会被认为是你的病人?”乐语恍然大悟:“没想到你居然在十八街当野医官。” 这世界的正规医官都是在医官司,医官司简单来说就是公立医院——不过老百姓看病可没优惠,单纯只是国家创建。医官司的正规医官收入有高有低,但都有相同特征:忙得头秃。 毕竟整个城市的病人都只能去医官司,哪怕一大半人因为没钱不会去,剩下那小部分都足以让医官司全年无休了。 而有些希望获得更高报酬并且厌恶忙碌工作的医官,就会到其他地方开设诊所,也就是野医官。不过野医官的水平参差不齐,也没职业认证,很容易造成医疗事故,阴音隐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主职间谍,副职医官,天知道他会不会用出诊的理由到处刺杀。 “你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看病。”阴音隐淡淡说道。 “你主要医治什么的?” “牙痛和痔疮,普通外科我也会。” 乐语神色一滞:“十八街有人看这两种病?” “许多人可以忍受风寒发烧断肢等等痛楚,但绝对没人能忍牙痛。”阴音隐淡淡道:“痔疮在这里很常见,十男九痔,十八街的食物来源不怎么干净。譬如你刚才打的那个雷爷,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停,我不想听你弄那个秃头大汉的**的故事!” “走好不送。” 乐语大步走出诊所,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街区,不远处就是祥乐赌坊,再远一点就是花街,诊所惨白的灯光从琉璃窗里倾斜而出,照亮了窗户上的几个字: 「牙、痔疮、铁打」 真是简洁明了的招牌……乐语找到远处闪耀的耀钟楼,先朝着耀钟楼的方向前进走出十八街,再沿着大路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拉开横栏,再打开里门。 家里一片寂静,乐语蹑手蹑脚回到楼上,正要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 这个家就只住了千家两兄妹,开门的自然不是回来报仇的死鬼千羽流,而是一脸冷漠的千雨雅。 她拿起提灯,照亮了鬼鬼祟祟的乐语,眼睛像X光一样不停扫视乐语。 乐语先发制人:“你这么晚还不睡觉?” “上厕所。你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 “大人做事小孩子别管。”乐语拿出了兄长的威严:“赶紧去新陈代谢然后回去睡觉!” 千雨雅气得胸脯一鼓一鼓,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衣服沾上的针藏草含有微弱毒素的药草,在星刻郡只有十八街那里会长,其他地区都清理干净了……你去十八街干什么?“ 草,这就是医官候补生的洞察力吗?还是说千雨雅有成为名侦探的潜质?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乐语呵斥一声。 然而千雨雅并不买账:“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查!我放学就去十八街,不问出你干了什么事就不回家!” 这可不行,你不回家,谁做饭啊!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居然无意间命中了我的软肋! 乐语暗暗啧了一声,心想用什么理由搪塞好。 去十八街治牙痛?不行,会暴露阴音隐的存在。 去花街消费?不行,背了这个锅但我实际上没去,我太亏了。 显然乐语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我去赌钱了。喏,今晚赢的,你拿去买菜。” 乐语拿出麻衣少年分给他的钱袋子,没想到日行一善的奖励居然能在这里派上用场——他刚才出门还真没带钱。 千雨雅接过钱袋子看了看,“你以前不赌钱的。” “其实是别人想巴结我,非要塞给我罢了。”乐语教育道:“赌博害人,你可别碰,我也只是应酬一下,只是十八街的人太热情了,非要给钱。” “我才不会碰!”千雨雅恶狠狠说道,将钱袋子递回来:“我不要你的脏钱,拿回去!” 乐语煞有其事地说道:“好啊,那我自己拿钱去买菜。我只要穿着统计司干员的衣服,去买菜肯定份量超级加倍——” “你……别到处祸害人了!”千雨雅听到乐语的‘威胁’,只能不情不愿将钱收回去,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乐语眨眨眼睛,心想这样子基本可以保证千雨雅会老老实实去买菜做饭了,而且晚饭说不定能加餐,简直是一箭双雕。 不过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千雨雅刚才不是说要去厕所的吗…… ------------ 第25章 不如打牌 距离与阴音隐的会面已经过去了两天,乐语这两天干了不少事。 譬如他在统计司的战牌内部赛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勇夺桂冠,被尊称为统计司战牌大师。 其实就是打牌。 战牌是乐语在这个世界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特色娱乐之一,生活压力大的乐语一接触这玩意就喜欢上了,天天回统计司就靠打牌消遣。 战牌全称战法牌决斗,游戏模式为双人对决,每名玩家有40张战法牌,玩家初始抽三张牌,然后每回合可以抽一张牌,用一张牌,先出手玩家无收益,后出手玩家多两点血量(直击牌平均收益为两点血)。 战法牌主要分为三种类型:直击、反击、暴击。直击即直接攻击,可以对玩家造成伤害;反击即反制攻击,可以破解直击并且造成伤害;暴击即蓄力攻击,可以经过一回合蓄力造成大额伤害。 其中直击是明牌打出,而反击和暴击为暗牌。当玩家打牌反击和暴击时,牌面覆盖不会展示出来,当对方打出直击时必须揭牌: 若暗牌为反击,则直击无效,并且反制伤害; 若暗牌为暴击,则直击不仅有效,而且暴击牌因为蓄力被‘打断’而失效。 当双方都为暗牌时,反击过一个回合自动失效,而暴击过一个回合会发动并且造成大额伤害。 简单来说,直击破暴击弱反击;反击破直击弱暴击;暴击破反击弱直击。 单纯看规则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就是回合制猜拳嘛,但战法牌的重点却是它的牌库——战法牌一共有十八个牌组,或许你会对这个数字颇为熟悉,因为辉耀官方传承的战法体系一共也是十八种! 没错,战法牌的十八个牌组,对应的就是现实里十八种战法!每个流派的直击牌、反击牌、暴击牌都截然不同,甚至每个流派的初始血量也不一样,因此每一场战法牌对决都千变万化,趣味十足! 战法牌据说是辉耀开国皇帝首创,经过两千年的发展,已经变成深种于每个辉耀人心中的娱乐文化,许多普通人可能根本不修炼战法,但他们必然熟悉战法牌! 对于许多武者来说,战法牌更是他们学习战法的捷径。不仅仅是寓教于乐,而且战牌决斗与现实战斗有异曲同工之妙,打牌打得好,现实里对战法的理解也不会差。 战法牌有足足十八个牌组,那么平衡性如何呢?这一点也很有意思:战法牌的出品方是炎京皇家学院,而当皇家学院更新某个战法体系教材时,战法牌也会随之更新。 战法的轻微修订更新,绝大多数人都是难以察觉的,然而放在战法牌里就不一样了——当某个牌组得到加强,玩家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牌组的胜率变化,进而意识到该种战法变得更强! 人类是很现实的动物,什么牌组强就用什么牌组,什么战法强自然就学什么战法,因此战法牌的高胜率,很可能带动某个流派的兴盛,导致其他流派的衰败。 其他流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皇家学院可是代表官方,没有流派能跟他们杠,因此除了期待皇家学院削弱强势牌组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强自己流派的战法体系,让官方也加强自己的牌组。 战法牌虽然只是一种娱乐,却也能推动战法的发展,甚至能反映出战法两千年来的竞争兴衰。现在战法牌的十八个牌组,无一不是经过数百次迭代更新的产物,其平衡性已经达到一个极致。 ‘好,上班打牌。’ 乐语起床换好衣服,除了怀表和工作证件外,他第一时间放进口袋的,就是自己的狼鹰拳牌组。 虽然乐语擅长的战法是八稻流咬战法,但他上手战牌后却发现狼鹰牌组更有意思。 咬战牌组是速攻过牌流,初始血量少,主要特性是每打出一张直击且没有被反击就可以再打一张直击,相当符合咬战法‘咬杀至死’的特点。 而狼鹰牌组是叠攻流,初始血量高,主要特性是每打出一张被反击的直击,那么下一张直击的伤害就会提升。那一天奎照跟里士杰越打越猛,也能体现出这一特点。 离开卧室下楼,乐语看见正在吃早饭的千雨雅忽然加快进食的速度,囫囵吞枣吃完便快步出门。他忽然想起什么,喊道:“我聪明的妹妹啊。” 千雨雅停下了脚步,双手打开了里门,没有回头,“什么事?” “你们学校今天是不是要进行结业考核?” “是。” “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养你的,兄长爱你哦。” 千雨雅转过头,她气得小腿都颤抖起来,用愤怒的眼神狠狠剜了乐语的一眼,直接推开门离开了,一句话都懒得跟乐语说。 得益于前世与亲生妹妹的生死搏斗,乐语还是略懂如何引导这种处于叛逆期的小女生,他用这么恶心的态度表示愿意接受千雨雅的失败,千雨雅一定会憋着一股气,恨不得马上用成功狠狠打乐语的脸。 乐语这就相当于用嘴遁给千雨雅上了个嗜血术,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当然,用恶心帅的态度挑逗文静死板的妹妹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反正千雨雅能接受哥哥换了一张面具的‘事实’,因此乐语也是放飞自我,脏话与骚话齐飞,冷笑话共黄段子一色,白天上班打牌,晚上回家扯谈,生活也算是多姿多彩。 去后院打水洗漱,乐语用牙刷蘸了点盐刷牙,刷着刷着忽然听到一道破空声。 飒! 乐语伸手接住,发现又是一块包着绢布的鹅卵石。 阴音隐哪来这么多鹅卵石,这附近没河吧,他难道是那种每天早上去海珠长堤边晨运的类型吗……乐语心里暗暗吐槽,打开绢布,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计划开始」 乐语微微挑眉,将绢布上的字迹洗干净然后收起来。这个世界可没一次性纸巾,在外面总有用到手绢的时候。 吃完早饭,乐语也走路去统计司上班。还没走多远,他就感觉到异样:有人在盯梢他。 唤醒者连子弹都能预先规避,对于眼神自然也有所感言。不过唤醒者并非对所有视线都会有反应,绝多数人的视线都是‘不带感情’,不会触发精神警报,而带有‘感情’的视线才会引起唤醒者的注意。 因此在这个世界,偷看美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女性哪怕不用眼睛也能敏锐察觉到这种带有颜色的视线。要是美女实力不高或者脾气好也罢了,要是偷看一个不好惹的主,被美女当场暴打的事并不罕见——这种带有‘强烈恶意’的视线,对于唤醒者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体验。 现在乐语就感受到这种‘强烈恶意’的视线,仿佛有人想要扒他裤子似的。 穿着统计司制服时,他对这种视线早已习以为常,但现在还没上班呢。 越往前走,这种恶意的视线就越来越密集。当乐语走到耀钟楼所在的讲学广场,这种视线几乎化为实质,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乐语。 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乐语周围围了一群人。 他被包围了。 “千羽流。“ 乐语站定,看见三名男女从人群里出来,站在乐语对面,为首的正是林雪——林锦耀的女儿。 她今天穿着一身短打白袖,长发已经不再,取而代之飒爽轻捷的短发,眼袋微微有些浮肿,似乎是这两天哭多了。 “什么事?”乐语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难道想当街袭击朝廷干员?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们能不能选个僻静的地方,那边的巡刑卫已经要走过来了哎。” “变成统计司的走狗后,你就变得乖戾狷狂……究竟统计司会扭曲人性,还是你之前一直在伪装?”高进冷声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雪儿!” 一个脸容愁苦的中年人匆匆忙忙人群里挤出来,急切地拉住林雪的手:“你别去,让二叔来!这种事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乐语认得这个中年人,他是林锦耀的弟弟林雪恩,当时林锦耀死的时候他也在院子,但跟军院教师林锦耀不一样,林雪恩只是一名普通成衣商人,战法修为很差。 “二叔,不要阻止我,这是我……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了。” 林雪轻轻一甩,就将二叔的手甩开,然后转过身看向乐语。 “千队长,我们只是想来求一个公正,不会做任何违法行为。” 林雪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要和你进行仇断!” ------------ 第26章 谁是内鬼 仇断,是辉耀特色法律体系一个很特殊的标志,也是法律对‘强者’的巨大让步,它允许强者拥有一定的报复权。 犯罪者受到处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怕是强大的唤醒者,在法律上也是没有免责权,该杀就杀,该囚就囚。但还有一种情况:犯罪者的亲人朋友是强者。 不一样的人文社会,自然会孕育不一样的社会风气和舆论潮流。地球的犯罪者亲属自然极少会出现过激的报复行为,因为个体的力量是远远比不上集体,而且个体与个体之间也没太大差距。 但辉耀不一样,强大唤醒者可以碾压普通人,强者的生存能力也极其出众。历史上就曾经出现过冤假错案,导致犯人亲属一怒之下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偷袭致死,包括诬陷的贵族和裁决的官员,并且一直逍遥法外,最后朝廷平反这起错案,才让这名强者停下手——至于是不是真的是冤案,没人知道。 虽然强者万万不能硬撼正面军队,但强者若是在城市里玩千里杀一人十步不留行的游击战,朝廷也很难解决。 而且,这种不世强者其实还不是主要问题,毕竟强者数量并不多,多数也会被朝廷收编。真正麻烦的是,天下间诸多修炼战法的普通唤醒者,他们尚武风气浓郁,大多数都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为亲人朋友两肋插刀报仇雪恨,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没错,我爹/叔/爷/基友是做错事了,但他死了,我接受不了,我就要打死你! 这种思想是可以获得大众认可的,毕竟辉耀朝廷也不是能保证自己公正严明。对于普通人而言,支持这些‘报仇义士’,就等于减少朝廷制造冤假错案的几率,大家屁股都不歪,‘复仇’风气自然是越演越烈。 但朝廷干员老是被这样复仇也不是办法,因此朝廷妥协了,或者说顺水推舟使出一招阳谋:仇断法。 按照仇断法的规定,犯人亲属可以在公共场合对‘仇人’申请对决,次数仅限一次,对象仅限一人。‘仇人’可以投降,但要进行赔偿或者道歉,对决中生死不论,对决后仇恨一笔勾销,违令者事后将受到朝廷的通缉追杀。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朝廷怎么能鼓励犯人亲属对官员的报仇呢? 但法益是入罪的基础,伦理是出罪的依据,存在强者的社会,伦理和法益自然会发生变化。 仇断法的出台,大大降低的民间复仇行为的恶劣影响。因为只能对‘仇人’一人复仇,不牵涉其他人,是能获得民间认可,像以前那种复仇杀全家的行为自然不会再得到追捧,而是会遭到大众唾弃。 而且,仇断法规定仇断必须在公众场合,便将暗中的‘复仇’变成公开的‘仇断’,无论发生什么事,官方都能迅速掌握情况,不至于被人杀全家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更重要是,仇断法将矛盾从民间与朝廷,转移到复仇者与仇人之间。 无论是仇人被复仇者干死,还是投降赔偿,这都不关朝廷的事,只是仇人自己丢脸,与朝廷的脸面无关。 事实证明,仇断法也彻底扭转了社会风气。毕竟朝廷都支持你进行正义的复仇,你再偷偷摸摸搞刺杀自然就不会得到旁人的赞誉。 朝廷也时常会宣扬一些‘正面例子’,譬如那个郡的复仇者战胜仇人后,案件获得平反;这个县的复仇者虽然不敌仇人,但仇人却主动下跪认错,复仇者也意识到自己亲人的错误,两人遂而和解…… 总而言之,光明正大地报仇,不仅能得到民间认可,甚至朝廷也是鼓励的! “那里有人进行仇断?” “那个人是统计司的!” “什么,终于有人找统计司的人进行仇断了吗?” 早上的讲学广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既有摆摊贩卖的商人,也有等待讲学的孩童,仇断的消息一出,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广场都哄闹起来。 广场的巡刑卫挤开人群进来,看见乐语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千羽流没有穿马甲,但他的钢底长靴可做不得假,更何况他们认得乐语——统计司最近出了一个喜欢打战牌的队长,一边打牌一边抓人,他们也略有听闻。 “聚在这里干什么?散开散开!”巡刑卫呵斥道,“你们这是想聚众闹事吗!?” 聚众闹事是一个很大的罪名,再进一步就是‘聚众造反’了,但林雪不吃这一套,声音微微附加精神力,清晰地响彻广场:“我们要与千羽流进行仇断,还请巡刑卫作为见证。” “还请巡刑卫作为见证!”附近的人齐声说道,声音如雷。 巡刑卫脸露难色,看向乐语,眼神里仿佛在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乐语抬起头看了看耀钟楼,说道:“还有17分钟。” 他顿了顿:“距离统计司的上班时间,还有17分钟,我走路需要3分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不愿意别人违反约定,也不愿意违反与别人的约定,因此在接下来的14分钟内,结束这一切吧。” “就让我看看,林先生的得意高徒,有什么本事。”乐语云淡风气地说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仇断法有一个很坑的点,那就是虽然限制了复仇者只能找一个人进行仇断,但没有规定复仇者的数量——是的,群殴在仇断法里也是允许的! 不过仇人看见打不过,可以果断投降,大不了道歉加赔钱,然而复仇者却是丧失了唯一的正义复仇机会。 因此仇断法其实是一个君子法,如果双方都是注重颜面的君子,仇断法才会有意义,大家一战了却仇恨。 但如果双方都不要脸,仇断法就没有意义——你敢群殴我,我就敢跪下求饶。 我虽然丢了人,你失去的可是爸爸/爷爷/朋友啊! “我虽然很希望由我来洗刷父亲的耻辱。”林雪深吸一口气,说道:“但千羽流你的确是有才无德之辈,我不敢轻言我一人就能战胜你。因此,请允许我、高进、夏林果轮流出战,与你恩绝仇断!” 说到这里,林雪脸上露出几分羞恼,既有对自己提出车轮战的羞愧,也有对千羽流的痛恨,但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她能一人打败千羽流,何须提出三人轮战的请求?但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她也只能行此无耻之事! 至于胜利之后千羽流要付出什么代价,林雪提也没提——如果赢了,他们有的是时间呵斥千羽流;如果没赢,那她现在提得有多狠,到时候被打脸就有多惨。 乐语扫视面前三人。 林雪,不必多提,林锦耀的独生女,上学时千羽流将林雪视为自己妹妹看待,结果证明凡是千羽流的妹妹,都必然会跟千羽流反面。 高进,也是老熟人了,嘴臭狂魔,说话最大声,不过长得人模狗样,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热血阳光青年,在军院里似乎还是学生会主席,林锦耀时常会跟千羽流表扬这名弟子。 夏林果,乐语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林锦耀死亡的那一晚,他也在院子里,被统计司一并带走,不过他一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那怕是要跟乐语仇断,他没有任何发言,只是默默看着乐语,他外貌看上去是乖巧正太脸,但乐语却隐隐感觉到他的威胁。 林雪、高进、夏林果…… 他们果然来找我仇断了。 也就是说,白夜的内奸,就在他们三人之中! ------------ 第27章 虐菜 林雪主动前来仇断,早在乐语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林雪的仇断,其实是乐语和阴音隐的计划。 随着社会变化,仇断的发生次数其实是越来越少,虽然仇断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报复机会,但并不实用,因为它隐含两个条件:第一,你要知道谁是主要仇人;第二,你得打得过他。 不要以为这两点很简单,毕竟大多数案件都是提刑司或者统计司率队处理,你哪找得到谁是仇人?整个部门吗? 如果是存在‘诬陷’情节的原告,那倒是能找到仇人,但原告也不是傻子,若不是有底气不怕仇断,谁也不会乱诬陷。 而且就算你知道谁是主要仇人,打不打得过也是一个问题。像林锦耀这起案子,林雪等人的主要仇人肯定不是千羽流,而是蓝炎。 但他们别说是找蓝炎,他们连统计司都进不去。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别说车轮战,就算是一起上,也只有被蓝炎宰割的份。 林雪等人一开始肯定没有仇断的想法,因为没必要——他们与统计司是政治斗争,是路线之争,双方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根本不是能靠‘仇断’就能‘断’,而是只有一方灭亡才能结束的生存斗争。 然而阴音隐的计划,却是鼓动林雪等人去找千羽流仇断。 他以白夜行者的身份,向林锦耀的亲属弟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只有能让千羽流在仇断中落败道歉的人,才有资格继承林锦耀的遗志,加入白夜这个致力于推翻辉耀的温暖大家庭,拥有组建星刻郡白夜分部的资格。 但反过来,如果没人能在仇断中击败千羽流,那他们就没资格继承林锦耀的遗志,自然也不能加入白夜分部。 乐语当时就骂阴音隐脱裤子放屁,这不就是提出一个过分要求然后趁机剥夺他们的参加资格嘛。 阴音隐说乐语没常识,剥夺资格是惩罚,但提出挑战却是奖励,而且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千羽流杀了林锦耀,于情于理林雪等人都要找千羽流了结这件因果。 按道理说,林雪等人虽然理应继承林锦耀的事业组建白夜分部,但他们却是没有资历,差点经验值——就像是表哥打游戏的时候忽然要拉屎,于情于理都得让旁边的表弟来接着打,但想要表哥的队友认可表弟,却是要表弟展现一点成绩。 让林雪等人去打千羽流这个精英怪,获取经验值升级,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里存在一个小问题:林雪等人,是绝对打不过千羽流的。 不是驾驶员乐语吹千羽流这款座驾,而是千羽流的的确确是一款超跑——在同龄人里,唯一能超越千羽流的,也就只有来自炎京的里士杰。 但里士杰现在已经变成巨人观,死得老惨了。 因此林雪就算是车轮战,也只有被乐语吊打的份,除非…… 「除非有内鬼。内鬼为了加入分部,必定抓住这个机会,借助统计司的资源来击败你。」 这是阴音隐的结论。 不过他还有下半句话:「如果他们都不是内鬼,那你就让他们暂时远离白夜与星刻郡的纷争——连你都打不过,他们还没有加入白夜的资格。」 总而言之,好人永远是白夜,坏人总是乐语来当。 不过乐语也不介意,毕竟像这种光明正大虐菜的机会可不多见。 “请。” 乐语朝林雪招了招手,“麻烦巡刑卫在一旁为我见证——我如果上班迟到,那是因为出现了不可抗力,匪我所愿也。” 既然乐语都这么说,巡刑卫便不再干涉这场仇断,驱散人群给他们战斗的空间。 “千羽流,我会让你知道,林先生去了,还有我高进!星刻郡,不是你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 首先迎战乐语的,是学生会主席高进。 他手持一柄军院制式长剑,哗啦一声抽剑,剑声破空争鸣,剑锋直指乐语,凛然杀气刺得乐语眉心微痛。 高进的剑刃无锋,因为普通人虽然可以携带剑器行走于大街之上,但不允许开刃,剑器相当于是一种工艺品或者健身用品。 绝大多数剑客也遵守这个规矩——他们想杀人,有没有开刃根本没关系。 在这个世界,如果剑客非要用利刃才能杀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耻辱。 两人站在两边,此时天色正好,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地洒在人间。 “来!” 乐语摆出咬战法架势,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荒咬起手,光爆掠动如银河倒悬,袭杀高进! 乐语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是要来排查内奸的! 高进会不会是内奸? 他选择第一个挑战乐语,是不是想抢在其他人之前击败千羽流,获得林锦耀继承人的资格,进而获得白夜成员名单? 他平时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心虚? 他总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撒尿,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因此乐语的攻势必须猛烈得像是打桩机,他要打得高进喘不过气,才能逼出高进的底牌!如果高进真的是内奸,他就必然会动用来自统计司的支援,用不属于他的力量奇袭乐语! 铛!铛! 光爆在空中溅起阵阵涟漪,双方瞬间交击数下分离,高进拉到合适的距离,一抖手腕,光芒汇聚于剑尖之上,震喝一声,递剑刺向乐语,刺出数米剑光!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 乐语身躯一震,左手斜拍,喷吐光爆,直接将剑光拍散! 咬战法·洪吐! 然而高进此时已经顺着剑光刺杀过来,但他真正的杀着,不是右手的无锋剑,而是左手的剑鞘! 他紧握剑鞘,从左往右扫向乐语,朝着外侧的剑鞘口迅速‘拉’出剑光,不过是呼吸之间,已经拉出数米长的剑光,颤鸣不断,如有实体,似要腰斩乐语! 这就是高进主修的战法,执剑战法! 执剑战法的奥秘,不在于剑,而在于鞘! 从高进拔出剑的那一刻起,他的剑鞘就一直在吸收光辉存储于内。这种存储无法长久,而且需要与剑刃配合,因为剑刃每一次打出的光爆都带有高进的精神力——也就是所谓的剑意。 这种带有剑意的光辉,是执剑战法的高效能源。当高进战斗得越久,剑鞘存储的剑意光辉就越多,爆发起来也就越强! 通俗来说,就是执剑战法会有一个剑意槽,积累剑意的条件是战斗,发动道具是剑鞘!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前赴的剑光虽强,但后继的剑鞘才是致命一击! 顺带一提,在战法牌里,执剑牌组的主要特性就是每一次直击都能增加暴击的伤害。 ‘蛮强的嘛……’ 眼看着自己被高进用无锋剑与剑鞘光两侧夹攻,乐语心里却是冷静得毫无波动。 残血体质,让乐语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普通人,可以从容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 ‘但还是太菜了。’ 咬战法·洪吐宇咏! 乐语左手画圆,套向高进的无锋剑,顺势缠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他右手化掌,主动迎向剑鞘光的中间位置,喷吐光爆! 虽然高进的剑鞘光看上去似模似样,但华而不实,光型不稳,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一拍即散! 执剑战法其实更适合多人作战,上限极高,因为攻击距离远的因素,甚至存在一人敌军的可能性。但高进还没将这门战法登堂入室,攻击距离长就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距离越长,光爆威力就越分散! 不过银枪蜡烛头罢了。 乐语缠住他的右手腕顺手一拉,一记膝撞顶他的腹部,高进顿时呜哇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这就是虐菜的快乐吗……没什么意思,真是朴素无味且枯燥啊。’乐语绕到高进背后,反扣他的右手,像拎小猫一样捏住他的后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说道:“结束了。” “还没有!” 高进左手反持剑鞘,狠狠往后面一戳! 乐语随意躲开这无聊的负隅顽抗,然而肾部忽然一阵莫名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洞穿! 只见高进的剑鞘居然还能喷吐出一道青光,而且还会拐着弯追踪射向乐语! 危! 居然处心积虑偷袭我的肾部……高进,你就是内奸吗!? ------------ 第28章 你对我的怨恨,还不够深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高进剑鞘射出的绿光,乐语无法躲开! 阴音隐所说的危险,正是如此——哪怕乐语早有提防,但内奸依然可能会用出乐语无法闪避无法抵挡的招数,轻则乐语丢人重伤,重则……乐语要被迫换台新车! 但有一说一,千羽流这辆超跑乐语目前还挺满意的,毕竟年轻,车灯亮,马力足,开起来很舒服,除非真的面对兰博坚尼豪车级别的碾压,否则乐语必然是反抗到底! 当乐语做好重伤的准备时,绿光已经没入他的腹部,撕碎他的衣服,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 乐语感觉自己肚子好像是被戳了一下,但对于拥有残血体质的他来说,这个戳一下不会比踩到乐高模型更痛。 就这?就这?就这? 乐语左腿一扫,踢中高进的膝弯部位,强行令他跪下来,紧扣他的右手腕将他压制住:“投降,或者跟你的娇妻说再见。” ‘娇妻,什么娇妻……’不等高进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就感觉到右手腕传来一股剧痛,关节错位的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满脸冷汗。 乐语对高进有点刮目想看,兄弟你手腕都快被我扭成麻花了居然还能一声不吭,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认输!” 林雪果断中止决斗,乐语哼了一声,一脚踢中高进的屁股,将他踢飞踢回人群里,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左腹的衣服被刺破了,腹部有一道明显的紫痕,像是被人用锤子打了一下。虽然有伤,但并不严重,按照千羽流的常识,只要去医官司找个手活好的老师傅按摩一下,基本能活络消瘀。 乐语脸色严峻:“你的最后一招,莫非是……” “没错,正是七情战法。”高进被人架着站起来,喘着大气盯着乐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虽然借着怒火在七情战法上一日千里,但终究修习时日不多,不然我刚才那一鞘剑光足以将你贯穿腰斩!可恨啊!” “原来是七情战法啊。”乐语恍然大悟。 七情战法,在辉耀十八战法里也是非常特殊的体系,对修习者要求极高——这个要求并非家世、体质、智商的要求,而是情绪要求。 跟其他战法要求修习者时刻保持‘平静心’不一样,七情战法要求修习者时时刻刻处于情绪激动状态,像大喜、大怒、大哀、大惧、大爱、大憎、大欲这些剧烈的情绪,都对七情战法有巨大增幅。 七情武者可以通过情绪污染自己的精神力,进而影响光辉构筑,乃至于将天地光芒同化。这是一门无法循规蹈矩学习,并且上下限极大的战法。 在过去的战乱时期,曾有纨绔子弟遭遇国破家亡,目睹繁华落尽,然后沉浸于七情战法,一夜白头,朝学剑,暮入敌军,一人一剑杀穿十万大军,斩敌酋首,然后回到破败的旧宅之中,心寂而死。 简单来说,这是一门可以爆小宇宙的主角战法,堪称献祭爹妈法力无边,不过能靠这门战法出名的强者寥寥无几,更多人是根本连入门都做不到。 这是很正常的事,譬如很多人觉得自己是抑郁症,但多数是为作新词强赋愁。很多自己以为天崩地裂的情绪,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七情战法,只有真正经历过世事冷暖的孤儿才能入门。 据乐语所知,高进好像还真是孤儿,林锦耀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恩师,甚至情同父子。 至于高进会修炼七情战法,乐语也不奇怪——因为七情战法本就是军院会传授的战法之一! 对他们军院武者来说,七情战法其实是一张彩票,或者说,一份保险。 毕竟世事难料,说不定明天就死全家,说不定就一夜白头,说不定就七情深种成为绝世强者呢? 而且军院武者不是上战场就是当巡刑卫,天天与死神擦肩而过,很容易就能七情入门,甚至在危险时突然七情爆种反杀,也是时有发生! 遭遇大变之后,很多人都会尝试修炼一下七情战法,不成就说明自己的恨还不够深,成了就能增长战力,包赚不赔! 你看高进,原本他是只能被乐语吊打,现在他能打掉乐语的1点hp,可见七情战法的强大! 看见乐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高进不由得疑惑:“你刚才不是看出来了吗?” “你的最后一招太弱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创的废物战法,根本没联系到七情战法上。”乐语如实说道。 刚才高进多半是爆发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以精神力污染光辉,在已经爆发过剑光的情况下再次凝聚爆发,可惜他的技术还是不够,就像是连一个引体向上都做不到的肥仔,只能射出一小段带有怨恨的绿光,连乐语的腹肌都刺不穿。 噗—— 高进喷出一口老血,直接昏了过去。 加油啊,会发绿光的大哥哥,你对我的怨恨,还不够深。 一想到自己这番话又能让高进在七情战法上更进一步,乐语就不禁感到一阵欣慰,好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素无华,且有趣。 “下一个是谁?” “是我。” 夏林果主动上前,双手垂下,右脚踏前一步,默默看着乐语。 若不是他主动走出来,乐语都找不到他——他穿的衣服是普通服饰,相貌更是平平无奇,眼睛似乎没有睁开一样眯着,存在感极低。 不提张扬的高进,就连旁边围观的巡刑卫都比他有存在感。 夏林果不爱说话,表情管理更是面瘫,乐语很难从他身上感觉到敌意,他仿佛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人,骤然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奇,但仔细观察却会令人感到畏惧——无法看透的人是最恐怖的,因为你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 他会是内奸吗? 高进全程都在被吊打,就连他的绝地反击也宛如男人婚后三年上床般的软弱无力,他的内奸嫌疑自然被排除了。 与高进相比,沉默寡言不起眼的夏林果,似乎更有内奸的嫌疑,毕竟低调是内奸最好的保护色,既能降低他人的怀疑,也能让自己有后退的余地。 像千羽流这种行事乖张臭名远扬的内奸,最后若不能洗白平反,基本只有死路一条,完全没有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的可能。 “请。” 啪! 话不多说,乐语依然是荒咬起手,掌劲破空,光爆倾斜,后续变招无穷,只要夏林果稍露破绽,接下来便是乐语的咬定青山不放松地致命连打! 飒! 一道流光掠过,远远就打断乐语的荒咬! 乐语双手抵挡,才发现夏林果鞭腿横扫之后,居然跳起二连连环踢! ‘用腿也太小看我了吧……’ 腿法虽然攻击范围和攻击力都超越拳掌,但弱点更加明显——如果你不能马上将腿收回来,甚至被敌人抓住小腿,那你就只能等着敌人狂风暴雨地蹂躏! 咬战法·洪吐荒咬! 啪!啪! 乐语连退两步连挡两下,看准机会抓住夏林果的小腿,将他拉过来令其失衡,让他明白出门在外不要用臭脚怼别人的脸! 然而夏林果在小腿被乐语拉住的时候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是膝盖曲起,腰部发力,借助乐语的力量,整个人顺势凌空接近乐语,一拳揍向乐语! 乐语只觉得面前劲风扑面,光爆如炮,刺得眼睛脸蛋都赤赤生痛,直接放弃用脸接拳的打算,左掌洪吐抵挡,同时松开抓住他小腿的手,让他失去凭依掉下去再伺机反击! 但夏林果却是反过来抓住乐语的手凌空踢击,踢中乐语再借力前进拳击,双手双脚如流星雨砸向乐语,其疾如风,其攻如火! 啪啪啪啪! 劲力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光爆乱绽之下周围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感觉眼睛生痛,胸口生闷! 忽然双方一击分离,乐语连退三步才止住去势,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呸出一口残血吗,问道:“八稻流?” “八稻流,”夏林果双手自然垂下微微颤抖,“扑战法。” ------------ 第29章 下一个 远有执剑定乾坤,近有八稻镇众生。 这句无人不知的顺口溜有两个意思:在两千多年前的辉耀开国初期,执剑战法就已经为辉耀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开国初期建立的执剑歼灭队更是立下赫赫威名,摧城灭派的功绩难以估计。 而八稻流是近代发展的新战法体系,虽然仅仅只有几百年历史,但却将许多旧派战法扫入历史垃圾堆,在面对西方异族的‘血棘东征军’时更是大发异彩,因此获得‘远有执剑,近有八稻’的美名。 除此之外,这句顺口溜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执剑战法远程杀伐第一,八稻战法近战无人能挡! 但八稻战法融汇了诸般技巧,逐渐形成一个大流派,普通人穷尽一生也只能精通其中分支,因此八稻流便被分割成数种战法,统称八稻流。 千羽流的咬战法,夏林果的扑战法,便是八稻流的两个主要战法体系! 如果说咬战法的真谛是‘咬杀至死’,那么扑战法便是‘扑杀不休’,要义是手脚并用每分每秒都对敌人进行连环打击,以狂风骤雨的态势将敌人压迫得喘不过气,就像凌冽的苍蝇拍般将敌人扑杀! 扑战法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这是一门空中战法,修习者通过连环踢击令自己暂时滞空,同时双手不停攻击敌人头部,而敌人往往双拳难敌双手双脚,很容易就被这雨打芭蕉级别的高速打击压制得顾此失彼,最终落败。 幸好是在大广场里战斗,若是在狭窄室内有墙壁辅助,夏林果简直可以像是蜘蛛侠一样全空间移动,360°无死角对乐语进行打击,给予乐语宛如群殴般的体验。 ‘此人实力不在我之下!’ 看着面前默默无言的夏林果,乐语心里不禁暗骂阴音隐——不是说好这是一场王者打青铜的碾压局吗?怎么对面有个炸鱼塘的超凡大师? 如果用系统面板来描述,那就是夏林果的八稻流扑战法跟乐语一样也是初级——哪怕他们已经很屌但系统觉得这种水平就是初级——两人实力上并没有多大差距,乐语不能保证自己能战胜夏林果! 难道夏林果才是真正的内奸? 他的底牌就是自己隐藏的实力,不用任何花招,也能堂堂正正打败我然后攫取白夜分部的胜利果实? 乐语脑海里转过千般念头,然而此时夏林果足下流光,强横鞭腿劈空而来,已经迫不及待地亲吻他的脸庞! 一旦抵挡或者抓住他的腿,他就会瞬间趁机借力空袭;不抓住他的腿,拳掌攻势根本碰不到他,只能一直接招! 乐语忽然身子一矮,避开流光踢击,地堂腿扫向夏林果的另一条腿!咬战法里自然没有这招,但乐语小时候跟学跆拳道的熊孩子打架,最喜欢的就是趁他踢腿的时候铲他下盘,往往都能将熊孩子铲的扑街! 但事实证明小时候容易办得到的事,长大后不一定能做得到,譬如去女澡堂,譬如乐语这一地堂腿铲过去,夏林果的脚居然纹丝不动,仿佛铲中一块钢板! 敢抬脚踢击的武者,怎么可能怕下盘遇袭? 但乐语还有后手——荒咬! 不过因为乐语现在伏低身子,因此他的拳掌攻击目标也随之下降,再加上是由下而上的攻击,因此动作就很像是瞄准腹下三寸的猴子偷桃绝技。 但他们交战时光爆四溢,外面人只能看出他们两个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细节,因此乐语根本不怕这招有损天和的绝技会不会有损他的名誉。 要害即将遇袭,夏林果脸色丝毫没有变化,踢出去的脚忽然往下踩住乐语的肩膀,整个人顺势跃起,避开乐语这臭不要脸的偷桃荒咬,并且获得空中的优势攻击位置。 糟了! 乐语迅速前奔转身迎敌,但发展数百年的战法早已算尽受害者的所有挣扎可能。夏林果的脚尖只轻轻在乐语肩上一勾,身形便在空中平行挪移,手脚光爆瞬间形成,如猛兽般扑杀乐语! 砰砰砰砰! 光爆碰撞的声音绵绵不断响起,附近围观群众看见两人从西边打到东边,从你上我下打到你前我后,战况异常焦灼激烈! “你变了。” 在密不透风的拳脚攻势里,乐语忽然听到夏林果传来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笑道:“我跟你很熟吗?” 在千羽流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关于夏林果的信息,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今天之前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完全就是陌生人。 “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夏林果一边说,一边用脚狂踹乐语的脸:“我一直在看着你,即使你加入统计司,我也一直看着。” 轰! 乐语一边后退瓦解夏林果的攻势,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噫,好恶心啊,你能不能穿个女装之后再跟我说话。” 乐语虽然嘴臭不止,但其实已经慌得一笔,心想夏林果难道不仅仅是内奸,甚至还发现千羽流就是白夜派到统计司的内奸? 夏林果完全免疫乐语的嘴臭,双拳不停锤向乐语的脑袋:“千羽流,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他承认了! 千羽流是内奸,夏林果=千羽流,所以夏林果也是内奸! “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嗯?乐语眨眨眼睛,双掌前推,打出光爆洪吐试图击飞夏林果,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是?” “你的眼神并不令人恐惧,你的拳头并不令人疼痛,连你的光爆都是那么温柔。”夏林果借着洪吐边缘的光爆冲击,再次绕到乐语身后,声音平静地低语道:“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早已输了。” “你是说我没有杀意?”乐语猛地转身,爪击破空震爆,掌劲光爆喷吐如炮! 咬战法·荒咬洪吐! “我们不需要杀意。”夏林果二连流光踢腿硬撼乐语的攻击,双拳如重锤狠狠捣向乐语的太阳穴:“杀人对我们来说如呼吸般自然。” “你是说我不够你变态咯!?”乐语往后躲避,双手同时画圆套向夏林果的双拳。 咬战法·宇咏! “不,是你变奇怪了。”夏林果反手握住乐语的双手,借势倒立而起,整个人腾到乐语正上方,在半空中与乐语面对面凝视,古井无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 “我们都是注定要折断的剑,为什么你却安上了鞘?” 冷血体质。 近距离看清楚夏林果那究极面瘫的表情,乐语瞬间明白了夏林果的真实面目——他跟千羽流一样,都是拥有冷血体质的无性格者! 像他们这些冷血人,天生不会受到任何负面情绪影响,但也因此无法获得正面情绪地熏陶——正因为有痛苦才能感觉幸福,不得不上班所以打游戏才快乐,体验过便秘所以高速新陈代谢就显得珍贵。 许多美好的事物都是需要对比才能感受到,没有饿过就不会觉得饱腹是多么快乐。 冷血人对所有正面情绪都习以为常,活着已经难以获得快乐,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对任何一切都是一副死鱼脸。乐语之所以能认出夏林果这个秘密,主要是他的表情跟千羽流太像了——千羽流从小到大照镜子时都是这副孤儿脸! 夏林果说现在的千羽流跟他不再是一路人,还带了剑鞘云云,其实就是察觉到千羽流的内在灵魂变了。跟千羽流这个面瘫智能机器人相比,乐语作为驾驶员当然会让千羽流变得更加生动形象。 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对现在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帮助,乐语便顺着他的话茬说道:“你认为剑鞘令我变弱了?” “当然,以前的你,可以打十个现在的你。” 差距有那么大吗!? “而且……” 夏林果忽地翻越到乐语身后,抓住乐语肩膀的手猛地用力,整个人单凭一抓之力便完成空中挪移,右手右脚同时对准乐语的后脑勺肘击膝撞,如双星贯日! “剑还带着鞘,又能斩得了谁!?” 砰砰! 乐语闷哼一声。 虽然他及时转身双手并直挡住夏林果这一击,但并非毫无代价,哪怕是有残血体质保护,但他感觉自己双手手臂仿佛贴了暖宝宝——估计手臂都紫瘀红肿了。 事实上,他全身上下各个部位都有点热,夏林果狂风骤雨的打击并非毫无意义,乐语感觉自己的血条去了三分之二,如果不是屏蔽了痛觉,乐语肯定痛得在地上打滚。 就算不怕痛,但体力终究是有耗尽的时候,乐语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没那么大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输! 然而,乐语可不是仅仅是为了嘴臭而跟夏林果扯谈! 乐语双手一推,将夏林果震开,笑道:“剑如果没有鞘,迟早会折断。” 夏林果轻轻摇头:“剑本就是用来折断,你这样只是让自己在虚度中生锈。” 后退的时候,夏林果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墙壁,下意识便重踏墙壁反冲滞空。 然而下一瞬间,夏林果便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发现千羽流在抵挡他肘击膝撞之后,直到他后退踏墙壁滞空的这段时间,千羽流一直都没有动,双脚重重踩在大地上,早晨的阳光在他脚下编织出几乎凝为实质的金色烈焰,耀眼非凡! 八稻流的战法互有借鉴融合,虽然扑战法是八稻流里唯一以腿法为主的战法,但咬战法里,一样有以腿法为主要驱动的技巧! 扑战法所有技巧,都是建立在自己能抓住对方战法破绽进行借势的基础上,但咬战法的那一招一旦发动,他根本来不及借势! “宝剑藏锋,只为待时而动,夏林果,你一定不懂吧!” 八稻流咬战法·宙呔! 咬战法里唯一一招需要原地蓄力的战法,蓄力完毕可以爆发出惊人速度,达到近乎瞬移的位移效果,并且附加极大动能的冲锋打击! 但是这招攻击距离不远,而且蓄力特效非常明显,乐语必须要保证夏林果在蓄力完成前不能远离自己! 因此他将夏林果骗到临街墙壁旁边,夏林果这种扑战法武者,碰到墙壁肯定会下意识踩墙反冲,不但不会逃跑,还会主动冲向乐语! 乐语双脚重踏,光焰爆现,刹那间整个人掠过长空,撞入夏林果怀里! 轰! 夏林果感觉自己腹部像是被炮弹打中,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撞回墙壁之中,啪的一声滑到地上,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再起不能。 乐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夏林果的鞋子不知道早上踩了什么,弄得乐语衣服到处都是污迹,这种喜欢动腿的武者实在是太不卫生了,辉耀朝廷应该立法明文规定扑战法武者要脱鞋战斗。 看了一眼无力作战的夏林果,乐语转身看向后面围观的人群。 “下一个。” ------------ 第30章 父 慈 女 孝 ? 在许多年后,夏林果再次来到星刻郡的讲学广场,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千羽流的那个下午。 那是星刻军事学院的毕业仪式,夏林果是站在台下一年级新生,那时候的他将周围所有人都是为萝卜——事实上他现在也是这么看待——他对毕业仪式这种繁文缛节不感兴趣,但不讨厌,只是感觉到毫无意义的乏味。 但当毕业生代表走上台时,夏林果的视线顿时被那个青年吸引住。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十分荣幸能作为毕业生代表在这里发言,我是来自侦查与特别行动指挥系的千羽流。” 从这个人嘴里吐出的第一个字开始,夏林果就知道他跟自己是相同类型的物种,哪怕他说得再冠冕堂皇,但言语里毫无感情,眼神毫无尊敬,声音里流露出的是生铁般的无情——这个人根本没有人性。 他们这类人,生不知为何而生,死不惧因何而死。 就像是天空落下的雨,生来只为坠入大地,漫无目的,随风飘荡。 于是夏林果打听千羽流的行径,得知千羽流通过林锦耀拜入白夜,他便也接近林锦耀,重走千羽流的旧路。无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引起夏林果好奇心的,就只有同类千羽流了。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照搬千羽流的套路,千羽流喜欢戴上外冷内热的面具来周旋人际关系,但夏林果对此不感兴趣,因此他戴的面具是‘透明’。 如果说千羽流是逢场作戏的偶像,那夏林果就是袖手旁观的看客。 当千羽流加入统计司,夏林果却没有随之行动——因为他还没毕业。而且他也没必要加入,因为千羽流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是的,夏林果根本不相信外面的传言,他断定千羽流必然是林锦耀派去统计司的内奸,因为千羽流没有任何被统计司吸引的理由:前途、荣誉、权力,这些东西对他们毫无意义。 唯独趣味,才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粮食,正如千羽流之于夏林果,正如……千雨雅之于千羽流。 夏林果静静跟在林锦耀身边,一直在暗中观察千羽流,无论千羽流是升任统计司队长,还是名声逐渐恶臭,他都一直在观察。 变化,是出现在前几天的那个雨夜。 当千羽流走进林锦耀的住宅,夏林果就敏锐察觉这个人不是千羽流——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千羽流。尤其是千羽流铳毙林锦耀的时候,按住扳机的颤抖手指,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忍,都让夏林果感到无比的困惑。 怎么说呢,就算千羽流变性也不会比这个更有冲击力了。 人是会变的,夏林果也知道,但那是指普通人。像他们这些冷血人,变的只是面具,就像剑刃上的花纹,无论繁复还是朴素,都无法变更其杀人利器的事实。 但现在……千羽流这柄高冷的剑居然带了剑鞘。 也因为无法释怀的困惑,所以当林锦耀的同党好友,星刻军院院长左世文在林锦耀的祭堂里向他们暗中传达白夜的‘要求’时,夏林果才会主动站出来参加这次仇断。 途中还有一些波折,毕竟想参加仇断暴打千羽流的人还是蛮多的,而夏林果又是语不惊人平平无奇之辈,自然有不少人竞争,因此夏林果将其中几个暴打一顿,总算是获得了一个名额。 参加白夜,为林锦耀报仇,这些都跟夏林果无关。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千羽流进行一些肉体上更深刻的交流。 像他们这些戴面具的人,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交流方式,千羽流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值得相信,只有拳与肉的碰撞,才能让夏林果追寻到千羽流变化的秘密。 而且夏林果也的确相信自己能战胜现在的千羽流,剑还带着鞘,又能砍得了谁? 结果…… “咳!” 夏林果被其他学生扶了起来,他咳嗽两声,感觉双手双脚都疼得麻木——千羽流的咬战法也不是白给的,夏林果虽然胜了几招,但现实世界可不是格挡了就没伤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所以当夏林果看着千羽流转过身,要求马上进行下一场仇断时,他忽然悟了。 千羽流这哪里是带了剑鞘。 他只是将剑刃当成狼牙棒来使了。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还能精神奕奕地继续战斗——千羽流的伤势只会比夏林果更严重,夏林果现在一从战斗中脱离就被疼痛影响得无法站立,但千羽流却还能继续战斗!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千羽流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一个夏林果无法理解的非人境界! 他戴着的面具,甚至能欺骗感官,阻断疼痛! 其他人只看见千羽流倒行逆施的第一层,夏林果看见千羽流心性大变的第二层,没想到千羽流在第五层——他非但没有变得与俗人一样肤浅,反而更加深不可测了! 千羽流,已经是一个比他更不是人的存在了! “千羽流,直至我们坠入大地之前,我都会一直看着你。”夏林果喘着气说道。 听到这句话,乐语顿了顿。 啥意思,这是死亡宣告吗,想找机会抱着我跳楼殉情? 噫,反正星刻郡都没几个高楼,以后不去高楼建筑了。 唉,千羽流,你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乐语叹了口气,看向最后一名仇断者。 他现在只想着赶紧了结这里的事,然后去医官司找个力气大的老医官推拿。他现在虽然不痛,但感觉酸酸软软的好不爽啊,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不过实际上也的确是被人打了一顿。 但世事显然不会如乐语所愿,他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来面对这最后一名仇断者。 林锦耀的女儿,林雪。 “此战过后,林家与你恩绝仇断,绝不会再滋生事端。”林雪抱拳,表情漠然:“我若胜,还请千队长面朝北方叩首,再无其他要求;我若败,林家祖宅归你所有。”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尽皆哗然。 “雪儿!”刚刚醒来的高进听到这番话顿时震惊了:“那是老师的——” “我意已决,请不要打扰我的仇断。”林雪静静看着乐语:“有巡刑卫为我作证,我的口头诺言是有效的。二叔,还请原谅雪儿的任性。” 愁眉苦目的中年人林雪恩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长剑轻轻一抹手掌,任由鲜血滴落。 “兄长既然将一切传给了你,你对林家祖宅如何处置,我林雪恩绝无二话,若我事后食言,就让这一剑划破我的心脏。” 乐语微微挑眉,仇断这个政策很坑的一点是:复仇者是除了要消耗一次正当复仇机会外,其实是毫无代价,败了也没损失;当仇断者若败了,轻则道歉重则赔偿,无论如何都是亏。 因此有些比较君子的复仇者,除了提出仇断者输了要怎样怎样,还会提出自己输了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过这个类型比较少见,毕竟死了爹妈亲朋还能保持礼仪气节的人的确不多。 当然,也有复仇者通过不停祭出高额代价,来骗仇断者不要投降,这类钓鱼行为是受到法律认可的,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复仇者提出的代价远超仇断者的赔偿,这多数都只有一种可能:托诺言志。 我承诺我输了会怎样怎样,但我绝不会输! 林雪作为林锦耀唯一嫡女,自然有林家祖宅的处置权,而林家祖宅的价值远超千羽流叩一个响头。 其实要不是为了任务,乐语都想马上跪下来叩首骗一套房子了。反正也是对林锦耀叩头,就当给他过个头七了。 看着林雪,乐语一时有些失神。 按照他和阴音隐的计划,如果林家弟子里真的有内鬼,那么必然会参加仇断来争夺白夜分部的创建资格。 现在三名复仇者里,高进是个铁废物,夏林果虽强但只是千羽流的专属痴汉,都跟内鬼没什么关系。 而现在,林雪祭出林家祖宅,显然是不认为自己会输! 难道,真正的内鬼,居然是……林雪? ------------ 第31章 找到内鬼了! 铮! 林雪一声剑鸣,拉开最后的序幕! 林雪所学亦是执剑战法,事实上林家历代都是专研执剑战法的慷慨悲歌之士,虽然在辉耀全境算不上一流,但在晨风区这一亩三分地里,‘林家剑’也算是名震一方的旗帜。 乐语刚交上手,就充分感觉到林雪剑路里绵里藏针的阴厉。如果说高进的执剑战法是官方的,死板的,中平大开的王者之剑,那么林雪的执剑战法就是阳谋与阴谋结合的枭雄之剑! 剑光之下仍有剑光,鞘剑之中若隐若现! 林雪右手剑急攻迅疾,左手剑鞘却是隐而不发,但却给乐语极大的危机感,六分力用于迎击,四分神用于留意!比起高进那一泻千里的鞘剑光,林雪的鞘剑就像是拉开保险按住扳机的铳,令人全身细胞都在进行颤栗警告,然而这必杀一铳却始终在瞄准而没有发射! 执剑武者最危险的是什么时候?永远都是她的剑鞘正在蓄力的时候! 这就是林家剑,光明正大而又阴险难测!乐语也只是从千羽流记忆里略知一二,千羽流虽然没有跟林锦耀正式交手,但偶尔的切磋,也让千羽流深刻认识到林家剑的独具一格。 因为战法都是国家公开的技术知识,所以像宗门这种以‘技术’为主的利益集团自然是无法出现,顶多只有武馆流派这种类似于‘传统文化保护协会’的交流俱乐部,毕竟大家都知道学战法最好的方式就是考军院,只需花费最小代价就能获得最好的战法教育,才不会随便找别人拜师。 虽然传统师徒比较少见,但血脉相传却是常事。父母在战法上有所成就心得,自然会传给子女,子女又推陈出新,然后代代更新优化,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炎京皇家学院看中,家族心得转身一变就变成全国都要学习的新技术呢? 在这个世界,很少武者会藏着掖着自己那点小心得,反而是会在数年一次的战法交流大会里尽其所能展现自己的修炼成绩,让皇家学院看重自己优化过的战法。若是被选上,除了光宗耀祖,在炎京战法馆名垂千史外,甚至还有机会执教皇家学院,这可是实打实的利益,抢崩头也不为过。 至于将心得藏起来,以求让自己一家一脉从此显赫,那是痴心妄想——你不去上传论文,难道别人就不上传了?就算大家都不上传,但皇家学院可是常年集聚一堆平民武疯子,他们日日打架夜夜研究,时时刻刻都在推进优化战法体系。 你今天藏起心得,让自己一家的战法比别人厉害0.5,结果明天皇家学院一更新,战法平均水平上升1.5,你研究出来的心得瞬间变成废纸。 千百年的政策推进,早已将‘勇于创新乐于献国’的思想铭刻在所有武者心里,因此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专研的魔改战法。这些魔改战法里,只有极少数是总体水平比官方战法强一点点,而更多的,是牺牲某方面的劣势,来强化另一个方面的优势。 林家剑就是如此,林家子弟必须从小就抱着一柄剑同睡同练,借助儿童成长时的精神增长来进行养剑养鞘,并且将大部分心思都用于修炼‘鞘里凝光’的技巧,到最后便修炼出这么一门鞘剑光威力奇大的魔改战法。 好处自不必提,坏处也很明显,不仅增加了学习门槛和学习时间,最重要是一旦从小蕴养的剑和鞘断裂受损,那就等于过去花费的养剑时间全部白费。 某种意义上,这只是一种借助外物的旁门左道,因此林家剑也止步于晨风区星刻郡里,无法登上历史舞台。 不过,虽然林家剑是缺憾重重,但真要乐语他上的时候,他却是不敢轻掠其锋! 没错,如果林雪没这柄从小养到大的剑,乐语一巴掌就能将她扇懵逼了,但问题是她有啊——这就像是对面虽然比乐语低一两级,但却比乐语多一个大件装备,而且这个大件还是一次性爆发道具! 对于乐语来说,林雪的鞘剑光不亚于死亡一指,虽然乐语被戳中只要不是要害也不会死,但重伤是肯定避不了的,因此他打起来才小心翼翼。 执剑战法·上天入地! 林雪的剑光忽然两分,同时攻击乐语上下路,真剑隐于剑光之中,乐语无法瞬间判断林雪的真剑究竟是攻向哪一方。 但是没有关系! 咬战法·荒咬宇咏! 乐语双手做荒咬状猛击剑光,顺势画了一个大圆,无论林雪真剑何方一样得被他的宇咏光爆咬住! 然后—— 洪吐! 乐语忽地欺身上前,双掌横推,光爆绽放,似要趁势追击,断定胜负! 然而就这瞬间,乐语忽然大幅后退,洪吐依旧,但不是用于追击,而是用于护身,瞬间身前一片片白茫茫,附近的光线被大幅扭曲,围观群众感觉周围的光线都变暗了。 铮! 林雪的长剑撕开了光幕,平静地指着乐语。她手持的剑鞘鞘口微微闪烁着金色亮光,显然是鞘光已经存储满溢,随时都一触即发! 没骗出来呢……乐语心里微微一沉。 林家剑的所有威力,都在于第一下鞘剑光,鞘剑未发,人人畏惧,鞘剑一出,游戏结束——若不能赢,那必然败 只要林雪消耗剑意槽爆出第一下鞘剑光,那她就对乐语再无威胁,乐语想她摆出怎样的姿势她就得摆出怎样的姿势——被吊锤的姿势。 因此乐语刚才的欺身猛击,目的就是让林雪感受到极大危险,骗出林雪的鞘剑光。只是没想到林雪居然这么稳健,要是他刚才真的打下去,那林雪可以从这里街口飞到那边街尾。 阴音隐认为乐语能打赢林家的复仇者,这个判断还是相当靠谱的。高进不提,纯粹白给,夏林果是个隐藏多年的千羽流狂热私生饭,怪不了阴音隐,而林雪这个明面上最强的复仇者,但也就只有一下能威胁乐语。 哪怕乐语现在身体有伤体力大幅消耗,但只要乐语稳扎稳打,拿下林雪并不算是什么难题。刚才乐语也只是试一试,若是真能骗出鞘剑光,那就可以提早终止仇断了。 只是,林雪究竟是不是内奸?如果她不是,那难道阴音隐对内奸的猜测是错误的?如果她是,她究竟有没有后手? 乐语脑海里掠过许多念头,但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打赢她! 断绝林锦耀的门人子女加入白夜的机会! 林锦耀已经死了,没必要让他的门人子女也步上他的后尘,为那劳什子白夜牺牲——连区区一个千羽流都打不过,就别想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好好回家多学几年,留待有用之身吧! 铮!铮!铮! 爪剑相交激起阵阵爆响,光爆绽放刺得周围人眼睛生痛,不少围观的武者发现刚才被林雪剑网逼得后退的千羽流,这时候忽然莽得反过来将林雪节节逼退! “连林家剑也成为千羽流的踏脚石吗……” “他不怕鞘剑光吗?” “刚才千羽流骗剑光不成,现在反过来轮到林雪不敢动用杀招了!” 只要不用鞘剑光,林雪根本不是乐语的对手,光是实打实的光爆碰撞,乐语的荒咬洪吐能够轻易撕碎林雪的剑光。没过几招,林雪的形势就已经岌岌可危,若不是乐语偶尔用虚招闪避,不然林雪早已败下阵来! ‘还不用?还在怀疑我骗招?……那就来真的!’ 乐语拍散林雪递过来的剑光,忽地欺身双掌横推,似要施展洪吐。就当众人以为这是再一次骗招时,他却是实打实将手掌印在林雪胸膛上,劲力爆发! 林雪被强劲震得后退,瞬间五脏沸腾气血翻涌,不等她吐出一口伤血,乐语的杀招已经近在眼前! 咬战法·荒咬! 乐语一手抓向林雪的脖子,光爆碎空,劲力破音,这一抓下去,足以裂石劈铁,断骨碎金! 只要林雪继续后退,那乐语左手蓄力已久的洪吐就会顺势将她击飞到人群里,宣告这场仇断的胜利! 无论谁是内奸,这一切都会画上句号! 然而—— 林雪没有退! 她咬破嘴唇通过疼痛清醒脑袋稳住身子,反手将剑鞘递向乐语! 当乐语的手抓住林雪的脖子时,林雪的剑鞘也已经抵住乐语的胸口! 一种几乎要被贯穿的颤栗感刺激得乐语头皮发麻,林雪的剑鞘光蓄势待发,乐语避不开,挡不住! 但是,林雪你的脖子也在我手里! 只是当乐语看到林雪那平静的眼神,就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林雪不是内奸。 林雪也不是托诺言志,笃定自己必然能战胜千羽流。 她从一开始,就是来找千羽流同归于尽的。 所以面对乐语的试探骗招,她才会不闪不避,也没有动用剑鞘光。 直到乐语真的出尽全力时,林雪便能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机会,令乐语避无可避——虽然这个机会,需要以她的死亡作为代价。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杀了林雪? 乐语重伤? 还是说乐语留林雪一命,等自己死了之后就夺舍林雪,作为一个复仇成功的美少女开始崭新的生活? 千言万语,在乐语的脑海里凝聚成一句脏话: 林锦耀、千羽流,你们两个早该下地狱的死鬼净他妈要老子给你们擦屁股! 说时迟那时快,乐语散去右手的所有力气,左手洪吐光爆如潮,重重印在林雪的腹部! 与此同时,林雪手持剑鞘的手忽然微微颤抖,剑鞘口满溢的光忽然消散。她被乐语一掌打中,更是武器直接脱手,呜哇一声瘫倒在地。 结束了。 林雪没有发出剑鞘光,乐语没有杀林雪,这场仇断以一个最完美的结局落幕了。 乐语重重呼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心想今天得请假去医官司推拿了。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林雪,走过去想将她拉起来。 忽然,一声刺耳剑鸣爆响,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怒吼:“千羽流,休想杀我侄女!” 乐语一巴掌拍散剑光,骂道:“林雪恩,滚开!” 忽然杀向乐语的正是林锦耀的弟弟林雪恩,只见他剑光纷舞杀向乐语,悲愤地说道:“仇断你已经赢了,林家祖宅也是你的,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我没有!” 这林雪恩的战法境界还不如林雪,乐语跟他来回数下已经颇不耐烦,直接宇咏震开他的长剑,然后洪吐重印,心想将他逼退了事! 然而林雪恩这时却是不退不避,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反过来斩向乐语! 草,你们林家都爱同归于尽吗? 但就凭你,你配钥匙,你配几把? 乐语很肯定自己的这一记洪吐印,能在林雪恩长剑斩落之前就将他击飞数米远,心想既然你非要给脸不要脸,那我就客气了!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浓重的寒意贯穿乐语全身。 强烈的恐惧,强烈的预感,强烈的威胁,通过乐语的精神感应污染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要求他马上闪避,马上离开,快点,迅速,赶快的! 刹那间,乐语意识到自己恐惧的原因—— 有人在远处用狙击铳瞄准他! ------------ 第32章 我不甘心 四十二年前,在一个蝉鸣的夏夜里,星刻林家的女主人诞下两个麟儿。 彼时林家家主林晚荣为晨风区临江军军官,少时家道中落亲朋散尽,幸于求学期间遇见夫人,获得岳父一家帮助,兼凭自身才能,直上青云,步步高升,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便为两个儿子取名‘锦耀’、‘雪恩’,意为锦上添花的荣耀、雪中送炭的恩情,既表明自己对两个孩子的喜爱以及对夫人恩情的铭记在心,也代表他对两个孩子的祝福,希望孩子能一生幸福好上加好,乐于助人有恩必报。 当两个孩子长大,逐渐显露出其不同领域的天赋,林锦耀擅长执剑战法,林雪恩精于理法,但林家是战法传家的武者世家,林晚荣花费数年手把手教学,眼看着大儿子突飞猛进而小儿子七窍不通,也只能放弃一门三武者的幻想,将林锦耀送入军事学院,将林雪恩送入文化学院。 从此两兄弟的人生走向了分岔:林锦耀以军院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加入临江军,数年后返回军院执任教职;林雪恩毕业后则是拿着父亲给的本钱和人脉开始经商,虽然父亲在花甲之年便去世了,但兄长林锦耀取而代之成为林家的顶梁柱,为林雪恩的产业遮风挡雨。 辉耀里,虽然说‘以人为本’‘众生平等’的口号喊得啪啪响,但社会生产力也就那样,为了争夺资源内卷是必然的,公平公正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就像前世的古代,一切利益都必须要用权力来维持,不然只是一只养肥的猪。 不过除了权力以外,武力,特别是单体武力也是受到认可的保障。除非拥有绝对把握,否则用下三滥手段对付拥有出名武者的产业,只能引来对方肆无忌惮的报复。 大家默认拥有武者的势力只能公平竞争,这并非是规则,而是迫于无奈的道德——大家只是来求财,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在林家,林锦耀是繁茂的树冠,而林雪恩是深藏不露的根,大家尊称林锦耀为‘林先生’,称林雪恩为‘二先生’。 所有人都认为,林锦耀才是林家的颜面,林雪恩只是辅助哥哥的后勤人员,一个忠厚老实的管家。 就连林雪恩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小到大他哪个方面都比不上兄长,战法比不上,学习比不上,甚至连经商也是,他深知兄长的经商才能更胜于他,每当他遇到困局找兄长询问必然能豁然开朗。 所谓的‘林雪恩擅长经商’,只是一种安慰罢了。 哥哥是家族锦上添花的荣耀,而他只是一块碳——但林家不缺他这一块雪中碳,哪怕林家真的陷入危难,拯救家族也只会是林锦耀,而不是他林雪恩。 林雪恩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或者说,他所有的不满,都被时间磨平了。 他就是比不上兄长林锦耀。 他就是可有可无的管家。 他就是活在林锦耀光辉下的,黯淡无光的,一块碳而已。 卑从骨里生,万般不如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直到有一天,林雪恩遇到一个人。 一个来自统计司的人。 「就这样活着,你甘心吗?」 当时林雪恩没有说话,挥袖离开。只是在日后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里,他发现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无情地在他脑海里回响。 但这句话,并没有刺痛他。就像鱼不会被鱼刺刺痛,林雪恩发现,认清自己对兄长的怨恨,并不会令自己难受——因为他对兄长的怨恨,早已在成长中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化为鱼刺永远存在于自己体内。 很多时候,感情是经受不了考验的,但也经受得了考验。恨只是七情六欲的一种,再浓郁的恨无法占据心的全部,恨只是一个引子,轻而易举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林雪恩没有遇见那个人,他依然是林家的二先生,数十年之后也儿孙满堂不失天伦之乐,虽然一生平凡但也不失幸福,与兄长更是相敬如宾绝无隔阂。 但当林雪恩心中的恨被点燃,他内心最深处最腐烂的土壤便开始燃烧。只需一丝火苗,就能引爆沼气,摧毁一切感情的壁垒。 昔日种种的恩情,亲情,快乐,都彻底烟消雨散,剩下的,只有林雪恩那颗不甘心! 林雪恩并不认为自己勾结统计司是报复兄长,他认为自己在拯救林家。 林锦耀加入逆光乱党,是为不忠! 串联友人一起反对朝廷走向绝路,是为不义! 使林家之名蒙受乱党耻辱,是为不孝! 与朝廷与统计司为敌,是为不智!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拨乱反正,纠正林锦耀不忠不义不孝不智之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夏之将倾,从灭族之祸里保存林家的火种! 此乃雪中送炭的善举! 弑杀亲兄非我所愿也,但兄长既已在阴差阳错中被逆徒所杀,也正好保全了兄长的名誉,保全了林家的威望,算是因祸得福! 而我林雪恩,必定代替兄长重振林家! 先是加入白夜分部,与统计司一同歼灭这些逆光乱党,旗帜鲜明地站在朝廷一方,带领林家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平叛乱世尽我所能! 我会让星刻林家名震天下,以慰九泉之下的父兄之心! 父亲,兄长,请看着我吧,就算没有你们,我也能让林家这棵大树枝繁叶茂! 而接下来,就是联合统计司安排的狙击手,重创千羽流,通过逆光乱党组织‘白夜’的资格考核,获得创建白夜分部的资格! 白夜行者忽然提出的考核令林家人都措不及防,只有在仇断里战胜千羽流的人才能参加白夜分部,而林雪恩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他不能让其他人战胜千羽流。 但他并没有这个资格去仇断千羽流——不仅仅是他打不过,而且其他人也不放心让二先生与千羽流这种穷凶极恶之辈战斗。 出站人员和出战顺序林雪恩都一清二楚,他断定千羽流至少能战胜高进和夏林果,但久战之后对上林雪却是胜负难料。 为了林家,他不得不稍微委屈林雪。他想办法触碰了林雪的剑鞘,在里面放了一粒能量耗尽的高能辉石。 这一粒高能辉石在平时不会有任何作用,除非林雪往剑鞘灌输光辉。当剑鞘里剑光满溢待发的时候,剑鞘光不会听从林雪的意愿刺向外面,反而是率先为辉石充能。 也就是说,林家剑最为倚重的剑鞘光,将会直接失效。 林雪绝无战胜千羽流的可能。 当然林雪恩不会让自己的侄女死于非命,当林雪剑鞘光失效的时候,千羽流必定会趁机追击取其性命,届时便是林雪恩出场之时。 为保护侄女而出手,没有人会对林雪恩的怒起有所怀疑。 至于千羽流是真的想趁机追击还是就此罢手,也没有人会在意。 他们只会看到一个结局:千羽流重伤,林雪恩复仇! 到时候,高进、夏林果、林雪尽数落败,唯有林锦耀的亲弟林雪恩成功为兄长复仇,于情于理,白夜都必然会将林锦耀的权利传承给林雪恩! 所以,我要迈出最关键的一步了。 从今以后,我将从幕后走向台前。 我林雪恩的大名来名扬晨风,世人不会再记得林锦耀,唯有记得我林雪恩! 千羽流,你就成为我林家的踏脚石,作为你弑杀恩师的赎罪吧! 而林雪恩的底气,便是统计司的帮助。 统计司的狙击手已经在瞄准千羽流的要害。 面对斩击和铳击,千羽流别无选择,身为唤醒者的他必然优先回避更具威胁的致命铳击,但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向左回避,将自己的肉体凡躯暴露在林雪恩的剑刃之下。 林雪恩这一剑就算杀不死千羽流,但至少可以将他重伤。而且赢得一招之后,林雪恩就会马上撤退,奠定自己的胜绩,获取白夜的参加资格!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压抑,林雪恩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这一剑里,似乎可以将自己的过去彻底斩断。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千羽流的脸庞,眼里的怨恨和快意丝毫不作假。 他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是为兄长复仇的弟弟了。 受死吧,千羽流—— 啪! 一声爆响,光爆绽放。 林雪恩的剑光,被拍散了。 与此同时绽放的,还有千羽流的血花。 一颗看不见的铳弹贯穿而过,将千羽流的右臂和左胸射出四个弹孔,血液随着弹道飞溅,在扭曲的光线中呈现出残酷的美感。 林雪恩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甚至没注意到千羽流已经顺势将他的长剑拍开了。 他为什么不避开铳弹,他不知道会死吗? 他绝对可以避开铳弹,他为什么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先拍散我的剑光? 他难道看不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剑士,我的剑最多只能重伤他,根本远远比不上铳弹的威胁吗? 他为什么遭到铳击还不后退,反而冲着我来? 他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 “我要你死!”乐语咳出一口污血,右手洪吐拍散林雪恩的剑光,左手荒咬抓向林雪恩的脖子! 林雪恩就是内奸! 狙击手就是林雪恩的底牌! 林雪恩瞳孔骤缩,急剧后退,反手持剑削向乐语抓住他脖子的左手! 乐语赶步追上,想着下一招就直接终结这个内鬼的生命,但他发现右手完全抬不起来,铳击似乎射伤了他的臂骨,根本使不上力气。 左手虽然仍能使唤,但乐语之前消耗太多力气了,单凭五指之力,根本没法捏碎林雪恩的喉骨。 电光火石间,乐语忽然右腿猛踢林雪恩的小腿,林雪恩顿时身体失衡。 然后乐语大幅转身,借助腰腹的扭转之力,带动左手拖着林雪恩往大地摔击! 当林雪恩脑袋朝下摔向地面的时候,他看清楚了乐语的表情。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恍然大悟的喜悦,仿佛就像是在说‘我抓住你了’。 刹那间,林雪恩明白了一切,也明白乐语为什么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强杀他。 ‘我不甘心!’ 啪!林雪恩的脑袋与青砖地面重重碰撞,红的白的全部出来了。 …… 高进愣住了。 夏林果眯起眼睛。 好不容易撑起身子的林雪,看见这一幕差点又跌倒了。 围观群众顿时平静下来,巡刑卫连忙过来检查林雪恩的情况,脸露难色。 乐语缓缓挺直腰杆,低头看着林雪恩的尸体。他溅满血迹的脸上,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只是在旁人眼中,这抹微笑就显得额外残忍格外嚣张。 “千羽流,你,你——” “你什么你。”乐语看向指着他的高进,狷狂笑道:“你有种就杀了我啊,哈哈哈——” 笑声忽然中断,乐语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紧接着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乐语唯一的念头是: 「这样算不算高进气死我了?」 ------------ 第33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星刻郡医官司,光疗室。 乐语躺在床上,四盏凸面强光灯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两名医官双手在上面揉搓按捶,乐语的身体在他们手里仿佛变成橡皮泥肆意变形又逐渐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两名医官重重呼出一口气,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示意学徒们关掉强光灯。 “结束了吗?”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乐语忽然问道。 医官们顿时一惊,于医官愕然问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我根本没有睡着过。”乐语睁开眼睛,悠悠说道:“沸眠汤对我无用。” “那你刚才一直都是清醒着接受重构手术?”于医官一脸难以置信:“你没有感觉到疼痛吗?” 重构手术是医官外科手术里最常用的手术,医官们借助强光穿透身体的特性,通过治疗战法在体表进行推拿活血,将断裂的血管、神经、肌肉乃至骨头都重新连接,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光能暂时填满伤患的‘漏缺’,欺骗患者身体让身体误以为自己‘没事’,身体机能便会恢复正常运作,达到细胞迅速增生强行愈合的效果。 身体:我觉得我行了。 大脑:不,你不……(啪!) 光:没错,你的确行了,没病走两步(递拐杖),看,你的确行了(取走拐杖)! 重构手术效果极强,但缺点是光芒填充身体时会对患者造成极大的痛苦,甚至会有患者因此痛死。所以以前进行重构手术,都要对患者进行物理催眠——直接打晕。 近代医官们发现一种强休眠能力的植物,煮成沸汤后患者会陷入昏迷不醒且没有副作用,因此沸眠汤便成为重构手术的标配。至于止痛镇痛的麻醉药物,倒不是没有,但基本没人用——这种药物对精神多多少少都会有一定损伤,甚至会永久降低精神力,对精神力无比看重的辉耀人自然弃之如履。 因此于医官对乐语如此震惊也不足为奇了,他可是知道这位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千羽流,送院之前刚刚连败三人轰杀一人,可谓是穷凶极恶之辈。 患者因为剧痛而怒起暴杀医官的事,可不算罕见啊。 想到这里,于医官就背生冷汗,感觉自己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乐语可不知道于医官的心理活动,坐起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笑道:“不痛,医官您的手法很好。” 于医官看得眉头狂跳——千羽流伤势有多重他可是一清二楚,两道穿透伤,三十八道重击伤,这种伤势在星刻郡里也不多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千羽流的身体重构完毕。 但现在手术刚完成,千羽流居然就敢坐起来乱动?他难道没感觉到那脆弱的肌肉神经正在哀嚎吗? 而且他说重构手术不痛?于医官偶尔受了小伤也会在清醒状态给自己做重构手术,哪怕只是治疗一下跪搓衣板的膝盖擦伤,有时候都会被光疗刺痛弄得头皮发麻。 千羽流刚才几乎是整个身躯都被光塞满了啊! 这感觉应该跟吃了个榴莲果王差不多吧——带外壳吃的那种! 这就是统计司的狠人吗? 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于医官的声音越加柔和有礼了:“送千队长回住院部。手术过后三小时内不宜饮食,千队长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劳烦医官了。” 乐语坐上轮椅被年轻女医官推着去住院部。因为没有电梯,医官司基本都是二层建筑——而且二层基本是教学办公区域,一层则是治疗、手术、住院区域,方便病人走动。 一路上乐语并没有看到多少病人,毕竟能来医官司看病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除非是权贵或者重症,否则是没资格住入医官司。 不过绝大多数疾病医官司都能通过手术推拿进行治愈,没有住院的必要,而辉耀人因为精神力强化的原因,疾病抗性都比较强,因此哪怕医疗资源稀缺,疾病也并没有成为辉耀的天灾。 当乐语穿过医官司中庭的时候,恰好遇见一伙人。 熟人。 高进、夏林果、林雪等人脸色低落地往门口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牵着小男孩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外貌富态圆润,看的处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妇人,一直拿着手绢在低声抽泣。 高进看见乐语顿时脸色一变,张开嘴巴就要说话,眼看着就要机关枪般喷出数十句大义凛然的训斥怒骂。但他此时却是忍住了喉咙里的千言万语,侧过头一言不发加快脚步离开。 其他人也是默不作声离开,但中年妇女旁边的一个青年看见乐语就下意颤声说道:“千羽流!” 高进暗道一声糟了,连忙按住中年妇女:“卢姨,冷静,别冲动!” 林雪也拉住中年妇女:“卢姨,我们回家吧,好么?” 但出乎他们预料,中年妇女并没有激动起来,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乐语的方向,问道:“你就是千羽流吗?” 乐语示意推轮椅的女医官停下,点点头:“是。” 林雪和高进等人忧心地看着中年妇女,但中年妇女却是慢慢蹲下来,抱着旁边表情有些茫然的小男孩:“小辉,看清楚那个人了吗?” 小辉看了看乐语,重重点头,没说话。 “你一定要记住,就是这个人,杀了你的父亲,杀了你的大伯。你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你的仇人叫千羽流,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你长大之后,一定要,一定要,报……仇……呜呜……” 中年妇女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低声抽泣,小辉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擦擦母亲的泪痕:“妈妈别哭了,我会听话的,妈妈别哭了……” 旁边众人都忍不住眼眶一红,高进更是两行清泪飞流直下,而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是悠悠响起: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高进彻底忍不住了,怒吼道:“闭嘴!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你千羽流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道理谁说出来都是道理,狗牙谁吐出来都是狗牙,不要让仇恨主宰你的脑袋,欣赏你的敌人,你会有更多收获。” 乐语气定神闲地说道:“难道你们觉得让一个小孩子从小活在仇恨里就是对的吗?他连字都没认全,你们就要让他学会‘复仇’吗?他本可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你们非得要摧毁吗?” “他幸福的童年不是被我们摧毁的,是被你摧毁的!”高进大喝道:“你杀了他的大伯林锦耀,又杀了他的父亲林雪恩!你难道连一点羞愧都没有吗?!” “嘘。”乐语轻点嘴唇:“这里是医院,安静点。” 顿了顿,他又笑道:“没有,我一点都没有感到羞愧。” “你——” “我是病人,我不跟你吵。真是好心当驴肝肺,这世道都不安稳了,孤儿寡母就好好活着抓住手中的幸福,别想着复仇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了。” 乐语嘴角勾起:“如果真的想报仇,我劝你们最好快点,因为……你们很快就没机会了。” 林雪恩,是乐语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杀的第二个人。 有趣的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林锦耀。 两兄弟都是死在他手上,让乐语不禁感觉到一股冥冥之中的恶趣味。 不过对于林雪恩这个叛徒,乐语没有丝毫的愧疚。林家人是怨恨他也好,想报仇也好,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也没报仇的机会。 有一说一,按照千羽流现在的身份牌,能活过明年都是老天保佑。那个小孩子长大都是十几年之后了,那时候千羽流要么坟头草三米高,要么早就回归组织洗白冤屈,哪有对方报仇的机会? 不过仔细想来,千羽流这种内奸死得无声无息才是最有可能的事,所以乐语才劝他们一句,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报仇这种事上了。 你们还没动手,我可能就已经死了! 但乐语的这番良苦用心,在旁人听来可就变了味了。高进脸色一变:“千羽流,你难道还想对孤儿寡母出手?!你还是不是人!” 妈的,真想一个秽土转生将林锦耀林雪恩两兄弟复活出来,让大家知道我其实是白夜派出去的正派间谍,林雪恩才是统计司收买的反派内鬼,让高进这个沙雕羞愧地跪下来给我唱征服。 “是啊,但我想想不犯法吧?你去报案啊,看提刑司会不会来抓我啊?”乐语优哉游哉:“你很生气吗?你有种就杀了我啊,来啊~” “你,你——” “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副无能狂怒的样子,特别是你打又打不过我,说又说不过我,你不如回家种红薯吧。”乐语心满意足地笑了,没办法曝光身份打脸高进,那就先嘴臭两句收点利息。 高进气得满脸通红,忽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吓了别人一跳。但他推开别人的搀扶,一脸悲愤地走出医官司,看来是学乖了不跟乐语正面对线了。 夏林果看了乐语一眼,默默不言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乐语也没兴趣跟他们扯谈,示意后面小心翼翼看戏的女医官继续推他去住院部。 林雪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乐语的背影,忽然说道:“夏林果,你带着卢姨和小辉先回家,我还有点事。” 说吧,林雪便在大家惊讶的眼神里,小步快走追上了乐语的轮椅。 “千羽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爱……你问吧。“乐语下意识想抖个机灵,但想了想还是不抖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二叔。”林雪眉头轻蹙,眼睛直勾勾看着乐语,轻声问道:“跟你遭到的铳击有关吗?” 那时候,林雪亲眼看着乐语掐住二叔的脖子,将二叔摔破脑袋。 连续失去两名至亲,林雪脑袋陷入一片空白。虽然她一时间被悲哀和悔恨填满了心房,但在双方送往医官司救治的时候,她敏锐地看见千羽流身上有铳伤。 千羽流进行前三场战斗的时候,并没有这个伤势,而二叔也没有动用铳械,因此千羽流的铳伤毫无疑问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刺杀。 而且千羽流前面战斗时没有明显的杀机,唯独与二叔交锋数回合后忽然杀意暴起,这种违和感让林雪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次仇断里似乎还有更多秘密。 千羽流刚才的话也很奇怪,虽然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嘴臭,但仔细想想又像是善意的劝告。 因此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林雪忽然心血来潮,或者说,她的第六感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找杀父仇人询问一个答案。 “有关。” 林雪睁大了眼睛,小腿微微颤抖,她感觉到自己接下来将听到一个颠覆她的世界观的秘密。 乐语耸耸肩:“毕竟被铳弹打了一下肯定会生气的嘛,恰好面前有个老混蛋站在面前,我下手狠点也很正常吧?谁知道他脑袋这么不经撞。” 年轻女医官听得一个哆嗦,斜眼看了看林雪,心想不愧是统计司的千队长,都坐轮椅了还这么嚣张,真不怕别人将你轮椅掀了啊? 然而林雪并没有如女医官料想般生气,她只是静静看着乐语好一会儿,忽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我的剑鞘对准你的胸膛时,我是真的想杀了你,你也肯定知道我会杀了你,但你为什么没有扭断我的脖子?” 因为我馋你的身子啊,乐语心想。 ------------ 第34章 打牌与下水道战法 「死而替生」这个能力,乐语到现在也只触发了一次。 毕竟这个技能启动条件实在太严苛,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乐语第一次是成功从本体穿越到千羽流身体里,但下一次呢?技能会不会发动失败?会不会有其他隐性要求?有没有其他副作用?使用次数有没有上限? 因为发动条件是死亡,因此乐语根本不敢随意进行测试,而且他一个正常人类的基础本能就是求生,哪里会主动寻死?这技能本身就是违反人性的。 而「死而替生」又明确说明,乐语只能穿越到击杀者身体里,在没有其他例子前,乐语只能相信这个技能说明。 也就是说,无击杀者,或者自杀、病死、老死等情况,那乐语就真的死了。 在与林雪的最后交锋里,乐语固然可以扭断林雪的脖子,但林雪的剑鞘光也能洞穿乐语的身体。 如果乐语先杀了林雪,然后林雪的剑鞘光对乐语造成大出血伤害致死,那乐语的「死而替生」还能发动吗?他穿越到颈骨碎裂的尸体里也还是死啊! 虽然「死而替生」说除了最后击杀者、直接击杀者外,间接击杀者也能触发能力,但乐语不是很确定这个间接的范围有多大。 譬如仇断的主谋其实是阴音隐,乐语在仇断里死了,这笔账能算到阴音隐头上吗?而阴音隐之所以提出仇断请求,又是因为林家出了林雪恩这个内鬼,那这笔账会算到林雪恩头上吗?而林雪恩之所以会成为内鬼,又肯定是因为…… 如果一直套娃,间接范围简直无穷大。乐语与其相信自己的灵魂能沿着套娃路线一路追溯夺舍替生,还不如保证自己能穿越到最后击杀者体内。 因此当初林雪就算真的动用剑鞘光杀了他,他也不会对林雪下杀手。 开玩笑,这具身体等下就是我的,我怎么可能弄坏她? 只是没想到林雪忽然良心发现,乐语的美少女夺舍计划也自然搁浅,心里还有一点点遗憾呢……就只有一点点。 不过这种理由自然不能对林雪说。 实际上乐语也不用回答林雪。 “你刚才说问我一个问题,而这个是第二个问题了。”乐语笑了笑,示意女医官推他离开。 这次林雪没有再阻留,看着乐语坐着轮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她才转身离开。 …… …… “千队长要注意身体啊。” “千队长我带水果来了。” “千队长……” 下午四点过后,统计司一队的人一起过来医官司探望乐语,躺在床上构思战牌牌组的乐语微微挑眉:“今天你们可以提早下班?” “司长特别批准我们今天可以提早下班探望队长你!”艾丽丽眼睛里满是小星星:“真的是太好了!” 你这个‘好’是说今天能提前下班的好,还是说蓝炎的好……乐语看向陈辅,陈辅耸了耸肩:“今天我们的工作就是平息你这次仇断的风波,嗯,这是我的探望礼物,快点喝吧。” 陈辅将一个木瓶子放在床前柜上,乐语拿在手上感觉冰冰凉凉的,木瓶外壁泛着一层水迹,打开喝了一口,舔舔嘴唇:“哟,是冰镇蜜糖五花茶。” 舟光世奇道:“队长还喜欢喝甜茶的吗?” 乐语笑道:“我还喜欢很多东西,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是啊,如果不是这两天统计司举行内部战牌赛,谁知道队长还是个狼鹰牌高手?”朱俊杰笑道。 这几天乐语放开了心思,不再拘束于千羽流的身份束缚,旁人虽然感觉千羽流忽然变了个人,但没有几个觉得奇怪——毕竟千羽流前几天杀了恩师,性格变态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正常人哪想得到穿越、夺舍、转世这种操作?大家顶多暗暗吐槽千队长外表看上去这么高冷,没想到内心如此柔弱,亲手杀了老师就会直接性格大变。 统计司里一些对挺喜欢千羽流的帅脸的女干员,听闻千羽流的变化后顿时暗暗熄了春心,觉得千羽流这种人很有病娇潜质;但也有女干员更加主动靠近千羽流,因为她们觉得病娇这种属性很可爱。 乐语发现自己刚穿越的时候想太多了,只要他肯承认千羽流的身份,肯正常上下班给家里钱,其他人其实并不会多在乎千羽流,他们甚至会为千羽流的变化脑补出许多理由。 大家聊了一会天便离开了,只有陈辅留下来跟乐语打战牌。 陈辅打牌实力也不差,他的牌组跟他战法一样,都是凌虚战法。 何谓凌虚?踏雪无痕御风而行即为凌虚。 凌虚战法也是一门少有的以腿法为主的战法,闪避挪移赶步皆是上上,踢击更是威力强劲,如果说扑战法的踢击是‘绵绵不断’,那凌虚战法的踢击就是‘石破天惊’。 不过凌虚战法在以前一直是下水道战法——武者顶多辅修凌虚战法里的身法步伐,很少主修凌虚。直到铳械占据主流武器地位后,凌虚战法才突然吃香起来。 毕竟以前修炼凌虚战法的武者,双手只能手持短刀辅助,杀伤力较弱,职业定位趋向于斥候刺客;而现在武者可以双手持铳,近距离疾行射击也不失准头,杀伤力更是无甲者必受重创,凌虚战法的弱点一下子获得了弥补。 时代进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的战法衰落了,就会有的战法崛起。 凌虚牌组也因为时代进步获得加强,皇家学院默认使用凌虚战法的人都会使用铳械,因此凌虚牌组的特性是‘反击成功后可打出直击牌追加伤害’,与此同时凌虚牌组的暴击牌也非常强力(擅长踢击),各种因素综合起来凌虚牌组算是当前强势牌组之一。 陈辅一开场就覆盖暗牌,凌虚牌组的强势点就是暗牌反击和暗牌直击,你打直击吧,对面一个反击加追击糊你一脸;你打暴击吧,对面的暴击对你造成的伤害更多。 但乐语用的是狼鹰牌组,他的直击牌若是被反击,那他下一张直击牌的伤害将会增加,因此第一回合打直击是绝对不亏的! 就在这样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陈辅忽然说道:“铳弹口径5.66,是三种制式铳弹之一。按照你当时站的位置,射击位置大概是距离你的150米以外的建筑里,但经过问询,附近没人听到铳声。不过那个地方人声嘈杂,听不到也是有可能的,或者……” “装了乱音器,将铳声紊乱。”乐语盖下一张暗牌:“子弹有光爆痕迹吗?” 陈辅打出直击牌‘凌虚飞踢’,说道:“没有,如果排除故意隐藏可能,那射击者应该不是飞花战法的武者。” “在150米外能够进行精准射击,并且铳弹口径是5.66的铳械……” 乐语翻开暗牌,是‘鹰视狼顾’反击牌,打掉陈辅3滴血。 陈辅眉毛一挑,他只剩一滴血了,而乐语还有四滴,他便直接盖牌不玩了,认真说道:“能有这种射程的铳械只有三种,而这三种……都必然是需要经过身份验证的制式铳械!” 并非所有铳械都是需要身份验证,事实上除了辉耀朝廷官方生产的铳械外,其他民间自主生产的铳械都是上手即用。铳械的原理并不复杂,火药的获取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自制铳械并不罕见,事实上大户人家或者野外村镇里都必然备有自制铳械来防止贼寇。 朝廷阻止不了民间持有铳械,但他们可以对自己的产品下手。官方铳械除了每次使用都要经过耀石身份认证,他们还将膛线和子弹尺寸弄得非常刁钻,保证民间铳械用不了官方子弹,而官方铳械也必然射不出民间子弹。 再加上民间自制水平也就那样,射程达到100米以上并且能保持准头的铳械,都只能是辉耀官方工厂出品。 哪怕是时局混乱,郡守执政割据一方,执政者都没有取消工厂铳械的身份认证功能——开玩笑,他们也要靠武器来控制手下,怎么可能允许无须认证就可以使用的强力铳械流出? 陈辅说的这些调查内容,其实只是为了引出一个结论: 射击乐语的,并非来历不明的自制铳械,而是官方干员使用的制式铳械! “精准射程150米以上的铳械,星刻郡里只有三种人有资格通过其身份验证。” 乐语一边说一边朝陈辅展示自己的手牌,两张都是直击牌,陈辅看了看自己刚刚甩出去的两张反击牌,后悔得重重锤自己大腿。 乐语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可能,是临江军的狙击干员。不过这些狙击干员每个都修炼飞花战法,若真的是他们出手,我整个身体肯定都会被撕成两半。” 飞花战法是暗器投掷战法,可以将光爆‘塞入’物件中,等物件命中目标再引爆。飞花跟凌虚一样在以前都是下水道战法,在铳械出现后才大发异彩——所有军队的狙击干员都必然修习飞花战法,传说级别的狙击干员,甚至可以将子弹射出炮弹的威力。 “第二种可能,是提刑司的机动干员。”乐语伸出两根手指:“不过自从统计司创建之后,提刑司的机动队就并入了统计司,也不知道提刑司有没有再次组建机动队。” “而第三种可能,便是……” “便是我们统计司的特别干员。”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回答,乐语和陈辅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紫蓝制服的英武男人脸带笑意地看着他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温和说道: “傍晚好,千队长,陈副队。” 是蓝炎! ------------ 第35章 内奸咸鱼巍然不动 “不必多礼。” 看见陈辅似乎要站起来敬礼,蓝炎右手虚按,陈辅刚离开床的屁股便又坐回去,看得乐语眼皮狂跳。 虽然只有浅浅一道痕迹,但乐语分明看到陈辅的肩膀光芒掠现,显然蓝炎刚才是通过微弱的远距离光爆将陈辅按住了! 擒龙控鹤对于唤醒者并非是什么神迹奇功,先不提执剑战法这类超远距离的杀伐技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里也能偶尔‘呼之则来’,随手一招,就能将日常用品招到手上。 但这种控物之能往往距离不长,顶多也就两三米,而且必定会伴随着极其强烈的特效。像蓝炎这种轻描淡写地跨越三米的远程触控,将他扎实的基本功和精神修为展露无遗。 简单来说,装的一手好逼。 “下班了,在外面就不要拘束于司里的礼节。上班的时候我们是上下级,下班了我只是一位来探望病人的访客。”蓝炎走过来做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水果篮里的苹果:“千队长吃苹果吗?我以前经常削苹果皮,自认削得挺好的。” “吃,麻烦司长你了。”乐语忙道。 “哈哈,谢谢千队长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蓝炎似乎颇为高兴,轻轻削起苹果皮:“老实说我是有点手痒了,不过我自己并不爱吃苹果,所以没什么人知道我这个特长……” 不爱吃苹果你学什么削苹果皮啊……乐语暗暗腹诽,脸上却是打趣道:“普通人哪有资格吃司长你削的苹果啊。” “这么说,队长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咯?”陈辅笑道。 蓝炎一边削苹果一边摇头:“你们还是太拘谨了……不过这是我的错,是我先喊你们的职位,让你们以为我是带着公务来。” 他顿了顿:“我其实也想直呼你们的名字,不过我虽然比你们年长些许,但还不至于是两代人,喊你们名字就显得我轻视你们——不要激动,我知道你们没这个意思。但我的家庭规矩森严,我对这些交往时的细节礼貌已经是习惯成自然。” 蓝炎耸耸肩,苦笑道:“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规矩反倒是让其他人距我千里之外了。” 陈辅忍不住说道:“如果司长不嫌弃,可以叫我陈辅或者小辅,我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 “那你们也不用喊我司长,称呼我一声蓝兄即可。”蓝炎看向乐语:“我称呼一声羽流,不知道千队长介不介意。” “不介意,我觉得羽流可比千队长这个称呼好听多了。”乐语笑道:“我只是怕我万一喊习惯了,在统计司里喊你蓝兄,旁人会不会以为你是我的靠山。” “只要羽流和小辅你们两个为统计司尽忠尽责,我蓝炎就是你们在统计司最大的靠山!”蓝炎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我蓝炎在,你们就一定能在统计司各展所长,没有人可以陷害打压你们!” 原来是来招揽我们吗……乐语和陈辅忍不住对视一眼。 ‘招揽’这个词其实有些歧义,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蓝炎的属下,听从蓝炎命令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在五队里士杰被捕后,新提拔的五队队长是副司长奎照的下属,再加上跟奎照走得很近的三队队长银古月,奎照一下子就能号令统计司一半战力。 这些高层斗争,乐语也不懂,但现在统计司在星刻郡堪称盖世太保,真正主宰星刻郡的统治者,丁义丁郡守肯定不会愿意任由蓝炎独揽大权,奎照掌权恐怕分权之计。 在这个情况下,蓝炎过来找一队千羽流等人拉近关系,也是再正常不过。一想到这里,乐语内心就微微一动——千羽流虽然是一队队长,但向来是‘执行者’,根本混不进真正的‘决策层’,现在向蓝炎表忠心,有没有机会成为蓝炎的心腹呢? 乐语咳嗽一声,抱拳说道:“羽流愿为统计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蓝兄的期待!” 陈辅也抱拳道:“我也一样!” “蓝某铭记于心。”蓝炎轻轻击胸,做了一个简单的回礼,“为了表彰一队的功绩,我已经向郡守申请,为你们一队干员赋军衔,位同临海军,诸多优待和第二俸禄自不必提,如果你们能立下更多功绩,我尽量会为你们争取去军营演武的机会。” “如无意外,普通干员都是正海士军衔,小辅你是海士长,而羽流则是协海尉。” 陈辅现是一愣,旋即大喜:“谢司长……感谢蓝兄的提携,陈辅从此以后绝无二话,任凭驱使!” 蓝炎收买人心并非单纯画饼,既然陈辅和乐语表忠心,他马上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赋予军衔! 这个世界可没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当钉’之类的话,相反,因为四方蛮夷侵掠边境的原因,八大执政区的地方军要时刻驻扎边境反击蛮寇,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加上人人尚武的风气,军人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军衔按照‘将校尉士兵’分为五个阶级,‘兵’和‘士’又各分为四个层次:二等兵、一等兵、上等兵、兵长;协士、副士、正士、士长。陈辅将获得的‘海士长’便是lv8的军衔,不过‘士’和‘兵’在军队里都只是下层执行干员,无论lv1还是lv8,士兵的待遇都没有变化。 但一旦成为尉官,那就是另一番天地。哪怕是最低级的协尉官,也代表拥有参与军事决策的资格,甚至拥有无需许可调动提刑司和军队的权利——虽然别人未必会听你的,但别人也未必会拒绝你。 乐语将获得的‘协海尉’军衔,便是lv9的中层军官。除了实际好处外,辉耀人向来很重视从军经历,若是曾任职尉官以上级别的职务,对不少普通人家来说都是光宗耀祖的荣誉。 你看陈辅现在两眼发光恨不得跪下来舔蓝炎靴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彻底被蓝炎的诱饵钓住了——他获得‘海士长’的军衔固然很高兴,但乐语却成为中层军官‘协海尉’,这怎能不让爱面子的他心痒难耐?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乐语对陈辅的了解也更深一层。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俗人,统计司能给他带来权力、面子、金钱,所以他来新创建的统计司混口饭吃,不过他最初的目标是加入临海军成为军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本以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没想到现在居然可以全都要,陈辅哪能不上钩? 比起军衔,乐语反倒是对蓝炎口中的‘军营演武’更有兴趣。 他这几天除了打牌以外,也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平均武力值,赫然发现系统面板里的‘初级八稻流咬战法’,在武者中已经算是‘登堂入室’的中坚战力。再进一步,便是星刻军事学院里那些‘炉火纯青’境界的战法教师。 至于更高级别的‘融会贯通’境界武者,乐语只知道军营里有很多,在城市里极难遇见。 但无论是‘炉火纯青(中级)’还是‘融会贯通(高级)’,都不是乐语能够依靠自己努力所达到的境界。 不仅仅是因为他天赋不够,哪怕天资卓越的千羽流也止步于初级境界,其实是因为初级境界就是修炼的极限。 用电子竞技来比喻,玩家打人机所能达到的极限就是白银段位,至于更高段位,已经不是依靠打人机(修炼)所能突破的。想要提升,就必须要参加排位赛与更高段位的玩家同场竞技。 战法也是如此,想要将战法提升到中级以上,就要跟无数强者进行战斗。只有依靠真实搏杀带来的战斗经验,武者才能将战法调整成自己的形状,赋予战法以生命,而不是赋予生命以战法。 因此乐语见过的中级战法境界武者,要么是曾经参军,如奎照穆飞鸿,要么是来自皇家学院,如里士杰。而‘军营演武’,便是军队武者进行混战切磋的活动,通过大量战斗来培养出一批批高境界武者。 仔细一想,乐语便感到暗暗心惊。 演武和军衔,恰恰命中陈辅和千羽流的好球区。乐语会对演武感兴趣,也是因为受到千羽流记忆的影响。 蓝炎一句话,不仅许给他们好处,还给他们画了更大的饼。但乐语对此生不起恶感,反而是对蓝炎越加敬畏。 可怕,这就是上位者的权术吗。 他是不是看我最近一直在打牌,所以过来敲打我一下? 但无论你权谋如何通天,我一条内奸咸鱼巍然不动,如你奈何? 至于摸鱼会不会被蓝炎炒鱿鱼,乐语一点都不怕——等他完成生存15天的系统任务,他肯定就会想办法溜了。 来,咱们比试一下,是你先忍不住炒我鱿鱼,还是我先一步旷工辞职溜溜球? 乐语一脸真诚地说道:“蓝兄,我真的是恨不得马上出院回去上班,以报答你的恩情啊!” “不不不,这跟我没关系,是你们的功劳被丁郡守看在眼里,所以我的申请才会被丁郡守通过。”蓝炎笑道:“在奖励通知下来前,还请两位先不要宣扬出去。万一丁郡守忽然另有安排,蓝某就里外不是人了。” “怎么会呢?我们岂会责怪蓝兄。”乐语才不信蓝炎会将一个不明确的消息告诉他们呢,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乐语和陈辅的奖励真的没了,在蓝炎这番真诚对话后,他们肯定也只会恼恨丁郡守。 滴水不漏又亲切温和的话术……虽然乐语先入为主认为这位统计司司长是个大坏蛋,但跟蓝炎相处时,乐语真的很难对他产生恶感。 聊了一会后,蓝炎忽然问道:“羽流,关于你受到的铳伤,统计司的调查结果你刚才也听小辅说了吧?” 乐语看了一眼自己右臂,虽然铳伤伤口已经愈合,但新生的嫩白皮肤是如此显眼,仿佛一戳即破。 “我和陈辅都认为狙击手是一名官方干员。” “无须避讳,在星刻郡里能动用强力铳械狙击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统计司里的干员。” 蓝炎微微皱眉,叹气道:“现在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他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狙击羽流呢?这个狙击手跟林家人有没有关系呢?他故意在仇断过程中里狙击,是想栽赃给林家,还是根本就是林家派出来的刺杀者?” “羽流,你认为我们有没有必要将林家人重新抓回来?” 乐语脸色不变:“没必要,我在战斗过程中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应该不知道狙击手的事,不然他们应该趁我受到狙击时围杀我。而且刚仇断完,就将人抓走,会极大影响我们统计司的声誉。” 蓝炎看了乐语一眼,“既然羽流你说没必要,那我相信你的判断。” “对了,羽流你今天没上班,我跟你说一下今天会议里的重点任务目标。根据情报,一个名为‘白夜’的逆光组织试图渗透星刻郡,我们统计司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想办法将‘白夜’连根拔起。” 我算不算你说的‘根’呢……乐语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我们一队会努力的,必定将这些逆光乱党手到擒来。” “在有人故意掩护这些逆光乱党的情况下,我们这次任务并不轻松。而且……统计司内部,也不是铁板一片。” 蓝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乐语,说道: “譬如说……统计司的内奸,你觉得呢?” ------------ 第36章 祖 安 妹 妹 乐语已经忘记自己多少次称赞——但他现在简直忍不住大喊一句,千羽流天下第一! 比起‘初级八稻流咬战法’这类暴力技术,‘残血体质’所赋予乐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力,才是乐语能在这诡谲局势里求活的最大凭依! 淡定! 面瘫! 谨慎用语! 不要犯下‘我是一头狼’之类的低级错误! 时时刻刻铭记自己是好身份! 乐语十分自然地接过苹果啃起来,脆甜脆甜的,说道:“我也觉得统计司里仍有内奸。” “什么!?”陈辅十分呆萌:“统计司有逆光乱党的内奸?” 蓝炎推了推银边眼镜,点头道:“狙击千羽流的刺客,很可能就是逆光乱党安插在统计司里的内奸。” “虽然没找到明确证据,但星刻郡在丁郡守治理下铁板一块,‘白夜’乱党依然敢试图掀起动乱,说明加入乱党的人员质量超乎我们预料,有官方干员也不足为奇。林锦耀和里士杰显然就是白夜乱党里的重要人员,可惜我和羽流都下手有点重了,没留下活口,不然可以趁机将白夜扼杀于萌芽之中。 乐语说道:“对不起,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 “不必道歉,你虽然杀了林锦耀,但我不也送了里士杰一程了吗?”蓝炎笑道:“我相信你就像是我相信自己——如果你是为了掩盖秘密而杀了林锦耀的白夜乱党,那我不也跟你一样是内奸吗?” “统计司司长是乱党……”陈辅忍不住笑了。 “很好笑吗?的确很好笑。”蓝炎扫视两人:“所以你们要时刻留意身边的同僚,说不定他们其中一个就是内奸,正暗暗偷笑你们懵然不觉呢。” 草,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会读心术……乐语重重点头,严肃说道:“明白!” “不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是信任你们,才跟你们聊聊关于内奸的猜测。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统计司人人自危,反倒是祸事。” “是!” “我也该走了。”蓝炎站起来说道:“羽流好好养病,统计司等待你的归来。” “蓝兄再见。” “司长再见。” 蓝炎道别后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转过来说道:“羽流,你跟林家的仇断里,是不是涉及了一桩房屋转让?” 乐语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是,但……” “你不用费心,我明天就派干员去帮你接受房屋地契,保证你明天就获得属于你的战利品。”蓝炎笑道:“虽然此事应该由提刑司负责,但既然你喊得我一声蓝兄,那蓝某就公器私用,绝对会捍卫你的权益。” 陈辅听得连连点头,感动说道:“既然这样,干脆明天就派我去吧!队长卧躺床上我却无能为力,我也想为队长为司长分忧!” “好,陈辅你跟林家也有些交情,你去的话交涉效率会更高,就这样决定了。” 看着他们两个一人一句就将这事定下了,乐语刚到喉咙里的话也只能吞回去。 这下好玩了,杀了林家家主,杀了林家家主的弟弟,还抢了林家的祖宅,去收宅子的还是我千羽流的头号狗腿子陈辅……乐语几乎能想象到以后去菜市场买菜时,大妈大叔们肯定不敢收自己的钱,甚至还送自己一捆大葱。 虽然说林家祖宅的赌注是林雪主动提出来,但隔天就派统计司的人去收,这感觉就像是‘我今天借了你五百元明天一群黑帮混混上门收债’。 这么急这么狠,对千羽流的名声很不好……不过乐语仔细一想,感觉千羽流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便随他们去了。 其实这样也好,将林家人扫地出门,让他们感受下世态炎凉,他们也该知道星刻郡不是他们能待的地方了。赶紧回乡下隐姓埋名,然后怀着对千羽流仇恨努力学习努力修炼吧! 等他们修炼有成,回来找千羽流报仇的时候……千羽流的坟头草也该三米高了。 只是我刚刚才对林家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又抄了林家……乐语啃完手上的苹果,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辅问道:“是不是还想吃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乐语没意见,这里的苹果还挺甜的。 陈辅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然后扫视一眼周围。 “你找什么?” “我在找削皮的小刀……”陈辅皱起眉头:“不对,我记得果篮里应该是没刀的,住院部这里也不可能给病人准备刀子……哎?” “司长刚才……好像也没用刀削皮啊。” 乐语和陈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 蓝炎刚才居然是在用手指削皮! 而乐语想得更深一层——蓝炎说他不爱吃苹果,但唯独对削皮这个技术情有独钟,再加上他是用手指来削皮……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他以前究竟削什么东西的皮! …… 医官司的走道里,在蓝炎朝门口走去的时候,一位平平无奇的普通干员,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 “尸检结果,林雪恩死于颅骨破裂。脖子上有指印,当时千羽流应该是发现自己左手力气不足,然后借助身体重量将林雪恩举起来砸下去,以求一击致命。”干员汇报道。 蓝炎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朝旁边路过的女医官点点头,后者顿时脸红红地驻足停留,凝视他离去的背影。 蓝炎微笑道:“废物果然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本来还以为他至少能得到白夜名单……不过所谓的废物,就是连机会都抓不住的庸人啊。” 干员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没怎么办,我反正也不指望林雪恩能给我带来一个惊喜。从一开始,我对林雪恩的定位就是鱼饵,抛出去只为惊动池中物,现在终于有鱼咬饵了。” 干员语气平淡无波:“千羽流就是你想找的鱼?” “你知道钓鱼领域里有一种技术叫‘以小钓大’吗?小鱼引来大鱼,大鱼引来鱼群,然后……” 蓝炎紧紧握拳。 “钓鱼人就会撒下渔网,将所有猎物,一网打尽。 …… 又打了一局牌,陈辅在即将要被打死之前忽然说要回家吃饭不打了,溜得贼快。 乐语也准备去吃饭,医官司里是有内部食堂的,虽然一般不对病人开放,菜品也不丰富,只是免费提供给晚上值班医官司的医官,病人的饮食问题多数都是靠家人解决,但乐语可是统计司的人,别说去食堂蹭一顿饭,就连他的治疗费都是记在统计司账上的——也就是不给钱。 不过稳妥起见,乐语还是决定不自己乱走,喊医官过来推轮椅。 没有痛觉的坏处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动作是否会撕裂新生的肌肉神经,万一走路的时候伤口流血,踩出一条血路,食堂怕不是会认为自己是黑暗料理界派来踢馆的。 于是乐语扯开嗓子喊道:“喂——外面有医官吗!” “来了。” 还真有人在外面啊……乐语看见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脑瓜子伸进来。 “你真的还没死啊?” 千雨雅如是说道。 ------------ 第37章 呐 “托你的福,托你的福。”乐语抱拳说道:“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我杀人放火才能养活,作为兄长的我顿时就垂死病中惊坐起,哪敢死得这么轻松?” 自从千雨雅知道她哥是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后,便一改岁月静好的三无文学少女范,想尽办法尽可能打击乐语。只是乐语一天跟她的相处时间还不到一小时,其中大半时间还是在吃饭,她想打击乐语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挑一下‘吃饭不拿起碗’‘爱抖腿’‘坐姿不好看’之类毛病来侮辱乐语。 听到妹妹熟悉的问候,乐语心情顿时好起来了。不是乐语太变态,只是跟外面那一双双仇恨厌恶的眼神比起来,千雨雅这毫无杀伤力的脏话,简直宛如喵喵叫般悦耳动听可爱。 他每天就指望跟千雨雅斗斗嘴皮子来过活了,特别是统计司的人发现打牌打不过他之后,乐语在这个世界能找到的快乐实在不多。 千雨雅哼了一声,双手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看了看天花板的吊灯:“比我们房间的灯亮多了。” “充足的光照对病人有好处,而且医官司也是朝廷机构,采用的耀石供能自然也是军用级别,更何况在医官司住一晚可是要花费一个金圆,光照方面怎么可能省钱。”乐语笑道。 辉耀只有两种货币:钱和金圆。钱是最低价值的一般等价物,千羽流和千雨雅一天的生活花费大概是十六钱左右,而一千钱可以兑换一金圆——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没人会这么兑换。 普通人日常所需根本用不上金圆这样的大单位货币,只有商行或者组织机构进行大规模贸易的时候才会用金圆这种大额货币进行结算。乐语简单了解过,这个世界的金存量似乎特别低,而且辉耀人对金子这类化学性质稳定的矿石异常狂热,乐语也有几枚金圆,摸起来简直是爱不惜手,也不知道为什么。 千雨雅不禁咂舌:“这也太贵了。” 乐语谦虚道:“还好还好,你别忘了我可是统计司的队长,不用给钱。” 不知道千雨雅是不是脑补了许多‘统计司压榨医官司’的剧情,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好气地将篮子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拿出里面的盖着的饭碗,浓浓的饭菜香味已经止不住地飘出来,手术饿了几小时只吃了苹果的乐语顿时感觉到胃部在控诉。 乐语大喜:“没想到你居然过来给我送饭,为兄实在是太感动了!” 千雨雅没好气说道:“我做完饭才有人过来通知我你快死了,饭菜做多了,不能浪费过夜,只好给你带点残羹剩饭了。” 你看看,什么叫斯文人,想当年乐语给舍友带饭都是‘儿子们过来叫一声爸爸不然没饭吃’,千雨雅憋足坏水也只能吐出‘残羹剩饭’的象牙,可见千羽流平时对妹妹的关爱实在太少了,连脏话都不会说,以后走进社会肯定要被毒打。 乐语心里感叹,美滋滋地拿起筷子开吃。他扒了两口,发现千雨雅没动手,奇道:“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 乐语翻出怀表看了一眼:“我们平时就是这个点吃饭,再加上你放学、买菜、做饭、赶过来医官司的时间,你根本没时间吃饭啊。” “我真的吃过了。”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除非你一边走路一边吃饭,不然你根本来不及……” “我吃完马上跑过来不行吗!” “呜呜呜,没想到妹妹你这么重视兄长,冒着腹痛的危险跑着过来给兄长送饭,为兄一定要好好工作为妹妹你挣出一份丰厚的嫁妆……” “你!”千雨雅气得别过脸,不想看乐语了:“快点吃,吃完我回家了!” 乐语嘻嘻一笑,故意吃得吧唧吧唧声,咀嚼得特别慢,还不停说‘真香’‘这块鱼好滑’‘这菜好甜’,时不时打个饱嗝,听得千雨雅双肩微微颤抖,甚至喉咙都忍不住滑动了。 千雨雅恶狠狠道:“你能不能吃饭吃得小声一点!你听蒙学课的时候没听师者说,有素质的人吃饭要小声不影响别人的吗?” “对不起,正如你所知道的,统计司的干员是没什么素质的。” 千雨雅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候乐语摸了摸肚子:“哎呀饱了饱了,但还剩好多饭菜,不如雨雅你吃了吧?” “我吃过——” “你用筷子这头,我没碰过,干净的。”乐语拿出手绢擦了擦筷子细头的油迹,掉转过来递给千雨雅,“你知道吗,战法境界高的武者,可以听见周围人体的细微声音,例如肚子里的咕咕叫。” 千雨雅沉默看着乐语,接过筷子,艰难地问道:“真的吗?” “假的,你居然连这都信,为兄我真的很忧心你未来会不会被坏男人骗啊。” 千雨雅狠狠将筷子粗头插入鱼肉里,“我以后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其实我决定要从统计司里辞职了。” “真的吗!?” 千雨雅的脸顿时阴转晴,然而当她看见乐语那张嬉笑的脸庞,顿时怒了:“你骗我?” “一听到男人说的甜言蜜语就下意识相信,雨雅你还是见得人太少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突然有人愿意为了你倾尽所有放弃一切,要么是想跟你发生生理上的关系,要么是跟你存在血缘上的关系——譬如说我是你爸爸……不对,我是你兄长。”乐语差点就习惯性当爸了。 “为了我?”千雨雅呵呵假笑,这是她从乐语学会的气人技巧:“你现在被人当街仇断,重伤送入医官司,差点就丧命,你还没觉悟吗?如果你离开统计司,究竟对谁有好处?” 乐语道:“那肯定是陈辅啊,那小子觊觎我队长位置很久了,我一走他肯定要烧炮仗庆祝。不过你放心,他名字里的‘辅’字已经说明一切,我这个正队长位置稳如泰山。” 千雨雅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你这种权欲熏心的人没什么好说,下次我再来医官司说不定就是来认领亲人遗体了。” 虽然千雨雅每一句都在骂,但她每一句的潜台词都是希望千羽流能早点脱离统计司,这样就不会再被仇断对决之类的恩怨所纠缠,乐语都有点情不自禁想喊千羽流一声大舅子了。 不过乐语说这么多,其实都只是为了让千雨雅恰口饭。 他瞄了一眼系统面板,发现‘千羽流的劫’的进度又+1,看来这样也算是他和千雨雅一起吃过晚饭了。 距离渡劫已经没几次了,乐语真的很期待,当他通过这个‘与妹妹吃12次晚饭’的劫难后,他的精神力会发生什么变化?变成妹妹的形状吗? “对了,你今天不是参考结业考核了吗?考得怎么样?”乐语关心问道。 “关你什么事。” “那的确不关我事,不过我听说结业考核成绩好的人,会有学校写推荐信,推荐去炎京参加皇家学院的入学试……不过想来我亲爱的妹妹,肯定不会离开星刻郡,不会离开亲爱的兄长吧,呐?”乐语用一种特别欠揍的语气说道,最后一个语气词更是拉长音调。 千雨雅吃完最后一块鱼肉,拿出粉色手绢轻轻擦嘴,迎向乐语期待的眼神,重重点头: “对,我不会离开星刻郡。” 乐语眨眨眼睛。 “哈?” ------------ 第38章 你是我的劫 在乐语的计划里,将千雨雅赶走可谓是重中之重。 经过这些天的仔(吃)细(喝)调(玩)研(乐),乐语发现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他难以想象的地方,譬如河水倒流的逆流河,譬如终日火焰不熄的地狱,譬如永久存在的大漩涡天涯海角…… 这些地方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人类根本无法在这些逆反自然规律的秘境里生存。自从发现这个世界还存在这些超自然秘境,乐语心里就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乐语也认命了。虽然还有一个神秘的系统面板和「死而替生」能力,但乐语并不认为这些东西能帮助他返回地球世界。 就算可以,那肯定也要乐语做牛做马出生入死,经历一段三百万字的史诗长篇故事,醉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之后,才让乐语带着先进的精神力体系回地球,开启一段灵气复苏的地球故事…… 以上是乐语喝蜜糖五花茶喝多了之后的幻想。 最重要是,这个系统面板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生存15天’的挑战,天知道它猴年马月才会给出一个奖励是回地球的挑战,乐语完全不指望它。 那么,辉耀的精神力修炼体系,有没有让乐语回家的可能呢? 没有! 辉耀人的精神力和战法固然可以令个体拥有超越集体的伟力,但历史上的大宗师、天下第一武者、大战法家,归根究底也还是人,不是神仙,没有破碎虚空的能力。 那么,就真的没有一丁点穿越回去的可能吗? 有! 在诸多秘境传闻里,乐语找到一个名为‘神魔之井’的秘境,据说以前有人穿过神魔之井后到达了一个奇怪的世界,有会喷火的巨龙,有能发出龙吼声的英雄,那里的人死后会将自己藏在古墓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活尸复生,记录者甚至见过一条龙被杀死的场景,龙尸变成金光被屠龙者吸收,只剩下惨白的龙骨…… 虽然听起来像是编的,而且神魔之井的记载远比其他秘境少很多,但说不定真的存在一个可以穿梭时空的秘境呢? 好歹也是一个希望,因此乐语打算等星刻郡的事情结束,就轻便简装,去看看这个世界。 乐语其实并不喜欢旅游,但这个世界又没网。别说网,连给他手机充电的插座都没有,他也只能出去走走了。 更重要是,乐语不想理会现实里那些屁事了。 辉耀要分裂了,诸侯拥兵自重,军阀割据一方,世界要陷入乱战之中,这些跟他一个路过的穿越者有什么关系? 想为全人类解放事业贡献力量的是林锦耀,是千羽流,不是他乐语! 而且在这个即将混乱的时局里,他一个连《游击战》、《赤脚医生行医手册》、《红宝书》都没看过的普通人,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如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然而无论是隐姓埋名,还是旅游天下看尽繁华,乐语都得先将千雨雅处理好。 无论是道德上的愧疚,还是感情上的亲近,亦或是这些天的友好交流,都让乐语无法直接抛弃千雨雅不管。 幸好千羽流这个死鬼也知道自己在进行高危作业,老早就想办法送千雨雅离开星刻郡。现在白夜能安排照顾千雨雅到炎京求学,正好解决了乐语的后顾之忧。 然而千雨雅居然说,她不想离开星刻郡!? “为什么?”乐语脱口而出。 “星刻文化学院的医疗系也不差,我没必要去炎京求学。” “星刻的医疗系是不差,但炎京的皇家学院是顶尖啊!你知道我们统计司有个叫里士杰的人吗?他就是皇家学院毕业,年龄跟你哥差不多,但实力却不知道比你哥强多少!” 千雨雅皱眉看了眼乐语:“你不就是我哥吗?” “我……就是说我比里士杰差多了。”刚才说话不经脑子,乐语下意识就脱离了自己千羽流的身份,“里士杰跟我之间的天赋并没有多少差距,甚至你哥……甚至我的天赋和勤奋比里士杰更好,但就因为里士杰就读于皇家学院,所以他的起点远远比我高得多。” 千羽流的战法境界止步于初级,很大一个原因便是星刻军院的强者不多,教师也就是中级水平,千羽流的实战经验根本上不去。 听说皇家学院里高级遍地走,中级不如狗,要是千羽流能去皇家学院就读,至少也是个中级战法境界,说不定还能摸一下高级的门槛。 “如果能去皇家学院,干嘛要留在星刻?”乐语很是不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你不向往炎京的繁华,不期待自己有朝一日成为皇家学院的学生吗?” 千雨雅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去炎京?” 乐语有些茫然:“我?我早就毕业了啊,炎京不收大龄学生……”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千雨雅忽然生气将筷子一拍,轻咬贝唇盯着乐语:“顾老师,你还记得吧?他现在还在国中教术数。你准备报考国学的那一年,我就曾经看见顾老师到家里不停劝你,那时候我还小,只听了个大概没听懂,但我最近想起这件事,找顾老师一问,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顾老师认为你是那一届最有可能凭实力考入皇家学院的学生!你当初也是可以去炎京报考皇家学院的!你也是可以成为皇家学院里的天之骄子的!你本不需要待在星刻郡这种地方的!” 千雨雅看见她哥一脸茫然的表情,恨恨说道:“你说句话啊!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很能说的吗?” 乐语现在十分懵逼——他还在翻找千羽流的记忆呢。像这种边边角角的细节,千羽流估计自己也忘了,乐语翻找起来特别辛苦。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个女医官怯生生地在门口探头,她是住院部的值班医官之一,路过这边听见有争吵声便过来看看,然后在门口发现病人名牌正是大家讨热议里那位穷凶极恶的‘千羽流’……她也只能壮着胆子在门口问一句了,如果发生什么事跑应该是来得及的。 “没什么事,麻烦关上门。” “好!” 经过这样一打岔,千雨雅也冷静下来,收拾好碗筷放回篮子里。 乐语终于从千羽流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片段。千羽流十七岁那一年,因为成绩优异的原因,许多老师都劝他去炎京参加皇家学院的入学试,尤其是术数顾老师特别看好千羽流,甚至追到家里劝说千羽流,甚至愿意出钱资助千羽流的求学。 但千羽流都拒绝了,依旧选择报考星刻军事学院。 然后他在里面遇到了林锦耀等人。 如果当初千羽流去报考炎京皇家学院…… “如果你当初去了皇家学院,那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千雨雅低声道:“你不需要加入统计司这种肮脏机构,也不用留在星刻郡这个小地方,更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声名狼藉……” 乐语已经隐隐揣摩到千雨雅的潜台词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所以有我这个错误例子在前,你不是更应该要去炎京吗?” “但你是为了我才留在星刻郡的啊。” 千雨雅低头看着篮子里的餐具,声音带着一丝颤音:“是我拖累了你。” “为了照顾我,你放弃了更好的前程,留在星刻郡。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应该在炎京大发异彩,而不是成为星刻郡里的屠夫。” 乐语反驳道:“哎呀我聪明的妹妹,你这个叫自我意识过剩,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选择星刻军事学院,是因为离家近每天可以晚点起床;我加入统计司,也是因为统计司工资高福利好还能横行霸道,跟你没什么关系……” “所以呢?” 千雨雅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红彤彤的,眼眶泛起一层水雾:“你要我带着你牺牲前程牺牲名誉赚来的脏钱,独自一人逃去炎京吗?你觉得我可以抛弃十几年的亲人,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吗?” “我做不到!我千雨雅做不出这种事!” “那你留在星刻也没用啊!”乐语挠头:“你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我的弱点,万一我有危险——” “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葬在千家的祖坟里。如果你残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千雨雅一开口就给乐语立了许多flag,她抽了抽鼻子,认真说道:“如果真的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被连累,我也不会阻碍你。” 千雨雅忽然掀开裙子,吓得乐语睁大眼睛仔细观看,但没想到千雨雅却是从裙子下面拿出一柄匕首。 她斩钉截铁说道:“我战法水平一般,如果遇到危险而我又逃不掉,我会自我了断的。” 乐语看了看她的表情,应该不是说笑。 完蛋了,乐语虽然知道千雨雅有些圣母,但不曾想圣母到这种程度——她真的将千羽流错过的机会、所做的罪孽都认为自己要负一部分责任,坚决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妹妹,千羽流会有更好的人生。 于是乐语转变思路:“其实你去炎京又不是不回来,现在铁路这么发达,你寒暑假买张车票回来星刻不就行了吗?” “我觉得,我回来的时候只能看见焚烧的家,连你的骨灰都看不见。” 虽然千雨雅的话听起来像骂人,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无论如何,我都会留在星刻。” 千雨雅将匕首放回裙子下面,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承担。如果你能幡然醒悟脱离统计司,我会陪着你重新开始;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一路走到底,是非祸福我也会帮你分摊。” 她顿了顿,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千羽流,你是我的劫。” ------------ 第39章 要被时代的进程碾碎了 这还是乐语第一次听见别人的劫。 在辉耀,劫是一个很私密的信息,哪怕是夫妻亲人也不能说的秘密。道理也不难想象:‘劫’事关自己的精神力成长,一旦被人抓住,就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譬如说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 像这种有要求唯一对象的劫,那个唯一对象就是渡劫者的‘劫主’,对渡劫者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在千羽流没有彻底渡劫之前,如果千雨雅被绑架,导致千羽流在120小时内没跟千雨雅恰饭,那千羽流之前的渡劫进度就会付之东流彻底报废。 再狠一点,跟千羽流战斗的时候,直接一刀砍了千雨雅,不仅可以对千羽流造成心理打击,甚至可以造成精神打击——是真正的精神打击,当唤醒者发现自己的‘劫主’被他人恶意击杀,渡劫彻底不可能后,唤醒者的精神力上限会急剧降低,甚至会从此一蹶不振,战力大幅下降。 利用‘劫主’诱杀目标,也是这个世界很常见的阴谋手段。统计司也用过,据乐语所知,蓝炎手里就有一份劫主名单,统计司可以横行无忌想抓谁就抓谁,这份名单也出了很大力气。 因此没人会对别人说自己的‘劫’或者‘劫主’是谁,而且只要唤醒者不说,其他人也很难猜到劫主是谁。 历史上曾发生不少乌龙事件,有人以为某人的恩爱妻子是劫主,结果真劫主是小三;有人以为某人的唯一儿子是劫主,结果真劫主是门口的小乞丐…… 贵圈真乱。 ‘劫主’有时候是正逻辑,即唤醒者最在乎的人;但有时候也会反逻辑,是唤醒者最讨厌的那个人。 当乐语听见自己是千雨雅的劫主,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了。 唤醒者是无法远离‘劫主’的,这不是强制力,而是一种内心的映射。对于唤醒者来说,‘劫主’是一种畏惧接近但更加害怕远离的存在,并不是唤醒者无法离开‘劫主’,而是某个人是唤醒者无法离开的对象,所以他成为了‘劫主’。 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完,千雨雅也舒了口气,提起篮子准备离开。乐语看了看天色,夜空已经一遍紫暗,外面亮起万家灯火。 他忽然朝外面喊道:“医官在吗?” “在!”女医官马上开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开门开得这么快,真的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是不是在听墙角……乐语问道:“我可以出院吗?” 女医官拿起放在门口旁边架子的小本子,看了看说道:“千先生你明早还有一次光疗,而且你现在的身体仍在恢复,如果进行活动很有可能撕裂刚刚愈合的伤口……” “如果我坐轮椅呢?” 女医官想了想:“如果只走铺了青砖的大路,没什么颠簸的话,应该可以。” 乐语忽然从下床站起来,吓了女医官和千雨雅一跳。不过他摆摆手,坐到轮椅上说道:“我们回家吧,明天早上我再来医官司进行光疗。” 千雨雅没有反对,推着他离开了医官司,沿着路灯遍布的主干道回家。 “一金圆一晚上的医官司光疗房就这么浪费了。”乐语叹了口气。 “如果你担心我晚上回家的安全,其实不必和我一起回去,我也可以睡在光疗房里。” “那你睡哪?” “睡地上。” “其实那张床挺大的,你可以跟我挤挤。” “不行,心里有厌恶感。” 这个妹妹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乐语心里暗叹一声,思索到底怎样才能将千雨雅赶走。 虽然千雨雅没有具体说明她的劫,但根据乐语对她的了解,她的劫多半是‘令千羽流弃暗投明’、‘令千羽流金盆洗手’、‘令千羽流壮烈牺牲’之类的。 很显然,只要千羽流还留在星刻郡,那无论是正面诱导还是反面激将,都无法动摇千雨雅的决心。 她是一心一意要亲眼见证千羽流的下场。 然而直到乐语和千雨雅回到家,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明天找阴音隐商量下吧……’乐语躺在床上,感觉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而且阴音隐这人一看就一肚子坏水,说不定会有些神奇的骚点子。 就像是没做作业的学渣想好明天找哪个学霸抄作业,乐语顿时烦恼退散,安稳地睡熟了。 …… …… 第二天早上,乐语起床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他感觉不到疼痛,但从伤口的肉质情况来看,他不用轮椅走两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离开房间,乐语看见千雨雅正在一楼吃早饭。千雨雅看见乐语能行走也没有惊讶,问道:“要我送你去医官司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去。” 两人沉默地吃早饭,千雨雅先一步吃完,拿起书袋准备出门。她走到门口,忽然身形一滞,过了几秒忽然说道:“我出门了。” 乐语眨眨眼睛,连忙咀嚼咽下嘴里的馒头,差点就噎着了。 “路……路上小心。” 千雨雅心满意足地上学去了。乐语吃着馒头发呆了一会,忽然捂脸仰天长叹。 真的被阴音隐那个混蛋说对了! 千雨雅现在可能真的不想离开她哥哥了! 经过昨天的真诚对话后,千雨雅对千羽流的观感几乎是直线上升。 虽然对千雨雅来说,她哥哥依然是任职于统计司为虎作伥的‘邪恶走狗’,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圣人做一件坏事即有罪,罪人做一件好事即为圣’——乐语昨晚竭力劝千雨雅去炎京的行为,大大刷了千雨雅的好感度。 “虽然千羽流是个坏人,但他的确对我很好。” 这不就是对女性必杀的邪魅狷狂人设吗! 乐语长吁短叹,吃完早饭便提着轮椅走去医官司。虽然不还轮椅也没关系,但现在千羽流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乐语没打算给他再加一笔‘连轮椅都抢’的功绩。 一路上,乐语发现人流都有些慌乱,不少人脸露忧色来往匆匆,但也有人变得兴高采烈。譬如乐语路过棺材铺的时候,棺材铺老板忽然主动向乐语打招呼,好像乐语会光顾他生意似的。 当乐语路过讲学广场时,便明白街上这股诡异气氛的原因。 “从本日起,星刻郡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封城禁行,六门紧闭!” 辉钟楼下方,站在讲台上的师者大声说道:“请大家不要惊慌,这只是星刻郡的技术性调整,不会影响大家的正常生活,除了不能随意出入城之外,大家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 封城令! 哪怕是出生于太平盛世里的乐语,也瞬间明白要发生大事了。城池通行关乎商贸生产,封城一日会造成多大的损失,郡府岂能不知?但哪怕冒着巨大的损失,郡府还是坚决下达了封城令! 而且还没说封城会持续多少时日! 连乐语都感到不妙,在这个纷乱时局生存的普通人,早已春江水暖鸭先知,明白接下来会发生摧毁他们平静生活的灾难—— 战争! 乐语一路思索来到医官司,却看见陈辅在医官司门口等着他。 “司长让我通知你,完成治疗后要马上回到岗位上,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们要忙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封城?” 陈辅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跟乐语说道:“临海军分裂了。一部分支持晨风区执政官吕仲,一部分支持咱们的丁郡守,这其实也不是新鲜事,丁郡守正是凭借兵力和星刻豪商的支持才能在晨风区里不听调也不听宣,只是临海军这次并不是私底下摩擦,而是公开决裂……这次吕仲和丁郡守是真的撕破脸了,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军队分裂? 执政官与郡守的政治斗争? 战争随时爆发? 我该怎么办? 千雨雅还能不能离开星刻郡? 我那些小心思,就这样被时代的车轮滚滚碾碎了? 诸般杂事瞬间塞满乐语的脑袋,他沉默地思考了好长时间,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何必想这些屁事,这根本不该是我的事啊……” ------------ 第40章 上门抄家 “统计司办案!” 封城第一日的下午,一辆武装轻卡在周家大宅院门口停下,陈辅下车重重一踏,钢底长靴踩地的钢铁交响清脆地响彻街道。其他干员随意一喊,附近围观的普通老百姓顿时四散。 陈辅拉开车门,朝车里人说道:“慢慢走,注意身体,唉这种事其实我们自己来就好,你根本不需要过来的。” 披着深蓝外套的乐语慢慢从轻卡里走下来,看着旁边干员队形整齐分列两侧,让出一条大道供他行走,而远处老百姓们则是畏惧地躲在路边,总感觉自己在反派大佬的路上一路狂奔无法回头了。 特别是其他干员都是穿着黑色马甲,就他一个人披着深蓝外套,简直是C位出殡的典范,其他人都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这群恶人里的救世主。 按照以前看的电影,这时候就应该出现一个正义的侠客,一剑斩下我的狗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乐语忽然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一种预感。 啪! 后面的酒楼二楼忽然窗户破开,一抹黑影划过长空,锐利的剑光如流星追月般袭向乐语! 乐语头都没回,左手往后画圆,一轮光爆便套住袭击者的剑光,然后直接炸开,将长剑绞碎! 咬战法·宇咏! 袭击者大惊,挥舞剑鞘想反戈一击,然而乐语左手顺势一抓就抓住了他的右手,狠狠用力一甩,直接将袭击者砸到前方地上! “啊!” 袭击者痛呼一声,赫然是一名脸上有伤疤的青年男子。哪怕一只手被抓住,但他也还没放弃希望,伸出剑鞘对准乐语—— 砰! 陈辅一脚飞踢,直接将剑鞘远远踢飞钉在墙上,伤疤男的左手也因此被踢得骨折,但他这次却是闷哼一声,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乐语,哪怕痛得满脸冷汗,依然用轻蔑的声音说道: “你也配穿这件外套?” 乐语这件深蓝外套并不是成衣铺八折买的当季流行时装,而是蓝炎代表丁郡守赏赐他的临海军尉官外套。 蓝炎昨晚说要为他们向丁郡守请功,结果今天就奖励下达,速度不可谓不快,有种爸爸昨天跟你说要送你一份神秘礼物然后第二天你就收到一整套全科目五三快递的惊吓感——是的,是惊吓。 今天乐语在医官司治疗完,中午时分回到统计司时,蓝炎忽然召集起所有干员,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颁发了丁郡守的奖赏,赋予他临海军协海尉的军衔以及这间深蓝尉官外套。 从其他干员激动殷切的眼神里,乐语这才知道自己变成了蓝炎的马骨——千金买马骨的那个马骨。统计司内部因为临海军分裂而产生的担忧情绪瞬间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期待。 千队长能获得尉官身份,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 虽然乐语已经很高看了,但他还是低估了军队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这么说吧,辉耀朝廷历史上的所有伟人,无论是政治家,战法家,亦或是这个家那个家老人家,所有人都有过从军经历,甚至大多数人都有过尉官以上的资历。 加入边境军队与蛮寇作战,第一可以保家卫国捍卫国土,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我所享受的太平是如此来之不易’,第二可以通过战斗和军营训练磨练战法,第三可以认识到肝胆相照的好友。 在边境军队里退役后和几个好友到了新的郡县里除恶霸,杀恶官,建功立业,快意恩仇,也是这个世界的通俗文学里很常见的兵王剧情。 统计司的干员绝大多数都有军院求学经历,他们最初的目标无一例外——包括千羽流——都是为了加入临海军博取功名。虽然他们最终都来了统计司,但若说他们心里没有遗憾,那肯定是假的。 乐语其实是挺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想参军,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你是一个国服高分路人王,你见过无数选手捧起了冠军奖杯,那个电子竞技的赛场铭刻了无数传奇的欢呼,但你为了恰烂钱选择去直播卖肉松饼,而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你继续恰钱之余还能重回赛场角逐荣誉,你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而现在,丁郡守给了统计司干员这个机会。赋予军衔,不仅仅是给予他们弥补遗憾的希望,甚至让他们有了更进一步的期待:如果我做得好,我说不定能调入临海军呢? 毕竟临海军现在分裂了,有一部分临海军是听命于丁郡守的啊! 统计司干员对军队分裂的担忧,战争的恐惧,就这样被消弭一空,甚至生出无尽的动力,连乐语都忍不住说一声‘妙啊’。 不仅如此,蓝炎还要求乐语出去执行任务时要穿着深蓝外套,并且表明这是丁郡守的命令。 你瞧瞧这是什么人啊! 千金买完马骨还要马骨自己跑出去晒! 乐语心里暗骂不已,然后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丁郡守要让星刻郡的人相信临海军真的听命于他,除了让临海军入城外,另外一个办法便是向平民证明他可以掌控临海军的任命调动! 估计千羽流成为临海军协海尉的情报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成为杀人放火金腰带的具体案例了……乐语看了一眼地上的伤疤男:“你是临海军的退役军人?周家养的死士?” 伤疤男很是硬气:“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出任何情报!” “应该是了,就你这个战法水平,被退役也是理所当然,我听说临海军登峰造极遍地走,融会贯通不如狗,你这个连登堂入室都不是的渣渣,应该是灶头军的退役人员吧?” 乐语一招宇咏就直接破开他蓄势已久的偷袭,感觉这人的水平也就跟高进差不多,顶多是1.2个高进,反正都是他只用一只手都能吊打的对象。 伤疤男气得吐血:“你——” “塞到后备箱,等下押回统计司交慢慢审。”乐语摆摆手,懒得理会这种屁事,带着干员们靠近宅院大门。 陈辅一脚踢过去,插着门闩的铜环大门顿时轰然爆开,干员们从黑箱里拿出轻型手铳,军靴踏地如雷声震震,迅速包围了宅院里的嫌疑人等。 “久疏问候,今日千队长上门,不知有何贵干?” 周老爷子站在大院中央,一脸平静地迎接统计司的来客,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听说千队长喜欢喝蜜糖五花茶,我孙子也爱喝,里面冰镇了一壶,要不我们慢慢喝,慢慢聊?” 乐语看了一眼陈辅,陈辅无辜地摊摊手,表示‘我可没泄露你这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不必了。”乐语抱拳道:“我爷爷早就死了,当你的孙子不太吉利,我怕我喊你一声爷爷你就死于非命。” “哈哈,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认千队长是我孙子啊。” “但我就是这个意思。”乐语平静道:“周老爷子,你经营的周氏商会主要业务是海产品和海运贸易,你周家商船经常来往于星刻郡和黎县,没错吧?” 周老爷子脸色慢慢沉下来:“是又如何?” “统计司现在以泄露机密情报的罪名逮捕你周家上下。”乐语拿出一张逮捕令:“现在怀疑你与郡外反动势力恶意勾结,试图颠覆星刻郡合法政权,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保持沉默,但统计司会撬开你的嘴。” 干员们纷纷对视一眼——今天队长的发言听起来好有气势!下次我也要这样逮捕犯人! “什么郡外反动势力,都找上门了,还遮遮掩掩这么小家子气?”周老爷子嘲讽道:“我们周家是吕执政扶持的商会负责人,周家商会的大部分利润都送去给吕执政,丁义想跟吕执政争权,所以先把吕执政的钱袋子控制住?想得倒是挺美。” “臭老头,你现在还敢出言不逊?”陈辅举着手铳指着周老爷子:“你现在全家人性命都在我们手里,老实点如实招来!就算你有钱也保护不了你!” 听得出来,陈辅除了虚荣外还是一个仇富主义者,怪不得他听到要抄了周家之后就这么兴奋……乐语拿出怀表看了看,说道:“周老爷子这么喜欢聊天,到统计司里慢慢聊吧,会有人跟你彻夜长谈的……全部带走。” 干员们拿出手铐准备逮住周家人,而这时候周老爷子哈哈一笑: “你们该不会真的想跟着丁义一条死路走到底吧?” 周老爷子冷笑道:“丁义对蓝炎是亦师亦父,蓝炎自然会无条件力挺丁义。但你们呢?你们为统计司工作不也是为了一份前途,但你们觉得跟着丁义与吕执政作对,你们还有前途可言吗?” “吕执政是晨风区的执政官,而丁义只是星刻郡的郡守,孰大孰小,难道你们也分不清吗?” “千队长,丁义赏你一件尉官外套,你就心满意足了吗?” 这时候的周老爷子不像是即将被逮捕的阶下囚,反而像是侃侃而谈的键政专家:“在星刻郡多年,老夫越是了解丁义,就越明白他这个人只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政客。他这个人在盛世里还能凭借阴谋诡计排除异己,但在这个即将纷乱的大争之世里,他连为王前驱的马前卒都算不上……” 乐语有些不耐烦:“你究竟想说什么,周老爷子。” “千队长,为丁义效力是没有前途的。”周老爷子微笑道:“除非背叛丁义。”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各位,我可以为你们牵桥搭线,丁义许诺给你们的,吕执政能给得更多。” ------------ 第41章 晚点来治痔疮 辉耀的国土面积并不小,虽然乐语没看过详尽的全国地图,但凭借简略地图的比例尺目测,辉耀大概有前世东亚陆地面积的大小。 与庞大的国土面积相比,辉耀的行政区域划分却是相当粗糙,全国分为九个大行政区,下设州郡、旗县、乡镇,简直是将全国用九宫格套进去,然后每个格子里的行政单位都算入一个行政区内,堪称儿戏。 与其说是行政区,还不如说是战区。 哪怕是位于辉耀腹地的朝廷直辖行政区近畿区,也有暴雪卫、宪兵团、殿前司等禁军拱卫炎京,与边境接壤的八大行政区自不提,每个行政区都有边境军团,每个军团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甚至成为当地人的自豪与向往之处,就像临海军之于星刻人。 再加上辉耀人口多,生产力达到工业革命水平等因素,每个行政区天然就是一个国中之国,要兵有久战之兵,要粮有满仓之粮,要人有全区之人,再加上现在内有老皇帝驾崩,外有天际区叛乱,野心家们不造个反起个义简直是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吕仲、丁义等人有反心,试图颠覆辉耀朝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不要怪微臣不是人,实在是皇位太诱人…… 乐语不知道辉耀朝廷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才会这么粗糙地划分行政区,但朝廷并不是真的就这么白莲花,任由边境区势力一直膨胀。在天际叛乱发生之前,朝廷依然拥有绝对的行政人员任命权外,并且实行三年考核制度,判定封疆大员的功绩,进行平调、升迁、降职等人事调动,不让封疆大员有培育自身势力的机会。 除此之外,朝廷还推行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政策:异地执政。 每个行政区的最高领导人是执政官,然而与此同时,每个行政区都会有一个朝廷管理的直辖州郡,执政官是无法插手该直辖州郡的行政事务。一般而言,每个区的直辖州郡,往往就是这个区文化、经济、政治、工业等方面最发达的城市! 也就是说,执政官虽然权力极大,但他是无法染指他管辖区里实力最强的州郡!执政官可以与该郡守商量配合,然而如果郡守不配合,执政官也没有强行命令的资格! 这就是朝廷的阳谋:如果执政官有异心,那么直辖州郡就是钉在他地盘上的钉子,而且直辖州郡往往占据全区20%~40%的体量,执政官想无视都不可能; 如果坐拥雄大体量的直辖州郡有异心,那么执政官就可以指挥其他郡县进行包围,而且因为直辖州郡的过大体量会对附近地区造成虹吸吸血效应。虽然不至于敌视,但其他郡县不可能会跟直辖州郡一条心,比起造反这种掉头的活,平叛顺便将土豪抄家似乎性价比更高。 而最坏的情况,就是执政官和直辖州郡同时有异心。 然而看执政官吕仲和郡守丁义的斗争就知道,朝廷的政策还是生效了——占据最强一郡的丁义,根本不会屈服于吕仲,而坐拥晨风区的吕仲,也必定要将星刻郡收服。 如果双方都有异心,那么他们必然不可能媾和,一定会狗咬狗。 周家宅院里,统计司干员面面相觑。周老爷子的话,就想一盆冷水浇到他们头上。 丁郡守真的能战胜吕执政吗? 他们现在这么早站队,万一吕执政以后赢了,那他们统计司肯定要被清算的。 蓝炎是丁郡守的学生,他们也略有耳闻。但他们跟丁郡守只是雇佣关系,而能来统计司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立场抱负,有抱负的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剩下的人大多数都是不择手段不顾声誉只为了向上爬的闸种,自然没多少忠诚度可言。 如果跟着丁郡守真是一条死路…… 一想到这里,许多干员就轻轻放下铳口,脸色犹豫地看向队长和副队长。陈辅脸色不变,但他却是看着乐语,看来是打算等乐语表态后跟着说‘我也一样’。 砰! 忽然一声铳响,周老爷子前面的地面被打了一个洞。 “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蛊惑人心,污蔑蓝司长!”艾丽丽用手铳指着周老爷子,亲自拿着手铐过去:“等你到了统计司我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周老爷子身体一震,但依旧嘴硬道:“你们要是抓了我,那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与吕执政乃是同窗好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吕执政必定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蓝炎粉丝……乐语笑道:“周老爷子,你说话这么大声干嘛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拉拢统计司吗?没想到周老爷子你对吕仲如此忠心,哪怕插翼难飞也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离间统计司与丁郡守的关系,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间吗?” 乐语这么一提醒,统计司干员也回过神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周老爷子说的话等下就会出现在丁郡守和蓝司长桌面上。吕仲的危险远在天边,但他们要是表现不好,蓝炎的惩罚可是近在眼前!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们勿谓言之不预!”周老爷子急了,他也不想大庭广众说这些,但他若是真的被抓进统计司,那肯定要被煎皮拆骨,蓝炎根本不可能听他这些废话,但这些统计司干员却还有说服的可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日后星刻郡破城之日,我保你们不死——” 砰! 乐语直接拿起手铳对着周老爷子一发,子弹擦着周老爷子的耳边飞过,刮飞了一层头皮。 周老爷子顿时啥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任由艾丽丽将他拘捕。 “好铳法。”陈辅吹了声口哨,指挥其他干员抓人,“之前没见过你练铳,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不,我保证千羽流的确没这一手。 因为我刚才是瞄准周老爷子面前的地板…… 乐语看了看手铳,天知道他瞄准下方但子弹为什么会飞到上面,可能是后坐力太大了。没想到千羽流居然不会铳法这么偏科,让乐语丧失了当adc的机会。 “艾丽丽舟光世你们带五个人押解犯人回统计司,其他人跟我去下一家打野。” “打野?”陈辅先是摸不着头脑,恍然大悟:“是将那些富商当做野味来打吧?走,我们去打野!” 回到武装轻卡准备上车的时候,乐语忽然心有所感,看向旁边的陈辅。 “怎么……啊?!” 陈辅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脑袋受到不明物体攻击,啊了一声捂住伤口痛呼,转头看来看去:“刚才什么东西打我?” “石子,打中你之后飞到一边去了。” “谁扔的石子?” “可能是乌鸦想抓石子喝水,没抓稳石子所以石子从天掉下来砸中你脑袋了吧?” 陈辅上车想了半天,也没搞懂乌鸦喝水为什么要抓石子。乐语坐在副驾驶位,将石子塞到深蓝外套里,摸出包住石子的绢布,上面写着阴音隐今天的微信内容—— 「晚点来治痔疮」 淦,怪不得他不怕这个石子砸到别人! ------------ 第42章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夜晚,十八街里,乐语站在「牙、痔疮、铁打」的诊所招牌前,刚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把手挂了一个「正在治疗中,还有力气看清楚这行字的人别进来」的牌子。 门口旁有张铺有软垫的长椅,看上去还蛮干净,乐语便坐长椅上等候。 晚上他出门穿了件连帽外套,不怕被人认清楚自己的面貌,跟阴音隐那件是同款——事实上乐语觉得阴音隐穿起来很帅,路过成衣铺的时候发现这居然是今年男装爆款,便果断买了一件。 闲来无事,诊所旁边的路灯又颇为光亮,乐语便拿出一本黑皮封面的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乐语虽然遭遇诸多麻烦,但也不是只有苦难没有快乐。除了一来就能驾驶千羽流来深度体验精神力和战法体系的奇妙外,这个世界崭新的文娱作品,也让乐语流连忘返、食髓知味、乐不思蜀、血脉喷张…… 咳咳,其实是乐语上辈子没看过几本刘备,而在辉耀里搞颜色却是许多通俗小说理所应当存在的情节,自然看得乐语食指大动。 当然,能看到颜色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辉耀这两千年来积累的经典作品、诗词、小说数不胜数,哪怕乐语想看那种又白又爽的无敌流爽文,书店里也应有尽有,从《皇家学院的劣等生》到《大小姐的贴身高手》,涵盖奇遇流、兵王流、重生流诸多流派,看得乐语在书店都想一次过全部打包带回家。 辉耀里的通俗文学如此发达,除了造纸术发展迅速和初步工业革命,最重要的自然是因为文盲率极低。每个郡县都有讲学广场都有师者进行知识启蒙,大多数战法都是公开知识,如果你不识字,连锻炼战法养身提神都做不到。 不要以为穷人就不会主动识字不会修炼战法,相反,在辉耀越是穷就越要识字,越要锻炼战法,因为精神力体系的存在不仅提高了人类的免疫力,还导致了医疗体系的稀缺和畸形。 在地球,喉咙痛、阑尾炎、口腔溃疡、甲状腺肿大、前列腺肿大等等疾病都是长期存在,无论有效还是无效,人类为了治疗疾病摸索出许多经验,但在辉耀——不存在这种经验! 病? 感冒? 那是什么? 天气冷会打喷嚏? 喷嚏是什么? 在精神力体系全民铺开后,绝大多数辉耀人一生都没有得过常规疾病,除了外伤、牙痛、痔疮等寥寥数种病痛外,辉耀人几乎是百病不侵,自然也没有治疗经验。 辉耀人的身体素质并不是可以免疫疾病,而是当他得病之后,精神力就会自动进行杀菌消炎! 吓得乐语都以为精神力能杀精了。 当然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乐语发现辉耀人的平均寿命是60岁,而且不是病死,大多数人是到了60岁就纷纷老死,便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精神力通过加速新陈代谢来抗衡疾病,也就是削减HP上限来消除疾病状态。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在这个生产力水平‘就这’的社会,不能强求更多。 因此,如果有人不识字导致无法修炼战法,没有‘精神力防御’buff的他迟早会在某一天染上奇怪的疾病,周围任何人都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经验,他又因为贫穷根本支付不起医官司的诊疗费,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祖传染色体从此失传,也就是所谓的‘穷不过三代’了。 在前世,识字是为了变得更好;在这里,识字是基本的生存必须。 当识字率上去了,通俗文学的爆发也应运而生。虽然没有网络的聚合效应,但奈何辉耀普及教育已经普及了几百年了啊,创作者们慢慢写,市场慢慢淘汰,积累下来的经典之作也足够乐语看到天荒地老了。 乐语一开始也看不进去这个世界的书,就像看爽文的人很难接受轻小说的语法格式……不过他终究是习惯了走路玩手机的人,闲下来的时候总想找点事做,又找不到人打牌,也只能选择看书了。 当他看完第一本辉耀文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辉耀两千年来积累的文学作品尽数为他展开。现在乐语去到哪都会拿着一本书,抽空就看消磨时间。 当乐语沉浸在《六朝记》的奇幻世界里,忽然听到一声噗嗤笑声。 他抬起头,看见一男一女路过,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掩住嘴巴的笑容,眼睛笑得眯起来。男的长得一副凶相,但他看向乐语的眼神却是颇为的……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带有同情的眼光。 乐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等连续三批人路过时都忍不住发笑,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诊所是治牙痛、痔疮和铁打。 他现在身上无伤无血,显然不是铁打; 牙痛不是病,一痛要人命,他能稳如泰山坐着看书,显然也不是牙痛; 那么,在别人眼中,他坐在诊所门口的唯一理由,自然只剩下一个了…… 吱呀一声,诊所门被推开,一个肥大男人慢慢踱步走出诊所,满怀感激地说道:“医师再见!我明天复诊带点水果来看看你!” 那男人转过头看见乐语坐在软垫长椅上,顿时脸色了然,拍了拍乐语的肩膀:“以前没见过你,是听闻阴医师的名气来的吧?放心吧,阴医师技术很好,特别是在这方面是全星刻第一,医官司的医官都比不上他,你从此就脱离苦海了!” 什么这方面,我跟你不是一个方面! 乐语扯了扯嘴角,迅速走进诊所。阴音隐坐在书桌后面,看见他进来也没有惊讶,“晚上好,痔疮治疗预约,没错吧?请随我到手术室。” “你……”乐语想说些什么,但阴音隐用冷冷的眼神警告了他一下——就跟他手上指着乐语的手铳一样冰冷。乐语只好闭上嘴巴,跟着阴音隐走到地下室。 等阴音隐关上门,乐语才抱怨道:“你刚才还玩什么角色扮演啊,我又不是找你治病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那是因为你——” “然后别人听见你无病无痛却忽然来十八街见一名野医官?”阴音隐语气里包含对弱智人种的歧视:“你这跟拿着喇叭喊‘我很可疑,这个野医官也很可疑’有什么区别?” 乐语语气一滞:“我这不是进入诊所了吗……” “除非能确认自己处于绝对安全状态,否则都不要泄露自己的秘密信息。你以为诊所里就安全了?外面的人只要耳朵贴着窗户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阴音隐感叹道:“你缺的常识实在太多了,我觉得我需要收费。” 乐语只好转移话题:“那下次能不能换一个说法啊!我又没痔疮!” “你现在没有,又不代表将来没有。作为同为白夜行者的友情价,我可以给你打个99折。”阴音隐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 他顿了顿,表情认真起来:“我选择痔疮作为治疗项目,本就是为了方便我们这样接头。你知道吗,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我这里治病,他们自然不是为了治疗铁打和牙痛。” 乐语很是惊讶:“真的?他们为什么不去医官司?” “医官司人多口杂,而且上层贵族大多数都跟医官有良好关系,你前脚进医官司,后脚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你得了什么病。”阴音隐不屑笑道:“为了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颜面,这群贵族甚至不愿意让家人知道。他们屁股流的血,养活了整个星刻郡的民间诊所。” 阴音隐看了一眼乐语的兜帽:“以后无论你遮掩身份还是光明正大来都不要紧,不会有人怀疑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就连统计司里,也有我下过刀的患者。” 辉耀人民的痔疮问题原来这么严重的吗,我以后也要注意一下,能站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躺着……阴音隐给的理由实在太充分太有力了,乐语根本抱怨不了,问道:“林雪恩是内奸吗?” “没找到任何证据,你跟林雪恩战斗时遭遇铳击,并不能成为证据。” “那我现在是杀错好人还是料敌机先?” “你现在是积错。” “积错?” “在白夜制度里,人权高于一切。我们对预备成员先斩后奏已经是违反纪律,斩杀嫌疑人之后却没找到确定证据,那就代表我们可能犯了错,也可能没犯错,但白夜统统算我们做错了。” 乐语挠挠头:“积错会怎样?会扣我们福利吗?” “不怎么样,只是白夜会如实记录下来。”阴音隐想了想,说道:“如果……如果有朝一日,白夜真的成为这片大地的政权,掀翻了旧世界的一切,那么我们积累下来的错误,就会如实公开。” “错杀好人的,公开审判。” “冤枉忠良的,按法追究。” “恶贯满盈的,明正典刑。” “你可能听过一个思辨:为了追求正义的结果,能否用非正义的手段;如果用了非正义的手段,所得到的结果能否算是正义……积错,就是白夜的回答。” “人非圣贤,为了得到正义的结果,我们可能在追求的过程中犯下错误,动用了非正义的手段。但正因为人非圣贤,所以人可以纠错,以前犯下的错误,留到未来进行偿还。” “错了,就要认,就要改,就要罚。” 阴音隐忽然冷笑道:“所以你懂了吗?就算你活到白夜亮起的那一天,等待你也只是无尽的清算。你作为流星的功绩,不会被遗忘,但你作为千羽流时所犯下的罪孽,也必须要得到审判。”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你活不到那一天。” 他顿了顿:“我也一样。” 乐语挠挠头,笑道:“按照我现在的作恶速度,白夜那边关于我的积错本,怕不是跟日记差不多吧?” 阴音隐一想还真是,千羽流作为统计司干员,天天都在为虎作伥陷害忠良,白夜想要记录千羽流的错误,跟为千羽流做传记有什么区别? “说正事吧。”乐语找了椅子坐下来:“既然你没确认林雪恩是内奸,那你找我来肯定不是想给我颁奖的……找我干嘛?” “简单来说,杀一个人。” “谁?” “提刑司司长,董衡。” “为什么?”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暗杀董衡,丁义会认为这是吕仲刺客的报复,而不会怀疑到白夜头上。而董衡一死,我们白夜的计划就可以加速推进。” “董衡有做过什么恶吗?为人如何?” “不曾听闻他的劣迹,为人似乎颇为正派。” 乐语眨眨眼睛:“那我们刺杀他岂不是伤及无辜,残害忠良?” “这不是正好吗,我只能活三年,而你看起来说不定还会走在我前头。脏活都交由最卑劣最早死的人来负责,白夜日后清算起来也简单,这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顺带一提,这个不是常识,而是我们白夜行者内部的共识。” “所以。”阴音隐站起来:“流星,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 第43章 女装也是常识? 当问及为何要刺杀董衡,阴音隐却是话锋一转聊起时事: “封城令最多维持两天。” 听到阴音隐言之凿凿的判断,乐语不禁挑眉:“这么肯定?我们统计司内部都认为这是战争的前奏,说不定要一直封城到丁义和吕仲其中一方败亡。” “怎么可能。”阴音隐不屑道:“你以为战争是他们两个想打就打的吗?晨风区已经近百年没发生过内斗了,你以为向同胞举起屠刀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看见乐语那副宛如三岁小孩的懵懂表情,阴音隐只好从怀里拿出一本小本本,向他普及常识:“现在决定战争爆发与否的,与丁义吕仲无关,甚至与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也无关,而在于临海军。” “临海军从创建到现在已有数百年历史,内部派系丛生自不必提,利益关系乱麻无章,不过按照临海三道防线,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阵营:太阳海岸、燕子坞、天狼灯塔。” “以前三个防线的驻军还会轮换,不过当歼光炮连射光弩等新型灭绝武器全面安装后,换防的磨合成本显著上升,换防机制在十几年前彻底放弃,三方驻军在各自防线经营得根深蒂固。” “地域带来立场,立场产生隔阂,隔阂导致对立。” “物资的分配不均,军营演武时产生的摩擦,一步步将临海军分化成三个集团。” “再加上丁义担任星刻郡郡守,刻意交好太阳海岸的临海军,物资也是优先供应,更是加剧临海军之间的摩擦。吕仲任职执政官是后来的事,他毅然选择倾全区之力支援燕子坞和天狼灯塔,结果便是临海军分化成吕仲阵营和丁义阵营。” “不得不说,吕仲和丁义虽然都是垃圾,但他们政治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如果他们选择拉拢全体临海军,临海军肯定光占便宜不站队,唯独这样拉拢一方打压一方,才能获得部分临海军的效忠。” “但是。”阴音隐合上笔记本:“人类可不是只有屁股只有立场的畜生啊。” “立场对立,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对昔日战袍下狠手。都是晨风人,都是临海军,平时小打小闹没关系,但若是敢命令他们攻击同袍,中下层军官首先就哗散一部分,战斗结束后又逃跑一部分。至于攻城更是痴心妄想——临海军不少人的家眷就住在星刻郡,他们怎么可能攻城?” “哪怕忽略海蛮的威胁,但吕仲丁义难道就不担心临海军实力大降后,会引来旁边黎明区和万灯区的觊觎吗?” “谈判妥协,宫廷政变,是晨风区统一的唯一可能。战争根本不可能爆发,他们不能打,不敢打,不想打!” 简单来说,这就是两个黑帮大佬在对峙,既不想浪费自己的小弟,又想占据对方的地盘……乐语一下子就懂了,点头道:“既然不想打,为什么丁义还要封城?” “平日浸满水的海绵,你要压一下,它才会冒水。”阴音隐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以为封城影响的是老百姓?不,封城影响最严重的,是贵族富商他们的产业。” “老百姓这两天只是动荡不安,但贵族们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 “封城,对外是为了震慑吕仲,让吕仲不敢轻举妄动;对内是为了掠夺军费,让被迫绑在丁义战车上的贵族们倾囊相助,顺便让你们统计司去清理吕仲在星刻郡布置的棋子。封两天城,丁义就可以达到自己所有目的,自然可以取消封城令。” 乐语问道:“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杀董衡?” 阴音隐道:“现在星刻郡的城防司是提刑司的下属部门,董衡一死,丁义手下也没有其他能用之人,因此他只有两个选择:提拔城防司的干员负责城防;让提刑司继续负责城防;让统计司负责城防。” “无论丁义怎么选,我们白夜都至少能掌握星刻郡一部分城防。而且,现在杀了董衡,丁义也只会认为是吕仲的报复,不会联想到白夜。” 乐语恍然醒悟:“白夜分部成立了?统计司、提刑司、城防司都有我们的人?” 阴音隐面无表情:“你身为随时有可能落入敌手的潜伏人员,不要打听其他暗线的情报,是常识,也是职业道德。再有下一次,我会怀疑你已经被敌方收买成双面间谍,故意窃取我方情报。” “彳亍口巴。”乐语摊摊手:“不过我们掌握城防有什么意义?走私吗?” “差不多,只是货物比较特别。” “什么货物?” “铳械。” 乐语眨眨眼睛,军火? 阴音隐翻了翻笔记本,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倒是不用瞒着你……当时机一至,我们将会发动政变,刺杀丁义,以星刻郡作为根据地进行改革。不受辉耀认证约束的铳械,正是为此准备。” 乐语惊了:“丁义死了,但还有吕仲啊!” “他也会死,但不同的是,丁义我们已经有合适的取代人选。按照辉耀法律,郡守死后,剩下行政部门职位最高者可以暂代郡守之位,但执政官是朝廷指派,无法替代。” “但也足够了。”阴音隐拿出一张晨风区的地图:“只要吕仲丁义一死,晨风其余八郡肯定都会异心各起独自为政,而我们白夜可以在毫无干扰的情况整合星刻郡,再根据时势,伺机收服其他八郡和临海军。” 乐语咽了口唾沫:“这也太刺激了吧……也就是说白夜大部分战力都要来晨风区?但为什么非要选星刻郡作为根据地?” “论战力,临海军位列天下强军前三席;论经济,晨风海贸发达;论富庶,晨风三熟天下肥。只要我们白夜能统一晨风区,就等于在解放辉耀全境的道路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阴音隐瞥了乐语一眼,似乎懒得说‘这也是常识’了。 乐语已经习惯阴音隐这种眼神,不过看在阴音隐长相颇娘的份上,乐语已经当他是个死傲娇来看待,“那你说的时机大概是什么时候?” “十天之内。” 乐语眨眨眼睛:“这也太快了吧……等等,十天之内发动,你们有把握控制星刻郡吗?” 阴音隐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笔记本。 乐语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星刻郡里的白夜行者比我想象中多好多……我还以为我们白夜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小组织呢。”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又是积错,又是追求公平正义,又是讲究顾全大局保全小局……人非圣贤,大多数人都只是想高人一等,以权谋私,占尽利益。然而加入白夜不仅丧失这种权力,犯了错甚至还会被翻老账,像这种沙雕组织,我以为只有年轻的学生才会只凭一腔热血加入,譬如千羽流……也就是我。” 阴音隐看了乐语一眼,想了想,说道: “假如说,在大海的尽头,有一个神奇的国度,那里的人民守法有礼,那里的政府高效为民,劳动者无高低卑贱,学生们都可以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老有所依,少有所养,天下大同,所有人都以自己是其中一份子而光荣……你会想去那个国度看看吗?” “想。“ “但到达那个国度的路程非常遥远,不仅要经历狂风骤雨,甚至还有海兽袭击,以前从没人能成功到达那个国度,一路上可谓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你还想去吗?” “不想。而且你说没人到达过那个国度,那又怎么知道那个国度是存在的呢?” 阴音隐微微一笑,忽然转移话题:“那你觉得正义是人为创造的概念,还是客观存在的法则?” 乐语眨眨眼睛,陷入了沉思:“这个……” ‘死傲娇’阴音隐叹了口气:“你平日会不会觉得某些事不够正义,不够公平,不够合理?” 乐语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我就是制造不正义、不公平、不合理的统计司干员。” “那么在你心中,所有事情肯定都有更加正义、更加公平、更加合理的处理方式吧?”阴音隐问道:“不然的话,你认为的‘不正义’毫无意义。那么,你所认为的‘正义’,究竟是你人为创造,还是客观存在?” 不等乐语回答,阴音隐便自己回答了:“正义是全社会每个成员共同创造的概念,因此客观存在的法则。” “那个国度,就跟正义一样。我们看着辉耀这个国家,会觉得这个国家的贵族高人一等,政府草芥人命,强权剥削民众。” “那么与现在的辉耀相对的,必然存在一个人人平等不分贵贱,政府爱民如子,公权服务民众的国度。” “虽然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必然存在于未来。” “所以,”阴音隐道:“你现在知道白夜行者为什么这么多了吗?” “向往那个国度,是我们的天性。当第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有负责造船的工匠,有保护安全的战士,有操纵舰船的舵手,有维持纪律的刑者,有活跃气氛的戏子……一艘船接着一艘船起帆,大家前赴后继航向那个国度。” “在这个过程中,先驱者注定要经历无数危险,来自外界的天灾,来自内部的人祸,来自他人的怀疑……但我们最终必定会摸索出一条可行的航线,带着所有人,迈向新世界。” 乐语忽然脑抽,问道:“那……如果有些高人一等的既得利益者,不愿意去你那个所谓的国度呢?” “那些人,会跟辉耀这个君君臣臣尊卑分明的旧时代古船一起,成为新时代的燃料。”阴音隐重重一拳,锤在星刻郡的地图上: “星刻郡,就是我们白夜的第一艘船。” 乐语看了地图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阴音隐拿出怀表看了看:“还剩13分钟。” “什么?” “现在只剩12分钟了。换衣服,准备行动。” 乐语一脸震惊:“今天?这么快!?” “你以为刺杀是请客吃饭,还要订个良辰吉日吗?”阴音隐打开一个箱子:“杀人要趁早,快刀斩乱麻。我帮你准备好衣服了。” 两套衣服被他甩到地下室的床上,一套是深黑色的男式丝绸礼服,摸上去就感觉到高端大气上档次,而另一套…… 乐语拿起另外一套衣服,眼神疑惑地看向阴音隐。 阴音隐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乐语:“董衡住在富人区,我们不可能遮蔽面貌混进去。进行间谍活动时要伪装,这是常识中的常识。” “道理我都懂,”乐语扬了扬手中的衬衫和裙子:“但你为什么会拿出一件白色露肩衬衫和浅粉色的百褶裙?” ------------ 第44章 最惨的偶遇 “待我撕开半里这晨昏的乾坤,三尺青光轮转洗烟尘~” 星刻歌舞厅外,放置在门口的宛如两个黑色棺材的音响传出沙哑的男音,悠远的歌声传遍镜湖路的每一个角落。贩夫走卒偶尔会驻足聆听,但很快又要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乐语看着一辆辆人力三轮车在街道上穿梭而过,感觉自己仿佛来到新的城市。富人区虽然距离主城区就隔了一个镜湖,但却近乎两个城市,譬如说,主城区你是看不到任何人力三轮车,但在富人区这边却是常见交通工具。 这背后的原因自然不难得出:‘坐慢速交通工具’这件事对于辉耀人本身是一个伪需求。在白天里,辉耀人获得阳光的加持,日常走路根本不累,哪怕穿梭城市也腰不酸腿不疼,至于晚上大家都回家休息了,谁还出门?而且你普通人走路,肯定比拉三轮车走得快,真想快速移动,坐三轮反而更慢。 因此人力三轮车根本不会在主城区里出现,唯独在夜幕落下后,不少在车行兼职的平民会拉车到镜湖路等候生意。那些不愿走路的公子哥,千金一掷的富商,才是他们的客人。 乐语感叹道:“居然这么热闹……我还以为封城后这里会变得萧条。” “损失最大的是他们,影响最小的也是他们。” 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乐语后面传来:“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要纵情享乐。难道在家里待着就能降低损失吗?还不如出来快活快活。” 有道理,我有时候玩手机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没做作业,便会内心十分不安地继续玩手机……乐语转过头看向后面的佳人,嘴里还是忍不住‘噫’了一声。 白色露肩衬衣,浅粉色的百褶裙,驼色高筒长靴,黑发披肩,脸颊白皙透红,眉眼弯弯,任谁看到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清纯妩媚的少女’。 就是下面比乐语的还大。 后面的黑长直少女,自然就是阴音隐了。 乐语最初看见阴音隐的时候,就感觉他骨架偏瘦,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穿进女装。 后来阴音隐拿出化妆盒,发网,假发,假睫毛,看得乐语都想大吼一声‘你为什么这么熟练’,而阴音隐只有一句话就堵住了乐语的所有疑问: 「你觉得我敢在外面露脸?」 这时候乐语才想起来,阴音隐可是禁忌技术·藏剑战法的修习者,发、须、睫毛皆是苍白色。他若是想在外面露脸,要么剃光头剃光眉毛,要么就得熟练掌握乔装技术,不然别人一看到他的白毛,拿刀砍死他不仅不犯法,还能获得政府嘉奖的小红花。 等阴音隐戴好假发遮掩他的白毛,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水灵灵的飞机场黑长直后,乐语才问他为什么不剃光头,剃光头不就不用女装了吗?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光头,你这是在希望大家都看着我们吗?不引人注目,是间谍行动的常识。」 乐语觉得阴音隐在扯谈,他就是不想剃光头罢了。 再加上他买的女装似乎也是今年爆款,而且还精通混声发声法,发出的女音毫无破绽,乐语强烈怀疑他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特殊癖好。 等等。 藏剑战法需要关灯。 以女性身份接近目标,提出关灯的暧昧要求,很少男人会拒绝。 然后…… 乐语都不敢继续细想。他忽然哆嗦了一下,转过头看见阴音隐正抓住他的手腕。 “你你你你干嘛?” “进去啊。”阴音隐感觉莫名其妙:“快走吧,早点完成工作,早点回家休息。”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是去杀了一只猪似的。 乐语也只好哆嗦精神,跟阴音隐一起走向星刻歌舞厅。舞厅两名高大雄壮的门口看了他们一眼,乐语瞄了他们一眼,感觉到后颈隐隐发热,顿时收起轻视。 这么多天,乐语也掌握了一种判断对方强弱的小技巧。当对方毫无遮掩展露气势时,如果乐语后颈发热,说明对方精神力比他低,实力大概率不如他;如果乐语后颈刺痛,说明对方精神力跟他差不多,难分胜负;如果乐语后颈没有反应,那对方要么是战五渣,要么他在对方眼里是战五渣。 后颈脊椎是耀石芯片的植入点,精神力反馈结果会最先在后颈产生反应。乐语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学会熟练读取后颈的信号,总感觉后颈里仿佛有个人在驾驶自己。 这两个门卫的战斗力,大概跟高进差不多。但高进可是星刻军事学院的高材生,这两个门卫能比得上高进,说不定是临海军的退役军人。 这就是镜湖路和十八街的区别,十八街的黑帮不敢惹统计司的人,而镜湖路随便一个门卫都有统计司干员的战力……乐语递出一张星辉卡,门卫接过看了一眼,拿出一个打钉器,在卡上打了两个孔,然后恭恭敬敬还给乐语:“尤先生,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星刻歌舞厅是会员制,不接待外人,一人一卡,人卡对应。乐语手上这张卡,光是价值就值10个金圆,足够他千家两兄妹的一年所有开销还有剩。 天知道阴音隐从哪里得到这张卡,或许是某个见过阴音隐女装的倒霉鬼。 乐语现在戴了八字胡胡须,脸上打了一层粉,化妆化得千雨雅都认不出来,穿着华贵的丝绸礼服。在门卫眼中,他就是一个带着无知少女过来跳舞的中年富商。 步入歌舞厅,映入眼眶的灯红酒绿的巨大舞厅,穿得像孔雀的男歌伶在台上献唱,舞池内男男女女交错相拥,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灯光闪烁转动,让乐语有种梦回KTV的感觉。 舞池周围有休息的桌椅,两侧有提供酒水的服务台,二楼有包间。乐语看了一眼昏暗灯光下舞池里的数十名客人,和阴音隐对视一眼。 “怎么找?”他问道:“我没见过董衡,有什么明显特征?” 按照阴音隐的情报,董衡是个劲舞爱好者,每周二、周五、周日都会来歌舞厅热舞,今天周五,正是其中一天。 “他左眼瞎了,戴着眼罩。”阴音隐说道:“我从左边,你从右边,找到就回这里汇合。” 原来还是个瞎子舞者,真是身残志坚的典范……乐语没有问题,两人旋即分开。 乐语走了一会,便发现舞池周围还有一些保安人员在观察,他也不敢停下来瞎几把乱看,便一边摇晃身子一边慢慢移动,一路走到服务台周围,也没有找到目标对象。 乐语在服务台前坐下来,马上有服务员过来问道:“先生要喝点什么?” “有蜜糖五花茶吗?” “有蜜糖五花茶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乐语转过头,跟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对上视线。两人对视好几秒,麻花辫少女嘿嘿一笑:“大叔你几岁了,还喝蜜糖五花茶?” “我不仅要喝,我还要加冰。”乐语向服务员说道:“来一杯冰镇蜜糖五花茶,再来点花生米。” “我也要!”麻花辫少女嚷嚷道。 乐语接过蜜糖五花茶,一边喝一边转过身看向舞池,眼睛不停转动,试图从中找出董衡的身影。 “你来这里又不喝酒,又不去跳舞,你来干嘛的啊大叔。” 麻花辫少女又开始大声嚷嚷。 “问得好,你不也不喝酒不跳舞,那你来干嘛的?” “我哪里不跳舞了,我等下就去跳舞,到时候肯定风靡舞池,帅哥们争着做我的裙下之臣。” 乐语将花生碟推过去:“你别光喝啊,吃点花生米啊。” “啊……哦,谢谢。”麻花辫少女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这时候歌伶换了个女性,唱的是慢歌,乐语能更好地观察无耻情况。麻花辫少女又开始嚷嚷了:“大叔你肯定跳舞跳得很难看吧,所以才不去跳舞。” “同理可得,你是不是也因为跳舞跳得很难看,所以不去跳舞?” “我……我……”麻花辫少女声音忽然小起来:“我没跳过,不知道好不好看……” “肯定很难看,别想了。” 麻花辫少女语气一滞,这时候不该是安慰一下的吗,她生气道:“切,我只要在这里玩一两天,肯定就会跳得很好看了。” “对啊,我也这样觉得。”乐语随意道:“玩乐有什么好比的,跳舞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啊,要比就比学习,你应该在上国中吧,战法课成绩咋样?” 麻花辫少女反问道:“那大叔你呢。” “我在你这个岁数,成绩是全班第一。” “吹牛!” “我要是吹牛我就让你认我做爹。” 麻花辫少女乐了:“好啊,你先喊一声我就信你了。” “喊什么?” “爹!” “嘿,乖。” 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倒也没生气,哼哼道:“我爹打人很厉害的,你想做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会打死你的。” “那你怕你爹吗?” “……怕。” “为什么怕?你爹会打你屁屁?” “我学习不好。”麻花辫少女喝光蜜糖五花茶,闷闷不乐道:“我爹不会打我,但他会……很失望。他找到很多老师教我,还亲自教我战法,但我还是学不进去。” “正常,像我这种天才才是少数,正常人多数都是你这种脑子不太好的。”乐语瞎几把扯谈,忽然话锋一转:“你战法学不进去,有没有打算换一种战法?” “没有……我们家的战法是祖传的。” “祖传的又不是最好的,难道你家还留着祖传的尿壶吗?”乐语切了一声:“你就没有想学的战法吗?” “……凌虚战法。”麻花辫少女小声道:“我喜欢那种飞来飞去的感觉。” “那就去练啊。” “我爹不给的。” “那你就别来用闲余时间练啊,睡觉前,学院里,你们这些学生的时间就像股沟,不用挤都会有。你先练出一点名堂,再让你爹看看,说不定你爹就允许了呢?” “万一他还是不允许呢?” “不允许就不允许,你练都练了,他难道还能打断你的狗腿?”乐语说道:“总比你浪费时间来舞厅来得好。” 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大叔你刚才说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劝我不要来舞厅吗?” (⊙o⊙)… 辉耀的初中生这么机灵的吗…… 本来乐语发现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被人间繁华迷晕了眼,受到良知的驱动,便拐弯抹角劝告这个少女远离这种人际复杂的地方,没想到一下被对方识穿了。 这感觉,就像是变魔术炫耀的时候,对方忽然一下子揭开了魔术的秘密。 有点躁得慌。 “嘻嘻,其实今晚是我第一次来,而且是我爹带我来见一个叔叔,我平时才不会来舞厅呢。”麻花辫少女嘻嘻笑道。 乐语还能说什么?他站起来喝光五花茶,准备溜了。 看了几分钟都找不到董衡,乐语怀疑董衡可能因为封城的原因在加班,得去找阴音隐商量一下。 “嘿,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麻花辫少女拉住他的手问道。 乐语不好大力挣脱,便回道:“我叫尤……涅若。这舞厅没意思的,我也不来了,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麻花辫少女忽然眼睛一亮:“你这名字跟我好像啊!” 啥? 乐语怀疑自己被初中女生搭讪了——这种弱智名字哪有可能会相似啊! 真是没天理了,千羽流的正常状态神鬼辟易,打扮成大叔之后就能勾引初中女生?辉耀女生的审美观这么有品味的吗? 麻花辫少女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后方通道里响起: “念弱!” 乐语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 麻花辫少女顿时全身一震,双手放好转身喊道:“爹!” 通道里,两个人影从二楼楼梯口走出来,其中一人鹰鼻狼目,一条长辫垂到腰间,行走时随风飘荡,十分显眼。 另外一人虎背熊腰,满脸伤疤,而且左眼戴着眼罩,看上去凶神恶煞。 “念弱,回去了。” 麻花辫少女担心地看了一眼乐语,乖乖跟在两人后面。 长辫客经过乐语旁边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乐语顿时感觉到到自己后颈仿佛被一根指头大的长针刺穿,无形的疼痛击穿了他的神经,痛得他闷哼一声! “爹!”麻花辫少女忍不住喊了一声。 长辫客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向舞厅门口的方向走去。 乐语伏在服务台上,双臂颤抖不已,背上全是冷汗,但他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人的背影! 他找到董衡了! 然而目标身边,多了一个极其棘手的敌人—— 统计司副司长,奎照! ------------ 第45章 你怕死吗?怕啊! 乐语他们最初的计划,是在舞厅找到董衡,借助舞厅的特殊环境接近董衡,然后阴音隐一发入魂打穿董衡,乐语在门口接应,杀完人就溜,可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对,就这么简单。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下毒、计谋、欺骗、密室杀人,刺杀计划简单来说‘当街行凶’。 他们找到目标,杀了,跑了,有什么好说的? 用阴音隐的话来说,就是‘制定计划时思考的因素要尽可能的多,计划步骤要尽可能地少’。越是工于心计,计划越是复杂,失败的可能性反而越高,反而是这种‘将大象关进冰箱只需三步’的计划,才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杀招。 当然,计划是简单,但阴音隐考虑得东西可不少。他需要调查清楚董衡的行动规律,挑选歌舞厅是他多番思考的结果,因为歌舞厅人员密集,光线较为昏暗,不仅方便潜入,而且董衡也会对陌生人放下戒心,最重要是光线微弱越微弱,阴音隐就越强——别人变弱了,他自然就强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董衡得单独行动。 乐语跑到门口,发现阴音隐就在门口附近。阴音隐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示意不要说话,两人跟在董衡等人后面离开歌舞厅。 董衡奎照三人离开歌舞厅后,沿着镜湖路走向明月大街,乐语刚想跟上去,但这时候阴音隐却是拉住他的手沿着反方向走。 乐语惊讶道:“计划取消?” “计划一取消。”阴音隐依旧保持着娇柔的声音:“现在执行计划二……走快点。” 两人大步流星在街上穿梭,阴音隐走着走着忽然拐进一条小巷,从小巷出来后,乐语发现他们也来到了霓虹灯亮的明月大街。 乐语恍然大悟:“我们跑在他们前面伏击?” “对。”阴音隐说道:“董衡从歌舞厅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路人迹罕至,在那里动手成功几率不低。”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在路上伏击?” “趁乱刺杀的成功率比袭击更高。在歌舞厅,我可以保证我的第一击能完整打在董衡身上,但在街上进行袭击,董衡的精神本能都会让他自动反击。”阴音隐语气里有些不爽:“而且这样的袭击太过粗糙,也不符合我的美学。“ 乐语点点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乐语也看出来董衡的实力不比他差。连他自己都可以凭借精神力回避子弹,董衡面对意外袭杀,自然能迅速反应过来。 不过,你的美学就是利用女装姿态迷惑他人趁机刺杀吗……乐语内心腹诽不已,问道: “那我们不能埋伏在他家?” “虽然他家人不在星刻郡,但他家里可是有仆人的。而且一个提刑司司长的家,如果里面没有陷阱布置,那他也轮不到我们杀了。” “作为丁义的心腹,想要杀董衡的,可不止我们啊。” 阴音隐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乐语环视一周,发现这里是明月大街的一条岔路,距离主干道有些距离,虽然路灯明亮道路平整,但两侧树木丛生,最近的建筑物也在路的尽头,光是待着就感觉到一丝孤寂。 “你去对面待着,等董衡经过的时候,你想办法打碎这几盏灯。”阴音隐指了指路灯:“等你吸引董衡的注意力,我就会伺机在后面袭杀董衡,然后迅速撤退。” 这计划依然很有阴音隐的风范,简单来说就是‘你去嘲讽,我来收割’。 乐语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万一奎照跟董衡一起出现,怎么办?” 阴音隐沉默了几秒,问道:“你怕死吗?” 乐语明白阴音隐的潜台词。 对付一个董衡,乐语和阴音隐一起上绰绰有余。但如果对象换成奎照,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乐语和阴音隐第一次见面时,阴音隐问乐语跟奎照战斗有几成胜算,乐语说七三开,奎照七他三。现在回忆起来,乐语觉得自己太悲观了,他应该是十零开,而且他是十成胜算。 一开打,奎照就将他打死,然后他夺舍奎照,这不就是赢了吗? 乐语也是经过几次实战,才想明白奎照与里士杰那场战斗里的细节。那些他以为‘不过如此’技能,如里士杰的借天杀人,如奎照的光甲护体,他一个都用不出来。 他上他不行。 以乐语现在‘初级八稻流咬战法’作为参照物,里士杰和奎照至少都是中级水平。这一个境界的差距,看乐语如何吊打高进就知道了——他能打哭高进,奎照就能打哭他。 当然,高一个境界并不意味着乐语就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乐语和阴音隐一起夹攻,双拳难敌四手,老汉架不住人多,抢到先手,说不定还是能打赢奎照。 只是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奎照,而是董衡! 杀董衡,简单难度;杀奎照,中等难度;杀奎照和董衡,那就是地狱难度了! 奎照董衡又不是傻子,面对袭击他们肯定是互相依靠防守,组队效果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甚至他们的配合可能会比乐语两人更好——今晚是乐语和阴音隐第一次甜蜜双排,但对于奎照董衡这两个老油条就不一定了! 如果奎照真的和董衡一起出现,如果他们还要按照计划行动,那就真的得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 “怕。”乐语说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睡觉了?” 乐语可没有凭着‘死而替生’这个能力就到处找死的想法,而且他的第一个挑战‘生存15天’快完成了,要找死也得等完成这个挑战再说啊! 然而阴音隐似乎还不想睡觉:“你怕死的话,那你打碎路灯后就直接往北方狂奔,跑到镜湖路北面的小路再避开巡刑卫绕回家。” 他想了想,忽然从裙子拿出一柄小刀,握着刃身递给乐语,让乐语忍不住将视线聚焦到他的裙下——你们辉耀人都流行在裙子下面藏武器的吗? ------------ 第46章 一、二、三 阴音隐解释道:“星刻郡的咬战法精通者,用手指数都数的过来,遇到危险你也别用咬战法,就算用,也要用这柄刀来使出致命一击。” 乐语接过短刀,忍不住问道:“奎照来了,你也要上?” “奎照一起出现的话,我会先杀董衡,再杀奎照。只要你成功击碎路灯,在缺光环境下,奎照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阴音隐顿了顿:“当然,如果杀不了奎照,我也会马上撤离。但无论如何,董衡今晚必死。” 既然阴音隐都这么说了,乐语也没有其他问题,他们两个躲藏在岔路小道两旁的树丛里,收敛声息。 没过几分钟,就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三个人影从主干道里走到岔路小道: “……真的只剩一个班次了?” “对,想去炎京避难的人太多了,特别是封城令一下达,黎家、陈家、关山家还有郡里的几个商会都来找我探口风,让我劝郡守——我能怎么办?郡守是打定主意要绑住郡里豪族,但也不是不留后路,这唯一的后路就是这一班列车,允许各家族分一部分没有职务的子弟去炎京避难。” “安全吗?” “郡守应该跟吕仲谈判过,能保证这班列车的安全。上面的位置多抢手我就不说了,老奎你来找我我肯定给你留着,但短期内就只有这一班了,错过了,就没了。” “那给我留个位置吧。唉,犬女不争气,只能麻烦你了。” “爹……” “哈哈哈,你看看念弱都不同意了。有一说一,念弱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那小子都快被他娘宠坏了……哎,念弱好像跟我家那个臭小子差不多年纪,要不找个时间,认识一下?” “好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她以战法学业为主,不然我家的拳法就后继无人了……” 奎照、董衡、还有麻花辫少女……在他们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乐语忽然将手上的石子连续投出,砸向这条路上的几盏路灯! 啪!啪!啪!啪! 随着连续四声碎响,整条路顿时暗了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道两端尽头的光亮也难以渗透进这片黑暗,哪怕乐语早有准备,但从光亮环境转变黑暗环境,依然令他的视力大幅下降,只能借助记忆补全黑暗中的人物轮廓! “念弱,站着别动。” 没有问‘什么人’‘干什么’之类的废话,奎照用沉稳的语气让慌乱的麻花辫少女也冷静下来,他和董衡早已在路灯破碎的瞬间背对背站着,双拳虚握,进入战斗姿态。 乐语撒腿就跑,踩着杂草的脚步声引起了奎照董衡的注意。而就在此时,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黑暗光爆,已经疾速袭向董衡的要害! 藏剑战法·弃明投暗! 藏剑战法不仅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黑暗环境保持战力不变的战法,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完全隐去光爆光辉的战法! 无声、无息、无光,杀得安静,死得痛快! 然而就在此时—— 滋滋滋—— 随着一声急促的燃烧声,逃跑的乐语发现地面上出现一个长长的影子——是他的影子! 他转过头,看见一束刺眼的光亮随着急促燃烧而一直升空,期间白炽的光亮照亮了小道里的阴影,破灭了黑暗中的阴谋! 是光爆弹! 这是统计司里的一个制式设备,点燃后会原地升空燃出强光,持续十几秒时间,所有干员可以申请配备,但基本没人会申请,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用不上,除非是野外出差并且要夜晚行动时才会需要。 乐语是万万想不到,奎照居然会随身带着光爆弹! 那阴音隐—— “兔崽子!”董衡怒吼。 阴音隐手持小刀刺入了董衡左胸,但董衡双手紧紧抓住了阴音隐的手臂,没让他的刀尖再深入一寸,体表甚至泛起一层薄薄的无形甲衣。 光甲! 董衡趁着光爆弹的瞬间,为自己套了一件光甲!虽然防御力肉眼可见地感人,但确实为他抵消了阴音隐一部分的藏剑光爆! 阴音隐当机立断,左腿高踢,踢开董衡趁机后退,然而空中一声呼啸,血色爪痕掠过长空,杀向阴音隐的后路—— 司马氏狼鹰拳·狼噬! 奎照出手了! 阴音隐小刀一劈,斩碎了奎照的血痕光爆,急速退往草丛。董衡一声咆哮,也不见他有任何助跑动作,但整个人忽然凌空飞跃,如炮弹陨石般砸向阴音隐! 五禽战法·虎扑! 奎照也没有让人头的习惯,双手划出十道血光,从下而上以极其刁钻的方位撩向阴音隐! 阴音隐,危! 但就在此时,奎照忽然感觉后颈一热,后方传来劲风步声,想都不想便双手往后一划,血光回旋杀向后方的袭击者! 是乐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乐语看见光爆弹的瞬间就知道这次刺杀计划出纰漏了,想都不想转过身杀回来! 他自然没有孤身越级单刷奎照这个精英boss的打算,看见奎照的仇恨被他拉过来,乐语便手忙脚乱以咬战法的技巧挥舞刀刃,斩出光爆,一边斩碎血光,一边迅速后退。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奎照眼神一寒,头也不回,直接吼道:“老董那是藏剑者!” 没有回应。 在董衡主动跳入光爆弹无法照亮的草丛里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奎照在他后面输出,他们说不定还能抢先一步杀了阴音隐;但在奎照仇恨被乐语拉走后,就只剩下董衡和阴音隐在黑暗环境下分生死——简直跟冲敌方基地送人头没区别。 然而奎照根本没有指望董衡,就在他喊话的瞬间,他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影急行,数息之内便追上了乐语! 司马氏狼鹰拳·牙袭! 咻。 光爆弹最后一抹亮光燃烧殆尽。 奎照右手紧紧扣住乐语的喉咙,让他时刻处于窒息状态,拖着乐语往主干道有光亮的地方走。 他深知,在黑暗环境下跟藏剑者战斗是最愚蠢的死法。一旦走到光源充足的地方,十个藏剑者都不够他杀。 这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 “奎副司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奎照瞳孔骤缩。 他看见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那个藏剑妖女用短刀抵住了奎念弱的喉咙,正优哉游哉地看着他。奎念弱眼睛扑闪扑闪地看了看奎照,又看了看双眼翻白的乐语。 奎照气得长辫晃动,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董衡?!” “拖延时间吗……”阴音隐没有回答奎照的问题:“看来你不是很珍惜你女儿的性命。” “别忘了。”奎照右手微微用力,乐语顿时口吐白沫:“我也有个人质。” “不。”阴音隐摇了摇头:“我不在乎那个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是人质,你想杀便杀。” 奎照才不信呢,慢慢挪动脚步走向主干道,说道:“那我们交换人质吧。” 阴音隐没有接受这个提案,平静说道:“我讨厌浪费时间。你放开那个人,我就饶你女儿一命,我只数三下。” 奎照感觉这个藏剑妖女是不是脑子被光浸坏了,他现在已经踏入主干道路灯边缘的范围,所有战法能力都恢复正常,胜利的天平已经滑向他这边。 奎照准备好爆发姿态,为自己凝聚光甲,冷漠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不然……” “一。” 一声痛呼打断了奎照的施法,也让他扣住乐语喉咙的手越发用力,赫然是阴音隐一刀捅进了奎念弱的大腿。 “你——”奎照全身微微颤抖,然而不等他想出对策,阴音隐已经吐出数了第二下: “二。” 阴音隐这一刀,是捅进腹部里。奎念弱痛得脸色发白,连呼喊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嘶嘶地倒吸凉气。 然后阴音隐将刀尖对准奎念弱的心脏,“三——” 砰! 一声巨响,乐语被奎照凌空抽射旋转三周半,落地声音响亮。 ------------ 第47章 黑暗交锋 “呜哇——” 又是被扣喉窒息,又是腹部遭到踢击,乐语刚站起来就感觉胃部翻腾,稀里哗啦地连胃酸都呕出来了。 幸好‘残血体质’的痛觉屏蔽十分给力,乐语不仅没感到痛觉,甚至连窒息缺氧带来的晕眩感和反胃感都只是觉得‘稍有不适’。虽然生理反应无法避免,但他吐完之后却是能马上回复正常战斗姿态。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阴影里的阴音隐,又看了看痛得脸色惨白的麻花辫少女,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乐语可没阴音隐那高潮的混声技巧,他一说话,肯定能被奎照认出来,因此他刚才被奎照扣喉扣到窒息也没有骂一句草泥马——他甚至不敢动用咬战法的技巧,虽然他经过化妆邪术的乔装,但身高体型可没有变化,一旦打出战法技,很容易就勾起奎照对千羽流的回忆。 奎照双手负后,冷冷看着阴音隐和乐语,一言不发。 没有要求阴音隐放开奎念弱。 也没有说任何狠话。 然而这样的奎照,更加让乐语感到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头恶狼直勾勾注视着。 有时候,无言的沉默反而比交流更容易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决意,因为交流本身是妥协的技术,是让步的技艺,是合作的桥梁。在乐语看过的许多文娱作品里,敌人一旦愿意交流,就代表他接下来必定会被说服、理解或者洗白,甚至连立场也不再坚定,而立场不坚定的敌人,就可以转化为盟友。 奎照无论说什么,都代表他有继续让步,继续妥协的可能。而他现在的沉默姿态,让阴音隐和乐语都深刻认识到:他不会再接受任何威胁。 拒绝交流,即拒绝受制。 他已经在天平上放上相应的筹码,无论交易成功与否,他都绝不会再付出任何代价。 “击碎那两盏路灯。”阴音隐指挥道。 奎照闻言向前一步,从路灯光照的边缘踏入黑暗领域里,全身血光聚形。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保持半个身体留在光照范围里,没有再做出下一步举动。 “奎副司长,今晚只是一场意外。”阴音隐声音轻快甚至有点调皮,与真实的他截然不同:“我们的刺杀名单里只有董衡一个名字,相信我,最不愿意遇见你的就是我们了。本来这次只是一趟愉快简单的任务,结果不仅暴露了,还得罪了你,我们这趟生意接得太亏了。” “我们没有与你为敌的打算,此间事了,我们便会想办法离开星刻郡,希望你不会报复我们。所以你大可放心,为了不引起你更大的仇恨,我不会对你女儿做什么——论杀人,我们是专业的,这两刀我都避开了要害,你今晚将她送去医官司,明天她就能下床走路,连疤都不会留下。” 这时候乐语也找到两颗石子,用力往奎照后方的路灯投掷。 当乐语扔出石子的时候,奎照已经在后退;当路灯破碎的时候,奎照已经后退到后方的光照区域,从未有一分一秒让自己彻底被黑暗吞没。 奎照没有前进,反而后退的缘由,乐语一清二楚——因为奎照很清楚,在黑暗中他绝对不是藏剑者的对手。无论是救奎念弱,还是抓住两个刺客,奎照都要首先保证自己的战力处于碾压优势,否则只是送人头。 但话虽如此,奎照此时此刻还能做出理智的判断,不为愤怒担忧之类的情绪所干扰,也让乐语认清楚自己和奎照的差距——不是技术上,而是心灵上,他们的差距之大,相当于连脏话都不会说的小学生和祖安八年爹妈仍在的老菜鸟。 黑暗的街道恢复了静谧,奎照站在光照的边缘里一动不动。两分钟后主干道出现了两个提着灯笼的巡刑卫,他们看见奎照的人影也不敢往前,大声问道:“谁在哪里?” 奎照往后一勾,血光化爪卷走了巡刑卫的灯笼,甩入前方的黑暗中,啪的一声在地上摔破,正在发光的充能辉石在地上滚了几圈,将这片区域重新照亮。 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虚弱的奎念弱靠着大树躺坐在路旁。奎照箭步一跨来到她身前蹲下来看了几眼伤势,转头喝道:“去找一辆三轮车来!” 被夺走灯笼的巡刑卫按捺不住怒气想说什么,然而旁边的巡刑卫却是按住自己这个作死的同伴,辨认出奎照那显眼的长辫,恭敬说道:“是,我们这就去。刚才的光爆弹是奎副司长你点燃的吧?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有,通知你们提刑司的人过来,这里发生了命案。” “命案……”虽然隐隐有所预料,但听到富人区这边发生命案,巡刑卫也深知这次遇到麻烦了,叹气问道:“请问是谁死了吗?” “你们提刑司司长,董衡。” 两名巡刑卫纷纷一愣,旋即脸色发白,撒腿狂奔跑去最近的提刑司分部。他们倒不是急着为司长查明案情,而是想将更多人拖进来——这种大事,他们两个根本担不起! “爹……”奎念弱声音微弱地喊道。 “如果你将狼鹰拳入门,又岂会被人抓住?” 奎照的语气生硬得跟冷铁一样,不过他却是将发光耀石捡过来照着奎念弱,蹲下来酝酿了一会,指尖泛起无形光晕,按住奎念弱的伤口上轻轻一抹,奎念弱痛得闷哼一声,但她刚才仍在渗出鲜血的伤口顿时被止住了。 治疗战法,奎照也学过。或者说,曾经在临海军上过前线的人,就没几个不会治疗战法——不需要跟医官那样精通活死人肉白骨,只需要会止血,那你和你战友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至少增加一倍。 奎念弱弱弱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奎照看了看奎念弱的衣物,发现她的左胸前的衣物已经被刺出一道小小刀痕,心里生出愤怒的同时,也升起一丝寒意。跟董衡商量时犹豫不决的想法,现在也有了决断。 “一群遮掩身份的老鼠罢了。” ------------ 第48章 复盘甩锅 “抱歉。” 穿过镜湖,绕过讲学广场,回到地形错综复杂的十八街,再一路避开发疯的酒鬼、被打断手脚的赌鬼以及寻欢客等等黑夜居民,乐语和阴音隐总算回到「牙、痔疮、铁打」诊所里。 在地下室检查伤势的时候,阴音隐忽然冒出这一句,乐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啥?” “刚才我拒绝了人质交换,用强硬手段逼奎照放开你,让你冒了很大的风险。”阴音隐脱下黑长直的假发,露出一头白毛:“实际上,我也不确定奎照是否真的会为了他女儿而接受这番要挟,你死亡的几率相当之大。” 他顿了顿,解释道:“但在那时候,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奎照发出光爆弹,附近的巡刑卫必定闻讯而来,而奎照一开始想用话术拖延时间,后来主动提出交换人质的提议,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和伺机反击。从我们暴露开始,我们和奎照就不是对等的地位,天时地利人和全在奎照那边,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让奎照没有反击的余地。” 原来是这事啊……乐语点点头表示理解,实际上他们离开的时候就遇见正在往事发地点赶路的巡刑卫,自然明白刚才那场黑暗中的交锋是多么惊险。 如果阴音隐没有那么果断,如果他们真的要交换人质,那就算人质交换成功,他们也已经被包围了——不需要实质上的包围,只需要几个巡刑卫提供光源,奎照就能将他们留下来。 乐语好奇问道:“如果奎照没有放开我,那怎么办?” 阴音隐:“我会连夜送走你妹妹,鉴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私下记录情报的习惯,我会将你家也烧了,一了百了。” 连后事都考虑妥当了,不愧是你……乐语也没惊讶,“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理论上,我应该要以白夜行者的性命为优先考虑选项。虽然结果是好的,但那是建立在你所承受的巨大风险上。”阴音隐说道:“对别人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按情理,我需要在事后获得你的原谅。” 乐语问道:“你真的觉得愧疚吗?” “当然,我很珍视同伴的生命,我为我刚才的举动而内心不安。”阴音隐说道:“毕竟我也是一名白夜行者嘛,尊重生命,是白夜行者的常识。下次我应该要用更妥善的方式来应对。” 鬼扯。 你肯定是下次还敢。 不过阴音隐都这样表态了,乐语也只能说道:“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恳求我的谅解,那我就大慈大悲原谅你了。” “那么。” 阴音隐提上裤子,问道:“现在,轮到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回头了。” “啥?” “按照计划,你应该要在打碎路灯,吸引奎照董衡的第一波注意力后,便马上遁逃撤退,而你显然破坏了计划。正因为你的回头,所以奎照才有机会抓住你,让今晚的刺杀行动多了许多波澜,也埋下了隐患。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有没有将所有痕迹清理清楚,说不定明天奎照就带人把你我抓取统计司里大刑伺候。” 阴音隐穿上衬衣,转过头盯着乐语:“那么,你组织好你的语言了吗?” “你有没有搞错啊,刚才不是我回头拦了一下奎照,你现在就真的在统计司里大刑伺候了。”乐语显然是不服的:“当奎照拿出光爆弹的时候,我们最初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你不仅没能瞬杀董衡,还被董衡奎照围殴,我当然也得随机应变。” “你断定我在奎照董衡两人面前没有还手之力?”阴音隐皱眉道:“哪怕是他们有光源可利用,但在树丛附近的优势阴影区域,以及受袭时的未知恐惧,我仍有一定胜算。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奎照董衡都被我骗进树丛里,然后我趁黑击杀两人。” “更何况,你所描述的失败结果,只是一个无法证实的假设。而现实是,你破坏了计划,也制造了波澜。” 乐语郁闷道:“我哪里想得到狼鹰拳的爆发速度有那么快……而且他爆发完刚好光爆弹就到时间了,我连反击都做不到。我依然认为我当时的反应是正确的,但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在正常情况,我应该是可以骚扰完奎照就溜掉的。” 说到这里,乐语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副图:山羊看见老虎跑过来,沉着冷静地思考对策,决定跪下来从老虎下方滑过去,然后用角划穿老虎的肚皮,反杀老虎。 然而山羊刚跪下来,就被老虎一口咬住脖子了。 嘛,虽然计划与现实是有亿点点偏差,但这不能说计划就是错的。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回头?” “还有为什么?我不回头你肯定要凉了啊……”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阴音隐擦掉脸上的妆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所谓的拯救,是要在自己留有余力时的善举。因此我只能跟奎照赌你的命,因为我没有余力救你;因此奎照始终站在有光的地方,让自己不进入劣势环境维持最佳姿态,就是他最好的救人方式。” “那时的你连自保都做不到,还回去阻拦奎照,这是相当不智的举动。如果你不回头,最坏的结果只是我一人死亡;但你回头,那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死了。” 乐语摇摇头:“但我想的是,如果我回头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将奎照这个麻烦也一并解决掉。”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常识。” “敢拼才会赢,这是我的常识。” “但你不是说你怕死吗?”阴音隐问道:“你这个举动可不像是怕死的人会做得出来。” 乐语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是怕死,但我也怕朋友死在我面前。” “朋友……” 阴音隐咀嚼着这个词,问道:“你将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人称之为朋友?你……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人了吗?” 他说对了。 虽然乐语没有特别在意,但实际上,在乐语现在的人际关系里,阴音隐是相当特别的角色。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千羽流’所有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予乐语正确的建议的人。 千雨雅不香吗?香,但为了她的安全,乐语没法跟她聊这些现实重力过于沉重的话题。 陈辅不舔狗吗?舔狗,但他爱慕虚荣,乐语连将他发展成白夜行者都不敢,又哪里敢跟他聊革命造反的话题? 从穿越到千羽流体内,再到击杀林锦耀,认识千雨雅,乐语一直都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直到联系上阴音隐,乐语才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融入到这个世界。 不仅仅是找到组织那么简单,对乐语来说,阴音隐就相当于‘新人引导者’、‘内奸训练专家’、‘QQ小冰’之类的角色。 虽然阴音隐恃才傲物,整天说‘这是常识’,又一头白毛杀马特,但他却是乐语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聊天请教的犯罪专家。如果说千雨雅是乐语目前的心灵小港湾,那阴音隐基本等于戒指老爷爷了。 因此看见阴音隐遇到致命危机,乐语迅速判断局势便果断出手了。要是阴音隐凉了,那乐语就失去了负能量垃圾桶、组织联络人、犯罪顾问、免费痔疮治疗师…… 以及,一个乐语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认识的,并非继承自千羽流的,而是他自己从零开始建立关系的……朋友。 乐语没有回答,阴音隐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阴音隐问道:“你伤势如何?” “肋骨好像断了,奎照踢得有点狠。”乐语看了看自己紫绀色的胸腔,按了一下,居然凹进去了。 “我这里可以给你进行光疗手术。”阴音隐打开地下室的白炽灯凹透镜:“不过我这里没沸眠汤……我可以给你找根木棍让你咬住。” “不必,我不怕痛。” 乐语躺到地下室的床上,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在黑诊所里做手术。 “对别人狠很容易,对自己狠却很难……我以为这是常识,但在你身上却是反过来了。” 阴音隐戴上手套,光线在他手上聚焦成温暖的光团。 “或许,你是一个我没法用常识理解的人。” ------------ 第49章 那你就别骂我 “对了,刚才聊到你妹妹……” 乐语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阴音隐忽然喊住他。 不知为何,乐语总感觉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你有仔细聆听董衡和奎照的对话吗?” “没怎么听,我那时候所有注意力都用在锁定路灯上了。”乐语摇摇头,千羽流本身并没有多少当adc的才能——无论是投掷还是射击。乐语能扔石子一发命中路灯,自然是多得他花费了长达十几秒的精神力锁定。 这算是精神力的浅层应用,就相当于乐语在模拟自己的投掷抛物线,慢慢找到自己能百分百命中的出手力度和投掷角度。 也就是乐语这种近战肉搏者要这么久的锁定时间,像飞花战法的修习者,瞬间锁定静止目标几乎是本能,就连百分百命中动态目标也只需不到三秒的锁定,据说随手扔筷子钉蚊子是军队狙击手的传统娱乐之一。 除了因为要花费心神锁定目标外,乐语还有一个无法言明的理由——今晚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之前的战斗,要么是统计司的任务,要么是遭遇战,乐语都处于一个‘不打不行’的状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冲就是了。但这次是乐语伏击别人,危险指数还很高,有种‘千日防贼今天终于轮到我当贼’的刺激感,自然有些兴奋紧张。 “按照董衡的说法,近期从星刻郡发往炎京的列车班次,恐怕只有几次——甚至只有一一次。”阴音隐说道:“事实上近几个月里,晨风区与炎京的列车班次已经逐步减少,甚至一个月只有两三趟,这恐怕是丁义和吕仲的共识:切开晨风区与炎京中枢的联系。” 乐语震惊了:“他们现在还没造反吧?想阻断交通就能阻断交通的吗?” 阴音隐道:“理由太多了,逆光乱党,海蛮骚扰,或者发现轨道年久失修——炎京帝位悬而未决,在他们推出新皇帝之前,在天际叛乱平息之前,晨风区的小动作不会引起关注。” “但对于吕仲和丁义来说,阻止地方豪贵逃往炎京,将他们绑定到自己的战车上,却是一本万利的选择。控制了迁移权,就等于控制了他们的命脉,他们看得很清楚,一旦他们在这场斗争中决出胜者控制整个晨风区,都必然要对晨风区进行大洗牌,这时候他们不仅需要财物资源,更需要人才,而这些无论自愿还是被迫参与这场斗争的豪贵,就是晨风区未来的基本盘。” “这一班列车,恐怕是吕仲和丁义的默契。他们允许豪贵们分出一部分子弟离开晨风区作为退路,来让留下来的人死心塌地追溯他们。” “所以,你如果让想你妹妹离开星刻郡去炎京求学,几天后的那一班列车,恐怕是你唯一的机会。” 乐语弱弱问道:“我正常买车票能买得到吗……?” “当然是买不到的,必须要靠关系。”阴音隐说道:“不过这不是问题,我倒是能帮你找关系拿到。下一次我找你的时候,会将车票给你,你只需要按时将你妹妹送上车就行了。” “嗯……”乐语叹了口气:“关于这点,我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乐语简单说了说千雨雅对他抱有的‘特殊感情’,听得阴音隐这个面瘫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顿了顿,又说道: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 第二天乐语去上班,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反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也就是闲聊时有人提了一嘴‘听说董衡死了’,但没有人继续追问。毕竟命案跟统计司没什么关系,而董衡的存在感也不强,譬如陈辅就傻傻地追问‘董衡是谁?跟我没关系吧?’——听得出来,陈辅作为一个统计司干员还是蛮合格的,听见有人死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我杀的吧’。 当然,这也仅仅是及格。 优秀的统计司干员,听见有人死了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我能不能用来借题发挥’。 乐语坐在统计司二楼办公室窗户旁,看着一辆武装轻卡驶进院子,干员们将犯人押下车送进统计司的二栋——又被称为‘无底洞’,因为那里是统计司的拘狱。 无论是乐语还是千羽流,都没进去过二栋,二栋的隔音和卫生做得也挺好的,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事实上统计司也没有长期关押犯人的权利,只能关押72小时,之后要么释放要么送往提刑司转入正式司法程序。 但很少人能‘正常’地离开统计司拘狱,不要误会,统计司是守法部门,不会对动用私刑折磨嫌疑人。至少,从二栋出来的人,身体上是正常的。 然而……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医官,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续断肢的。另外,就算是不伤害肉体,也有很多种玩法,譬如乐语就发现他可以控制光‘渗透’进他的指甲里,只要他微微一用力,他的指甲就会被慢慢撬起来。 想想都痛。 虽说如此,但乐语并没有对下面即将被送入‘无底洞’的人产生同情,问道:“如果我没认错,这些人好像是……” “‘白浪帮’的幕后操控者,沅家。”旁边的陈辅介绍道:“海珠港的码头工人都得给白浪帮交保护费,号称半个码头都属于白浪帮,帮派劣迹不少,杀人放火都是寻常便饭,听说还有觊觎船只货物直接屠船的大案……提刑司跟白浪帮的摩擦很多,董衡跟沅家也很不对付。” 出了次糗后,陈辅也了解了一下提刑司的事,分析道:“或许奎副司长认为是白浪帮买凶杀人?但这件案不应该是提刑司自己解决吗,怎么最后又还是落到统计司头上了……幸好不是我们负责。” 乐语看着下面的长辫奎照,心想奎照真的被阴音隐那番话蒙过去了?他相信阴音隐只是一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 那他会不会认为昨晚的两个刺杀者已经连夜通过特殊渠道离开星刻郡,以求躲开他的追杀?他会不会因此放弃继续追查? 就在这时候,奎照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统计司大楼,正好与乐语视线交错。 奎照的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阴翳,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个老婆。乐语心里咯噔一下,但他也不敢直接转过身,不然也太心虚了,便侧过头对陈辅问道:“嘿,你看奎副司长的尾巴,像不像狗的辫子?” 陈辅愣愣看着乐语:“千哥你是不是说反了……不对,就算反过来……这个距离,奎副司长是有可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啊。” “怕什么,我现在是临海军协海尉,蓝司长的得力干将,奎副司长他还能秒我?他还能秒杀我?”乐语说着说着也变得底气十足。 对啊,奎照虽然是副司长,但我好歹也是队长,背后还有一个蓝炎!先不提奎照应该认不出我,就算他认得出,只要没找到实质证据,他又能奈我何? 叮铃铃——内线电话响了,艾丽丽接通电话,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喊道:“队长,司长喊你去他办公室!” 看。乐语朝陈辅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表情,昂头阔步地来到三楼的司长办公室。 推门进去,正在处理公务文件的蓝炎马上停下手中的工作,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千队长,下午好。” “司长,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乐语问道。 “先坐下来,不急。”蓝炎示意乐语坐在对面,低头看了看桌面上杂乱的文件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想吩咐你的事太多了。你也知道,最近星刻郡的局势十分紧张,千头万绪,逆光乱党,郡内豪族,还有封城造成的一系列的反应……我多希望能分出十个自己来解决这些事。” “能者多劳嘛。”乐语不要脸地吹彩虹屁。 “先不提这些。”蓝炎转动笔杆,忽然问道:“羽流,听说你有个妹妹?好像也快国中毕业了?” 你这个问法,让我有点害怕……乐语点点头。 蓝炎继续问道:“成绩如何?想考哪个系?” “挺好的,考上文化学院不成问题,她希望就读医官系。” “咱们星刻郡的文化学院是不错的,但医官系,还是皇家学院的最先进最前沿。” 乐语笑了:“皇家学院的哪个系不是最先进最前沿?” 蓝炎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那你妹妹有没有打算赴炎京报考皇家学院?皇家学院的入学试似乎就在十几天后了。” 乐语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勉强笑道:“也不是没有……但星刻郡现在不是封城了吗?” “封城不会持续太久,但就算解除战备状态,从星刻郡发往炎京的列车班次也不会多,近期内只有一班,八天后就出发,可以赶得上皇家学院的入学试。”蓝炎认真说道:“如果你想让你妹妹去参加皇家学院入学试博一个前途,我可以为你要来一张车票。” 虽然蓝炎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但乐语只觉得背生寒意,就像死刑犯吃最后一顿麦当劳全家桶时,只会感到由衷的恐惧。然而他又不可能拒绝蓝炎的好意,或者说,拒绝了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谢谢司长的照顾。” “举手之劳罢了,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自然要多加关照。”蓝炎温和说道:“私事聊完,接下来我们该谈谈公务了。” “请讲。” “封城很快就结束,但在结束后,星刻郡也不会开放六门,只会开放西北方向的‘暮光门’通道。本来城门出入由提刑司兼任负责,只是董司长昨天死了,郡守便将检查的任务交到我手上,而我认为羽流你是最好的人选。” 蓝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吕仲想从内部瓦解星刻郡,那么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封城竭尽之后的这段时间。我要你彻查所有进出人员,彻查所有进出货物,不能将任何危险人物、违禁物品放入星刻郡。” “无论是有谁的谕令都没用,哪怕是有丁郡守的手谕都不行!你必须要将查清楚所有入境人员,将所有入境货物打开,让所有干员都检查清楚!明白了吗?” “明白了。” 蓝炎推了推眼镜:“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 当乐语从司长办公室出来,正好遇见路过的奎照。 两人对视一眼,奎照停下脚步,忽然问道:“听说,你有个妹妹?” 这段对话,我今天好像是第三次听到了……乐语无语地点点头。 “等封城结束后,尽快将她送走吧。”奎照大步走过,留下一句奇怪的话:“别给自己留太多弱点。” 乐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奎照的背影,心想这句话究竟是威胁还是忠告。 还有蓝炎居然将城门检查的任务交给我了,要求还这么严格,这下麻烦大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一队办公室,陈辅过来说道:“快下班了,最近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晚我请客,去徐大嫂酒轩吃顿好的吧。” “不了,我要回家和妹妹吃完饭。” “对哦,你还有个妹妹……啊!” 陈辅退后一步摸了摸自己被暴揍的脑壳,又是委屈又是迷茫地问道:“你打我干嘛?” “我打不过他们三个,我还打不过你吗?”乐语低声嘟囔一句,收拾东西说道:“反正我要和妹妹吃饭,你想请我吃饭就请中午吧。” 陈辅想了想说道:“那我不如今晚去你家蹭顿饭?” “不……”乐语下意识就想拒绝,但他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念头,马上一转口风:“不愧是你!那我们走吧走吧!” 下班离开统计司,在半路上乐语叮嘱道:“陈辅啊,我看你口才挺好的,平时肯定没少说人坏话吧?” “那当然……没有啦!我怎么会说人坏话呢?”陈辅连连摇头。 呵,那我听来的八卦难道是你仗义执言的调查结果吗? 乐语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等下吃饭的时候,用自豪的语气,夸张的声调,深入浅出的朗诵技巧,将我们干过的坏事一件一件说出来,将我们有多坏说多坏,将被害者有多惨说多惨,记住了吗?” “为什么?”陈辅一脸茫然:“你妹妹不是在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因为她在场才让你说啊! 乐语的想法相当简单:现在千雨雅不是觉得她哥哥是一个‘虽然坏但还是有人性闪光点’的坏蛋吗?那就让陈辅来粉碎她愚蠢的幻想,让她深刻认识到,她哥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冚家产! 然后我再说几句灭绝人性的发言,应该就可以让千雨雅对她哥哥彻底死心了,乖乖离开这个伤心地,去炎京开始属于她的传奇人生! “让你说就说,废什么话。“乐语直接给陈辅一记暴敲:“多做少问,难道我还会晃点你吗?” 两人一路来到千家,乐语刚拉开横栏,穿着围裙千雨雅就从后院里走出来:“你回来了?” 她看见有一个陌生人,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疑惑道:“他是……” “我在统计司里的得力助手,陈辅!我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都是多亏陈辅兄弟的帮忙啊!”乐语卖力地夸奖陈辅,陈辅受宠若惊地谦虚摇头,感觉到刚才被暴敲的脑壳都不怎么痛了。 然而千雨雅脸色一冷:“哦,为统计司卖命的无耻之徒。” 不等陈辅说话,乐语便跳出来:“千雨雅,我忍你很久了!你平时骂我,可以!但你如果骂我兄弟——” “那你就别骂我。” 正想劝乐语不要生气的陈辅:“?” ------------ 第50章 非人渣莫属的任务 “你可能不知道孤身一人捣毁逆光乱党据点是什么概念。” “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形容这种人:战神!” “当年蓝炎司长一天杀尽星刻五月花,千哥入职三日捣毁六个逆光据点,不相上下。” 陈辅一边吃饭一边吹嘘千羽流的‘丰功伟绩’,听得乐语十分满意。他瞄了一眼千雨雅那平淡如水的表情,故意问道:“对了,陈辅你知不知道林家人后来怎么样了?” “林家?”陈辅微微一怔,语气顿时低落下来:“他们好像在变卖家产,正在读书的林雪也退学了,应该是打算离开星刻郡了。” “太惨了,可谓是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啊。”乐语感叹道,听得陈辅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人人都能说,唯独乐语不能说——因为令林家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就是乐语。虽然大家都知道乐语也只是听命行事,缘由归根究底也是林家疑似参加逆光活动,但民众朴素的价值观会将罪业归咎到执行者身上。 兵器杀人,兵器无需负责,但人杀人,人自然要负责。 乐语说这番话时,语气还轻快带着愉悦,就显得自己置身事外幸灾乐祸,可谓是相当欠揍了,陈辅的拳头都忍不住要硬了。 不过乐语的心情愉悦倒不是假的,听到林家准备离开星刻郡,他就知道这应该是阴音隐他们的照顾。林雪、高进这些人太冲动,太年轻,也太弱小了,他们老老实实回老家种几年番薯读几年书,留待有用之身,日后白夜真的统治了晨风区,就是他们这些根正苗红,履历光鲜的年轻人出头之时。 乐语转头看了一眼千雨雅,发现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倒也不以为意。毕竟有外人在嘛,千雨雅得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她心里说不定恨不得将过世的爹妈将她哥哥带回去一家团聚。 饭过三巡后,陈辅也掏空了自己平时收集关于千羽流的八卦库存,起身告辞。乐语送走陈辅后,回来看见千雨雅已经在收拾餐具,便咳嗽一声说道:“陈辅虽然是我同事,但他这个人口无遮拦,刚才他说的大多数事迹都是捏造,纯属给我泼脏水,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如果说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令人厌恶,那么一个做了坏事但又绝不承认的人就令人鄙视——前者是真小人,后者单纯就是一个贱人。 因为乐语想起来,他以前有过一段时间觉得光明正大做坏事的反派角色充满人格魅力,‘人就是我杀的’‘你们为什么不乖乖去死’‘只有偷偷电瓶车才能维持得了生活’……为了避免千雨雅欣赏他的劣迹,乐语便露出一张仿佛要给陈辅发律师函的无辜嘴脸,可谓闻者生气见者石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千雨雅平静说道。 乐语精神一震——生气了吗?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千雨雅一边洗碗一边说道:“连你的同事都这样看待你,外面肯定会编造更多子虚乌有的劣迹加在你头上。” “啊?”乐语眨眨眼睛:“其实也不是编的……” 千雨雅道:“你只是统计司的一分子,统计司不等于你,而且你一个人怎么做的了那么多事?只是枪打出头鸟,你的名气大,别人就将统计司干过的脏活都扔到你头上。那个人明明是你的副手,你执行任务时他明明也提供帮助,但他陈述时却是将自己撇在外面,将自己的罪孽洗个一干二净,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你。” 那是因为他在吹嘘我啊!所以将所有功绩都推给我了!而且正常人听到陈辅这么狂吹,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千羽流罪大恶极百姓怨声载道’或者‘千羽流吹逼不要脸’,你是怎么听出‘我哥被人推出来当靶子好可怜’的? “放心,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千雨雅转过头看了一眼乐语,认真道:“你是想让我明白,连你最得力的副手都是这样看待你污蔑你,你在统计司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对吧?我理解你的苦衷了,虽然我依然羞愧我有一个恶迹斑斑的兄长,但我会暗中支持你的。” 乐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是怎么观察出错误的结果,推理出正确的真相,最后又给出大相径庭的答案的? 唉。 乐语长叹一声,回去二楼卧室看千羽流留下的珍藏画册。 他终究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 …… 两天后,暮光门,阵雨。 暮光门面向星刻郡的西北,而星刻郡的东边是海珠湾港岸,从地理上都可见暮光门是星刻郡的主要交通要道。虽然其他数门依旧封闭多有不便,但只开放暮光门,的确保证了星刻郡的安全,也维持了基本的内外物资运输。 暮光门有两重瓮城,瓮城外有吊桥。想要穿过暮光门,需要经过三道城楼,三道大门。按照城卫司的安排,进城者在外瓮门排队,出城者在内城门排队,而检查人员则是在内瓮城里进行身份货物检查。 乐语站在内瓮城里,抬头看了看雨幕下的炮楼箭塔,问道:“如果有人闯关,箭塔炮楼会帮我们制服敌人吗?” “怎么可能,无论是铁炮还是弩炮都是固定好的,顶多小幅度调整,但目标必然是瞄准城外。”陈辅说道:“要是真有人闯关,那肯定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司长已经解除我们铳械限制,如果真有不长眼的,那就是给我们当靶子。” “万一敌人也有铳械呢?” “这……”陈辅顿时哑巴了,‘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一个屁,不过他这个反应倒是让乐语感到颇为满意。 既然炮楼箭塔无法对城内攻击,那在这个瓮城里,实力最强的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昨天乐语去了一趟「牙痛、痔疮与铁打」,跟阴音隐报告两个坏消息:第一个坏消息是蓝炎‘要求检查所有货物’的高要求;第二个坏消息检查货物的人是他。 没错,乐语仔细想想就发现自己成为检查专员根本没有好处,蓝炎要求都这么清楚,这个任务根本谁上谁都行,乐语根本做不了手脚,一队里的人都是忠于统计司的‘权力’,他们前脚发现乐语的嫌疑,后脚就汇报给蓝炎了,更别提还有艾丽丽这个蓝炎的忠实粉丝。 而且就像过安检的人会嫌麻烦,乐语这个检查专员还检查得那么细致,肯定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这个职位根本是背锅专员!怪不得蓝炎先给好处再给任务,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不过阴音隐想了想,发现其中还是有可以操作的地方。 按照阴音隐的计划,他会安排两批车队同时进入暮光门,一队是铳械运输车队,而另外一队是炮灰车队。 具体炮灰车队怎么炮灰,他还得跟其他白夜行者商量一下,但基本操作就是:当铳械车队进入瓮城后,炮灰车队就会开始搞事起哄,这时候乐语过去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炮灰车队上,铳械车队乘机迅速通过。 虽然这个计划风险极大,难以预测的意外也很多,还需要乐语进行微操,但的确是目前最可行的运输方案。 不过阴音隐有一个额外要求:“当炮灰车队闹事的时候,你必须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们,侮辱,殴打,辱骂,尽你所能折磨他们。” “为什么?炮灰车队不是自己人吗?” “但他们在进城时闹事,一个不好,说不定会被城卫直接铳毙,事后甚至会被提刑司关押。与其冒着那种风险,还不如被你打一顿,那他们也好脱身。你打得越狠,踩得越恶,他们就越安全,至于皮肉之伤,别忘了我也是医官。而最大的代价,也只是对你的名誉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什么叫‘也只是’——城门口众目睽睽,我要是在那里打人,第二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了!” “放心吧,经过你的一番努力,你现在的名誉已经是声名狼藉。”阴音隐难得一次表扬乐语:“对你来说,这个代价,就相当于没代价!” “这个计划,你确实是最佳的执行人选!” 简单来说就是:其他白夜行者都是正人君子,就你是个人渣,所以像拯救失足少女这种脏活就交给你了? 乐语觉得阴音隐在骂他,但没有证据。 ------------ 第51章 我打的就是丁郡守的亲戚 “四少爷,我们快到星刻郡了。” 泥泞的驿道上,一行十几人的马车队正在冒着风雨穿过田野。马车队中间拖着一副宛如棺材铺上黑布的大货箱,前队马车车厢宽敞透气,玻璃窗户,软胶轮胎,行驶中也不见颠簸。 车厢里躺在软垫上的丁翼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拉开车帘,远远看见乌云雨幕下星刻郡的城廓,又坐回去,懒洋洋说道:“到了才叫我。” “四少爷。”马车旁的骑马汉子笑问道:“星刻郡的妞嫩吗?我们这些大老粗没来过大城市,到时候就靠你带路了。” “我也是很久以前去过一趟星刻郡,感觉不怎么样,还是老家那里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们这么快就痒了?昨晚你们不是在那条村里找女人了吗?” “哎呀别提了,我们找了几户,连只母狗都没看见,可能是躲起来了。” “那你们怎么半夜才回来?” 骑马汉子嘿嘿一笑:“虽然没找到女人,但我们发现村东头那个老鬼有个孙子,长得挺俊俏,看上去就像个妞。那时候哥几个找了一晚,火气都上来了,也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先泄了火再说。” “哦……有点意思。”丁翼鱼随意评价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啊,原来那间屋子里的是你们啊,我就说怎么有人大半夜不睡觉。” 骑马汉子好奇道:“四少爷你昨晚也出去了?” “嗯,手痒了。” 丁翼鱼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室内小辉灯的照耀下,他的右手显得细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看得出平日没少花时间保养双手。 骑马汉子按下戴着的雨笠,有些犹豫问道:“我们今早走的时候,好像听见村里的打更人死了……” “是啊,缘,妙不可言。”丁翼鱼慵懒地说道:“我也就是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带着火把的打更人。他似乎还练过一点战法,我一上来就打掉了他的下巴,他还能跟我切磋几回合,我还挺尽兴的。” 骑马汉子听得眉毛狂跳,谄媚道:“四少爷想必战法又精进了。” “我都登堂入室了,想精进哪有那么轻松。”丁翼鱼轻轻抚摸自己的双手:“只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身体知道,七天不练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想在战法上有所建树,就必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 “特别是咬战法,这是一门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战法。保持好手感,那么下一次杀人时才不会钝。” 骑马汉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报一下情况:“我们快到城门口了。” “不知道大伯会安排我去哪里呢。”丁翼鱼总算是提起精神了:“听说星刻郡里强者不少,星刻军院里更是人才云集,不过我去年遇见过一个军院生,也不怎么样,简简单单都被我卸去四肢了。” 骑马汉子拍马屁道:“那是因为四少爷你太厉害了。” “同龄人里,我就没见过有资格能配做我对手的人。”丁翼鱼叹了口气:“或许只有炎京的皇家学院才能让我找到些许乐趣吧。可惜,我们这一次是来帮大伯的。” “听说统计司有杀人免奏权,希望大伯派我去统计司吧。杀逆光乱党,似乎也怪有意思的。” 说话间,马车来到城门口,车队缓缓停下,丁翼鱼皱眉问道:“怎么停车了?” 马夫道:“好像因为只开了一个城门,所有人都在排队堵住了城门。” 丁翼鱼啧了一声:“要是我们坐的是四驱车就好了。” 骑马汉子笑道:“等四少爷你进了城,郡守说不定就送你一辆四驱车了。” “哪有可能,四驱车越野性能极佳,临海军都没几辆,大伯送我一辆普通车就不错了。”丁翼鱼抱怨一句,问道:“还要等多久?” 骑马汉子估计了一下城门的进入速度:“大概……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吧?” 丁翼鱼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冲进去吧。” “啊?” “都快要见到大伯了,你让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丁翼鱼奇怪问道:“直接冲进去吧。” 马夫犹豫道:“前面人好多,会不会不太好……” 飒! 一只手从车里面伸出来,精准捏住了马夫的脖子,将他拖到车厢里面。 “时间就是生命。” 丁翼鱼在马夫耳边平静说道:“你想浪费我的生命?” 马夫咽了口唾沫,回忆起丁家四少的种种传闻,背生冷汗不止,连连摇头,用力挥舞马鞭,驱使马匹狂奔! “啊!!” “喂!?喂!你们干什么!” “我的脚,我的脚!” 城门口一片混乱,十几名随队骑者护送两侧,跟着车队冲进瓮城里。城卫设下的路障直接被撞飞,正在排队的人流匆忙躲避。 “四少爷,前面有辆马车——好像是粪车!” 丁翼鱼脸露嫌恶:“绕过去吧。” 踏踏踏踏—— 面对高头大马的庞大冲锋,路上行人只能匆忙躲避,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城卫也躲到一边。一片混乱中,路中间一个正流鼻涕咬手指的小男孩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似乎在疑惑身边的人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听到背后轰隆隆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便看见足足有三个他高的马匹冲来。 “陈辅。” “收到。” 一道疾影掠过,抱起小男孩滚到一边。 与此同时,一阵光爆在马匹前进方向的侧面炸开,如牙似尖的光辉重重轰击到马匹躯体上! 咬战法·洪吐! 马匹的冲锋势头顿时刹住,惨鸣一声跌倒在地。车厢也因此被甩了出去,一个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穿着丝华绸服,戴着锁链手套。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的车。”丁翼鱼好整以暇地整理衣领,看着对面穿着蓝色外套的统计司干员,问道:“你拦之前,没看清楚车上的旗帜吗?” “没看清楚,也不需要看。”蓝外套平静说道:“按照蓝司长的命令,所有进入星刻郡的人员货物都要彻底检查,更别提你们这些冲撞城门的违法歹徒。” “哼。”丁翼鱼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硬皮文件,随手一甩飞过去:“这是丁郡守签署的通行证,我们是为丁郡守护送重要货物的丁家族人,丁郡守是我大伯。这样,你还要检查吗?” 在冲入城门的时候,丁翼鱼就在想会不会有人拦下他,没想到真的有这种眼珠子放着不用的人。 不过也好,他现在就可以拿出这张通行证。不为别的,一想到面前这个人的表情从大义凛然,变得紧张不安,再变得犹豫不决,最后变得低眉顺气,丁翼鱼就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是这种炮灰啊……” 雨声中,丁翼鱼听见蓝外套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蓝外套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让开路,我急着去见大伯呢。”丁翼鱼拍拍外套,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你的尽忠职守,我等下会如实报告给大伯。只是我现在的靴子脏了,如果你愿意过来舔干净,我说不定可以为你美言几句——” 嘶啦! 丁翼鱼看见自己甩出去的通行证,被那个蓝外套撕成碎片,顿时愣住了。 “你说丁郡守是你大伯我就会信啊?我还说吕仲是我岳父呢。”蓝外套冷笑道:“以为拿着一张过期的通行证就能随意出入冲关?别说你不是,就算你真的是丁郡守不知哪个疙瘩冒出来的穷亲戚,我今天打的就是丁郡守的亲戚!” 丁翼鱼怒极反笑:“有意思,你是谁?” “统计司,千羽流!” …… 城门通道里,驾着粪车的年轻人看了看手上的字条。 「进入瓮城后点燃炮仗炸粪引起骚乱。」 他看了看瓮城里的双方对峙,又看了看远处已经悄然入郡的运输车队,想了想,决定调转马头往城外走。 他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挨一顿毒打,没想到连毒打都有人争着要,溜了溜了。 ------------ 第52章 无能狂怒 阴音隐,还真是个好人啊。 别看阴音隐讨论计划的时候,仿佛要求乐语去干一些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脏活,但实际上阴音隐推进计划的时候,还是为乐语的名声着想了,没让乐语做‘无理取闹’的事。 你看,这个炮灰多不要脸啊,乐语打起来也是名正言顺了。 阴音隐甚至照顾了一下乐语的心情,想必他也是知道,乐语虽然做过杀过人,放过火,抄过家,灭过族,但他内心依旧是纯洁的好男生,很难对普通老百姓下狠手。 你看,这个炮灰多讨人嫌啊,乐语打起来也能心安理得了。 最妙的是,阴音隐还给炮灰设置了一个神奇的身份:丁家的亲戚! 妙啊! 这简直是在给乐语刷功绩啊! 骗子借助权贵亲戚的身份横行霸道,被明见万里的统计司干员识破身份,一举制服,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这还不是妥妥的好事,妥妥的功绩? 虽然收获变大了,但难度也提高了——冒充丁郡守亲戚,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进统计司享受72小时的VIP套餐了。为了能让炮灰们全身而退,乐语必须打得足够狠,狠到围观群众不忍直视,狠到其他干员心生同情,狠到对方不成人形! 只有这样,炮灰才有可能躲过追责! “聚光灯,打这里!”乐语大声说道,举手做了个战斗指令手势。 布置在瓮城里四周的光照灯顿时亮起,穿过纷乱的雨幕照亮了瓮城中场。在光照灯亮起的时候,城楼里的城卫兵,中场附近的干员,无一例外子弹上膛铳口瞄准这群不速之客。 丁家随队骑士顿时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刀护在丁翼鱼周围,面对铳口锁定居然也没有多害怕,将身子藏在车厢的阴影里,为首大汉笑道:“四少爷,看来遇到麻烦了。” 丁翼鱼脸色难看起来,抬头环视一周,鼓动精神力,声音响彻瓮城说道:“我名为丁翼鱼,星刻郡郡守丁义是我大伯,我应大伯要求护送重要财物前来星刻郡,你们这是要耽误郡守的要务吗!?” 刚才丁翼鱼跟乐语说话,其他人并不是听得清楚,现在他表明自己的身份,顿时不少人犹豫起来。 驱车闯关固然是恶劣罪行,但如果嫌疑人是丁郡守的亲戚,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星刻郡的城卫司,现在基本是丁义的私军。星刻郡的城市防卫工作,理论上并不由郡守负责,而是由临海军派军团轮流驻扎,但丁义担任郡守数年间,交好临海军的同时也将星刻郡打造成铁桶一块,直接从临海军拉了一批人充实城卫司和提刑司。 跟需要跑遍大街小巷的提刑司相比,城卫司吃好的住好的,过着数年如一日的平静日子,他们昔日搏杀海蛮的锐气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们只知道,他们现在是为丁家卖命。 听见丁翼鱼是丁郡守的家人,城楼里的持铳卫士在长官的示意下顿时放低铳口,而统计司干员大多数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队长千羽流。 他们看见队长也放下轻型手铳,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听见队长忽然大声命令:“统计司听我号令,拘捕这群栽赃郡守,肆意冲关,伪装身份的骗子!” 丁翼鱼皱眉,没想明白这个叫千羽流的干员想做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奉丁郡守的委托——” “胡说!” 乐语用上精神力扩音,一声震吼,盖过雷鸣风雨:“丁郡守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治下百姓人人拥戴,干员愿为之效死,堪称当世圣贤!他岂会有你这种目无法纪、肆意妄为、招摇过市的儿子!?” 丁翼鱼大声反驳:“我不是他儿子!我是丁郡守的侄子!” “你看,你承认了自己目无法纪、肆意妄为、招摇过市了吧!”乐语大声道:“你也知道自己不配做丁郡守的儿子,所以想伪装他侄子吧!?算你有点良心,但还是无耻之徒!” 丁翼鱼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他丁家四少,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怒极反笑:“我管你颠倒黑白混乱是非,但你觉得你的手下会信吗?他们敢朝我开铳吗?他们敢吗!?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妙啊! 乐语都快憋不住笑了,大手一挥,将手铳甩给旁边的陈辅,双手握拳发出骨头爆响的声音:“你说得对,你伪装成丁郡守的侄子,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就要被你蒙过去了。” “但我敢!”乐语大步踏前,大声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丁郡守的侄子,你旁边那些手下该不会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吧?统计司,如果那些人稍有异动,自由射击!” “至于这个伪装亲戚污蔑丁郡守的骗子,我亲自来解决!” “一切责任,由我来负!” “是!” 陈辅齐声答应,让他们朝丁翼鱼射击,他们还真不敢,毕竟丁翼鱼要是真货那他们就完蛋了,但丁翼鱼那些手下就不一样了——个个都三大五粗的,看上去不是家丁就是护卫,他们杀了也就杀了。而且队长都负起最大的责任了,他们难道还不敢冒点小小风险吗? 这时候乐语也感受到阴音隐安排的奥妙——对啊,要是安排成其他身份,说不定陈辅他们这些干员赶着邀功,直接一铳就将对方毙了。然而炮灰冒充丁郡守的亲戚,干员们投鼠忌器,只敢在一旁围观,大幅降低意外的发生。 真是一环扣一环,太精妙了! 虽然阴音隐脑子缺钙早生华发时日无多还是个异装癖分子,但他脑子还挺好使,怪不得是白夜驻星刻郡的总负责人! 接下来,自然就是乐语的showtime了! “解决我?”丁翼鱼挥挥手,示意手下们不用轻举妄动,大步迎向乐语:“就凭你?” “哦……非但没有选择逃跑,反而主动靠近我?” 乐语不得不为这个炮灰的敬业精神点一个赞,明知道接下来要被暴打,居然还在狂飙演技,如此主动。 放心,我等下肯定把你打得很惨,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不靠近你一点,又怎么把你打死呢?” 咬战法·荒咬! 咬战法·荒咬! 两轮光爆,同时绽放! 看见对方居然也是使用咬战法,丁翼鱼心里忽然兴奋起来——他好久没撕碎过咬战法的修习者了! 而且境界还不低! 他最喜欢跟咬战法武者打了! 他也最讨厌咬战法武者! 因为他见过的所有咬战法武者,都是一群无知之徒。他们以为咬战法知识一门凶狠残忍的近战搏杀技法,却根本领悟不到咬战法的精粹——咬杀敌人,至死方休!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就像在血淋淋的大自然里,哪怕冒着被敌人刮出血肉的风险,也要先一步将自己的牙齿插入敌人的喉咙! 所谓的咬战法,就是丛林法则,厮杀技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丁翼鱼左腿连踏暴冲,双手撕出十指光刃,刹那间撞开雨幕光爆,如同猛虎下山扑杀敌人! 咬战法·宙呔双荒咬! 看呆了,傻逼! 哪怕光幕遮挡,丁翼鱼似乎也能看到千羽流的震惊。他们丁家的咬战法与正版咬战法稍有不同,历代丁家武者钻研出一种特殊的宙呔技巧,可以不用蓄力直接发动宙呔,达到瞬间提速的冲锋效果。 但一旦使用这种无蓄力宙呔,小腿必定肌肉破裂剧痛难忍。然而丁翼鱼从小修炼咬战法,每天至少用一次无蓄力宙呔,事后再进行治疗,长期以往,他早已习惯这种疼痛,甚至能在一场战斗里使用三次无蓄力宙呔! 不对自己狠,如何对别人狠? 所有武者遇到丁翼鱼的爆发袭击,第一反应就是防御后退,然而丁翼鱼还能二度发动宙呔,在他们后退的时候再次提速发动狂风骤雨的袭击。 敌人一退,就是万丈深渊! 千羽流,露出你懦弱的姿态吧! 思绪在电光火石间掠过,然而丁翼鱼忽然发现……这个名叫千羽流的人,好像没有后退。 十指光刃撕裂了扭曲光爆,猛烈地切入敌人体内。丁翼鱼瞬间双手化拳,重重锤在对方胸膛上。 居然不后退……傻逼,你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候,丁翼鱼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仿佛被虎钳钳住,动弹不得。 光爆散开,千羽流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以看见,千羽流被他刚才的攻势伤得满身血痕,有些深口甚至深可见骨。 然后,他听见千羽流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样我就不会内疚了……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为什么他这种伤势还能站起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还没倒下…… 丁翼鱼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左手荒咬打向面前的敌人。 这时候,丁翼鱼注意到光爆在自己下方爆发,一阵强烈的冲击,重重轰击到他的下巴。 咬战法·升龙荒咬! 丁翼鱼被打得短暂失神,整个人悬空飞起,然后他就像暴风雨里的洋娃娃,被一段狂风骤雨般的连打蹂躏得一直浮空! 密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呼,然而一只虎钳般的手再次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压到在地面上,一口污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他的脸庞与崎岖的大地亲密接触,他的嘴唇碰到脏臭的泥水,他被打得趴在地上! 强烈的耻辱感让丁翼鱼几乎失去理智。 他丁家四少,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你……” 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丁翼鱼就被对方压在地上急速拖行。他就像是一块用来拖地的抹布,擦去了这块千人踩万人踏的大地上的脏污,他的衣服被磨穿了,他的大腿被磨出血了,他的脸也磨烂了! 丁家护卫想去救四少爷,然而他们看见统计司干员那冷冰冰的铳口,终究还是不敢上前。 拖行了足足半个中场,这段地狱般的折磨才终于结束。丁翼鱼还没喘口气,就被钢底长靴重重踩着脑袋。 丁翼鱼侧着脑袋,看见堵在城门口围观的贱民正在用一种他以前没见过的眼神注视自己,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胆怯,只有笑意,只有只有……令人厌恶的怜悯! 他丁家四少,何曾被这群贱民看到这种卑劣的姿态?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那个魔头每说一句,钢底长靴就在他脑袋上摩擦一下,仿佛在擦走脚底板的污泥。 丁翼鱼浑身颤抖,心中百般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第53章 圣者遗物 我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乐语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旋即就否决这个想法。 这不是一次很好的宣传教育嘛,无论你是星斗小民,还是高官子弟,只要你为非作歹,一样会受到严厉的制裁。阴音隐选择炮灰扮演丁郡守亲戚的时候,想必也有考虑到这一点。 同样是打人,他乐语打一个普通人,和打一个高官子弟,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打普通人,别人只会畏惧统计司的权力;但是打高官子弟,却能让老百姓亲眼看见这群高高在上的肉食者也有趴地上喝泥水的无助姿态,进而令他们产生‘原来这些达官贵人也不过如此嘛’的想法。 再进一步,便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这跟白夜的‘将统治者拖下神坛,将贵族世家拉入凡尘’的目标不谋而合。 当然,乐语这次打得只是一个伪装成高官子弟的炮灰,味道不够浓。不过这个炮灰演得真是好,将高官子弟那股横行无忌的跋扈味道演得入木三分,简直是本色出演,若不是乐语早知道计划,说不定连他都信了。 哪怕后来证实他的确是冒牌货,但这场戏的教育意义也不会淡去。乐语听说过,以前《白毛女》戏剧巡演的时候,许多人看得深信不疑,甚至想冲上去打演黄世仁的演员。 连明知道是戏剧的情况下,淳朴的老百姓都难以自拔,更何况这场拳拳到肉的真实打戏? 而且炮灰的怒吼也十分真情实感,充分表现说话者的愤怒,令人感受到封建阶级统治者的自尊是多么不堪一击,深化了围观群众对为非作歹者终被惩罚的印象,可谓是点睛之笔。 乐语稍微转了转身子,拜了拜pose,让其他方向的老百姓也看得更清楚一点,等差不多了便打算结束这次戏码,松开腿说道:“陈辅,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货物吧。” 按照计划,这里乐语检查一下货物,发现没什么问题,炮灰再求饶认错说几句软话,那乐语就直接放他们走。 毕竟炮灰都被教训得那么惨了,乐语说放他们走,统计司的人多半也不会追究。至于城卫司,他们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 “不,不可以!”丁翼鱼脸色大变,挣扎着爬起来。 乐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恍然大悟,懂了。 演戏要演全套呢! 我这么快就松开腿,实在太不敬业了! 于是乐语将他踢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背上,义正言辞地喊道:“不论是谁,想进城就要接受检查!陈辅,去检查车厢里的货物,看看有没有违禁品!” “不可以!不可以!”丁翼鱼发疯般地挣扎:“你打我犹可,你要是检查那里的货物,你就坏了大事了!郡守不会放过你的!” 乐语随口道:“检查货物就是郡守交给我的任务……喂,你动什么动,想身上多几个洞吗?” 被十几支铳口瞄准的粗豪汉子,着急地注视着正在被干员们掀开的丁家车厢,大声说道:“这位队长!车厢里真的是很重要的物品!你们万万不能在这里掀开!无论如何,也请你们将货物送到郡守府先!” “万一你们在里面藏了几桶屎,我送去郡守府后就爆炸那怎么办?你们将屎舔干净吗?” 乐语大声反驳道,不过他心里此时也冒出些许疑惑:他们好像真的很着急车厢里的货物。但按照计划,炮灰车厢应该是没有违禁物品才对啊。 难道他们这个车厢里也有铳械? 但事已至此,乐语已经无法收回前话。他想了想,忽然喊道:“等等!” 丁翼鱼和粗豪大汉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乐语又说道:“来两个人按住这个冒充丁郡守亲戚的骗子。陈辅,你跟我去检查车厢,就算真的有危险品,我们两个也来得及跑。” 自己一个检查车厢是肯定不行,但如果加一个陈辅,应该足以让其他人信服。而陈辅虽然百般不好又虚荣胆小,但唯独有听话这个优点,就算车厢里真的是铳械,那乐语也有把握跟陈辅窜供。 ‘希望不是一整车都是铳械……不然的话我也难办……’ 乐语和陈辅两人走去查看丁家后排披着黑布的车厢,丁翼鱼犹自嘶吼不停,倒是护卫们似乎认命了不再反抗。 乐语一接近就发现车厢的不凡:黑布似乎是染色革制的牛皮,沾雨不湿,绑着黑布的麻绳浸过油,充满韧性又难以断裂。 割开绳子,乐语和陈辅各抓住黑布的一个角,对视一眼,慢慢揭开。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副……棺材。 一副通体由冰构成的棺材。 “队长,这个……” 哗啦一声,乐语直接黑布都掀开了——反正不是铳械,那就不在他危险区内,他怕啥? 于是乎,一副深蓝色的冰棺出现在雨幕下的瓮城中央,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位于辉耀东南的星刻郡,想来湿热高温,很少会看见冰块。陈辅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冰棺,啊的一声缩回了手,“好烫!” 土鳖。 乐语心里吐槽一句,视线聚焦在冰棺中央的奇怪器具上。 虽然是一副方方正正的冰棺,但棺里并没有人,而是冰藏着一个金色的,似剑非剑,似杖非杖的奇怪器具。它全身泛着华贵的金耀光辉,刃身双刃,但柄端没有任何可以握持的部位,而是镶嵌着三颗红宝石眼睛的骷髅头,骷髅头脸颊还突出两个尖端,显得诡异又尊贵。 说是剑吧,但没有剑柄;说是杖吧,但骷髅头似乎也不是用来握的。非要说的话,更像是锚——因为它的形状就是‘个’字形。 “这是……什么东西?”乐语颇为疑惑。 为什么会运送冰棺?冰棺里为什么藏着这种东西? 最重要是,炮灰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进城—— “噗噗噗噗噗——” 尖锐的喇叭声刺穿了雨幕,乐语转头一看,发现几辆武装轻卡从城里飞驰而来冲入瓮城里。轻卡里走下了一队队银肩黑底制服的干员,看得乐语眉毛狂跳。 如果他没认错,这应该是郡守府卫军——也就是丁义最为倚重的亲军! “你们在干什么……四少爷!”一个清瘦中年人从轻卡里下来,看见被干员们压制在地上的丁翼鱼顿时大吃一惊。 “博叔!”丁翼鱼都快哭出来了,“救我!” “快放开他!”被称为博叔的中年人大喝一声,郡卫瞬间拉开铳栓瞄准统计司干员,干员们连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博叔三步作两步过来扶起丁翼鱼,看着他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连脸都烂的一半,顿时脸色黑成酱色:“发生了什么事?谁干的?” “就是他,千羽流!”丁翼鱼马上指着乐语,大声说道:“我已经给出郡守的通行证,他还非要胡搅蛮缠扣下我的人,跟我单挑的时候还偷袭殴打我……而且他将货物掀开了!” “什么?!” 博叔看过去,顿时看见那副暴露在雨幕空气中的冰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过了好一会,博叔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补救已经没用了……四少爷,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死!”丁翼鱼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你要他怎么死?”博叔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要他全身上下都被磨烂,骨头一根根被碾碎,痛不欲生地死!” “这就有点麻烦了……” 博叔悠悠说道:“老夫不擅长做这种细活,我先把他抓住,然后四少爷你慢慢炮制他怎么样?” 丁翼鱼眼神睥睨,一张烂脸露出猖狂的笑容:“再好不过!” 啊,看来遇到麻烦了。 乐语挠挠头:“这么说,你真的是丁家四少?” “后悔了,畜生?”丁翼鱼戏谑道:“放心,等下我会让你明白作为畜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乐语笑道:“看来你当畜生的经验相当丰富啊。” 后悔? 乐语后悔没把他直接打死。 看丁翼鱼现在的做派,想必冲撞关卡草菅人命对他来说只是普通日常。要是刚才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虽然你们讨论怎么炮制我讨论得很高兴,但请别忘了,我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千羽流。”乐语拍了拍手上的血污:“想要抓我,请按程序,让郡守下命令给蓝炎司长。顺带一提,彻底检查货物正是郡守的命令,道理站在我这边。” “怎么,知道怕了,想扯大旗?”丁翼鱼狞笑道:“蓝炎只是我们丁家的一条狗,我杀你还要给条狗报告吗?” 这时候博叔踏前一步,淡淡说道:“统计司的其他人,你们只要知道,如果你们敢动手,那郡卫就要对你们动手。” 博叔看向乐语:“你刚才不是跟四少爷单挑吗?我也不欺负人,跟你一对一单挑吧。” 当博叔说‘不欺负人’的时候,他双腿已经原地起飞。 说‘一对一’的时候,他已经跨越了十米距离。 ‘单挑吧’话音刚落,他已经出现乐语前方,砂锅大的光爆拳头朝着乐语的脸砸过去! 乐语只来得及举起双手一挡,然后全身便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冲击力。他忍不住呜哇一声吐出污血,整个人被砸飞数米远! 乐语瞬间得出一个结论: 这老头绝对是‘登峰造极境’的高级战法武者! 这下完蛋了……不对,好像也不差,如果我死替这个老头,不就能白嫖高级战法了吗? 与其选择那个连千羽流都不如的丁翼鱼牌五菱宏光作为二号机,还不如选这个老款劳斯莱斯幻影爽一爽呢! 决心已下,乐语落地瞬间稳定身形,试图聚光反击。 然而博叔已经贴到他跟前,挥舞拳头制造的光爆拳雨,将乐语视野里的一切渲染成一片金白。 “勇气可嘉。” 博叔表扬一句。 乐语感觉自己全身都颤栗起来。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死在千羽流手里的时候,其实乐语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现在,当他主动迎向那足以摧毁肉体的光爆拳雨,才确实感觉到生死间的大恐怖。 或许,如果,万一……「死而替生」没有触发的话…… 其实也不坏呢…… 当乐语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时,他看见一道蓝光在面前闪过。 地面顿时被斩出一道细细的裂痕,下一秒,博叔瞬间后退十米,回到丁翼鱼身边,满脸忌惮地看着城门口。 乐语茫然地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还没死?” 这时候,一声温和的男音悠悠穿透雨幕,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丁博总管,你可是代表着郡守的态度,跟我们统计司起冲突,多不好啊。” 博叔冷冷道:“蓝炎,是你们统计司先坏了我们的事!” 蓝炎带着一队干员从城门口走进瓮城,他右手还提着一柄缠绕蓝光的长剑,刚才在乐语眼前掠过的蓝光斩,似乎就是他的杰作。 “司长。” “司长。” 干员们连连问好,蓝炎微笑颌首。他走到乐语跟前,乐语说道:“感谢司长相救。” “下属忠于上司,上司护佑下属,此乃天经地义。”蓝炎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你的任务是我安排的,有什么事,也应该由我负责。” “蓝司长……”远处艾丽丽等女干员都眼冒爱心,陈辅等人更是脸露感动。 “丁博总管,你说我们统计司坏了你们的事,请问是坏了什么事?”蓝炎朗声问道。 博叔顿时语气一滞,丁翼鱼脱口而出:“你们将货物都掀开了!” 蓝炎转头看向车厢,忍不住轻轻‘哦’了一声,伸手轻轻在冰棺上轻轻一抹,注视着里面的金色器具,脸露震惊之情,语气里带着一丝尊敬说道: “这不是辉耀极神兵之一,圣者遗物吗?” ------------ 第54章 让我体验一下当畜生是怎样的感觉 极神兵? 圣者遗物? 他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乐语退后几步躲到临设雨棚里面,示意随队医官过来进行紧急治疗。哪怕没有痛觉,乐语也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双手小臂变形,胸膛紫淤,身体多处切割伤。刚才乐语被打飞的时候,流出的鲜血溅出一条血路,出血量超大。 最重要是,乐语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仿佛加了一层美颜滤镜,看什么都有种迷蒙的美感——换做普通人,基本可以安心回家请全村人吃丧事饭了。 也就是他才可以抢救一下。 雨越来越大,噼噼啪啪地打在脏水污土的大地上。老百姓们堵在城门口里,没有散去的迹象,睁大眼睛注视着瓮城里那些他们平日根本看不见的大人物:郡守府总管,统计司司长。 “按照郡守的命令,圣者遗物应秘密运入星刻郡,防止被吕仲间谍获取消息。” 博叔接过随从扔过来的黑伞,为丁翼鱼打伞,平静说道:“但因为你们统计司干员的肆意妄为,圣者遗物已经无法作为秘密武器,除非……” 博叔瞄了一眼城门口围观的民众,看见有人正在往外离去,眼里掠过一丝狠意,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城门口的老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无意间逃过一劫。 蓝炎轻笑道:“想要秘密运输武器,没问题啊,你们先跟我们统计司报备——哪怕跟城卫司报备,也不会出现这种差错。”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的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蓝炎作为统计司司长暨城卫司代管,郡守府若是将运输圣者遗物一事早早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又怎么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呢?” 博叔厉声喝道:“如果你们统计司干员一开始就放四少爷进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蓝炎平静说道:“彻查出入货物,是郡守的命令。你如果有任何意义,请跟郡守争论吧。” “我必然会在郡守前陈述统计司的所作所为。”博叔朝着郡守府方向遥遥敬礼,沉声问道:“但你们统计司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将殴打四少爷的犯人交出来!”博叔招呼手下为丁翼鱼披上斗篷风衣:“丁翼鱼为郡守办事,却被人当众羞辱,重伤致残!若不能重罚首恶,以儆效尤,则不能维护郡守威信!按照辉耀刑律第一百三十一条,朝廷干员利用公权故意伤害他人,理应从重发落,送入死狱,等候问斩!” 丁翼鱼的仇恨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正在治疗伤势的乐语,厉声问道:“蓝司长,难道你要徇私枉法吗!?” “蓝某当然不会徇私枉法,有法必依,有罪必惩,是统计师的宗旨。” 听到蓝炎这句话,许多统计司干员心都凉了,忍不住看向队长千羽流。陈辅更是着急地跺起脚来,握着铳械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独当事人乐语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医官催促道:“别停手啊,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还在哗啦啦地流血呢。” 乐语如此无所畏惧,除了「死而替生」外,还有就是蓝炎的态度让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在蓝炎先前远远斩出一刀,从丁博总管手下救出他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蓝炎今天肯定会保全自己。 “不过,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统计司不是独裁暴政的机构,而是顺应民意的朝廷部门。”蓝炎转过头说道:“千队长,对方说你利用公权故意伤害公民,那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呢?” 乐语正义凛然地说道:“秉公执法,为民除害! “何解?” “这位丁家四少驱车冲撞关卡,肆意妄为,此为罪一;践踏百姓,草菅人命,此为罪二;拒绝检查,目无法纪,此为罪三。此獠在短短时间内连续违法犯罪,我作为统计司干员拘捕此人,责无旁贷!至于他身上的伤势,皆是他抗拒抓捕,所以我才不得不重拳出击!而且他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我伤的比他更重!” “你放屁!”丁翼鱼怒吼道:“我脸都被你毁了!” “你只是毁了容,但我可是断了几根肋骨!”乐语大声嚷嚷。 蓝炎转过头看向博叔:“丁博总管,此事似乎源于丁家四少爷的过错引起。关于拒绝接受检查这一点,你说要询问郡守,那这一条罪我就不算你的,然而冲撞关卡,驱车伤害平民,这两条都是刑律里明文规定的重罪。为了秉公执法,我应该得先将丁四少请进我们统计司的拘狱里坐坐。” 博叔脸沉如水:“蓝炎,你这是什么意思?” “总管刚才不是要求我秉公执法吗?”蓝炎依旧笑容温和:“蓝某熟读辉耀刑律,你可以信任我的执法水平。” “秉公执法,你执法到四少爷上?”博叔冷笑道:“你这是要对抗丁郡守吗?” 蓝炎还想说什么,忽然后面传出一声冷笑: “呵,双标狗。” 蓝炎转过头,好奇问道:“千队长,双标……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对别人一套标准,对自己一套标准,严以待人,宽衣律己。”乐语侃侃而谈:“按照郡守府总管的意思,就是只许你丁家四少违法犯罪,不许我千羽流执法为民咯?” “聒噪。” 博叔一甩衣袖,一轮锥形光爆掠过长空,快如奔雷。蓝炎用剑轻轻一拨,便拨散了半空的锥形光爆,笑道:“丁博总管,何须跟一个小干员置气?有什么意见,直接告诉我,该改的改,不该改的……坚决不改。” “这就是你的回答了,蓝炎?”博叔忽然表情平静下来:“你破坏了郡守的大事,连一个干员都不肯交出来?” 蓝炎的笑容忽然淡了。 “什么叫破坏了郡守的大事?如果郡守信任我,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蓝炎平静说道:“我蓝炎为郡守鞠躬尽瘁,居然还惹来百般防备,丁博总管,你难道以为蓝某心中没有怨气?” “你……” “至于千队长,如果他的表述是真相,那他自然是无罪。至于嫌疑人丁翼鱼,我们统计司就不插手了,你们郡守府自己处理吧。” 博叔脸色阴翳:“那他如果说的是假的呢?不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人证呢?物证呢?” 他环视一周,锐利的眼神穿透雨幕,审视附近围观的干员、城卫、平民,大声喝道:“谁看到丁家的马车冲撞关卡?” “谁看到丁家人拒绝检查?” “谁被丁家人的马车冲撞了?” “站出来!” 轰隆一声,雷霆闪过,然而依然盖不住博叔那阴厉的声音。瓮城一时间忽然变得静谧,只有雨水打在雨棚打在大地上的啪啦啪啦声,仿佛打在人的心头。 还有这一招啊……乐语也不惊讶,没人会不知道丁家在星刻郡里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丁义是五年前才来星刻郡担任郡守,但几年过去却能秋风扫落叶控制星刻郡方方面面,郡内豪商贵族尽皆投靠,就可见其人手段是何等高超。 就连干员们,也不敢站在乐语这一边。 “唉,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心冷漠无情,也就只有妹妹还有一丝温暖。”乐语感叹一声,心中倒也没有惆怅,毕竟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不会相信正义公平会一直眷顾自己。 当然,最惨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个马甲,哪怕乐语真的被抓去折磨,那到时候他换了马甲就给丁翼鱼他们来个超级加倍,他心里一点都不虚。 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穿过雨幕,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我是统计司司长,蓝炎。” “如果有人目睹了事件经过,可如实相告。蓝某不才,蒙受郡守重用,虽人微言轻,但矢志为民尽责,绝不会让好人蒙冤,更不会让无辜者受罚。” “此心不渝,上天可鉴,众生可证!” 轰隆—— 一声雷霆,轰击到瓮城中央,就在蓝炎前方三米处落下,劈开深坑大穴! 在闪电的照耀下,蓝炎宛若神灵降世,目睹者无不心生敬仰之情! “我亲眼所见,是丁家人冲撞关卡!” 第一个回应蓝炎的,是统计司干员艾丽丽。她大步走出来,举手指着丁翼鱼大声说道:“是他抗拒执法,所以队长才不得不动手抓捕他!” “对!” “没错!” “是他们先挑事的!” “我刚才被他们的马车蹭到一下,肩膀都肿了!” 陈辅站在乐语身边,大声说道:“没错,我也看见了,就是这样!” 一时间瓮城里人潮如海,民愤如火,狂风骤雨都浇不灭老百姓义愤填膺的正义之心,每个人穷尽三江五海的辱骂之词来声讨丁翼鱼等人。 蓝炎看向丁翼鱼等人,摊手说道:“丁博总管,民心所向啊。” “我们走。”博叔没再说任何狠话,直接转头带着丁翼鱼等人离去。丁翼鱼深深看了一眼乐语和蓝炎,将他们的样子重重印在自己的脑海里,脸色阴沉地走开。 “等等。” 博叔停步,怒笑道:“怎么,蓝司长真的想将丁家人抓去你们统计司的拘狱吗?” “不是,只是刚才丁四少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他呢。” 蓝炎悠悠说道:“想要杀统计司的人,还是要向我报告一下的。” 在丁翼鱼说‘蓝炎只是我们丁家一条狗’的时候,蓝炎就已经来到城门口了! 博叔沉声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还请蓝司长见谅。” “好说好说。”蓝炎微笑道。 这时候忽然又有人大喊:“等等!” 却是浑身做完紧急治疗缠满绷带的乐语走过来,他脸带歉意地说道:“丁四少,丁总管,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内心相当愧疚不安,所以想来跟丁四少说句话。” 博叔看了一眼乐语,心里默默点头。对嘛,他一个干员又不是蓝炎,区区蝼蚁,哪敢跟丁家作对,这不眼巴巴赶上来给丁家道歉,这样丁家也有个台阶下了。 想到这里,他按住兴奋不已的丁翼鱼。 丁翼鱼注意到博叔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博叔的想法,便按捺住躁动的心,心想今天先放你一马,以后多得是机会慢慢炮制折磨你这个蝼蚁,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四少爷。”乐语恭敬说道:“我很好奇,作为畜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周围顿时一静。 “来,当着蓝司长的面,当着我属下的面,当着星刻郡的老百姓的面,让我体验一下当畜生是怎样的感觉,赶快的。” 丁翼鱼气得浑身发抖,大雨天浑身冷汗,手脚冰冷,嘴唇都快咬破了。 博叔脸容都扭曲了,然而他手指一动,就看见蓝炎将手按在剑柄上,涌起的怒火顿时如潮水退去。 他们一言不发,带着载有圣者遗物的车辆离开了。 …… “你很勇嘛。”雨棚里,蓝炎看着乐语笑道。 乐语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连连摆手:“看他们就知道他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说什么都没用,与其道歉让自己不爽,那当然借着司长你的虎皮更爽啦。” 虽然乐语初临这个世界,行动是有点谨慎,但他绝对不是傻子。都得罪人了,还舔着脸求别人原谅你,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手上,这种傻事他当然不可能做。 与其焦躁不安地等待丁翼鱼的报复,还不如这样主动激怒他们,要么蓝炎能护住他,要么他们报仇不隔夜——那乐语肯定也报仇不隔夜。 “放心吧,丁翼鱼虽然蠢,但丁郡守可不蠢。”蓝炎淡淡说道:“星刻郡仍处于危局之中,他不可能处罚你凉了统计司的心。”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丁郡守一时受人蒙蔽,我也会阻止他的。” 虽然只是轻飘飘两句话,但背后却折射出蓝炎的自信:别说丁郡守不处罚,就算他真的要处罚,蓝炎也有信心保住乐语。 乐语无法判断真假,也就听个乐:“感谢司长提携。” “无需感谢,我一直很信任你。”蓝炎笑道:“我的成功,离不开你的帮助。” 蓝炎心情似乎很好,乐语趁热打铁问道:“司长,请问极神兵是什么?圣者遗物又是何物?” ------------ 晚点更新 发烧38.6,晚点更新 ------------ 第55章 敲门声 “我原以为你只是常识上有缺陷,没想到你的本质是智商上有缺陷。” 「牙、痔疮、铁打」的地下室里,阴音隐将乐语的衣服拉上,仔细观察他的胸膛,一边看一边说道:“你也不想想,郡守府千方百计想秘密运送的物品,而你作为完成军事学院完整教育的高材生却从来没有听过,你哪怕用屁股想想,也该知道这类物品属于军事机密……你居然还敢去问蓝炎?” “他当时看起来很好说话……” “来自上位者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现在你去外面,没人会听见你千羽流不跪豪贵的高风亮节,只会听见蓝炎爱护下属霸气面对丁家的好名声。” 阴音隐将他的衣服拉回去,说道:“医官司处理得很好,甚至有点过度治疗,本来以你的伤势得回家静养三天,现在你只需要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又可以继续上班了。” “这不挺好吗?”乐语说道:“或许是统计司干员的福利?” “你现在少静养三天,未来你少了三十天的命。”阴音隐平静说道:“当然,如果你天天都进行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和受伤,那你估计能走在我前面,说不定还能寿终正寝呢。” 辉耀的医疗技术几近万能,只要你有钱请得起医官,活死人、肉白骨、续断肢完全不在话下,无痕去疤、微调整容、性别转换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喘着一口气,就肯定能抢救回来。 如此万能的技术,自然不是没有代价。光能治疗的本质,用两个字就能概括:再生。就相当于拼装模型时将坏掉的零件更换成新好的零件,光能治疗也是如此,将人体坏掉的组织细胞器官全部去掉,然后让伤者的干细胞不停增殖再生,在短短时间内完成正常自愈需要数天乃至数十天的细胞分裂,结果当然是病人躺着进去,跳着出来。 细胞的急速分裂再生,代价显然就是伤者的寿命。阴音隐所说的未来三十天换现在三天毫不夸张,辉耀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未来的终究是未来的事,现在爽了才是真的爽。就像是人人都明白熬夜伤身,但还不是忍不住自己刷手机的手?更何况‘忍住躺在医院’比‘忍住不玩手机’可难多了。 如果乐语真的像最近这样三天一进院五天一抢救,说不定真的可以跟阴音隐竞争谁先暴毙。辉耀历史上就有许多将军,二十多岁时勇冠三军每战最先,然而往往三十岁左右就开始‘夜卒’、‘暴卒’、‘腹泻厕卒’。 不过‘暴卒’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更多人在战场上根本挨不到医疗兵来的那一刻。因此乐语对阴音隐的警告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认为千羽流这个马甲可以用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那么,你知道极神兵和圣者遗物到底是什么吗?”乐语问道。 阴音隐从怀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几页后问道:“其实从字面上也很好理解,神兵,神灵使用的兵器,或者……人类为了接近神灵而创造的兵器。” “究极神兵,超越幻想,征服绝境。这句话分别指明了神兵的三个等级,凡人技艺的极限,极神兵;超越幻想的造物,幻神兵;征服绝境的神器,绝神兵。” “但每一件神兵,都是可以让使用者拥有逆转局势,一人成军的器械。圣者遗物,便是极神兵之一。” “等等等等……”乐语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虽然有精神力,能操控光能,但还是一个很科学的世界……怎么会出现神兵这种画风不太一样的东西?” 阴音隐对乐语的胡言乱语表示理解:“你难以置信,是很正常的反应。当初我第一次获知神兵的情报,也跟你一样对自己拥有的常识产生了怀疑……” “你怀疑就对了,你的常识根本不是……” “但实际上!”阴音隐打断了乐语的吐槽:“神兵虽然是普通人难以获取的情报,但辉耀朝廷,从未遮掩过他们掌握的,威力最强大的绝神兵,并且将其堂而皇之地写进史书里,一代代在皇室里传承。只是他们将绝神兵的真实威能写出来,你们普通人反而不会相信罢了。” “真的假的?” “你难道没听过,辉耀皇室的传承象征吗?” 乐语一愣:“你说的是……圣剑辉耀?” 阴音隐面无表情地背诵道:“‘既日,神宗皇帝请出圣剑辉耀,出炎京,孤身闯战叛韩乱军,天地色变,白日无光,大胜。’” “‘懿、火贼军围炎京一百五十日,京内弹尽粮绝,是夜三皇子夜卒,仁宗皇帝即位,请出圣剑辉耀,光照万里,夜亮如昼,贼军降。’” “像这类记录,其实还蛮多的。”阴音隐耸耸肩说道:“大概每三百年左右辉耀就会大乱一次,等叛军扫荡天下包围炎京,皇帝就会请出圣剑辉耀进行收割……” 乐语道:“我还以为这是什么隐喻,例如皇室有一批名为‘辉耀’的超级特种兵军团之类的……” “我以前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但,史书上写的都是真的。”阴音隐问道:“你应该猜得出来,圣剑辉耀有什么能力吧?” “会发光?很亮?” “有点接近,正确来说,圣剑辉耀可以发出覆盖方圆百里的圣光,圣光无视空间距离并且仅能被持有者操纵,覆盖范围内所有外来光线都会同化为圣光,发动期间操纵圣光无需消耗精神力。” 乐语眨眨眼睛。 施法距离扩大至50千米,所有法术变成aoe,法术消耗为0,并且范围内所有敌人禁魔? “这打个屁啊!” “是的,因此只要你在史书上看见‘请出圣剑辉耀’这一行字,后面跟着的内容基本就是辉耀皇帝秋风扫落叶般收复失地。” 乐语马上想到了关键:“那辉耀皇室现在还有圣剑辉耀吗?” “当然有啊。” “那我们造什么反啊?”乐语惊呆了:“早就投降抱炎京大腿不好吗?” “他们虽然有,但他们用不了啊。”阴音隐说道:“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早已将圣剑辉耀研究得淋漓尽致,圣剑辉耀甚至一度被枭臣占据,圣剑辉耀的限制已经不是秘密。” “圣剑辉耀有三个限制:①只能被拥有皇室血脉并且是皇帝的人操控;②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一定量的寿命;③在上一代皇帝没有指定,并且皇帝没有子裔的情况下,圣剑辉耀会自动进入禁闭状态。” “禁闭状态下的圣剑辉耀无法移动,固定在一个地点,禁闭时间长达20年。只有当目前民望最高且拥有皇室血脉的统治者触碰,圣剑辉耀才会解除封闭状态。” 阴音隐顿了顿:“上一任辉耀皇帝,就是暴卒无遗诏,无子裔。也就是说,我们至少二十年内,不用担心圣剑辉耀的威胁。” “为什么?”乐语很是不解:“前两个我都能明白,但第三个限制应该是人为添加上去的吧?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大个坑?” “你用常识想想,皇帝死亡的时候没有遗诏,也没有子裔,这大概率是什么情况?”不等乐语回答,阴音隐就说到:“宫廷阴谋,权臣篡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皇帝已经无法掌控朝廷了,进一步推论,便是朝廷已经腐朽,民间水深火热,贵族也各怀鬼胎。”阴音隐嘴角微微勾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与其看着新朝廷在枯木中苟且偷生,锻造圣剑辉耀的高祖皇帝选择另外一条路‘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鼓励其他皇室中人推翻朝廷,扫荡顽疾,再续辉耀。” “有些时候,高祖的计划成功了,譬如自西南之川席卷天下的烈宗;而有些时候,是朝廷成功了,君臣死守炎京二十年,请出圣剑斩尽叛逆。” 听完阴音隐的介绍,乐语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幻想自己拿着圣剑辉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世界居然存在拿到就通关的道具啊! 不过乐语还有疑问:“这些神兵是哪来的?从古代遗迹盗墓盗出来的?” “……你的想法很有特色。”阴音隐摇摇头:“传说古代有一颗自太阳陨落至大地的陨星辉石,高祖皇帝集天下工匠熔铸陨星辉石,制造出四个绝神兵。” “太宗皇帝向往先祖风采,适逢冶炼技术革新,便以绝神兵的边角料为主体,收集天下陨石辉屑矿,制造出八个幻神兵。” “再续辉耀的烈宗皇帝定鼎天下后,有感皇室神兵四散无踪,便以幻神兵的边角料为主体,收集天下最高等的辉石矿,制造出十二个极神兵。” 乐语听得满头问号:绝神兵是用太阳的边角料;幻神兵是用绝神兵的边角料;极神兵是用幻神兵的边角料……懂了! “后世再无神兵,也是因为材料耗尽的缘故。”阴音隐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圣者遗物虽然没有圣剑辉耀那样的威能,但至少也是足以改变小范围战斗的战术级兵器。” “但是都已经送进城里了。”乐语摊摊手:“想抢也抢不到啊。” “不。”阴音隐摇头:“在这个连铳械都要进行辉耀身份认证的国度,你以为神兵是你拿到手就能用的吗?你也看见圣者遗物外面的冰棺了吧。” “虽然朝廷本意就是将神兵赋予将士,让将士为朝廷开疆拓土,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留后手?所有神兵易主之后都要进行一个重新认主的机制,否则别人就算抢了也用不了,而这个机制以前只有皇室知道……而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常识了。” “虽然这个机制没啥意义,多年来私吞、遗失、战失、易主的神兵多得是,从没人会将神兵交还给皇室——你看丁家就私藏了极神兵。但对我们来说,只要时机把握好,将极神兵纳入我们手中却并非难事。” “圣者遗物的认主机制,就是在冰棺状态下,吸收大量生灵死亡时的消散的精神力,便会自动融化。”阴音隐看了看地图:“星刻郡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不多,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 乐语:“统计司拘狱!” 阴音隐:“屠宰场。” 乐语和阴音隐对视一眼,阴音隐微微摇头:“虽然你很为你的工作单位自豪,但你显然对‘生灵’这个词的理解有些偏差。” 乐语无语——没想到极神兵还挺众生平等的,杀人杀猪都一样。 “你接下来的任务重点,就是调查圣者遗物的所在地和安保情况。其他地方已经不需要你了。” 阴音隐这话说得,仿佛乐语是块抹布用完就可以扔似的。 “我们不是将铳械运进城里了吗?什么时候发动叛乱?”乐语兴奋地问道。 “是起义,或者革命。”阴音隐纠正乐语的用词,说道:“流星,请注意你的身份,你作为一名身在敌营的间谍,探听如此机密的内容会引起我极大的怀疑。” “但我没出卖你啊!” “没有出卖,只是因为背叛的价码还不够高。价码足够,连我都会背叛。”阴音隐平静说道:“我们这一行的常识,就是不要考验人性——只要你不知道计划,那你就没机会背叛。” “啧。”乐语道:“但我不是知道你这个据点吗?就算我不知道计划,只要我将你这里泄露出去,你不还是会落入统计司手里?”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而且我的藏剑战法,最适合无光混战。”阴音隐头也不回,指了一下地下室的门:“只要我从那里逃出去,统计司就算把十八街翻转过来再翻转过去,也肯定找不到——” 咚! 咚! 阴音隐指着的那扇门,忽然传来敲门声。 PS:烧退了开始腹泻。 你们可能不知道一下午腹泻七次是什么概念,我们一般将这种人称为:泻手! 整个人晕乎乎的,写出4000字已经尽力了,明天如果状态好就补回来…… ------------ 第56章 不需要再害怕了 乐语听到敲门声瞬间吓得心脏停止,但阴音隐却毫无反应。 “灯。” “灯。” “灯。” “登~” 地下室的门一边被慢慢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传出阴森的出场音效,最后哗啦一声被人轰地打开: “哈哈哈,小阴子有没有被我们吓到?” 出现在门口处,是一个十分高大的女性——一般来说女性是不应该用高大来形容,但乐语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和‘大’。 乐语和阴音隐都算是高瘦身形,乐语还比阴音隐高一点,然而跟面前这个女性相比,他们两个都要矮一个头,而且高大女性肌肉匀称,大腿紧绷,短发飒爽,瞳孔黑亮,满脸笑意,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的弧度,衣物被她撑出野兽般的美感。 她看见乐语顿时两眼发亮,乐语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个箭步跨越数米距离将乐语抱在怀里,高兴地蹭来蹭去:“我!就!知!道!我在城门口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内奸!” 啥意思,我长得很像二五仔吗? 虽然很想吐槽,但乐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洗面奶弄得懵逼了,只能先大口大口呼吸,不要快要被闷死了,真的好大。 “倩姐,你这样会吓坏他的。”有人笑道。 高大女人闻言便松开乐语,眨眨眼睛表示歉意,过去抱住阴音隐不停摸头,嘻嘻笑道:“还是小阴子的白毛摸起来舒服,特别柔顺特别滑,肯定是天天洗头的。” 被人像撸猫一样摸头,阴音隐居然毫无反抗的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被鱼贯而入的地下室门,平静问道:“你们全都来了?” 狭窄的地下室站满了人,一名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他们想在行动之前见见同伴。” 阴音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向乐语:“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问号?事实上,我也有,最近没有常识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工作越来越难展开。” 他顿了顿:“这位是千羽流,代号流星,引荐人是‘观星’,两年前正式加入白夜,目前身份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 然后他朝旁边这群年龄身高性别各异的人一伸手:“这十一个人,是其他分部召集过来的白夜行者,负责星刻郡的武装政变。介绍完毕,你们回去休息——” “喂喂喂,小阴子你这样可不行。”高大女人将阴音隐的发型摸得乱糟糟,“你至少也介绍得详细一点吧,现在小千子还不知道我们谁是谁呢!” 小,小千子? 不过乐语看了高大女人一眼,以及被她抱在怀里宛如儿女的阴音隐,算了,小就小吧。 阴音隐默默从怀里拿出笔记本,一边翻页一边说道:“从我左手边开始,分别是前天际区风暴军征风中校,戚士豪。” 脸有伤疤的中年男人微微颌首。 “炎京皇家学院毕业生,凌云。” 年轻英俊的帅哥挑了一下刘海。 “五区联名通缉犯,王宗道。” 长得一副老实人相貌的圆脸男人呵呵一笑。 …… “以及前幽云区踏白军征白上校,安倩。” 高大女人拍了拍阴音隐的背部,拍出响亮的声音,不满说道:“哎呀你别逢人就跟人说我当过军官,这样我很不好嫁出去的。” 阴音隐面无表情地补充一句:“以上十一人,皆是千人敌的水平。” 听到这里,乐语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个体实力天差地别,但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标准的力量评价体系,毕竟战法者之间没有‘金丹’‘元婴’‘霸王色霸气’这类可以一看就分清敌我境界的特征,基本都是交过手才知道谁强谁弱。 ‘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也只是战法境界,并不一定说高境界就一定强于低境界,就像乐语之前打军院教师穆飞鸿,穆飞鸿境界高,但还不是被乐语不要手的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在军队里,通过大量的战斗比较,相当于一种古老的大数据统计,军队将战法者简略分成五个等级:万人敌、千人敌、百人敌、十人敌、杂鱼。 军队评价体系不看你战法境界高低,只看你实战能力,如果天生膂力大、回气快、跑得快,在军队体系里都是极大的加分项。如果说十人敌是低阶士官的门槛,百人敌是高阶军官以力服人的标准,那千人敌就是军队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非军中最强最猛者不可得。 毕竟万人敌是在乱世时期经历无数血战获得众人认可的史诗级称号,和平时期刷不出来,也没人会给自己贴这样的称号,吹逼还是要按照基本法的。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这个地下室里的,除了乐语和阴音隐以外,其他人都是当世第一序列的武者! 怪不得阴音隐乖得像个孙子似的,原来他在这里真的是个孙子。 安倩问道:“小千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乐语脸色一变,一股羞怒止不住从心头烧到脑海,双手抱拳重重说道:“当然可以倩姐!” “哈哈。”安倩笑道:“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做地下工作的,都跟小阴子一样整天挂着一张司马脸。” 大姐你说话也忒豪爽了,乐语瞄了一眼阴音隐,发现后者那张白得随时都能盖上白布进行遗体告别的脸居然黑了下来——白里透黑,乙方奇迹啊。 “倩姐,你别这样,阴音隐已经生气了。”凌云半是玩笑半是劝道。 安倩问道:“小阴子你生气了吗?” 阴音隐依旧平静:“生气有什么用,生气又不能消除错误,生气只是无能者面对逆境时产生的逃避情绪,通过高涨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其实你就是生气了吧。”安倩说道:“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待在你为我们准备的据点里,休养生息,检查铳械,研讨方案……但我们还是想来见见流星。” “见我?”乐语一愣,“为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其实蛮佩服你的。”安倩笑道:“在我们拿到星刻郡的资料和入城计划后,我们很惊讶发现我们居然有人在统计司里待了两年多,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孤身一人无人支援……真是难为你了。” “哎?这很厉害吗?”乐语挠头。 “真的很厉害。”安倩由衷说道:“或许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不值一提的成绩,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之中也有好几个担任要职的前干员,我们理论上也是可以继续蛰伏等待未来合适的时机,然而我们往往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忍不住脱离朝廷参加白夜行动。” 凌云颇有诗意地说道:“我们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们未曾见过光明。” “我们比谁都能理解间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担惊受怕,无人可依,如履薄冰……”安倩轻轻摇头:“如果是一天两天还好,但若是一直待在那种连安稳觉都睡不了的环境,我们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们才如此佩服你,流星。” 乐语眨眨眼睛,心想这难道是一种更高阶的彩虹屁技巧?明明感觉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间谍行为,但听安倩大姐姐吹出来就仿佛是夜夜笙歌般全年无休的铁人行为,听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家都是真情实感地用尊敬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心里一动: 仇断政策、林锦耀的决死、千雨雅的圣母心、陈辅的彷徨、艾丽丽的狂热…… 之前乐语没注意,不过他现在仔细想来,发现他认识的不少人都有情绪偏激的现象,譬如林锦耀说送死就送死一点也不带犹豫,譬如陈辅恰烂钱还良心不安特别的婊,譬如千雨雅的圣母心居然圣母到想要度化她哥…… 如果是一人两人那倒也不足为奇,但这样违反常识的人高强度地出现在乐语身边,让乐语终于感到一丝违和感。 或许,违反常识的人不是其他人,是乐语才对。 以前乐语一直将‘精神力’视为内力、查克拉、灵压之类的外挂蓝条,从未想到‘精神力’对人的影响。但现在看来,因为人人觉醒精神力的原因,辉耀人可能大多数都是特别情绪化并且难以忍耐的类型。 再加上他们百病不侵的类型,可能日常生活里就很少受过‘折磨’,怪不得阴音隐光是靠治疗牙痛和痔疮就能发家致富。 这种影响是生活环境、社会风气外加精神力的催化,所以乐语一时间很难察觉,再加上他第一个接触的地下工作人员是阴音隐这样的司马脸,因此给了乐语一种错觉。 但实际上,里士杰那种在统计司待了一年就忍不住纠集同伙杀上司造反的‘间谍’,可能才是正常。 星刻郡白夜分部成立还没几天,就开始准备夺城,这么快的进度背后,折射出的是人心的渴望。 辉耀人是无法忍受自己当内奸的,因为太难受,太危险,太烦闷,精神力会放大他们这部分负面情绪,导致他们崩溃或者令他们选择破局放弃。 像千羽流这种天生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的冷血人,就是林锦耀慧眼识英雄了。 简单来说,就是大多数辉耀人都是慷慨悲歌的豪士,像千羽流阴音隐这种擅长蝇营狗苟的‘人才’,自然会脱颖而出。 “谢谢表扬……” “可爱!”安倩兴奋地过来抱住乐语。不愧是千人敌强者,她双手一箍,乐语感觉到自己仿佛被虎钳钳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施为。 伤疤男戚士豪问道:“我们有打扰你们的商谈吗?” 阴音隐道:“没,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流星去探查圣者遗物的安保情况。” “说起来,我们也应该为圣者遗物调整一下计划吧?”凌云说道:“圣者遗物可是一项极大的助力,若是能将其纳入计划战力里,我们夺城的成功率会提高两成。” 阴音隐点点头:“嗯,现在我们高端战力充裕,可以分出一个战力去抢夺圣者遗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夺城开始的时候一起抢夺圣者遗物,那样丁义也分不出兵马追捕……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圣者遗物也恰好完成解封仪式,可以带着圣者遗物返回战场。” “王宗道,届时我和你一起去抢夺圣者遗物,由你来执掌极神兵。” 圆脸老实人微笑点头:“我明白你的计划了。” 安倩闻言松开乐语,兴奋道:“也就说我们到时候可能有幻影大军帮忙?这次稳了!” 憋得满脸通红的乐语深呼吸两口,好奇问道:“幻影大军?” “我刚要跟你说,圣者遗物的权能是:模拟持有者曾经触碰过的任何物体,包括权能。”阴音隐说道:“王宗道曾经触碰过八幻神兵之一‘幻影刀’,由他来执掌圣者遗物,他可以将其变成可以衍化幻影大军的幻影刀。哪怕没有原版厉害,但也可以成为改变局势的战术力量了。” 有人笑道:“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五区通缉的原因。” 王宗道叹气道:“最后不还是被他们抢回去了,而且那把幻影刀都认主了,我也就是拿来看看……” “那是因为他快你一步先认主了,不然你就不是五区通缉那么简单,而是成为辉耀头号通缉犯了。”地下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安倩忽然猛地一拍乐语的肩膀,说道:“小千子,你还是处男吗?” “……” “如果死的时候还是处男,也太惨了吧?” “……”你这句话会让我认为接下来将会是一段有颜色的剧情。 “所以不要死。”安倩笑道:“等收复星刻郡后,你就不用再为虎作伥杀害无辜,不用再躲躲藏藏暗中行事,不用再尔虞我诈溜须马屁……你可以光明正大活在太阳底下,做想做的事,追求喜欢的女孩。你这段满手鲜血的间谍人生固然不会被遗忘,但也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 “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满怀希望地期待吧,你可以每天睡觉前掰手指头数,可以在日历划,可以……反正,你接下来每天睡醒后,都应该要想到是,距离这段日子的结束又接近了一天。” “其实我们想告诉你,你已经不是孤军奋战,因为我们来了。” 安倩轻轻摸了摸乐语的头,温柔说道:“以后听到敲门声,不需要再害怕了。” ------------ 第57章 骗妹妹上车 回家的路上,乐语看着手上的两个信封,陷入了沉思。 在离开之前,阴音隐递给乐语一个信封,乐语还以为是白夜终于要发工资,结果拿过来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张经过郡守府盖印的车票。 然后乐语从怀里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也是一张车票——这是蓝炎先前就许诺给他的车票,作为代价,所以乐语被蓝炎派去看城门。 他好像忘了跟阴音隐说这事了。 阴音隐表示我不管,这张车票你要也罢不要也罢,反正白夜是不可能给出其他奖励的。 当问及千雨雅是否回心转意,乐语表示自己还没搞定自己那个脑抽筋的妹妹,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如果计划成功,星刻郡成功收复,那妹妹留在星刻郡不也很安全吗,并不一定要去炎京求学啊! 然后他就被安倩弹了一下脑瓜崩。 乐语很难想象安倩到底是修炼何种战法,才能练到手指跟钢铁一样硬,他额头都被弹肿了,没有软弹软弹的洗面奶是治不好的。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我一生都在为自己因为肚子痛错过了火车而没有报考皇家学院而感到遗憾。” “没有上过炎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上了皇家学院,少奋斗十年。” 地下室的千人敌们纷纷用自身的惨痛经历来敦促乐语一定要让妹妹去报考皇家学院,说到学历歧视,没有人比他们印象更深:都是有千人敌水平的人,他们的天赋绝对是辉耀人里出类拔萃的一小撮,然而因为自己的学历原因,他们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像戚士豪、安倩这类皇家学院的毕业生,一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若是参军军衔最低也是校官,虽然想要再进一步就要看个人际遇,但人生下限很高。 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譬如王宗道是金辉区的普通国立学院毕业,加入恒辉军后好不容易升到尉官又受到排挤,在军队派系斗争中糊里糊涂就作为小卒成为了输家一派,被派去给蓝紫豪贵做牛做马,最后实在忍不住这口气才搞了个大新闻跑了。 虽然经历各异,但学历无一例外成为他们人生中极大的助力或者阻力,因此听见乐语如此‘不求上进’的发言,他们当然要作为长者给乐语一点建议。 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家学院里,有很多白夜的人。也就是说,想要学习最正统的,最先进的,最全面的白夜政治纲领,还真的要去皇家学院才能学到。 实锤了,皇家学院(×),反皇家学院(√)。 当然,他们还有一句虽然没说,但乐语也听得出来的潜台词:无论他们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星刻郡终究是四战之地,待在星刻郡始终处于危墙之下。 去炎京,是为未来留下一个希望。 乐语一边思考一边回到家门口,打开家门,里面自然是一片漆黑——客厅的辉灯在工作三小时就能源耗尽了。 走了一路,乐语还是没想到劝千雨雅去炎京的方法,都想着不如将她绑上火车算了,反正这辆火车是单程票,上去就锁死,谁也下不了车,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只是这样好像不太好…… 等等,为什么不太好? 想着想着,乐语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不爽。 怎么大家都要他送妹妹去最安全的地方,上最好的大学,接受最完善的教育,拥抱最好的前途。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这个死妹妹还千不愿万不肯,非要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弄得他好像是个妹控似的。 他其实也想去炎京见见世面啊! 他也不想留在星刻郡天天跟奎照蓝炎对线啊! 他也想坐着火车吃着火炉唱着歌,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大学生活怎么样啊! 我虽然穿着千羽流的马甲,但真以为我是你哥啊! 我只是路过的穿越者,不是搞慈善的! 想到这里,乐语怒从心头起,三步做两步走到妹妹闺房门前,用力敲门,咚!咚!咚! 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直接一个信封砸到她脸上! 拿着车票,滚去炎京! 不滚?没有不滚这个选项,大人才有选择,小孩子根本没得选!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时候展现兄长的威严了! 千家我说了算,谁赞成,谁反对! 当乐语内心怒气槽满了可以放大招的时候,千雨雅提着灯打开了房门,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软声软气地发出鼻音:“……嗯哼?” 听见可爱的鼻音,乐语怒气槽顿时掉了半截,看清楚千雨雅的模样,怒气槽直接清空。淡黄的长裙,蓬松的长发,清水出芙蓉的精致俏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魅惑,迷糊的小表情透出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这时候乐语才意识到,他上辈子为何和亲妹妹差距那么大。都是偷钱买东西,妹妹嗲两声老爸就放过她,他求饶两声老爸拿着鸡毛掸子反手一个超级加倍——妈的,好看的人就这么多优待吗,我不服! 虽然是这么想,但乐语举起来正在砸过去的手却不知不觉放下来,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拿着。” 千雨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乐语,拿着信封回到卧室里,放下提灯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车票,脸色顿时一变。 看到这一幕,乐语的怒气槽顿时恢复了不少,内心准备好数十句‘大家长发言’,等千雨雅一反抗,他就从气势上将其压垮! ‘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还会害你吗’‘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你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哥哥’……乐语回忆上辈子爸妈用过的经典金句,相信这必定能一举冲垮千雨雅的心理防线。 对付妹妹,不用想什么办法,冲就完事了! 就当乐语一触即发的时候,千雨雅打开了第二个信封,抽出第二张车票。 嗯? 乐语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将两个信封都递过去了。 这…… 哗啦一声,乐语懵逼地站在原地,感觉到温暖软玉的身子贴着自己,他是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哥,你终于想明白了吗!?”千雨雅紧紧抱住乐语,眼眶泛起一层水雾,满是期待地看着乐语:“我们要一起离开星刻郡,去炎京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啊……是……吧?” “太好了,太好了。”千雨雅退后两步,擦干净泪水平复心情,嘴角勾起浅浅一笑,顾盼生怜地看着乐语,忽又过来抱住他。 “我就知道,我不会放弃你,你也不会抛弃我的。” 麻烦了……乐语知道千雨雅误会了,但他也很难开口澄清这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骗千雨雅上车了,之后再想想怎么圆谎吧。 不对,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干了啊。白夜夺城计划里没有需要我负责的部分,理论上我只需要查清楚圣者遗物的安保情况后,就可以找蓝炎请个假,然后就可以跟妹妹一起溜溜球! 天无绝人之路啊! …… …… “唉,千哥,你也不要生气。司长为了保我们,肯定担了郡守不少压力。” “降职到这里也没办法,估计郡守也就是一时生气,他贵人多事忘,没几天就忘记我们了,司长很快就会调我们回去的。” “其实这里也挺好,虽然味道重了点,但胜在不会出什么事,千哥你有大把时间打牌啊!” “千哥,来,冰镇蜜糖五花茶。” 乐语接过陈辅进贡的五花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仿佛那股清爽冰凉的液体下肚,可以洗去心中的烦郁之气。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工厂的门牌: 「星刻郡定点屠宰厂」 ------------ 第58章 重在参与 清雾初散,小雨淅淅沥沥,星刻国立中学里响起朗朗读书声。 不过在三年级的班级里,每个课室都至少空了一半人。在三年级结业考核成绩出来后,哪怕之前就经过入学升学筛选,但还是有不少人的成绩是无缘星刻郡的两所国学:军院和文院。 在有资格考国学的学生中,考军院的战法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需要再复习文化课,专心锻炼身体和战法才更为要紧。因此现在坐在教室里的,除了文化生外,就是做好再考一年准备的复读生。 课间,当黎莹拉着千雨雅去洗手间的时候,方文华忽然拦在她们面前。他鼓起勇气,装作好像普通闲聊一样说道:“雨雅,我要报考医官系,你呢?” “我也报考医官系。”千雨雅礼貌一笑。 “太巧了!”方文华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以后我们又是同学了。啊对了,文院医官系狄医官其实是我叔叔,他水平很高,在医官系里也是前三名的导师,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拜入他门下学习。” 国学里的教学制度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是师生制,就是课室里老师上课学生听课,课室外大家保持尊师重道即可;第二层是师徒制,这里就比较类似于古代的师徒关系,老师要对学徒倾囊相授甚至当继承人看待,而学徒也得时刻维护老师的利益。 像千羽流和林锦耀,他们就是师徒制关系,这也是为啥千羽流铳毙林锦耀后恶名远扬的原因——在旁人眼里,千羽流这个行为不亚于杀爹求荣了。 师徒制并不是强制的,甚至许多国学生都没有参加师徒制,而且也不是他们想拜师就拜师,还得看老师收不收徒。不过医官系比较特殊,因为医官系的实业授课需要找病人来实操,不然看再多书都只是理论大师,成不了正式医官,就像看小黄本是无法成为老司机一样。 而找病人来实操,需要医官本人的名声,因此你跟医官教师关系好不好就很关键:关系好,让你从小伤小痛治起;关系一般,就负责抬光疗灯打灯光吧。 大多数医官系学生都会择师拜门,医官教师也习惯了这个传统,因此医官师徒门槛很低,只要学生不是水平太次学习态度太差,一般都会有医官收徒。 “狄医官我认识!”黎莹小声说道:“上次他来我家给我爸爸看病!听说很厉害!” 如何一句话暴露阶级——别人是自己去医官司看病,这位是医官上门看病。 千雨雅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但我应该不在星刻郡读书了。” “啊?”方文华一愣:“那……你要去哪?” “炎京。” 黎莹忽然兴奋起来,抱住千雨雅的手说道:“小雨,你也要去炎京吗?” “也?”千雨雅敏锐辨识到关键词。 黎莹抱着千雨雅蹭来蹭去:“哈哈,我爸说找到门路,可以塞我进去皇家学院。虽然我是不喜欢读书啦,但我听说皇家学院帅哥很多……我还想着以后见不到小雨了,果然我们是分不开的好闺蜜!” 两人越过懵逼的方文华继续上厕所。这由不得方文华不懵逼,毕竟炎京里的国学就只有一间,那就是辉耀学子向往的圣地,皇家学院! 他虽然知道千雨雅成绩很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居然可以报考皇家学院!毕竟千雨雅光是靠美色就够吸引人了,以至于方文华根本没时间关注太多她的才华。 等等,她可以考,我也可以啊! 想到这里,方文华精神一震,找到正准备离开的班级讲师,问道:“谢老师!如果我去报考皇家学院,有希望吗?” 谢讲师想了想:“有希望,毕竟你潜力很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如果我去考了呢?” “你会收获很多,也能见识到很多优秀的年轻人。” 方文华兴奋握拳:“太好了,我这就回家跟我父亲说。” 谢讲师笑着拍了拍他脑袋:“加油,重在参与嘛。” …… …… 星刻郡定点屠宰厂外,乐语带着几个干员巡逻一遍厂房周围,陈辅艾丽丽都是捂着鼻子:“队长,我们意思意思就好了吧,难道还会有人不长眼来打劫屠宰厂吗?” “收多少钱,干多少事。”乐语随意回了一句,捂着鼻子从窗户里瞄了一眼屠宰厂内部的‘盛况’。别人也只能心里暗骂,脸上还得笑嘻嘻地称赞队长‘尽职尽责’。 毕竟陈辅他们不知道内情,以为守卫屠宰厂只是一场惩罚。若是乐语不知道圣者遗物的解封方式,怕是也联想不到神兵利器居然可以靠杀猪来解封。 但乐语这两天走访附近,发现距离屠宰厂100米以内,就有一处郡卫军的临时驻扎点,再远一点,就是城卫司的西北警备部。 再加上他们一队统计司,恰好形成掎角之势守卫屠宰厂,可见丁义早已为解封圣者遗物做好准备。 不过派重兵驻守屠宰厂,听上去就觉得奇葩,解封神兵又是秘密,因此丁义一直都没有在这里布置明面上的兵力。这次乐语等人撞到枪口,反而是给丁义一个极好的借口,将他们布置到屠宰厂作为最外面的防线。 除此之外,乐语还发现这个屠宰厂的老板不是一般人。老板头皮光亮,面白无须,还是个眯眯眼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一个反派角色,再加上陈辅探听到屠宰厂老板姓丁,从侧面也验证了乐语的猜测:估计这个宰猪佬,才是圣者遗物的正主。 现在回头想想,乐语才明白城门风波的政治意义是什么。论名声,论战力,论功绩,丁义如果有神兵利器,都理应给蓝炎配备,就像玩游戏要给最强的角色装最好的武器。 但丁义却偷运神兵,目的不言自明:这柄神兵,不是为蓝炎准备的。现实不是游戏,你将好武器送给立绘好看的角色涨好感度,其他游戏角色不会掉好感度,但现实里会。 在蓝炎识破之后,丁义有两个选择:将神兵给蓝炎,或者继续自己原来的计划。显然,丁义并不是很注重头号打手的好感度,继续一意孤行。 看来当渣男和当政治家差不多,一要脸皮厚,二要不回头,说劈腿就劈腿,被正宫瞪一眼就停下裤子,是当不成合格的政治家。 既然神兵不是给蓝炎的,丁义也不可能自己上战场,那神兵正主另有他人。这位屠宰厂老板,就是嫌疑最大的对象。 无他,只因为乐语驻守屠宰厂两天,就没见过老板离开过屠宰厂的二楼。 若不是为了梦想,谁会在这种腌臜地方待这么久啊!去歌舞厅跳跳舞,去赌坊玩两手,去花街听听曲不香吗? 作为老板却活得如此无产阶级,一看就是有鬼! 回到厂房门口的临时营地里,干员们一个个像是没吸过氧气一样大口呼吸起来。跟这些没有觉悟的不一样,陈辅先拿出冰冰凉凉的蜜糖五花茶给乐语:“千哥漱漱口!” 乐语满意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一边喝一边说道:“拿值班表给我看看。” 因为乐语负责屠宰厂的警备,因此白夜也调整了计划。本来他们是打算正面强攻屠宰厂,但现在有乐语这个内鬼在,显然可以将他们偷偷放进去。 圣者遗物对局势的影响比乐语想象中还大,因为白夜不确认丁家人摸过什么幻神兵极神兵,要是丁家人摸过绝神兵,那就完犊子了——若是圣者遗物模拟出威力弱化版的绝神兵,丁家就等于多出一个无人能挡的高级战力。 因此白夜只有两个选择:解封前夺城,或者解封时夺城! 为了成功率最大化,也为了拖住屠宰厂的战力,白夜最后选择的是解封当晚夺城。 根据白夜传来的情报,圣者遗物吸收生灵精神力的速度是有上限的,就像没有开通会员的百度云,必须要细水长流才能解封。按照预计,圣者遗物的解封时间是四天后的夜晚。 因此夺城,夺神兵的发动时间,也是四天后的夜晚! 与此同时,晨风区执政官吕仲身边的白夜行者,也会同步发起刺杀!在临海军的白夜行者,会掀起舆论让临海军暂时旁观! 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然而乐语放下值班表叹了口气,抽出怀里的信封看了一眼日期。 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去炎京的火车,是在四天后的下午出发。 虽然乐语本来也没打算跑,毕竟他也是有节操的,而且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他可没忘记炎京才是白夜这群革命者的大本营,逃去炎京显然是送羊入虎口。 但不想跑,和跑不了,给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大声说‘老子不想写作业’和小声说‘我忘记带作业’,哪怕事实结果一样,然而前者是壮烈成仁,后者是野比大雄。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 千羽流的劫,今天晚上终于要渡完了。 ------------ 第59章 火车四人 四天后,星刻郡城外。 星刻火车站建立在海珠港附近,海珠港和火车站都位于星刻郡外城——也就是没有城墙保护的城下村。城下村依附星刻郡而存在,就相当于大佬的腿部挂件。 星刻郡最早的内城其实只有镜湖附近那一小块地灵人杰的腹地,后来经过数百年的开荒发展,外城人比内城人还多,所以才修建外城墙,也因此千羽流这批平民才被承认是‘高贵的城里人’——当然,在本地镜湖人眼里,他们也是泥腿子。 其实城下村也并没有多不堪,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十八街,只不过是混混多了点,治安差了点,卫生差了点,教育少了点,活久了也习惯了。 乐语提着行李箱,走进雨后泥泞的城外村,钢底长靴踩上去都能陷进半分,千雨雅提着行李箱紧随其后,好奇地看着附近噗噜噜冒着黑烟的厂房,以及明明地上污水横流但依然若无其事叫卖货物的村民,甚至还有大白天就搔首弄姿揽客的卖花女。 城下村基本是不事粮食生产的,因为外面的地都被贵族豪商买来建厂,村民们要么去码头搬砖,要么进厂打工,其他人就为这两类工人提供服务生活。至于豪贵们为什么不在城里建厂,除了因为城外人工更便宜(甚至可以不给),更因为郡守不允许。 乐语来到城外看见城下村毫无规划的乱建,才意识到星刻郡基建设施的完善:粮食生产基地、武器工厂、军队行进大道等一应俱全。丁义从一开始就将星刻郡打造成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堡垒,他当然不可能让轻工业工厂搬进城里浪费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丁义封城两天就能弄得豪贵们鸡飞狗跳,不仅仅是因为财路断了,更因为豪贵们是真的怕——战争一旦打响,他们在城下村的生产资料肯定就灰飞烟灭了! ‘豪贵们都在祈求安稳的生活,那他们就必须得跟同样祈求安稳生活的泥腿子们战斗才行……’乐语瞄了一眼路过的工人们,忽然意识到白夜夺城之后的计划。 虽然临海军是必须要争取的,但白夜更多的恐怕是想,将这些工人直接收编,组建出一批跟他们‘反帝反封建反贵族’思想天然吻合的军队! “先生,小姐,行行好吧……” “老爷,可怜一下我吧……” 一群乞丐围上来,不过看着乐语的深蓝外套,他们不敢太过靠近,只敢隔着一米距离递出脏污双手哀求。乐语远远就看见另外一个穿得衣靓鞋好的人被乞丐们围着哄抢一顿,结果钱包都丢了。 但乞丐们哪怕认不出来乐语穿在里面的深黑马甲,也认得出他那件临海军尉官外套,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人物。 乐语知道这群乞丐背后都有黑帮人操纵,因此并没有动作,倒是千雨雅忍不住拿出钱包,每个人都给了一点钱,获得一声声不绝于耳的祝福声‘小姐大富大贵’、‘小姐先生好人有好报’云云。 乐语站在一旁看着,等这群乞丐散去,千雨雅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穷人呢?” 问得好,恭喜你步入了白夜的思想领域……乐语一边走一边随意答道:“根据相对逻辑,穷人的存在是因为富人,如果没有富人,就不会有穷人这个概念。” “不一样。”最近千雨雅听得多乐语的诡辩了,她迅速找出乐语的漏洞:“我问的是穷人出现的原因,而不是穷人的定义。穷人是与富人相对的概念,但富人并不是穷人出现的原因。” “真的吗?”乐语耸耸肩:“一块饼,富人占的份额多,穷人占的份额就少,如果两成富人占了八成的饼,剩下八成穷人占两成的饼,你觉得穷人能吃饱吗?你觉得富人不是穷人出现的原因吗。” “是,是这样的吗……”千雨雅又被乐语的诡辩拐进去了,“那,怎么才能解决穷人问题?” “有三个办法。” “三个!?”千雨雅惊喜道。 “第一,制定合理的分饼制度,让所有人都吃到饼;第二,把饼做大,让占据分量最小的穷人也能吃饱;第三……” 乐语一划脖子:“把穷人富人杀一茬,乱世重定贵贱。” 千雨雅沉默下来,跟着乐语一路走到火车站。火车站十分简陋,也没什么人,毕竟今天就只有一班列车,但守卫站台的却是临海军,他们持铳实弹地守在入口,对任何人都不假颜色。 不过他们看见乐语的深蓝外套,微微一怔便敬了个军礼。 乐语敬礼回应,将行李递给千雨雅:“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千雨雅接过行李箱,问道:“哥,我是不是该……换个专业?”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医官是救不了穷人的。”千雨雅说道:“我以前以为,治病就能帮助普通人,但我发现穷人没病,他们是缺饼。我就算做了医官,也没法对他们有所帮助……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饼做大吗?” 有啊,殖民掠夺、核聚变、帝国资本主义……乐语笑了笑:“我聪明的妹妹,你觉得为兄是朝廷丞相还是皇帝之师?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而问我这个统计司小干员呢?更何况……” 乐语轻轻揉了一下千雨雅的脑袋,“人所能拯救的,只有自己支付的一方。” 他忽然噗嗤一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整天觉得自己是世上唯一的英雄,理想是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嗯,既然你也跟我有相同的病状,那为兄就将这个理想传给你,希望你长大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自己很丢人。” 千雨雅脸红地抚平自己的长发,说道:“才不丢人呢……” 乐语拿出怀表:“差不多到时间了,上车吧。”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炎京吗?” 对上千雨雅那祈求般的眼神,乐语无奈叹了口气:“我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真的走不开。但我保证,等此间事了,我就会坐上下一趟发往炎京的列车,唉也不知道到时候某人会不会收留来自远方的穷亲戚……” 乐语倒没说谎,他也想去炎京见见世面。而且星刻郡解放之后,乐语也没兴趣在这里做什么生产恢复工作或者参军什么的,还不如到处闲逛找找这个世界的天地秘境,譬如能够穿越时空的神魔之井…… “你说话真的很气人。”千雨雅轻嘟着嘴:“但我答应过,如果你残废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葬在祖坟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总是要以我非残即死作为前提……乐语推了千雨雅一下:“路上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千雨雅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你真的会来炎京吧?没有骗我吧?” “会的会的,你看我车票都买好了,我这就退票换下一趟的火车票。”乐语扬扬车票说道。 啪啪,两个行李箱砸到地上,千雨雅转过身跑来抱住乐语。乐语轻轻叹了口气,摸摸头,笑道:“我印象中的千雨雅可没这么拖泥带水。” “我印象中的千羽流也没这么油腔滑调。” 千雨雅推开乐语,揉了揉眼角的水珠,深吸一口气,对乐语伸出拳头:“下一次,就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乐语伸出右拳,跟她轻轻击拳:“拭目以待。” 她果然很聪明。 虽然乐语和千羽流都没有泄露任何消息,但封城,调军,星刻郡的局势几乎一目了然,乐语千方百计送她离开的根本原因,她自然能猜出来的。 之前她不愿离开,是因为乐语似乎要一直留在星刻郡。直到乐语也表示出要离开的念头,她才答应下来。 毕竟,一个人走,比两个人逃要简单多了。她现在先走了,那乐语以后孤身逃亡就难度大降。 之前留在这里陪兄长是为了同生死共存亡,但现在还留下来,就纯粹是拖后腿了。 看着千雨雅的身影进入火车车厢,乐语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到此为止,所有后顾之忧都彻底解除。 ‘千羽流的劫’完成,精神力提升30%,解锁千羽流所有记忆,不过没什么用,千羽流这个老处男的记忆也没什么好看的。 ‘生存15天’完成,获得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 接下来,千羽流这个角色的个人剧情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 …… …… “小雨小雨,这边这边!” 千雨雅上车后,便看见穿得精灵可爱的黎莹在车上招呼她,黎莹背后还有两个负责提行李的女仆,大包小包不像是上学,倒像是搬家。 “莹莹。”千雨雅看了看周围:“好像没座位了……” 车票里是没座位的,不过也没站票,都是谁先来谁先坐。 “小白,小黑,你们自己找座位吧,我和小雨一起坐。” 两个女仆齐声答应,车厢里的四人空座确实不多,但两个人的位置就好找得多。千雨雅和黎莹走了一个车厢,黎莹看见两个少女对面有一个空座,便拉着千雨雅过去:“请问这里有人吗?” 两少女同时摇头:“没有。” 黎莹是个自来熟,坐下后她发现对面两个少女的年纪都很年轻,跟她们两差不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们两个也是去报考炎京皇家学院的吗?” 两少女微微一愣,回应道:“是。”“这么巧,我也是。” “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咯。”黎莹兴奋说道:“我是黎莹,她是千雨雅,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正在喝蜜糖五花茶的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我叫奎念弱。” 另外一位稍显成熟温柔的长发少女看了一眼千雨雅,合上手上的书本,回答道:“我叫林雪。” ------------ 第60章 阴音隐你好骚啊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乐语在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周围都怪怪的。 那堵墙后面,好像藏着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 这个摆摊的小伙子,怀里好像藏着铳。 脚下踩过的下水井盖,下面似乎有几十人的脚步声。 其实啥都没看见,但光是脑补,就脑补得乐语满手心都是汗了。 乐语并不知道白夜具体的夺城计划,毕竟阴音隐是很有常识的——不会将秘密告诉他这个身处敌营正中央的内奸。但他也知道,要想占领星刻郡,有几个点是不可避免的。 遍布全城的城卫司。 守护重地的郡卫军。 以及镜湖区的贵族部曲。 像他们统计司、提刑司反倒是可以直接忽略的战力,因为他们并不是忠于丁义这个人,而是忠于郡守——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可以得到统计司提刑司大多数人的效忠,就算不献上忠诚,也绝不至于反抗。 而城卫司、郡卫军和贵族部曲就不一样了,前两者都是丁义的私军,领导层全部都是丁义的心腹,丁义一死,他们绝不可能臣服,必须一开始就镇压。 而白夜要打倒的目标包括了镜湖区那一众豪商贵族,在占领星刻郡后勒令他们交出财产生产资料,既不美观,也会引起动荡。 而且贵族们跟丁义已经绑在战车上,一旦事变,他们多半会派遣部曲支援,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他们也定为歼灭对象——其他人不好说,但如果阴音隐也参与设计这次行动计划的话,那乐语感觉镜湖区今晚要死一个白茫茫真干净。 另外武器工厂、粮食仓库也是必须要控制住的。 将这些战略目标考虑在内,那今晚的战场几乎遍布星刻郡各个地方。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感,让乐语这个活在太平盛世里的人感到一阵紧张刺激。 这时候,对面走来一队统计司干员小队,乐语眼光一掠,忽然瞄到一个熟人。 “蓝司长?” 那人转过头,笑道:“是千队长吗?我是新建的七队队长莫铭。” 乐语定睛一看,发现这人虽然也戴了银边眼镜,发型也有点像,但确实不是蓝炎。 其实不仅仅队长,队员们有的虽然没戴眼镜,但发型无一例外都是蓝炎同款,而且都是腰佩长剑,骤然一看,还以为五个蓝炎一起去网吧上分。 草,现在的狂热粉已经骚到这样了吗!? 乐语拍了一下脑袋:“你瞧我这乃……这脑子,大白天都能认错人了。” 莫铭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任务,先告辞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乐语微微眯起眼睛。统计司新建的三支小分队,按顺序编号为六、七、八,听陈辅说,这三支小队是专门用来战斗的武装分队。 虽然统计司每个分队都有战斗能力,但他们平日还要进行调查和抓捕,没多少训练时间,而六七八队平时出勤次数很少,全部精力都花在训练武器技术和勘察星刻地形,据说这三支小队的战术要求是‘巷战鬼兵’。 ‘训练出这样的忠心队伍,蓝炎其实也不老实啊……队员居然都是跟你同款发型,你还说你不是想造反?’ 现在乐语去到哪,别人一看见他是统计司干员,眼里浮现的第一情绪居然不是厌恶,而是羡慕。 蓝炎为了保护手下而对抗郡守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虽然统计司恶名昭彰,但大家对这种好上司还是颇为认可的,特别是提刑司的巡刑卫,每次乐语跟他们对上眼,都能从他们眼里收获满满的嫉妒。 收买人心,实力强大,蓝炎自然是能找到不少忠心的手下,甚至光明正大塞进统计司里。 不过乐语倒不担心这三支队伍会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人数太少,实力也一般,而且大势之下,浩浩汤汤,不是这群新兵所能阻碍的。 回到屠宰厂的驻扎点时,已经快黄昏了,陈辅看见他回来就招呼道:“千哥,给你留了份手撕鸡饭!还热着呢!” 乐语下午离开这种事连请假都不用,直接跟陈辅喊一声就行了。不得不说,有个小弟生活起来就是有滋有味,乐语坐下来一边吃饭喝茶一边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陈辅耸耸肩:“还能怎样?还是那样。” 圣者遗物并没有放置在人人都看得见的屠宰厂一楼,大概是放在只有老板可以上去的二楼——乐语也不能上去了,有郡卫在楼梯守着。 因此对圣者遗物的解封进度,只能靠以前的记载进行猜测。虽然说最有可能是今晚解封,但也有可能今晚还解封不了,但无论如何,都比丁家人拿到圣者遗物这个结果要好。 乐语也不是很懂神兵的认主功能,但据说神兵的确只有持有者可以使用,一旦持有者死亡,神兵就会进入禁闭状态,必须重新进行解封仪式才能再次认主。 也就是说‘赵云夺青釭剑反杀夏侯恩’这种运输大队长桥段是发生不了的。 吃饱饭,乐语放下筷子,去一旁空地开始锻炼战法,其他人也很识趣地让开,像陈辅这样的舔狗,还时不时用‘千哥你好勤奋’的眼神来鼓励乐语。 为什么乐语这个认命的废物会忽然开始自己锻炼战法,这就要从他完成‘生存15天’这个挑战的那一晚说起了。 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是用3点可用点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再用永恒技能升级点将咬战法提升到高级,那他就直接变成‘登峰造极境’的武者了。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是点数不够。 乐语是万万没想到,3点可用点,居然都提升不了咬战法! 但是用永恒技能升级点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又感觉很亏,就像是自己离升级只差30%经验的时候吃了一本等级直升书。 思来想去,乐语寻思着升级消耗的可用点,是不是跟自己熟练度有关?如果自己技术上去了,是不是可以少消耗一点可用点? 提升到中级所需的可用点可能是5点,可能是4点,但总之不会太离谱,属于乐语努努力就能碰到的范畴。 反正目前也不是很急着装逼,再加上渡劫之后暴涨的精神力让乐语有种‘我上我说不定也行’的错觉,他便开始锻炼咬战法,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将提升中级所需的可用点降低到3点。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屠宰厂附近的灯照水平不逊色于大道,站在门口就能望见远处的郡卫军驻扎点,保证发生任何事都会有人及时赶来。 乐语看了看时间,说了一句‘上个厕所’,走向屠宰厂的后方。 屠宰厂虽然没有光亮,但有两个暗哨干员蹲守,乐语走过去忽然抱着肚子一脸歉意说道:“我忽然肚子又有些闹腾……你先回去休息下吧。” “好的队长。”干员毫无惊讶,反而关心说道:“队长你这几天都这样拉肚子,可能肠胃不好,要不要去医官司看看?” 乐语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时间准时来‘拉肚子’,干员都见怪不怪了。 “医官说我可能是心态问题。”乐语苦着脸叹气道:“是我害苦了大家……” “别这样说,大家都很庆幸有千队长有蓝司长。”干员安慰几句后便离开哨位。 乐语原地等了一分钟,听到草丛里婉转带勾的喵叫声,小声回应道:“阴音隐你好骚啊。” “正确暗号是:难道这里有可爱的母猫吗。” 阴音隐和王宗道从黑暗里走出来,“遵守计划,是常识。” 乐语指了指屠宰厂的围墙和屋顶:“二楼窗户是玻璃,你们要想偷偷进入二楼只能通过屋顶了,没问题吗?” “我们早已为此准备多时。” 老实人王宗道拿出带着绳索的飞爪,一甩一拉,便踩着围墙无声无息飞了过去。 阴音隐却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看着乐语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跟着妹妹逃了。” “打团的时候突然缺席,可是会被人对着族谱骂的。”乐语嘿嘿一笑:“而且我背了黑锅这么久,总得看看你们之后要怎么帮我洗白。” “放心,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 阴音隐说罢,也翻墙进入屠宰厂。乐语转身准备离去,却瞄到墙角站着一个人影,吓得他括约肌一紧。 当看清楚那个人影的轮廓,乐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辅?” ------------ 第61章 三个头 “千哥,你完事了?”陈辅双手正在解裤带:“我也有点急……” 乐语看了他一眼,借助远处大道依稀的灯光,他没看出陈辅的神色有什么不对,便点点头让开路:“我好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乐语忽然问道:“你刚才有看见什么吗?” 陈辅脚步没停,摇头道:“没看见什么啊。” 乐语点点头,回去临时雨棚里继续坐着。 无论陈辅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都没关系。乐语了解陈辅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横生事端的人,既然他现在没撕破脸,那等他蹲完坑冷静下来后,就更不敢撕破脸。 胆小又虚荣的人,在这时候就凸显出好处了。 坐在长椅上,乐语看着远处的路灯,忽然感觉无事一身轻,长长叹了口浊气,全身都放松下来。旁边的艾丽丽安慰道:“队长,千万不要灰心,我相信蓝司长肯定不会忘记我们的。” 乐语笑道:“你还真是信任司长啊。” “当然,司长是我见过最厉害,最强大的人。”艾丽丽眼睛里都冒出小星星了:“我相信,司长才是星刻郡的大救星!” 看着艾丽丽的这副狂热粉丝姿态,乐语也不禁乐了。虽然统计司干员个个干过不少脏活,但在日常生活里其实也就是一群普通人。跟他们厮混了这么久,乐语多多少少对他们都有点感情,打算等事情结束后,为他们求求情,至少让他们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而不至于马上拖去铳毙。 对于蓝炎,其实乐语对他观感也挺好的,虽然蓝炎利用过他,但也给过他好处,算是平等的交易关系。只是在这个世界里,能遇到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上司,也着实让乐语感到一丝人性的温暖。 不过那个层次的人物,乐语可就说不上话了,而按照白夜的分析,蓝炎属于‘绝不投降’的死硬分子,再加上蓝炎实力高强,属于必杀名单上的人物,因此他今晚的结局也是早已注定的。 乐语掏出怀表,看着指针一格格划过,心里默默倒数:十、九、八…… 三、二、一。 周围雅雀无声,乐语站起来感受晚上的凉风,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忽然,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遥远的爆鸣声。 仿佛点燃了导火索,爆鸣声忽然一连串响起,当乐语睁开眼睛,便远远看见半个星刻郡都涌出冲天火光! “开始了。” …… …… 轰! 郡守府的大门瞬间被混着急性耀石的炸药包炸开,郡卫们刚子弹上膛就被一连串无死角的子弹风暴打成筛子。 还有郡卫想进行闪避操作,但他们面对的可不是铳都没打过几发的普通人,而是一个个喂子弹都喂了几千发的千人敌武者! 是,唤醒者是可以凭借精神力回避子弹,但那是通过预判攻击方向来回避,而不是速度真的比子弹快,因此只要预判目标所有回避方向,子弹依然是无人能挡的致命武器。 安倩、戚士豪等人破门而入,其他白夜民兵负责依据郡守府地形筑起防线,而他们十名高级战力将作为尖刀直插郡守府内部,枭首丁义,奠定胜局! “敌袭!敌袭!” “保护郡守!” 郡卫堵住院子要道射击试图阻滞敌人,安倩弯腰与地面平行,如同豹子一样冲过去,手上轻铳点射不停,逼得郡卫无法探头反击。 等距离一近,安倩忽然高高抛起轻铳,双手化为尖爪形成光爆,直接破墙而入,十指穿过砖土,抓住躲在墙壁后面的郡卫的脖子,顺势捏碎! 她也是咬战法武者! 甩开手中的尸体,安倩接过刚才抛飞起来的轻铳,其他人也歼灭了附近的郡卫,十人如同切入黄油的热刀子,在郡守府里横行无忌,势不可挡! 快速赶路的时候,走在正前方,右剑左铳的凌云忽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刺痛,下意识向侧面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轮光爆拳头,并且顺势一剑斩出! 然而剑刃上却传来更加猛烈的力度,打得凌云闷哼一声,凌空飞起,在地上连退三步才止住去势。 “你们到此为止了。” 丁博总管带着十几名郡卫拦在十人前方,这群郡卫与其他人截然不同,非但没有持有铳械,还一个个身穿带着甲片的沉重钢甲,站在院子通道里,仿佛十几座巍峨的山峰。 “居然敢来郡守府撒野,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丁博总管眯着眼睛问道:“逆光乱党?还是吕仲?” “这就是丁义的底牌,山岭卫士。”戚士豪扔下轻铳,解开背上的三节棍,拼装起来便变成一柄朴刀:“调取临海军中的凌虚猛士,为其铸造贴身重甲,以成为力速双绝的战场屠夫……”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安倩双手化爪,劲腰弯伏,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小心,丁博也很厉害,据说至少有一门战法登峰造极境,两门战法融会贯通。” “这硬骨头也太难啃了吧。” “有一说一,确实。不过杀了他们,星刻郡就大局已定。” “还等什么?早点杀完,早点回家睡觉!” 一声爆响,郡守府掀起腥风血雨! …… …… 往日长明不灭的郡守府正厅,此时却是昏暗无光,一盏灯都没亮,一烛火都没燃,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月光火光,穿过洞开的正门,铺撒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丁义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眺望远方烽火四起的星刻郡。郡守府建在镜湖区旁边,处于高地上,平日白天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俯瞰星刻郡内城,丁义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在公务之余偷闲坐在这里喝茶,享受枯燥无味又朴素的郡守生活。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结交军队,绑定豪贵,控制舆论,组建私兵,每一步他都做得很到位,他这几年已经将星刻郡里的隐患都清扫得一干二净。 天际区的叛乱,只要是正常人肉眼都看得出来,因此丁义来到星刻郡后就一直在做准备。没想到皇帝居然还无后无谕驾崩,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 他本来也不是想反抗朝廷,只是想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有一番作为,所以他将星刻郡打造成自己的王国。他深信物资丰足地形优越的星刻郡,进可争霸天下,退可固守一方,他没有失败的可能。 明明星刻郡已经安定下来,明明吕仲也不敢再生事端,这两份快乐会变成更大的快乐……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乱党们是怎么在他眼皮底下聚集那么多力量,掀起这么大的动乱? 丁义看得很清楚,现在郡内遇袭的地方,都是郡内重地和重兵驻地,因此丁义就算传令出去也没用,他们都自顾不暇,只能自救。 而且,丁义现在也顾不上别人了。 啪。 一个人头被扔进来,骨碌碌地地上转了几圈。丁义看了一眼,认出那是跟自己几十年的老总管丁博。他们丁家大族,从小就将庶出的有天赋的子女进行悉心教导,人数多了,总会教出几个强大又忠心的仆人,丁博就是其中一位。 如果丁博不是做丁义的护卫,他去炎京肯定也能有一番作为,说不定还能博得宗师的美名。只是这个时代,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丁义以前面子扛不住的风险,都是靠丁博这个里子来收住。 “辛苦你,老博。”丁义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门口的来人大声问道:“至少得让我知道,我是死在哪方人马手下的吧?” “白夜。”戚士豪说道。他们十人进入正厅,将丁义所有逃跑方向都包围住,同时也检查正厅里还有没有暗手。 “逆光乱党吗……”丁义倒也没多少惊讶,“我很好奇,你们杀了我之后,怎么保证星刻郡能够稳定下来。要知道,你们的敌人并不是我,还有虎视眈眈的吕仲。” 凌云笑道:“吕仲今晚也会死。” “果然是逆光乱党的一贯伎俩,总之先掀起混乱,然后再浑水摸鱼。”丁义敲了敲桌子:“一群无序的狂欢者,看着星刻郡到处都处于火海中,想必你们心中已经按捺不住那股猖狂的愉悦了吧?杀了我,杀了吕仲,接下来晨风区其他势力蜂拥而起,临海军分裂,然后晨风区便步了天际区的后尘,成为第二个乱战四起民不聊生的地方……朝廷想要杀光你们这群逆光乱党,果然是有道理的。” “胡扯!”安倩怒道:“我们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们根本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杀了我,杀了吕仲,晨风区处于无主状态,你们凭什么阻止其他势力的割据?凭你们是逆光乱党吗?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有人信服你吗?” 戚士豪笑了:“你这是在求饶吗,丁义?求我们饶你一命,让我们扶持你成为傀儡郡守,安定一切?” 安倩嗤笑道:“说到底不还是贪生怕死,所谓的贵族都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地位高贵就该统治一切,但老百姓可不认你。” 丁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说道:“你们以为名义是什么?名义就是将辉耀万万人联系起来的力量,正因为人民相信朝廷的名义,所以辉耀才能延续两千多个春秋,所以民众们大多数时间都活在太平中。” “你们消灭了名义的根基,也就掀开了太平这层遮羞布,释放出战争这头怪物。为什么我和吕仲一直在谈判?因为我们宁愿尔虞我诈进行博弈,都不愿意放出这头怪物,都愿意维持最起码的秩序。”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但将百姓推入深渊泥潭,却是你们自己。” 正厅忽然安静下来,丁义脸色不变,依稀的光线照在他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上,仿佛他才是正派,白夜才是反派。 戚士豪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们没名义吗?错了。在你死后,会有人替你安定星刻郡,你的死亡,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丁义脸色一变——这是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他的执政班子里有人背叛了! 丁义虽然是最高郡守,但他主要负责方向策划,具体事务处理都是交由三位下属负责。如果他死了,他的三位下属都有一定的威望,是可以获得百姓官员的认可! 是谁—— “你们说的人,是他吗?” 一个人头从外面飞进正厅,在地上滚了几圈,众人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安倩失声道:“黎铭生!?” 在地上滚的人头,赫然是主薄司司长黎铭生! 他是早就被林锦耀策反的白夜行者,也是白夜敢发起夺城行动的关键人物,因为他主薄司司长的身份和人望,足以代替丁义收复星刻郡! 就当大家为这个变故失神的时候,丁义忽然暴起,扔出光爆弹在正厅炸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所有人失去视觉! 守在门口的戚士豪和凌云暗道不好,马上按照直觉进行攻击,但只抓住了丁义的衣尾,让他逃出去了! 他们听见丁义兴高采烈地说道:“蓝炎!” 恢复视觉的他们看向外面,发现穿着紫蓝马甲的蓝炎站在门口中央,右手提着正在滴血的长剑,一脸微笑地迎接仓皇逃亡的丁义。 蓝炎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会杀了黎铭生!? 麻烦了,丁义还没死!有蓝炎挡住我们,他未必逃不出去! 白夜十人顿时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脑筋都转不过来,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随着脑袋停止,而是纷纷动起来朝丁义蓝炎杀去! “蓝炎,幸好还有你……”丁义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语气:“接下来就靠你了。” “放心吧,丁郡守,你已经不需要再害怕。”蓝炎笑着推了推眼镜。 “因为,我来了。” 剑光划过,人头飞起。 丁义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他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看着不远处的黎铭生和丁博,瞳孔变为死寂。 …… …… 火车上。 “聊聊父亲吗?”面对黎莹挑起的话题,林雪想了想,说道:“我很尊敬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很博学很浪漫的人。” 奎念弱想了想,说道:“我爹是个很凶的人,我练战法练不好他就打我,又很严格……不过我挺喜欢他的辫子,比我的辫子长长长长多了,特别好玩。” 千雨雅摇摇头:“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只记得他是个温柔的人。” “你们的父亲都挺好的嘛。”黎莹叹气道:“我家老头子就不一样,他又有口臭,又有脚臭,还喜欢喝酒,喝完酒还喜欢撒酒疯,真的特别特别烦。” “不过嘛,他虽然工作特别忙,但还是会抽出时间带我到处玩,经常托人给我买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林雪笑道:“这不是挺好嘛。” 黎莹哼哼两声:“才不好呢。这次终于可以离开他一个人生活,我不知兴奋了多久。” 奎念弱打趣道:“那你会每个月写信回家吗?” “会……但那是为了要钱,在炎京生活肯定要很多钱的!”黎莹说道:“顶,顶多每个月送一双袜子回去,提醒一下他要换新袜子了。” 千雨雅问道:“那你以后还想回星刻吗?” “如果我在炎京遇到我一见钟情的帅哥的话,那就不回了吧?”黎莹歪了歪脑袋,笑道:“如果遇不见的话……那就回来让老头子给我找个听话的帅哥吧!” ------------ 第62章 怪物蓝炎 “为什么?” 丁义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安倩帮他问了。 到现在,白夜十人仍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他们杀入郡守府,打败了山岭卫士,击杀了战力非凡的丁博,包围住了战略目标丁义。 只要丁义一死,他们扶持主薄司司长黎铭生代郡守一职,便可掌控星刻郡,白夜也将得到第一艘驶向未来的方舟。 然而这时候,蓝炎出现了,还扔出了黎铭生的脑袋。 他们人傻了,然后丁义扔光爆弹跑了,他们才意识到丁义为什么将正厅的所有光都关了——原来就是为了给光爆弹制造合适的环境。 丁义成功跑出去,却被蓝炎一剑斩掉脑袋。 他们的心就像是峰峦一样,起落起落起,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蓝炎为什么杀丁义?他也是我们的人? 那他为什么杀黎铭生?主薄司司长黎铭生根本没有参与这次行动,他怎么知道黎铭生是白夜行者的? 他们的许多疑惑都急需解答,而当事人蓝炎却轻轻一点嘴唇,平静说道:“你们听。” 众人聚神静听,发现附近的喊杀声逐渐停止了。 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战斗已经结束,要么是他们白夜的人被杀光,要么是郡卫军死光。但蓝炎既然站在这里,显然是前者更有可能。 “就算你控制住郡守府,也没意义。”戚士豪气定神闲:“丁义已死。” 正如丁义所说,他的最大资本,不是山岭卫士,甚至不是郡卫军,而是他自己——作为朝廷任免的郡守,他拥有天然的统治正当性,哪怕蓝炎夺回郡守府,但只要没有丁义,他根本无法染指星刻郡的权力。 “没错,丁义已死。”蓝炎笑道:“重复事实所带来的安慰感,会让你暂时忘却恐慌吗?” “你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吧,今晚的这场行动,已经出现你无法掌控的因素,你的内心在惊惧,你的理智在质疑,你在直觉在咆哮,因为你发现了——” “丁义的死,并不是你们的功劳。” 安倩像猫一样炸毛起来:“你说什么!?” “你们难道没发现太过顺利了吗?白夜分部顺利成立,你们招兵买马不受阻滞,安排伏兵也没有盘问,甚至……”蓝炎轻轻拍了拍胸膛:“就连我们统计司,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抓过一个逆光乱党。” “仿佛老天爷都在帮你推进计划,你们心中想必是十分高兴吧。” 凌云剑指蓝炎:“明天晨风就会大乱,星刻郡会由我们掌控,你说什么也只是——” “吕执政不会死,晨风也不会乱,掌控星刻郡的,也不是你们。” 蓝炎踢开丁义的尸体,微笑道:“而是率军前来星刻郡镇压叛乱的吕执政。” 戚士豪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是吕仲的人?” “千万别这么说。”蓝炎摇摇头:“在丁郡守死之前,我依然对丁郡守忠心耿耿的统计司司长。但现在丁郡守已经被你们逆光乱党所杀,我为了星刻郡的安危,主动迎接晨风区的最高行政官员吕执政入城,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众人尽皆恍然,凌云怒问:“丁义不是你的恩师吗?你居然为了前途出卖恩师投靠吕仲?吕仲许诺了你什么?” “我自问我没有对不起恩师的地方,这几年我勤勤勉勉为他丁家做牛做马,早已恩债两清。”蓝炎说道:“至于投靠吕仲更是从何说起,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丁郡守既然为你们所杀,按照朝廷法令,我自然归属于吕执政麾下。” “只不过我厌倦统计司这样无聊的活了……或许,临海军对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丁义的尸体就在他脚下,丁义的头颅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而他居然还能这样侃侃而谈,白夜十人不禁对蓝炎由衷升起一股战栗感。这股战栗并非是畏惧他的实力,而是如同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所产生的生理反应。 他们面前的蓝炎,仿佛不是人。 听到现在,他们也明白发现了什么事:蓝炎故意给他们白夜创造机会,让他们制造动乱刺杀丁义,然后蓝炎将计就计,等他们刺杀丁义后再收拾残局,迎接吕仲入城。 然而安倩还是心有不解,皱眉问道:“你不是丁义的心腹吗?以你的身份,有很多机会刺杀丁义,为何……“ “其实,我刚才也有聆听到郡守的教诲。”蓝炎悠悠说道:“他说的很对,名义,在这个秩序仍然存在的时代,依然有极大的意义。” “临海军,晨风人,皆是心怀忠义之辈。无论吕执政还是丁郡守,他们谁动手击杀对方,事后都很难获得对方势力的全面效忠,甚至连治下百姓和临海军都不会臣服。” “世道是存在公义的,人心是向往光明的。” “所以……” 蓝炎指向安倩:“丁义不能死在别人手上,只能死在你们剑下。” “这样,吕执政才能光明正大入主星刻,收服晨风全境;而我,在为丁郡守报仇之后,也将获得无尽声望。” 戚士豪冷声道:“不可能。现在星刻郡各处都在遇袭,就算你能拖住我们又能如何?其他地方会快一步获得胜利,最后集成大势,涌向郡守府,将你这点阴谋诡计尽数摧毁!” “阴谋诡计?说得真是难听。”蓝炎扶了扶眼镜笑道:“跟你们这群暗中谋反的老鼠相比,我觉得我的计划都是顺势而为的阳谋。” “而且,你们选择攻击的那些重要设施,不会陷落。” 凌云摇头:“深夜遇袭,群龙无首,再加上内部有我们的内应,他们岂能不乱?军队一乱,败亡便是迟早的问题。” 蓝炎侧头看了一眼远方纷乱的星刻郡:“群龙无首?我可不这么认为。” “就凭那些低级干员队长?”凌云嗤笑道:“他们连自己都冷静不下来,有能力抵抗敌袭吗?通讯已经切断,他们根本没办法联系上级官员,没有人可以指挥他们!” “如果是我呢?” “啊?” “如果是我去指挥他们,你觉得有办法吗?”蓝炎笑道。 “你蓝炎的名望和职位,的确可以临时指挥城中任何设施,别人也愿意将指挥权交由身为丁义心腹的你。”凌云皱眉道:“但你身在此处,又有什么办法去救城里的火?” “办法,你不是说出来了吗?”蓝炎打了个响指: “有很多个我就行了。” …… 武器工厂。 “我以统计司蓝炎的名义接管武器工厂的防卫!卫兵团,放弃外部关卡,撤退到工厂内部,垒起战壕固守!” 正被白夜军打得节节败退的工厂卫兵顿时一喜,转过头看见蓝炎的身影站在二楼房间里,便齐声高呼: “是蓝炎司长!” “快,退!” “郡守已经派援兵来了!统计司的人已经来了!” …… 暮光门楼。 “不要慌张,这是一群疯狂的歹徒罢了。城卫司,听我号令,列队退后至瓮城,重整队形。” “是!蓝司长!” …… 屠宰厂。 “千队长!蓝司长有令,附近的武装部队前去支援郡卫军南驻军处!” 乐语呼啦一声站起来,看着骑着军用二轮跑车的通讯兵,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蓝司长的命令?蓝司长在南驻军处吗?” “对,蓝司长正在驻军处指挥作战!请尽快赶去,那里正在受到乱军袭击!”通讯兵说完就骑着跑车呼啸而去。 乐语皱眉思索,摇了摇头,对陈辅说道:“我带人过去,你留下看着。” 他顿了顿,又嘱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让人进去。” 陈辅点头:“千哥,你放心吧。” …… “没有人会知道有多少个蓝炎,他们只会知道……” 郡守府内,蓝炎轻轻一合掌:“凡是蓝炎出现的地方,士气都会上升,事情也会变得顺利。” 戚士豪平静问道:“白夜里,有你的人?” 伪蓝炎,杀黎铭生,再加上知晓白夜计划里的所有细节,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有人跟蓝炎串通。 “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十分珍重的属下。” 蓝炎笑道: “我很早就在他身上,找到了共识。” 白夜十人面面相觑,安倩忽然向前一步,摆出战斗态势:“不管你有多少准备,只要我们在这里把你杀了,再出去逐个击破,胜利依旧是属于白夜!” “对,你们是最大的变数,所以我要亲自来解决你们。”蓝炎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轻轻一擦,便燃出明亮的耀光。 “你一个人,想要挑战我们十个?”凌云笑道:“我实在想不到,有人能在我们十人联手之下活下来。” 蓝炎将发光的石头扔出去,照亮了郡守府正厅。 “这颗燃玉,可以照明十五分钟。” 蓝炎竖起两根手指:“你们现在有两条活路:十五分钟后还站着,或者跑出我身后这个门。” “只要你们能做到其中一点,我就饶你们不死。” 戚士豪一脸愕然地看着蓝炎,感觉握着朴刀的手心开始湿润。 算计白夜,将计就计,借刀杀师,独战十人……如果他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那么他就是…… 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 第63章 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陈辅坐在队长的专属软垫椅子上,感觉确实不一样——其他人都是硬木椅,坐得痔疮都快犯了。 当然这还是好的,若是去值班暗哨,坐都没得坐,站也没得站,只能弯着腰蹲还得忍受蚊叮虫咬,那都可以写一个‘惨’字了。 暗哨这样的活当然轮不到陈辅,老干员也不会干,都是那几个新干员轮流去。新人新猪肉,世事皆是如此。 身为底层干员,就摆脱不了被使唤的命运。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做了这么久的脏活,我也终于……不再是底层了。’ 陈辅掏出一个铜制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铜制酒瓶方方正正,很是典雅,装不了多少酒,其实陈辅也不爱喝酒,不过他看镜湖区的高等人都是用这种酒瓶喝酒,所以他喜欢上了这种休闲。 微涩的液体滑入喉咙,烧灼胃部,仿佛能让他暂时脱离现实的烦恼。 然而其他人却并不让陈辅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副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舟光世紧张地握着轻铳扫视街道两端,其他干员也纷纷子弹上膛全副武装。 虽然统计司为他们配备了铳架,但守卫屠宰厂这种活哪需要铳?他们还是这几天第一次拿起铳,毕竟哪怕处于郡内边缘区域的他们,也感觉到不对劲。 陈辅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冲天而起的火光,看了一眼远处半山腰镜湖区的纷乱光华,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听命令就好。队长让我们留守在这里,那就守住这里。” 舟光世着急道:“但现在郡内大乱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郡守遭遇什么不测,那我们——” “那我们又能怎么办?” 陈辅指了指上方:“你看那是什么?” 舟光世抬起头,看见夜空里一轮上弦月高高挂起:“月亮?” 陈辅道:“对于星刻郡来说,我们就是那轮月亮。” 舟光世精神一震:“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今晚能驱散黑暗的光辉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跟月亮一样,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陈辅的话说得干员们都垂头丧气,艾丽丽百无聊赖看向后方灯火通明的屠宰厂,抱怨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还要守住这里?我们来这里不是惩罚吗?现在我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陈辅看了一眼背后的屠宰厂,灯光从窗户里透出,猪羊鸡的叫声依稀可以听见。他们在这里守了几天,发现屠宰厂的诡异:居然是24小时不间断屠宰。 不过频率虽高,但工作量不大,每小时只杀少量动物,因此全天出货量还算稳定。 这时候,陈辅回忆起刚才他看见的那一幕: 千羽流支走了暗哨,让两个穿着黑衣的夜行者潜入了屠宰厂。 这几天陈辅本来就隐隐感觉到不对,他一开始也以为守卫屠宰厂只是一项惩罚,然而附近的郡卫军驻扎点,以及屠宰厂里的精英保安,无一例外都在提醒他:屠宰厂很重要,或者说,屠宰厂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当看见千羽流掩护他人潜入屠宰厂,陈辅心中再无疑惑。他回忆起前些日子在城门口看见的那副藏有金色器具的冰棺,心里已经有所明悟。 今晚的动乱,千羽流的异动,屠宰厂的秘密……这一切线索都被他串联起来了。 只是,这些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渴望过上高枕无忧,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的凡人。 听命令就好,老老实实做一个工具就好,不会有人责怪一个工具的。而且,他除了当好一个工具外,又能做什么呢? 人活着,最重要是认清自己的能力,不要被那些无意义的理想热情玷污了生存的本能。像林老师,像枫川流,正因为他们追求与自身能力不配的理想,所以才落得现在的下场,一个坟头草,一个阶下囚。 而他只是想追求平静的幸福,这不过分吧? 隆隆隆—— 忽然远处传来车辆的声音,一辆武装轻卡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迅速开到屠宰厂门口,干员们纷纷精神紧张地握紧铳柄,瞄准这群不速之客。 “千羽流在哪?” 陈辅顿时站直敬礼:“报告副司长!千队长带人去支援南驻军处的蓝司长,此处守卫暂时由我代管!” 从轻卡下来的奎照双手负后,环视一周,长辫轻轻飘荡,微微点头道:“好。郡内出现了逆光乱党掀起的叛乱,屠宰厂事关重大,现在由我暂时接管,你们明白了吗!?” 一队干员们看向陈辅,陈辅毫无犹豫点头道:“明白!谨遵副司长的指令。” “很好。”奎照阴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队继续守在此处,其他人随我来。” 大家对这个变化毫无惊讶,奎照身为统计司副司长,对他们天然拥有领导权。莫说千羽流不在,就算千羽流在这里,也得老老实实将指挥权交给奎照。 更何况是出了名软的陈辅…… 正当奎照走向屠宰厂的时候,陈辅忽然跑到他们前面,抱拳恭敬问道:“副司长,你们要进去吗?” 奎照皱眉看着低眉顺眼的陈辅,不过看在他如此乖顺听从命令,他便解释一句:“是。“ “但我们的职责不是守卫屠宰厂吗?没有必要进去吧,里面又脏又臭,进去一趟出来都得洗几遍澡,副司长不如来这边坐坐——” “让开,陈辅。”奎照沉着声音说道:“我不说第二遍。” 看着奎照的面容,陈辅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强烈的胆怯让他双腿打颤,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屠宰厂一楼忽然发出爆鸣声,灯光尽灭,传出不知是人是猪的叫声! 奎照目光一寒,直接越过陈辅快步上前。 忽然后方劲风强袭,他右手一抡挡住,刚要还击,却感觉到瞄准身体各处的致命杀机,武者的本能令奎照自动进行躲闪,险之又险地避开近距离的铳击! “陈辅,这是你的回答?” 奎照后退数步,摆出狼鹰拳的战斗态势,目光阴冷地看着拦在他们前方的陈辅。 陈辅深吸一口气,给轻铳补充子弹,脸上又是后悔又是害怕,无数情绪令他的面部肌肉绷成一团,最后他猛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嘶吼,斩钉截铁地说道:“千队长有令,不能放任何人进入屠宰厂!一队干员,随我阻止入侵者!” “是!” 干员们举铳瞄准奎照带来的人,后者也纷纷举铳与干员们对峙。 “陈辅,看来我以前看错你了。”奎照话语里是赞美的意思,但声音却越来越低沉:“我以为你只是一条狗,没想到还挺有骨气。” “但,没用。” 陈辅举铳指着奎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我亮也没用,只是,只是……”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许多人的脸庞,骄傲自豪的父母,慈爱的林锦耀,洋溢笑容的同学,平静的千羽流;死寂无神的林锦耀,愤怒痛恨的同学,畏惧鄙夷的民众,平静的千羽流…… “……就算没用,我也得亮。” ------------ 第64章 我是对的 砰! 陈辅连踏三步浮空后退,脚尖一勾勾起两轮弯月光爆,轻铳击发鸣响,铅弹穿梭于光爆之中,宛如星月坠向奎照! 星夺命魄,月锁生路! 凌虚战法·星沉月陨! 奎照身上泛起血光浮铠,侧身避开子弹的方向,双手似狼爪,似鹰啄,轻轻一点,便将月光爆点散。他双腿重重一踩,整个人便化为月下恶狼袭向陈辅! 凌虚战法,是现在一门少有的能‘以弱胜强’的战法,哪怕是浸淫战法多年的强武者,也有可能被修习凌虚战法数年的小年轻打死。 因为时代变了。 以前的凌虚战法只能借助锋锐武器提高伤害,而现在凌虚战法的标配武器都是铳,近些年来不少凌虚武者甚至将铳射战技融入到战法之中,令凌虚武者的战斗力急剧攀升,甚至隐隐有‘宗师之下的最强战法’的赞誉。 你过来了,你被我打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与凌虚战法相同的,还有专注于远程点射的飞花战法。不过飞花战法对器材要求很高,而且飞花战法有门槛和天赋要求,能达到‘十步之外,千步之内,点谁谁死’的皇牌飞花武者十分稀少,飞花武者也多半在边境军中对付蛮族,因此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而凌虚战法修习者却到处都是,对其他武者的生存环境进行直接的挤压。时代在进步,其他武者也在进步,但铳这玩意实在太麻烦,除了高境界执剑武者可以挥剑弹飞子弹,其他派系武者都只能进行闪躲。 挡住子弹?满甲胄状态下确实有可能,但武者很少会全副武装。 光甲也只主要是用来抵挡敌人的光爆,虽然有一定的防御效果,但面对实体子弹并没有多大作用——挡得住敌人的斩击,挡不住超音速的破甲子弹。 再加上凌虚战法的两大特点:高速移动、高频变向、移动攻击。其他武者就算想拉近距离,也并非易事。 因此对付手持铳械的凌虚武者,最直接的办法是—— 砰! 奎照中断隐而不发的狼噬血爪,翻滚避开陈辅的射击,心里默数: 二。 是的,对付凌虚武者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的子弹全部骗出来打光,并且用高压态势逼得对方无法更新弹仓! 一旦对方子弹消耗完,那凌虚武者也不过是一只会跳得高一点的乳鸽罢了! 虽然时间很急,圣者遗物随时都可能解封,但奎照也不敢强行突破。铳武者威胁太大,他必须先想办法解决陈辅,他虽然轻视陈辅的为人,但不违反他重视陈辅的战力。 奎照忽然转移方向远离陈辅,陈辅刚想趁这个机会后退换弹,却看见奎照杀向一队的其他干员! 砰!砰! 四。 奎照急剧转身避开两发铅弹,远远一划,隐而不发的血色光爆斩破长空,撕出五道爪痕—— 狼鹰拳秘传·狼噬! 想抽空换弹的陈辅只能想办法先脚踏六虚避过这一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墙便,然而奎照已经趁着血光,如饿狼袭来! 然而喜欢跳来跳去的凌虚武者被逼到墙角是常有的事,若敌人以为有机可乘,那迎接他们的将是繁华血景般的反击! 陈辅猛地一踩墙壁,倒向跳起,在空中连发三铳,每一颗子弹都打在奎照前进的路上,逼得后者放弃攻击空中敌人的意图,并且脚向下划,斩出一道黑色月光爆,封锁奎照的后路! 凌虚战法·黑色三连星! 七。 奎照自然是优先选择避开子弹,用光甲硬挡黑色月光爆,但这样一来他和陈辅的距离又拉远了。 陈辅趁机后退想换子弹,然而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翻滚回避。 砰! 一颗子弹射向他刚才的位置,陈辅用余光观察,发现战场上已经发现了许多变化:一队干员的活动范围被压缩了很多,只能躲在树丛里,几乎是被奎照的人压着打! 陈辅迅速做出判断,转身朝奎照手下射出一发子弹。这颗子弹固然会被敌人闪开,但也会因此出现输出真空,让一队干员重夺优势! 八。 “没用。” 奎照这时候已经反冲过来,双手血光转动宛如随时都会爆发的爆弹。他逼近陈辅七步之内,双手忽然重重一劈,血光撕裂空气,化为长刀斩碎天地! 司马氏狼鹰拳·裂土! 陈辅刚闪开,便发现奎照的第二道血刀方向有些不对,既不是锁定他,也不是预判他的闪避方向,斩的方向离他非常远…… 难道!? 陈辅侧头一看,发现血刀斩向一队干员藏身遮挡的树丛区域,舟光世一时不察,被血刀的末尽撕碎了左肩,惨叫着倒在地上! 其他干员也因此被迫离开遮挡区域,暴露在奎照手下的铳口下! 战场上瞬息万转,陈辅这时候却异常冷静,他朝着奎照手下再射出一铳,给干员们争取反击的空间! 九! 而奎照也已经迫近他三步之内,右手一划,撕裂空气的血色光爆便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要将陈辅咬噬殆尽! 陈辅这时候却不退反进,右脚高高一踢,勾起一道月弧光爆,正面斩向奎照! 凌虚战法是杀伤力不够,但不是没有杀伤力! 月弧光爆不到半息时间就被奎照的血光吞噬殆尽,但陈辅的机会也已经来了! 他举铳瞄准奎照的心脏,在这不到一丈的距离,奎照想闪避都来不及! 这才是凌虚战法搭配轻铳的战斗方法——利用凌虚战法创造机会,在敌人无法闪避的距离下,再用铳进行致命一击! 砰! 十! 然而这在陈辅扣下扳机的瞬间,奎照左手也同时划出血光爪幕,但方向不是对准陈辅,而只是为了覆盖他身前的那一区域! 铛! 陈辅看见脱膛的子弹血光爪被弹飞出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也听说过某些执剑武者可以在凌虚武者射击的瞬间发出光爆斩击,将子弹弹飞,但那对他而言几乎相当于传说里的故事,现实里他从未见过别人弹飞他的子弹! 但今晚,他看见了! 而且奎照没有用剑,全凭经验捕捉到他射击的瞬间,借助瞬间的光爆冲击,将他脱膛的子弹弹飞弹道! “十颗子弹,你用光了。你死了。” 奎照冷冷进行死亡宣告,心中再无畏惧,全速杀向陈辅! 统计司的铳械弹仓只能装配十颗子弹,当他用血光爪弹飞陈辅的第十颗子弹,也同时弹飞陈辅最后的希望。 “是吗?” 陈辅一边后退一边瞄准奎照的头颅,心中毫无畏惧。 奎照根本不理会陈辅的虚张声势,血光已经触及陈辅的身躯。但就在此时,一阵杀机刺痛了奎照的后颈—— 陈辅的轻铳里,还有子弹! 是的,陈辅的铳,并不是统计司的制式铳。虽然统计司的铳是统一配备,没有允许的时候,干员接触不了铳械,但谁用哪把铳却是固定的,这便给陈辅一点操作空间。 他找到统计司里的维修师傅,塞了不少钱,让他给自己的个人铳械增加了一格弹仓位。对别人来说,这一格弹仓位毫无意义,因为别人多这一颗子弹也未必能翻盘,装填子弹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但对陈辅这样的凌虚武者来说,却不一样。 多一格弹仓,就等于能多杀一个敌人,多一条生命。 更重要的是,这格弹仓可以迷惑了解统计司铳械的敌人——就像现在,当奎照以为他打光子弹所以毫无顾忌冲过来的时候,便是陈辅最好的反杀机会! 砰! 十一! 血花绽放。 奎照突然变招伸手,挡住了子弹。 子弹穿过了他的手心,弹道发生了偏斜,与此同时奎照侧过脑袋,子弹便在他脸颊飞过,掀走了他嘴边的一片血肉,他连牙龈都暴露出来了。 “做得很好。”他说话微微漏风,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鬼嚎。 陈辅急速后退,碰到墙壁马上起跳,然而他已经没法再用射击来给自己制造移动空间了。 奎照抓住了陈辅的腿,狼噬血爪刺穿了他的身躯,勾出了他的肠子。 “但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陈辅看见奎照双手抓了他的右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忽然想起千哥讲过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无足鸟,一直在天空上飞,当它落地的时候,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肉裂骨断。 奎照双手一撕,将陈辅整条大腿撕裂下来,惨白的骨头和殷红的血肉赤裸裸地暴露在白炽的灯光下。 他重重一扔,将陈辅扔向厂房门口处。 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血液堵住了喉管,陈辅痛得满头冷汗,然而强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昏迷过去,反而让他越加清醒。 他清晰地看见,旁边草丛躺着舟光世、艾丽丽等人的尸体。就在他和奎照交锋的时候,奎照手下已经将一队干员全部解决。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是他掀起这场战斗,明明他们不用为此送命…… 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奎照看了一眼无光的屠宰厂房,也没着急进去,先给自己的手掌和脸庞止血,粗粗处理一下:“他们如果一直那么听话,我还真不好处理他们。既然他们敢动手,那我们也省了不少麻烦……伤亡如何?” “死了两个。” 奎照点点头:“处理好尸体,然后跟上来。” 手下们将同伴的尸体暂时放到一边,然后拿出刺刀,给尸体喉咙补上一刀,以保证他们死透。 他们看着还在喘气的陈辅,问道:“想好看点还是想快一点?” 陈辅惨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断腿。他们点点头,举起刺刀往陈辅的喉咙刺去—— 铛!铛!铛!铛! 四轮光爆,含怒绽放。 正在推开屠宰厂沉重铁门的奎照微微一滞,转过头,发现自己的手下已经全部倒地,虽然还没死,但喉咙后颈皆被捏碎,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而出手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他颇为讨厌的人。 乐语看了一眼表情阴翳的奎照,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扶起陈辅的脑袋,查看陈辅的伤势,心里的怒气和悲痛浓郁得无以复加:“你……为什么……” 乐语带人到达南驻军处后,就被命令参与救火和防守,但乐语还是是想办法找到了‘蓝炎’,发现那纯粹就是一个冒牌货,便意识到今晚的行动出事了。 因为这个‘蓝炎’,乐语曾见过。 与他相似的,还有十几个人。 蓝炎为了集齐这群替身,直接将他们都收进统计司的新分队了,乐语那时候还傻傻以为是这群新干员喜欢cosplay,根本没想到这居然是分身术的施法材料! 于是乐语马上抽空离开了南驻军处,火速赶回屠宰厂。他虽然意识到问题,但他能做的事却不多,而圣者遗物又是一个足以翻盘的强大筹码,因此他目前唯一的任务,便是保证圣者遗物由白夜的人解封! 而他回来所看见的,却只有敌人和尸骸。 “咳咳咳!” 陈辅咳出几口污血,忽然紧紧抓住乐语的衣服,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的褶皱里挤压出来般:“你……是……对的……吗?” “什么……你坚持住,我会找医官——” 然而陈辅还是重复这一句:“你是……对的……吗?” 迎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明亮眼神,乐语顿时明白了一切,也知晓了他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乐语身体颤抖着,咬破下唇,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了。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坚决地点头:“我是对的,我的命令也是对的,我从来不会做错事。” “咳!咳!” 陈辅咳出几口鲜血和内脏碎片,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很是明亮。 他这个该说话的人,再也说不出话。 但不该说话的人,却还在说话。 “千羽流,你不应该在帮蓝炎镇压叛乱吗?”奎照平静问道:“为什么回来了?” “我的目的,本来跟你一样。” 乐语将陈辅的尸体在一边放好,“不过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目标。” “杀人的目标。” 奎照轻轻一笑:“你不该回来送死的。” “我是不会死的。”乐语摆出咬战法的架势:“但你会不得好死。” 他的眼睛泛起奇怪的光:“你或许不知道,杀人对我来说很简单。但我这次不想杀你,我只是想亲手杀你。” “哦?”奎照哼笑一声:“就凭你?” “以前的我,或许不行,但现在的我……可以。” 乐语心中默念一声: 系统,加点。 ------------ 第65章 在劫难逃 完成‘生存15天’挑战后,系统也没有出现新的挑战,因此乐语一直舍不得分配奖励。 但此时此刻,正是极致之时!赚来的奖励,不用就没有意义了! 将3点加在「残血体质」上,升为最高级的冰血体质! 「冰血体质(最高级):你的冰血可以欺骗身体,无论身体处于任何负面状态(中毒、重伤、断肢、麻痹等),你都可以强行驱动身体,并且降低50%负面状态的影响和持续时间。」 将永恒技能升级点,加在「初级八稻流咬战法」上! 「中级八稻流咬战法(中级):你目前身躯的身体素质上升30%,你习得所有中级战法技巧。」 奎照敏锐地感觉到面前千羽流的气势忽然变得迷幻起来,千羽流身体周围的光线也开始有规律扭曲折射,阴翳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你平日也在隐藏实力。这般岁数,便有此等境界……我低估你了。” 登堂入室境和融会贯通境虽然只是战法境界的划分,但经过千多年来的发展,武者们也逐渐摸索出一些境界独有的战斗技巧。融会贯通,代表武者借助战法这一媒介,精神力对光线的掌控力达到80%以上。 如果说登堂入室境是将光线‘框起来全部A出去’,那么融会贯通境就意味着武者能将光线‘分兵列队进行微操’。在外在最明显的表现上,便是武者在普通状态下也会下意识地扭曲光线,为自己制造一层虚虚实实的幻象外衣。 在近战搏杀中,这层幻象外衣可以有效干扰敌人的判断,让自己的攻击变得似慢实快、似左实右、似前实后,若是将此技巧修炼至高深境界,甚至可以创造出一个与自己实际动作截然不同的虚假幻象。 刚才奎照能在近距离轻松躲开陈辅的铳击,除了因为他精神感应快,也因为有幻象外衣的帮助,让陈辅对他的确切位置产生错误的判断。 但幻象外衣的修行绝不简单,没有几年的沉淀很难摸索出这种技巧。奎照也是在临海军经过长年累月的竞战,花了两年多才初步掌握幻象外衣。 因此他看见千羽流的幻象外衣,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浮现出阵阵杀机——千羽流到底是多少岁步入融会贯通境?他花了多少时间就掌握了幻象外衣? 要知道就连那位皇家学院的高材生里士杰,也没有掌握这等技巧!那天若非天时地利,里士杰绝非他敌手! 千羽流比他年轻十几岁,境界居然与他不相伯仲! 奎照并不喜欢扼杀天才,但……他也不讨厌! 咚! 平地一声惊雷,奎照朝着乐语伸手一握,血光爪痕分为五道方向,螺旋袭向乐语! 狼鹰拳·只手! 乐语站正,光辉洪流自腿部汇聚至腰,他大喝一声,左手横推,打出掀起狂风的光爆气劲,直接拼碎了奎照的螺旋血爪! 咬战法·黄叹! 本应需要蓄力数秒的爆发技,步入融会贯通境界后,可以通过‘荒咬’、‘宇咏’、‘洪吐’等前置聚光动作来增大聚光速率,以所有技巧作为推动燃料,降低爆发技的蓄力时间! 这就是融会贯通的本质,一举一动浑然天成,一招一式再无破绽! 一轮互交气功波的试探过后,两人皆进入对方的优势攻击距离,拳脚再无迟疑,纷纷往对方要害重击! 咬战光甲! 血狼光甲! 两人身上都浮现出浅浅的甲胄外衣,这一层光甲无法挡住敌人的致命攻击,但可以大幅削弱对方制造的光爆伤害! 奎照双手擒抓,撕出一片繁花血景,血光虽未及身半寸,但乐语已经感觉空间生出无数撕扯之力,仿佛自己要主动送去奎照的爪下任人鱼肉! 近战杀伐中,狼鹰拳在诸多战法中绝对名列前三,无论恶鹰还是饿狼皆是自然界的猎杀好手,以其命名的战法,主旨毫无疑问是‘猎杀’二字。 他的一招一式,皆是如同天敌猎杀猎物般,令敌人心生畏惧,无处可逃! 与狼鹰战法者搏杀,最佳策略就是拉开距离。在这层意义上,凌虚战法跟狼鹰战法简直是猎人与野兽的关系,距离一远猎人占上风,距离一近便是野兽的回合,至于其他战法者,都不敢让狼鹰武者将战斗距离拉近到尺寸之间。 然而乐语一步不退,不闪不避,面对奎照的杀招,他的双手恍如野兽尖牙,狠狠咬了上去! 八稻流近战杀伐第一,八稻流咬战法……才是尺寸之间的最强厮杀技巧! 恍如两头野兽在互相撕咬,血光白瀑不停绽放,整片区域的光线都开始扭曲昏暗,平整的地面被他们轻轻一踩便踏出沙坑,飞溢的光爆轻轻一擦便击穿了围墙。 流出的血越来越热,但乐语的心却越来越冷。 他,打不过! 哪怕乐语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哪怕乐语将冰血体质点满,哪怕奎照之前已经经历过一遍战斗,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战斗中逐渐陷入下风。 这就是系统加点的副作用。 就像乐语在刚刚操控千羽流这个马甲时,他花了好多时间才接受完千羽流的遗产,毕竟他一个学过的最强武功是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普通人,骤然获得迥然不同的战法知识和精神力知识,光是把脑子转弯就不一样,更何谈完全接盘? 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其实乐语获得的新知识技巧并不多,更多的是‘感受’和‘体验’。这种感觉很是玄妙,就像moba游戏里青铜段位的玩家只会关注面前的敌人和兵线,就算看地图也只会意识到敌人有没有消失,而大师段位的玩家只要瞄了一眼地图,就可以根据野怪刷新情况、玩家等级、双方角色等情报精准判断出敌方在进行什么活动,从而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乐语现在就是突然变成一个大师段位的玩家,他知道如何利用兵线,知道如何引开塔防仇恨,了解这款游戏的所有细节,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技能收益最大化,他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然而他升级后第一战遇上的敌人,就是老牌大师玩家奎照! 每一次交锋,每一招厮杀,奎照都堪堪在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对乐语造成最大杀伤。 他在给乐语放血! 哪怕乐语跟他以伤换伤,他也依然护住自己的要害,伤势疼痛对奎照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个境界的武者几乎都能在战斗中压制住疼痛的反作用。 就像是两军对垒,乐语每一次都是全军出击,然而奎照且战且退,慢慢蚕食乐语的兵力,根本不给乐语奋身一击的机会! 咬战法是‘咬杀至死’,但狼鹰拳是‘猎杀’——将猎物放血,也是一种高效率的猎杀方式。 哪怕乐语有‘冰血体质’不怕受伤,但伤势若是继续加重,他的胜率会越来越渺茫。 到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奎照杀了自己,然后魂飞魄散! 他绝不能,让奎照死得如此舒服! 恍惚间,乐语忽然看见奎照身后那飞舞的长辫。 他心里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假意攻击奎照的左手。奎照顺势闪避并且刮走他右手的血肉,一爪撕向他的脸庞,奎照的长辫也在转身时飞舞起来。 就是现在! 乐语不顾眼前的血爪,右手奋力向前一勾,勾出一轮光爆,向奎照的长辫咬去! 咬战法·荒咬! 眼看着自己这一道血爪就能撕去乐语的半边脸,然而奎照却是脸色剧变,直接放弃这次攻击,变招击碎乐语的荒咬光爆! 果然如此! “这就是你的劫!”乐语大喜过望,双手划出玄妙的光痕,一道抓向奎照的头发,一道击向奎照的胸膛! 前面说过,唤醒者的劫主,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但无一例外,劫主都是对唤醒者极其重要的东西。 劫主的离开、消失乃至死亡,都不会对唤醒者有太大影响,顶多就是无法渡劫罢了,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唤醒者亲眼看着自己的劫主被其他人摧毁。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珍惜的事物破碎’的感觉,会让唤醒者的精神力急剧下降,甚至意志消沉一蹶不振。若是在战斗中出现这种情况,跟直接战败也差不多了。 重伤和劫主破灭,唤醒者都会选前者:重伤还能救,但劫主破灭,那就跟死了没多少区别。 只是劫主乃每个唤醒者秘密中的秘密,其他人根本无法知晓。但奎照的长辫如此奇异,乐语一开始就心有怀疑,刚才稍一试探,奎照的反应更是令他确信无疑! “奎照,你已经在劫难逃!” ------------ 第66章 用腿的断腿,用手的断手 驶往炎京的火车,随着夜幕的降临,速度逐渐下降至最低速度,直至明天太阳升起才会提速。这是因为它并非纯粹的蒸汽动力,火车顶部的太阳能耀石板也是重要能源之一。 在降速的这段时间,火车的颠簸感少了许多,正适合进食。虽然这时代并没有多好的保鲜技术,但这一顿毕竟是上车后的第一顿饭,还是可以吃点好的。 “哇……念弱你的饭是哪间酒楼买的?”黎莹看着奎念弱的饭盒两眼发光,她的饭是从星刻镜湖酒楼买的,为了延长保鲜时间放在两层盒子里,有鱼虾牛肉鸡肉,然而香味却远远比不上奎念弱的饭盒。 “是我爹做的。”奎念弱嘻嘻笑道:“要分着吃吗?” “我就不了。”林雪拿出一个边缘焦红的大饼,微微摇头:“我只准备了烙饼。” 千雨雅也摇头:“我的饭菜是我自己准备的,我也……” 奎念弱摇头”“别这样啦,我忽然也有点想吃饼。” “对啊对啊,而且这么多我其实也吃不下,雪姐,小雨,你们不帮我吃的话就浪费了。”黎莹指了指她两层的饭盒:“这些食物隔夜就馊了,一起吃吧。” 黎莹是本来就打算和千雨雅一起分着吃,所以喊人去镜湖酒楼买的时候特意嘱咐买双人份,因此她的饭盒很有说服力。 千雨雅看了一眼林雪,点头说道:“那我就厚面皮蹭你们的饭了。” “你们不蹭我的饭,我也没脸蹭念弱的饭啊。”黎莹嘻嘻笑道,拿筷子夹起一块奎念弱饭盒的鸡块,脸上顿时露出吃了药的表情:“嗯嗯嗯嗯——冷了都这么好吃,我想去念弱你家蹭饭啊!” 奎念弱耸耸肩,郁闷道:“我之前也想带朋友回家吃饭,但我爸从不给外人做饭。” 林雪听她们这么说,也不再为了自己那点面子坚持,接过黎莹递过来的木筷吃起来。听到奎念弱这么说,她平静说道:“正常,若是别人知道统计司副司长私底下热爱厨艺,想必会有很多人惊讶地大跌下巴。” “统计司副司长?”黎莹一怔:“怪不得有点眼熟……念弱你爹是奎照?” 奎念弱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道:“是……是,我爹是奎照。” 奎念弱曾转学三次,星刻郡三所国中她都上过,转学原因只有一个:她暴露了父亲的身份。当同学们知道奎念弱父亲是统计司副司长,要么敬而远之,要么跟前马后,总之校园生活无一例外都进行不下去。 她对这三位在火车上认识的新朋友都颇有好感,黎莹热情大方,千雨雅娴静淑女,林雪成熟温柔,而且她们都是去炎京求学的伙伴。这让对炎京心怀忐忑恐惧的奎念弱来说,不亚于抓住救命稻草,她自然是十分渴望跟她们成为朋友,然而随着父亲身份的暴露,她感觉这段短暂的友谊就要结束了。 她也知道统计司在星刻郡里的名声,这三位星刻原住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奎念弱的父亲是统计司副司长……她已经做好被她们鄙视乃至辱骂的准备了。 她不怨她们,星刻人讨厌统计司天经地义;她也不怨父亲,她能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爱。她什么都不怨,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统计司副司长啊……”黎莹喃喃说道:“念弱,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你爹平时是怎么护理头发的?” 奎念弱一愣:“哈?” 黎莹摸着下巴说道:“你爹的辫子好长哦,看起来又那么柔顺好看,是不是有什么护发秘诀的?怎么才能留得那么长的?” 林雪说道:“你看念弱的头发也很好,应该是遗传吧。” 千雨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摇摇头没说话。 发现她们好像没有因此讨厌自己,奎念弱眨眨眼睛,眼眶忽然泛起一阵水雾,抽了一下鼻子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看见我爹有那么长的辫子……” 林雪和千雨雅对视一眼,她们两个多多少少能理解奎念弱的想法,唯独黎莹依旧一脸好奇地问道:“那你爹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辫子?是什么风俗习惯吗?还是跟你娘的定情小秘密?” “不,不知道……” “啊!”黎莹忽然重重一拍掌:“难道那是你父亲的劫——” “黎莹!” 千雨雅忽然低声喝止住黎莹,黎莹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吐舌道歉道:“怪我怪我,当我啥都没说。” 劫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秘密,探听别人的劫就跟要别人交出银行卡密码差不多,是非常不礼貌并且带有恶意的行为,因为口无遮拦问劫而因此打起来的案件也不再少数。 不过奎念弱没多在意,笑道:“没关系,小莹你的想法很正常。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有人私底下问我,我爹的劫是不是跟辫子有关。” 三人点点头,没有接茬,打算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但奎念弱从车窗往星刻郡的方向望了一眼,觉得她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跟自己父亲扯上关系,便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这是我的看法,我爹的劫,应该不是辫子。” “什么?”林雪一愣。 “怎么说呢?”奎念弱挠挠头:“因为……太明显了?” “我爹连他会厨艺这一点都藏着掖着,如果他的劫真的是辫子,他会这么明显地展露出来吗?” 黎莹一脸疑惑:“既然不是劫,那他为什么还有留那么长的辫子?” “因为这会让敌人误会。”千雨雅平静说道:“当敌人以为辫子是奎照的劫,按照这个思路攻击奎照的时候,也就步入了奎照设计的心理陷阱中。敌人只看见第一层,实际上奎照在第二层。” “这不是奎照的劫,这是奎照为敌人所准备的劫。” …… …… 嚓。 荒咬光爆掠过的奎照的头顶,掀起头皮,那根蓄养了十几年足足一米多长的辫子也随之散开,重重落到地上。 乐语的左手距离奎照腹部的仅有一指之距,他的光爆甚至已经撕烂了奎照的衣服,然而这一指之距却几乎成了永远无法越过的天堑。 他的左手手腕、手臂都被奎照双手抓住。奎照根本没有防御他对辫子的攻击,而是出全力打算他对腹部的攻势,然后顺势一掀! 被抓住左手的乐语凌空飞起,宛如麻布袋一样重重砸到地上,强烈的冲击力让他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但不等他起身反击,奎照就继续抓住他的左手抡起来,将他当成人棍子一样砸来砸去! “在念弱出生后,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她不是我的劫主,怎么才能让危险远离她。”奎照一边折磨乐语,一边说道:“我以前头发也很长,念弱她娘最喜欢就是给我扎辫子,因此我想出一个办法:给自己蓄养一条特别显眼的辫子,那别人就不会关注念弱了。” “事实证明,效果确实不错,甚至还有额外效果。像你这样以为辫子是我的劫主的人,我都杀了不止十个了。” 这时候,奎照忽然停下来,给乐语些许喘息的时间。 他冷冷说道:“说出你那个同伴在哪,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乐语咳出一口带有内脏碎片的血沫,感觉自己肋骨都断了几根。但比起这些,更让他震惊的是奎照的话语:“你……认出我了!?” 奎照突然聊起他女儿,又问及乐语的同伴,这显然证明了一件事——他认出乐语就是那晚刺杀提刑司司长董衡的刺客,也是伤害他女儿的刺客! 所以他才笃定乐语知道他女儿,也知道乐语才有一个精通藏剑战法的同伴! 所以他才没直接杀了乐语,而是这样将他抡来抡去折磨他! “回答错误!” 奎照狠狠一抡,将乐语砸到墙壁上,直接将墙壁都砸塌了! 乐语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脊椎背骨发出清脆的声音,哪怕有‘冰血体质’压制痛苦,但沉重的伤势依旧让他没有精力去构思反击! “虽然我很想将你和白发混蛋抓住折磨三天三夜,但时间已经不够了……”奎照看了一眼昏黑的屠宰厂厂房:“你就代替那个混蛋接受惩罚吧。” “那混蛋是用刀戳伤的……也就是手。” 什么意思? 乐语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自己那被人抓住的手臂臂骨血肉神经发出令人胆寒牙酸的断裂声。 “也真是好笑。”奎照的声音里透露残酷的笑意: “用腿的,断腿。” “用手的,断手。” 肉裂骨断。 ------------ 第67章 留了一手 “很精彩的一招。” 屠宰厂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奎照退后三步,低头看了一眼被‘咬’走大片血肉的糜烂胸膛,哪怕疼痛已经让他满头冷汗,但他依然忍不住笑出声:“我见过的人里,比你强的数不胜数,但比你狠的,不多。” “居然自己先一步反曲折断手臂来创造战机……我已经觉得我尽可能高估你了,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你。” 在奎照的对面,乐语正大口大口喘气咳血,满脸血污,全身各处伤势严重,右手指甲里还有几缕奎照的血肉。 不过最令人难以忘却又令人不忍直视的,莫过于他的左手:你很难会认为那还是一条手——任何人看一眼,都会想起自己洗衣服后,为了扭干而将衣物扭成一捆的画面。 他的左手手臂血肉已经扭成一团,将里面血液全部榨出来,惨白的碎骨头混在殷红的鲜血里暴露在空气中,体内的血液仿佛忍不住找寻脱离这场灾难的缺口,正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手臂与肩膀之间,仅仅只有几条‘肉丝’来连接着,仿佛只要风一吹,这条藕断丝连的左手就会掉下来。 在奎照将要扭断他手臂的时候,乐语直接从地上弹起来,虽然手臂因此反曲扭断,但他也获得了反击的机会,直接荒咬光爆撕咬过去。 然而奎照马上就撒手后退,仅仅被乐语撕走了胸膛的血肉。虽然他刚才表现得仿佛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但他内心一直都在警惕乐语——狼鹰拳猎手从来都不会松懈。 杀完人会记得补刀,哪怕女儿陷入危险之中也依然保持最佳行动策略的奎照,怎么可能因为不小心就被反杀?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认出你的身份?” 奎照没有趁势追击,反而在安全距离外慢慢踱步,“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你那晚没说过一句话,没用过一招咬战法,连外貌也做了伪装,但为什么我还是能认出你呢?” 乐语拭去了眼角的血污,看着奎照默默不言。他的确很疑惑,奎照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你,直到我和你交手的时候……”奎照指着乐语说道:“你的肉体告诉我,你就是那晚被我钳制住的刺客。” “咳咳。”乐语咳出两口鲜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奎照这个说法太怪了,怪到他有点想笑:“你是说,你在我身上留下了记号?” 奎照摇摇头:“不是记号……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理解,但在狼鹰拳武者中,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特殊能力,反而是人人都会的共有技能。狼鹰拳的‘猎杀’奥义,为了培养武者对其他武者有‘食物链上位’的威胁力,会在战斗中通过精神力对自己进行催眠,让武者坚信自己是狼鹰,对方是鱼肉。” “这种催眠必须通过自己和敌人两个媒介,借助自己对敌人的每次攻击,不停拔高自身的食物链地位。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记住攻击的手感——对敌人攻击时的感觉。” “我将其称之为‘狼鹰意志’,这个精神催眠技巧好处不少,但缺点就是战斗一开始最为虚弱,必须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战斗,才能让自己的‘狼鹰意志’达到最佳状态。” “刚才我跟你战斗的瞬间,我曾经的狼鹰意志就被唤醒了,我甚至能回忆起这是对刺客的狼鹰意志。”奎照冷笑道:“你已经隐藏得很好,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乐语苦笑一声,没想到狼鹰拳还有这种特性。简单来说,就是狼鹰拳武者跟特定角色战斗时,都会攻击次数增加给自己叠加‘狼鹰意志’的buff。 这个buff只会对特定角色生效,当狼鹰拳武者转移攻击目标,就要重新叠加。但反过来说,如果狼鹰拳武者再次攻击特定角色,那么他之前的‘狼鹰意志’buff就会重新生效,无需再叠buff。 这个特性的主要用途是免去狼鹰拳武者重新叠buff的时间,但没想到奎照却以此识别出乐语就是那个曾经被他暴打过一顿的刺客,只能说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军开挂。 “你走吧。” 乐语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奎照正侧着头看屠宰厂,根本没有看他。奎照冷冷说道:“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忍,说道:“你是个天才,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什么意思? 他在怜悯欣赏我? 打出感情了? 惺惺相惜? 还是我刚才那一手其实戳中他的要害,他现在也重伤了,所以才说软话赶我走? 乐语脑海中千头万绪,忽然一口热血上涌,咳咳咳三声,吐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片的污血。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地面已经一片血色,他流的血都快形成一个血潭了。 他在拖延时间! 飒! 上一秒还在温言暖语,下一秒奎照就忽然袭击而来! 血爪掠动,荒咬光爆! “痛,就倒下吧。”奎照的脸上再无慈悲,只有如鹰似狼的凶厉:“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乐语只能单手接招,没过几息便被奎照抓住空挡一拳命中胸膛,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哪怕他马上抓住泥地稳住身子,但他很清楚明白,他在力量和技巧上已经打不过奎照了。 更何况,奎照也说得没错。 他快死了。 奎照刚才花费那么多口舌跟他扯谈,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尽可能地流血。断手,重伤,内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就像死亡倒计时一样悬浮在乐语头上。 我要死了。 乐语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降临。 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极度的冷静。 奎照给了他时间流血,也给了他时间适应。他已经充分地感受身体每一块零件的状态,意识到自己还有最后的机会。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让我放血?” “猎人为了尽可能轻松地杀死猎物,总要给猎物一丝生命的希望。” 奎照重步一踏,血爪光爆如千刀袭来。他看见乐语只能一只手扑散他的光爆,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加施压,浑身解数打出铺天盖地的一击,狼爪噬身,鹰爪击空! 狼鹰拳·鹰挚狼食!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面八方皆是杀招,猎物已经无处可逃! “我想告诉你……” 奎照看见乐语奋力瓦解了正前方的光爆,但这毫无意义,他上方下方左方右方的血爪光爆会将他撕碎,而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力了。 “其实我不痛。” 乐语曲起了他那根吊儿郎当、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如同麻布一样的左臂,在奎照惊骇的眼神里,他左手五指展开弯钩如爪,聚光华如瀑布,生杀机若利刃! 狼鹰拳的奥义,是猎杀。 而咬战法的奥义,是至死方休。 “我一点都不痛。” ‘冰血体质’,强行驱动! 电光火石间,在奎照的血爪撕裂乐语的衣物血肉的同时,乐语的左手也重重撕咬奎照的胸膛,破骨透胸,穿体而过! 咬战法·荒咬! ------------ 第68章 你应该上那趟火车的 铛! 奎照奋力一踢,将乐语踢飞两三米。乐语在地上翻滚数圈,将地面都染成了血色。 奎照最后一招狼鹰拳,引起的血色光爆四面八方地撕烂乐语的肉体,他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衣物血肉泥土糅杂在一起,仿佛被扔去内部满是尖刀的洗衣机里洗了一圈,拿去做人肉叉烧包都嫌肉质不好。 但奎照更惨。 他止不住地后退,满头冷汗地看着自己胸腹的空洞,双手泛起于事无补的治疗绿光,往自己的伤口糊上,仿佛在用浆糊填补缺口。 “咳咳咳……止住啊!快止住啊!”奎照神色疯狂地按住胸腹的伤口,但鲜血还是哗啦啦地从伤口渗出来,为他漆黑的衣物增添些许深红。 “呜……咳!”血液逆涌堵住了喉管,奎照重重一咳将鲜血吐出来,也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从死亡的恐惧中重获几分理智。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挣扎的乐语,“为什么……你非要破坏……我的计划……” 虽然恨不得将乐语碎尸万段,但奎照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于是他毫不犹豫继续后退,准备去附近的驻军处找到军医官止住血。 只要找到医官,只要找到医官…… 奎照用余光盯着乐语,却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往日他被绊一下也就被绊了,但现在他重伤在身,直接身体不稳摔倒在地。 “什么东西……”奎照顾不得伤口撕裂出血,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护住乐语可能的突袭。他转头一看,发现刚才绊了他一下的,却是陈辅的尸体。 陈辅嘴角勾起,露出若无若有的笑意,但在奎照眼中,这笑容仿佛是这个死人在嘲讽讥笑他这个失败者。 “就连一具尸体都能阻止我,就连一具尸体都能嘲笑我……哈哈哈……咳咳咳……” 奎照忍不住苍凉地笑起来,却又不停地咳血。他瞄了一眼将要站起来的乐语,不再犹豫,捂住贯穿胸腹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离开屠宰厂,沿着大道往外走去。 只要活着,就还没失败。 只要活着,就能从头再来! 只要找到医官,只要我今晚能活下来,只要我还有机会,只要…… 不知走了多久。 也不知走到哪里。 脑子里仿佛一团浆糊,头痛欲裂。 就在此时,奎照忽然看见,光亮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副司长,晚上好。” 奎照抬起头,顿时脸露喜色:“古月!” 出现在奎照面前的,赫然是统计司三队队长银古月!也是他最为信任的手下! 在统计司里,正是因为有银古月等人的支持,所以奎照才能跟蓝炎分庭抗礼。银古月一开始就是奎照带出来的干员,他能晋升队长也是多得奎照全力支持,因此奎照对他毫无怀疑。 “伤势如此之重,副司长你没能成功夺取圣者遗物吗?”银古月疑惑道:“按理说千羽流已经被调走,那里应该没人能拦住你……” “他回来了,他是个疯子……咳咳!“奎照捂住嘴巴,喘气道:“既然你来了就好,快去找医官过来,然后找人跟我回去。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咳咳咳!” 奎照跪倒在地上咳血,咳声痛苦尽显,弯腰佝偻凄凉,旁人一看都心生悲戚怜悯忍不住上去扶他。然而银古月却站定不动,平静地看着奎照,忽然叹气道:“所以说,我是真的不想来收尾。按照原本的交易内容,副司长你应该是由对方来解决的。” “什,什么……”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吧,在你手掌的血光爆散去之前,我不会接近你一米之内的。” 奎照依旧跪伏在地上,面朝着地面,不过他的咳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苦涩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该从何说起呢……嗯,应该从丁义说起。”银古月晃了晃脑袋,说起这位昔日的郡守,他语气毫无尊敬,反而充满嗤笑:“作为郡守,丁义其实做得还挺好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志大才疏。任免了蓝炎做统计司司长,还特意提拔你作为副司长,希望你可以制衡蓝炎。” “他看错了两点,一,蓝炎不是他能控制的。二,你也制衡不了蓝炎。” “然后副司长你不满足现在的地位,又恰逢吕仲派人拉拢,所以你顺理成章成为吕仲的内应。嘛,比起吝啬的丁义,想必吕仲的报告肯定能令你满意……毕竟我也知道副司长在临海军校官争夺失利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不过副司长可能不知道的是……”银古月看了一眼奎照身下流淌的血河:“蓝炎,早在你之前,就已经接触吕仲了。” “说来也是好笑,帮丁义扼守星刻郡咽喉的统计司两名负责人,都无一例外看出丁义非明主贤君,先后背叛丁义投靠吕仲……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啊。” “吕仲告诉你今晚会出现动乱,让你去夺取丁家的圣者遗物,这其实算是无奈之举,因为吕仲在星刻郡的内应里,能派去争夺圣者遗物的,也只有你而已。” “而他的算盘,却跟丁义一样:圣者遗物是必须要抢的,他宁愿让副司长你抢到,也好过比丁家人抢走。极神兵认主之后就无法转移,吕仲也并不在意圣者遗物的归宿,他只是认为掌握圣者遗物的你,可以凭此功劳和武力与蓝炎分庭抗礼。” “简单来说,副司长,哪怕你到了吕仲的麾下,你的作用依然是……用来制衡蓝炎罢了。” “咳咳咳!” 奎照咳出几口血,微微抬起头看向银古月,鹰眼狼目里,尽是嘲讽的笑意:“狂妄。” 银古月摊摊手:“副司长你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你也不知道蓝炎的真实实力,而且这也只是还没发生的猜测,算不得真。” “不过呢,这个计划里,吕仲和蓝炎其实是有一点没达成共识。吕仲想将圣者遗物也纳入麾下,哪怕是让副司长你去抢。但是呢……蓝炎早就将圣者遗物交易出去了。” “交易?” “是的,交易。”银古月摊开双手,看向后方被烈焰照亮的半边夜天:“作为代价,他获得了这场席卷星刻郡的动乱,让吕仲入星刻的计划大大提前。而他,也将提前入主临海军。” “入主临海军,哈……咳咳!”听到这里奎照就想笑,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笑下去了。 银古月也不在意奎照的嘲弄,说道:“在蓝炎的计划里,副司长你应该作为一个添头,在争夺圣者遗物的时候身亡。无论吕仲怎么安排,但蓝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奎照脸露讥讽:“因为我能威胁他的地位?……他知道,一旦我获得圣者遗物,他的算盘就打不响,吕执政会转而重用我——” “不。”银古月摇摇头:“他只是觉得你的辫子,很丑。” “哎?你的辫子没了?可惜了,如果你早点剪掉辫子,或许不用死。” 奎照身体颤抖起来。 他忽然感觉很冷,自己胸膛流出来的,仿佛是冰水。 “那你呢?” “我?我从一开始就被蓝炎招募了。如果你能表现好点,我说不定会转而投靠你,但副司长你每一次的动作都被蓝炎预判在前,我对你实在没什么信心。” 银古月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露出疑惑的笑容:“说起来,蓝炎说我跟你很像,所以你一定培养我成为你的心腹。到现在我都不懂,我跟你到底哪里像了。” 他这时候忽然叹了口气:“跟你说了这么久,你的血也该流干了吧?” 银古月拿出轻铳,瞄准已经无力动弹的奎照。 “那么,奎照副司长,蓝炎向你问好。” 砰。 …… …… 当乐语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奎照的身影,只看见奎照在地上趟出来的血路。 他现在已经不在意奎照了,毕竟被他在胸膛打了一个洞,奎照是断然活不了的。就算真的有了万一,奎照活下来了…… 乐语看了看满身伤痕血肉翻卷的自己。 如果奎照活下来了,那等待他也将是魂飞魄散级别的夺舍。 唉,我能不能活过今晚呢?我活过今晚之后,要不要想办法找个人替生呢…… 乐语心中划过几个奇怪的念头,他看向屠宰厂的大门,伸手用尽全力推出一条门缝。 他伤势实在太重了,哪怕有‘冰血’压制痛苦驱动身体,但他现在肌肉神经血管都受损。如果说‘冰血’是一个无视操作系统病毒木马,无论电脑处于什么状态都可以驱动电脑工作的超级软件,那乐语现在相当于CPU、显卡、内存、主板全部烧了。 现在乐语还能站起来,已经是生物学和物理学的双科奇迹了。 随着门缝的扩大,外面的光线逐渐渗透到黑暗的屠宰厂里。乐语走进去,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什么动物的血腥味了。 “你来了。” 阴音隐站在离他不远的窗户前,外面稀疏的月光照亮了他苍白的头发,以及沾了不少血污的惨白脸庞。他依旧穿着夜行衣,右手提着一柄奇怪的剑,剑的形状如同一个‘屮’字,让人很奇怪两侧的利刃是作何用途。 乐语在黑暗前止步,站在光线中,点头问道:“王宗道呢?” “死了。” “圣者遗物呢?” “拿到了。” “好,我们现在马上过去支援其他人,有了圣者遗物,我们的胜算又增加了……” 乐语转身离开屠宰厂,然而这时候他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你发现了。” 乐语身体一滞。 一抹冰凉,从背窝贯穿胸膛。 “千羽流,你应该上那趟火车的。” ------------ 第69章 道歉 “理想?” 喷吐着蒸汽的火车沿着铁轨在平原上前进,穿过数个关卡,在晨风边界站台停下一次,从白天等到天黑的乘客们迅速填满另外一半空着的车厢。 这辆火车之所以能在晨风区内通行无阻,当然不仅仅因为一纸协议,更因为双方都需要派人前往炎京。 摇晃的车厢令人难以入睡,初次离家更是令人心生亢奋。火车里没有软卧皆是软座,四位初次认识的女孩子经过一顿友好的晚饭,关系迅速拉近,聊了许久也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她们早已认识许久,有无尽的话题想倾诉。 不过她们的话题大多数都是围绕着炎京皇家学院。对于这座位于首都的至高学府,哪怕是对学习不感兴趣的黎莹都心生向往。对她们而言,皇家学院不亚于童话故事中的世界,千年无数文人墨客、英雄豪杰、神仙眷侣都在那里留下过足迹。 皇家学院孕育了无数传奇,皇家学院就是传奇。 既然聊到学院,自然而然就会聊到理想这样梦幻的词汇。黎莹做出西子捧心的姿势,一脸神往地说道:“我的理想就是遇到一位意中人,他会是盖世英雄,带着我经历无数惊心动魄的冒险,最后我们修成正果归隐田园,住在宫殿里双宿双栖……” “嗯嗯嗯嗯。”奎念弱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逐渐迷离,看来已经沉浸在黎莹所描述的幻想中,让旁边林雪千雨雅两人都忍不住挑眉——她们以为只有黎莹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没想到羞涩懵懂的奎念弱也是个隐藏的恋爱脑。 “小莹,吃点花生。” “念弱,口渴了吧?来喝水。” 在两人快要流口水之前,林雪和千雨雅适时打断了她们的幻想。奎念弱喝了口水,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红扑扑,连忙转移话题:“我的理想是学会家传的狼鹰拳。” 林雪轻轻摇头:“这可不算是理想。理想是自己很想要达成,但又很难达成的事……学会狼鹰拳,是你内心最想达成的事吗?” “是啊!” “如果你父亲不再强求你学习狼鹰拳呢?”在之前的闲聊中,林雪知道奎念弱因为一直学不好狼鹰拳而受到父亲的责备,便沿着这个思路问下去:“如果明天皇家学院出了新版本狼鹰拳,你家传的狼鹰拳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你父亲也肯定不会强求你继续学……那到时候,你最想干的事是什么呢?” 奎念弱捂着脑袋皱着眉头,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林雪的假设,晃着麻花辫说道:“那……那……我大概会想……到处去品尝美食吧?” “当美食家?”三女眨眨眼睛,惊讶地看着奎念弱。 “不是美食家,不是。”奎念弱脸红着摇摇头:“我只是经常听我爹说,天际区的家养鸡鲜嫩好吃,幽云区的烧烤和酱料吃过就再也忘不掉,西南部的麻辣火锅在星刻郡怎么都复刻不出来……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的美食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 千雨雅说道:“你父亲去过很多地方啊。” “是啊,他说他的厨艺就是当初游历时偷师磨练出来的。”奎念弱露出笑容:“嗯,如果这也算是理想的话……我其实还想学下厨。我小时候就想跟我爹学做饭,但他宁愿我去锻炼战法也不愿意我进厨房……” 林雪看着奎念弱那双谈起父亲就发亮的眼睛,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触动。虽然她对奎照只有风闻,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手下不知有多少逆光分子的怨魂。 然而在他女儿眼中,奎照只是一个精通厨艺的严厉老父亲罢了,甚至还是一个好父亲。奎念弱从小就没了母亲,都是奎照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她。 按理说,在这种家庭氛围下,奎念弱应该会变得很叛逆才对。然而或许是奎照做饭做得太好吃了,硬生生磨灭了奎念弱的叛逆期。 严厉的老父亲,恶贯满盈的统计司副司长…… 人性都是复杂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大家都是以双面人的形态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父亲,你的死亡究竟是…… “那雪姐呢?”奎念弱挽住林雪的手臂:“雪姐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想好好学习,直到拥有足够的能力,来完成父亲的理想。” “那如果你父亲不要求你——” “念弱,我跟你不一样。”林雪笑道:“你心里并不想学狼鹰拳,但我认可我父亲的理想,我是自愿沿着他的道路继续前进。而且……” “不仅仅是父亲,我的大伯,我的家人都为这个理想付出了无数努力。我无法辜负祖辈的期待,如果连我都不坚持下去,岂不是承认我们的理想是错误的?” 看来雪姐的家族企业处于困境之中呢……奎念弱懵懂地点点头,然后大家看向还没发言的最后一人。 “我知道!”黎莹举手说道:“小雨的梦想是成为救人危难的医官!” 千雨雅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下的原野,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是我曾经的理想。” “曾经的?”黎莹一愣:“什么时候变的?我怎么不知道的?” “就在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奎念弱好奇道:“那不是我们赶火车的时候吗?” “是的。”千雨雅点点头:“我当时跟我的兄长进行了一番讨论,他的言论改变了我的想法。” 林雪看了一眼千雨雅,随意问道:“你兄长说了什么?” “我兄长认为,世道之所以变坏,一是生产力的问题,资源不足以供给所有人;二是分配制度的问题,贵族富豪占据的资源过多,所以穷人活不下去。” “作为医官,根本无法解决这两个问题。” 千雨雅看着手上的医术,轻轻叹息一声:“学医救不了辉耀。” 这个话题略显沉重,奎念弱顿时闭上了嘴,黎莹问道:“那小雨你不读医官系了?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还没考虑好,我再想想。” 林雪问道:“你似乎受到兄长的很大影响……你跟兄长的关系好吗?” 千雨雅微微一愣,看往窗外,沉默半刻才回答道:“不算好。” “不好吗?”黎莹歪着头问道:“上次我见你哥的时候,他还隐瞒身份向我打听你在学校的情况呢……不过我其实早就认出来!只是看在他挺帅的份上才给他透点口风。” “他……最近变了很多。”千雨雅说道:“在之前的前几年,我们一天也不会说一句话。” 奎念弱震惊:“吃饭也不说话?” “我们这几年都不会一起吃饭,他回来的很晚,我吃完饭将他的饭菜放在他卧室里。” 千家兄妹的相处方式实在奇葩,其他人面面相觑,黎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也太奇怪了吧,一家人都不一起吃饭?” “他可能在生气吧?” “生气?你兄长在生什么气?” 这时候千雨雅忽然沉默下来,脸色也有点扭扭捏捏,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小时候跟他发过脾气。” “大概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在母亲死后,父亲也忧思成疾故去。我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情很坏,他过来喊我吃饭,我就大吵大闹,喊着要爸妈陪着吃饭,不想和他吃饭……他没说什么,分出一半饭菜放到我面前,我们分开吃。” “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是分开吃饭。” 或许是早就想找人倾诉,又或许是离另外一位当事人太远了,千雨雅将这件压在心底里的事全盘托出,平静说道:“他应该是生气了。” 黎莹顿时义愤填膺:“因为这种事就生气?你哥也太要面子了吧啊?枉我还觉得他长得挺帅!” “对咯对咯!”奎念弱连连附和:“而且怎么能气这么久?几年,我的天,我8岁的时候扯过我爹的辫子,他第三天就不打我了!” 就当两人声讨千雨雅他哥的时候,林雪沉思片刻说道:“其实,你哥有没有可能,认为你真的不想和他吃饭,所以才主动跟你分开?” 声讨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看向千雨雅。 千雨雅一愣,神色有些茫然:“好像……有这个可能……” 林雪问道:“你刚才说他变了很多,那是怎样的变化?” 千雨雅想了想:“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那天还下着雨,他满身湿透地回家,忽然说要和我一起吃饭。从那天之后,他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林雪微微一怔。 半个月前,下着雨的晚上……是父亲死的那一晚。 也就是在那晚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不论是她林家,还是千羽流。她能感觉到这件事背后迷雾重重,但她根本没能力拨开迷雾,甚至连去炎京求学,都是借助父亲的余荫。 心事重重的林雪没再询问下去,而千雨雅也陷入了思索。 难道,其实兄长没有生气,反而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的脾气? 难道,其实是我一直在闹别扭吗? 想到这里,千雨雅顿时感觉自己双颊火辣辣,脑子也有点晕乎乎。她转过头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瞬间冷静下来。 没关系,还有补救的余地,更何况……对,我的劫! 千雨雅轻摸后颈,将精神力聚焦到后颈处,便模模糊糊感觉到一条即将满的进度条。 她的劫其实并不难完成,只需要和兄长千羽流同桌吃饭即可。按照过去这半个月的就餐次数和进度条情况,若想要渡劫,她需要和兄长一起吃饭共17次。 至于为什么是17次,大概是因为……她12岁那年,兄长年龄是17岁。 现在,还欠一次。 千雨雅放下手,看着外面夜空的原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微笑。 兄长答应过,他很快就会来炎京。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在炎京重新开始。 下一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定要和他好好道歉。 为我的劫,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 …… 乐语低下头,看见一截泛着紫红幽光的剑尖从胸膛刺出。 他想挣扎,但这柄刺入体内的剑如同铁锁般,将他的身体牢牢锁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正源源不断地流入剑身,而他也变得越来越虚弱,身体变得越来越沉,仿佛冰血都要失效了。 “阴……音……隐……” “如果你上了那趟火车,如果你被奎照杀了,如果你拒绝了这次任务……但世上没有如果,所以才有命运。” 阴音隐站在乐语背后,他看着剑身泛起的墨绿血光缓缓流入自己体内,平静说道:“我们虽然没能好好的告别,但至少,在你死之前,我会向你好好的道歉。” ------------ 第70章 算了 十几年前,在天际区……对,就是现在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天际区。不过罗马不是一日建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际区的叛乱也是有广泛的民众基础——穷得活不下去的人。 苦寒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天际区也不例外。作为辉耀东北区域的执政区,天际区民风彪悍,好战成性,本地人皆是重死轻生一诺千金之辈,又有祖先宗教信仰来坚定信念,这样的老百姓自然不方便统治,天际区的统治历史就是一门妥协的历史,有时候是辉耀派人严酷镇压,有时候是天际人成为执政官休养生息,反正一直在闹腾,但总体而言还算平静。 但在数十年前,辉耀一改对天际区的‘温和’政策,连续几任执政官都是严苛派,摧毁天际人的祖先坟庙,挑起本地宗族之间的矛盾。最重要是,他们以河流改道兴修水利的名义,强行迁徙百姓。 事后回看,其实辉耀的策略并不算错,摧毁宗庙是打压宗族势力,挑起本地宗族矛盾是削弱世家,迁徙百姓则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际区的青壮劳动力太多了,送去其他区建设国家岂不美哉?何必留在这苦寒之地打架喝酒? 只是计划是完美的,现实是残酷的。祖先坟庙被毁,又被驱逐出家园,天际人故土难离的情绪顿时爆发了,他们宁愿当流民也不愿离开天际区,变成了强盗山贼野民,令天际区治安恶化,引来辉耀中央的进一步打压,进入恶性循环。 天灾只不过是导火索,绵延数十年的人祸才是战乱的根本。 十几年前,一个名字里有阴字的男孩,他们的村子成为朝廷强迫迁徙的目标。其实这也不关他和他家什么事,但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气不过,聚集起一群人找官员理论——或者打架——但结果是他们死了,村子也受到了连累,军队将村子直接屠了。 有时候并不需要你做错什么,甚至不需要看见你,只要你身上有相同标签,你就会遭受命运的蹂躏。 男孩当了几年最底层的流民,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磨练出一番宛如手术般精准的杀人技巧。一个路过的刺客感觉他很有天赋,便将他收入了自己的组织。 “黑衣楼。”阴音隐说道:“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刺客组织是不需要名字的,普通人也不会知道我们,只有有资格并且有意愿雇佣我们的人才会收到我们的价格单……一般上面会附上对方想杀的目标的名字和价格。” “不过里面的人为了遮掩白发和藏于黑暗,多数都喜欢穿黑衣,所以我称之为黑衣楼。” 乐语想转过头看一眼阴音隐,但就连转头这样的动作,他都做得宛如生锈般困难:“白……发?” “没错,里面的人都跟我一样,修炼的是藏剑战法。”阴音隐说道:“其实用常识推论就知道了,藏剑战法这种短命的禁忌战法,若无组织传承,怎么可能流传至今?就算有人私藏,只要后人一练,马上就香火断绝……更别提辉耀朝廷一直猎捕白发者,除了刺客组织,不会有人私藏。” “一年多前,组织收到一份很特别的订单。” 这份订单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目标是位高权重的星刻郡郡守丁义外,还有一个特别要求:务必要以逆光乱党的身份击杀丁义,并且逆光乱党的身份要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可,最好在一年后的秋天之前击杀。 目标太危险,要求太高,而且还要时间要求,当时几乎全体刺客都放弃这份订单,除了那个在乱世里摸爬滚打数年的男孩。他搜集过当世神兵情报,知晓圣者遗物很有可能在丁家,于是乎他接下这份订单,在一年多前就加入了白夜组织,依靠功勋成为星刻郡的负责人之一。 他联系上订单发布者吕仲,他深知吕仲的目的,而他策划的‘动乱’远比单纯的‘刺杀’更能让吕仲名正言顺入主星刻郡,于是吕仲为他提供了支援。 乐语已经无力站立,他跪倒在地,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名字: “蓝炎。” “是的。”阴音隐点头:“蓝炎一直利用你来为白夜提供便利。分部建立,铳械入城,日常检查……如果没有你的存在,白夜根本坚持不到今天。你是我和蓝炎的共识。” “于是我们都得到我们想要的:蓝炎已经为今晚的叛乱做好充足的准备,明天早上他就是星刻郡的英雄;丁义已死,获得蓝炎支持的吕仲再毫无障碍入主星刻郡,执掌凌海军;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圣者遗物。” “流星,你心中是不是有许多问号?而最大的问号应该是……我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只为获得这件极神兵呢?” “听说思考能让垂死者延长脑死亡的时间。那么,请你用常识思考一下,黑衣楼这个刺客组织,里面全都是命不保夕朝生暮死的暗行刺客,那么组织……到底是怎么约束刺客,让刺客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呢?” 是啊。 乐语在聆听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违和感:一群活不了几年,却又拥有强大夜战能力的刺客,组织凭什么指挥他们? 金钱?他们活都活不了多久,有钱有什么用?就算是为了家人赚钱,但刺客们也未必有家人啊,像阴音隐这种全家死清光的,他随便做个侠盗都能养活自己,何须听命于刺客组织? “……命。”乐语低头看向胸膛的剑尖:“黑衣楼,有让你们延长寿命的方法。” “回答正确。”阴音隐平静说道:“但正确来说,是一件兵器。” “幻神兵·净魂邪魔之剑。它的能力有很多,但对我们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可以通过杀人来存储生命力,然后按照持有者的意愿,将生命力输送给任何人。” “我们唯有完成任务,才能从首领的剑下获得生命。” “而这,就是我千方百计也要获得圣者遗物的原因。” 飒。 阴音隐抽离长剑,乐语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软绵绵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曾经摸过净魂邪魔之剑。”阴音隐横起长剑,欣赏剑身上面的鲜红花纹:“现在,我通过圣者遗物模拟出净魂邪魔之剑的赝品……虽然是弱化版的赝品,但也有相同的能力。”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受到黑衣楼的钳制。” “从此之后,我不用每天睡醒就想起自己还剩几天命。” “流星,你能明白像我这种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每一天都在往死亡迫近的人,我每天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的吗?” “能……” “不,你肯定不明白。”阴音隐捂住心脏:“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生活优越的高材生,怎么能明白呢。我光是为了活在你面前,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以为我怕死?不,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死亡并不值得恐惧,真正令人恐惧的,是没有希望。” 乐语微微一怔,苦笑一声:“你好像……说过……这句话。” 阴音隐半个身子站在黑暗中,半个身子站在光线里。他沉默地看着乐语,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后面还有半截话:要问快点问,不然你就死了。 乐语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副腐朽的棺材,无法动弹,无法脱离,只能眼睁睁迎接着死亡的到来。净魂邪魔之剑,除了吸收生命力外,似乎还有更加奇妙的能力。 “为什么要杀我?” 骤然听上去好像有点无厘头,杀你还要什么理由?但乐语确实不明白:他跟阴音隐无冤无仇,也不会跟阴音隐抢圣者遗物。既然阴音隐达成了目的,为什么不自己离开逍遥快活,反而还要对他这个重伤残疾人补刀? 阴音隐沉默了好久,就当乐语以为自己要两腿一伸的时候,他忽然说道:“我想继续为白夜效力。” 乐语惊讶得魂都回到体内了。 “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刺客想为一个革命组织办事……但在这一年多内的时间里,为你们这群没常识的逆光分子擦屁股,替你们收拾手尾,却是我过得最舒服的时光。” “你们每个人都像太阳一样闪闪发亮,虽然每个人都各有缺点,但都有闪耀夺目的意志。跟你们一起工作,我觉得我仿佛也变成了一个伟大的人,一个有意义的人,一个……善良的人。” “但我如果想回去白夜,就得将所有知情者都抹杀。只有这样,星刻郡的故事才由我来编造。安倩那边,蓝炎会处理好,我唯一要处理的目标,就是你,流星。” 乐语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但他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皱着眉看着阴音隐。 但阴音隐却读懂了乐语的表情:“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背叛吕仲,帮助白夜夺取星刻郡,再凭借这个功劳获得圣者遗物……或者,我可以在一开始就表明自己想要圣者遗物的态度,让白夜协助我?” 乐语点点头。 “是啊,为什么我不这样做呢?” 阴音隐半张脸露在光线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其实林锦耀也不是非得要死,只是他声望太高,如果他不死,我就没办法获得夺城计划的主导权。林雪恩也不是非得要死,只是没有他这个死掉的‘内奸’,白夜总部就不敢往星刻郡倾斜资源……” “你也一样。” 阴音隐看着乐语,明明脸还是笑着,但眼角流出了泪水:“我也不希望你死,所以我才让蓝炎给你一张车票,然后我也给你一张车票,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和你妹妹去炎京,离开星刻郡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我看见你的时候,为什么我还是能毫无迟疑地对你痛下杀手呢?” 阴音隐终于绷不住脸,嘴角微微抽动,身体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悲伤浓郁得无法化开:“为什么呢?”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你看见的那个能说很多大道理,为白夜鞠躬尽瘁的‘阴音隐’,是我的面具。” “你没看见的那个杀人如麻,为了获得极神兵不择手段,掀起动乱,心狠手辣,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的刺客‘阴’,也是我的面具。” “有些面具,戴的太久,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所以,我既想为白夜效力,却不相信白夜会为我争取圣者遗物。我渴望成为像你们这样善良勇敢的人,却为了自己的目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我心向光明,却扭曲如尘。” “真正的我,可能在十三年前那个夜晚,躲在父母尸体下不敢动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吧。”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拥有两副面具的……双面人。” 夜风呼啸,远方的火光黯淡下来,遥遥可闻的喊杀声也已经完全听不见。 “一切都结束了。” 阴音隐看向气息似有若无的乐语:“你也要死了。” “我听闻,用净魂邪魔之剑吸取生命力,可以让人不感到任何疼痛就死去……你痛吗?” 乐语侧过头,用余光看向远处躺尸的陈辅,轻轻叹了口气:“痛。” 身体不痛。 但某个地方很痛。 痛得他有点想就这样死去算了。 “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经历的……朋友。” 阴音隐说这话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你愿意原谅我吗?” 刚一说完,阴音隐就忍不住了,他嘴角翘起,哈哈笑着摇头,眼角泪水如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乐语也笑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我不愿意……” “但是……” 还没将话说完,乐语就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皮沉重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世。 也可能是一瞬。 乐语睁开眼睛。 他看见满身伤痕的千羽流躺在地上。 外面,明月当空,尸横遍野。 乐语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净魂邪魔之剑,剑很漂亮,符文血红明亮,剑身滴血不沾,从里面传来的阵阵生命力,让乐语时刻都感觉到精力充沛。 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 但整个屠宰厂,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最后,乐语也只能无可奈何叹息一声。 千言万语,万般惆怅,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算了。” (第一卷完) ------------ 第一卷总结与请假 首先。 这本书成绩不好,是听日的能力问题,不关题材的事。我始终相信「死而替生」这个设定可以成为优秀剧情架构的基点,只是我笔力啊、剧情啊、文风啊、乱七八糟的水平不够,没能好好发挥这个设定优秀之处。 我真的很希望这个点子能火起来,然后我就能看到更多同类型的书(泪目)。 就像小世界那样,只是小世界同类型的书,我也没见过火的,倒是在晋丨江见过写得挺好的,但更新比听日还摸…… 然后。 聊聊第一卷的剧情。 简单来说,第一卷糅合了听日的诸多xp。 最明显的就是火凤燎原和隐形守护者了,玩梗依旧是我创作时的动力之一。陈辅这个角色一半是隐形守护者的学妹,一半是火凤刺客团里的小弟,还有其他角色也有很多火凤要素,不多提。 不过第一卷剧情的主要来源,其实是听日忽然萌生的一个想法: 「一群女孩在火车上吃着火炉唱着歌,然而她们不知道她们的家人已经死光光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这种剧情,反正我就是觉得这很带感。 当然,更带感莫过于她们知道家人死讯后的变化,还有乐语下一次与千雨雅吃饭时的画面……咳咳,扯远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写到那。 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外,第一卷剧情还有一部分来源是听日看了《降魔专家》的第一卷‘无面人’后,觉得这种搭档变成敌人的反转剧情很有意思。 只不过是别人是‘搭档跳反了,我一拳打爆。’ 我的是‘搭档跳反了,我被锤死了。搭档超神了,我盗了搭档号,我超神了。’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懵懂、幼稚、无助的主角,被人牵着鼻子走,中了所有算计,为他人做了嫁衣,然后…… 别人千方百计获得的一切,都变成主角的了。 虽然,那可能并不是主角想要的。 不过这样听起来,貌似,好像,或许,有点,似乎,不是很爽? 其实是应该有办法写得很爽的吧,只是我写的时候,就只想着这样写可能会很有意思。 结果,既不爽,可能也没意思(泪目)。 听日你究竟还想不想恰饭啊(泪目)。 最后。 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也感谢从上本书跟到这里的老读者,真的辛苦你们了,换我遇到这种在请假条写藏头藏尾诗跑路的作者,我恨不得反手就……投几张推荐票。 还有感谢新手村村长泰帕尔的又一个盟主,这位铁粉真的支持听日好久了,小世界开书的时候就看见这位从名字就开始宣示主权的大佬,听日何德何能……也就是听日不开书友群,不然我可以舔到大佬怀疑人生。 新一卷的剧情大致有想法了,但还是需要休息一天打磨一下,顺便清一下绝亚cd。 希望新一卷能写出更有意思的剧情。 ------------ 第71章 双面人after 郡守府书房亮起了灯。 月上树梢,星刻郡大多数地方的混乱都已经平息下来,不过这一晚注定许多人无眠,统计司、提刑司、城卫司、郡卫军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在‘蓝炎’的指挥下清算损失抓捕乱党。 银古月踩着月色走进郡守府,昔日庄严稳固的大门现在已经破损不堪,地上残有血战过后的血肉污色,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令银古月忍不住捏住鼻子。 “银队长。”正在装载尸体处理现场的干员连忙向银古月问好:“司长说,你来了可以去书房找他汇报情况。” 银古月点点头,环视一周观察了一下周围干员,问道:“伤亡如何?” “没有伤亡。” “没有伤亡?” “是的。”干员一脸憧憬地说道:“我们其实是比司长慢一点到达。当我们到达的时候,驻守在门口的乱党已经死伤惨重,我们只是按照司长的吩咐,负责收尾处理和警戒,根本没做什么事。” 银古月微微一怔,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郡守府那破损的墙壁大门。 ‘真是头怪物……' 银古月大步走进郡守府中庭,看见不少人在正厅那边忙活,他也没去凑热闹,径直来到书房,推门进去便看见蓝炎正站着浏览书房里的资料。 蓝炎此时已经解除武装,周围也没放有武器,穿着颇为文雅的湛蓝色衣袍。书房里点燃了一支燃香,散发着宁静致远的清香。 “欢迎回来。”蓝炎视线没有离开文件上的内容,“请坐。” “你都没坐,我可不敢坐。” 蓝炎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手放在书房正椅椅背上,说道:“这张椅子代表着星刻郡权力的顶点,我坐上去,便是僭越。” 丁义往日议事自然不是接待客人四门大开的正厅,郡守府书房才是他和心腹密谋议事的权力核心,主薄司、提刑司、统计司各司长来郡守府,也基本是到书房议事听命。换而言之,书房的正椅,确实是星刻郡的权力宝座。 然而银古月听到这句话表情变得很奇怪诡异,蓝炎瞥了他一眼,笑道:“有话想说?” “嘻嘻,不敢。”银古月摆摆手。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不过是故作姿态,明明满腹阴谋却大义凛然,虚伪奸诈又假仁假义。”蓝炎脸上没有任何恼怒,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不过,如果是你,你会坐在这上面发号施令吗?” 银古月想了想,摇摇头:“大概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感觉不太好。” “为什么会感觉不好呢?”蓝炎说道:“现在全郡的人都知道是我拯救了星刻郡,都知道高层干员全部罹难,都知道我蓝炎掌握星刻郡所有权力,我坐不坐这张椅子都不会影响现实半分,但是……你也感觉到,这样不好,对吧?” 银古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理性人的,所有人都在凭‘感觉’行事。”蓝炎又抽出一份文件细看:“大义,理由,盟约,正义,天命,谕旨……这些虚无缥缈的概念和文字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因为我们都是凭‘感觉’行事,所以它们变成了规则,变成了道德,拥有了重量,无时无刻地压在我们身上。” “为什么吕执政必须要丁师死在动乱里?为什么我不能直接送丁师一程?因为利益固然重要,但大义和善良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人会本能地追逐利益,但同样人心向善——因为他们知道,善良道德是更伟大的利益。” “只有利益没有大义,结果便是众叛亲离,就像抗衡吕执政的丁师;只有大义没有利益,不过是理想主义者追逐梦幻泡影,就像白夜乱党;唯独大义与利益兼顾,才能获得民心所向,万民拥戴。” “太麻烦了。”银古月感叹一声:“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你觉得我们在绕远路,事实上我们已经在走捷径了。”蓝炎笑道:“聪明是我们的工具,当你熟练地掌握这项工具,并且兼顾利益和善良,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捷径——阴谋。” “古月,你最好快点适应这项游戏规则。只有在适应规则后,你才能利用规则的漏洞,获得游戏的胜利……因为接下来的游戏,可不是统计司这样的小地方,而是在临海军了。” 银古月眨眨眼睛:“我也要去临海军吗?” 蓝炎:“当然,你接下来要担当我的副手。” 银古月耸耸肩:“你上一任副手,刚刚死在我手上哎……为什么要选我?你明明有那么多崇敬顺从你的人选,更何况你并不信任我。” 蓝炎微微一笑。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而且,你说错了,我很信任你。” “只要我不倒下,你就永远是我最有力最忠诚的手下。” 说到这里,蓝炎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奎副司长其实也能获得我的信任,但可惜了,他不够理性,他还有弱点。” 明明蓝炎的声音平易近人,说的话也相当温柔谦良,然而不知为何,银古月只能感觉到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 他此时也没有嬉戏的心情,汇报道:“奎照已死,圣者遗物被你的交易者夺取了。” 蓝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银古月又问道:“就这样将极神兵送出去吗?在诸多极神兵里,圣者遗物应该算是唯一接近幻神兵层次的兵器了吧?” “不要过度在意那些自己未能得手的利益,那只是镜花水月的虚妄。”蓝炎摇摇头:“吕执政已经表明态度,他不会让我们获得圣者遗物,强行获得也只能引来猜忌……何必为了区区一件器物,让我们的父子之情蒙尘?” 父子之情……银古月眨眨眼睛:“司长你要成为吕执政的女婿?” “可能是女婿,也可能是义子。”蓝炎平静说道:“世家大族的传统……若没有这层关系,吕执政岂能放心允许我执掌临海军?” “人总是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血缘、道德、亲疏、人性这些羁绊能成为强而有力的枷锁,这也是游戏规则……想要成为游戏里的棋子,你就得戴上这些枷锁起舞。” 银古月问道:“那……你的那个交易者,就这样放走吗?” “正常搜捕即可,在夜晚,你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天亮之前,他也肯定已经离开星刻郡。” 蓝炎忽然想起什么:“千羽流死了吗?” “大概是死了吧。” “太可惜了,我本来觉得他也有希望成为我的副手。” 银古月感觉很是奇怪:“但他不是也挺重情重义的吗?好像跟你的要求不符吧?” “我的要求并不是冷酷无情灭绝人性,而是……怎么说呢?”蓝炎忽然看向银古月:“我觉得他跟你挺像的。” 银古月扯了扯嘴角:“这句话我可笑不出来,你以前也说过我跟奎照很像。” “我并不是说笑,你们两个都有一种远离尘世的气质,仿佛一直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没有被任何枷锁束缚……” 蓝炎突然闭上了嘴,摇头笑道:“抱歉,我好像说了太多无聊的话了。你去忙吧。” 银古月也觉得他说了一些无聊话,闻言便离开书房。 路过中庭的时候,他发现干员们在正厅堆木柴等易燃物料,便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司长命令我们烧了这座正厅。”干员们回答道。 “为什么?”银古月看向正厅紧闭的大门,大步走过去。 “听说是不能用了……银队长别!”干员们连忙劝道:“银队长,司长说最好不要打开正厅的门!” 听到这句话,银古月更加好奇了,拿走旁边干员的提灯:“我就看一眼。” 他站到正厅门前,贴耳聆听,没发现里面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推开一丝门缝,把提灯凑过去照亮正厅的景象。 然而银古月还没看见什么,扑鼻而来的气味就已经令他全身细胞都在发出抗议,强烈的不适他的胃部产生痉挛。 当他看清楚正厅内部的景象后,银古月瞬间合上了这条门缝,脸色惨白地跑到外面大口呼吸清新的夜间空气,对其他干员摆摆手说道:“按照司长的命令,直接烧了这座房子,千万别打开门看。” 烧了这座房子是十分明智的决定,银古月看一眼就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就算将正厅清洗数遍,里面的血腥味也绝不可能就此消散。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蓝炎刚才说的一句话。 ‘人总是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血缘、道德、亲疏、人性这些羁绊能成为强而有力的枷锁。’ 如果吕仲看见正厅里的景象,他还会认为自己那些枷锁能束缚住蓝炎吗……银古月忍不住露出笑容,伸了个懒腰便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有预感,跟着蓝炎的日子,他绝对不会无聊。 …… …… 十八街。 「牙、痔疮、铁打」诊所自然是已经关门大吉,地下室里也一片狼藉。阴音隐将他的逃脱物资藏得很密实,正常拿出来太麻烦了,乐语直接将柜子全部推到,翻箱倒柜,懒得跟他磨蹭。 乐语发脾气.jpg 阴音隐自然是做好离开星刻郡的准备,事到如今乐语也不可能留在星刻郡,无论是乐语还是阴音隐,他们两个都感觉这个处于蓝炎控制下的城市绝非久留之地——哪怕乐语对蓝炎印象不错,也依旧这么觉得。 翻柜子的时候,乐语发现一个密封严实的华丽箱子。他翻了翻阴音隐的记忆,才发现这是奖励。 白夜对他们的奖励。 按照计划,如果他们夺城成功,如此巨大的功劳自然要多多嘉奖,因此白夜直接将奖励提前送来。这些奖励都不是能短时间内增强战力的物品,但对白夜行者们而言它们都有些许意义。 阴音隐自然不会做出‘提前拆奖励’这种没常识的行为,而乐语完全不介意这点。抱着‘说不定能开出有用东西’的十连抽心态,乐语拆开了箱子。 里面的东西都用带有代号的袋子装着,譬如王宗道的奖励是‘星月’袋子,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代号还挺美少女战士的,里面的东西是一串紫香木手链。 戚士豪的奖励是几页‘易大师’的手稿心得,易大师是三百年前的执剑战法宗师,他的心得体会在这个时代自然是落伍了,不过似乎很多人将这位目盲宗师视为偶像,戚士豪应该也是他的粉丝。 凌云的奖励是一本新书,书名《火神传之六·史诗之章》,乐语倒是听过这个。《火神传》是炎京地区很火的一本热血武者小说,星刻郡只有这本书的第一卷,内容是一个天生无法觉醒精神力的少年,为了成为最强武者而努力奋斗的故事,里面最出名的一句话莫过于‘我想成为武者,哪怕是最蹩脚最愚蠢的武者——只要是武者就可以了’。没想到凌云也是这本书的读者,《火神传之六》应该是这本书的最新一卷了。 安倩的奖励,是一套……白色连衣裙。面料质量很不错,乐语拿出来比划了一下,感觉应该是符合安倩那‘高’‘大’的身材。乐语虽然从未看到安倩穿这种女性衣服的,但他想了想,觉得安倩穿这套连衣裙应该会很漂亮。 乐语翻了一会,终于看到‘流星’的信封——也就是给千羽流的奖励。 一张盖有印章的任命通知书,和一枚勋章。 因为千羽流一直担任间谍与联系人单向联系,因此千羽流在白夜组织内并没有记录。这张任免书正式宣布千羽流是白夜组织里的白夜行者,刻有‘流星’的勋章可以证明千羽流的功绩。 任命通知书上有两个需要签名的空格,分别是‘保证人’和‘检查者’,两个空格都填上了名字,前者是‘林锦耀’,后者是‘阴音隐’。 乐语看了一会,将通知书和勋章放回信封。 最后一个奖励,代号是‘摘星’的信封。 这是给阴音隐的奖励。 乐语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些许好奇,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沓资料,长篇大论的内容看起来莫名其妙,明明每个字乐语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他就看不懂了。 翻到最后一页,乐语终于明白这份文稿内容是写什么的—— 「……根据过往资料和研究,按照上述十三种方法进行实验,有极大可能在不伤害原持有者的前提下,解除圣者遗物的绑定效果。」 乐语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不停抽动,止不住地露出笑容,最后更是按捺不住,捂住肚子在乱糟糟的地下室里滚来滚去哈哈大笑,笑得腹肌都出来了。 ------------ 第72章 还不如千羽流呢 星刻郡作为沿海城市,亿灯江贯穿星刻两岸,哺育两岸人民。作为星刻人的生活用水来源,亿灯江自星刻郡北部流入,从星刻郡东部流出,最终汇入海珠港进入东海。 星夜下,亿灯江波光粼粼,骤眼望去宛如亿灯闪烁,此便是其得名来源。 噗通! 随着一声水响,一个人影从星刻郡外的亿灯江里钻出来。上岸后他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衣物,从麻布包裹的背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并且给自己脑袋缠上黑布遮掩头发。 乐语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星刻郡,给自己换上疾刀靴,头也不回,沿着岸边往北方滑行飞驰。 这就是阴音隐的逃跑路线。 不走陆路,在城里借助亿灯江逆流而上离开星刻郡,上岸后再换上疾刀靴一路狂奔,预计能在天亮前到达晨风区的北部小城。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光是‘逆流而上’这个操作就很骚了,因为路线是从北部上游口离开,也就是说乐语得逆游星刻郡里的半截亿灯江。其实逆游半条江也不是问题,毕竟阴音隐敢设定这个计划,就意味着他本身具有这种身体素质。 问题是,这是夜游…… 乐语跳进水里后就被黑暗笼罩无法视物,然而江里还有鱼,游着游着被这些滑溜溜带着鳞片的生物蹭了一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未知恶寒感瞬间袭击了乐语的脑下垂体。 阴音隐不怕这些甚至在他短暂又刺激的人生里,他还试过一边游泳一边吃生鱼片,但乐语怕啊! 花了比预想中长一倍的时间才游出亿灯江,然后乐语遇到第二个难题:疾刀靴。 这是一种连千羽流都只听闻而未见过的军用器具,其用途跟冰刀靴差不多,但适应环境却不一样:冰刀靴只能在冰上用,而疾刀靴可以在任何陆地环境上用,包括戈壁、平原、沙漠乃至沼泽! 使用疾刀靴需要学习一种类似凌虚战法的辅助战法,武者习练后便可将光线聚集到疾刀靴的刃锋上,令其宽若尾指的厚重刃锋拥有断石摧铁的锋锐度,然后武者便可以踩着疾刀靴在任何地面上滑行,遇石劈石,遇洼斩洼,无往不利。 在火车出现之前,疾刀靴一直是军队长途奔袭的最速选择,连马都比不上——畜生的耐力哪有军中武者好。饶是现在出现了列车、四驱车等快速移动器具,但疾刀部队依旧是各个军队的皇牌部队。 无他,疾刀靴不仅赋予了武者高速移动能力,还允许武者进行敏捷回避,以及惯性势能冲锋等强大效果。一个踩着疾刀靴高速移动的武者,可以一剑杀穿列阵军队,这等威能远远不是骑兵队或者武装车队所能比拟的。 疾刀靴之所以成为严格管制的军用器具,并不是因为其疾行能力,而是因为它带来的强大惯性势能,会让一个弱小武者也拥有横冲直撞的破坏力。 再加上疾刀靴的聚光刃锋需要大量目前越来越少的辉石矿制作,造价不菲,工艺复杂,又属于军禁用品,因此市面上几乎不会流通,就连千羽流这种军院高材生也不曾使用过。 而且城市和军营里都禁制使用疾刀靴,除了因为疾刀靴危险性高,还因为其对地面损害很大。若是一大伙人天天用疾刀靴行走,日子久了必定会天高三尺。 阴音隐有疾刀靴,自然是其职业需求——其他杀手杀完人好歹还能隐藏,他这种藏剑战法武者,一头白毛,想藏都藏不住,除了跑几乎没有其他选择,疾刀靴这种单兵移动装备自然是刺客首选。 然而问题来了—— 乐语前世没学过轮滑,也没学过冰滑。 哪怕阴音隐有身体记忆,但乐语穿上疾刀靴根本没法马上掌握平衡感。幸好滑行并不算太难,乐语将阴音隐那张俏脸摔出几个红印子后,也总算是掌握这项技能,在苍茫大地疾速滑行。 离开喧嚣的星刻郡,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郊外道路上,沐浴在群星之下,乐语那颗纷乱紧张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这时候总算能闲下来,检查他今晚的得失。 「名字:乐语/阴音隐」 「死亡次数:2次」 「可用点数:1点」 「千羽流的劫(已完成):是否获取新劫?」 「自有技能:初级藏剑战法(+)、初级内景战法(+)、冰血体质(未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零基础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可将任意已知系统理论的能力升级为初级技能)。」 怎么说呢,最大的好处当然是乐语没死,他的灵魂从已死的千羽流体内,转移到阴音隐体内。 而‘死亡次数’和‘可用点数’的变化,也证明了这的确跟乐语的死亡挂钩,但还是无法证明乐语是否每死1次就会多1点可用点数——是不是要渡劫后死亡才有?还是完成挑战后死亡才有? 这些信息都要乐语多死几次才能知道。 在‘劫’那里也出现了新信息,之前乐语完成千羽流的劫之后,劫更新出‘已完成’三个字就没有其他变化,但在乐语转移身体后,系统面板却提示他可以获取新劫。 毫无疑问,这个新劫就是阴音隐的劫,但从中却折现出系统的一个小设定:同时存在的劫只有一个,但乐语可以决定自己要进行哪个劫。 假如说乐语现在还没渡完千羽流的劫,还差一顿妹妹的软饭,他大可以不获取新劫,先跑到炎京跟妹妹吃顿饭,也能达成系统的渡劫要求。 这也算是颇为人性化的设定了,毕竟世事如棋人心难测,说不定乐语渡劫渡到99%忽然挂了,若是转移身体后劫也随之改变,那乐语之前的努力岂不是浪费了? 然后是阴音隐的固有技能,不得不说系统对技能的判断门槛相当之高,阴音隐好歹是精通刺杀间谍隐匿治疗的全能型复合人才,然而系统只认可他的藏剑战法和内景战法——藏剑战法不必多提,而内景战法便是他治疗痔疮铁打牙痛的治疗战法。 倒是固有技能出现了一个‘冰血体质(未激活)’,让乐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转移身体后,冰血体质会消失的情况,乐语也是早有准备,毕竟他选择了将咬战法作为永恒技能,那升到满级的冰血体质自然随着千羽流的死去而被舍弃。 ‘冰血体质(未激活):你对冰血体质的理解相当深刻,以至于你在新身躯里也找到共鸣的因子。你可以花费1点可用点数激活此身躯的冰血体质。’ 简单来说,就是乐语挨打挨得太厉害了,哪怕他转移到新身体也能发现这具身体里的M之基因,只需要花费很小代价就能重获自己的MT霸体之躯……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总比没有好,乐语相当于获得了一个不在列表里的永恒技能,区区1点点数算不了什么。 如果说转移身体后的各种变化乐语都有所预料,但这个新出现的挑战是彻底让乐语感到困惑了。 挑战要求是浪费别人10000小时时间? 什么意思? 什么叫浪费时间? 跟他们斗地主还是打麻将? 还是要我文抄公一本邪魅狷狂的无敌燃文,令一万个人看一小时?《我在异世界均订一万》? 跟‘生存15天’这种简单易懂的挑战相比,新的二星挑战让乐语一时间找不到达成办法。不过挑战是可以刷新的,如果乐语过几天仍然没找到完成挑战的捷径,那到时候就刷一个新挑战看看。 不过挑战奖励里的‘零基础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倒是让乐语颇为眼热,他其实挺想学凌虚战法和飞花战法——比起像个狼灭一样上去‘咬’人,他更想拿着轻铳射爆敌人,留下一句‘时代变了大人’潇洒离去。 但阴音隐和千羽流都没学过这两个战法,乐语想加点都加不了,而且加了也没用,转移身体就没了——作为一名驾驶员,乐语很有自觉,无论多好的超跑也总会有逮虾户翻车的一天,投资超跑性能,就跟满仓大头菜或者美股一样,是没有未来的,永恒技能才是他可以信赖的根本力量。 乐语操作一番,系统界面便改变成这样: 「名字:乐语/阴音隐」 「死亡次数:2次」 「可用点数:0点」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0/50)。」 「自有技能:初级藏剑战法(+)、初级内景战法(+)、冰血体质」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乐语在脑子里搜了一圈,脸瞬间变黑了。 淦! 之前听阴音隐说得信誓旦旦,好像真的可以将星刻郡的事罚酒三杯就当无事发生过,然而阴音隐根本没有针对白夜的计划! 不对,不是没有计划,而是只有逃跑计划——阴音隐知道事发之后白夜肯定会派人追杀他,满脑子都是‘我要怎么躲避追杀’,打算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他倒是蛮有自知之明的嘛,可这就苦了乐语,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按照阴音隐的设想东奔西逃。 还不如千羽流的生活好呢! 千羽流有家有妹有小弟,出门有车回家有饭,上司温和下属乖巧,工作空闲还能打打战牌。 乐语之前还不觉得有啥,现在一对比,才发现自己之前过得是人生赢家的日子。 杀我的人就不能是妻妾成群游手好闲酒池肉林八块腹肌的帅哥富二代吗! 想起千雨雅,乐语心中就划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去炎京看看她呢…… 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先不提他要以什么身份看千雨雅——‘你好,我是你哥的破壁人’——更重要的是,他这一头白毛,前脚进炎京,后脚就被人砍了。 炎京可不是星刻郡,作为辉耀朝廷最后的颜面和核心重地,安保工作做得非常细致,在阴音隐的记忆里,他们刺客组织从来不接炎京内部的上门订单的——白发人进炎京太难隐藏了。 然而他们又不能剃光头,乐语也是读取记忆才知道,原来藏剑者的毛发都是‘存光部位’,异变的毛发能存储的光量非常可观,像阴音隐这种中长碎发的存光量几乎跟身体持平,也就是说藏剑者若是剃光头,实力至少下降三分之一,黑暗中的爆发时间也会缩短更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光头在炎京也会被重点排查,而且还要脱裤子看腋下,更惨。 千雨雅在白夜的照顾下,应该会有更好的前程……暂时不用担心她。 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乐语依旧没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便先按照阴音隐的逃跑路线行动。他摸了摸右手腕的黑钢护腕,心想今晚上第二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这件圣者遗物了。 圣者遗物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它可以转换成同质量的任意器具,乐语将圣者遗物变成了黑钢护腕,几乎不会引人注目,等战斗时再变成净魂邪魔之剑即可。 而净魂邪魔之剑目前主要有两个效果:①净魂,当剑命中目标时可以驱散目标身上的随机增益效果,譬如千羽流的冰血体质;②不洁邪力,剑命中目标后会不断汲取生命力存储在剑身内,既可以反馈给持剑者,也可以赠送给其他人。 毫无疑问,圣者遗物幻化的净魂邪魔之剑是威力弱化版,但依旧能让乐语惊叹不已——他本来以为战法和精神力已经够不科学了,没想到还有更不科学的神兵。 很难形容乐语的心情,跟阴音隐获得神兵后‘老子的病终于有救了’不一样,他的心情更接近于‘我盗号拿到全服唯一的稀有神器了’。 死而替生没让乐语高兴,逃离星刻郡没让乐语高兴,但白捡圣者遗物,确确实实扫去了乐语的不少郁闷。 呵,男人.jpg 不多时,天蒙蒙初亮,乐语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发现自己还没走完一半路程。 在白天踩疾刀靴移动有很大风险,被人观察到上报给附近军队,很可能引来排查和堵截,一般情况是白天坐公共交通工具赶路,夜晚再用疾刀靴穿梭城镇。 不远处就一个名为溪流镇的小镇,乐语拆下疾刀靴放进背囊,除了缠着头巾,外表看上去跟普通旅人差不多。村外有茶棚和马车,马车旁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到海根镇,停陈家村,水头村-十钱’。 乡间最常用的交通工具自然是马车,海根镇是晨风区最北部的城镇,恰好是阴音隐的安全屋所在点,乐语便过去问道马夫:“什么时候开车?” “人满就开。”憨厚的中年马夫说道:“先交钱。” 乐语看了看开放车厢,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好些村民,甚至还有一位衣着不凡的青年,他便从钱袋里排出十枚大钱,马夫接过朝茶棚点了点:“坐马车的都可以去领一碗凉茶喝。” 乐语心道这人的商业头脑还不差嘛,居然还会搞马车和茶棚联动,正好他也有点口渴,过去领一碗茶喝,凉飕飕地灌进肚子,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他抱着背囊坐上马车,跟对面的青年点点头,便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 …… 不知过了多久。 乐语睁开眼睛,感觉脑袋很是疲累,他听到对面传来急促的声音:“嘿,你,你终于醒了!” 乐语抬头一看,发现车厢里包括自己只有四个人,对面坐着一个双手被锁链捆住的青年,青年旁边坐着一个满脸泪痕双手被捆住的少年,而乐语旁边坐着一个嘴巴被塞住的汉子。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被捆住了。 乐语低下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也被捆住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乐语有种奇妙的既视感。他摇摇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咬牙切齿又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们被人贩子抓住了!” ------------ 第73章 常识 人贩子,这种在现代都还没灭绝的杂种玩意,在辉耀自然活得好好的。 其实想杜绝人贩子并非不可能,因为辉耀有一项比前世更加强大的技术:辉耀宪章识别技术。 这项早就应用到军事上的侦查技术,可以根据辉耀人后颈的芯片识别码准确判断出目标的相对位置。也就是这个世界还没发展出电脑信息技术,不然像《哈利波特》那种可以显示每个人具体位置的活点地图迟早会出现。 然而宪章司直辖皇家,非大事不妄动,因此这种千年前就发展出来的寻人技术,自然不可能飞入寻常百姓家——除非你这个寻常百姓造反了。 不过前世今生,乐语都很难亲身感受到人贩子的存在。前世他住在一线城市,夜晚甚至敢留宿网吧;今生他一来就是星刻郡的统计司队长,十八街的混混看见他都抖三抖。 因此乐语哪怕听明白了青年的话语,都愣了足足好一会儿。 他被人贩子抓住了? 他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藏剑战法登堂入室的暗夜行者,咬战法融会贯通的高手,出身于无名组织的刺客,白夜的星刻郡第一负责人,居然被人贩子抓住了? 是我提不动刀,还是你人贩子太骚? 乐语直接抓住手上的锁链一扯,然而他一动就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 青年叹了口气:“他给我们喂了软骨散,四肢乏力精神涣散,你弄不断这锁链的。” 软骨散乐语倒是有所听闻,医官司的沸眠汤的主要用料跟软骨散一样,配置好了就是无毒的助眠药剂,配置坏了就是损害内脏的软骨散,据说江湖黑道特别爱用这种软骨散害人,乐语也就当做都市传闻听听。 没想到刚出星刻郡没多远就中招了。 “那碗茶……” “显然是一伙的。”青年叹息道:“我本来看见车上有这么多人,想着不会出什么事,喝了也就喝了,没想到……” 这句话点醒了乐语,他看了看车厢里的四人,顿时恍然大悟:“那些村民是用来降低我们戒心的!” 如果旅人看见马车上没人,心里自然会多加警惕,然而车上一大堆村民,很容易就给人一种‘这辆车在这里经营多年’的印象,旅人自然不会多加怀疑! 青年咬牙道:“那些村民应该是当地雇的,茶棚也是临时盖的,等马车一走那条村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仔细想想,乐语才发现这个局简直是一环扣一环,停在村落外面的马车,免费的茶汤,车里的村民,他中招完全不冤—— 「不要食用车船店脚牙或相关者提供的任何食物饮料,是在外的常识。」 淦,阴音隐你都死了怎么还能在我脑海里发语音的! 不过乐语心里还是满腹疑惑,他问道:“但人贩子抓我们干嘛?” 车里四人,除了正在抽泣的少年,其他三个都是青壮年。就乐语的常识而言,人贩子要么抓妇女要么抓儿童,总之不可能抓青壮年——前两者都能轻易拘束,但青壮年想逃就能逃,并且除了劳动力外没有任何附加价值,风险高收益低,抓来干嘛? 青年沉默片刻:“大概是抓我们当奴隶吧。” “奴隶?”乐语一愣:“辉耀一百年前就废除奴仆制度了吧。” 注意,乐语说得是奴仆而不是奴隶,奴隶制在辉耀开国之前就没了,而奴仆制度是近代才逐渐消失。奴仆制与生产力息息相关,当人连饭都没得吃,卖身给世家豪商是自然而然的事,就算封禁了也还是有很多人为奴为婢才活得下去。 一百多年前工业革命开始,生产技术爆发,再加上海外高产量的生产作物流入辉耀,‘活不下去’的情况渐渐减少,逃奴情况频频发生,于是辉耀顺势就废除了奴仆制,进一步解放生产力。 “听你口音,你是晨风区本地人吧。”青年说道:“晨风区里除了世家大族有豢养的丫鬟奴仆,其他地方的确很少见,在这里奴仆更多是作为身份的象征……但晨风区北部的东阳区里,就不一样了。” “东阳区海贸发达,种植园工厂众多。比起雇佣工人,那里更愿意直接买断奴仆,让奴仆终日为他们工作,就像工厂里的机器,从不停止运作……那里连小孩子都无法接受蒙学被迫去工厂做工,他们肯定是想卖我们到那里去!” 乐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朝廷不管的吗?” “朝廷怎么管?”青年反问道:“东阳区的税金冠绝八区,官员世家商人连成一体,朝廷怎么管?而且这事也是这十几年来才慢慢兴起,朝廷连天际区都管不了,又有什么能力管东阳区?” 听到这里,旁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呜哇一声悲鸣:“我不要当奴隶……我要回家,我本来是要回家的!” 青年摇摇头:“要是到了东阳,那就真的逃不掉了,先不提郡卫会帮忙追奴,那里物价很高,普通人要么去工厂苦累一日才能勉强温饱,反倒是当奴隶还能有宿舍有医官照顾……想逃,就必须得在进东阳前逃。” 青年朝乐语身边那位塞了口球的大汉点了点下巴:“这个老兄似乎是修炼合气战法的,可惜了,没能将门吼掉,不然我们就有机会了……” 合气战法是十八官方战法颇为有趣的一门战法,其核心要义是‘声’,武者每进行攻击都能吟唱特定的音节,不仅能加强光爆的威力,还能对敌人造成精神震慑甚至伤害,甚至单靠声音就能产生光爆。 乐语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汉,如果他真的是合气战法武者,的确可以一声吼爆车厢。不过现在大家都吃了软骨散,就算他以前是狮子吼,现在的威力恐怕也就只能算是喵喵叫了。 “兄弟,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青年忽然低声说道,他的视线一直聚焦在乐语的脑袋,“你是我们的最后的希望了。” 乐语下意识摸了摸头,才发现缠头巾没了,其他人都能看见他的白毛。 再加上包裹不见了,也就是说阴音隐那些装备全部都被人拿走了。 他的确有能力破坏车厢。 先不提他手腕上的‘圣者遗物’护腕随时能变成一柄幻神兵(复制品),光是他的冰血体质,就能削弱软骨散的一半效果,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虚弱无力。 不过…… 迎着青年那期待的目光,乐语目光闪烁,忽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黑衣楼你们晓得伐?我可是黑衣楼的人,等下就会有几十个会星爆气流斩的黑衣剑士过来救我了。” …… …… 星刻郡。 “你来认领尸体?但你……好像不是他的亲戚啊。” “是的,他的亲人已经离开星刻郡,我是他的学弟,我可以妥善安置他的遗体。” 提刑司的干员看了看面前这个刘海快遮住眼睛的青年,又看了看他的军院学生证,终于点点头:“在这份表签个名。” 他在表格上签署自己的名字:夏林果。 进入临时用来放置尸体的大堂,夏林果遇见一对老夫妇脸色悲戚地离开,他们推着一辆小推车,小推车上放着一副遗体。 夏林果认识这个死人。 他居然也死了……明明跑得那么快…… 夏林果有些惊讶,但并未停留。 穿过无数哭喊悲伤的亲属,夏林果来到一副裹着尸袋的遗体前——其他人都是盖张草席,而这个尸体可以裹尸袋,足以证明其份量了。 他拉开尸袋,尸体那触目惊心的伤痕顿时出现在他眼前。他一脸平静,不顾脏污翻动尸体查看伤痕。 就像观察一份艺术品,夏林果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手,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尸体前沉思。 “致命伤是后背的剑伤。” “他不可能将后背留给敌人。” “他遭遇熟人的背叛。” “在那个地方,他的熟人只有陈辅,但陈辅并不会用剑。” “他还有其他同伙。” “他没有背叛白夜。” 夏林果睁开眼睛,似乎看见昨晚的景象: “所以,对他出手的,是白夜的生还者。” ------------ 第74章 这么多人喜欢白毛? 在乐语说那番话后,车厢顿时安静下来,少年一脸疑惑,青年脸色微微迟疑,反倒是被塞了口球的大汉瞄了乐语一眼。 乐语打定主意要静观其变,便老老实实坐在里面闭目养神。青年也没再和来历不明乐语聊天,而是一直安抚鼓励旁边哭泣的少年,让少年冷静下来。 马车一直在摇晃前进,忽然车厢前部凸出一个空洞,一缕缕粉色的烟雾从孔洞里喷入车厢,带着一丝杏仁的气味,乐语看得眉头紧皱,青年脸色也难看起来:“屏住呼吸,那是软骨散弄成的雾。” 软骨散弄成的雾,放在其他地方几乎没有意义,人闻到不对就会跑路,空气流通也容易吹散,像武侠电视剧里一缕烟就能让睡觉的人春心浮动五脏俱焚的神奇东西是不存在的。正所谓不谈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软骨散剂量少一点甚至能当做安眠药用,不直接服用都没多大效果。 然而车厢里完全密封,空气完全不流通,乐语连旁边大汉口球里的口水味都闻得到,更何况这都快要充溢整个车厢粉色烟雾? 乐语还想着人贩子接下来会怎么控制他们,毕竟他们也吃了亏,不可能再吃人贩子给的东西,没想到对方这么粗暴——你有种不吃食不喝水,你有种不呼吸啊! 吸了几口烟,乐语顿时感觉身体又软绵绵的,眼皮直打架,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难受得仿佛在发烧…… 乐语摸了摸自己额头,感觉自己体温好像真的很高,心想这应该是软骨散另外一个效果:通过损伤内脏令受害者内分泌系统紊乱导致发烧,进而令受害者进一步丧失抵抗力。 乐语倒是能免疫发烧引起的恶心烦闷,不过其他人好像不行,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车厢里昏睡。 车厢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天窗,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黑了下来,途中又喷射了两次粉色烟雾,车里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车厢一直封闭。 直到大概半夜时分,车厢门才打开门缝,塞进一个水桶。车里醒着的人只有乐语,他咳嗽一声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真是好大的胆子。” 外面的人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需要知道——区区一个活不了几年的白毛,你以为真有人会在乎你吗?” 乐语哈哈大笑:“看来你也不是没脑子,但你们也该发现我包裹里的东西都跟我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吧?我的确是烂命一条,但我的任务不是——你觉得我这种人会随随便便在外面乱走?接头人一旦发现我没来,就会按着路线寻找我,等他们找到你,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知趣的,就把东西还我让我离开,毕竟任务要紧,我也懒得理你们。要是你们还敢耽误我的时间,到时候黑衣楼找上来,你们就算舔我脚趾我也救不了你。” 乐语这番话说得有恃无恐,仿佛真的智珠在握,他这番话也十分符合他的人设:出自神秘组织的探子刺客。他不仅不该害怕,甚至应该是人贩子害怕他——人贩子只是求财,但麾下成员是白发刺客的组织,可是要命的。 “希望你过几天还能这样嘴硬。” 然而对方似乎不怕他的威胁,留下这么一句后便关上车门。 马车继续前进,不过乐语听见附近除了马匹声,还有其他车轮的声音——看来人贩子们汇合了。他们应该是多个分队同时行动,拐到足够多的人便迅速往相同方向撤离。 乐语遇到的并不是一群小贼,而是一个犯罪捕奴集团。 从刚才那人的话里,乐语也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饿!就像熬鹰一样,将他们饿晕,饿惨,饿疯!既能让他们丧失战斗力,还能打断他们的硬骨头,可谓一举两得。 他们对此似乎颇有经验,毕竟辉耀人人尚武,随便一个人都可能学过战法,而学过战法的人多数都是硬骨头,野性难驯,哪怕自己虚弱无力也很有可能跟捕奴队拼命。 捕奴队自然是有能力镇压这些带着镣铐的奴隶预备役,但他们目的是求财,而不是打杀人。与其将人打杀之后还得治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受害者发泄怒气的机会。只要不出现在受害者面前,受害者就算想打人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打。 等受害者过几天被饥饿折磨得失去理智,那捕奴队就能慢慢驯服他们。人也是动物,乐语毫不怀疑这群捕奴队的驯服能力——假如青年说得是真的,那东阳区已经有成千上万被驯服的奴隶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冒着风险抓乐语? 一开始乐语中招了,他们可能抱着‘来都来了’的态度,将乐语也拐走。但他们应该很快就发现乐语的白发和装备,再加上乐语那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他们怎么也该觉得自己碰到铁板了吧? 最重要一点是,他们也知道乐语活不了几年。假如用生产力角度来分析,乐语这种白毛其实是性价比最低的奴隶。 凡事都得讲究一个性价比,一个短命的白毛奴隶的价值,真的值得捕奴队冒上‘得罪神秘组织’的风险吗? 乐语一开始没有发作,是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车厢外面有危险,很可能他一打破车厢,就有四面八方的子弹前来亲吻他。 死亡倒是无所谓,但乐语这次想死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最好高一点,帅一点,家财万贯,有几门高级战法,有几个漂亮的未婚妻……而且这里荒郊野岭的,就算逃了不也得自己走路,还不如等他们将自己运到城市附近再将他们一锅端了。 就当乐语沉浸在自己以后死替成人生赢家的美好幻想时,他忽然心里一动,打开系统面板。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目前进度:2/10000」 乐语眨眨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忽然有人为他浪费时间? …… …… 马车外,一群衣着打扮如同普通运货商人的车队正连夜赶路,浩浩荡荡足足有数十人,骑士们护送着五架车厢密封的马车,仿佛里面是什么重要货物。 一个汉子骑着马跑到车队前头,低声跟疤面老大汇报情况,问道:“老大,我们是不是放了他算了?” “怕什么?等我们到了东阳,管他是黑衣楼白衣楼,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盘着!”疤面老大恶狠狠道:“以前我们没抓过世家小姐,没抓过富家公子吗?没关系,都一样!” 汉子胆怯道:“但不一样啊,那些细皮嫩肉的运到东阳可以卖个好价格,但这个白毛活不了几年,不值得啊!” “值得。” “啊?” “你不知道,鲍老板、李老板、惠司长他们给白毛订的价格有多高。”疤面老大低声说道:“其他货色好抓,但白毛是真的罕见。像这种条靓盘顺的白毛,打扮一下说是小姑娘都没问题,送到东阳,你信不信大把人会为他一掷千金?” 汉子咂舌道:“这么多人喜欢白毛?” “比你想象中的多。”疤面老大说道:“至于只能活几年,那更不成问题,反正他也就漂亮个几年,几年时间足够他转手几家主人了……光这个白毛,价值就顶的上其他所有‘新茶’的总和了!” “就算冒点风险,也完全值得……刀子,肥狗,你们带两队人搜索后面,看有没有人跟踪我们。” “大脚,你先一步骑马去前面找武老六,问问他知不知道黑衣楼是什么组织,还有星爆气流斩是哪门战法的武技?” “所有人保持警戒,今晚谁都不许睡,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抢茶,今晚我们不扎营了,连夜赶回去!” “时刻留意附近有没有黑衣剑士出现!” “是!” ------------ 第75章 为千羽流报仇! 「目前进度:102/10000」 乐语从水桶里掏了些水润润喉咙,喝起来一股昏睡红茶的味,明显加了零件配料,但就算这样他也得喝,难道还有人会忽然上车觊觎他的谷道热肠吗? 捕奴队整整一晚都在移动没有休息,与此同时乐语的新挑战‘浪费时间’也在唰唰唰地推进进度——这速度差不多有迅雷那么快了,一晚上就有人为他浪费了共计一百小时,看得乐语摸不着头脑,都快以为这系统是不是出bug了。 不过他偶尔听见车外有人抱怨了一句‘哪里有黑衣剑士追上来啊’,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捕奴队把他的话当真了,真以为他是什么重要人物,整个晚上都在小心翼翼地堤防路中央忽然冒出个黑衣剑士给他们来一发星爆气流斩。 ‘原来忽悠就能令人浪费时间啊。’乐语顿时恍然大悟,心想这个挑战不过如此。 不过他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次成功难以复制:他是以自己作为人质,并且扮演得跟神秘组织干员一样,捕奴队才会相信他说的谎言。 而且捕奴队运输货物时本来就十分紧张,自然是有杀错无放过,哪怕他们觉得乐语在说谎也不敢赌,因为他们若是赌错了,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种种因素堆叠,所以他们才愿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些事上。如果乐语随便说一个‘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实现愿望’的谎言,他们才不会理乐语。 可信性、可实行性、不可证伪性……乐语打算等下随便找堵墙写上‘今天是开国祖先的生日,将这句话复制到十堵墙可以运气变好,我试过,是真的,不转不是辉耀人’。 虽然写十句话浪费的时间不多,但乐语还是很信任这种谣言的传播威力,毕竟他当年就转过很多次。唯一的问题就是传播的时间比较长,但至少是找到这个挑战的达成办法,比之前的一头雾水好得多。 真是祸福难料,本来被人贩子抓住挺倒霉的,没想到居然无意获知挑战的达成方法,感恩。 为了表示谢意,乐语决定等到了地方就用净魂邪魔之剑杀光他们,感恩。 毕竟阴音隐说过,吸取生命力这种杀人方法不痛,乐语也进行过深度体验,的确是无痛,而且还附带长达3至5分钟的濒死恐惧体验。一般人死了也就死了,但净魂邪魔之剑可以将这个死亡瞬间拉长至数分钟,想必可以给接下来的这群幸运用户带来刻骨铭心的体验,感恩。 主意已定,乐语也放松下来,气定神闲,闭目养神。此时其他三人也都清醒了,坐在他对面青年看见乐语这副模样,从水桶掏了口水喝后,忍不住问道:“兄弟,都现在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轻松?” “做人呢,最紧要是开心,不开心是一天,开心是一天。”乐语淡淡说道。 “莫非兄弟有办法离开吗?”青年低声说道:“请问兄弟高姓大名?在下罗觉,这位小哥是奉真,那位大哥是许颂安,如果兄弟能带我们离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必有回报!” 少年奉真闻言顿时可怜巴巴地看着乐语,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感觉跟小狗狗似的。 大汉许颂安的口球还没能摘下来,口球用麻绳串起来绑住他的口部,绑的非常紧,而且另一端还挂在车厢上,也就是说除非用利刃剪断口球的麻绳,不然根本解不开。他正在掏水从嘴唇边缘流进口部,听见他们的对话也跟着重重点头,似乎在说‘俺也一样’。 乐语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说道:“等待,并满怀希望吧。” 他必然会除掉这伙捕奴队的,但在事成之前,何必夸口吹嘘?凡是说出‘这波稳了’,最后都必定扑街。 而且…… 黑衣楼和黑衣剑士的事,他只跟面前三人说过。然而现在捕奴队却得知了这个情报,并且信以为真,也就是说,面前这三人中,有人将情报传递给捕奴队了! 这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人并非是被拐走捕捉的奴隶,而是捕奴队的成员,专门负责监管他们! 是一直在输出情报安抚大家的罗觉? 还是一直哭泣惹人怜惜的奉真? 还是被塞了口球的许颂安? 绝了,被人贩子绑架的时候居然还能玩一盘四人狼人杀,这趟旅程还真是轻松愉快。 不过乐语根本不打算跟他们叽叽歪歪,等到了地方他掏出大宝贝净魂邪魔之剑一通乱杀,直接掀桌,岂不美哉? 乐语倒是想得挺美,然而马车又行驶了一天,半路上居然还是没停。途中捕奴队给车厢又提供了一桶水,昏睡红茶味更浓,乐语坐马车也坐累了,中间便睡了一会。 等他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捕奴队居然急行军两天两夜! 按照脚程,乐语估摸他们已经离开晨风区边界,甚至可能已经到达东阳区了。 难道这群捕奴队就不打算中途补给,想直接一路赶回东阳区郡城?你们这次是拐到绝世美人还是怎么的,至于跑这么快吗? 似乎听到乐语心中的抱怨,捕奴队终于停下来了,地面也变得平整许多,从天窗往外看,外面也出现了路灯之类的照明装置,显然是进入了村镇地区。 “出来!出来!” “走慢了是想挨抽吗!” “举起双手!” 捕奴队将抓来的人赶出车厢,乐语便知道机会来了。这里很可能是捕奴队的临时据点,所以他们才敢放心让饿了两天两夜的人出来进行进一步的驯化。 轮到乐语这辆车,车门打开,外面的人用棍子敲了敲车厢:“出来,别磨磨蹭蹭!” 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杀了! 我想想啊,先用圣者遗物杀几个人出出气,然后趁着夜色钻进房屋区隐藏,再借助‘藏剑战法’将所有敢步入黑暗的敌人一个个枭首,等捕奴队的人崩溃再出来追杀他们。 完美的计划! 乐语气定神闲地跟着其他三人离开车厢,等他的脚再一次踩上陆地,先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优雅地举起右手,准备将圣者遗物变形—— “你干什么!?” 随着一声大喝,紧接着便是数十声上膛声。 乐语眨眨眼睛,才发现他们正处于一个类似瓮城的地方,灯火通明的城楼上站着数十名手持铳械的武装分子,旁边的捕奴队成员也手持各种兵器。 当乐语举起手的瞬间,城楼的数十名武装分子便瞄准了乐语。 他回头一看,发现后方是一座矿山洞穴,周围什么房屋都没有,除了马车,就是虎视眈眈的捕奴队成员。照明装备到处都是,乐语一眼望过去,居然连一处阴影都看不见。 乐语想了想,慢慢将左手也举起来。 ┗(´・∧・`)┛ …… …… 星刻郡外城,一处民房里。 “你是说……千羽流,没有背叛老师,没有背叛我们?” 高进看着放在桌上千疮百孔的深蓝外套,满脸都是抗拒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他还是为了白夜的未来,才忍辱负重加入统计司。”夏林果说道:“醒醒吧,那一晚如果千羽流没有杀老师,老师陷入统计司之手,那白夜早就在星刻郡里覆灭了。” “但……二先生……” “林雪恩才是真正的叛徒,千羽流正是和林雪恩仇断时遭到铳击,你不要说你对此没有怀疑——要是千羽流在跟林雪恩仇断时落败,那么林雪恩显然会成为最大获益者。” “但是……” “白夜在两天前掀起革命时,其中动用了不少无认证铳械。白夜不可能一大早就将这么一大批战略物资放在危险的星刻郡里,而封城后负责城门审查工作的,恰好是千羽流。” 高进痛苦地伏在桌上,全身颤抖不已,忽然猛地一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直至将拳头打出血才停下来! “我……一直……错怪他了……” 高进两行热泪滚滚流,猛地转头看向夏林果:“你需要我做什么!?” “为老师,为白夜的人,为千羽流报仇。”夏林果平静说道:“这场革命被迅速镇压,并非是决策问题,而是有内奸与统计司蓝炎串通!” “而这个内奸,很可能就是杀死千羽流的凶手!千羽流不是死在敌人手下,而是死在自己手里!” “正如千羽流是老师的暗手,我知道你也是老师的暗手——高进,你肯定有办法联系白夜,对吧?” “报仇……”高进细细咀嚼这个词,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这次,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 第76章 阴音隐,你死了都能算计我!? 堡垒城楼上,疤面老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虽然脸上满是疲态,但心情却很是放松:“还好二当家愿意让我们进来休息一晚,不然我们也只能继续连夜赶路回玄烛郡。” 就跟星刻郡是晨风区的核心,东阳区的核心便是毗邻海港的玄烛郡,东阳区所有世家豪族几乎都聚集在玄烛郡,东阳区其他城镇基本都是为了拱卫输血玄烛郡而存在。 站在疤面老大面前的二当家,是一个高大阴翳的男人,腰间配着双刀,冷冷地注视着瓮城里那些正在被驱赶进矿洞的‘新茶’,问道:“为何这么着急?” 疤面老大下意识想隐瞒,但是他发现二当家的视线已经聚焦到那位举起双手的白毛青年身上,便干脆说道:“二当家你可能也知道,在我们这行,‘白茶’是非常罕见珍贵的货物,所以……” “珍贵的货物你一年也找到不少,但不至于这么急迫。”二当家转过头盯着疤面老大:“你在害怕什么?” 疤面老大顿时冷汗都流下来了,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个二当家的履历。东阳区的银血会串联官政商军四界,所有家族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任人唯亲又警惕泥腿子,然而这位二当家短短数年便从普通工人步步高升至现在掌管矿山的银血高层干部,凭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凭的是他那两把刀! 三年前的小九山工人暴动,据说就是二当家出卖了工人计划,与外面的军队里应外合,将工人悉数镇压屠杀。那一晚所发生被杀者不可计数,血流成河,听闻小九山的铁矿工人还能时不时挖到破败的骸骨。 根据江湖传闻,当年率领工人暴动的头目,就是二当家的亲生兄弟,而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二当家直接斩首自己的兄弟,因此才获得银血会的赏识信任! 从此之后,二当家就一直作为银血干部为银血会镇压工人暴动、收债逼田,甚至谋杀朝廷派来的调查员,才一路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哪怕疤面老大坏事做尽,但站在他面前可是一个六亲不认怨魂缠身唯利是图的凶人,他根本不敢隐瞒,老实将乐语那番话说出来。 “黑衣楼……黑衣剑士……”二当家眯起眼睛:“呵,他随便说说,你们就相信他的话了?” “他的包裹里有很多禁物。“疤面老大小声说道:“疾刀靴、无认证轻铳、军事地图、多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件……而且,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啊。”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还真不知道白发意味着什么,但疤面老大他们这些刀锋舔血的亡命徒,自然得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再加上‘客户们’对白毛的高需求,藏剑者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是秘密。 这种宁愿只能活几年命也要修炼藏剑战法的疯子,如果说身后没有势力,那真的是自欺欺人。 “将他的包裹给我,全部。” “啊?” “就当做你们今晚的住宿费了。” 二当家瞥了疤面老大一眼,疤面老大顿时打了个寒颤,马上招呼手下把东西拿过来,心道自己怎么非要多嘴——最有价值的东西他都说出来了,没办法留下来了。 不过还好,疾刀靴这些禁品虽然在黑市里价格高昂,但也还是源远比不上白毛的价格。只要能把白毛安全运送到玄烛郡,所有投资都能回本。 二当家拿到了包裹,查看一下物品,过了一会忽然说道:“矿山前两天死了几个奴隶,人手不太够。” 疤面老大闻弦知雅意:“二当家要买……二当家看上谁,挑走就是!荆家是我们的大客户,有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绝不推辞!” 哪怕内心在滴血,但疤面老大还是恭敬说道:“只是这些新茶我们还没‘煮’过,有些茶比较生,二当家你可能得自己炒一下……” “放心,荆家会给钱的。”二当家淡淡说道:“至于煮炒,你不用担心。” 他看着面前这座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矿山堡垒,冷冷说道: “无论是铁骨还是铜头,进了这座矿山,都得给我变成渣子。” 疤面老大连忙附和道:“当然,谁不知道二当家你手段高超,所以荆家才会将这座铜矿托付给你。” 二当家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明天不许走。” 疤面老大愣了一下,喉咙咕咚一下,满脸大汗问道:“为,为什么?” “明天是月例的时间,到时候大少爷会来这里一趟。既然你有这么珍惜的货物,得让大少爷先看一眼,如果大少爷高兴,说不定就直接买下来了。”二当家声音变冷:“怎么,你刚才不是觉得这件货物很烫手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荆家会亏待你?” 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亏待我,但我知道周围那几十支瞄准我的轻铳肯定会热烈欢迎我……疤面老大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满身冷汗,手脚冰凉,他本来以为自己和荆家关系不错,在这里住一晚应该没什么事,哪想到荆家会强买强卖! 他们人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到处都充满对他们的压迫,他们何时才能真正地站起来!? “好,好吧。”疤面老大含泪答应。 …… …… 被关进矿山的牢房里,乐语看着满地老鼠屎的稻草,也不介意直接坐下来。 许颂安到现在都依旧带着口球,沉默地坐在牢房角落。奉真少年已经饿得有气无力,眼睛都哭肿了,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就连平常很多话的罗觉也累了,看着天花板发呆。 周围牢房关押着跟他们一样被拐来的人,不过一片安静,大家都没力气吵闹,两天昏昏沉沉又粒米不进的日子已经消磨了他们大多数的脾性。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多数都是青壮年,还有几个女人小孩,至于老人则是一个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老人不坐车,还是被他们直接处理了。 牢房外通道似乎有人在看守,乐语路过矿山大厅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就算是大晚上都有很多光着膀子的汉子在挥舞着鹤嘴锄工作,通道里很多全副武装的守卫。 麻烦了。 乐语是万万没想到捕奴队将他们抓来这么一个易守难攻的堡垒。如果仅仅是捕奴队的几十个人,乐语还是蛮有自信将他们分而杀之。但现在进入了这种军事化的堡垒,而且堡垒本身的设计得好像是专门针对内部叛乱,乐语估计自己杀不了几个人,就会被闻讯而来的守卫一铳毙了。 死亡不是问题,如果乐语敢放开自己的限制,被杀之后继续杀人,杀人之后继续被杀,套娃,套娃,继续套娃。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无限转生,直至这座堡垒里死剩他最后一个人。 但乐语希望自己能用最少的死亡达成最好的结果,而且,每转生一次,乐语就会获得一次记忆。虽然千羽流、阴音隐的记忆都没有污染他的本身意志,但千羽流本身是无感情的冷血人,阴音隐又是个整天常识常识的安静刺客,乐语能顺利接收他们的记忆,不代表他转生其他人也能这么顺利。 乐语一直铭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千年老怪,他二十几年的记忆意志微不足道。进行高强度的转生,乐语很怀疑自己会不会人格分裂。 其实乐语觉得自己已经有点人格分裂的症状了,他总觉得阴音隐在光明正大鄙视他:「居然被人贩子抓走,我觉得你真的要跟我补补常识,这次不能免费。」 就在乐语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牢房里忽然来人了,外面响起声音。 “二当家来挑人吗?老大吩咐过了,随便挑,随便挑。” 腰佩双刀,表情阴厉的二当家大步走进牢房,跟在他后面的是捕奴队成员和全副武装的矿山守卫。所有人都看向他们,没有人敢说话。 二当家在一处牢房前停步,看了一眼里面的汉子,指着他说道:“他。” 守卫马上打开牢房,将那个汉子直接拖走。汉子似乎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顿时哭喊起来,但直接被守卫用铳柄一抽,人都被抽晕了。 “他。” “他。” 二当家就想喝早茶点单一样,每停一次就点一个人,然后守卫进去将人拖走。也不是没人反抗,但面对带铳穿甲的守卫,饿了两天两夜又喝了加料饮料的汉子,用守卫的嘲讽话来说,就是‘我家婆娘夹得都比你有力’。 很快,二当家走到乐语这处牢房前。他停下脚步,牢房里四人紧紧看着他。 二当家先是看向被塞了口球的许颂安,“他。” 守卫马上打开牢门,过去将许颂安夹走。 “还有。” 二当家举起手指,慢慢指向坐在地上一脸乖巧的乐语:“他。” 捕奴队成员顿时惊了:“二当家,这个是我们的重要货物,你不能……” “二当家,你也喜欢白毛吗!?” 二当家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明天就还给你们,我只用一晚。” 只有乐语还处于懵逼状态。 喜欢白毛? 只用一晚? 等等,阴音隐,你居然死了都能算计我!? ------------ 第77章 运气不错 混蛋,是白毛就能冲吗!? 我可是男的啊! 乐语一直对自己的审美观没有正确的认知,要知道他可是经历过互联网时代接受过无数老师教导的老司机了,什么美少女美少年他就算没兴趣,打开群也全都是这些‘噫我有个朋友想看’的玩意,审美观都养刁了——现代人单身率上升的一个原因就是帅哥美女看太多了,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 因此乐语也不觉得阴音隐有啥特别,不就是瘦了点矮了点白了点嘴唇薄了点瞳孔大了点,看上去平平无奇嘛! 然而他不懂得这种病态贵公子的美在这个年代还是颇有杀伤力的,本来阴音隐已经算是S级货色,再加上他那一头白毛,那简直是SR级别! 直到此时此刻,乐语才意识到这群人居然不是抓他去劳动再生产进行血腥的资本积累,而是馋他身子! 本来他还想着有没有巧妙迂回的办法脱离危机,但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彻底坐不住了——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能干爆他们,不然就要被他们干爆了! 听到二当家的命令,两个守卫马上过来将乐语提起来夹走,其中右边的守卫用一种令乐语起鸡皮疙瘩的视线扫视乐语一眼,脸红了一下,喉咙咕咚吞了口口水。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常识。」 对不起,你说得对。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圣者遗物手腕,被两个守卫夹着离开牢房,心想在路上发飙还是等进了房间再发飙,还是等那个二当家脱裤子再发飙……理论上脱裤子的男人的防御能力是最弱的,而且如果可以的话,乐语也想先一剑为这种人清除烦恼根,再送他去极乐净土,不然难以发泄他的心头怨气。 最了解男人的,当然是男人,乐语知道怎样的伤害才能给予这种混蛋最刻骨铭心的痛! 而且乐语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哪怕冰血体质可以强行驱动身体,但他的身体精神还是不可避免地削弱了,没法进行持久作战,必须要保证在优势环境进行输出。 其他被选中的人都被提着去另外的地方,唯独乐语跟着二当家一路往矿山上层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乐语就看见一个疤面大汉急匆匆赶过来。 疤面大汉看了乐语一眼,满脸都是悲伤震惊,拉住二当家声音悲苦地说道:“二当家,求求你放过他吧!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求求你!” 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要不是早知道阴音隐爹妈坟头草三米高了,乐语都快以为面前这个疤面大汉是阴音隐失散多年的老父亲。 “霍老大,你应该知道,藏剑者的危险吧。”二当家冷酷说道:“你以为我会就这样将他送给大少爷吗?我今晚先检查一下,确认没有危害,明天你就能将他送给大少爷了。” “送?……”疤面老大先愣了一下,有心想纠正二当家的错词,但他看见二当家将手放在刀柄上,顿时改口说道:“不用劳烦二当家,让我来!” “虽然只有一晚,但我是老茶人了,我炒茶一直可以的!” 二当家微微挑眉:“你两天两夜没合眼,身体能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疤面大汉大力拍着胸膛:“没问题,相信我,明天我会将他打扮成漂漂亮亮服服帖帖,一拍屁股就知情识趣的礼物送……卖给大少爷的!” 很好,你至少要死5分钟,并且会失去屁股。 就在乐语蠢蠢欲动的时候,二当家摇摇头,说道:“行了,回去休息吧。” “但二当家……” “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刚才只是用理由在敷衍你吗?”二当家皱眉说道:“非要我抽你?” “但——” 啪! 二当家一巴掌抽过去,疤面大汉被扇得转了几圈,牙龈血都喷出来了。他捂着自己的脸,浑身颤抖地看着二当家,脸上满是不甘的屈辱:“二当家,你,你——” “你想说什么?”二当家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打啊,打起来啊,狠狠地给他一个上勾拳,乐语心里兴奋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感觉吗,爱了爱了。 “——你请用这个。”疤面大汉递上一瓶玻璃装的透明液体,一脸怂样:“二当家你误会我了,我其实是给你送油的。我试过,很滑,二当家你这么雄武,肯定需要这个的。” 二当家挑了挑眉,接过疤面大汉的礼物:“好。” 就这? 乐语看着疤面大汉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继续跟着二当家往矿山上层走去。 “这里是红月堡垒,隶属于银血荆家的矿山产业,”二当家在路上忽然说道:“常驻守卫总计三百人,还有六十位监工,十里之内还有哨嗒。点燃烽火,距离红月堡垒最近的和阳军在半天内就会赶到支援。” 他顿了顿:“逃跑是没用的。” 这是警告我吗?但我没想着逃啊,而且等下还会为你斩去七情六欲的根源。 不多时,乐语便跟着他们来到矿山上层的房间,布置装修显然跟楼下区分开来,有书桌沙发和独立灯光,甚至还在矿山里开了窗,充满资本腐败的味道。 “你们两个出去关门,吩咐外面,天亮之前不要打扰我。” 守卫们露出一副很懂的表情:“明白。” 等守卫们离开,乐语摸着铁手腕,瞅着二当家的背部,眼里露出一抹杀意血光,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就等二当家脱裤子了。 “我叫尹冥鸿,你叫什么名字?”二当家将腰间双刀拆下来,坐在书桌的椅子上,仿佛对乐语没什么防备。 哟,看来他还是那种脱裤子前想聊天的类型……乐语想了想,回答道:“乐语。” “哦?那阴音隐和千羽流又是谁呢?” 乐语脸色一变,他看见二当家从他的包裹里拿出两个勋章放在桌面上,一个勋章正面写着‘流星’,背面是‘千羽流’;另一个勋章正面写着‘摘星’,背面是‘阴音隐’。 他离开的时候,自然是将千羽流和阴音隐的勋章都拿走了。本来只是出于纪念,但这两个东西若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就是无法反驳的铁证了! “霍老大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以为你真的是什么刺客组织,却没想到你居然是逆光组织白夜的人。”二当家冷冷说道:“在东阳区,逆光组织白夜是必须斩草除根的对象,银血一直苦于没办法将逆光分子找出来,而你却是逆光组织的高级干部……只要银血控制了你,就相当于有了一柄直插敌方核心的钥匙。” 二当家提起了刀,走向乐语: “看来,我运气不错。” …… …… “幸亏你们用的是林先生跟我约定的暗号,不然我可不敢来见你们。要是再过两天我也打算先撤离了,你们运气不错。” 星刻郡外城的一处民房,夏林果和高进找到了白夜幸存的联系人——一位年轻人。 夏林果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夺城那晚,我运夜香的时候有人袭击我,若不是我引爆车上的火药装置造成混乱,现在你们就见不到我了。”年轻人笑道。 高进一愣:“前两天中央大街到处都是粪水,原来……” “是的。”年轻人语气严肃起来:“我本来是借着运送夜香来进行夜间情报侦查,只负责情报输出,不负责其他部分,也不会掺和到夺城计划里,然而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被人找上了,这说明——” “这说明白夜出了内奸。”夏林果肯定了他的说法,并且说出自己的发现,问道:“现在我们只要验证千羽流是不是白夜派去的间谍,就能肯定真正内奸的存在,你能不能联系白夜总部进行验证?” “不用验证,我能肯定千羽流就是我们的人。”年轻人笑道:“十天前千羽流殴打丁家人的事你们还记得吗?本来那一天被打的应该是我,我负责运粪进瓮城制造混乱,当时负责检查关卡的千羽流会配合我……如果千羽流不是我们的人,‘摘星’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计划的。” 高进连忙问道:“那你知道千羽流为什么会死在屠宰厂那边吗?” “极神兵,圣者遗物。”年轻人跟他们简单解释了圣者遗物的解封方式,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具体计划,但白夜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直取丁义,另外一路则是夺取圣者遗物,千羽流当时负责屠宰厂的守卫,显然是配合后者的行动。” “也就是说,夺取圣者遗物的白夜行者,就是内奸。”夏林果平静说道:“你知道谁负责夺取圣者遗物吗?” “我不知道,为了安全,具体计划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然而……”年轻人神色黯然:“他们都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高进忽然重重一锤桌子,不甘说道:“难道就这样让叛徒逍遥法外吗!?” 这时候,年轻人忽然笑了一声,“不会的。” 夏林果眉毛一挑:“你知道是谁了?” “我前两天趁着吕仲军入城的混乱,冒着危险去找了‘摘星’。”年轻人说道:“他的据点一片混乱,仿佛被人闯入破坏过。我本来以为他跟我一样,据点身份被叛徒出卖了,但我发现他的秘密通道被人用过,而且据点虽然混乱,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摘星偷偷离开了星刻郡,还将自己的据点布置成被闯入的状态。”年轻人感叹一句:“不愧是他。”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与你们的情报印证,我基本可以确信,‘摘星’就是叛徒。更何况,‘摘星’本身就有夺取圣者遗物的动机。” “我们运气不错,抓住了这个叛徒。” 高进慢慢重复着这个词:“摘星……” 年轻人哗啦一声站起来,严肃说道:“我这就将我们的情报分析传给白夜总部。你们放心,我们白夜绝不会放过叛徒!” “很快,叛徒的情报就会传遍辉耀,所有白夜行者都会成为我们的耳目,为我们追捕叛徒,‘摘星’阴音隐!” “一旦发现‘摘星’阴音隐,白夜行者便会让他付出代价!” …… …… 哗。 随着一声轻响,乐语的手铐被二当家一刀劈开。 乐语茫然地看着二当家,二当家却是走到窗户前,眺望远处说道:“吃点东西,然后自己从这个窗户离开吧,野外生存应该难不到你。” “为什么?”乐语摸了摸手腕,他正想着抽出大宝剑跟二当家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二当家根本连光爆都没用,一刀斩下来居然是为了帮他斩断手铐。 “因为我运气不错,是我最先发现了你。” 二当家看了乐语一眼,忽然扭开刀柄,从里面倒出一个小东西,抛给了乐语。 乐语接过一看,赫然发现这居然也是一枚白夜勋章!虽然颜色略有不同,但风格造型跟阴音隐千羽流的完全一样! 他听见二当家说道: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夜行者‘诡刺’,尹冥鸿。” ------------ 第78章 被阴音隐骗了 他是不是在诈我? 乐语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勋章,上面确实刻着‘诡刺’‘尹冥鸿’的字样,不过这不能证明这勋章是真的,说不定是盗版山寨的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勋章是真的,也不证明这勋章是二当家的,说不定是哪个倒霉蛋白夜行者死在他手里,他拿过来当纪念品呢——就像乐语收藏阴音隐千羽流的勋章一样。 这次我有常识了,不会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不会再给阴音隐鄙视我的机会! 乐语作势走去窗户:“那我走了哦?” “等等。” 呵,男人,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只见尹冥鸿打开旁边的衣柜,拿出一套衣服:“换上这套守卫服,我往你的包裹放了干粮水袋和地图,如果有人怀疑你你就答口令‘月银’,说自己去玄烛郡送信。” “地图上标了哨嗒的位置和和阳军的巡逻路线,你既然有疾刀靴,在天亮之前你应该能避开他们返回晨风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无论是‘摘星’还是‘流星’,都是晨风区的‘星’序列行者。我今天收到情报,吕仲两天前已经入住星刻郡,不知道对你的任务有没有影响。” “如果被人抓住了,就说你是趁我不注意跑了,我等下也会用这个说法敷衍他们。” “就这样,好走不送。” 乐语过去拿起包裹一看,发现东西都齐全了,干粮和水乐语不知道有没有下毒,地图乐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坑,不过…… 如果里面有坑,乐语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被抓回来;但如果他成功逃跑了,那就血赚。 对于尹冥鸿来说,乐语逃跑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零负收益,他不可能从这件事上获取到任何利益,乐语也不可能泄密给他——更何况乐语也没什么秘密可泄。 最重要是,在所有人眼中乐语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尹冥鸿想要从乐语身上获取什么情报,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直接严刑拷打就是了。 除非…… “你真的是白夜行者?”乐语问道。 “你我分属不同区部,又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是无法确认互相身份的。”尹冥鸿说道:“所以你不必告诉我代号,任务,情报,直接离开便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但你不怕我出卖你吗?”乐语看了一眼房间:“假如你真的是白夜行者,那你现在应该是执行潜伏任务吧?我如果是别人派来试探你的诱饵呢?就算不是,我也未必是白夜行者,而你却似乎是个大人物,我转头为了利益告发你,那你辛苦耕耘的一切就灰飞烟灭了。” 尹冥鸿道:“所以你认为,作为潜伏者的我,正确做法应该是明哲保身,隐瞒身份,将你的情报传给东阳分部,等其他白夜行者想办法营救你吗?” 乐语摊摊手:“这不是常识吗?” 尹冥鸿转头看了乐语一眼,不知为何,乐语总感觉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屑。 “如果我没猜错,你以前应该是个刺客吧。”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白毛:“关你啥事。” “潜伏者就应该保全自己,一切以自身优先,不相信任何人,不冒任何风险,见死不救,任务至上……”尹冥鸿淡淡说道:“这种宛如机器法则的理论,是刺客的常识,不是人的常识。” “平常根本不会在这里休憩的霍老大,因为你的恐吓而来红月堡垒;跟他交谈中,我对你有疾刀靴产生好奇,拿走了你的包裹;最后,我再从你的包裹发现白夜勋章,意识到你有可能是白夜行者……” “与其怀疑你是试探我的诱饵,又或者是杀了两个白夜行者却不小心被霍老大抓住的刺客,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我的同伴,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尹冥鸿说道:“如果我因为怀疑和自保心态而不管你,等你进了玄烛郡,分部对你的营救将会更加艰难,而你在这段过程也会受到更多折磨。” “但只要我现在信任你,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好的结果。” “这才是白夜的常识。” 原来我被阴音隐骗了,乐语心想。 不过乐语还是要杠一下:“万一呢?万一事情真的走向最坏的那个可能呢?” “正因为我们相信这个世界可以迈向最好的那个可能,所以才有了白夜,才有了我们这些行者。”尹冥鸿轻轻说道:“这并非一厢情愿的祈求,而是经过分析和思考,所找出的最优解。” “既然付出一点信任就能获得最好的结果,就无须顾虑最坏的可能。白夜是因为相信人心中向善而存在,如果连我们白夜行者自己都做不到,那我们跟辉耀朝廷又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愿意冒险救我?”乐语问道。 “不全是。”尹冥鸿忽然笑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这两天要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如果运气不好,我很可能化为白夜。” “无论你是真是假,但对我来说,都影响不大。当然,这一切前提是,我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失误,也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 “因此,哪怕你是一个刺客,我也相信你。” 乐语忽然想起白夜送给阴音隐的那份礼物。 白夜早就知道阴音隐是刺客组织的人,甚至知道阴音隐摸过净魂邪魔之剑,有极大的作案动机,但他们依然相信阴音隐,愿意让阴音隐负责夺城计划。 啊哈,白夜这下不就翻车了,星刻郡白夜分部全灭,阴音隐夺走了圣者遗物,吕仲入主星刻郡,这就是你们怀着这种天真幻想所导致的最坏结果。 虽然乐语很想将这些事实砸到尹冥鸿脸上,粉碎他那虚假的幻想,但是乐语看着‘阴音隐的劫’,却又不知为何……他忽然也想试试相信尹冥鸿。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0/50)。」 乐语一直想不到怎么完成的阴音隐的劫,因为只要阴音隐一出现,白夜就肯定会质问他星刻郡的真相。虽然阴音隐已经编好了借口,但他心里清楚,这份借口根本糊弄不了白夜,而且他的圣者遗物也不可能隐藏——哪怕他不在人前使用,但只要他这个白毛活得久,其他人也能推测出真相。 虽然阴音隐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乐语仔细审视阴音隐的记忆,隐隐约约发现……阴音隐,其实是想去自首。 他虽然打算先逃几个月,避避风头再重返白夜,但阴音隐本身知道白夜是不可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而蓝炎也不可能为他保密。他回去白夜,其实是自投罗网。 逃亡数月,与其说是为了躲避白夜的追捕,还不如说是阴音隐给自己的‘渡劫’时间。 如果他能在这数月跨过这一劫,那他就天高任鸟飞,拿着圣者遗物享受人生,再也不需要理会白夜、黑衣楼的事。 如果他心里过不去这一关,那他就重返白夜渡劫,接受命运的审判。 阴音隐为了圣者遗物计划多年,他无法为白夜放弃自己的执念;但在获得圣者遗物后,白夜又成为了他的执念。 究其原因,其实是阴音隐根本没有其他生存的支柱,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梦想,他必须要找到什么东西作为目标才能活得下去,圣者遗物是他的最开始的灯塔,而白夜是他无法割舍的港湾。 本来乐语都打算放弃阴音隐的劫了,毕竟他没有送人头的习惯,而且如果因为‘杀害千羽流’这个罪名被审判的话,感觉怪怪的。 但现在乐语发现,阴音隐的劫,其实还是有完成方法的。 而且,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太累了,他还是希望过上有妹有车有小弟的日子,他需要找个大组织傍身。 要是他坐豪车出门,哪里会被人贩子抓住!? 乐语说道:“其实就算你不救我,我也有办法脱离困境。” 尹冥鸿点头:“我知道,你出乎意料的镇静。” “正如你所说,我是一个刺客。”乐语笑道:“而且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来历的刺客。既然你愿意相信我,那何不给我更多的信任——”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尹冥鸿一愣:“什么交易?” “我的力量绝对可以为你的任务提供帮助,但作为代价,我需要你帮我提供一点小小的便利。” 不等尹冥鸿回答,乐语便在脖子一划:“我要搞死那群人贩子——在那群他们死光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尹冥鸿眉头紧皱:“为什么?他们只是一群狗而已,被他们咬了,难道你还要咬回他们?只要你离开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大错特错,让他们为人口净化事业做出贡献才是最好的报复。”乐语狠狠说道:“我当然不会咬狗,我要将他们煎!皮!拆!骨!” 自从离开星刻郡,乐语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但他想发脾气,又不知道向谁发,想搞事,又不知道搞什么好,充满郁闷迷茫。这时候一群混蛋撞到他靶子上,他岂能放过? 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乐语睡觉想起这事肯定都气得睡不着! 渡阴音隐的劫还是其次,更重要是乐语很不爽! 有仇报仇,十倍奉还,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 ------------ 第79章 写给千羽流的信 乐语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大家都是吃刀口饭的,小心谨慎才是他们的本质。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尹冥鸿沉思片刻后,居然真的答应了这场交易。 “你对东阳区银血会有了解吗?” 乐语搜了搜阴音隐的资料库:“嗯……银血会是一群东阳区商人贵族的联合,他们排斥任何试图染指东阳区的势力,并且会雇佣刺客刺杀敌对负责人。” 更准确来说,银血会是无名组织的大主顾之一,阴音隐曾经接过不少银血会的外卖订单,在半夜三更为他们的敌人送温暖。阴音隐甚至怀疑,银血会可能就是无名组织的创始人,就算不是,至少对无名组织也有极大影响力——因为阴音隐从未见过针对银血会的订单。 刺客组织可不讲究什么‘刺客信条’,收钱就办事,先杀目标再杀雇主也不是不可能,恰饭嘛,不丢人。然而居然没有针对银血会的订单,已经很能说明银血会和无名组织的关系了。 “虽然很简略,但你概括得很准确。”尹冥鸿说道:“只是除了商人、贵族外,还有官员,军队,全都是银血会的势力范围。东阳区执政官泉渊,玄烛郡郡守云青河,和阳军都督盖世文,望海公呼延修……这四个代表军政世家顶点的上位者,全部都是银血会的首脑。” “然后他们麾下是八十八家豪商,盐、铁、武器、纺织品、海产品、粮食、赌博……你能想到的一切东西,都必然在银血会的经营范围里。他们内部媾和,统一口径,调整价格。东阳人从出生时穿的布,到死亡时睡的棺材,都必然要付钱给银血会。” 尹冥鸿忽然将一柄刀递给乐语,指出刀鞘的一个红色的圆圈标记:“凡是银血会的商品,都会有这么一个红圆标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乐语道:“垄断剥削。” “他们一开始开设工厂,高价聘请工人,制造出一大批便宜的工业品,砸到市场令其他小作坊全部活不下去,再花很小的代价收购小作坊的资产。同样的手段,他们循环往复用了十几年,几十年,直到所有人都成为银血会的机器,穷尽一生为他们工作。”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未知足,借着朝廷无力管辖东阳的时机,他们实行严格的长工制度来遮掩他们的蓄奴行为,从奴隶从工人身上压榨出最后一分利润。” 尹冥鸿说道:“这里有一句名言,‘东阳的每一片土地都流淌着银与血’……这就是银血会。” 乐语道:“听起来,白夜应该选东阳作为他们的初始据点才对,只要能掀翻银血会,那白夜就能获得无数劳动力和资产。” 尹冥鸿苦笑一声:“我们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甚至觉得东阳底层人民的生活已经快要接近天际的难民,只要我们宣扬我们的主张,应该能获得许多人的跟随。” “事实上我们也成立了许多底层分部,准备等待时机一举颠覆银血,然而……”尹冥鸿摇摇头:“还没等我们行动,就总会出现叛徒,然后引来军队镇压,其他人要么投降,要么反抗,但最后都变成一起起被镇压的暴动。” “后来我们仔细分析,发现是银血会通过运营与舆论,给工人给底层人民宣扬上等人的美好生活,用‘努力工作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的谎言削弱他们的反抗心,不仅能进一步压榨他们的劳动力,还能用金钱异化东阳人的心智,令他们是非不分,唯利是图。” “他们实行举报制度,任何人只要成功举报逆光分子或者其他势力的间谍,就能获得银血会的嘉奖,获得大量金钱过上富足奢靡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白夜行者也是举步维艰。” 好熟悉的操作,果然资本家是不分世界的吗……乐语问道:“听起来很难从内部摧毁,不如先想办法将其他区建设为根据点,再率领大军推平东阳区吧。” “这是白夜对东阳区的战略规划,”尹冥鸿点点头:“只是我们这些东阳人,无法就这样坐着等待白夜来拯救我们。就算希望渺茫,我们也要想办法推翻银血会这座大山,哪怕……哪怕只是令东阳人的生活稍微好过一点,那我们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说到这里,尹冥鸿忍不住冷笑一声:“正因为那几次胎死腹中的‘暴动’,银血会才稍微提高了工人待遇……在那之前,这座矿山每个月都至少要死十几人,现在每个月只死几个,运气好甚至没人死。” 乐语眨眨眼睛,虽然尹冥鸿说得很气愤,但依然无法掩盖其中的轻描淡写——死十几个人,死几个人,对他而言,仿佛跟瓜田有几个瓜坏了一样习以为常。 尹冥鸿已经习惯了,阴音隐也习惯了,千羽流甚至不在意……那,我什么时候也会习惯呢? 乐语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干完坏事下班后,就会拉他去喝酒,结果自己喝得烂醉拉着自己不停问‘千哥我们这样是对的吧’的陈辅了。 乐语神游天外,而尹冥鸿也终于说到正题:“我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这座红月矿山堡垒名义上的主人,荆家嫡系继承人,荆正威。” “荆家是银血八十八商会排名前十的大商会,主要经营矿山和种植园,属于八十八商会中的激进武斗派。作为荆家嫡系第一顺位继承人,荆正威本来毫无疑问是下一任家主,但随着几年前他母亲逝去,母族秦家与荆家关系逐渐不和,因此荆正威的地位大降。反倒是他的弟弟荆正武、荆正堂都发展的有声有色,正在暗中拉拢家族成员谋划家主之位,只是因为荆正威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存在,他们没法做得太过火。” “荆家家主年过六十久床难医,只要荆正威一死,他的两兄弟必定会为家主之位争夺不休。只要到时候其他觊觎荆家资源的商会推波助澜,荆家势必会分裂瓦解,不复目前光景。” 乐语理清里面的信息,说道:“所以你们的目标就是通过杀了荆正威,进而瓦解荆家?” “是的,荆家因为产业原因,他们是对奴隶需求最旺盛的商会之一。霍老大抓来的奴隶,至少有一半会卖给荆家。”尹冥鸿点头道:“更重要是,荆家极其敌视逆光分子,甚至会定期派人拷问工人奴隶,白夜很难渗透荆家的地盘。” “只要荆家产生混乱,或者产业转移,那我们就可以趁激活扩张白夜分部,暗中积累势力。哪怕不提这个,其他商会并没有荆家对奴隶的旺盛需求,荆家一倒,至少可以打击东阳的奴隶贸易。”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所以先将买家杀了,然后就没有买卖了……乐语表示理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尹冥鸿沉默了一下:“荆正威是个纨绔子弟,恶行累累,不学无术,杀他很简单,但他身边有护卫队,还有两位融会贯通境的高手。我本来的计划,是我自己引开那两位高手,为其他人刺杀荆正威提供机会……” “这个计划风险很大,我也只能见步行事,但荆正威很少会离开玄烛郡,我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但是,荆正威入寝的时候,两位高手必然不会在旁边守着他,这个才是最好的刺杀机会。” 乐语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夜晚潜入他的房间吗?” “不可能,融会贯通境高手耳听八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的注意。”尹冥鸿说道:“荆正威入寝时必然紧闭门窗,你很难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前提下接近他。” 确实,哪怕换了个身体,但拥有‘中级咬战法’的乐语,各种感官依然极其敏锐。这还是阴音隐的羸弱身体,那些正儿八经修炼到中级的高手,各项属性不会比他低。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做?”乐语问道:“听起来那两个高手好像绕不过去啊!” 尹冥鸿沉默片刻:“作为纨绔子弟,荆正威自然是爱好女色的。” “嗯,然后呢?” “爱好女色只是表象,他同时也喜欢各种美好的事物,工艺品,书画,金银财宝等等。” “嗯,然后呢?” “简单来说,只要是好看的事物,他都应该不会拒绝。” “嗯,然后……哎?” …… …… 炎京。 在庄严肃穆的皇家学院正门,鎏金石柱伫立两侧,高祖雕像俯瞰世间,许多年轻的学生鱼贯而出,有的人喜气洋洋眼角都是笑意,有的人脸露忧色甚至一边走一边哭。 今天是皇家学院一年一度的入学试,所有具有国中毕业考核‘优’成绩表的适龄学生都可以前来参加,共计持续三日,每日进行一轮考试,每名学生只能参加其中一日的考试。 “雨雅!” 刚走到门口,千雨雅就看见黎莹在挥手招呼她,她走过去发现大家都到了,礼貌问道:“考得如何?” 林雪平静说道:“应该没问题。” 奎念弱玩弄她自己的麻花辫,支支吾吾说道:“这个……这个……” “哎呀别提这个啦!”黎莹根本不答,直接拉着她们往外走:“今天我们不是说好去尝尝炎京的余庆酒楼吗?听说里面的桂花糕和松露鱼都特别好吃,考了一整天肚子都饿了,走吧走吧~” 她们四个昨天早上就到炎京了,在找到住处休整一晚上后才来参加皇家学院的入学试。本来千雨雅是打算先复习一天,然后参加第三轮考试的,但黎莹不同意,说着什么‘早死早超生’‘临时复习不可取’的话,拉着她们直接参加第二轮的考试。 走去余庆酒楼的路上,千雨雅问道:“对了,你喊了奈姐了吗?奈姐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应该请她吃顿饭。” “当然喊了,你放心好了!”黎莹答道。 她们口中的奈姐,指的是名为奈青霓的帅气大姐姐。在她们从火车下来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奈青霓便找到她们安排好她们的住处和行程。 她们一开始还以为奈姐是什么坏人,不过奈青霓拿出千羽流和黎铭生的信件,表明自己接了这两人的委托来照顾她们的,而且林雪似乎也认识奈姐。 值得一提的是,在奈青霓拿出两封信之后,林雪拉着奈青霓到一旁聊了好久,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本来奎念弱也有其他人照顾,不过奎念弱强烈希望加入这个小分队,最后她们便一起挤进了一栋小屋内。 千雨雅忽然道:“都两天了,应该有新一班车来炎京了吧……” “行了,知道你哥会来看你了。”黎莹切了一声:“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位监考老师?好帅哦!又年轻!不知道他教什么的呢?我要是学他教的那门课,成绩肯定是第一名!” 奎念弱有些羡慕:“我爹……算了,他肯定不会来。” 林雪说道:“火车一时间可能没那么快恢复,不过你们可以写信回去嘛,信件联络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顿了顿:“奈姐应该有联络星刻的特别渠道,等下我们可以问问她。” “而且明天第三轮考试结束,第二轮的成绩也会公布出来。到时候我们上榜了,再写信回去通知家人庆祝,不是也很好吗?” 黎莹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万一我们落榜了呢?” 林雪笑了笑,没有回答,显然她是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写信吗……说起来,我们好像从来没用信件联系过。’ 千雨雅看向前方人声鼎沸的街市,若有所思起来。 她们一行人来到余庆酒楼,然而直到吃完饭都不见奈姐的踪影。等她们回到家,才从客厅看见奈姐留下的信息。 「抱歉,急事,今晚不回。」 “不知道奈姐有什么急事呢,难道是——跟男友约会吗!?”黎莹有些好奇,千雨雅和奎念弱没什么反应,只有林雪脸色微变。 她们聊了一会天,便也洗漱上床休憩。她们是四人睡两间房,黎莹与林雪身材高挑睡一起,千雨雅和奎念弱身材玲(矮)珑(矮)睡一起。 奎念弱洗完澡就一脸期待上床等着,看见千雨雅还坐在书桌前,她拍拍床铺问道:“雨雅你还不睡吗?” 千雨雅平静回道:“我待会先睡,你先睡吧。” 千雨雅并不讨厌跟奎念弱一起睡觉,虽然后者睡着睡着就喜欢抱人,但总体睡眠体验还是挺不错的。 拿出一张信纸,千雨雅开始写信。从听到林雪的建议开始,千雨雅脑海里就一直徘徊着这个念头。 她并不需要知道明天的考试结果,因为那并不重要。 「致兄长羽流: 一别数日,不知君是否安好?我已顺利到达炎京,并且认识了多位新朋友,你委托的奈青霓女士是一位优雅体贴的人,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和教导,既让我避免了许多麻烦,也为我扫去心中对炎京这座陌生城市的恐惧。 炎京一年四季都是花季,现在是吟咏花的时节,这种花稍微一碰花瓣就会发出脆亮的声音,十分奇异,跟兄长锻炼时的声音颇为相似。 大街分为三条道:人行道、车行道和疾道。人行道在最外侧,人流都是在沿着两侧行走,车行道在道中两侧,允许两路对向车流同时存在,疾道处于道路最中央,仅有两人肩宽,听闻是专门为快如疾风的朝廷信使准备,但两天来我仍未见过传闻中疾风信使,倒是我昨天看见一辆车,跟兄长坐的公车一模一样。 今日我与朋友在余庆酒楼吃饭,味道较浓,不及星刻的清淡风味。酒楼旁边有一间名为‘战牌会’的商店,似乎战牌爱好者进行竞技的场所,想来兄长你会喜欢的。 炎京目前流行一种名为奶茶的北方饮品,可热饮可冰饮,感觉跟兄长常饮的蜜糖五花茶差不多。 ……」 千雨雅简单写了写这两天她在炎京的见闻,在信的最后写上: 「此致敬上,千雨雅」 写完,她关灯准备睡觉。她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忽然又开灯,在信的倒数第二行写上: 「你何时来炎京?哥,我想你了。」 千雨雅感觉双颊有些发热,她迅速地将信塞进信封里,仿佛怕被谁看到。等她关灯上床,睡得迷迷糊糊的奎念弱又自然而然地抱住她,还蹭了几下,发出宛如小猫咪的声音,仿佛找到了依靠。 PS:今天上架,这是最后一章免费章,我写了5000字,尽力了,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主是因为打游戏打得郁闷。 ------------ 上架感言 怎么说呢…… 毕竟听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黄花大闺女了,已经上了几次,也不卖萌装可怜了。现在还装纯,就显得是在恶意哄抬ac价。 所以…… 客官~来嘛~这里有好康的~来爽一下嘛~ 咳咳,首先呢,听日是没有存稿的,有存稿也不至于更新时间乱成这样,所以今天只能说尽力多更了。平时听日的更新就不少,大多数章节都是3000字左右,一天至少两更,写多或者写少都是难事,不强求,不强求。 悬赏之类的,先不提这本书多么扑街,就算听日提出了悬赏,但听日看起来像是那种说十更就能十更的人吗?答案是一目了然的,所以这个悬赏听日也就随便说说,你们也就随便听听,大家意思意思就好:首订精品加十更,分期付款的那种。 有些朋友似乎担心听日又会藏头藏尾诗跑路,不过这些朋友的担心实属多虑。听日不会说‘我一定会完本’‘这个题材我一定要写’‘我对这本书很有感情’这些空话,只说一个理由:半年没写书,没钱了,再不好好写书听日连游戏都买不起了。 最后说几句心里话。嘛,虽然早有预料,但努力过之后发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得不到认可,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只能说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听日。 我这种人,也就只能依靠‘听日牛逼’这种话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书友群的事说了几本书了,但听日还是连书评区都不敢看,算了算了,火了再说。 感谢责编鹿鸣,如果没有编辑的鼓励,这本书说不定见不到你们。 感谢各位的支持,你们证明这本书是有存在的价值。 好了,我已经有拼命更新填上十更的角色,也做好从此不看作者后台成绩的准备。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远离腹泻发烧感冒,外卖快递能送到门口,拉屎顺滑一气呵成。 此致敬礼。 2020.4.24,听日。 ------------ 第80章 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当啷!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红月堡垒的牢房,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守卫领着俊美的白发青年进来,惊醒了牢房里昏昏沉沉精神衰弱的众人。 守卫打开之前的牢房,也没动手,示意白发青年自己进去。虽然白发青年依旧戴着手铐,但守卫并没有粗暴对待他,甚至碰都没碰他,态度颇为恭敬,锁上门便离开了。 “你怎么回来了?”牢室里的罗觉一脸惊讶地看着乐语。 “这里个个都是人才,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家一样,我当然要回来。”乐语找了地坐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仿佛一晚上没有睡觉。 这个举动让罗觉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了,他认真端详了乐语片刻,说道“你……应该洗过澡了吧?” 不仅洗过澡,乐语甚至换了一套衣服,虽然依旧是粗布麻衣,但显然比那件三天没换过的衣服干净多了。别人都是头发乱糟糟甚至黏在一起打结,灰头垢面一副难民样,唯独乐语皮肤白净头发柔顺,唇红齿白整洁干爽,打扮一下都能出去接客了,坐在这个牢房里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典型例子。 洗过澡、换过衣服、还一副彻夜未眠的模样……罗觉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安慰道“唉,至少没有受伤。现在的人都是这样的,完事了就不认账,能平平安安已经很好了。” 总感觉尹冥鸿风评被害了……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的冷漠,有的鄙夷,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羡慕。 连续三天粒米不进,仅靠饮水维持生命,饥饿已经快要摧毁他们的心智,乐语甚至看见地上有老鼠的血肉残骸——他们要崩溃了。 对武者来说,疼痛或许可以忍受,但饥饿这种生存本能带来的渴求和痛苦却是他们难以抵抗的敌人,甚至因为身体营养所需更多,他们会比女人孩子更快陷入驯化阶段。 只要亲身体验过饥饿的绝望,就会在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乐语从尹冥鸿那里得知捕奴队的驯化流程先饿三天,再给予一点点食物,但作为代价需要他们做一些简单却羞耻的工作,譬如舔靴子,学狗叫;然后每天喂一顿饭,让他们去正常劳动,出错直接拿鞭子抽,不听话直接关着饿;快则半个月,慢着两个月,就能彻底磨灭他们的自尊,培养出他们的奴性,让鞭子成为奴隶的‘劫’。 因为精神力的原因,辉耀人在正常情况下的人格自尊其实出乎意料的强。 精神力相当于辉耀人心中的正方体,一旦辉耀人遭遇外界欺压,正方体就会滚动起来,刺痛辉耀人,令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屈服;但若是彻底打碎他们的尊严,将正方体磨成圆球,遇到任何欺压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那辉耀人就很难重拾自己的自尊,永久固化成没有人格的机器。 这更加坚定乐语搞死那群人贩子的决心他如果就这样走了,这群人过几天就废了。 尹冥鸿也不是不想救他们,但杀了霍老大的捕奴队意义不大,只要奴隶需求仍在,就有下一个霍老二、霍老三,击杀荆正威瓦解荆家更加重要。尹冥鸿现在能做的,就是挑一些人进矿山工作,他只能保证他们在矿山里可以活下去。 许颂安昨天就被挑走了,牢房里只剩下罗觉和奉真。奉真已经不哭了,看起来就像是认命了,他忽然朝乐语问道“那个人……对你怎么样?” 乐语奇怪地看了一眼奉真,奉真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村里好多女孩喜欢我,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你觉得那个人会愿意买下我吗?” “你在说什么!”罗觉摇摇头“别放弃希望啊!” “已经没希望了,我只想吃顿饱饭,睡个好觉,我不想住在这种到处都是老鼠蟑螂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奉真抱起双腿蜷缩起来“我只想活下去……” “我不想再失望了。”奉真看着乐语问道“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乐语沉默下来。 过了几秒,他认真说道“相信我,等待,并满怀希望吧。” 乐语之所以要返回牢房,便是为了今晚的刺杀做准备。本来尹冥鸿为了对付荆正威是要亲自下场,但无路他成功与否,都会被荆家怀疑,甚至可能被那两位荆家高手护卫当场杀死——他已经做好为这场刺杀牺牲的觉悟。 但既然有乐语帮忙,那尹冥鸿其实可以直接从这次行动中抽离出来,不需要跟荆家正面硬肛,只需要为乐语提供帮助即可。等乐语刺杀荆正威之后,尹冥鸿安排人接应乐语离开,荆家高手护卫就算想发脾气也只会找到霍老大那群人,跟尹冥鸿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此乐语必须要返回牢房,表明自己与尹冥鸿除了一晚的‘露水姻缘’外再无其他纠葛。其实按照尹冥鸿的意思,乐语应该吃点东西后就半夜回去,但乐语实在受不了这几天的倒霉日子,便赶尹冥鸿去睡书房,他自己洗完澡占了尹冥鸿的床睡了个好觉。 刺杀之后,霍老大的捕奴队肯定会被扣押在红月堡垒里,等待荆家的处决。至于这些被抓来的人,尹冥鸿完全可以自主决定放他们离开。 虽然无法亲手抽烂他们的屁股有些遗憾,但乐语对亲手报仇并没有太多执着,只要这群人的结局够悲惨他就可以给五星好评。 …… …… 傍晚时分,红月堡垒中门大开,尹冥鸿等矿山负责人在门口迎接这座堡垒的大当家——荆正威的到来。 大当家荆正威基本住在玄烛郡,除了月例的日子会来一趟红月堡垒外查账收走利润外,其他时候他都不管事,二当家尹冥鸿处理堡垒的具体事务,三当家则是代表商会与其他势力洽谈具体的矿石买卖。 简单来说,二当家管内,三当家管外,大当家管钱。 一辆四马齐驱的铁木大马车缓缓从远方驶来,随行的除了八位骑士,还有两位在两侧游走警戒的疾刀守卫。尹冥鸿的眼睛瞄了一眼那两位疾刀守卫,认出他们便是守卫荆正威的融会贯通境高手米蝶、利桑。 马车驶入瓮城,两名女仆打开门,扶着一位戴着黑色面罩的贵公子下车。尹冥鸿心中疑惑,但没有迟疑,率领众人说道“欢迎大公子!” 荆正威没有回答他们,尹冥鸿也习惯了。其实荆正威并非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相反,他在玄烛郡和荆家都颇为低调,沉默寡言,就连尹冥鸿也只见过他几次。 但与低调相反的,是荆正威那幽暗的人性。自荆正威成年起,关于他喜爱折磨女性的传闻就络绎不绝,甚至每隔几天就有女人死在他府上,以至于他的弟弟都已经成亲,唯独他二十多岁仍未婚配,不过荆正威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与此同时,他还是铳械爱好者,只是别人用靶子来试铳,而他是用奴隶来试铳——根据白夜的调查,这几年死于他铳下的奴隶不少于百人。 就算不是为了瓦解荆家,荆正威这个人也是死不足惜的畜生。尹冥鸿之所以愿意牺牲自己多年的积累,也要刺杀荆正威,荆正威本人的因素占比极重。 尹冥鸿看着荆正威的口罩,问道“大公子是否身体不适?堡垒里有医官……” 这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臂从车厢里伸出来,就像泼出来的牛奶一般,轻轻搭在荆正威的肩膀上。 “大公子只是这两天过于操劳,嗓子有些不舒服。” 一个高挑的,戴着面纱的黑发少女从车厢里出来,亲密地挽住荆正威的手臂,画了眼影的眼睛满是笑意。荆正威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进去吧,不要浪费时间。” 尹冥鸿愣住了。 怎么会有女人!? 他强自镇静下来,“这,这位是……” “这位是薇薇。”荆正威淡淡说道“我几天前从香雪海买来的……怎么,你有兴趣?” “不敢!”尹冥鸿连忙低头,转身为他们引路“请先去用餐,账本和金箱已经准备好了,用餐后是先看账本还是先洗尘?” “账本的事不急,我很放心你和老三。”荆正威说道“先准备洗澡水吧,坐了一天马车,累了。” “是。” 就在尹冥鸿心里迅速思考对策的时候,却在中堂看见霍老大,他顿时表情一变“霍老大,你在这里干嘛?” 霍老大一愣,不是你喊我现在出现给荆大少爷卖茶吗?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他脑子一转,顿时懂了——肯定是二当家食髓知味,舍不得那俏佳人了,但你给钱啊!昨晚的钱你还没给呢! 虽然心中鄙夷二当家,但霍老大依旧一副恭敬的样子“二当家,我这不想给大少爷看看我刚获得的上等品嘛。来,带上来。” 米蝶和利桑站在荆正威前面,警惕地看着霍老大。但等守卫们带人出现,他们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藏剑者!” “准备光源!” 两人都瞬间拿出类似火石之类的物品,显然是明白怎么跟藏剑者打交道。其他护卫顿时拿出铳瞄准霍老大,霍老大脸色一变跪下来说道“等等,你们误会了!这是我们抓来的,饿了几天了,没有任何威胁的!” 米蝶和利桑依旧保持警惕,倒是荆正威好奇问道“你抓到了一个藏剑者?” “是的,三天前他要坐车,喝了软骨散,被我们饿了三天了。”霍老大连忙说道“大公子你也知道,白发的新茶在玄烛郡可以卖出高价,我这不想运回去嘛,在这里休憩的时候听说大公子要来,我这不想先让大公子看看,希望大公子照顾一下小人的生意……虽然时间不够还没炒茶,但他已经没力气了,顶多只能挣扎一下。” 说到这里,霍老大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如果大公子不放心,我也可以先炒几天茶……不过大公子似乎也喜欢挣扎的乐趣,所以小人先来问问大公子的意见。” “好漂亮的白发。” 听见风铃般的声音,霍老大一愣,才发现大公子后面还跟着一个戴面纱的黑发少女,顿时冷汗直流——他们这一行也是有忌讳的,卖茶就卖茶,但金主如果身边有人,那就必须单独商谈。 现在霍老大的行为,就相当于朝黑发少女打脸。如果大公子重视这个黑发少女,说不定就得教训一顿霍老大了;哪怕不教训,大公子也可以借着黑发少女的态度趁机压价。 总之就是血亏。 至于大公子尝了甜头之后明天多赏霍老大点钱,那更是想都别想——有黑发少女在,今晚白毛根本进不了大公子的房间! “嗯,你的意思是,想卖他给我吗……”荆正威一边说一边看黑发少女,尹冥鸿和霍老大顿时明白这次要失败了——大公子居然很重视这个女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尹冥鸿心里暗叹一声,准备按照原计划亲自引开那两位守卫,制造刺杀荆正威的机会。 “这不挺好嘛,大公子买吧。” 众人一怔,听见黑发少女眉眼弯弯地笑道“这么漂亮的白发可不多见,人也很可爱,买下来吧!” “真的?”荆正威似乎很在意黑发少女的感受。 “嗯嗯,没关系的,我们今晚可以多人运动嘛~” 就连一旁的乐语都被这番虎狼之词弄懵逼了,只见黑发少女忽然靠近他,抚摸他的发丝,嘻嘻笑道 “很好,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 ------------ 第81章 你为何如此浮夸 就餐的时候,荆正威屏退了左右,乐语也被拉去进行身体检查。 对此乐语也有心理准备,毕竟他终究是个藏剑者,不进行安检谁敢让他接近? 幸好为他进行身体检查不是臭男人,而是荆正威的中年女护卫米蝶……嗯,听起来好像也没多幸运? 不过米蝶对他倒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动手动脚,让乐语对阴音隐的颜值产生了奇怪的理解——难道阴音隐这副模样在这个世界属于斩男颜? 你们辉耀人的性癖好怪哦! “这是什么?” 米蝶抓住乐语的手腕,称了称他的‘圣者遗物’型无缝铁护腕,微微皱眉“很重。” “负重。”乐语早有准备“平时我没工作的时候,都会被戴上负重,直至出任务的时候组织才会帮我熔掉。” 米蝶这些人看见乐语就知道要拿出光源设备,可见荆家对藏剑者了解颇深,乐语就算说自己不是刺客也没人信,他干脆表明自己是组织成员。 外面的人对无名组织的了解极其有限,因为就连阴音隐也无法摸清无名组织的底细,除了当年那位带他进入刺客组织的老刺客外,阴音隐甚至不了解其他‘同事’的业务水平。 这倒不是无名组织想营造神秘感,而是未知才是刺客最好的保护色。刺客组织若是出名,早就被人围剿了,事实上白发刺客们也已经受到政策的针对,大白天都得戴帽出门,个个都活得像内鬼间谍,日日担惊受怕,真的是没有出行自由穿衣自由,到处都是社会对他们的压迫。 阴音隐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常识,其实是生活所迫。就像男人不知道女人可以单独洗刘海,乐语理解不了阴音隐也是情有可原。 在这种情况下,黑衣楼的制度是怎样显然是乐语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人想指出乐语‘净他妈扯淡’也无从下手。 米蝶摸索多次,确认那真的只是普通的铁负重护腕也不再理会,正常人是不会认为一个被人贩子抓住的刺客身上会有极神兵的。 米蝶为他准备了新衣服,乐语洗完澡之后换上,发现居然是一套正常的衣服——毕竟尹冥鸿说过荆正威很变态,而阴音隐这个人又有前科,乐语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居然不用女装营业。 难道荆正威没那么变态? 不对,这么一想好像更变态,荆正威难道喜欢原汁原味的? 越想越可怕了,赶紧杀了他溜了吧。 按照计划,乐语在击杀荆正威后直接跳窗逃走,尹冥鸿已经将他的装备放在外面,并且为他准备了一条无障碍的逃跑通道,乐语可以迅速从捷径小路离开红月堡垒,再穿上疾刀靴火速逃跑。 尹冥鸿告诉他一个玄烛郡的白夜隐秘联络点,当然尹冥鸿也不是傻子,这个联络点只是尹冥鸿专属的节点,一旦尹冥鸿身死就失去意义,联络者更是什么情报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哪怕乐语出卖这个联络点也不会对白夜造成打击。 乐语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计划杀了荆正威就去玄烛郡,表明阴音隐的身份,甩出自己帮尹冥鸿完成任务的功绩,看白夜愿不愿意给自己机会。 如果白夜被阴音隐坑了一次之后还愿意傻乎乎相信他的话,那乐语就完成阴音隐的劫,让他重新获得白夜的认可,不为别的,就当乐语愿意陪他们傻一次。 如果白夜不愿意,那乐语就溜了,正式走上‘踏遍辉耀秘境’的冒险旅程,寻找传说中可以穿越时空的神魔之井! 乐语思考的时候,米蝶一直站在旁边守着他。 忽然她问道“你是刺客吗?” 乐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手上的手铐“我曾经是。” “我不管你的出现是机缘巧合还是计划安排,你只需要知道,你若是敢动手,就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听起来,那位大公子好像真的挺重用。”乐语丝毫没被米蝶的威胁吓到,反问道“但他值得你们两个武者这么奴颜婢膝地保护吗?就算参加军队,以你的能力至少也能做到尉官吧?做一个纨绔公子的守卫,你不觉得委屈的吗?” “委屈?呵呵。”米蝶冷笑一声“听起来,你好像看不起我。” “有一说一,确实。” “我看得出来,你的战法境界不低。”米蝶说道“在你看来,武者就应该宁折不弯铁骨铮铮,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对吧?但你不也只是一个收钱卖命刺客。” “不一样,我就算卖命,但我也还是自由的,我可以拒绝工作,但你能拒绝主子的命令吗?” “自由吗?”米蝶看了一眼窗户,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风流从窗户里吹拂进来,“就像雨一样,迫于无奈地在云雾中凝结,无法反抗强风地飘荡,然后‘自由’地选择自己死在泥土里的自由吗?” “武者也是有家人的,肚子是会饿的,眼泪也是咸的。不要以为自己执掌武力就高人一等,你所谓的自由,只是你年轻时的错觉。” “只是你这种活不了多久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我们?” 有趣,那时候阴音隐说我这种能活好久的人理解不了他,现在米蝶又说我这种活不了多久的人理解不了她……这两种说法跟‘三观跟我不一样就是三观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有个朋友,”乐语说道“他干完坏事之后,就会问他的队长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他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是做错事,但他还是被内疚忏愧逼得喘不过气,需要别人认可他。” “你呢?你会内疚吗?” “你这个朋友,死了吗?”米蝶忽然问道。 乐语一愣“……死了。” “果然,这种人是活不长的。世道已经给我们加了那么多枷锁,如果还自己给自己加负担,只会阻碍自己的生存。”米蝶说道“能让自己和家人活得好好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顾虑太多。” “难道你没想过,将那些枷锁掀翻,自己的家人可以活得更好吗?” “我想过。” 乐语再次愣住了,米蝶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没兴趣知道。但你不是东阳人,不用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知道这个地方那些血淋淋的常识,你不是我们,你不知道我们需要面对什么,你当然可以居高临下地指责我,去满足你这份年轻的狂妄。” “两嘴一碰当然是很容易的事,但活在这片流淌着银与血的土地上的人,是我们啊。” “东阳人必须学会的一件事,就是认命。”米蝶看了看怀表,打开门说道“而你也将要学会,走吧。” 乐语跟着米蝶到达矿山高层房间,这里与尹冥鸿的房间刚好处于对面,分列矿山两侧。 房间装修更加豪华,简直不像是矿山里的房间,而是酒店的豪华套房。米蝶送他上来便关上门,跟尹冥鸿所想的一样,两名护卫是不会进入荆正威的寝室。 “你来啦?”戴着面纱的黑发少女过来拉着他进房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乐语。” 黑发少女点点头,似乎记住他的名字“大公子正在看账本,你先自己待着,我去泡澡啦。” 房间很大,屏风隔着浴室和卧室,黑发少女拉他进来后便自顾自去屏风后面脱衣服洗澡,留下乐语一人。 荆正威躺在丝绸鹅绒大床上拿着账本细看,还戴着一副眼镜,让乐语想起儒雅随和的蓝炎。不过荆正威的镜片颇厚,应该不是装逼用的平光镜片。 机会! 虽然双手还戴着手铐,但这个显然不是问题。 现在护卫不在,就连唯一可能搅局的黑发少女也在泡澡,而荆正威又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躺在床上,荆正威床边的窗户正是尹冥鸿跟他说过的‘逃跑通道’,杀了人之后可以顺势跑掉拿回东西离开红月堡垒一气呵成,简直是天赐良机! 虽然黑发少女说的那个‘多人运动’似乎是更好的机会,但乐语等不及了! 我的大宝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平平无奇的铁手腕进化——净魂邪魔之剑(复制品)! 随着一声轻响,乐语斩断了手铐,一剑刺向荆正威! 米蝶他们敢送乐语去侍寝,是确认过乐语处于饿得四肢乏力的状态,事实上也是如此,哪怕有冰血体质强行驱动,但乐语现在的战斗力顶多就是‘情趣’级别,就是越打别人,别人越高兴的那种。 而有净魂邪魔之剑就不一样了,哪怕没有特意说明,但‘锋锐断骨’依然是这柄神兵的基本属性之一,就像手机的基本功能是打电话,绝不会少这个功能的。 哪怕浑身无力,但乐语只要轻轻一抹,依然能荆正威一剑两断! 纳命来! 不过荆正威也不是傻的,他看见乐语跑过来便开始注意他,等乐语忽然掏出一柄长剑,他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做出正确反应——将账本砸过去! 哗啦一声,账本在净魂邪魔之剑前连阻碍都做不到,直接被砍成飞散的纸张。乐语顺势上床斩过去,然而荆正威马上后退躲开,剑刃毫厘之间只斩中了荆正威的衣裳! “啊!” 荆正威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却不小心滚到地上,刺得乐语耳膜生痛。 呵,多么丑陋的姿态啊……乐语过去准备一剑了结他,然而荆正威居然求饶起来“不要杀我!” 嘶啦一声,荆正威被乐语斩中的衣物轰然崩开,在乐语惊讶的视线里,两大团白嫩软弹的‘肌肉’挣脱层层束缚跑出来,如同受惊的大白兔一样瑟瑟发抖。 你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等等,荆正威的声音刚才听起来也根本不像男的,再加上他的胸大肌…… 啪! 随着屏风重重倒塌的声音,乐语转过声,看见黑发少女薇薇正举着一根长铳瞄准自己。 “刚才我问了你的名字,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薇薇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失礼了,我叫荆正威。” “再见了,刺客乐语。” 。 ------------ 第82章 噩耗 炎京。 当第三轮入学试结束后,随着年轻学生们一同出来的,还有拿着长幅榜单的工作人员。 皇家学院的入学制度极其诡谲,首先入学的唯一途径就是参加三轮入学试,没有其他任何升学制度,其次是三轮入学试是分别算分排名,录取人数也一样,也就是说你如果参加第一轮得分只是刚好排名合格,那就算第二轮第三轮所有考生全都是满分,也不会影响你的入学。 不乏有天才学生扎堆同一轮考试,结果不少天才落榜,而中等学生却因为第二天的考试竞争烈度不高幸运入学的例子。 有很多人都质疑这个入学制度的公平性,只是几十年过去,入学制度依旧不改,有人说,这是为了培养学生的竞争意识,让他们意识到入学试已经是头脑战的开始。 如何联合天才学生分批考试,如何获取其他学生的考试时间情报,如何通过威吓策略让其他学生不敢与自己同日考试……每年皇家学院入学试之前的一个月,学生间的尔虞我诈,流言四起的情报战,甚至比贵族们的八卦更令人津津乐道。 不过也有人说,这单纯是初代院长的恶趣味和一点点善意,让学生们早早就明白‘世事无常’的现实,也让那些幸运的普通学生,有机会进入皇家学院改变自己的人生。 每一轮考试的结果,在第二天就会公布。今天第三轮考试结束,而第二轮考试的录取名单也新鲜出炉。 围在看板前的人密得连针都插不进去,千雨雅四人只能站在外面等前面的人看完再过去。黎莹一直跳来跳去:“哎?我好像看见‘雨’字,等我看仔细点!” 千雨雅双手提着一个蒙着黑布的小笼子,笑道:“小莹你先找自己的名字吧。” “哎,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就不要聊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黎莹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时候就轮到我这双可以精准找出人群中帅哥的妖魅仙瞳大发神威的时候了,让我看看啊……” 听到黎莹说话这么‘童真’,千雨雅顿时知道她这两天肯定在沉迷炎京那本流行的彩画《妖媚仙瞳·夫君你别跑》了。跟星刻郡那种连最新连载都看不到的山疙瘩不一样,炎京的行业更加发达,每一本大火书的出现甚至能造成炎京纸贵的现象,而且这里的还会雇佣画师画绚丽插画,据说不少男读者就因为看见《妖媚仙瞳》封面那瑟气满满的女主而忍不住买下这本书。 他好像挺喜欢看这种书的,那时候往家里买了好几本天天看夜夜看,来到炎京他肯定不会感到无聊…… “我看到了!雪姐上榜了!” 黎莹忽然拉着林雪的手指着榜单左侧,高兴说道:“看,雪姐你上榜了!” “或许是同名同姓的呢。”林雪倒没多兴奋,平静说道:“我这个名字挺寻常的。” 然而黎莹却摇摇头:“肯定就是你,我看清楚了考生序号,的确就是雪姐你的序号。” 林雪有些惊讶地看着黎莹:“这么远,你都能看清楚?” 她们距离榜单还有七八米距离,榜单上人名和数字都很小,哪怕是最高的林雪,她踮起脚尖也还是看不清楚。 千雨雅说道:“其实小莹记忆力和视力都很好,如果她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更好了。” 黎莹骄傲说道:“我的眼睛和脑子是用来专门记忆帅哥的!看书我只会想睡觉,除非是帅哥老师教我学习……唉,国中的教资质量实在太差了。” “是你要求太高了。” 有人哭,有人笑,虽然有很多学生死不要脸留在前面试图从字里行间的空白找到自己的名字,但更多人是失落地离开。前面的人流散去,千雨雅四人也终于站在榜单下查看自己的成绩。 “嘿!我刚才没看错,这的确就是小雨的名字!”黎莹指出榜单上‘千雨雅’,“太厉害了,你们果然进皇家学院了!” 千雨雅自不必提,相处多天,黎莹也知道林雪其实是已经考进星刻军事学院的一年级生,只是退学来考皇家学院罢了。虽然星刻军院远比不上皇家军院,但林雪能进军院,已经说明她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她们两个能进皇家学院黎莹毫不意外,她拉着其他人说道:“走,今天去余庆酒楼庆祝一下!” “那个……” 奎念弱拉着黎莹的手,弱弱地说道:“那里有我的名字。” “什么!?”黎莹一惊,顺着奎念弱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还真有‘奎念弱’的大名。她张大嘴巴,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奎念弱:“你……你……你不是说你学习很差的吗!?” “我是说,我学狼鹰拳战法学得很差。”奎念弱小声说道:“但我其他方面都学得不错……爹还找过历年的皇家学院入学试卷子让我做,我觉得今年的难度其实一般般,真正有难度的只有三年前第一轮——” “别念了,别念了!”黎莹仰天长啸,抓住奎念弱的肩膀,泪光闪闪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来体验一下考试气氛,顺便来炎京旅游玩耍找帅哥的,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只是胸大,但有脑子!太可恶了!——” “啊!”被黎莹含怒袭击,奎念弱脸红地捂住自己的要害,两个女孩子打闹成一团,让本来视线聚焦榜单的男学生们都忍不住暗中观察。 千雨雅拉住明着发怒暗着揩油的黎莹,说道:“别闹了,其他人看着呢,要闹回去再闹。” “哼,今晚我跟小雨你调过来,我要和念弱一起睡!”黎莹伸展了一下手掌,仿佛在怀念刚才的触感,脸上露出幸福、羡慕、嫉妒等不一而足的表情。 奎念弱脸色一急,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躲在千雨雅后面拉着千雨雅的衣袖。 这时候,林雪忽然说道:“小莹,你也上榜了。” “什么!?”黎莹看过去,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她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名字,然而现在一扫过去,瞬间就看见自己的名字和考生序号:“小雨,打我一下!” 千雨雅狠狠抽了一下黎莹的屁股,黎莹疼得跳起来,但表情还是很兴奋:“我没在做梦,我居然也上榜了!?我也是皇家学院的天才女学士了!?” 不,你只占‘天才女学士’的其中一个字……虽然心里很想打断黎莹,但千雨雅看见她这么开心的模样,点头说道:“恭喜。” 奎念弱也很高兴:“也就是说,我们以后也是同学了!” “走走走,去余庆酒楼吃顿好的!”黎莹豪气说道:“今天由天才女学士黎莹来请客!” 全员通过入学试,大家嬉嬉笑笑着走出人群,千雨雅忽然问道:“对了,你们先去酒楼吧,我要回家一趟。” 她提了提手里的黑布笼子:“我要先将小流安置好。” 她们今天早上一起去辉耀国立博物馆,又去了蝶衣楼看彩光戏(利用光爆制造视觉效果的戏剧),回来的路上途径杂市,千雨雅看见有人卖兔子,不知为何忽然跟一只雄兔子对上了眼,总感觉跟某个人很像,便买它回去当宠物养着。 林雪问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用,你们先去余庆楼下单吧,我放好小流就过来。” 既然千雨雅这么说,其他人也没有意见,毕竟现在天色还早,而且她们所住的胡同也靠近大道,附近都是和眉善目的家庭,没什么治安风险。 千雨雅与她们分别,在回家的路上,嘴角慢慢翘起来,喜悦止不住地流出来。虽然说是不在意,但知道自己真的被皇家学院录取,千雨雅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要不要将这件事也写进信里? 但信已经写满了…… 再写一封吧,顺便将之前的最后一句划掉…… 太羞人了,我昨晚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写…… 千雨雅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没等她拿出钥匙,却发现大门没锁,一推就开。 千雨雅神色不变,平静地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客厅椅子上的妙龄女子,“奈姐。” “雨雅,你回来了?” 大白天在家里的,自然是与她们同吃同住,还负责照顾她们生活日常的奈青霓。本来黎莹那两位女仆也要住进来,但炎京寸金寸土,这里实在太小了,女仆住在另外一边,白天会过来打扫卫生。 奈青霓看了看千雨雅的背后:“她们?” “她们先去余庆酒楼了。”千雨雅打开笼子,让小兔子认识一下它未来的新家:“这是我今天刚买的宠物小流,我是回来先放好它再过去。奈姐,你今晚会来吧?” 然而奈青霓却是看着小兔子发呆,千雨雅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撩起耳边秀发说道:“嗯,等下我也会去。” “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千雨雅建议道。 奈青霓点点头站起来:“好……对了,你们去看放榜了吧?成绩如何?” 千雨雅微笑道:“全员通过。” “那就好,那就好……”奈青霓长长舒了口气。 当千雨雅快要走出家门的时候,奈青霓忽然喊住了她: “等等。” “有什么事吗,奈姐?”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奈青霓看着她,认真说道:“非常重要……的事。” ------------ 第83章 阴音隐又死了 铛!铛!铛! “我刚才也在思考,在身体虚弱,光亮照明,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你要如何刺杀我,没想到……” 乐语及时挥舞净魂邪魔之剑劈开了射向他要害的圆铅弹,但他的四肢部位依然受到了杀伤,左肩、右臂、左大腿都绽放血花,鲜血淋漓。 “……他们居然会派一个拥有神兵的刺客来刺杀我。”戴着面纱风情万种的荆正威笑道。 乐语也没想到,荆正威居然掏出一柄对人宝具——霰弹铳! 霰弹铳所使用的子母弹都包含8~12个圆铅弹,在短距离相当于一场子弹风暴,是他们这些战法武者唯一无法躲避的铳械。 如果在开阔地带,乐语还能依靠制造光爆和身体素质躲避霰弹,但现在他处于房间之中,根本没有挪移空间,而他目前的身体情况也不足以支撑他玩骚操作! 只是霰弹铳因为攻击距离不够远,铳械和子弹的造价又远超普通轻铳,只适合近距离武力压制,然而边军对蛮夷的镇压中并不需要这种近距离的武力压制,因此霰弹铳产量一直不高,乐语在星刻郡就从未见过。 逃跑,但仍处于他的射程范围里,最好的结果也是重伤濒死。 正面寻觅战机,反而有一线生机! 腰部微微下沉,双腿紧绷,全身蓄势待发,乐语问道:“互换身份,是你的一时兴起?还是你的特殊癖好?” 荆正威向前一步,似乎也很有谈兴:“当然是为了你们这些刺客而准备的欢迎仪式,不过说癖好也不能算错,我平日也有喜欢华美服饰的习惯,不过从不在人前表现……我也想不到,这些上不了台面,写不进履历,不为人道的‘爱好’,会在这个时候救我一命。” 乐语默默在心里删去被尹冥鸿骗了的可能。如果尹冥鸿早知道荆正威是女装大佬,那乐语这次自然是又被坑了——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对白夜这个组织刮目相看了,怎么一个两个间谍全都是二五仔? 不过看起来荆正威应该是将所有人都瞒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混声技巧,乐语听起来居然发现不了任何异样——这他妈是将喉结修炼成变声器了吗? “你早知道我?” “怎么可能。”荆正威又朝乐语走近一步:“我以为他们最多就请动家族的里军黑荆棘,又或者借调其他家族的里军……我听闻你们应该是不允许对我们动手的吧?这难道是你自己私底下接的任务?” 果然,东阳贵族并不陌生无名组织,就连一个商会子弟也知道无名组织不对东阳人出手的规矩……乐语微微挑眉:“皇帝死了,天际叛了。“ “嗯?” “时代变了,组织的规矩,自然也不一样了。”乐语毫不犹豫给黑衣楼泼脏水:“毕竟比起给你们当狗,始终比不上将你们当成狗来杀来得爽快。” “真的吗?”荆正威似乎并没有因此慌乱,又向前一步,饶有兴趣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以后可以接对东阳人的委托了?看来我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啊。” 对,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乐语心里估算自己目前的最远突袭距离,平缓心情凝聚精神,主动引起他的注意力:“你不好奇是谁委托组织杀你吗?” “不好奇,”荆正威摇摇头:“老头子下不了床,谁都知道杀了我他们才有机会坐稳家主的位子,正武嫌疑最大,但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盘外招,他更喜欢堂堂正正打击我,不过他还有一个尖酸刻薄的母亲,他妈忽然找一晚过来捅死我也不出奇……” “那个私生子正风也很有可能,他固然是没机会争夺家主,但我死了他才有可能分一笔财产,而且他出生底层猪朋狗友不少,说不定就认识一位刺客呢……” “正堂嫌疑也不小,虽然他平时傻乎乎的,但他那个未婚妻可真的是人精,居然能将他那一亩三分地培养得能跟正武打擂台……我是他们路上的拦路石,除掉我肯定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不过除了我这些相亲相爱的家人以外,外人也很希望利用我的死亡来制造荆家的分裂,譬如其他商会,譬如……” 荆正威又踏前一步,笑意盈盈道:“……逆光乱党之类的。” 就是现在! 乐语浑身肌肉如弓弦律动,身体如箭一般刺向荆正威,一轮薄薄的光爆炸开,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求扰乱敌人的视线! 而荆正威遭遇突袭的第一反应,果然也是后退躲避,而没有扣下扳机,自以为自己还处于安全距离了! 然而乐语在刚才就一直用‘幻象外衣’模糊自己的真实位置。作为中级战法的技巧之一,维持幻象外衣并不需要多少精神力,而且无声无息,哪怕同为中级武者也只能认出,无法识破,更何况荆正威这个恃铳行凶的大少爷? 乐语的真实位置,其实比别人眼中更前一步! 就是这一步,足以让净魂邪魔之剑碰到荆正威的霰弹铳! 哗啦一声轻响,乐语削掉了霰弹铳的铳管,顺势踏前斩向荆正威! 然而荆正威这时候却表现出行云流水的敏捷掉,不仅直接弃掉了霰弹铳,还脚踩清风御光而行,刹那间躲开乐语的剑尖! 这是……凌虚战法! 乐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荆正威的智商没尹冥鸿说得那么草包,那么荆正威的真正实力,自然也没有尹冥鸿说得那么战五渣。 但你现在已经手无寸铁,所学的也是堪称战力最弱的凌虚战法,你还能秒杀我!? 就在此时,荆正威忽然掀开裙子,露出自己光滑白皙的大腿,然后…… 拿出绑在大腿上的一柄短管霰弹铳。 …… …… 炎京,甜水胡同乙叁号的客厅里,一片安静。 奈青霓忐忑不安地看着千雨雅,在说出口之后,她就已经后悔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应该过几天,过几个月,等她们在炎京交到了新的朋友,找到了新的依靠,再将这些消息告诉她们。 对她们来说,这些事,实在太沉重了,她们在这个繁花似锦的年龄,不应该背负这些国仇家恨。哪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幸福泡影,也应该要尽量维持,直接刺破它,实在太残酷了。 只是千雨雅的表现,让奈青霓冲动地说了出口。 跟奎念弱挂在嘴边的‘思念’不一样,跟黎莹整天嘻嘻哈哈但总会买上一份中老年人礼物的‘挂念’也不一样,千雨雅心中怀着的,是希望。 名为希望的酒酝酿得越久,变质之后的绝望味道也就越加浓烈。 奈青霓下意识地认为,早点告诉她,才是对她最好的支持。 而千雨雅也没有让她失望。 “所以,我的兄长,始终都没有背离民众,他一直为白夜做事,为了正义与理想奋战到最后一刻吗?” “是的。” “小莹的父亲因为支持白夜,在星刻之乱的那一晚死去了……念弱呢?我记得她的父亲是统计司副司长,难道也是白夜的成员吗?” 奈青霓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是,但奎照……也就是念弱的父亲,在那一晚也死了。” 她没有将奎照很可能死于千羽流之手的猜测说出来——毕竟这只是猜测,而且也没有说的必要。 千雨雅轻轻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显得宠辱不惊镇定自若:“那雪姐呢?雪姐有家人……不幸去世吗?“ “有,但不是星刻之乱那一晚。”奈青霓顿了顿,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林雪的父亲是林锦耀,大伯是林雪恩。” 林锦耀。 林雪恩。 这两个名字,千雨雅岂能不知?正是这两个人的死亡,才将千羽流拖入千夫所指的深渊;而这两个人的死亡,也令林雪的幸福人生从此急转直下。 “原来……如此。” 千雨雅放下茶杯,问出奈青霓最害怕听到的问题:“那么,请问我的兄长是怎么死的呢?” 奈青霓深呼一口气,纠结了好一会,但终究还是如实道出:“根据幸存人员的调查,千羽流是遭遇了白夜成员的背叛,在经历血战之后,重伤累累之躯被背叛者从背后袭击,因此牺牲。” “血战……重伤……背后袭击……” 千雨雅轻轻重复这几个词,问道:“那兄长的遗体呢?” “已经有人收殓了。” “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收殓的?我答应过,要亲自处理兄长的遗体。” 你答应过?……奈青霓一愣,回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会帮你去问的,请放心。” 千雨雅嗯了一声,问出最后的问题:“那么,那位袭击兄长的白夜成员,你们知道是谁吗?”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奈青霓自然不会隐瞒:“根据调查结果,背叛者很有可能是白夜成员阴音隐。除了袭击千羽流外,他还有泄密、串通、陷害白夜分部的重大嫌疑,我们已经通知所有分部通缉他,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好。”千雨雅点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晚点将消息告诉念弱和小莹……至少,等她们习惯了炎京的生活之后,再告诉她们。” “我们会的。”奈青霓松了口气:“你能冷静接受这个消息,我真的很高兴……你也饿了吧?我们去余庆吧。” 千雨雅礼貌说道:“好,不过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请稍等。” 千雨雅背过身子,走到客厅旁边的洗手间。徒一关上门,眼泪就夺眶而出,两行清泪泪泪而下,打湿了手臂。 别这样。 奈姐就在外面。 等下还要见小莹念弱她们。 不能让她们担心。 你哭又有什么用? 你不能倒下。 你背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你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千雨雅看着镜子里哭成花猫的自己,慢慢将手塞进嘴巴里,狠狠咬住。 但奇怪的是,往日咬一下感觉到疼痛就能冷静下来的生活小技巧,然而这次她无论怎么咬,都感觉不到疼痛,哪怕她的牙齿已经咬入皮肉,哪怕血液已经浸满整个拳头,她还是感觉不到痛。 血在流,泪也在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不再流泪,也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她打湿毛巾洗脸,发现自己心情很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听见一个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新闻。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个消息,已经深刻地改变了她的人生。 千雨雅看着镜中没有任何异样的自己,平静说出一个名字: “阴音隐。” 她的声音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怨恨,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我要你死。” …… …… 砰。 随着一声铳响,霰弹铳在近距离开火,圆铅弹全部轰入目标的体内,将他娇俏又羸弱的身躯撕成碎片。 乐语看了一眼霰弹铳的硝烟,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 鲜血的血液,无垢的白发,曼妙的曲线,惊讶的表情,组成一幅绚丽而惨烈的画面,甚至令乐语感到有些凄美。 乐语蹲下来,轻轻抚摸那冰冷柔软的脸庞。虽然他往日怎么都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发现,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小帅。 这下,就算乐语再怎么难以置信,他终究还是得接受自己所见的事实: 阴音隐又死了。 ------------ 第84章 小人得志准备猖狂 怎么躲避白夜的追杀; 怎么隐瞒自己白发刺客的身份; 怎么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坚强又舒服地活下去; 等等这些问题,乐语都不用考虑了。 乐语看着阴音隐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听见有人怯生生地喊自己:“公子,公子,要我喊人过来收拾吗?” 乐语抬起头,发现是‘荆正威’在向自己搭话——也就是那位女扮男装伪装成荆正威的少女。刚才她的衣服和束胸带都被净魂邪魔之剑斩开,现在套了一件外套,不过已经完全遮掩不住她的身材。 现在仔细一看,能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只是一个长相颇为英气的漂亮姑娘,又软又怕的表情更是凸显她的少女风情,眉眼间泛起的风月涟漪令人心动。 得多眼瞎才能将她看成男的啊。 口罩就这么万能吗!? 乐语现在是满腹黑泥无处可泄,不停在心里碎碎念。而少女被乐语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五体投地地跪下来,低头颤声说道:“青,青岚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公子,公子你放过我吧……” 听见大公子没有任何反应,青岚的心也随之跌落谷底。 她其实早有预料。 荆正威的名声,在玄烛郡红梦这一行颇为响亮,谁都知道荆正威出手阔绰,每个月都会撒大笔钱在香雪海、金盘露这些红梦坊里购买未出阁的纯洁倌人,是红梦坊求之不得的大客户,是人尽皆知的二世祖。 但与此同时,谁都知道被荆正威买的倌人从来没有活下来,没人知道她们去哪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她们去哪——红梦坊收到了钱,荆正威收到了货,普通人有了谈资,谁又会关心她们? 当青岚出阁坐上驶向荆府的车时,一直照顾她训练她的云姨还很客气地祝福她去荆家享福,然而云姨眼神深处那一丝怜悯,在香雪海察言观色多年的青岚又岂能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青岚忽然全身放松下来,等待命运对她最后的蹂躏。 认命,是东阳人必须学会的事。从小就被赌鬼父亲卖入香雪海,青岚已经看得太多强颜欢笑,见过太多世间疾苦,她见过逃跑的姐妹,最后被拖入最低贱的梦坊;也听过浑身解数脱离苦海的花魁,最后郁郁而终自杀的传闻。 如果能不受任何苦难,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从知道自己被荆正威买走的那一刻,青岚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快点,我已经怕的,快要露出丑态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死得好看一点。我对自己的相貌,还是颇有自信的,而且,这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如果可以的话……我下辈子,能不能不来了? 忽然,她感觉到荆正威那双冰冷的手碰到她的额头。她身体一颤,心里默默祈祷快点,因为她已经快要害怕得憋不住了。 “起来吧,你脸碰到血了,都不好看了。” “啊?”青岚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的脸贴在布满血迹的地面。她抬起头照镜子,看见自己脸上血迹点点,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她连忙用手背拭去脸上的血迹,小声说道:“对,对不起……” “这是你的脸,又不是我的脸,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乐语坐在沙发上给霰弹铳装子弹,这个动作看得青岚双腿夹紧身体颤栗。 “去喊人过来收拾一下这里……你怎么了?想去厕所吗?”乐语吩咐一句,装好子弹看见青岚的异样,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我这就去喊人过来!” 青岚没有转身,而是看着乐语一路恭敬地后退,直到碰到门才瞬间打开门出去,仿佛怕乐语背刺她似的。 乐语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怎么在意。他将完好的短管霰弹铳放好,虽然位置依旧是大腿,但却是很方便拿出来。 荆正威这人居然在裙子下面绑了一长一短两支霰弹铳,还全部上满子弹,谁他妈想得到啊! 不过仔细想起来,乐语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上次他跟阴音隐刺杀董衡的时候,就看见阴音隐在裙子下面放了好几把刀,看得乐语当时胯下一寒。 只可惜现在换了身体,不然乐语说不定能在阴音隐的脑子里找到这么一句:「女装的时候在裙子下面放武器,是常识。」 想到这里,乐语又看了一眼阴音隐的尸体,总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预料到阴音隐这个马甲很容易遭遇危险,死亡对刺客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但不到三天就又换了一次马甲,也确实让乐语感到这个世道的疯狂——原来人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啊。 但比起伤春悲秋,乐语现在更重要的是轻点自己的财物。 刚才青岚跪下来的时候,乐语趁机拿起了净魂邪魔之剑(复制品),他以为原主人死了之后,圣者遗物应该会解除变身恢复原来形态,没想到还维持着阴音隐的形状。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乐语居然还能感受到自己和圣者遗物的连接,心念一动,圣者遗物就变成一块缕金镶玉的护腕附在乐语的右臂上。 绝了! 乐语以为这是一柄绑定账号的专属神器,没想到换了号居然还能用! 不过乐语很快就分析出真相:神兵并不是绑定‘身体’,没有滴血认主的操作,更不会认定DNA,而是绑定了‘精神力’。阴音隐夺取圣者遗物的最后一步,便是用自己的精神沟通神兵。 那么,为什么乐语夺舍阴音隐之后,他也能用圣者遗物呢? 有两种可能,一是夺舍的时候,乐语也融合了阴音隐精神力,自然也掌握了阴音隐的账号权限。 二是乐语的精神力是万能钥匙,想要NTR神兵就能NTR神兵,只可惜没有其他神兵让他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制造神兵的人没想到还有乐语这种盗号狗的存在,根本没有做出相应的保护机制,因此神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还觉得挺刺激,于是便让乐语贯彻到底了。 神兵没丢是好事,乐语又看了看自己的系统面板。 「名字:乐语/荆正威」 「死亡次数:3次」 「可用点数:0点」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1/50)(可获取新劫)。」 「自有技能:初级凌虚战法(+)、初级合气琴日战法(+)、冰血体质(可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目前进度150/10000。」 可用点数,居然是0点。 这彻底打破了乐语之前对死而替生的猜测——他以为自己每死一次就能获得一次可用点数,也就是说只要他死得够快,那他就能刷出无数可用点。 但现在系统告诉他:不,你不能白嫖。 是阴音隐这个马甲活的时间不够长?是因为没渡劫?还是因为没完成挑战?又或者阴音隐死得太不值一提了,系统不愿意给钱? 可能性有很多,不过乐语并没有在上面纠结:他本来就不打算利用无限死替来刷可用点。 而当他不顾一切代价也要进行无限死替的时候,他也不会在乎有没有可用点了。 可用点只是辅助,死而替生才是真正的底牌。 “大公子!” 青岚带着米蝶利桑等人进来,他们看见乐语摘下面纱后的面容也是愣了一会,看来荆正威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连贴身保镖也不知道他的特殊癖好。 米蝶看见地上浴血的阴音隐,表情没有变化:“公子,他行刺你了?” 她们其实在外面也听见了铳声,但并没有因此冲进来。一来白发刺客已经被他们检查过,确实没有凶器也没有力气,不可能反抗得了荆正威;二来,荆正威也不是没试过在欢愉的时候开铳。 她们也习惯了。 “嗯。” “我这就喊二当家过来,这场行刺发生在红月堡垒,他理应负责。”利桑沉声说道:“他有重大嫌疑。” 乐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靠在沙发上,语气慵懒地说道:“比起二当家,不是有群人更有嫌疑吗?” 米蝶和利桑眨眨眼睛,顿时明白大公子的意思。 乐语拿出短管霰弹铳,轻轻抚摸那黑铜色的铳管: “将霍老大那群人全部绑上来。” ------------ 第85章 兴趣使然的正义伙伴 当尹冥鸿走进房间的瞬间,他看了一眼地上仍未收拾的尸体。 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抱拳平静说道:“见过大公子。” “嗯。”乐语坐在沙发椅上,慵懒地点点头。 此时乐语已经穿回正常服饰,戴着面纱的青岚穿着缕空黑丝裙坐在一旁。若是按照荆正威的习惯,他现在肯定是要继续跟青岚互换身份,以便保全自己以及继续享受‘女装欺诈’的快感,但乐语既不怕死,也没兴趣。 更重要是,荆正威女装时穿的裤头,紧得蛋疼,真亏他能穿着走路。 尹冥鸿到来后没有说话,很快外面便响起一阵吵杂的声音,霍老大等人被五花大绑压到顶楼房间。他一看见地上阴音隐的尸体,瞬间就跪下来叩头:“大公子,大公子,我真的跟这个人没关系!” “是吗?”乐语张开手,感觉指甲好像有点长,轻轻递给旁边的青岚,青岚也很自然地拿出指甲刀为乐语修指甲。 “我听闻,你靠车队发了财,在玄烛郡买了大房子,在会里注册了自己的名头,甚至有希望在今年的银血会议成为八十八的一分子,跟荆家平起平坐,我以后也得叫你一声霍老板。” 霍老大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不是眼泪鼻涕不是鼻涕地说道:“大公子,真的,真的不关我事,我,我只是……” “你说有份好商品要卖,你说保证很安全,我买了,给钱了,结果呢?我相信你,结果你这么对待我。” “不,不,大公子我发誓,这个人他绝对没能力伤害你,我已经解除了他所有的武器,饿了他三天三夜,你的护卫也检查过——” “那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然后污蔑你?” 乐语猛地抽出旁边护卫的轻铳,对着霍老大的腿来了一铳,直接在他大腿绽放出血花! 在霍老大的惨叫声中,乐语冷冷说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你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荆副会长!” 荆正威除了红月堡垒的大当家,还是荆家商会的副会长,虽然只是名誉职位没有实权,但同时这也象征着他就任家主的合法性。 “怎么,你以为我迟早会被赶出荆家,过不了几天就会横尸街头,所以你就投靠了我那些亲爱的家人们?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才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送上一只白发刺客?” “不是!不是!”霍老大大声辩解,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手下有人知道这个刺客是谁派来的!大公子……荆副会长,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 乐语表情不变,没有说话,米蝶朝霍老大点点头,霍老大便转头怒吼道:“快,带他上来!副会长,让我派个手下去牢室,他会给你带来证人!” “可以。” 十分钟后,霍老大的手下带来了一个乐语十分熟悉的人。 “见,见过荆副会长。”奉真跪在霍老大旁边,虽然有些紧张,但脸上并没有乐语之前所见的慌乱和恐惧,反而充满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我是跟刺客住在同一个牢室的人,他……” “等等。”乐语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会跟新茶住一个牢房,你应该是霍老大的手下吧?” 奉真从容地点点头:“荆副会长,新茶从采集到煮炒这段时间,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有咬舌自残,有密谋暴动,甚至有可能采到不能得罪的茶。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调节气氛,防止意外发生,同时记录各人的情况,以便更好地煮炒。必要时候,我也会作为第一个‘反抗者’和‘服从者’,让其他人看见反抗的代价,接受服从的命运。” 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托’。不过别人是酒托,茶托,拍卖会托,舔狗托,而他是人贩子托。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被人贩子拐卖,不是很熟练,而他这位内部工作人员就能调节气氛,引导萌新如何适应这段被拐卖的这趟旅程。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每一行都有不为人知的神秘技巧。 “你怎么加入霍老大的?”乐语饶有兴趣地问道。 虽然已经离题甚远,不过这里没人敢打扰荆大少爷的兴致。上一个打扰大少爷兴致的人,现在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闭上了嘴。 “我以前也是‘新茶’。”奉真坦然说道:“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哪个老板买去当奴隶,于是在其他人密谋逃跑的时候,我将他们举报了,获得了霍老大的赏识,成为他的手下。而经过那次事件,我们也意识到往新茶安插人的重要性,因此我便继续负责这项工作。” “原来如此……”乐语缓缓点头,“好了,你继续说吧。” 奉真看了一眼旁边的尹冥鸿,语不惊人死不休:“指示刺客行刺荆副会长的,是二当家。” 尹冥鸿微微皱眉,但没有马上反驳,只是朝乐语鞠躬抱拳。 “刺客昨晚在二当家的房间住了一晚,受到二当家的款待。这几天我一直在监视了白发刺客,他唯一脱离我视线的时候,就是在二当家的房间里。” “霍老大今天就想离开红月堡垒,是二当家挽留他,并且要求他将刺客卖给荆副会长你。” “今天早上我跟刺客聊天的时候,故意套话,并没有从刺客口中听到任何担忧之语,刺客反而跟我说,‘等待并满怀希望’,可见他有十足把握离开红月堡垒,甚至有把握解救这群被囚禁在红月堡垒的新茶。” “最大的可能,显然是刺客与二当家合谋。刺客刺杀荆副会长后,荆家必不会放过霍老大,而这些新茶自然就会交给二当家来处理,到时候二当家想留想放,一言可决。” “我看得出来,刺客是一个心怀正义感的人,他的初衷应该是想救茶叶们,至于二当家的目的,我相信荆副会长你自有判断。” 奉真额头碰地,恭敬说道:“我不知道二当家是怎么和刺客互相信任,但刺客确确实实是我们无意中采集到的。或许,刺客身上有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被二当家看见了。” 霍老大这时候忽然恍然大悟,喊道:“我想起来了!二当家拿走了那个刺客的包裹!那里面肯定有他们的合谋的证据!”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米蝶和利桑一个占据门口,一个守住窗户,堵死了两条出口。其他护卫看着尹冥鸿,手放在铳柄上,虎视眈眈。 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鼓掌声。 “精彩的分析,卓越的观察力,深谙人性的联想力。”乐语鼓掌笑道:“你在霍老大麾下,实在是委屈你了。” 奉真可爱俊俏的脸庞露出一丝殷红,低头说道:“感谢荆副会长的赏识。” “不过,”乐语话锋一转:“如果单凭你一面之词,就这样将二当家杀了,未免也太武断了。我们荆家,做事最重要是光明磊落,公平公正,要杀人,就要杀得干干净净,杀得明明白白。二当家,将他们所说的包裹拿过来,利桑,你跟他一起去。” “是。”“是。” 等尹冥鸿和利桑两人离开,房间里又陷入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一般来说,这种安静会让人感觉到尴尬和难堪,但乐语却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他不说话,没人敢说话。 他说什么,其他人都要附和。 这种感觉……不错。 只是为什么,他总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没过多久,尹冥鸿和利桑拿着一个包裹回来了。乐语微微挑眉,冷冷说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疾刀靴、地图、轻铳……随着一件件东西倒出来,乐语的心情也越来越差。他只是想验证一下,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个最坏的结果。 东西居然都在! 这说明尹冥鸿根本没为他准备逃跑包裹! 乐语就算刺杀成功,没有疾刀靴,也肯定逃不出去! 从一开始,他就拿我当弃卒! 就当乐语心中怒火中烧,准备下令将尹冥鸿拖出去吊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什么,冷静下来说道:“把疾刀靴拿来给我看看。” 利桑将疾刀靴递给乐语,乐语端详片刻,顿时心情舒畅怒火散尽。 这不是阴音隐的疾刀靴。 颜色虽然相似,但大小也不对。 阴音隐脚很小的,这对疾刀靴至少大了两码。 看来尹冥鸿在意识到出事之后,马上用相同的物品伪装了一个包裹。 仔细一看,包裹里面也没有阴音隐和千羽流的勋章,说明那些东西都放在真正的逃生包裹里。 想到这里,乐语心情愉悦地放下疾刀靴,问道:“利桑,米蝶有看出什么关于刺客身份的证据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乐语看向霍老大和奉真:“两位,很遗憾,你们的证言并没有相应证物的支持,无法获得我的认可。” 奉真顿时脸色一变:“荆副会长,他们很有可能将证物藏起来了!请彻查二当家的房间……不对,那种东西二当家可能会还给刺客,但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将东西藏在刺客的逃跑路线上,请彻查红月堡垒,你肯定会有收获的!” 然而乐语却摆摆手,摇头道:“我累了,与其相信这是二当家与你们‘无意中’采集到的新茶刺客的密谋,为什么不相信,这个刺客就是你们故意投宿红月堡垒,故意送到我身边的利刃呢?” 霍老大急忙道:“荆副会长,我和荆家有那么多利益往来,我怎么会想伤害你?求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 “对,对了,我有很多财产,我刚买了大宅子,我都可以送给副会长赔罪!求求你副会长,我还有家人要养,我女儿还没满月,我母亲已经下不了床,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 乐语慵懒地说道:“那些被你拐卖的新茶,不也是父母的宝贝孩子,丈夫疼爱的妻子,家里的中流砥柱吗?你都毁灭了那么多家庭了,为什么还有脸为自己辩驳?” 乐语说完这番话,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就连青岚都一脸惊讶,仿佛看见了鬼似的。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乐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今晚呢,就是想借题发挥,搞死霍老大你们。” “为,为什么?”霍老大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乐语,他绞尽脑汁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得罪过荆正威。 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这样? “你呢,也不要多想。其实不是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你那点钱对我来说算什么?也不是什么刺客的问题,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傻自己送刺客过来刺杀我呢?我又不是傻子,我还是有点逻辑思维的。” “我只是一时兴起,想当一个兴趣使然的正义伙伴。”乐语摊摊手:“因为我忽然觉得,绞死你们这群人贩子,可以让我那份虚无缥缈的正义感获得满足。” “看着你们这群违法犯罪恶贯满盈的人得到惩罚,我会由衷地觉得很爽。” “将他们拖出去,全部绞死。” 没有人打算违抗大公子的‘一时兴起’,护卫们顿时将五花大绑又哭又闹的人贩子们拖出去,反抗激烈的直接一拳打晕,就像人贩子们怎么对待‘新茶’,护卫就怎么对待他们。 “副会长,副会长!”奉真不甘心,大声喊道:“我还是个孩子!我没杀过任何一个人!我跟他们不一样的!” “我很聪明,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我,我也长得很好看,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侍候你!” “我也是被迫的,我除了为他们做事,我还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我没有任何办法,副会长,副会长,求求你……” “等一下。” 听到乐语的声音,奉真和霍老大顿时心燃希望。 但不等他们说出感谢的话语,乐语就说道:“吊死霍老大之前,先将他的屁股抽烂。好了,你们继续吧。” 听见哭嚎声越来越远,青岚为乐语送上一颗剥了皮的葡萄。乐语舒服地坐在沙发椅上,感觉心情不错。 “你当初没有举报,跟其他人一起逃走,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乐语暗暗吐槽一声,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大少爷的生活,就是这么的大义凛然,且有趣。“ ------------ 第86章 荆正威你这个变态! “二当家,你一直很安静呢。”乐语用手指挑弄自己的发丝,荆正威这人的头发黑长直又顺滑,很容易就垂下来,弄得耳垂脖子痒痒的,他忽然有点想弄点发胶给自己梳个赛亚人的发型。 尹冥鸿抱拳低头,平静说道:“大公子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明察秋毫,属下只需听令行事即可,何须打扰大公子的思考?” “总感觉你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乐语拿起账本看了几眼,顿时被那一排排数据弄得有点困了,转手递给旁边的青岚,随意说道:“不过,我在红月堡垒遇上这档事,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请大公子责罚。”尹冥鸿说道:“属下误信霍老大的一面之词,实在不知道那刺客的来历。” “但你昨晚不是和他睡了一晚吗?”乐语心里泛起些许恶趣味:“你就没什么发现吗?” 尹冥鸿神色如常地说道:“霍老大说要将他进贡给大公子,我只是让他去洗漱整理妆容,并且让他独自睡了个觉,希望他能以一个较好的精神风貌服侍大公子,没有过多接触他。” “也就是说,你昨晚对刺客的照顾,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侍候我?” “是的。” 不知为何,乐语心情忽然变得很差。他摆摆手,冷冷说道:“虽然我没有采信霍老大他们的证言,但他们说得没错,你的确是最后一个跟刺客私密接触的人,这件事上,除了霍老大之外,就属你嫌疑最大,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如果理由不能让我满意,那你也得跟霍老大他们一起自挂东南枝了。” 米蝶和利桑马上按住尹冥鸿的肩膀,逼他跪下来封锁住他的行动。尹冥鸿依旧很冷静,说道:“我与刺客共处一室时,没有其他人在场,我确实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我也没有任何暗害大公子的理由,我作为红月堡垒二当家,大公子一倒,我也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希望大公子能相信我。” “是吗?”乐语不置可否地晃晃脑袋:“我死了,你投靠正武正风正堂他们,也能过得不错吧?毕竟你还挺有能力的,他们怎么会拒绝你呢?” 尹冥鸿斩钉截铁地说道:“五天之内,我抽空回一趟玄烛郡,为大公子献上其他公子的干部的首级。”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追究就显得我小家子气了。”乐语轻轻拍手,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终究是你治理不力才让我遭遇到刺杀……你今晚下矿洞挖矿,挖到我离开之前都不许停。你作为二当家,偶尔下一次基层,体验一下工人们艰辛的工作环境,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这就去。” “等等。” 尹冥鸿脚步微微一滞,上一个被大公子喊等等的人,现在屁股已经变成霸王花了。 “这个刺客长得虽然不够我好看,但也算是有点小帅。将这具尸体好好埋了。”乐语随意说道:“对了,霍老大他们死了,那群新茶也就没了主人了吧?二当家你自己处理了吧。” “是。” 等卧室清理完,米蝶和利桑也带着其他人离开卧室。外面很安静,房间里淡淡的熏香遮掩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床铺也换过新的,虽然仍有弹孔之类的战斗痕迹,但骤然看上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乐语看了一眼青岚,发现她又戴上眼镜看账本,他忽然想起来,荆正威买青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青岚术数会计的能力挺不错,可以帮荆正威省点事。 有事秘书干,没事……乐语忽然感觉有点累,刚好仆人已经为浴桶注满水,甚至还放了一个新的屏风,乐语便过去泡澡。 温度刚好,浸泡在温水中,乐语感觉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他看着天花板的花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荆正威、阴音隐、千羽流、玄烛郡、白夜、荆家…… 想着想着,乐语又开始神游物外了。不过他心中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换好睡衣出去,便看见青岚合上账本,转头朝乐语说道:“公子,账本上的数目没错。” “嗯。”乐语并不是很在意红月堡垒的收益,事实上荆正威也不在意。荆正威之所以每个月都要来一趟,其实是为了向红月堡垒这群人彰显自己的主人的身份,红月堡垒所代表的武力才是他所看重的。 “公子要睡觉了吗?那来做睡前按摩吧。”青岚跪坐在床上,摘下眼镜,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样子。 乐语微微一怔,不过也没有拒绝。 乐语躺在床上,青岚的手慢慢按压他的太阳穴,揉捏他的肩胛骨。别看青岚柔柔弱弱的,但手上功夫不差,很有力度,刚刚泡澡舒缓的穴道受到这么强而有力的刺激,令乐语舒服得有点昏昏欲睡。 青岚的手一路往下,胸膛,腰肌,脊椎,她的手就像是用了内景战法一样,将乐语体内的疲惫一扫而空。 就在当乐语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到。 青岚抓住了他的裤头。 “等等!”乐语瞬间坐了起来,按住了青岚的手:“你干什么?” 青岚吓了一跳,迷茫地说道:“最后一步‘琴日’啊,这还是公子特意吩咐的,是每晚都要做的事……怎么了吗?” 记忆如潮水涌现,乐语脸色一白,沉默片刻后摆摆手:“今晚不用了。” “不。”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后都不用了。将这一步从睡前按摩里剔除吧。” 青岚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去泡澡了?” “嗯,你去吧。” 等青岚去屏风另外一边洗澡,乐语彻底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抱住自己的脑袋,脸容都快扭曲成表情包了,内心不停怒吼: 荆正威你这个变态! 乐语这时候才发现荆正威面板的违和感——他居然有两个初级战法,‘初级凌虚战法’和‘初级合气琴日战法’! ------------ 第87章 琴日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掌握两门初级战法,这是什么概念? 千羽流,年纪轻轻将咬战法登堂入室,就已经是公认的星刻军院天才。 阴音隐,从十岁开始就为了生存游走在刀锋之上,生存压力拉满,又修炼了会大幅削减寿命并且早生华发的藏剑战法,才以这般年纪掌握了两个初级战法。 而荆正威呢? 从小锦衣玉食,出则护卫成群,入则饭来张口,简直是二世祖败家子的典型模板。论锻炼强度,论生存压力,甚至论战法天分,荆正威都不可能比得上千羽流或者阴音隐!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他居然掌握了两门战法,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没副作用——至少不会生白头发和英年早逝! 事有反常即为妖,荆正威能有如此实力,自然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切的缘由,便是荆正威所修炼的那门‘合气琴日战法’。 ‘合气战法’之前提到过,是一门利用声音增强自身削弱敌人的狮子吼战法。而‘合气琴日战法’,其实是将合气战法与琴日秘术融合而成的魔改版战法。 ‘合气琴日战法’并非是荆家的嫡传战法,而是荆正威从母亲家族获得的秘传。简单来说,这门战法的功效就是:令人悟性、资质以及精神力潜力都大幅上升,甚至刀剑难伤,切断痛觉。 光是听起来就令人神往,提升悟性、资质、精神力潜力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将N卡升级成SR卡,前者是遍地皆是的杂草,后者是百中无一的天才,真正意义上的‘改变你的人生’。 按理说这么好用的战法,理应全国推广人人修炼才对,时间久了甚至能提升国民综合素养,踏步跑入信息时代只是小目标,征途是星辰大海才对。 然而这门战法有两大修习难点:门槛高,修习时极其折磨。 因为合气琴日战法,用乐语的理解来说,它其实是一门……童子功。 琴,丝竹乱耳,可做挑逗之意;日,辉耀人的自我象征,又有繁衍万物生机之意。 而合气战法,本质上是通过观想出一个幻想的存在,通过声音进行激活,达到影响现实的效果。譬如合气技巧‘武装流体’,就是观想自己覆盖一层铠甲,通过大喝制造出真的具有防御效果的光甲。 合气琴日,综合意思就是:观想出一个不为外物烦扰的天才苦修士,而元阳不泄,是这个天才苦修士强大的缘由。修炼者越接近这个形象,那他的悟性、资质、精神潜力就越接近天才苦修士。 毫无疑问的是,元阳不泄当然不是提升资质的原因,这又不是武侠世界,还是要讲究一下科学的——至少在这方面会讲究一下。 合气琴日战法的真正力量,其实还是修炼者本身的精神力。前面说过,修炼者和精神力是相互相成,互相反馈,修炼者地位上升,精神力会因此壮大;精神力强大,会自动改善修炼者体质和悟性。 合气琴日,其实是给修炼者设置了一个持续的‘劫’:它令修习者相信,只要自己一直保持元阳不泄,自己各方面就会变强,而事实上效果也的确如此。 到这里为止,其实合气琴日还是蛮正常的,甚至有很多漏洞可以钻: 不就是元阳不泄嘛,我不找女朋友,我生活在荒山野林,我又穷又丑没人喜欢不就行了吗?又或者我生理有问题,甚至我一刀了断烦恼根,岂不美哉? 不行。 因为这门战法的本质是让修炼者‘持续渡劫’,因此修炼者一旦脱离了渡劫环境,就会失去效果了。 人是没法欺骗自己的。 环境导致你只能练童子功,和你深受红尘烦扰却能恪守本心修炼童子功,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整天蹲在家里没人爱的肥宅戒色,和一个可以天天多人运动的帅哥戒色,两者难度显然易见的不一样。 琴日,没有琴的丝竹乱耳,是无法彰显日的炽热光明。 辉耀武者也发现了,如果没有环境的‘辅助’,合气琴日效果其实很差,普通人修炼更是没有任何效果,因此这门秘术也就彻底废除了,根本没有流行开来。 因为这门秘法的正确打开方式,是让那些可以夜夜笙歌的富人修炼。 也就是荆正威这种人。 而且荆正威的打开方式,更加猛烈。恪守本心已经不易,但如果能达到‘坐怀不乱’的境界,那这门功法的提升效果就会更强。 因此荆正威每天都会有美人陪伴,每夜都要进行琴日。 他必须保证自己身体健康,元阳充沛; 他必须要喜欢她们,欲望炽烈; 他必须主动接近她们,不能逃跑; 然后,保持元阳不泄,贯彻天才苦修士的人设。 这样的生活,荆正威已经过了足足五年。 乐语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变态。他读取荆正威记忆的时候,觉得那些‘我已经好了’的瞬间,但荆正威居然就死死忍住了。哪怕战法里有辅助的法门,乐语也还是觉得荆正威太变态了。 果不其然,荆正威也因此彻底变态了。 被求而不得,被生理本能日日夜夜折磨的荆正威,终于将自己的欲望酝酿成杀意。他之所以有女装癖,便是通过假想自己是女性来抑制欲望的折磨。 而那些日日夜夜尽心辅助荆正威修炼的女性,也被荆正威视为自己痛苦的根源。等荆正威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通过摧毁痛苦根源,来给自己带来短暂的愉悦和舒缓。 ‘多么可怕的畜生……’乐语看着自己的手,甚至有股想自己掐死自己的冲动,可见荆正威刚才的记忆对他造成多么大的冲击。 现在,乐语终于知道刚才一直困扰着他那股若有若无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他被荆正威影响得太深了。 跟千羽流不一样,千羽流那家伙是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他对千雨雅的执着,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他短暂人生中唯一追寻到的意义; 跟阴音隐也不一样,阴音隐已经习惯来回切换面具,甚至有人格分裂的迹象,乐语夺舍阴音隐后,相当于在他体内创建第三个账号,其他两个账号对乐语没啥影响。 而且,千羽流和阴音隐他都激活了‘冰血体质’,这个被动应该可以阻挡一部分情感的侵蚀。 但荆正威这个人,记忆里的感情全都无比炽热,强欲,绝望,嫉恨,杀意,自怜,自恋,自卑……这些感情充分糅合到这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乐语无时无刻都受到影响。 而且转换身体后,冰血体质又没了,乐语只能自己硬抗。 乐语刚才模仿荆正威的时候,差点就被荆正威融合了。他的妖艳,自傲,喜怒无常,情绪偏激,乐语无意中全部中招。 他为什么会要尹冥鸿回去拿包裹?如果尹冥鸿拿不出来,乐语根本下不了台,他至少得将尹冥鸿下狱,那这样一来尹冥鸿的过往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但因为他怀疑尹冥鸿背叛‘刺客乐语’,所以他就不顾后果这样做了。 他为什么要惩罚尹冥鸿,逼尹冥鸿表态? 不就是因为尹冥鸿说了一句‘我是为了让刺客更好地侍候公子’,所以乐语心里不爽了。但那种情况下,尹冥鸿除了这样解释,又还能怎样? 睚眦必报、喜怒无常、肆意妄为、不顾后果,这是乐语,也是荆正威。 荆正威被合气琴日战法折磨成变态。 乐语差点就被荆正威融合成变态。 长呼一口气,乐语闭上眼睛,回忆自己过往的记忆。父母,妹妹,千雨雅,阴音隐,安倩,蓝炎…… 不知过了多久,乐语忽然听见青岚问:“公子困了吗?那我关灯睡觉了。” “嗯。”乐语睁开眼睛,瞳孔清澈明亮:“睡觉吧。” 青岚非常自觉地爬上床睡在乐语旁边,乐语微微一怔:“你……” 青岚转过头看着乐语,表情有些紧张,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祈求。乐语仿佛能感受到青岚心中的忐忑不安和恐惧,顿时心软下来,说道:“你头发干了吗?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用烫夹子熨过,干了。”青岚松了口气:“那……我关灯了。” 房间里陷入黑暗,窗户照入的方格月光虽然明亮但不耀眼。远处传来的细微风声,令人倍感舒适。 乐语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荆正威的合气琴日战法,他是绝对不会再练了。 不过,他也不会刻意破功,毕竟合气琴日战法带来的防御力提升和痛觉削弱,在他重新激活冰血体质之前,都是他急需的技能。 然后,他得时刻注意自己的心态,将自己和荆正威区分开来。嗯,可以每天看一下女装,当乐语发现自己不排斥甚至想试试穿女装的时候,那就是他离开荆正威这款浓味超跑的时机了。 还有…… 乐语打了个哈欠,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困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可人儿,忽然身体一僵,慢慢将手搂过去。 被乐语的手碰到时,青岚也是身体一僵,她更加不敢乱动,任由乐语将她搂住。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乐语搂住青岚,心想:我这是为了区分自己和荆正威,荆正威睡觉时是绝对不碰其他人的,但我睡觉时喜欢抱住玩偶,这很合理吧?这是我的自我意志的体现! 而且青岚抱起来很暖很柔,蛮舒服的。 乐语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都掩盖不住他心中的那一抹窃喜。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乐语没有再进一步的想法,不仅仅是他想保留荆正威变态五年换来的成果,更重要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正常的三观,以及朴素天真的自由恋爱价值观,让乐语的胆子顶多到抱抱这一步。至于更深层次的,那得是跟喜欢的人才能进行。 至于他还能不能找到喜欢的人…… 睡了睡了,梦里什么都有,说不定就找到神魔之井回家了。 …… …… 第二天,乐语上马车前,看了一眼被吊死在城楼上的霍老大众人。 “看见死人,我心里其实也不是那么爽嘛。”乐语摇摇头:“应该是他们死得太难看了,下次应该留他们一条全尸。惩罚应该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乐语上马车,躺在软软的坐垫上,青岚也跟着上来,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乐语慵懒说道:“启程吧。” “回去玄烛郡。” ------------ 第88章 银与血 当耀日西斜的时候,一辆华贵马车驶入玄烛郡的夏雪之门。正在检查出入证明的守城卫士看了一眼马车那银边红底的荆棘花旗帜,马上呼喊平民让路,而正在排队的民众也立马挤到两侧,让这辆四马齐驱的马车从容地进入内城。 纹章在东阳区是很常见的身份饰物,玄烛郡大大小小总计数百家商会,他们总得用一点显眼的标识来表明自己的身份。简单的直接用姓氏,附庸风雅的用名家画作,动物植物图案也是非常热门的选择。 但能在旗帜纹章里用上银边的,只有银血会八十八家商会的一员;而若底色为红色,那就更不得了,代表是银血会排名前十商会组成的‘常务理事会’的一员。 不过对普通人来说都一样,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而这也正是纹章存在的意义大声说‘你知道我是谁谁谁吗’,然后将对方暴打一顿,太低级,太暴发户了;真正的世家贵族,应该只靠纹章就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是他惹不起的人,然后对方就会乖乖低声下气服从自己,这样,谁都不会受伤的世界就完成了。 毕竟,没有人喜欢生气。 乐语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宽阔的护城河,心想玄烛郡的确很阔。玄烛郡分为三个部分,在护城河外聚居的工厂村落,护城河与内海之间的外城,以及拥有内海这层天然隔断位于玄烛半岛的内城。 护城河是引渠海水而成,外城城墙墙高深厚,又有海运优势,再加上与和阳军相互照应,一看就是极不好打的坚城。不过守城的终究是人,乐语看了一眼那些穿着军服耀武扬威的守城士兵,并不觉得这些人的战斗力比得上星刻郡城卫司。 这座城面对强军或许不堪一击,但如果只是为了镇压暴动,那倒是绰绰有余。只要城门一闭,再加上两面都是大海,没人能进去,也没人能出来。 “公子。” 米蝶靠近车厢,问道“是回家,还是去荆园?” 乐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搜了搜脑子才发现荆正威是有两个家的。一个是荆园,也就是荆家人生活的主宅,占地广阔经营多年,小楼亭阁相映成趣,属于那种过个几百年可以封为历史物质遗产的建筑群。 另一个便是荆正威的外宅,也是他真正的家——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就很少回荆园,除节日庆典以外,他都是留宿在外城的宅子里,在享受上不比荆园差,但自由度上却是百无禁忌。 不过这种自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因为荆家的权力全掌握在荆家家主——也就是荆正威的父亲手上。当荆正威远离荆园,他的弟弟们自然能获得家主更多的关注,而荆正威‘第一继承人’的地位也因此摇摇欲坠。 就像想要做皇帝的皇子都会留在京城,只有没希望的皇子才会派出去当闲散王爷一样。不过荆正威认为母亲死后,父亲就已经不再看重自己,与其留在荆园处处受制,坐以待毙,还不如出来找机会建立一番事业。 哪怕荆家只是给了荆正威红月堡垒等‘小小资源’,但荆正威终究是明面上荆家的第一继承人,荆家的人脉他可以随意动用,这才是他真正的宝贵资源。 经过数年的巧取豪夺——没错这就是他们做生意的方式——荆正威也挣出一番家业,哪怕无法与有母族帮助的弟弟们相提并论,但也不容小觑,他依旧有夺取荆家家主的机会。 思虑至此,乐语说道“回家。” 乐语根本懒得思考荆正威的谋划,他选择不回荆园,原因只有一个他没兴趣见荆正威的家人,更没有喊别人爹的习惯。 要是死替一次就换一批爹妈,那乐语算什么?三姓家奴吗?认弟弟认妹妹认老婆倒罢了,认爹妈那是绝对不可能。 等荆家家主死了之后,他才有可能去荆园看看。 天色逐渐昏暗,但街上却更加热闹。玄烛郡跟星刻郡一样,其他公共设施可能会打折扣,但路灯照明那绝对是铺天盖地,给夜间坊市提供了充足的条件。 路过大门石街的时候,乐语都快以为自己回到前世的小县城里。宽阔的街道店铺林立,背光招牌高高挂起引人注目,店铺种类五花八门,街道上小贩到处喊卖,有的推着小车,有的背着货架,甚至还有人直接将货物放在身上口袋里,逢人就拉开衣服问“要不要?要不要?”,充满暴露狂和神秘主义的味道,乐语都想看看他是不是在传播黄色刊物了。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露天的说书场和戏台,毕竟从古到今都是听书的比看书的人多。乐语远远就看见一个说书台上挂着‘火神传第二卷第八十八章佳人有毒难自解,火神妙手欢愉夜’,看得乐语顿时决定等下买一套火神传看看。 哎,这年头的通俗就是审核制度不过关,热血居然还能搞颜色,乐语要好好批判一下。 而这时候,乐语忽然看到一处战法竞技台! 两名决斗者在上面打牌,解说在旁边讲解,当一名决斗者落败后,解说便大声说道“太可惜了!‘狼鹰流九一居士’一血惜败‘执剑流向东流’,宣告九一居士的三连胜晋级赛到此终结。这已经是九一居士第三次冲击‘一代传奇’境界,希望他能重张旗鼓,卷土重来……” “下一场是‘凌虚流月半子’对阵‘合气流口合先生’。月半子,这盘我看好你能赢,我会暗中支持你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哦。” 这里居然还有战法牌赛事?甚至还有分段排位? 乐语也只是听说炎京有战法牌竞技活动,没想到连玄烛郡也有。 实锤了,星刻郡原来是十八线城市,啥都没有。 还没等乐语看见更多,马车就已经到家了。 “欢迎公子回府。” 穿着斯文的中年管家带着一众仆人在门口迎接乐语,这位管家沈宏是跟随荆正威多年的老人,算是荆正威的心腹。看见乐语,沈宏摘下帽子,露出礼貌又高兴的笑容“晚餐和浴室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是想先沐浴洗尘,还是先用餐?” “先洗澡吧。” 虽然这一路上乐语都没感觉到疲惫,毕竟这辆马车行驶得很稳,道路也很平整,乐语一直躺在青岚的大腿上,一睁眼眨眼就到玄烛郡了,但先洗澡再吃饭总感觉充满仪式感,连饭菜都会更香。 甚至不用搜索记忆,女仆就领乐语到浴室里了。居然不是简陋的浴桶,而是宛如小型游泳池的石池浴室。乐语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两位年轻貌美的女仆居然没走,殷勤地为他脱下衣服。 不会吧,荆正威连洗澡都不放过自己? 乐语回忆了一下,顿时松了口气,任由她们为自己服务。还好还好,只是普通的服务和按摩而已,荆正威没有变态到连洗澡都要‘琴日’。 但即使是如此,乐语也感觉很是别扭,说道“算了,今天我想一个人,你们先出去吧。” 两位女仆大惊失色跪下来道“公子,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乐语连忙解释“没有,我就是一时兴起想一个人泡澡。” “但公子周居劳顿,身体肯定很疲惫了吧?如果不好好进行放松的话,会影响夜晚睡眠的。”扎着单马尾的女仆楚楚可怜地说道“而且如果我们这样出去,沈总管肯定会以为我们惹公子生气,会责罚我们的。” “嗯,嗯嗯嗯。”另外一个圆脸妹子害羞一点,连连点头附和“公子,请让我们侍候你吧。” 乐语想了想,这两位女仆的确是专门负责侍候荆正威沐浴的,忽然赶她们离开,还真会对她们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今天赶了,明天也赶了,那就等于炒了她们鱿鱼。 为了照顾她们的饭碗,乐语也只好勉(半)为(推)其(半)难(就)地接受她们的侍候。 乐语躺在浴池了,享受两位妙龄少女的肩膀按摩,不由得感叹一声 唉,资本家的生活真是太腐烂了。 “今天公子心情好像不错呢,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你又知道我心情好?” “因为公子你今天给人的感觉很儒雅随和,而且也很照顾我们,平时公子不会跟我们说话的。” 乐语回忆了一下,发现荆正威这个人平时居然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公子爷,很少会对仆人发脾气,当然也不会对仆人有好脸色。他因为琴日战法所产生的痛苦,也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一旦自己迁怒他人,那他迟早有一日会杀光自己府上所有人。 或许在荆府的人眼中,荆正威甚至是一个还算好侍候的主人。 “你……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贵人多事忘,忘记我们两个的名字很正常。”单马尾的漂亮女仆语气里有股酸味“我是紫兰,她是霜叶,我们是四年前进府,都是公子的恩典。” “你们关系好吗?” “我们是一起进府的,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就像姐妹一样。”紫兰嘻嘻笑道。 乐语点点头,心想明天找沈总管给她们换份职务。虽然是挺舒服,但他还是想一个人泡澡,洗澡时旁边有人的感觉太怪了。 而且等下睡前也会有青岚按摩,有那个就够了,一天两次身体都快软了。 洗完澡,乐语忍住心中的羞涩,在女仆的服侍下换好衣服,到饭厅就餐。 刚进去,乐语还以为这是全府的人一起用膳——圆桌上都放满了菜。然而圆桌前只有一张椅子,乐语不得不再次暗叹封建资本家的腐烂生活。 不过等乐语开始品尝,他发现其实菜量不是很多,只是因为品种多碗碟多,所以才让乐语感觉自己吃不过来。 吃着吃着,乐语忽然感觉到周围很安静,仆人们都在旁边静静看着自己,让乐语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恐怖片现场。 荆正威怎么喜欢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的?他的理想就餐地点是不是大学饭堂? “青岚呢?她吃了饭没?” 沈总管答道“等公子就餐完毕,青岚小姐会在旁厅用膳。” 乐语懂了,阶级礼节,“喊她过来跟我一起吃饭,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青岚很快就会出现在饭厅,似乎还换了一套衣服。她端庄优雅地坐下来,拿起饭碗小口进食。 乐语问道“青岚,你知道玄烛郡里有多少有趣的乐子玩吗?” 乐语可没兴趣去荆正威记忆里搜索‘有趣的乐子’,他吃饭呢,不想吐。 青岚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思考片刻说道“很多,最出名的是不归楼,赌客的销金窟,任何玩法都有,以公子的身份,甚至能进五楼去玩最刺激的玩法;疾猎场,踩着疾刀靴进行狩猎,很多人都喜欢去玩;香雪海和金盘露,公子你很熟我就不介绍了……” “等等,我不是指那些乐子。”乐语打断道“我是说类似于、战牌这些比较大众化的玩意。” 虽然不知道公子问这些干嘛,但青岚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如实道来,令乐语见识到玄烛郡的另一面一个娱乐产业发展极其发达的城市。除去乐语看到的说书战牌外,玄烛郡还有戏楼、小食街、歌舞厅等诸多普通人也能享受的乐趣。 戏楼上演的光戏,是借助特殊光爆制造特效的戏剧,肉眼看上去甚至不逊色于电影大片;因为海贸的缘故,玄烛小食街可谓是集聚各地小食,甚至有许多各地名厨在这里开店;跟星刻郡的垄断经营不一样,这里除了大歌舞厅,还有许多普通人可以免费去的小歌舞厅,享受简单质朴的歌声舞蹈,而这种小歌舞厅也会时不时出现名曲小调传唱大街小巷,连青岚也会哼唱几首流行歌。 饭后乐语便挥退其他人,一个独自在书房里查看荆正威的‘遗产’。不知道是不是琴日战法的智慧加成,凡是被荆正威巧取豪夺的产业,在他经营下会越加兴隆,荆正威的资产也因此一年年的膨胀,甚至已经比得上八十八商会的末尾商会——要知道,这只是荆正威一个人的资产! 有钱、有闲、身体健康、仪表堂堂、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乐语忽然发现,他这次好像死得不亏——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躺在荆正威的遗产上享受人生。 虽然说这个世界没有世界没有网络,但有钱还是能找到许多娱乐,更何况乐语自己就满脑子是地球文娱知识,他做一下文抄公,在这里重现地球的经典娱乐项目,也不是不可能,甚至会赚大钱。 唯一的问题就是荆家家主的争夺,但荆正威已经做好全套计划,无论是争夺家主还是保全自身,乐语顺势而行即可。再不济,他也有自己的产业兜底,做个富家翁,不是问题。 过去一个月乐语都在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但正常人哪会过这样的生活啊,也就是千羽流、阴音隐这种人能够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乐语只是普通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在这里安顿下来,做个普通的有钱人享受人生,握紧手中小小的幸福…… 这样的人生,似乎也不错呢…… 书桌上的时钟响了一下,乐语发现自己居然思考到11点了。哎,工作太累了,青岚现在应该也暖好床了,回去睡觉咯~ 乐语离开书房,在走往卧室的路上,他忽然听到旁边院子传来男人的骂声。 “……公子给你吃给你煮,你就这样回报公子的吗?荣曜呢?说,他逃去哪了!?” “总管,肯定是荣曜欺骗了霜叶,求求你,求求你放过霜叶——” “放过她?那你们岂不是个个都学着他们两个私奔,成功了就过自己小日子,失败了府里也会原谅你们?你以为有这么好的事吗?” “总管,等等,霜叶,你快说荣曜在哪里等你啊!” 乐语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紫兰被沈总管一巴掌扇开,几名侍卫和女仆围在旁边,圆脸妹子霜叶双手反缚跪在地上,满身伤痕。 光凭对话乐语也脑补得差不多了,一个箭步跑过去喊道“沈管家你等——” 说时迟那时快,沈总管忽然抽出侍卫的长剑,一剑挥下—— “……等。” 乐语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几小时前还羞羞答答跟自己聊天的人儿,此时头颅在半空中飞舞,咕噜咕噜地滚到一旁,鲜血洒落如雨,浸满了泥土。 他忽然想起尹冥鸿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东阳的每一片土地都流淌着银与血。 。 ------------ 第89章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子?” 听见侍卫的声音,总管沈宏匆忙转过头,恭敬说道“公子你怎么来了?是我们这边声音太吵,打扰到你了吗?” “……嗯。” 乐语缓缓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尸体,沈宏马上说道“公子小心,别弄脏你的鞋子,我这就找人清理干净。” 乐语看着霜叶的头颅,她圆圆的脸庞有些紫肿,似乎被人重重打过,眼睛睁得很大,不知道在凝视哪里的远方,但最后都化为深潭般的死寂。 死人,乐语也见过不少,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看见了自己的尸体,然后是林锦耀、林雪恩,再接下去便是陈辅等统计司一队干员的尸体,早上还见过霍老大那群人吊死的丑陋模样。 他犹记得自己铳杀林锦耀时的平静,虽然是被迫无奈,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至少可以从容地,冷静地,接受尸体的存在,接受‘人随时都会死’这个事实。 但乐语现在发现,这些原来全都只是他的错觉。 千羽流的‘冷血体质’,对他的帮助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多。它保护了乐语那份幼稚的世界观,让乐语冷静地度过了‘新手期’,但当乐语直面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时,他就发现自己原来还是那么的……脆弱。 这个脸有点婴儿肥,笑起来很甜很萌,有点害羞的少女,居然就这么死了。 不是死在混乱的大街上,也不是死在火灾暴雨之中,更不是死在提刑司的明正典刑之下。 既不像是林锦耀那般为了理想而死,也不是如同陈辅那样因为良知觉醒而死。 不是天灾,不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乐语看着霜叶的眼睛,忽然觉得她也在看着自己,她仿佛想说什么,但乐语既听不到,也看不出来。 “她犯什么错了?”乐语的声音有些随意,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小事。 “跟府里另外一名男仆荣曜合谋盗取恩典钥匙,私奔逃府。”说起这件事,沈宏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对此颇为痛恨“他们私自解开恩典,相约前后逃离,荣曜已经趁着侍卫巡逻时的空隙逃跑了。” “幸好老天有眼,这丫头躲藏在花园阴影的时候踩到枯叶,被侍卫发现不对,当场抓获,不然就真被她跑了。” 说到这里,沈宏赞赏地拍了一下旁边侍卫的肩膀。乐语看了他一眼,问道“叫什么名字?” 侍卫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回公子的话,我叫华图。” 其他人羡慕地看着他,这次他被大公子记住了名字,迟早会受到公子的重用,说不定就能脱离侍卫的职务青云直上了。 沈宏接着说道“我发现她脚上的恩典没了,马上清点府里人数和恩典钥匙,唯独她和荣曜的钥匙没了,再加上荣曜又找不到,可以肯定是这两个贱人私相授受,再盘问几句看她反应,便什么都知道了。” 恩典。 乐语看了看霜叶的左脚踝,发现那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在奴仆制度兴起后,如何防止逃奴一向是所有奴仆消费者所关心的问题。普通消费者基本没什么好办法,要么是饿着奴仆,要么锁住大门不让跑。 但奴仆买来是要干活的,无论是饿着还是锁住都无法压榨出奴仆的最大价值,因此大商会们制造了一种器具,名为恩典。 ‘恩典’外表是一个银色的手环或者脚环,可以定制各种花纹,例如荆家的恩典会有荆棘的纹路。至于‘恩典’的效果,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炸弹。 恩典由特制耀石制成,内部放置了数个火药点,一旦引爆会造成局部爆炸性伤害,伤害范围不大,但如果绑在手脚处,绝对足以炸断肢体。 恩典的爆炸触发条件是强行拆除或者特制耀石能量降低至一个临界点,又因为特制耀石的安置顺序不同,补充能量也需要用符合顺序的光能补充器。 光能补充器一般都是足有成人高的仪器,除了是为了适配大型储能太阳能耀石板外,更是为了保证奴仆无法盗窃光能补充器。像荆府里的光能补充器,甚至还定制三个石锁,保证没人能挪走。 恩典的光能补充时间最大间隔根据客户需求而异,最小间隔一日,最大间隔五日,但正常而言奴仆们每天都会补充一次恩典光能。 借助恩典,商会对奴仆达到了最大化控制——除非敢拼着断手断脚的风险,否则奴仆根本无法逃跑;而奴仆在外又能自由活动两到三天,足以完成主人吩咐的任务,让奴仆的劳动力充分发挥出来。 至于为什么戴在四肢上,而不是戴在脖子上,那自然是因为残疾的奴仆总比死了的奴仆有价值。 唯一拆除恩典的办法,就是用购买时的原配钥匙拆开。恩典一般两三年就要更换一次,拆恩典并不是罕见的事,有时候主人也会用解除主奴身份来奖励奴仆。 ‘奴仆冒死救主人,主人深受感动解除奴仆身份,奴仆感激涕泪愿世世代代为主人赴汤蹈火’是玄烛郡很流行的传闻模板。 而这种爆炸束缚器具之所以起了个‘恩典’的名字,是因为银血会规定,奴仆们在外可以用恩典获取任意商会的帮助,快饿死了可以随便吃,受伤了可以直接去医官司免费看病,没地方住甚至可以寄宿。 只要佩戴恩典,奴仆在玄烛郡的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 银血会知道,只要奴仆活着,那么从人身上获取的利益,会远远超出他所消耗那一点生存资源。 不少奴仆也能活得好好的,只要他们愿意奉献自己的人生,乖乖听话,逆来顺受,那主人甚至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因为奴仆是主人的财产。 如果非要追求自由的话…… “所以你就杀了她?”乐语轻声道。 “是的。”沈宏点头道“无论是盗取恩典钥匙还是与其他奴仆私相授受,都是无法饶恕的重罪。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荣曜在哪里,留着她只会起一个坏头,这时候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杀一儆百。” “为何不留着她继续审问?” “没必要,这些贱人都很精明,荣曜现在说不定已经跑了,继续审问毫无意义,浪费功夫,而且她活着或许会引来别人的同情,现在她死了,过几天大家也就忘记她这个人,只会记得逃奴只有死路一条这个事实。”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乐语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后问道“不用来问问我的吗?” 沈宏有些愕然“公子你不是说将管教下人的事全部由我来处理吗?公子你向来不喜欢处理这些杂事。” 乐语回忆了一下,荆正威的确是这么安排的。 原来,这居然是一件可以随便交给任何人来处理的‘杂事’吗…… 乐语忽然感觉全身没什么力气,站在原地不想说话。沈宏等了半晌,才问道“如果公子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喊人过来清理一下……” “等等,”乐语指着霜叶的尸体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公子打算怎么处理?”沈宏听出言外之意,恭敬问道。 乐语平静说道“好好葬了吧。” “谢公子大德。”一旁暗暗啜泣的紫兰连忙跪拜道谢,“霜叶若知道公子如此对她,想必也能安息了。” 什么鬼……乐语看见其他人都是一副感动的模样,沈宏更是心悦诚服地说道“公子所言极是,霜叶虽然密谋盗钥逃跑,但现在既然已经进行惩罚,那就既往不咎。霜叶仍是公子仆人,理应妥善处置,彰显公子仁德,幸好公子喊住我,不然老仆就要做错事了。” 乐语哑口无言,许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是他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摆摆手转身离开,紫兰马上走过来道“公子,府里有些灯失灵不亮,我提灯随你回房吧?” 乐语没有说话,点点头默许她的同行。 两人穿过府中小径,逐渐听不到花园的杂声,紫兰小声说道“谢谢公子。” “谢我什么?” “谢公子让霜叶能体面地下葬,也谢公子……没有责罚我。” 乐语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奇怪问道“我为什么要责罚你?” “因为我和霜叶同食同住,霜叶居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没有及时发现上报也是有责任的,刚才如果不是公子来得及时,沈总管估计等下就想起要罚我了。”紫兰声音里有些烦恼“霜叶也真是的,居然相信荣曜的鬼话,我以前一见他就觉得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人,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胆大包天,连恩典钥匙都敢偷……” 紫兰小声地声讨起那个怂恿霜叶逃跑的男人,乐语听了好一会,忽然问道“霜叶死了,你伤心吗?” “伤心啊。”紫兰点点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的。” “那你恨沈总管吗?” 紫兰一愣,“我……” “不要担心,这里没其他人。”乐语按住紫兰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听你真实的想法。沈总管杀了霜叶,你恨他吗?” 虽然紫兰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点头说道“有一点恨,毕竟……但我其实也不是不能——” “那你恨我吗?” “不啊。” 乐语认真地盯着紫兰的双眼,紫兰没有丝毫逃避,眨眨眼睛跟乐语真诚对视,疑惑问道“我为什么要恨公子?” “因为沈总管归根究底也是在执行我的命令,如果我不追究,如果我——” “不啊,这事确实是霜叶做错了,”紫兰摇摇头“她盗取恩典钥匙,还被男人骗了一起逃跑,沈总管惩罚她是合情合理的。我恨沈总管,也只是因为他不肯给霜叶一条生路,但公子你不会这样的。” “但你不觉得,如果没有我的话,或许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如果公子没有买我和霜叶,我们可能已经露宿街头饿死了,又或者被卖进红梦场里,不论怎么想,都肯定过得比现在差。”紫兰认真说道“公子跟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恨公子?” 乐语一愣,旋即释然地喃喃自语 “是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正卧门前,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今晚要留我侍候吗?” 乐语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微微一笑,摇头“我今天有点累了,而且遇到这样的事,你心里也不好受,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紫兰乖巧地答应了,不过看表情,似乎有些许遗憾。 坐在床上正在看书的青岚听见开门声,马上放下书摘下眼镜。她刚想打声招呼,却看见公子一进来就躺在床上,一副‘我不想说话别跟我搭话’的模样。 青岚察言观色,安静地为公子推拿按穴,过后轻声问道“公子,那我关灯了?” 公子依旧沉默,青岚关灯闭眼躺在床上。她等了一会,便感觉到公子又主动搂住她了。 就像是听见第二个鞋子终于落地的声音,青岚的心也放松下来,准备入睡。但就当她有些困意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公子的手往下移动了! 要来了吗? 终于要来了吗? 青岚心中很是紧张,忐忑之中又夹杂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感觉到公子的手一路往下,拂过一些令她脸红耳赤的地方,然后继续往下—— 一直到她的脚。 感觉到公子摸索了几下,青岚心中泛起阵阵疑惑什么,原来公子有这种癖好的吗?之前没看出来啊…… 忽然,青岚感觉到公子停住了。 然后,公子的手又恢复了原位,不再乱动,似乎就此偃旗息鼓,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青岚顿时松了口气,但又有新的疑惑刚才公子怎么忽然停住了? 刚才公子应该是摸到了她的左脚踝,那是她戴恩典脚环的位置。难道公子不喜欢别人戴脚环?那我明天会不会被要求换个手环? 青岚胡思乱想的时候,困意也阵阵来袭。 但就当她刚想睡着的时候,她忽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直觉弄醒了。 周围没任何动静,青岚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但她就是觉得身边发生了一些事。 她缓缓睁开眼睛,借着依稀的月光余色,看清楚了枕边人的表情。 他在哭。 明明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慵懒,明明模样依旧是那个恶行累累的荆家大少爷,但他双眼却是两行清泪直流,浸湿了枕头。 没有抽泣,也没有颤抖,只有止不住的泪水,就像是一个只敢在深夜睡觉时偷偷哭的孩子一样,哭得那么可怜,又哭得那么真诚。 青岚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得马上闭上眼睛装睡。要是被公子知道自己在看他哭,那她多半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只是…… 青岚紧闭眼睛睡觉,过了片刻,她慢慢调整自己的睡姿,让自己的脑袋轻轻贴着公子的胸膛。 从此往后的每个夜晚,他们的睡姿一直保持如此,再无改变。 …… …… 四天后。 外城一间‘妇科’的野医官诊所里,来了一名穿着黑色风衣遮掩身份的男人。 年轻貌美的文医官看了他一眼,拿起‘就诊’的牌子往外面一挂,锁上大门,带他进去里屋才说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不得不回来一趟,顺便来看看组织上有没有新的安排。” 尹冥鸿掀开兜帽,坐下来说道“对了,荆家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还是那样勾心斗角,但荆家老不死还没死之前,他们那些人的小打小闹没多大意义,倒是荆正威这几天有些奇怪。” “他怎么了?” “他杀了沈宏。” 尹冥鸿眉头一皱“沈宏可是他多年的心腹……什么原因?” “据我所知,荆正威是忽然有一天看着沈宏说‘你为什么要戴帽子’,然后让米蝶直接扭断沈宏的脖子。”文医官摊摊手“你信吗?” “我不信。”尹冥鸿摇头。 文医官点点头“我也不信,沈宏估计是别人派来的间谍,不小心被荆正威发现了,所以荆正威随便找了个理由杀了他。” “荆正威还做了什么事?” “好像还杀了一个侍卫,找的理由似乎也挺随便。” “他越来越乖戾了。”尹冥鸿判断道“现在荆家家主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荆正威势不如人,因此变得乖戾疯狂也很正常……他急了。” 文医官认可地点点头。 “那组织有没有新的指令?” “说到这个,我得想给你提一件事。”文医官拿出一封信“前两天有人通过你的专属联系方式,送来了一封信。” 尹冥鸿刚想接过信,文医官却躲开了,又拿出一张文件“这是组织传递过来的通缉令,星刻郡的夺城任务宣告失败,某位原白夜行者有重大叛变嫌疑,组织要求所有白夜行者一起参与追捕,为星刻郡的同志报仇雪恨。” “你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来嘛,”尹冥鸿抱怨道“你到底是想让我先看信还是先看通缉令?” “我要你两份一起看。” 文医官将信封和通缉令一起递给尹冥鸿。 尹冥鸿先看了一眼通缉令 「通缉原白夜行者阴音隐,武力中等,疑似拥有极神兵‘圣者遗物’,目前下落不明,可能出现地区为东阳、晨风、炎京……」 阴音隐!? 看见这个名字,尹冥鸿顿时回忆起了什么,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别傻乎乎的,看一下信。”文医官催促道。 尹冥鸿看了一眼信封的署名。 这次他没有愣住。 他是直接懵圈了。 「阴音隐敬上」 。 ------------ 第90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尹冥鸿就换上一身灰黑衣裳,戴上一条黑色汗巾,露出胸膛肌肉。这是码头劳工的典型服饰,再加上尹冥鸿长得人高马大,稍微给脸庞弄上脏灰,便跟大街上的贩夫走卒毫无区别。 惯用的双刀用盒子装着,看上去像是木工之类的器具。像尹冥鸿这种兵击武者,是绝不可能让武器离手的。更何况他今天不是去郊游,而是去见一位穷凶极恶的歹徒。 最后,尹冥鸿给自己手腕绑了一点红色带子。这是见面的标记,阴音隐并没有尹冥鸿必须自己前来,他也可以派代理人过来回话,可谓是站在尹冥鸿的角度尽可能为他提供便利了。 相约时间是8点30分,地点是外城与内城之间的地标建筑耀钟楼。 尹冥鸿计算脚程,等怀表走到8点08分才出门。这两天临时召集的白夜行者已经在目的地待命,他们是各行各业的普通人,武力参差不齐,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却是不弱。 尹冥鸿他们没打算当场抓获阴音隐这个叛徒,不仅仅因为相约地点是玄烛郡中心,更因为阴音隐武力不弱,又有极神兵加持,没有一定数量的高手围攻,不仅没法阻止他逃跑,甚至可能会被他反杀。 但只要追踪到他的藏身点,尹冥鸿就能呼唤玄烛郡的其他白夜战斗员,联合出动隐秘抓捕,保证万无一失。 只是…… 尹冥鸿抓紧口袋里的两名勋章,沿着街巷往耀钟楼进发。 他本可以不理会这次见面请求,或者派代理人去试探阴音隐。文医官也劝阻过他,毕竟真身前去的风险太大了,而尹冥鸿现在也算是银血荆家的中层干部,支配着红月堡垒这个据点,一旦他踏入陷阱,几乎等于斩了玄烛白夜分部的左肩右膀。 而尹冥鸿为了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更是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血泪,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不仅会辜负他所受的苦难,更会让他过往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但正如尹冥鸿那一天跟刺客所说,明哲保身,固然是毫无风险,但同样也无助于事态发展。付出信任或许会招来毁灭,却有可能诞生奇迹。 荆正威没死,银血会唯一的突破口荆家依旧稳如泰山,他们玄烛白夜只能等待下一个时机。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时机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繁花似锦的银血会什么时候才会倒下。 又或许,那一天根本不会到来。 所以尹冥鸿选择应约赴会。 他并非相信阴音隐,而是相信那个在红月堡垒为他付出性命的刺客。从看见荆正威随身携带的短管霰弹铳,尹冥鸿就知道自己哪怕牺牲生命,也不可能刺杀得了荆正威。 若不是那个刺客,他现在已经死了,玄烛白夜也再无力量干预银血会的事务。 那个刺客,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奇迹,出现只为了拯救他,拯救玄烛白夜。 他没有辜负尹冥鸿的信任。 而尹冥鸿,也愿意继续信任他人,哪怕对方是一个被指控串通敌人,泄露分部计划,造成星刻郡白夜行者全军覆没,甚至谋杀同伴的叛徒,他也愿意给一次谈话的机会。 如果大家都可以坐下来谈谈,或许这个世界,不会变成这样。 当尹冥鸿踏入人声鼎沸的讲学广场,此时正是蒙学时间,许多孩子坐在讲台前面聆听讲师授课,小贩在广场边缘叫卖,离孩子们尽量远,叫卖声也尽量小。 尹冥鸿也看到了约定地点耀钟楼旁边的一间说书茶店。那间店的客人不少,大多数都是有点年纪的闲散汉,因此说书人挑选的书都是成年人喜欢的爽文,譬如‘说好的尾款迟迟不打,我带人过去吓得对方多给了奖金’、‘老伙计让我跑腿,我不理他他根本无可奈何’、‘客户诸多要求,我直接一句爱买不买,客户马上乖乖掏钱’等等。 ‘阴音隐应该也是一个白发刺客,他是伪装成客人,还是……’ 尹冥鸿心中思索,注意力放在周围人的脑袋上,凡是戴着帽子的人都会让他视线停留。 “大叔!” 尹冥鸿脚步一停,低头看见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脆生生地喊自己,“怎么了?听蒙学要去前面一点,这里听不到讲师讲课的。” 孩子摇摇头,拿出一封信说道“有个小哥哥告诉我,看见手戴着红缎带的人,就将这封信给他。” 尹冥鸿心中一凛,接过信掏出几个小钱给孩子,问道“那个小哥哥长什么样?” “没看清,他戴着口罩,只记得他眼睛很漂亮。”孩子高兴地借过钱,想了一下又说道“而且声音很好听,也可能是小姐姐。” 阴音隐曾有女装行动的记录,说不定现在戴了假发伪装成女性……尹冥鸿暗暗点头,等孩子跑开后看了一下信,顿时脸色一变,看了看钟楼时间,马上摘下红缎带,转身拐入另一条街道。 在各处暗中留意尹冥鸿的白夜行者,也知道行动发生了变故阴音隐临时改变了会面地点,防止陷入他们的埋伏! 只是出现这种情况,尹冥鸿大可以中止行动,何必跟着阴音隐的节奏走? 另外一边,尹冥鸿按照信的路径提示,一路沿着小巷左穿右插,走到一条人迹罕至,大白天也阴森森,光线透不进来的狭窄小道。 小道里有一块突兀的红砖,尹冥鸿在红砖旁停住,这里就是信指示的终点。他看了看小道前后,心想阴音隐难道派人前后夹攻我? 就在此时,他听见旁边墙壁传来几声敲击声 “尹先生?尹先生?尹先生?” 听到轻柔男声的问候,尹冥鸿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高达五米的高墙,放弃跳过去的念头,敲了一下墙壁“阴音隐?” “是我,阴音隐,很高兴认识你,尹冥鸿先生。” 尹冥鸿将手上的信揉成一团纸,冷声问道“你这是用文虹来威胁我?组织有你的奸细?” 信上除了指示尹冥鸿的前进路线,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野生的女医官」 尹冥鸿一眼就知道他是在说文虹,所以才如此着急地赶过来。像文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夜行者被识穿了身份,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由不得他不紧张。 “当然不是威胁,只是为了让尹先生快点赶过来而使用的聊天小技巧,不过尹先生这么紧张,似乎你跟那位女医官关系匪浅啊……唉,女医官,真好啊真好啊……” 阴音隐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不过他很快就转回来“奸细那就是你多想了,我哪有能力往玄烛的白夜分部安插奸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文虹是白夜的人,那是因为我以前也是用野医官来掩饰身份的,我随手一些诈一诈你。” 尹冥鸿这时候忽然想起来,资料里有写阴音隐精通内景战法,极有可能以医官身份隐藏。 他没有尽信,但也没有继续纠缠“你真的是阴音隐?”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伪装成一个正在被白夜通缉追杀的人吧……嗯,我其实也不知道白夜有没有通缉我,如果没有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你在星刻郡的事已经被查出来了,你作为‘串通敌人、泄密计划、谋杀同伴,令星刻郡分部全军覆没’的重大作案嫌疑人,受到白夜的秘密通缉。” 尹冥鸿淡淡说道“但是我在几天前,遇到了一个白发刺客,他跟阴音隐长得很像,而且还携带了‘阴音隐’和‘千羽流’的勋章。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就是阴音隐,但你又说你是阴音隐……那他难道是千羽流?” “不,他不是千羽流。” “那千羽流是谁?” “你刚才朗读的罪名里,不是有一条‘谋杀同伴’吗?千羽流就是被我谋杀的那个同伴。” 尹冥鸿握紧了口袋里的两个勋章,声音变冷“你可真敢说啊……那我遇见的白发刺客,究竟是谁?” “他啊,他是我的朋友,我跟他的关系,可能跟你和女医官的关系差不多。你所说的那些事迹,可以说都是我们两个共同做下,不过后来他跟我分道扬镳了。” “他为什么拿着你和千羽流的勋章?” “可能是他觉得我不配拿吧,他是一个向往白夜的人,他今生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获得白夜的认可。” “他做得对,他比你更资格获取这枚勋章。”尹冥鸿狠狠一锤墙壁。 ‘阴音隐’轻笑一声“所以他死了。” 尹冥鸿微微一怔,他没有因为阴音隐的嘲讽而愤怒,只有困惑“你怎么知道的?” 红月堡垒与外界几乎没有信息交流,刺客死了只有五天,而且已经好好埋葬了,阴音隐哪来的信息渠道?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专属联系方式?你应该知道我手上拥有象征无限可能的圣者遗物,探知那个傻子的情况,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说到这里,‘阴音隐’似乎忍不住笑出声“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一出城就被人贩子拐走,出门在外不要食用车船店脚牙提供的食物饮料,可是常识啊。” “不要侮辱那个人。”尹冥鸿冷冷说道。他对神兵了解也不多,不过神兵的确有各种超凡功能,探听某个特定对象情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说出你的来意吧,阴音隐。花费这么多功夫,冒着巨大风险也要与我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啊,我究竟想做什么呢?” 尹冥鸿听见‘阴音隐’用向往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内城有一条天街吗?那里的地面是青砖铺就,严丝密缝,两旁店铺整齐又别具一格,商品众多涵盖四方,酒楼云聚八方大厨,又有不归楼,香雪海等娱乐场所,所有店铺都是通宵达旦营业,那里是玄烛郡最繁华的街道,每天都有无数贵族小姐、官宦子弟流连忘返,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好地方。” 阴音隐一个白发刺客居然能混进内城,看来他果然本事不小……尹冥鸿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看着天街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很开心的事,一件很好奇的事,一件很爽的事。”‘阴音隐’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悦“为了让这件事变成现实,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天街踏尽公卿骨,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 ------------ 第91章 不应该 你想帮我们推翻银血会?” 尹冥鸿顿时明白‘阴音隐’的言下之意,但他却是露出不屑的笑容,敲了一下墙壁,冷声道: “先不论你这位令白夜战略计划遭受重大挫折,被白夜通缉抓捕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合作。你辜负了白夜对你的信任,却希望我们再次相信你?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愿意跟你合作,但是……你又能帮到我们什么?” 尹冥鸿狠狠一拍墙壁:“你所站的土地,你所看见的一切建筑,甚至你见到所有人——他们全都属于银血会!银血会不是一个组织,它是活的,它以金银财宝作为纽带,用阶级观念进行洗脑,将整个玄烛郡都变成它的一部分,让富人主动捍卫权益,让穷人疲于争权夺利,所有人都会主动维护这个体系。” “银与血流淌的土地,已经孕育出茂盛的血腥丛林。” “你区区一名渺小的刺客,又有什么能力对抗银血会这样的庞然大物?” 尹冥鸿并非是抬杠,这的确是玄烛白夜所面临的最大困境。跟星刻郡不一样,星刻郡里白夜可以将主薄司司长黎铭生发展为成员,再刺杀丁义,干掉顽固分子,就能制造出黎铭生上位统治星刻郡的契机。 因为星刻郡内部派系众多,上层阶级并非铁打一块,丁义只是最大的利益派系,只要黎铭生能安抚好其他人,剩下的便是温水煮青蛙的细活。就像宫廷阴谋一样,胜利者的力量并不足以镇压所有人,但只要其他人不联合起来反对,胜利者就会有充足时间进行拉拢打压。 玄烛白夜跟天际区也不一样,天际区天灾人祸,地方与朝廷对立,百姓饿殍遍野,积累数十年上百年的民怨一朝爆发,所以天际区的逆光组织才能轻而易举集聚无数民众掀翻朝廷政府。 然而玄烛白夜虽然底层生活困难,但并非活不下去,甚至还有许多可以聊以安慰的底层娱乐;高层虽然互相吞并勾心斗角,但他们对其他势力却是联合一致,绝不会让任何人动摇银血会统治的根基。 玄烛白夜尝试过走基层路线,却屡遭挫折。叛徒依靠贩卖白夜的信息获得富贵荣华,这种‘幸运故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令白夜的发展陷入僵局; 至于走高层路线就更加艰难,无论是商会还是各级官员都已经陷入银血会这张巨网中,他们所有人都自发地尽全力为资本增值提供便利,许多人是真心认为玄烛郡才是辉耀的未来。 跟天际区比,我们这里的人不是可以活下去吗;跟其他区比,我们东阳区不是更繁华吗? 黎铭生其实是一个异类,他是前任郡守从基层提拔的官吏,所以他能深刻理解民间疾苦,愿意加入白夜的事业,但银血会几乎不存在这样的人,白夜想使用李代桃僵的计划都无可奈何。 刺客在玄烛郡的作用,几乎变得非常轻微。无论哪个职位的人死了,坐上去的人也只会一样贪婪,一样腐烂,就算有人想改革,也不可能抗衡银血会这个庞大臃肿的利益集团。 别说银血会会长,就算是辉耀皇帝,也不可能。 刺杀荆正威来瓦解荆家商会,与其说是白夜的孤注一掷,不如说是他们无可奈何的发泄——除了等待其他区的白夜行者过来拯救东阳,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看见什么机会都尝试一下,将未来寄望于奇迹。 “其实,揉皱的纸只要抚平,用水喷湿,用两本厚书压着,再放进冰库里一晚上,第二天拿出来保证比原来还平整。” 尹冥鸿听得一懵。 我跟你谈信任,你跟我谈技术? “正如你所说,我以前是一个刺客。但你别忘了,我除了刺客这副面具,还有另外一副面具。” ‘阴音隐’轻声笑道:“我可是白夜驻星刻郡的地下行动总负责人,还是刺客组织安插在白夜的内奸,并且与星刻郡统计司串通进行火中取栗的独行者。” “我是一位顶级间谍。” “你……”尹冥鸿听着有些气怒,阴音隐的丰功伟绩几乎全是靠出卖白夜刷出来的,这话简直就相当于NTR别人妻子还跟苦主耀武扬威。 但阴音隐说得的确不错,他不仅以白发刺客的身份混进白夜,还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暴露任何端倪,甚至星刻郡的夺城计划也在他的主持下顺利推进。尹冥鸿恨不得马上将他抓捕审判,但也不得不承认,阴音隐的地下工作能力确实不俗。 “你脚边不是有块红砖头吗?捏碎它。” 尹冥鸿看向地上的红砖,心想阴音隐可能没调查过他,他可不是擅长手脚功夫,怎么可能捏碎一块砖头……但等他拿起来,便发现砖头很轻,他轻轻一捏就在上面留下印记。 这玩意原来是烂木头刷红漆的玩具,他用力一掰便掰开了,露出里面的纸条。 尹冥鸿打开两张纸条一看,顿时眼神一凛,问道:“这是真的吗?” 纸张上赫然刻画了一张地图,地图标明了外城的几个秘密地点,标注了里面所隐藏的物品:无认证铳械、金银财物、防御内甲。都是他们白夜急需的物资! 但更重要,是第二张纸条的信息:「诗家商会急需回笼资金,有意出售位于城郊的玻璃生产工厂。」 一间工厂! 在玄烛郡,建立工厂只有银血会成员才有资格申请郡守府批地,外来人想在这里建厂是完全不可能。工厂之间的转让也只会发生在商会之间,毕竟其他人也没有钱购买工厂,更重要是这种工厂转让的信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对于玄烛白夜来说,购买一间工厂几乎是他们日思夜想的事。没有比一间工厂更适合他们隐藏成员、生产武器、甚至小规模练兵,工厂能以正规名义大规模聚集人口,不会引起银血会的反应——要知道哪怕在城外最贫穷的村镇,一旦大量青壮聚集,也会引起银血会下属黑帮的注意。 尹冥鸿也在尽力往红月堡垒安插成员,但就算红月堡垒全都是白夜的人也毫无意义——红月堡垒距离玄烛郡太远了,中间又有和阳军和多个哨嗒关卡的阻拦,根本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白夜完全可以假装成商人与诗家进行谈判。虽然银血会也知道工厂的潜在危害性,希望工厂都在商会的掌控下,但他们显然无法约束具体商会,只要白夜出价够高,诗家肯定愿意卖给他们这些‘外来商人’。 以利益为纽带的银血会,自然也要接受利益至上的后果。 “那几个‘宝藏’是荆家二少爷荆正武的仓房,那些东西多数都是他贪污荆家截留的物资,你就算将那里抄家了,他也不敢追究你们。” “至于工厂出售,因为诗家商船遭遇海盗全军覆没,所以急于回笼资金,与诗家相熟的商会负责人都知道这事,但诗家联系了半个月都没人出手,说明大家都在有默契地压价。只要你们去诗家商会,稍微溢价一点就肯定能入手你们的‘新基地’。” ‘阴音隐’气定神闲地说道:“现在,你认为我有没有资格帮你们白夜推翻银血会?” 他居然混进玄烛上层社会了!? 尹冥鸿万万没想到,阴音隐一个晨风区来的白发刺客,短短几天居然就能掌握这么多情报——不对,这肯定不是他得来的情报,而是他背后组织收集的信息! 没错,阴音隐背靠的刺客组织,本就与银血会关系密切。如果阴音隐是刺客组织派来的人,他当然能给出令白夜满意的情报! 尹冥鸿直接问道:“你究竟代表哪个势力?难道刺客组织想和我们合作?” “你猜?” ‘阴音隐’嘻嘻一笑:“不过合作还谈不上,但如果你们能表现得令人满意,我这边自然能源源不断为你们提供情报,甚至……为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但我们怎么确定你不会出卖我们?你可是有过一次这样的‘精彩履历’了。”尹冥鸿问道:“如果我们买了工厂聚集起来,然后被和阳军一锅端了,你们不是可以获得银血会的丰厚赏金吗?” “说到底,我根本无法信任你这个叛徒。” “可以理解,”‘阴音隐’说道:“毕竟,人与人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那么,说到这里,我已经展现了我的所有诚意了。算算时间,你的同伴也差不多要找过来,而我呢,也没有被你们抓住的打算。” “如果你们想再次‘利用’我这个叛徒,那我们商量个安全的联系方式,下次再出来进行刺激的偷情;如果你们觉得抓住叛徒更重要,或者不敢相信我说的话,那我们就分道扬镳。不过,我依旧会继续为掀翻银血会而努力,大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尹冥鸿踱步数下,犹豫不决,忽然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仇恨银血会?你之前一直在晨风区活动吧,刚来玄烛郡应该也没几天,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杀心?银血会的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阴音隐’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说的没错,银血会的确跟我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银血会的存在,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为什么你这么积极?” “嗯,怎么说呢……前几天,我看见了一个十六岁的女仆因为想逃跑,被管家杀了,其他人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甚至觉得是她自寻死路。” “那个女仆是你的朋友?” “算不上,陌生人罢了。” 尹冥鸿有些困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其实可以理解他们,那个女孩是主人买来的,如果没有主人,她可能过得比当女仆更惨,主人对她大恩大德,她居然还敢逃跑,被打死也不为过。管家自然是没有做错,抓住她的侍卫也是职责所在,其他围观者哪怕同情她,也绝不会认同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只是,只是……” ‘阴音隐’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空灵,又似乎颇为迷茫:“人不应该是这样活着的,这个世道,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 第92章 其实是他们在救我 在白夜的人赶到之前,乐语已经离开了。 不过,出乎乐语的意料,尹冥鸿并没有拒绝‘阴音隐’,就像几天前,尹冥鸿没有拒绝刺客乐语一样。 或许情况也是差不多:在红月堡垒,尹冥鸿刺杀荆正威是几率渺茫的孤注一掷;在玄烛郡,白夜对抗银血会是十死无生的蚍蜉撼大树。 他们都需要一个奇迹。 但尹冥鸿也没有答应,他表明自己需要回去跟其他人商量,甚至跟白夜总部联系。他希望可以在五天后进行第二次见面,地点时间由乐语来定,通知方式也依旧是乐语送信到他的专属联络口。 当然,乐语很大概率会等来一队完全武装遇墙拆墙无坚不摧的‘阴音隐抓捕小分队’。 乐语也没当场表态,五天后再说吧。 说不定,他五天后就被腐朽成一个堕落的资本家呢? 乐语轻车驾熟地翻墙,走进另外一处竹林幽径的院子,刚走两步就碰见一个夹着双腿踩着小碎步走路的青年:“乐哥,你撒尿撒这么久啊,刚刚阴天神的晋级赛都打完了。” “那他晋级了吗?”乐语随意问道。 “晋级了,他现在是全郡排名第40的新晋‘万古流芳’了!”青年一脸神采飞扬:“你没看真的太可惜了,阴天神刚才跟十弦连打十场互有胜负,他们两个都是快攻卡组,打到最后还是十弦累了被阴天神抓住机会连胜两场,不然都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不说了我憋了快半小时了,等下跟我打牌啊!” 乐语笑了一下:“等你晋级到执政官再跟我打吧。” “我很快就会赢上去!”青年在厕所里大喊。 乐语走进场馆,扑面而来便是无数热血的呼喊‘现在是我的回合’、‘但是没有关系’、‘打得不错我很抱歉’,大厅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名单,上面共有一百个名字,分别是前十的‘超凡入圣’牌手,第十一到第四十的‘万古流芳’牌手,以及第四十一到第一百的‘一代传奇’牌手。 没错,这里是玄烛郡战法牌天梯馆。 大多数想打牌的人都会来这里一决高下,只要给钱就能有自己的专属名字,可以参与到天梯排位中。虽然只有前一百的决斗者有唱名登榜的荣誉,但其他人也有相应的分段机制,只有战胜同级别的人,才能获得分数登天梯。 乐语这几天有空都会来这里厮混,很快就从最低级的‘士兵’晋升到‘执政官’,再进一步便是可以登榜的‘一代传奇’。不过乐语跟同为执政官级别的其他决斗者打牌,往往输多赢少,便知道自己的水平也就是执政官守门员了。 乐语也是来打牌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就是墙高府深的武馆,而且这件武馆还是专门向有钱人开放的‘养生型武馆’,一大早基本没人,所以乐语才选择隔着武馆的墙壁跟尹冥鸿交流。 就算尹冥鸿调查,也只会查到武馆里的‘养生训练师’们跟多名太太有染——毕竟玄烛郡里腐烂堕落不仅只有男人,也有女人,香雪海做男人生意,自然也有养生馆做女人生意,整个玄烛郡像乐语这种心灵上童贞身体上童子的有钱少男,恐怕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嗯,这个其实也算是珍贵情报,如果白夜他们用得好,说不定会有奇效……乐语一时间想起许多他朋友看过的新媒体文的剧情。 乐语没有留下来打牌,而是径直离开战牌馆。战牌馆人流众多,白夜不可能查到他身上,顶多过来问问这里的人有没有看见一名白发帅哥路过。 穿街走巷的时候,乐语顺便将垂下来的刘海梳上去,脱掉穿在外面的黑色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华贵衣服,与刚才笑意满满的小奶狗状态判若两人,瞬间变成高冷的霸道总裁风。 走了约莫半小时,乐语来到临近港口一间名为‘威凌’的店铺,前台的伙计看见他马上站起来行礼:“大公子。” 店铺里的其他人也相继行礼,乐语轻轻颌首,一路穿过中庭院子。院子里放满了各种披着放水黑布的大宗货物,仿佛跟仓库一样。 “仓库已经满了吗?”乐语问道,旁边的伙计连忙点头:“仓房那边已经放不下了,白主管让我们把货物先放在这里。大公子放心,很快仓房就会腾出空间了。” 荆正威的产业很多,但最重要的,莫过于乐语所在的这间海贸公司。 普通人可能认为不归楼、香雪海这种抓住人性弱点薅羊毛的产业最赚钱,但你若是找商会的人问什么产业最赚钱,商人百分之百都会给出同一个答案:海贸! 没有人是傻子,东阳区玄烛郡的人就这么一点点,消费总量是有限的,银血会工业化大产量货物,东阳区根本吃不消,甚至生产越多价格越低,商人会亏破产。 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海贸将货物对外倾销! 这个世界自然不止辉耀一个国家,譬如距离东阳区最近的是一个名为‘斯嘉蒂’的国家,斯嘉蒂气候好种植业发达,一次海贸就可以换来大量的糖、稻米和烟草。 银血会的商队已经探索出多条安全航线,但可靠的商船却不好找。荆正威当初为了夺取这间海贸公司可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为的就是旗下的三艘武装商船,毕竟能经历大风大浪的船只产量很低,在游戏里造船也得等几个小时里,更何况现实。 当然,这也是银血会那几家海贸为主的商会联合的结果,共同控制造船厂降低产量。不过这也已经是极限了,他们想垄断也没办法——有技术壁垒的产业你可以垄断,但这种有手有脚就能带货恰饭的活,你还想垄断,银血会其他商会可不会答应。 乐语来到他的专属老板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在工作。 坐在软椅上的青岚听见声音,马上站起来摘下眼镜问候道:“大公子——” “坐下。”乐语坐在她对面:“为什么你一见我就摘眼镜?” “感觉……不太礼貌。” 乐语眨眨眼睛:“戴眼镜不礼貌?还有这种说法的吗?” 他只听说过大晚上戴墨镜不礼貌,还真没听说过正常戴眼镜也不礼貌。 “嗯……”青岚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乐语:“那公子是觉得我戴眼镜好看,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还行,都可以,差不多吧。” “非要选一个呢?” 乐语微微挑眉,瞥了一眼青岚,“放肆。” “对不起。”青岚乖乖道歉,戴上眼镜继续看账本。 嘛,看来当大资本家奴隶主也不是没好处嘛,譬如面对这种无聊又沙雕的问题就可以虎躯一震,小女仆就只能认怂了,这就是威严满满的感觉吗? 正确来说,大资本家奴隶主是好处太多,而坏处被银血会建立的制度和气氛磨灭得几乎不存在。在玄烛郡,像荆正威这种身份的人,哪怕什么事都不做都能享福到老死的那一天,可以使唤奴仆为自己服务,有工人为自己赚钱,他自己就算醉生梦死也不会有任何风险。 虽然刚才跟尹冥鸿说得很有历史使命感,但乐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他听过一句话,‘很多人不是痛恨特权,而是痛恨自己不是特权的主人’,而现在,他无疑是无数特权的主人。 整个玄烛郡里,能欺负他的人很少,而他能欺负的人太多。 乐语感觉自己就像在逆流游泳,别说他主动放弃,他只要哪怕稍微游得慢一点,就会被金水银浪席卷倾倒,被浪涌到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堕落沉迷,所谓的三观,所谓的道德,最终也因为自己屁股所在的位置而改变。 白夜的人,或许认为‘阴音隐’是想救他们。 但对于乐语来说,他其实是找白夜的人救自己。 就像太久不见女人可能会喜欢上舍友,乐语如果不见见尹冥鸿这种钢筋铁骨的理想主义者,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现实溶化成肠肥脑满的享乐主义者。 至于为什么要用阴音隐这个身份……那自然是乐语看看有没有机会完成阴音隐的劫。 又或许,他心中的阴暗面,希望借助‘阴音隐’这个面具,让白夜拒绝自己,让他可以名正言顺毫无顾虑地享受现在的富贵荣华。 这时候青岚却是越坐越不自在,站起来:“公子,你还是坐这里吧,我坐到对面办公——” “不要,我不喜欢坐在那里。” “但这样被你盯着,我有点不自在。” “我和你位置调过来,我不还是盯着你吗?” 乐语说得有理有据,青岚无言以对。其实有句话她想说但不敢说——为什么让我来帮你看账本处理公务啊!你不才是这里的老板吗?看账本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交给我来做? 你从香雪海买走我,就让我干这种事? 荆正威买下青岚自然是为了‘练功’,而乐语嘛……反正这份产业是荆正威又不是他的,他懒得费心思在上面,直接全部交给青岚处理。如果破产了,乐语就洗心革命去旅游找神魔之井;如果没破产,那就是青岚牛逼。 不过乐语也知道做事时旁边有人盯着会不舒服,就像写作业时旁边有老师看着感觉也不一样:“所以你是希望我离开吗?好,我走。” “不是!”青岚马上说道:“公子你别走!” “那你想怎样?” 青岚一时沉默了,乐语想了想,将椅子搬到青岚旁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火神传》看起来。 青岚看见这一幕,心情忽然也平静下来,扶了扶眼镜,认真看起账本和其他文件。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铺撒到地面,微风摇曳吹响了风铃,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墨笔划动的声音。 “公子。” “嗯?” “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 “不当说。”乐语的视线就没从书上离开过。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看着书的乐语又说道:“你再不说我今晚就一脚将你踹下床。” 青岚微微一怔,旋即嘴角上扬,想笑又不敢笑,说道:“我觉得白主管好像有些事瞒着你。” “什么事?” “账本上没有记载,但……船队好像在进行奴隶贸易。” 乐语终于抬起头看向青岚。 ------------ 第93章 何须向人解释 奴隶贸易,在玄烛郡银血会里面其实算是新产业了,除了几个吃螃蟹的商会船队外,其他商会都没有掺和这份生意。 倒不是商人们有良心,而是他们认为这生意收益虽高但风险更大,他们只需要抱住自己目前的生意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如果有机会捡钱那他们会捡钱,但如果捡钱有菊部危险那就敬敏不谢了。 奴隶贸易并非是将东阳区的奴隶运去其他地方卖猪仔,有一说一,东阳区其实也蛮缺人的,先不提荆家这种奴隶主大户,其他开工厂的商会也更青睐用奴隶来替代工人,有本地卖身的奴仆商会都自己消化了,不可能卖出去。 奴隶贸易的流程,其实是从玄烛郡出发,运送武器、粮食等重要物资到天际区,卖给天际军阀获取金银并且收购战俘流民充奴,再运送到地多人稀的斯嘉蒂贩奴,从斯嘉蒂地主获取大量种植产品回航玄烛郡,一轮下来可以获得大量金银和农产品,异常暴利。 从流程就看得出来,奴隶贸易是在天际区暴乱之后才兴起的,正因为天际区有太多活不下去的流民,所以他们哪怕知道自己要被运往斯嘉蒂这样的未知国度也心甘情愿,而刚好斯嘉蒂似乎刚经历了一轮内乱,急需人口恢复生产,奴隶、地主、商会三方一拍即可。 虽然奴隶贸易流程是很赚钱,但里面存在许多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样的贸易是不持久的——只要天际区安定下来,这场贸易就等于断了关键链条。没人认为天际区能乱几十年,断定这是只能恰几年饭的‘小生意’,而习惯做上百年‘大生意’的商会自然不屑为之。 就连荆家都觉得,‘拐卖人口’比‘奴隶贸易’细水长流。 现在做奴隶贸易小生意的,基本都是排名后面的小商会。其实荆正威也想过参加这个行业,这点钱对荆家可能是一粒尘,但对荆正威就是一座山了。而且荆正威背靠荆家这个招牌,他想入场,其他商会只敢欢迎不敢拒绝。 但荆正威还是没有插手这门心意。 这当然不是荆正威良心发现,而是他觉得有长期风险。 天际区地大物博,民风彪悍,多是慷慨悲歌之士,现在他们乱了,大家一哄而上割他们一波韭菜。等天际区统一整合后,他们难道会忘记东阳商人曾经将贩卖他们家人妻女为奴的事吗? 现在因为奴隶贸易而跳得最欢的那几位新贵,他们的钱始终会流入银血会的其他产业。按照荆正威对银血会上层的理解,估计等天际区出现统一苗头,他们就会刻意交好新军阀,然后联合宰割之前靠奴隶贸易发财的商会,将他们作为赔礼送给新军阀,让新军阀去收拢民心。 送一笔钱,自罚三杯,然后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然你以为银血会为什么会有八十八个商会名额——有很多事其实老牌商会不方便不适合去做,会冒险的只有底层想出人头地的商会。一旦成功,老牌商会就用市场收割属于自己的利润;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推‘临时工商会’去顶罪,送钱道歉的同时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银血会是老资本家了,他们割韭菜一直可以的——连底层商会也是他们的韭菜。 乐语马上站起来,吓得青岚连忙拉住他:“公子你先等我说完。” “其实账本上并没有什么问题。”青岚说道:“都是很正常的海贸往来,而且公子你选择的航线也是东三角,货物类型与奴隶商船类似,我并没有实质证据。” 虽然荆正威不做奴隶贸易,但他也选择去天际区做生意——什么生意最挣钱?那当然是军火粮食生意!天际区经过暴乱,贵族世家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部落入军阀手里,他们当然想用金银换成急需品。 不过玄烛郡的武器产量不高,也就是荆正威有红月堡垒这个矿产,属于武器产业的上游材料提供者,凭借这层关系才从其他商会里抢走一部分武器的份额,光是武器和粮食根本装不满商船,因此还有一部分生活品是运往斯嘉蒂贩卖的。 “但这几个月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青岚继续说道:“六个月前白主管做主加大了粮食和水果的采购量,减少了生活品的份额,并且增加了一批新产品:恩典锁。” 乐语沉默片刻,说道:“他当时跟我提过,斯嘉蒂的大地主也有很多奴仆,恩典锁的缺口很大。” 恩典锁这种来自玄烛郡的高科技玩意,在奴隶制盛行的斯嘉蒂自然销路广阔,荆正威当时觉得白主管这商业嗅觉挺敏锐,于是让他全权负责海贸的具体事务,荆正威平时除了查账并不会多加干涉。 跟乐语这个懒逼不一样,荆正威并不是偷懒,他只需要掌控产业的方向即可,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毕竟‘琴日’的最高境界是爱欲充沛但死守心关,除了每晚的琴日,白天他也得跟新老婆游山玩水培养感情。 别的戒色吧老哥是全心全意投入工作,荆正威这位戒色宗师反而是天天泡在温柔乡英雄冢里。 越是深爱,越是炽烈,越是残忍。 青岚办公的时候,乐语主动坐在旁边看书,或多或少都是受到荆正威的影响——不然他肯定会留在战牌馆里继续上分。 “这六个月里,船队共计进行了三次东三角贸易,每次货物里都有大量恩典锁,每次贩卖恩典锁都获得大批资金,所有帐也对的上,骤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青岚扶了扶眼镜:“但是,白主管忘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说到这里,青岚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乐语,乐语静静看着她。 “公子你能猜到白主管忘了篡改什么关键信息吗?” “我猜不到白主管忘了篡改什么信息,但我猜得到你今晚大概率会被我踹下床。” 青岚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跟恩典锁一同卖给斯嘉蒂地主的,还有光能补充器。六个月前的贸易品里有七台光能补充器,但四个月前的贸易品就只有一台,现在处于返航的船队里也只运了一台,然而恩典锁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乐语顿时明白了。 恩典锁这玩意跟手机差不多,每个奴仆只能装一个,因此想要卖得多,就必须拓展客户群,毕竟一个地主的奴仆就那么多人,很快就装满恩典锁了。 六个月前的七台补充器,相当于七套恩典锁,可以卖给七个客户,但后来两次都是只运一台,而恩典锁总量不减反增,那就代表这些恩典锁都是卖给一个客户! 一个客户没必要也不可能吃下这么多恩典锁,而且也不符合经商原理:这种只能卖给一个客户的大宗货物,有条件购买的客户很少,更何况恩典锁并不是必需品,他们完全可以疯狂压价,反正你不卖给我别人也不会买。 在斯嘉蒂,来多少就吃多少的货物,目前只有一样:奴隶。 再加上粮食水果比例加重,降低生活品的运载量腾出空间,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恩典锁不是卖给斯嘉蒂地主的,而是绑在奴隶手脚上的赠品。”乐语说道:“……也就是说,船队也跟白主管串通了?” 贩奴这件事是需要船队来执行的,只有白主管跟船队沆瀣一气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在荆正威眼底下做这种事。 那么,荆正威到底知不知道他手下做这种事呢? 乐语搜索一下记忆,顿时愣住了。 他缓缓坐下来,青岚小心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证据……” “证据?”乐语轻轻一笑:“我荆家大少爷做事,何须向人解释?” 言下之意就是有没有证据都没关系。 “对了,船队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或者后天,如果途中遇上风暴,可能会更晚。” “既然这样……好。”乐语合上《火神传》,站起来往外走,青岚问道:“公子你是找白主管对质吗?” “不,我出去玩。” “那我也去。”青岚站起来。 “工作做完了吗?你还想出去玩?”乐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哦。”青岚坐下来。 “中午我回来再出去吃饭。”乐语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喝冰镇蜜糖五花茶吗?” 青岚眨眨眼睛:“……我喜欢喝椰奶。” “哪里有的卖?” “大门石街的老友记。” “嗯……”乐语抱手沉思了好一会,啧了一声:“好吧。” ------------ 第94章 你高兴吗 “白主管。” 白玉兰抬起头,看见一名伙计推门进来,放下一枚乌黑的戒指:“他们回来了。” 戒指生锈掉漆,镶嵌着一个依稀能认出是四叶草的图案,似乎是生铁打造的便宜货,但白玉兰认真端详片刻后,珍重戴到右手无名指上,问道:“我知道了。” 伙计闻言离去,白玉兰拿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才下午4点,他便继续伏案工作。 光听名字,很多人会以为他是一个女子,或者是一个娇柔的男人,事实上也相距不远:他的确是长相颇为阴柔的英俊男子。当初他能获得荆正威的聘用,直接忽略做苦力的前置阶段,一上来就是做业务掌案,原因当然不是他算术好会弄文使墨,而是他长得好看。 荆正威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派他去跟其他商会负责人洽谈业务。好看的人总是能受到优待,好看的男人更是如此,或许有人认为帅哥对男人无用,甚至会激起男人的嫉妒心,这话虽然不能算错,但也得分场合。 如果帅哥是你的舍友,是你的上级,他的地位与你相近,然后凭借相貌高你一等,你当然会嫉妒不服;但如果帅哥是有求于你,地位比你低,那你的心态就会产生变化——你会对他产生好感,甚至想征服他。 男人为什么都想掌控权力,当执政官,当皇帝,当家主?这其实是征服欲的体现——征服其他男人也会让人获得快感。道理是一样的,美丽的女人会引来觊觎,美丽的男人当然也会引来征服。 总而言之,白玉兰为荆正威赚了很多钱,对外合作共赢,对内妥当安排,他能成为‘威凌’海贸的主管,可谓是实至名归,无人不服。 等到晚上6点怀表响起,白玉兰收拾文件,推门走出去,一路上伙计看见他都纷纷问好:“白主管好。” “六叔,赶紧回家吃饭吧,你家的大胖小子等着你呢。” “白主管好!” “锋哥,这个月拿到钱就别去红灯笼那里了,留点钱娶媳妇吧!” “白主管好!” “小陈,今晚辛苦你守夜了。” …… 白玉兰笑着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敦促他们干完活就早点离开。路过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里面,发现还亮着灯,便恭敬地敲门:“公子。” “进来。” 白玉兰推门进去,看见公子正拿着一本在看,而他从香雪海买来的女人却是坐在老板的椅子上还戴着眼镜,似乎正在看订单,微笑道:“公子,青岚小姐,我准备回家吃饭了,两位也不要这么辛劳。” 顿了顿,白玉兰委婉说道:“看见两位身居高位却如此勤劳,我们都忍不住羞愧起来,想多干会活,为威凌多出几分力气。” “嗯,的确,”公子合上书说道:“我们不走他们哪敢走……还有多少工作没做完?” “还有一点,再我等一会……” “算了,走吧,吃饭要紧。”公子站起来说道:“家里应该备好晚餐和浴池了……拿上车钥匙。” 白玉兰恭敬地为他们锁上办公室门,看着他们坐上停在院子里的‘银血雪铁龙’牌轿车,缓缓驶入街道离去,脸上挂着的微笑慢慢多出真诚。 他本来就觉得荆正威是个好老板,没想到居然还能更好。 让女人来为自己看帐办事……哪里能找到比这更好的老板呢? 白玉兰倒不是看不起青岚,毕竟大家都是下九流,谁还看不起谁呢?他只是没想到,那个让他战战兢兢的荆家大少爷,终究只是一个‘不过如此’的肉食者。 今天心情好,白玉兰到外面的面馆吃了碗牛腩炸酱捞伊面,然后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往港口前进。 与此同时,三艘商船在夜色中慢慢靠近港口。 …… …… “先别回家,转道去一趟大门石街。” 青岚眼睛一亮:“去买椰奶吗?” “不是。”乐语看了青岚一眼,又看了看她放在身边的茶瓶——乐语去买椰奶的时候发现店家给的瓶子很小,便去旁边买了个大容量茶瓶装满,一瓶顶过去三瓶。 他本来是想买回去之后大家分着喝,结果青岚拿到就直接对着嘴喝起来。其实这也就罢了,她喝一整天也不腻,白天喝不完就带回家继续喝,乐语喝蜜糖五花茶都没她这么沉迷。 “你连续两天都喝这么多椰奶,你会不会胖啊?” “不会吧?”青岚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方向盘都歪了,乐语顿时喊道:“看路!别撞到人了!” 青岚一顿手忙脚乱,不过好在没有出事,乐语指责道:“开车的时候要专注,开慢一点怂一点不是坏事,还有记得开车的时候不要摘眼镜,多看路少说话……” 青岚听得一阵气闷,忍不住反驳道:“为什么公子你不来开车啊?” “我开车的话,岂不是我成了你的司机?”乐语反问一句,“而且开车不好玩吗?女孩子多开开车,要珍惜开车的机会,享受开车这个过程……” 其实乐语就是懒。 当初是陈辅当他司机,现在他让青岚当他司机。青岚以前固然是没开过车,但这个世界不用考证更没有红绿灯,可以说你知道怎样踩油门怎样刹车就行了,青岚练了一上午就变成专业老司机了。 青岚没有说话,看模样显然不是被乐语的歪理说服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想晚上被踹下床,就只能乖乖开车了。 “喝椰奶真的会变胖吗?”她忽然问道。 “不知道,但你不喝就不会变胖。”乐语说道。 大门石街跟战牌馆不在一条路线上,他不是很乐意去买椰奶。只是青岚白白为他干活,连杯椰奶都不犒劳下,他觉得自己良心都过不去,但若是青岚不想喝那就不一样了。 “那公子你喜欢瘦的还是喜欢胖的?” “我喜欢大的。” 青岚眨眨眼睛,视线一直看着前方,只是微微有些脸红。 她很生硬地转移话题:“公子你来大门石街干什么?” “算算时间,船队也该回来了。船队回来的当晚,白主管都会跟他们私下会面处理好首尾,我准备当场将他们抓奸在床。” “什么?”青岚失声道:“你想在白主管跟船队成员会面的时候抓住他们?” “对啊。” “不行!”青岚踩刹车停下来,看着乐语说道:“白主管已经跟船队串通了,敢在海上走船的几乎都是亡命狂徒,你过去只会让他们鱼死网破。要想抓白主管,在刚才抓了不更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在他跟船队会面的时候才抓?你不是不在乎证据的吗?” “你这么紧张干嘛?”乐语看了她一眼。 “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有必要的。”乐语推开车门出去:“而且,我也不会一个人去,除了家里的侍卫,我还会找一个帮手……你这个刹车倒是踩的好,刚好就是这里。” 乐语走到一处小宅院前,拿起门把手的铜环大力敲击。 “谁?”院子里似乎响起一个女声。 乐语调整了一下嗓子,刻意让嗓音模糊不清:“你们会很高兴见到的一个人。” 片刻后,门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打开大门,出现了两名男女。男的腰佩双刀,女的青春靓丽,紧身劲打,发辫如饰,似乎是一个既爱美又擅长近战的武者。 乐语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然后儒雅随和地看向男人,亲切问道: “二当家,看见我,你高兴吗?” ------------ 第95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港口第十七仓库,‘威凌’海贸租借的三个货仓之一,此时两处大门紧闭,里面灯火通明,声音吵杂。 “终于能喝到酒了,妈的在海上淡出个鸟了,斯嘉蒂的烂酒又一股酸味。” “什么时候能走啊,再晚一点铜水巷里的好妞都要被挑走了啊!” “你这么急的吗?” “废话,几十天没开过腥了?” “天际货里不是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嘛,好像还有一个贵族小姐呢,玩坏了头子还骂了我们一顿呢,你没去?” “天际人太壮了,我喜欢小一点,我的手比较小。” “怪不得你去铜水巷……” 仓房里几十位水手盘坐在地上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开着黄腔大声欢笑,甚至兴致来了还摔跤起哄。他们高兴自然是合情合理,辛苦一个多月的海上旅途终于可以结束了,接下来半个月就是他们的欢乐时光。 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存钱的习惯,像他们走海贸的,哪怕路线稳定也很容易遇上天灾人祸,说不定经过的商船都会化身海盗——他们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及时行乐才是他们的人生哲学。无论船长给他们发再多的钱,半个月内他们都肯定能花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光是他们到手的钱,就足以让他们这半个月过上公子哥儿的生活。就算他们有安定的想法,但玄烛郡这个享乐虚荣之地,终究会将他们的钱财全部榨干。 欢声笑语的围绕中,坐在最中间的三个人却是表情紧张地看着白玉兰。坐在左侧的是体格健硕的青年,负责管理三号船的三队长宝龙;坐在右侧的是两鬓斑白的老汉,负责管理二号船的二队长武老爷子;坐在中间的壮汉,是负责管理整个船队以及一号船的总队长,黑旗。 看着航海日志和账本的白玉兰忽然问道:“二号船触礁的位置在哪里?距离货仓多远?” “就在货仓隔壁。”武老爷子马上说道,他磕了一口烟枪,往旁边呼出一口烟,说道:“那个房间其实是临时货仓,只是刚好空了才没损失。” “将旁边货仓的份额划到这里,可以报损。”白玉兰说道:“一进一出,我们能多拿三百金圆。” 宝龙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说恩典锁在斯嘉蒂的价格下降了,这样我们就能拿到更多——” 白玉兰摇摇头:“没必要,继续维持最高价的利润报上去。” 宝龙不服,站起来大声说道:“但恩典锁在斯嘉蒂不好卖是事实啊,前几次按最高价也罢了,但继续这样我们辛辛苦苦赚的岂不是被那个二世祖拿走一半——” 轰! 黑旗忽然一拳打过去,宝龙整个人撞到旁边水手们的宴席上,浑身陷入鸡肉鱼腥之中,牙齿都被打飞一颗,鼻血直流。 水手们倒是见怪不怪,哈哈大笑换了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大吃大喝赌钱。宝龙擦了擦脸上的血,沉默地爬起来,黑旗问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宝龙低头说道。 黑旗语气也缓和下来:“被割了这么大块肉,我比你更不爽,我拿到的钱会更少,我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一个!白主管跟你的份额是一样,你没了多少钱,他也没了多少钱,你以为他会心里很舒服吗?” “但讲到底,我们终究只是银血会‘聘请’的工人,船不是我们的,货物也不是我们的,你自以为的所有依仗,银血会随时都可以收走,和阳军的海军随时都会击沉我们,银血会想碾死我们,就像碾死一群蚂蚁一样简单!” “我不奢求你能理解白主管的用心,但是,不要恐吓别人。” 宝龙小声说道:“我都没有打他,不算是恐吓……” 黑旗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领子说道,冷声说道:“听到了吗?” 虽然黑旗只是比宝龙年长几岁,而且两人身材相仿,但宝龙看见黑旗的眼神,顿时就怂了:“听到了!” “这就叫做恐吓。”黑旗松开他的领子。 看见他们处理好内部事务,白玉兰继续合上账本说道:“找不到其他可以挤出钱的地方,就这样吧。你明天拿这个账本交上去即可,现在可以分钱了。” 水手们耳朵尖着呢,听到‘分钱’这个词的瞬间他们就安静下来,眼神宛如暑假结束前还没做作业的学生看向做完作业的学霸,炽烈又渴望地看着队长们。 黑旗笑了,朝武老爷子点点头,武老爷子走到旁边箱子,拿烟枪一撬,露出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圆铸钱。 “兔崽子们,排好队过来领钱!”武老爷子一声怒吼,水手们顿时乖乖排起队来,一个个五壮三粗的大汉们像小学生一样排队,白玉兰每次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想笑出声。 “老狗头,水手,拿三袋钱。” “应小子,水手,拿三袋钱。” “北风,水手长,拿三个金圆三袋钱。” “老莫,大副,拿一打金圆三袋钱。” …… 分钱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拿到钱的水手欢天喜地地数起钱来,他们可不是什么豪气的家伙,当然得检查一下有没有少钱,出了这个门之后队长们可不认账。 武老爷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指挥着手下分钱,忽然听见有人问:“哇,最少也有三袋钱,三袋钱有多少啊?有700钱吗?” 武老爷子随意答道:“这次不止,有900钱呢!” “哇,这么算下来,日薪都快是统计司队长的两倍了,真好啊……”那声音低声喃喃,武老爷子听不清楚,眯着眼睛问道:“你说啥?” “我想问,是不是职位越高越多钱?” “那当然!年轻人好好干活,迟早能升到水手长的。”武老爷子以为是哪个年轻水手跟自己唠嗑,便随意鼓励一句。 “那我想问问,‘威凌’的老板荆正威,能分到多少钱?” “他啊,我想想啊,他应该能分到……” 武老爷子忽然卡壳了,转过头看去,发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站在自己后面,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顿时吓得滚到地上,脸色苍白地张开嘴,“你,你……” “你是荆正威!” 武老爷子的一声大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人看见那个年轻人瞬间脸色大变,黑旗、宝龙、白玉兰等人唰的一下站起来,距离铳械武器近的水手们更是反应极快地去拿武器—— 啪! 随着年轻人的一声拍掌,仓房两处大门被轰开,荆家侍卫们手持铳械冲进来指着水手们。有一名水手差不多要摸到轻铳,却被侍卫一铳射穿了手掌,痛得躺在地上大叫。 率领侍卫的,自然是荆家大少爷的两大护卫米蝶和利桑,以及双刀客尹冥鸿。虽然侍卫的人数比水手们少,但在他们三人的包围下,却隐隐有种‘围杀’的势头。 啪啪,年轻人翻身过来,坐到武老爷子刚才的破烂沙发上,继续用力地鼓掌,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道:“大家不要紧张,我只是来视察民情的,各位可是‘威凌’海贸的重要财富,怎么都一副‘老板想害我’的表情?” “放松点,放松点,继续吃,继续喝。” 年轻人虽然是这么说,但周围的侍卫依旧沉默地用铳指着水手们,所有水手都有如芒刺背的危机感。而凡是想试图拿武器的水手,都会瞬间感觉到自己被几支铳瞄准,要是稍有妄动,现在地上打滚痛呼的水手就是他们的下场。 仓房忽然变得有些静谧,除了烂手水手的痛叫以外,就只剩下大家紧张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没有人敢乱动。 “看来,我好像不是很受欢迎啊。”年轻人笑道:“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 这时候,白玉兰忽然向前一步,看着乐语说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 ------------ 第96章 一切都在公子的计算之内 尹冥鸿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堪称魔幻现实。 先是在红月堡垒遇到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刺客,然后遇到从晨风区跑到东阳区的白夜叛徒阴音隐,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几天,顺便等等白夜总部的回信,却居然被荆正威找上门。 荆正威很少会让属下插手其他事务,像尹冥鸿就几乎不认识‘威凌’海贸的人,荆正威这个人不会让下属进行什么‘产业联动’,真需要各个部门互相配合的时候,他会亲力亲为。 连产业联动都禁止了,更别提‘借红月堡垒的二当家过来镇压威凌海贸的船员’这种事了。不允许不同产业的下属互相认识,原因很简单——防止串通。 原来就是为了用在这种时候吗……我跟这些船员都不认识,自然无法暗中通知他们,所以荆正威才这么放心调我过来一起参加行动,而且船员们之后知道我是红月堡垒二当家后,也就更加不会接近荆家其他产业的干部,断绝我们串通的可能,达到分化我们的目的…… 尹冥鸿心思浮动,对荆正威的了解也更深一层,心中越加忌惮。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荆正威,连女装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像这种粗浅的谋略,对他而言可能是近乎下意识的本能吧。 但是为什么只调我过来呢? 难道他在玄烛郡没有更多的可用力量? 不对,威凌经此变故,必然要换负责人,难道他想让我接管威凌? 就在尹冥鸿胡思乱想的时候,乐语看着气定神闲的白玉兰,沉默片刻说道:“为了赶过来参加你们的小聚会,其实我还没吃饭。” 白玉兰环视一周:“抱歉,好像所有宴席都被人动过了,没有完好的宴席。” “没关系,要是没人碰过,我肯定也不敢吃。”乐语笑了笑,走到最近的一处宴席上盘腿坐下,附近的水手似乎有些大胆的想法,但在乐语背后的持铳侍卫瞄准下最终还是乖乖走开。 乐语拿起一个玫红色的酥烂琵琶腿啃起来,很嫩很入味,他津津有味吃了几嘴,问道:“有没有蜜糖五花茶?” 白玉兰说道:“有酒。” “算了……二当家,有水吗!?” 还在思考荆正威肚子阴谋诡计的尹冥鸿忽然听到喊声,下意识点点头。当他看见乐语朝自己招手的时候,忽然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忍痛将腰间的水袋抛过去。 像尹冥鸿这种内奸间谍,自然不会随便食用别人提供的酒水食物。食物干粮没法自备,但安全水他还是随身带着的,一袋水足以让他悄无声息活三天。 可恶啊,要是我能早猜到,直接在水里放毒就能毒杀他了……哪怕尹冥鸿知道荆正威的异常举动他不可能猜到,但还是后悔不已。 乐语吃饱喝足,拿出手绢擦擦手,看向一直站着不动的白玉兰:“看在你这么镇定的份上,我给了你一顿饭的时间,让你想好措辞。我其实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希望你可以打动我。” 白玉兰抱拳说道:“敢问公子何时知晓我与船队的联系?” “四个月前,你提议装货恩典锁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你。” “原来一切都在公子的计算之中。”白玉兰苦笑道:“公子的底蕴,远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深厚。” 尹冥鸿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乐语,心想荆正威除了精通女装,会暗藏霰弹铳之外,居然还有一支为他监视他人的秘密情报小队? 荆家的水,真是太深了。 其他人的想法跟尹冥鸿白玉兰差不多,他们自然是想不到,荆正威其实是自己调查的。 对, 乐语翻找荆正威的记忆, 发现他白天是逍遥自在的公子哥儿, 夜晚里却是纵横玄烛郡的暗夜行者! 荆正威选择学习合气琴日战法和凌虚战法,并非毫无缘由:合气琴日战法全面加强各项属性,同时合气战法以操控声音为主,既能制造音爆破坏,也能进行静音潜伏;凌虚战法就更简单了,不仅适合荆正威这种可以毫无顾虑使用铳械的‘有钱人’模式,而且跑得快,非常适合保命。 凭借这两个战法,荆正威进行秘密行动可谓是如鱼得水。他固然是没有藏剑战法的‘黑暗无敌’优点,但也没有‘天亮就谁都打不过’的缺点,至于黑暗中杀伤力不足的问题,他用霰弹铳就能解决。 有时候荆正威甚至会亲自刺杀目标,为自己的商会制造优势。除此之外,他也经常进行暗中调查,像乐语给尹冥鸿的‘藏宝图’,其实是荆正威调查弟弟时的意外之喜。 白玉兰与船队串通,荆正威也是早就察觉了。 乐语这才理解荆正威为什么要走上戒色宗师这条绝路:没有母族的支持,家族也不看好自己,荆正威只是事事都靠自己。他没有秘密部队,也没时间培养他能信任的属下,因此他只能自己亲自出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白玉兰说道:“没错,我与船队串通,瞒着公子进行奴隶贸易,恩典锁并非用于交易,而是用于控制天际区买来的奴隶,进而作为高级商品卖给斯嘉蒂的大地主。” “船队一趟三角贸易获得的利润,扣除粮食烟草糖这些大宗货物,金银利润里我们私吞了百分之七十五,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作为商品货款上交给威凌。” “扣除船员们的工资,我、黑旗、宝龙、武老爷子四人加起来总计获利近万金圆。” 白玉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公子你现在应该已经派人我们家中抄家了吧?” “什么!?” 除了黑旗外,武老爷子和宝龙都是一脸愕然,宝龙更是忍不住往乐语走近一步:“谁都不许拿走我的钱!” 砰! 一声铳响,宝龙脚前崩出一个弹孔,但宝龙丝毫没有退让的想法,看着乐语怒目而视。武老爷子连忙拉住宝龙:“别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钱财身外物……” “武老爷子,我知道你的钱肯定不是藏在家中。”白玉兰笑道:“但公子四个月前就知道我们的事,足足几个月时间,你们又久在海上,他有大把时间查清楚你们的关系。如果我没猜错,武老爷子应该有个相好和私生子吧,你的钱也全部给她们了吧?” 武老爷子脸色一变。 “他说的没错。”乐语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算算时间,你们的这些不义之财也差不多运到我府上了。” 宝龙再也忍不住了:“我跟你拼了——” 轰! 一声光爆拳鸣,宝龙的太阳穴被黑旗重重一锤,整个人被锤到眼冒金星倒在地上。他扶着额头跌跌撞撞站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黑旗:“船长,你,你……你背叛了我们,投靠了那个混蛋!?” 武老爷子闻言,忍不住离黑旗远了一点,其他船员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黑旗。像他们这群在海上吃刀口饭,虽然背叛并不罕见,但如果是船长为了利益出卖船员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连人渣都会唾弃他的。 黑旗沉声道:“听白主管说完话先。” “宝龙,你别紧张。”白玉兰笑道:“从一开始,这笔钱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替公子保管的。” 宝龙明显脑子转不过弯:“什么意思?那不是该给我的钱吗?” “如果是之前,我还不能肯定,但公子既然四个月前就知道我们的秘密,那我就放心了。” 白玉兰轻轻一拍手,看着乐语说道:“从一开始,公子就希望我们‘瞒着你’进行奴隶贸易吧?” 乐语沉默无言,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有米蝶尹冥鸿等少数人恍然大悟。 “奴隶贸易利润如此之大,公子如果不心动就肯定是假的,但公子也看到其中的风险——现在光明正大做奴隶贸易的那几家商会,迟早会被银血会作为牺牲品送给天际军阀安抚民心,公子你自然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但如果是有人‘瞒着你’做奴隶贸易呢?” “如果他们交易的时候连商会名号都不打出来呢?” “如果你一切都‘不知情’呢?” 白玉兰扬了扬手上的账本,说道:“我之前就隐隐感觉到公子你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连续两次都将恩典锁以高利润报上去。你的默认,侧面验证我的猜测。” “你不可能不怀疑恩典锁的利润和客户,但你问都没问,说明你知道我们真正的秘密。就算我们事情败露,你也可以拿出账本表明自己根本没有从奴隶贸易获利,你卖的只是‘恩典锁’。” “你只要将我们推出去,就可以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如果其他商会这么做,或许还过不了关,但公子可是荆家的人,银血会必然会给你这个面子。” “其实,我觉得公子你根本不会等到银血会动手。” 白玉兰歪着脑袋笑道:“等我们养的够肥了,你估计就会主动收割,将我们一网打尽,将我们积累的财产全部接手,然后分出一部分加上我们几个‘罪魁祸首’送给银血会当礼物,让银血会适当交好天际的军阀。” “这样一来,公子你羽翼无损,却能享尽奴隶贸易的利益。我们这些人扎根深厚势大难除,借这个机会处理掉我们,你刚好能扶植新的心腹。” “公子,我说得对吗?” 乐语咕咚咕咚喝了口水,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问道:“既然你猜测自己最后只会落得这种下场,那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呢……”白玉兰苦笑一声:“公子,其实这是一个博弈游戏。” “我本来是准备赚的足够多,就会逃离玄烛郡,去其他地方过上好日子。因此,我逃的越晚,我的收益越大;你动手的越晚,你的收益也越多。” “但问题是,这个游戏的赢家只有一人。晚一步行动的,必定输给先一步下手的。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我们上次就决定散伙离开玄烛郡,那我们现在应该能在其他地方过上有滋有味的小日子了,而公子就只能看着我们带着利润远走高飞。” “我不一定会输,公子你也不一定能赢。只是我没想到,公子你居然这么快就收割我们,难道公子很缺钱吗?” 乐语摇摇头:“暂时不缺。” “又或者是天际区快要安定下来了?”白玉兰看向黑旗,黑旗微微摇摇头。 乐语也说道:“我不知道天际区的情报。” 这时候白玉兰终于露出疑惑的眼神:“那公子为何这么快动手?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时候绝对会继续下去,至少等我们再进行三四次贸易,钱财积累足够,你动手才有足够的收益……像现在我们那一万多的金圆,对你来说其实也就是锦上添花……啊,我明白了。” 乐语奇道:“你明白了?” 白玉兰说道:“我忽略了资产增值对人心的影响。像武老爷子这种有子孙后代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产生安定下来的想法。我、黑旗、宝龙虽然还没满足,但再进行一两次,等钱财达到一定程度,我们或许也会提前收手。” “就像一颗植株,有时候需要割除顶端发育最好的一部分,它才能继续旺盛的发育。公子你现在出现,拿走我们之前积累的财物,逼得我们只能继续‘瞒天过海’,而你的损失却可以压到最低。” “我也忽略公子你的地位……你根本不用装模作样,只要账本上过得去,并且拿出一部分利润,银血会就不会计较你。就算你跟我们‘坦诚相待’,我们也只能继续为你驱使。” “选择在我们完成三次贸易,志得意满之时出现,不仅打压了我们的气焰,更是让尝到甜头的我们丧失抵抗的念头,不得不屈服。” 白玉兰慨叹一声:“一切都在公子的计算之内,我自以为能算计公子,殊不知公子已经算尽每一步,白玉兰心服口服。” 乐语眨眨眼睛,注意到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越加敬佩、忌惮、敬畏、恐惧,他心里有些茫然。 哎? 我这么枭雄的吗? 我不就是因为青岚发现了秘密,激活了荆正威关于白玉兰的记忆,所以顺势带人过来包抄这群二五仔而已吗? 至于为什么要喊尹冥鸿过来……其实乐语是‘上厕所要喊朋友一起’的类型。难得要打群架砍人,而他在玄烛郡唯一称得上朋友(他自以为)的也就只有尹冥鸿了,乐语自然要喊上兄弟一起砍人。 这里不应该是对白玉兰等人的审判大会,怎么现在变成荆正威的黑心资本家装逼现场了? ------------ 第97章 公道 但白玉兰的分析是没错的。 荆正威一开始就是打着‘螳螂捕蝉’的念头。 不拒绝,不主动,不承认,荆正威既想占尽利益,又想立贞节牌坊,可以说是老资本家了。他就像是没做作业的小组长,等同桌抄完作业后便向老师举报,趁机收走同桌的作业本给自己抄。 从一开始,当荆正威察觉到白玉兰与船队勾结,他就已经对白玉兰下了死亡判决,不打算留着白玉兰了。但正所谓物尽其用,不到憋不住就不拉屎,反正白玉兰这只猪早杀也是杀,晚杀也是杀,那为什么不养肥之后再杀呢? 荆正威的原来计划,就是等白玉兰他们再进行两次贸易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对白玉兰这群人的判断还是很准的——当他们准备享受荣华富贵金盆洗手,荆正威就会收走他们的金盆,送他们去自首。 这就是老板对员工们的拳拳关爱之心。 当然,明面上当然不会用‘奴隶贸易’这种理由,毕竟又不违法,而且还有好几个商会在靠这个发财呢。荆正威打算用‘串通欺诈资本家’的名义将他们扭送给银血会,至于银血会要怎么用他们,那就与荆正威这个冰清玉洁的守法企业家无关了。 乐语幽幽叹了口气。 “就算你这样赞美我,我也不会高兴的。而且,你这番话也没能打动我。” 白玉兰马上跪下来说道:“我愿为公子的马前卒,为公子获尽利益,而不损公子羽翼。” 黑旗闻言也跟着跪下来,武老爷子顿了顿,也缓缓跪下来,只有脑袋还在流血的宝龙大声骂道:“钱都被抢了,你们还想给他当狗!?你们贱不贱呐!” 乐语也有些好奇:“你们不是觉得我迟早会扔你们去当替罪羊的吗?怎么还愿意为我办事?” “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白玉兰平静说道:“公子难道不眼馋奴隶贸易的利润?公子在荆家处境尴尬,唯有大量钱财,才能令公子在家主争夺中拥有更多筹码。” “既然公子选择这时候跟我们摊牌,说明公子已经不满足一次性的收割,而是需要一座安全的,可靠的,源源不断的金矿。只要我们继续‘瞒着’公子进行奴隶贸易,我准备阴阳账本为公子洗脱嫌疑,那公子就能在不损名气的情况下获得大量利润。“ 宝龙摇摇头,看着白玉兰等人骂道:“你们疯了,你这样做跟跪着要饭有什么区别?而且跪着要饭好歹能活,你这样做等于钱全是他的,但锅全是我们的,你这样是跪着吃屎!吃屎!” 乐语没说话,不过他的表情显然是很赞同宝龙的意见。 白玉兰摇摇头:“天际内战至少还要持续两三年,这两三年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只要天际内战一日不结束,公子就一日能用得着我们。最重要是,就算公子喝汤吃肉,但指间流出来的汁水,也是我们几十年赚不到的富贵。” 乐语问道:“但这些终究是镜花水月,一旦天际出现统一的苗头,你们的下场会无比凄惨。” “未必,”白玉兰似乎毫无担忧:“就算天际内战平息,统一的也可能是与银血会交好的军阀。我们这些奴隶商人对统治者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礼物,而并非雪中送炭的必需品,银血会不一定需要我们这些‘礼物’。” “而且,随着斯嘉蒂的辉耀人增多,我们说不定也能在斯嘉蒂找到立足之地。公子,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最为桀骜不驯的天际人,现在为了生存不得不委身斯嘉蒂的土著,但等日子一长,他们难道就不会升起异心吗?” 乐语心中一震,这是荆正威都没想过的角度。 对啊,斯嘉蒂地广人稀,像这群奴隶商人这么大量地贩奴,几乎相当于为天际人进行迁徙。等天际人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是斯嘉蒂地主迎来反噬的时刻。 “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一个奴隶商人,那些天际人对你的‘感激之情’,绝对不比对斯嘉蒂地主老爷的少。” “仇恨没有永恒,唯有利益永存。”白玉兰笑道:“公子,当天际内战结束的时候,必然出现流亡的军阀,你说对吧?”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都愣住了,乐语眨眨眼睛:“你难道想……” “是的,正如公子所想。如果我能协助流亡军阀到达斯嘉蒂,解放天际奴隶,甚至进一步在斯嘉蒂建立属于辉耀天际人的政权……” 白玉兰眼里尽是疯狂:“到时候,我将会成为天际和银血会的座上贵宾,至于我过往贩奴的事迹,也只会被史官记录成‘协助天际人逃亡的良心商人’。黑的变成白的,而商人也将成为官员,历史将由活到最后的人进行书写。” 先是通过奴隶贸易运送人口,再运输军队解放奴隶掀起起义战争,从战争中获取地位利益……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听得乐语都呆住了。 荆正威当初只看见第一层,以为白玉兰在第二层,没想到白玉兰居然在第五层! 白玉兰转头看向船员们,大声说道:“你们这群海上杂种,你们就甘心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吗?你们难道不想活得像贵族老爷一样,天天锦衣玉食,娶上七八个老婆,生下一堆儿子,走出去别人也会尊敬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以为那些老板伙计姑娘对你们满脸堆笑,是尊敬你们吗?不是!他们知道你们就是一群有今天没明天的死剩种,他们只是对着你们手上的钱笑,他们等你们死了就会拿你们当笑料!” 船员们被白玉兰说得热血上涌,就连宝龙也没有反驳,武老爷子苦笑一声。 “玄烛郡没有我们生存的空间,除非你们甘愿活得像蝼蚁。如果你们想当大老爷,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就得拼命!去赌命!” “赌命谁都会赌,但很多人连赌的机会都没有,而这,就是我为你们找到的机会——为公子誓死效忠,财归公子,命由我等!” 白玉兰看向乐语:“公子,我们赌输了,你毫无损失,享尽利益;而我们赌赢了,你也将获得一名忠实的海外盟友。当然,就算我说什么报答,公子你肯定也当我放屁。但斯嘉蒂与东阳区隔海相望,贸易频繁,若有朝一日,玉兰执政斯嘉蒂,公子就任荆家家主,我们就是天然的商场盟友,而利益比一切约定都要稳固。” “所以,请公子相信我的决心——” “既为了公子的利益,也为了我等的前程,我愿为公子的马前卒!” 其他船员纷纷跪下,就连宝龙也不再跋扈,所有人一起齐声说道:“我愿为公子的马前卒!” 声音在仓房里回荡,侍卫们面面相觑,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不少人暗暗放下了铳械,就连米蝶和利桑放下了铳口。 他们本来觉得今晚可能是个血腥之夜,但没想到却是大团圆结局。 乐语看着每一个船员,没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仇恨,只从他们炽热的眼神里,看出不甘的野心。 就连宝龙也是眼神炙热,哪怕他对乐语的鄙视毫无掩饰,但他的渴望却是更加真诚。 “你的计划,太多需要碰运气的部分。”他幽幽说道:“先不提我的行动……万一天际区和平统一没有流亡军阀呢?万一流亡者实力不足呢?万一天际人讨厌你呢?万一斯嘉蒂的镇压无比剧烈呢?万一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坏的走向呢?” “那就是我的命。”白玉兰抱拳说道:“当然,实际计划会更详细,而且我也会提早寻找我的‘合作伙伴’。但正如公子所说,整个计划里只有三分是我们可以努力的,另外七分都是交给命运来安排。” “但我没得选,我除了赌自己这条烂命,我根本没有其他筹码。” 乐语:“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斯嘉蒂去的?” 白玉兰点点头:“是的。就算公子没发现,我也会跟他们坦白自己的想法。这些钱财不足以让我们在玄烛郡买到地位,想要出人头地,只有斯嘉蒂才是我们的出路。” 乐语沉默片刻,问道:“但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没串通船队进行奴隶贸易,而是安心在威凌当个主管,那你不用赌命也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白玉兰愣愣地看着乐语,忽然展颜一笑:“公子,你应该没调查我的过去吧?” “我以前是孤儿,不过运气不错,被一个婆婆收养了,过了几年平静日子。跟我一起被收养的,还有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比我年长几岁的黑旗。” 众人看向沉默寡言的黑旗,他们这才知道黑旗为什么宁愿得罪宝龙也会无条件支持白玉兰的决定。 “后来婆婆的儿子欠下赌债,房子被收走了,婆婆也被打死了,我们几个孩子流离失所自谋出路。我其实还好,因为长得还可以,进了大户人家当妾,甚至还接受到不错的教育。” “后来年纪大了,侍候的少爷也娶了夫人,夫人不喜欢我,少爷念在多年情分让我自由离开。我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差点染上了烟霞癖,后来遇到黑旗,才主动来到威凌工作。” “正如公子所说,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人生际遇也不错了,黑旗这些年可比我惨多了。”白玉兰耸耸肩:“只是这种平静,是风和日丽的平静。” “我们这些草,风来了就倒,火来了就荒,雨来了就淹,雪来了就埋。天气好的时候,我们还能过得平静,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会消失,没有人会记挂我们……因为下一年会有新的草蓬勃生长。”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是草,少数人是吃草的,而公子……你是吃肉的。” 乐语摇摇头:“吃肉的也提心吊胆啊,你看现在荆家就是一个互相厮杀的狼巢虎穴。” 白玉兰轻轻呼出一口气:“公子,当吃肉的,固然有很多风险,但也总比被野兽不小心踩死的草,要好得多。” “公子,我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跟你们一样,活得……像个人。” 旋即,仓房陷入寂静。 就连被射穿手的水手也没有说话,待在一边包扎伤口,期待地看着白玉兰和乐语那边。 这就是物以类聚吗……尹冥鸿心想。 荆正威这种人麾下,居然随随便便一个属下都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就连尹冥鸿也不得不承认,虽然白玉兰的计划非常离谱,但的确是有成功的可能,而收益回报也将是千倍万倍。 荆正威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钱,他要了,名,他也没丢,甚至还投资了一个未来的斯嘉蒂军阀——虽然几率渺茫,但一旦成功,说不定荆正威在史书上还能留下一段官商佳话……哈! 而且白玉兰并非一味的恳求,他一边说一边鼓动船员,将所有人都跟自己绑定了。更何况,他还特意透露出自己和总船长黑旗的特殊关系,这样荆正威就更不可能对付他了。 否则一旦鱼死网破,荆正威就等于失去整支船队,损失不可估量。哪怕是投鼠忌器,荆正威都必然选择跟他们合作,更何况白玉兰给出这么多台阶让荆正威下,这样大家都有面子,可谓双赢。 尹冥鸿以为今晚荆正威将迎来一波削弱,没想到荆正威居然加强了! 可恶啊,为什么他们白夜举步维艰,反倒是荆正威这种奸商却如有天助顺风顺水? 难道这个世道真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吗? 难道奴隶商人就能活得荣华富贵,身居高位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见公子悠悠说道: “都起来吧。既然想活着像个人,就别这么轻易跪下去了。” 船员们面露喜色,纷纷连忙站起来,甚至有人忍不住拿起旁边的酒瓶大声欢笑。侍卫们也放松下来,衷心为公子感到高兴。 “谢公子!”白玉兰站起来抱拳答谢,黑旗、武老爷子跟着行礼,就连宝龙也手忙脚乱地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节。 乐语走到白玉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大声喊道:“二当家,你过来一下!” 尹冥鸿讶然地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难道荆正威想让我加入船队? 还是希望我去天际区招兵买马? 又或者是直接让我去斯嘉蒂等待时机,协助白玉兰他们举旗起义? 尹冥鸿心思转过千百个念头,但脸上毫无表情,走到乐语跟前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位是红月二当家尹冥鸿,这几位是白玉兰、黑旗、武老爷子和宝龙。”乐语介绍一番,对尹冥鸿说道:“二当家,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尹冥鸿摆出重视的姿态:“敢不从命。” “是这样的。” 乐语左手按住尹冥鸿的肩膀,右手抽出尹冥鸿的腰间长刀。 铮—— 当刀锋划过脖子的时候,白玉兰依旧沉浸在激昂的兴奋中。虽然未来有许多困难,虽然这次赌命风险极大,但他这颗棋子,也终于有成为棋手的机会。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不能流芳百世,至少也拼出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因此没人想得到。 也没人能反应过来。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白玉兰那颗美丽的脑袋已经飞了起来,脸上还挂着充满期待的笑容。 “杀了这几个首恶。”乐语将刀扔回给尹冥鸿,尹冥鸿下意识接住。 喧闹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侍卫们再次举起铳瞄准船员们。 米蝶和利桑迅速来到乐语左右。 “为什么?”黑旗接住白玉兰的尸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乐语的背影,用阴沉的声音帮所有人问出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明明只要答应了,荆正威就能不冒任何风险,占尽所有便宜,甚至还投资了一个光明的为阿里。而杀了他们,却只会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结果。 荆正威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乐语停下了脚步。 因为荆正威的记忆提醒我,白玉兰脑有反骨,绝不能留,不然反噬是迟早的事; 因为黑旗威望太高,再留着他只会让船队产生异心,不好控制; 因为…… 因为就算你想活得像个人,也不能把别人不当人啊。 银与血的大地上,只会孕育出恶德之花。 荆正威是。 白玉兰也是。 奉真也是。 就跟人贩团的奉真一样,白玉兰走上这条路,他们不是没得选,其实他们有的选,就像奉真当初可以选择跟其他人一起逃跑,白玉兰也能选择在威凌海贸安定下来。 但他们觉得这个世道,没有善良到让他们可以选择那条更平静,不用伤害人的路。 与这个世界交手多年,他们所得到的宝贵经验,都在告诉他们: 一定要用伤害别人的方式,他们才能活得下去。 乐语并不是高高在上地审判他们,他没这个资格。 他只是想为那些被伤害的人, 寻找一个公道而已。 乐语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荆正威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 第98章 荆正威是个好人? 吱呀一声,妇科诊所的大门被重重推开。 “冥鸿!” 抱着左肩的尹冥鸿一愣,看见穿着紧致白衬衫的英气少女,惊讶问道:“晴眉,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在这里?” 牧晴眉柳眉一竖:“我就知道荆正威喊你出去肯定没好事,你受了伤也肯定不会回家处理,果然我在虹姐这里等你准没错!” 牧晴眉是跟尹冥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十几年前正是奴隶制度盛行,商会与工人的阶级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暴动与镇压接连发生,因此破碎的家庭不在少数,像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几乎都会抱团求生,就像白玉兰和黑旗。 不过他们运气还好,遇到了白夜那时候安插到玄烛郡试探运营的干部。在白夜行者的照顾下,他们顺利学习知识并且成长起来,长大之后自然而然都加入了白夜。 跟尹冥鸿不一样,牧晴眉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她的战法天赋却是所有少年少女里最好的一个,甚至称之为天才也不为过。之前组织就多次希望牧晴眉到炎京进一步深造,只是她不愿离开,非要留在玄烛郡。 但白夜也不给牧晴眉任何职务,只要求她继续精进自己的技艺,将她当成‘王炸’隐藏起来。因此牧晴眉闲来无事就帮尹冥鸿看家,小日子过得颇为休闲。 “我受伤了当然要来找医官……” “我也会内景战法啊!”牧晴眉叉腰说道:“虽然我没参加医官考试,但我的水平绝对比医官司的人更好,家里哪只猫不被我摸得服服帖帖的,你快躺下让我……你受了重伤!?” 当尹冥鸿从夜色走进光亮的诊所里,牧晴眉才看清楚他满身黑衣居然都燃成了暗红,左手更是裂了一个大口子,在他们说话间还在滴血。 牧晴眉顿时急了,想碰他又不敢,双手虚晃不知所措,仿佛害怕碰一下他就会直接散架。 “冷静点,晴眉,他身上的血大多数都不是他的。”内间里穿着白大褂的文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招呼道:“你先别进来,把衣服扔进垃圾桶,臭死了。” 尹冥鸿有些愕然:“这还能穿吧。” “穿个屁,破了这么多个洞,你穿出去还不如不穿,别人路过说不定可怜你这个光膀子乞丐给你几个钱。拿去给人补的钱,都够你买一件新的。难道说你想自己补衣服?还是让晴眉帮你补?” 牧晴眉一拍胸膛,微微荡漾,自信说道:“我会补衣服啊!” “你拿你缝补的时间去码头扛几个沙包,赚的钱都够你帮这个小白脸买一套新衣服了!”文虹没好气说道:“脱好了自己进来躺上去,男人老狗总不能还怕这种小痛吧?” “什么小白脸,冥鸿长得这么黑……”牧晴眉嘟囔几句,看见尹冥鸿脱了外套后,满脸冷汗地‘挪’进里间,连忙扶着他躺上手术床。 文虹打开光疗灯换上手套,看了一眼尹冥鸿的伤势,微微皱眉:“左臂、胸膛、腹部都有大创伤……荆正威现在连男人都不放过了?虐待得这么狠?” “不是……都是战斗受的伤。” “倒是稀奇,你在玄烛郡居然还能打得这么狠……要喝沸眠汤吗?” “不喝,我现在还不能睡。”尹冥鸿深吸一口气,放松全身肌肉:“我还没整理好今晚的记录……万一我遗忘重要情报就糟糕了。” “那你忍着点。”文虹双手泛起温暖的光爆,揉向尹冥鸿的伤口。牧晴眉在一旁看得着急,但一声不吭没有打扰他们。 “说一下今晚发生的事吧,如果你等下痛晕了我也能帮你记录。” 尹冥鸿点点头,将自己上了荆正威的车之后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通过回忆和叙事,光疗的疼痛似乎也变轻了。 文虹听得很认真,等尹冥鸿说完,她才开口问道:“所以你的伤是……” “跟黑旗、宝龙、武老爷子他们战斗时受的伤。”尹冥鸿说到这里,刚好文虹用力一按,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黑旗和宝龙自然是很强,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武老爷子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却最为阴险。他突然使出的袖剑足刀,让米蝶利桑和我都受了点伤。” “那船队怎么处理?” “后来荆正威看了一下真账本,挑了几个经常会‘损坏’货物的船员出来斩了,其他船员收回一半工钱,但船队会继续经营,船员们仍然有半个月的休整,荆正威会额外安排新的船长。” “奴隶贸易呢?” “没说,但他应该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文虹一边将尹冥鸿的血肉搓回去,一边沉思道:“荆正威的举动……很奇怪。”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尹冥鸿将全部精神用于思考,试图抵抗身体的疼痛:“他既然只是想除掉几位船长而不是毁掉船队,那他为什么要惩罚船员?他明明不想继续奴隶贸易,又为什么会干掉那几个曾经‘损坏’货物的船员?他不知道这样会令船员与他离心离德吗?” 文虹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对,你这个是正逻辑,但事实上那些船员被黑旗等人蛊惑这么久,早就不可能被荆正威收买了,除非荆正威愿意继续让他们进行奴隶贸易大把捞钱。” “既然无法施以恩惠拉拢,何不以雷霆震慑?而且这样做还能表明他的决心,就算事后被银血会知道,荆正威也能轻易洗脱自己的关系。” “不过,”文虹话锋一转:“荆正威还是很奇怪。” “是啊,太奇怪了。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拒绝白玉兰的建议。”尹冥鸿说道:“难道荆正威的‘秘密部队’还掌握了其他情报,那些情报指出白玉兰这个人或者他的计划是不可信的?” 他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一个结论,感叹一声:“荆家的水还是太深了,我到现在才知道荆正威居然还有这么一支秘密力量……我们得多加留意。” 文虹点点头:“荆家的水是很深,里面有很多妖魔鬼怪,但人人都可以喝它的水……白夜的意思也是让你继续在荆正威手下潜伏。”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聆听插不上嘴的牧晴眉,终于忍不住说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荆正威其实是个好人,他道德上无法接受奴隶贸易,所以才拒绝白玉兰,除掉船长,杀了那几个船员?” 文虹与尹冥鸿同时一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牧晴眉。 过了一会,文虹转过脸掩住嘴巴,肩膀微微颤动,而尹冥鸿是捂住嘴巴都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得伤口都裂开了: “哈哈哈晴眉你,你突然说这种话,我都不知道你是反讽还是真傻……哈哈哈哈哈啊好痛,我裂开了!” 牧晴眉气恼地坐到一边不说话了,文虹似乎也止住了自己的笑意,继续为尹冥鸿治疗:“对了,刺客已经来信了。” 尹冥鸿也没心情笑了,叹了口气:“但炎京那边还没回信啊……” “不要担心,刺客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三天后,我们还有时间。” “三天后?”尹冥鸿微微一愣,皱眉道:“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比较急性子的人,如果时间定在三天后……那就是说他这几天也不方便。” “我也没找到任何关于白发人的目击记录。” “正常,他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特征。” “好了。”文虹退后一步关掉光疗灯:“这两天多晒太阳别乱动,少吃重口味的麻辣食品。” 牧晴眉好奇道:“还有不能吃辣这种讲究的吗?” 文虹点头:“吃辣之后排泄时间过长,有可能导致伤口崩裂……对了,我这边最近来了一个新人,虽然只掌握了凌虚战法的一点皮毛,但很擅长在外城执行追踪监视任务,甚至愿意进行暗杀,你有任务可以委托他进行。” “真的!?”坐起来的尹冥鸿脸色一喜,这恐怕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好消息了,他真的很缺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 不过他旋即疑惑问道:“这么好的帮手轮不到我吧?其他白夜行者的优先级不是比我更高吗?” 像尹冥鸿这种已经坐稳荆家干部的人,在白夜的资源倾斜优先度上是很低的——因为他再进一步实在太难了,毕竟就算荆正威死了,他也不可能上位,除非他跟荆正威有父子关系。 所以白夜分部会将资源倾斜到其他商会里的底层白夜行者,力求让他们也接近权利核心,进而编织出一张藏在银血会眼底下的天罗地网,增加颠覆银血会的可能性。 文虹耸耸肩:“这位新人特别希望能在你手下办事,白夜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愿了。” 尹冥鸿听到这话并没有感到高兴,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认识我?” “他之前不认识你,不过,他觉得支持你能达到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跟我有关?”尹冥鸿感觉很奇怪。 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三长一短,文虹笑道:“果然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刚说到他,他就来了,你们见一下面吧。” “不过他的目的还真跟你有关,因为他和荆家……正确来说,他跟荆正威有仇。” 文虹出去开门,片刻后带来了一位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青年。 他微微弯腰,恭敬问候道:“见过‘诡刺’先生,‘花刺’小姐。我是白夜的新进干员,代号‘霜刺’。” 问候过后,尹冥鸿直接问道:“你跟荆正威有仇?” “不共戴天之仇。” “能说说吗?我只是问问,不影响我对你的评价,如果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好隐瞒的。”青年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英俊憔悴的脸庞:“在十天前,我其实还只是荆正威府里的一位仆人。” “那时候,我的名字叫做荣曜。” …… …… 第二天一大早,荆府驶出了三辆轿车。 乐语坐在中间那辆车里,开车的是利桑,副驾驶坐着米蝶,他和青岚坐在后座上。 乐语上车之后,就一直长吁短叹,闷闷不乐,正捧着椰奶喝的青岚都忍不住靠近他,小声问道:“公子,今天回荆园,你不高兴吗?” 乐语瞥了她一眼,不想回答。 于情于理,荆正威其实是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的。 但对乐语来说就不一样了—— 毕竟荆园里,躺着一个荆正威名义上、血缘上乃至利益上都是‘爹’的存在呢。 好烦,难道我今天要交出我的第一声爸爸了? ------------ 第99章 我的家规会将你撕成抱歉 乐语自然是不会主动去银与血的汇聚之地,邪恶荆棘花家族的大本营——荆园。 但奈何根据荆家家规,每月月中所有荆家嫡系族人都得齐聚一堂,进行家族内宴,加强关系,汇报情况,陟罚臧否,宣告议事,按照乐语的理解就是跟开班会差不多。 像荆正威这些家族嫡系,更是要一大早就去荆家迎接外戚宾客。乐语倒是大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行事何须向人解释’拒绝这种资本家内部的社交活动,但真的不行。 因为荆正威的一切权力根基,并不是来源他自己,而是来源于他‘荆家大少爷’的身份。无论是红月堡垒,还是威凌海贸,荆正威能以低成本运作这些机构,都是因为大家害怕他背后的荆家。 譬如昨天晚上的仓房之战,如果荆正威不是荆家大少爷,其他船员未必就干坐着看戏。黑旗几位船长在他们心中有极大的威望,如果黑旗振臂一呼,再加上周围都是金银财宝,船员们跟尹冥鸿等人血拼的概率很大。 但黑旗没有振臂一呼。 船员们也没有乱动。 他们害怕荆正威吗?不是。荆正威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铳一响也会死的普通人,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他们害怕的是荆正威背后的荆家,害怕的是荆家代表的银血会。 乐语觉得可以用前世的一个名词来概括荆正威这类人的身份:天龙人。 就算荆正威在荆家地位摇摇欲坠,但也绝对不是底层平民所能侵犯的存在。如果荆正威死了,和阳军必定会出动,所有出手的人都绝无可能逃出玄烛郡。 因此黑旗没有怂恿其他人,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号召不会得到回应,反而会让其他人也陷入绝境。 因此船员们眼睁睁看着船长被杀,事后也乖乖接受乐语的惩罚,因为他们没有的选。 这就是乐语不得不参加荆家家宴的原因。 当好人没得选,当坏人也没得选。 甚至当天龙人,也是没得选。 乐语如果还想用荆正威这个身份办事,就得配合荆家的规矩。 无论他是帮助白夜,还是想享受堕落的资本家生活,荆正威的地位是暂时不能丢的。丢了也不是不行,得等乐语转移一下资产,他的‘踏破秘境之旅’正需要强而有力的资金支持。 胡思乱想一会儿,车已经穿过隔绝内外的‘海角门’。海角门刚好位于内港的尽头,从其他方向看过去,这栋城门仿佛就矗立在天涯海角的位置,因此得名。 虽名海角门,但实质与要塞无异,驻守士兵全副武装,城墙上铳械齐全,旁边海域暗藏铁索,城门通道足足需要30秒才行驶通过,可见城墙厚度。 到达内城,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这不是夸张,而是实际感受。 外城虽然也有完善的下水道,但随时拉屎拉尿还是很常见的,乐语到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负责地面清洁——可能是没有。黑乎乎的地面仿佛是屎尿泥土和出来的结晶,不过待久了也习惯了。 毕竟清洁一向是城郡的大难题,星刻郡也没处理好,乐语在星刻郡生活了那么久,早就无所谓了。 然而内城却不一样,地面是青砖铺就,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清理垃圾扫街,每走几步就会看到巡刑卫。但跟外城啥事不管的巡刑卫不一样,这里的巡刑卫什么都管,像随地拉屎这种事自然不会允许。 没有叫卖的小贩,没有吵架的大妈,更没有打着破碗唱歌的乞丐,进入内城后周围都变得舒适静谧,行人是彬彬有礼的,商铺是华丽整洁的,就连巡刑卫也是见义勇为的。 忽然,乐语想起了白玉兰。 活的像个人……对白玉兰来说,他所见过的人里,最接近‘人’的,应该就是住在内城的人了吧? 乐语也不是第一次来内城,他之前去了一趟天街购物——听说天街汇聚五湖四海的商品,他想去看看有没有可乐之类的,蜜糖五花茶他快腻了。 结果也就那样。 比不上淘宝.jpg 自从去了一趟天街之后,乐语就再也没来过内城了。 哪怕内城的地面比外城干净,空气比外城清新,一切都比外城美好,他都没来过。 车辆缓缓停下,米蝶说道:“公子,到了。” 乐语从车里出来,看见两座石狮子镇守的大门挂着一幅红漆金粉的牌匾,牌匾上写了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荆园。 门口处一位中年管家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欢迎大公子回府。” “青岚。”乐语回头看了一眼,青岚连忙放下手中书籍,摘下眼镜放进裙袋里,端庄有礼地跟在乐语后面,在侍卫的陪同下一起进入荆园。 乐语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挽住,侧头一看是青岚,轻声问道:“怎么了?” “公子,我有点……紧张。”青岚怯生生说道。 “不用紧张。”乐语平静说道:“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荆家家宴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规矩,就是所有成年嫡系男性都得带一名同龄女性回府,可以是妻,也可以是妾,家世相貌人品一切都无所谓,但一定要有。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但效果却是很显著:绝大多数荆家子弟都早早成婚开枝散叶,荆家嫡系三兄弟,除了荆正威以外,其他两人都已经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虽然荆正威月月换新娘,但也没人因此看低他,更不可能欺负他的人——荆正威可是跟荆正武、荆正堂这些热门家主人选一个档次的天龙人,他的女人被族人欺负了,都不用他出手,他的弟弟们就会用家规将族人撕成抱歉。 “大公子好。”路上,一个大腹便便满脸胡须的大叔朝乐语问好。 “三堂叔好。” “大公子好。”又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朝乐语问好。 “三表哥好。” “大公子好。”又一个脑肥肠满的大吨位胖子朝乐语问好。 “二舅舅好。” 乐语看到这里,对荆家已经再也不抱希望。 果然荆家这群人跟其他富人一样,大多数都是一群整天不运动就只会吃吃玩玩的死胖子啊! 他之所以不喜欢来内城,就是因为胖子实在太多了! 乐语走到天街上,到处都能看见一群肉弹战车,而肉弹战车旁边还经常有一个丰腴可爱的女伴! 这么残酷的现实,让乐语越加坚定要摧毁银血会。 资本家这群肥肥是没有未来的! “兄长。” 乐语抬起头,看见一个英俊亲和,与荆正威酷似的年轻人朝自己走来。 是他名义上的弟弟,荆正武。 ------------ 第100章 阴阳怪气的弟弟 跟那些可以用来榨油的亲戚不一样,荆正威,荆正武,都是相貌堂堂的贵公子,毕竟富人年轻时的相貌是不可能差的——荆家足有百年历史,光是原生态的基因筛选(只娶美女)都能定向培育出质量优秀的族人。 那些胖子年轻时也差不到哪里去,也会为了延年益寿修炼战法,只是等年纪一大,新陈代谢减慢,而自己掌握的钱权却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多,他们当然无法维持身材,沉浸在享乐之中变成一个个肥仔。 不过荆正威和荆正武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荆正威就像是邪魅狷狂的病公子,而荆正武是英明神武的竹君子。如果用荆正威的审美观来形容,那就是他自己能女装成柔媚的美女助理,而他的弟弟就只能女装成阳光运动美少女——大概就是这样的差别。 但乐语对荆正武并没有多少恶感。 或者说,荆正威对他弟弟没多少恶感。 虽然他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为了争夺家主而斗个你死我活,但荆正威其实很欣赏荆正武——聪明,勤奋,不骄不躁,用尽关系,不择手段。 荆家人里自然不存在好人,荆正武涉足家族生意后也会经常中饱私囊,乐语给白夜提供的那几个宝藏就是荆正武的‘小金库’。但这样做才是正常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做,要不是荆正威没机会,他肯定也侵吞家有资产。 真正令荆正威欣赏的,其实是他弟弟始终坚守一点:在银血会的规则内行事。这个规则不是说‘不犯规’,而是‘只要没人发现那我就不算犯规’。 不破坏银血会的规矩,不损害银血会的利益,这才是玄烛郡的第一铁律。其他几个继承人或多或少都触发了这一铁律,唯独荆正威和荆正武死守这一底线,因此在荆正威看来,家主之位不是他的,就是他弟弟的。 如果家主被他们以外的继承人夺取,那银血会迟早会对荆家下手。连‘大是大非’都看不清楚的家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如果是荆正威,必然会选择跟荆正武虚与委蛇,但乐语可没这种兴趣——他疯起来连自己手下都砍,还怕一个弟弟? “我亲爱的弟弟啊,好久不见,哥哥甚是想念你啊!” 被乐语狠狠一个熊抱,荆正武都愣住了,他旁边的未婚妻琴悦诗也懵了。 如果说谁对大公子荆正威了解最深,那肯定是他们这些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了。 荆正威的关键词是什么?城府深沉,残虐诡异,老奸巨猾……反正没有一个词会解释他‘主动抱住弟弟’这个行为。当荆正威抱住荆正武的时候,守在远处的保镖还以为这里要发生一场兄弟阅墙的‘荆园之变’,吓得都赶紧往这边跑。 “正武……正武也甚是观念兄长。”荆正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双手僵硬地拍了拍乐语的背,保镖们发现不是在打架,连忙止住脚步退回去。 “今天大兄如此热情,看来心情不错啊,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一旁的琴悦诗看了一眼青岚,轻声问道。 “是啊,能回家看弟弟,我心情肯定好啊,你说是吧弟弟。”乐语松开荆正武,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将他的帅气发型都揉乱了。 荆正武连忙退后几步避开乐语的魔爪,恭敬说道:“兄长你是第一次带青岚小姐来荆园吧?我就不阻碍兄长带青岚小姐参观荆园了,祝愿两位早生贵子,晚上再见。” 说吧,荆正武就牵着琴悦诗匆匆离去,仿佛乐语冲过来抱住他似的。 青岚也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乐语:“公子,你刚才……” “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好热情啊。”青岚心里暗道,比对我还热情。 “不然就得跟他们聊得没完没了。”乐语挠挠头,平静说道:“你难道想和他们聊天吗?” “但……他不是你弟弟和你弟媳吗?”青岚有些奇怪:“聊天的话,不是挺好的吗?” “呵。”乐语笑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其实一直没有介绍你的名字。” 青岚微微挑眉,但脸上却是微笑着,温柔地点点头:“没注意到呢~” 乐语感觉哪里不对,不过也没在意:“但是在临走前,我那个弟弟可是准确说出你的名字呢。” 青岚想了想:“公子这些天一直带着我出门,二公子知道我也不是很奇怪……吧?” “这其实还好,但你还记得他临走前对我们说了一句祝福的话吗?” 青岚脸微微一红:“二公子好像是祝愿我们早生贵子。” “呵。”乐语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荆……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青岚微微一怔。 “我那位亲爱的弟弟,自然更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但他还祝愿我们早生贵子……我可不想跟这么阴阳怪气的人聊天。” “俗话说得好,天然克腹黑,腹黑克傲娇,我自然得装出一副热情大哥哥的模样赶走他,不然跟他聊一会,怕是把我今天穿什么内裤都聊出来了。” 乐语虽然死替了荆正威,但他一直都是限量地吸收荆正威的记忆,完全拒绝荆正威的影响,自然是无法继承荆正威腹黑的那部分性格。跟其他地位低于荆正威的人互动时,乐语还能装出一副高冷的霸道总裁相,但若是跟弟弟聊天,怕是会被弟弟认出自己哥哥‘变蠢了’。 乐语转念一想,故作聪明聊天的话,他必然露出破绽,何不反其道而行,装出一副傻萌大哥相,肯定能糊弄住荆正武。 只要我露出的破绽够多,就等于没有破绽! 果不其然,荆正武直接被他吓跑了,怕是等到晚上的家族内宴人多的时候才敢出现在乐语面前,毕竟一见面就弄乱发型谁顶得住啊。 乐语一边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走了两步发现青岚没跟上来,呆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问道:“青岚?” “啊?”青岚回过神来,连忙跟上来:“公子对不起,刚才我——” “行了,走吧。”乐语摆摆手:“对了,你是第一次来荆园,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吗?” 青岚精神一震,连连点头:“好啊!” “好。” 乐语来到一处放满书架,典雅幽静的书斋:“这里是潇湘斋。” 乐语来到一处两侧透风,竹林围绕的别厅:“这里是秋爽馆。” 乐语来到一处隐藏在林园之中,寂静明亮的别院:“这里是拢萃堂。” “好,去下一处……” 青岚忍不住了,拉住乐语问道:“公子,我们就,就这样走马观花看一遍吗?不应该是坐一会,讲述下这里的历史事迹,酝酿一下情操吗?” “哪有什么历史事迹,都是荆家这个暴发户附庸风雅建起来的小院子,换我说还不如建个战牌馆打牌。”乐语摆摆手:“至于情操……呵,你还指望荆园这个地方能培养什么情操?” 米蝶和利桑只当听不见大公子的吐槽,青岚有些郁郁寡欢:“……也对,公子说的是。” “逛了一会,时间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乐语看了看怀表:“午饭是在各人的院子里吃,不用遇见那些看着伤眼睛的亲戚,也不用跟阴阳怪气的弟弟说话……你最好中午吃饱点,不然我觉得晚饭的时候你肯定没心情吃。” 乐语吐槽一句,青岚‘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乐语。 “对了,中午吃什么来着,那个管家刚才好像说过……” 米蝶提醒道:“全蟹宴。” “对,全蟹宴。”乐语看了一眼青岚:“你能吃蟹吗?” “能。”青岚微微点头:“青岚没那么多讲究。” 乐语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还有,有告诉他派人去买蜜糖五花茶和椰奶吗?” 青岚眼睛一亮,抿唇说道:“公子,其实不用特意为我买饮料,青岚喝茶就可以了……” 乐语点点头:“那好,你喝茶,那瓶椰奶米蝶你喝吧,带回去给你儿子喝也行。” 青岚脸色一僵,米蝶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忍住了笑,说道:“悦来酒家的蜜糖五花茶,大门石街的椰奶,已经吩咐了。我和我家人都不喜欢太甜的饮料,还是让青岚小姐喝吧。” “哼,你这次运气好,我最讨厌就是有人得了便宜还假惺惺卖乖。”乐语拍了一下青岚的头,说道:“而且不是特意为你买,是我想喝,吩咐的时候想起你才帮你说一声,知道了吗?” 青岚摸了摸被打的头,眼睛明亮地看着乐语,嘴角上扬,也没回答,乖巧地点点头。 乐语看着她那副满脸洋溢着开心的脸,感觉有些奇怪:“噫,至于这么高兴吗,那家店是不是在椰奶里下了毒,你一天不喝浑身难受?” 青岚摇摇头,眨眨眼睛小声说道:“公子你不懂的。” …… …… “沈宏死了,白玉兰昨晚也死了。” 湖中小亭里,正在泡茶的琴悦诗随意说道。 “我这位大哥越加厉害了。”荆正武扶了扶额头,“没想到安插的最久的两个钉子,居然被他一个接着一个地拔出来……他从红月堡垒回来后,行动方式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更加聪明,也更加凶残……” “据说,荆正威还有一支秘密情报部队,他之所以对沈宏和白玉兰痛下杀手,极有可能是情报部队帮他查出了两人的秘密。” “情报部队……不可能。”荆正武摇头:“过去十几年都没出现,怎么可能他手下现在忽然出现一支神不知鬼不觉的情报部队?” 琴悦诗为荆正武面前的茶杯倒进茶水:“那怎么解释他忽然铲除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 “他肯定是有特殊的情报源,但情报部队未必是他自己的。”荆正武端起茶杯:“他可能是跟其他势力达成了交易,为了家主之位,不惜出卖荆家的未来,以获取援助支持。而能在玄烛郡构筑情报网,同时又想插手荆家事务的势力,只有两个。” “一个是杀之不尽的逆光白夜,但这绝无可能。” “而另一个,就是藏在银血会阴影里的黑暗……刺客组织!” ------------ 第101章 荆家四兄弟 夜幕降临,荆园华灯初上,白亮如昼。 仆人们川流不息进进出出,每月的家族内宴是荆家仆人最忙碌的时候,传菜,燃香,扇风,三位管家一直在协调各部门运作,一旦出现意外马上动用备用方案补救,所有人都忙得一步不停无暇休息。 而荆家族人们则是散落在荆园各处随意闲聊,荆家大族自然存在诸多小圈子,年轻人聚在一起评点香雪海金盆露新出的姑娘质量,中年人两两三三互相恭维拉拢感情,老年人则是聊养生聊子孙聊过去。 场上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二公子荆正武和三公子荆正堂这两位继承人。 荆正武已经掌管荆家部分产业,在场不少族人都可以说是仰赖他鼻息生存,自然是连番恭维讨好,更别提荆正武的未婚妻琴悦诗可是出身于银血会排名前十的大商会琴家的三小姐。 跟现在处于波涛诡谲的荆家不一样,琴家虽然略逊色于荆家,但琴家家主正当壮年,琴家三兄妹琴乐阴、琴月阳、琴悦诗都是年青一代出了名的天之骄子,荆正武与琴悦诗的结合可谓是两大企业进行资产重组合并的前兆。 不少老人已经笃定,当荆正武就任家主之后,接下来便是荆琴两家商会全面合作,届时必能抢占更多市场获取更多利润,他们这些普通族人也能大大受益。 荆正堂也有许多人奉承,虽然与英明神武八面玲珑的荆正武相比,这位荆三弟弟就显得颇为‘老实’——他不擅长交际,性格甚至可以说是软弱,或许跟他母亲出身于小商会有很大关系。 但当荆正堂接管家族生意后,事业却是突飞猛进,照顾了不少族人,族老们对他都可谓是称赞有加,毕竟商人家族最重视的,依然是赚钱能力。 荆正堂自然不是什么商业天才,他的成就全来源于站在他旁边蓝衣女子——霏微。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了,她是一个没有姓氏的下人,很小的时候就被荆家买来当仆人培养。 因为同龄的关系,荆正堂从小就和霏微一起玩耍,后来霏微便成为他的专属女仆,日久生情是自然而然的事。荆正堂在两年前更是在一次家族内宴里,大胆朝家主父亲宣布,他要迎娶霏微。 毫无疑问他的发言引起了掀然大波,无数族人表示反对,甚至有族老建议取消了荆正堂的继承人权利。 虽然以荆家现在的地位,联姻是好上加好,不联姻也没什么关系,荆家家主的三个妻子几乎都不是大商会的千金,但迎娶奴仆就不一样了——丢人! 有很多人劝荆正堂,霏微可以当侧室,可以当妾,只要你有这份心就是了,何必非要娶为正妻?但荆正堂就不,倔强的令人怀疑他母亲是不是出轨了——荆家子孙哪有这样的? 最后还是荆家家主压服了所有不满,给荆正堂分摊了一个差事让他去办,言下之意就是:你做得好,那你有资格自己说了算;但如果你做不好又非要对抗族人意见,那活该你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结果自然是荆正堂很争气,在霏微的帮助下,他们将生意越做越好,族人们顿时没啥意见了。 面子还是钱?对于正常荆家人来说,太好选了。 顺带一提,荆正堂是荆家唯一风评良好的人,玄烛郡大多数人都对他这番事迹有所耳闻,因此荆正堂的人脉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换你是商人,你是想跟一个诚实软弱的年轻人合作,还是跟老奸巨猾的同行合作? 换你是工人,你是想跟善良和气的老板,还是跟老奸巨猾的老板? 换你是消费者,你是去老板以诚待人质量优良的店消费,还是去老奸巨猾的商店消费? 甚至在荆家内部,支持荆正堂的人也不比荆正武少到哪里去。 固然,荆正武上位意味着前途光明,但就算家族发展再好,族人想要什么,也得看荆正武愿不愿意给,他们是被动的。 而荆正堂上位,却意味着‘可控’。这么一个老实巴交耳根子软的家主,族人想要什么,就肯定能要到什么,他们是主动的。 两相比较,雄心勃勃的族人自然支持二少爷,而想混吃等死的站边三少爷。 虽然决定权依旧掌握在家主手里,但族人们的意向,也是很重要的关键因素。 ——特别是在家主失去判断能力后,族人们甚至可以直接推举出下一位家主。 不过明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荆正武自不必说,左一句‘三弟’右一句‘为兄’,时刻提醒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荆正堂就老实巴交地附和,除非霏微跟他咬耳朵,否则他一直都很沉默。 当金铃的声音响彻荆园,大家便知道内宴要正式开始,便纷纷前往‘汇福厅’。走到汇福厅门口,他们发现主桌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不少人变了脸色,一位族老大声喝骂道:“荆正风,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坐在主桌的位置上,但衣着打扮不似贵族,反倒像是游侠的黑衣男子将腿架在饭桌上,仆人们满脸忧虑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似乎是想劝他,但又不敢动手。 他冷哼一声:“干什么?等吃饭啊,怎么你是来饭厅不是来吃饭,而是来拉屎的吗?” “你——” 荆正武喝止了族老的发飙,温和地看向黑衣男子:“许久不见,四弟。” “我可担待不起这个称呼,荆二少爷。”黑衣男子冷笑道。 这个猖狂无礼的男子,自然便是荆家四少爷荆正风,或者说,荆家家主在外遗落的野种。他的相貌与荆正武等人相似,但眉眼间满是煞气,一看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凶人。 荆正武说道:“家族内宴,凡是荆家族人都可以来。只是从父亲三年前认下四弟后,四弟你这些年一次都没来过内宴,所以为兄有些好奇,莫非四弟终于愿意回归家族?如此甚好,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荆家必定蒸蒸日上。” 荆正风冷笑一声,挖了挖耳朵,说道:“说得真是太好听了,太令人感动了,我哭了,你们呢?” 他呸了一声,“是老不死喊我过来的,不然我可懒得来这里看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别跟我说话,我不想在这里吐。”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荆正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四弟就自便吧。其他人入座吧。” “但他将脚架在饭桌上……” 荆正武看了一眼荆正风,微微皱眉,问道:“谁负责汇福厅的?” “是,是我,执事康智。”一个中年仆人满头冷汗地走到荆正武面前请罪:“我已经尽力劝说四少爷了,但……” “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你这张嘴长来是摆设吗?”荆正武平静说道:“自己到一边掌嘴,打大力点,什么时候四少爷能听见你的‘劝说’,愿意把脚放下来,那你就什么时候停。” 康智脸色一白,但还是重重点头,“是!” 说罢,他站到门外扇自己嘴巴。 荆正风见此冷笑一声:“搞笑,二少爷你喜欢惩罚下人就惩罚下人,可别扯到我头上。你以为这样可以让我当恶人?只不过让你这满肚子坏水献丑罢了。“ 荆正武丝毫没被他的影响,脸带微笑,风度翩翩地牵着琴悦诗在主桌另一侧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入座。虽然仍未到上菜动筷的时间,但喝酒谈笑还是可以的,一时间汇福厅热闹非凡。 康智在外面扇自己嘴巴,虽然没人看他,但他一下比一下大力,不多时已经满嘴是血。这时候他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下意识鞠躬道:“见过大公子!” “你在这干嘛?”大公子似乎很纳闷。 康智简单说了说刚才汇福厅发生的事,大公子望了一眼汇福厅,哦了一声:“那你继续,不打扰你了。” 康智也没指望过大公子为自己说话,便继续扇自己嘴巴。 当乐语走进汇福厅的时候,众人便相继起立打招呼:“见过大公子!” 虽然大家都不看好荆正威能当上家主,但无论如何,明面上的尊重都必须要给足——说到底,荆家四兄弟的内斗是他们主脉的事,要是其他族人敢自作主张掺和进去,必然会在胜利者心中留下一根刺:我都没吩咐你,你就敢欺负我兄弟,那以后我有了儿子,你是不是也会见风使舵欺负我儿子? “大家晚上好。”乐语平静回应一声,带着青岚走向主桌。 荆家族人如此之多,汇福厅足足摆了十桌,但只有主脉一系才能坐到主桌,譬如荆家四兄弟,譬如姨娘们,譬如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 现在主桌几乎已经坐满人了,只剩下两个位置,刚好够乐语和青岚。 不过…… 荆正武说道:“兄长,今天四弟来了,我们特意为你留了位置,让你跟四弟好好联络感情。” 荆正风看了一眼乐语,旋即闭目养神,似乎真就不想跟他们说话。 乐语微微挑眉:“弟弟你想的真周到,这恰好是我想要的。” 荆正堂这时候忍不住站起来:“大哥,我,不如我坐过去吧,其实我跟四弟挺熟的——” “不必。” 乐语走到座位后面,看了一眼荆正风架在饭桌上的脚,随意说道:“把脚放下来。” 汇福厅里的喧闹声顿时一静。 荆正武依旧保持着阳光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睛。 荆正堂脸色有些着急,但霏微拉住他的手,他也没再乱动。 荆正风依旧闭着眼睛,身体动都没动,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把脚放下来。”乐语又说了一遍。 汇福厅里传出些微笑声。 大家感觉这次大公子要下不了台了。 不过这次荆正风倒是动了。 他将他另外一条腿也架了上去,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但他的动作足以让所有人明白他的嘲弄。 乐语叹了口气,微微伏下身子,似乎想低下头跟荆正风说话:“我最后再说一遍……” 他右手插入裤袋里,从裤管里掏出一杆反射着金属哑光的物品! “把脚——” 乐语忽然迅速掏出短管霰弹铳,对准荆正风的双腿扣下扳机—— “放下来!” 砰! ------------ 第102章 你不尊重你父亲就是不尊重我! 乐语拔枪就射,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除了荆正风。 当铳响的瞬间,荆正风已经一只手撑着桌面翻身跳起来,闪避的同时,五指如钩抓向乐语,打出的光爆如牙狼噬咬! 咬战法·荒咬! 铛! 乐语随手一拳打过去,荆正风的光爆顿时如同泡影般被戳破。半空中的荆正风被乐语一拳打中,整个人失去平衡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不过他落地的瞬间就一个打滚鲤鱼挺身站起来了,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再痛再伤都不敢让自己躺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的连番交锋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安静的汇福厅顿时爆发出骚乱之声: “大公子你怎么可以——” “居然开铳了!?” “让,让开,快让开!” 甚至已经有人站起来,看那着急的表情,恐怕是想逃离荆园。老荆家人了,心里早已做好荆家四兄弟会为了家主之位械斗的准备,一看见不对就准备逃跑。 在闹哄哄的吵杂中,乐语摸了摸短管霰弹铳,懒洋洋地说道:“大家不要紧张,我只是跟可爱的弟弟开一个小玩笑,难道连见多识广的荆家人都会被吓到?不会吧不会吧?” 大家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发现乐语刚才虽然是朝着饭桌射击,但饭桌却并没有任何破损,甚至就连被射击的荆正风都好端端地站着,身上既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只是脸庞似乎被打肿了。 “兄长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气定神闲的荆正武端起茶杯,轻轻一品,笑道:“还在霰弹铳里装空包弹,这玩笑可开的太让人惊喜了。” 是的,乐语短管霰弹铳装的是空包弹,打出来只有声音而没有效果。 短管霰弹铳只能装两颗子弹,一颗装空包弹,不仅损失了战机,而且直接浪费了一颗弹仓——要知道这杆霰弹铳其实是荆正威花重金购买定制的,就连现在的和阳军制式霰弹铳都是单颗弹仓,打一下就得重新装填。 但乐语自从死替荆正威后,就将弹仓换成一颗空包弹+一颗真子母弹,原因无他——怕死得糊里糊涂。 连现代军械都有可能走火,乐语哪信得过这杆手工制作的霰弹铳?而且因为霰弹铳的大小原因,它能且仅能绑在乐语的大腿上,一旦走火甚至自爆,那乐语就可以去回答一下‘爆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了。 像荆正威这种狠人,当然不介意这种风险,但乐语既没他变态,也没他大胆,自然老老实实装一颗空包弹降低风险。 而且空包弹也不是没意义,因为敌人不知道乐语装了空包弹,那他第一铳依然能逼得敌人强制闪避。 如果敌人以为铳械出问题了,又或者自作聪明以为乐语的霰弹铳是单颗当场,因此放心杀向乐语,那另外一颗子母弹就会送他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 本来这只是一个保险机制,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派上用场——乐语也知道这个场合下不可能杀人,但用霰弹铳吓吓人,他这个荆家大公子偶尔这样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乐语坐下来,示意青岚坐在旁边,然后看向荆正风:“我可爱的弟弟,兄长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你该不会生气吧?不会吧不会吧?” 荆正风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从牙齿里崩出几个字:“……不会。” 说罢,荆正风也坐回自己位置,不过他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坐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其他人暗暗称奇——大公子居然压制住了这个野种。 管家戴着笑容过来找乐语,乐语没有难为他,交出短管霰弹铳给他保管。 汇福厅恢复了喧闹,青岚捧着椰奶,轻抚胸膛,有些后怕地说道:“公子,刚才我也被你吓到了,我还以为……” 乐语:“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掏出霰弹铳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然后我出门就变成荆家家主了?” 青岚微微一怔,旋即看了看周围的人,连忙扯了扯乐语的衣袖:“公子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了——” “没关系没关系。”乐语摆摆手,不过看见青岚着急的模样,他还是配合地压低声音说道:“都来一天了,你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自己紧接着回答道:“藏污纳垢,尔虞我诈,族人看似在交流亲情,实际上在讨论利益。四兄弟明面上兄弟友恭,实际上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荆园就是一个舞台,这里所有人都是逢场作戏的戏子。” “在他们眼里,荆正威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了。”乐语笑道:“无论我是赔着笑脸跟他们演戏,还是随心所欲胡言乱语,都不会影响他们与我的关系——在这里,言语是打不动人的,只有利益才是荆家的通行证。” “放松点吧,别吃太饱,等下还要坐车回去呢。” 在乐语说话间,仆人们开始上菜,不一会儿各桌都摆满了珍馐菜肴,饭菜香味溢满了整个汇福厅,已经有些肥肥族人开始按捺不住,拿起筷子想动手又不敢动,眼巴巴地看向主桌。 内宴还是要讲究规矩的,一定要家主说起筷并且夹了第一下菜,其他人才能动筷。如果家主不在,那就由年龄最大的族老代劳。 “族老,可以起筷了吧?”荆正武礼貌地建议道。 然而这时候族老却摇摇头,“还有人没来,再等一会。” “还有谁没来?”荆正堂环视一周,挠挠头:“好像都坐满了啊。族老你说谁没来?要不去我去喊一下?” 其他人也是心有疑惑,倒不是人应该来齐了,而是普通族人就算没来,族老也不会在意——只有主桌上的人没来,族老才会注意到,并且要求所有人等一等。 霏微将荆正堂拉回来,用手指指了指主桌12点方向的空位。 这个位置是家主的位置,虽然家主已经连续几个月无法参加内宴,但为表尊敬,这个位置自然要空着。 许多人顿时脸色一变,荆正武想起什么,视线投向荆正风。他早就该猜到了——父亲偏偏今天喊这个野种回来,只有一个原因! 就在这时候,后厅传来轮椅的声音,众人转头望过去,便看见老管家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位发须皆白,身体瘦削,相貌阴翳的高瘦老人! “见过家主!” 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恭敬行礼,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饭桌上的菜肴仿佛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仿佛随时都要翘辫子的老头上! 此人便是荆家家主,掌控荆家接近三十年的‘黑荆棘’,荆青蚨! 族人行礼过后,荆正武忽然又说道:“孩儿祝父亲福泰安康,福寿绵绵!” 荆正堂也说道:“孩儿祝父亲早日战胜病魔!” 靠,‘喊爸爸’这一劫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吗? 乐语一开始知道荆家家主早已多月卧床不起,平常也不会参加家族内宴,心里还庆幸能躲过一劫,没想到这砍头一刀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乐语踌躇片刻,这时候荆正风也说道:“老不死晚上好。” “四弟你够了——” 荆正风转头一看,发现乐语忽然又一拳打过来。他下意识使用右手画圆,试图瓦解乐语的攻击—— 咬战法·宇咏! 然而不知为何,乐语的拳头还是实打实地打到他的另一边脸上,这下子他两边脸都肿了! “四弟,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还能这么没礼貌?作为你的兄长,又有古言道长兄如父,你不尊重你的父亲,就是不尊重我!我绝不能容忍你这样目无尊长的行为!你,重新问候一遍,听到了吗!” 荆正风捂住自己的脸,一脸悲愤地看着乐语。 你够了,连老不死都没打过我,你居然一晚上打我两次!? 然而乐语义正言辞地看着荆正风,在这一刻,正道的光仿佛照到他身上,衬托得他无比高大。 “够了。” 家主荆青蚨冷声说道:“你们——” “好。” 乐语瞬间坐下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就连荆青蚨都噎住了——他刚想说两句制止这两兄弟的冲突,顺便表现一下家主的威严,谁知道这个大儿子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心里也暗感奇怪:正威以前根本不会这样出头,说话也是走阴阳怪气的风格,今天怎么…… 再联想到荆正威这些日子的‘行动’,以及他刚才忽然打断自己继续发言的行为,荆青蚨忽然觉得,他有点看不懂自己这个大儿子。 长兄如父、教训兄弟、打断父亲发言、清理手下、截断奴隶贸易…… 难道…… 荆青蚨看向乐语,眼里泛起了奇异的光。 ------------ 第103章 问答(上) 一个锥型的透明琉璃瓶被仆人们搬到饭桌上,琉璃瓶里放置着清水、苹果汁、蒸馏酒、牛奶,甚至还有几颗深蓝色的冰块,琉璃瓶下面则是一个金色小碗,里面放着煤炭和烟草,琉璃瓶瓶口插入了一根细长的软管。 仆人点燃金碗的煤炭,青灰色的烟雾浓浓上升,经过琉璃瓶的混合物过滤,化为奶白色的烟雾,在煤炭的余热作用下一直上升。 荆青蚨嘴里咬着软管,转动软管里的调节孔里的小钢珠,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节奏,坐在轮椅上吞云吐雾起来。 这些复杂的器皿组合,便是玄烛郡富人间流行多年的‘健康消遣项目’——餐霞。不过比起餐霞吐雾这么‘仙气’的称呼,厌恶富人装逼的普通人更愿意将其称为,吸水烟。 烟草行业在银血会里可是中流砥柱的顶级产业,而且没有哪个商会能单独吃下,现在玄烛郡的三大烟行都有各个商会注资合作,不仅远销海外,哪怕在辉耀全境里,‘东阳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品牌。 不过有钱人们当然也知道,吸烟喝酒对身体不好,但享受还是得享受的,不然赚这么多钱干嘛?锻炼战法吗? 于是他们发明一种有钱人的‘吸烟方法’:先让烟草燃烧的烟雾通过混合了苹果汁、牛奶、蒸馏酒的‘水基’进行过滤,再通过软管慢慢吸食,既优雅又健康,而且味道还带着奶香酒香,无论从格调还是味道上,都远比泥腿子们的吸烟方式高级很多。 水烟一经推出,直接风靡整个玄烛郡,荆青蚨就是患有严重‘烟霞癖’的水烟爱好者,哪怕卧躺在床,每天也要吸食水烟。光是他这些年收藏的水烟器皿,就能放满一个屋子,甚至美其名为‘聚宝殿’。 荆青蚨其实身体没有什么疾病,以他的地位,有病也早就让医官用光疗法进行全面杀毒了。他之所以五十岁左右就垂垂老矣将死,除了因为辉耀人平均寿命较低(精神力活化导致的旺盛生命力其实是提前损耗寿命),另外一大原因就是他的烟霞癖。 吸烟有害健康。 等他舒舒服服地吸了几口烟,荆青蚨才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在饭碗里,咳嗽一声说道:“起筷。” 汇福厅想起觥筹交错的声音,不过依然没有人说话,大家根本无心吃饭,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主桌上。 本来大家都准备好哭两声流几滴眼泪,等着吃荆青蚨的喜丧饭,然后欢欢喜喜迎接新家主,结果今天荆青蚨居然能坐轮椅出来——难道他身体好转了?还是说回光返照。 不少人看向一直低头喝酒的荆正风,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家主在家族内宴喊四子荆正风回来,说明他打算将所有麻烦事都聚在一起,一次性解决。 荆青蚨,的确时日无多。 而今晚,荆家也将要发生大地震。 主桌上也没几个人有心思吃饭,哪怕是青岚这个局外人都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沉重,只有乐语和荆正堂仿佛没事人一样大吃大喝,不过乐语比较独食,而荆正堂还会夹菜给未婚妻霏微。 乐语都忍不住看了两眼霏微,其实平心而论,这位迷住荆家三少爷三魂七魄的女孩并不算是倾国倾城——但也肯定不丑,荆家买仆人也很挑的,丑女孩连进荆园当仆人的机会都没有——但不知道是因为拥有荆正堂的支持,还是她本身的心态,霏微给人感觉就是宠辱不惊的娴静气质,令人信赖而不敢侮辱。 忽然,荆正风将重重放下酒杯,说道:“说吧,老不……” 他这时候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乐语,注意到乐语那儒雅随和的表情,顿时含糊地混过去:“……你找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不像你们能整天寻欢作乐。” 荆青蚨吐出一抹白雾,冷哼一声:“怎么,你连青虹帮这个烂摊子都处理不好吗?废物就是废物。” 荆正风倒也不生气,“毕竟青虹帮里都是一群敢杀敢拼的亡命徒,跟你们荆家饲养的这些米虫不一样,管理起来要麻烦很多。” 荆家饲养的米虫?工人,仆人,还是说他们这群族人? 许多族人听得心生怒火,然而却没几个敢站起来跟荆正风甩脸。听到这里,乐语才从记忆里找出荆正风的底细,不禁看了他一眼。 荆正风是荆青蚨在外遗落的野种,从小混迹在外城贫民区里。但根据荆正威分析,荆青蚨应该是一直暗中观察这个四子,但却从来没接他回家,直到三年前才向众人宣布荆正风的真实身份。 而那时候,荆正风已经是玄烛郡外城里的最大帮派,青虹帮的三帮主了。 在玄烛郡,黑帮一直是绕不开的问题,也是唯一一个各个势力可以互相角逐的灰色地带。像银血会这种囊括官商军政的组织,内部自然是派系众多,连排名前十的大商会都有人虎视眈眈,排名后四十的商会几乎每隔十几年都换一批新面孔,官方军方也是暗流涌动,竞争激烈。 所有既得利益者都想维护自己的地位,而最容易实施,也是效果最立竿见影的办法,自然是——暴力。 但刺客组织是不接银血会的内部订单,而商人们也没傻到让和阳军掺和他们的竞争——那直接就是掀桌子的降维打击了。 但暴力团伙不是一天就能组建,而且银血会有规矩不允许暴力内斗,没留下证据还好,但万一被抓到证据,那银血会众人就会将自己分而食之。 自然而然的,黑帮就成为所有商会的选择。方便练兵,易于控制,用过就丢……从银血会建立的那天起,黑帮就一直是玄烛郡的黑暗面,而且那些好勇斗狠的年轻人进了唯利是图的黑帮,也方便银血会控制,一举多得。 荆正风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三帮主,除了他个人能力出众,荆青蚨的暗中帮助也绝对少不了。也因为荆正风这层身份,因此族人们也不敢乱挑衅他——没有什么比暴力更加令肉食者恐惧。 最重要是,他们感觉到,荆青蚨其实是很看好荆正风。整个家族里,就只有荆正风敢跟荆青蚨对喷,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如果荆青蚨力捧荆正风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亡命徒是不好管,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而有牵挂的人,就等于有弱点,而有弱点,就等于可以利用。”荆青蚨淡淡说道:“但你要记住一点——亡命徒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变成后者,要么……死。你现在可以凭借亡命徒的身份横行无忌,但当你有牵挂时,也得承受这层身份带来的反噬。” 简单来说,就是‘出来行,迟早要还’、‘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乐语很想说几句黑帮名言来总结一下,但手上的龙虾很香,吃着吃着就错过了装逼机会。 荆正风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荆青蚨又吸了一口白霞,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沉不住气的……只有正风和正堂知道吃饭就该吃饭。就算要发生什么事,而你们这样斋等,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荆正武摇摇头:“父亲,我们是担心你的身体情况,所以无心进食。” 你的意思就是,吃的满嘴肥油的我是不担心咯?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这个弟弟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乐语心里暗暗吐槽,而荆正堂连忙解释道:“父亲,我,我也很担心你!” “行了。” 荆青蚨吸了几口白霞,才缓缓说道:“银血会对荆家有意见。” 支起耳朵聆听的众人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大变! 银血会可不仅仅是商会联合,还包括东阳执政官泉渊,郡守云青河,和阳军都督盖世文,望海公呼延修等多方势力,银血会对荆家有意见,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是灭门之灾! “你们也不用太紧张,其实这事也由来已久,我本来也打算用几年时间来处理,只是……咳咳。” 荆青蚨咳嗽两声,又满满吸了一口白霞,继续说道:“我们荆家掌握了玄烛郡周边三分之一的种植园,旗下有五间工厂,三座矿山,依附荆家吃饭的工人奴仆足有万人。” “银血会与其说是对荆家不满,其实是对所有拥有大量工人奴仆的商会不满。现在天际区流民来到东阳区,商会可以选择雇佣更便宜更耐劳的天际人,与此同时,因为各区战乱将起,交通切断,大量货物无法运出销售,咳咳……” “……因素有很多,而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们商会收缩发展,降低工人工资甚至解雇工人……而工人活不下去了,自然会开始闹事,再加上逆光组织的煽动怂恿……” 荆青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光是我们荆家,这几年已经发生过多次工人暴动了,而银血会的宗旨,就是维持玄烛郡的稳定发展……他们希望我们荆家能控制住工人奴仆,无论如何,都不要给逆光组织有机可乘。” “那么……”他环视一周,视线扫过荆家四兄弟,“如果是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怎么处理?给钱啊,给多多的钱啊,难道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吗?钱多事少离家近,总得满足一个吧? 虽然屁股已经坐在资本家的位置上,但内心依旧站边贫穷无产阶级的乐语如此想到。 “父亲。” 荆正武朗声说道:“想要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方法再简单不过了。” ------------ 第104章 问答(下) 荆青蚨快死了。 虽然荆青蚨现在还能正常说话抽烟,但当他主动询问四兄弟如何处理银血会的难题时,荆正武就知道,这个在荆家曾经说一不二的男人,要死了。 语言是个奇妙的东西,一旦说出口,这些转瞬即逝的词汇立刻拥有了固定形态,对说话者形成了束缚的作用。 荆青蚨的询问,其实是权力交接的仪式。 他将自己的软弱暴露无遗。 人与人之间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哪怕你精通战法,你多智近妖,你魅力逼人……但你终究只是一个人,你无法控制别人。 荆家上上下下一百多位族人,能坚定簇拥听命家主荆青蚨,是因为他们相信,荆青蚨既有能力让他们活得更好,也有权力让他们生不如死。 因众人相信而凝聚的权力,反过来会恐惧威胁众人,权力就是这么奇妙。 但是,一旦家主暴露出软弱,一旦出现另外一位值得信任的继承人,那么这份因信任而凝聚的权力,也会因为信任而转移到新家主手上。 弱者就像是藤蔓,当看见更强者出现后,就会悄悄将触角伸过去。 而荆正武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是比父亲,比兄弟都更加强大的……领导者! “银血会的担忧不难理解,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管理过工人奴仆。”荆正武朗声说道:“正所谓兵无将而不动,蛇无头而不行,每一次工人组织闹事,都必定有他们信赖的头目,有负责串联各方的干部。” “只要找到头目,重金贿赂分化,工人们即可不攻自破。” 荆青蚨问道:“若头目贫贱不屈呢?” “头目不屈服没关系,我们还可以贿赂干部,并且污名化所有不接受贿赂的干部,让被收买的干部在里面浑水摸鱼。” 荆青蚨又问道:“如果难以找到头目干部,又或者明面上头部干部只是推出来的靶子呢?” 荆正武笑道:“那就收买威胁几个普通工人,不需要他们做什么,我们只需要放出风声,那他们就会因此人人自危,怀疑同伴。这时候我们只需要表示既往不咎,让几位被收买者主动退出,即可分化摇摆不定的大多数人,暴动自然消弭。” “或者开个讨论会,明面上答应他们的诉求,但是一直拖,拖着不实现,然后调走头目和干部,那工人们就算发现被欺骗了,也没法再组织起来。” “如果连这样都不行……那就代表工人们心意已决。”荆正武平静说道:“直接呼唤和阳军镇压即可。” 荆青蚨终于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这是正武你自己想出来的?逻辑自洽,似乎是经过实践的结论。” “是。”荆正武礼貌说道:“三年前的小九山工人暴动,我曾帮三叔公出谋划策。当时工人们非常倔强,头目干部拒绝谈判,于是我们收买了几个软弱的工人,让他们浑水摸鱼,为我们通风报信,大大阻碍了他们的决策时间。” “当时工人们发现不对,想毁坏矿山设备逃跑的时候,我们请来的和阳军已经到达了,甚至当时率领暴动的头目的亲弟弟都连夜投靠我们,为和阳军带路歼灭藏在矿山抵抗的工人,将小九山暴动的影响压制到最低点。” 荆正武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像这种投诚的工人也要大力提拔赞赏并且传唱,让大家知道投诚者享尽荣华富贵,反抗者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荆青蚨再次点头,吸了一口白霞:“正武有理有据,条理清晰。那么,其他人有别的想法吗?” 荆正武看了一眼‘竞争对手们’,荆正堂正在跟霏微咬耳朵,荆正风似乎在思索什么,唯有他们的大哥荆正威仍然在大快朵颐——这么自信? 想到大哥今天一系列不同寻常的表现,荆正武暗暗将荆正威的威胁度调整到最高。他深知自己这位兄长绝非凡人,一举一动皆有深意,既然兄长舍弃了往日城府深沉的做派,就说明他现在的姿态能为他挣取更多利益。 片刻后,荆正风缓缓说道:“挑动对立,制造仇恨。” 荆青蚨吸了一口白霞:“说来听听。” 虽然荆正风出口就是‘老不死’,但面对这个问题,他却回答得很认真:“工人奴仆之所以会暴动,是因为他们心中怨气无处发泄,积郁心中,最后自然会被人煽动。” “那就让他们怨气有地方发泄就是了。” “让负责监工、食宿的干部主动‘歧视’他们,可以因为语言,可以因为相貌,甚至可以因为是身高……总而言之,要让工人们意识到,有另外一部分工人因为其他原因,过得比自己好。” “歧视引起对立,对立导致仇恨。在一开始,工人们肯定是不敢对监工干部发脾气,他们只敢对那些受到优待的人下手。而被优待的人也不会忍气吞声,必然会聚合起来反击。” “这时候,监工们可以稍微让工人们掌握一部分权力,譬如伙食。派系势力大的工人,就能让自己的人获得更多更好的食物,而派系势力小的只能任由欺负……“ “当然,监工不能让工人们真的出现了一个大帮派,最好每个工厂矿山有三到四个派系,发现哪个派系过于强势,就鼓动其他派系一起去打压它。” 荆正风还没说完,荆青蚨就忍不住鼓掌:“妙啊,妙啊!” “既消磨了工人奴仆们的怨气,又让他们互相仇恨,就算想暴动,也会因为过往的恩怨而无法合作,确实精妙……咳咳!” 咳嗽数声,荆青蚨吸了一口白霞,似乎缓过气来:“这是你从青虹帮里悟出来的?” “差不多吧。”荆正风想把脚架上去装逼,但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哥,还是悻悻喝了一杯酒了事:“就这样,我说完了,没事我先走了。” “不急。”荆青蚨看向其余两人:“你们还有要补充的吗?” 荆正武虽然脸色没有变化,甚至脸带微笑,但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荆青蚨更加看好那个野种了! 自己居然被一个野种比下去了! 难道荆正风事先知道父亲的考题,所以回答得如此精彩?如果自己能提前知道,也能想出更加精妙的法子,但奈何…… “父亲,霏微……霏微和我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此时荆正堂终于接受完女朋友的教导,结结巴巴地举起手说道。 “说吧。”荆青蚨罕见地露出笑容:“我很期待。” “是这样的,刚才四弟说,工人暴动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心中怨气无处发泄。”荆正堂喝了口茶,说道:“我也赞同这个观点,但觉得不够完整:工人之所以暴动,还因为他们没有希望。” “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希望。” 荆青蚨微微皱眉:“什么希望?” 老资本家对工人要吸自己血的时候,都会十分警觉。 “设置等级。”荆正堂说道:“以矿山工人来举例,矿山工人一般是要工作18个小时,那我们可以设置三个等级,黑铁工人,白银工人,黄金工人,黑铁工人要工作18个小时,白银工人只需要工作16个小时,而黄金工人更是只需要14个小时,然而他们的工资是完全一样的。” “与此同时,黑铁工人在矿山没有福利,而白银工人每三天就可以洗一次澡,每周可以休息一天,黄金工人每天都可以洗澡,每周能休息两天……” “还有……” “够了!”荆青蚨喝止了自己的三儿子,忍不住咳嗽数声,吸了口白霞说道:“按你这个做法,那我们荆家还不如将矿山卖出去算了!” “父亲,霏微的计划还没说到重点呢。”荆正堂不小心又暴露了,不过大家似乎也不在意:“我们可以设定成,所有工人一开始都是黑铁工人,工作五年才能晋升各位白银工人,工作十年就能晋升为黄金工人。” “如果举报逆光分子,或者发现有人串联暴动,只要消息准确,可以马上晋升一级。” “但如果有违规行为,例如参加暴动,例如偷懒,就失去晋升的资格。” 说到这里,荆正堂停住了。 荆青蚨有些奇怪:“继续说啊。” “额,接下来还有很多,但我忘了。”荆正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荆青蚨没好气地看了看荆正堂和霏微两人,点点头:“五年、十年……很好,很好,正武,你知道矿山普通工人的平均工作年长吗?” 荆正武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大概是两到三年。” “那这个白银工人的门槛可以降低至三年,黄金工人降低至五年。”荆青蚨满意说道:“总得让工人们看到一个似乎可以实现的希望……哪怕工作时间到了三年,随便编一个违规行为,就能直接取消他的晋升机会了。” “工人跑了也不要紧,三年时间也基本压榨出他的劳力了,再留下来也只是浪费粮食。” “不过矿山里可以留一两个白银工人黄金工人,作为榜样激励其他工人奋斗。” “很好,很好!正堂,你从小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但父亲不得不承认,你看女人的眼光,比我好!” 荆正堂呵呵傻笑,霏微低头道谢。 然后,大家的目光纷纷看向四兄弟里唯一一位还没说话的人,荆家大少爷荆正威。 各种眼神里,有的讥讽,有的怨恨,有的嘲笑。 唯独没有期待。 荆正武的‘应对策略’、荆正风的‘分化阴谋’、荆正堂的‘希望制度’几乎穷尽了所有控制工人的可能性,更何况这三兄弟能想出这样的计谋,跟他们的人生阅历有关:荆正武年少就参与镇压暴动,荆正风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荆正堂的老婆牛逼。 荆正威跟他们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而且荆正威居然还一直在大快朵颐,在族人们眼中,这简直是主动放弃的态度。 “嗯?轮到我了吗?” 乐语灌了一口蜜糖五花茶,眨眨眼睛看了一下大家,笑道:“我的想法嘛……” 荆正武、霏微、荆正风顿时提起了心神。他们一直都在暗暗留意大哥荆正威,虽然其他人都认为荆正威是自暴自弃,但他们都认为荆正威是胸有成竹——他们相信,那个阴翳残虐的大少爷荆正威,不可能会束手就擒。 而实际上嘛…… 乐语只是无欲则刚。 开玩笑,你们在这里商量怎么对付工人阶级,难道我还会认真给你们出谋划策嘛? 他本来就没兴趣争夺荆家家主,要不是为了维护一下荆正威的人设,他都忍不住大喊一句:“加钱!建工人小区!建工人小学!建工人医院”之类的荒唐言了。 不过轮到自己发言了,乐语终究得说点东西,而且不能是‘俺也一样’——就像考试一样,交全部都做错但写满的答卷是好的态度,但交白卷就是坏的态度了。 那就……说个段子吧。 “我的想法跟三弟差不多,不过没那么复杂。”乐语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打算办一份报纸,低价甚至免费发给工人们。还好,工人们应该都是识字的。” 报纸? 众人一愣,完全不明白大少爷在说什么,连荆青蚨都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啊?” “我也想给工人奴仆们一个希望,但不用通过制度那些花里胡哨的,靠笔就行了。”乐语说道:“我打算在报纸上连载这些书——” “《工人们做这些事,五年后变成大矿主》、 《你只抱怨自己没钱,却不考虑自己的碎玉而言》、 《管家杀了这些奴仆,只因目睹他们不努力》、 《奴仆翻身变成大掌柜,这些技能你要会》、 《你每天吃不饱,是因为你没补齐这些短板》、 《工人们,老板这么要求你是希望你变得更好》、 《杨白劳学会管理自己,十年后黄世仁也自叹不如》 ……” “杨白劳和黄世仁是谁?”荆正堂忽然打岔问道。 “额……我认识的两个人,前者是工人,后者是老板。”乐语说得口干舌燥,解释一句喝了口蜜糖五花茶,然后转头看向荆青蚨:“这就是我的想法了,你感觉怎么样?” 荆青蚨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指着乐语:“正威,你……” 靠,顾着说段子了,这老头听我胡言乱语听得想发飙吧?乐语心思急转,暗道自己还不如说一句‘俺也一样’混过去算了,现在快要气死这老头了,等下咋整? “你,你……” 荆青蚨狠狠吸了一口白霞,大声说道: “赶紧去办!” 乐语:“?” ------------ 第105章 当资本家是救不了东阳的 听见荆青蚨那简单粗暴的赞美之言,几乎所有族人都懵了。 但是很快,聪明人们就迅速回过神来,纷纷意识到荆正威这个计划的精妙之处。 “不愧是兄长啊……” 荆正武长呼一口气,露出心服口服的微笑。 “啧。” 荆正风拿起酒瓶闷了一口,看了乐语一眼,旋即别过头去。 霏微拉着荆正堂低声说了几句,荆正堂也恍然大悟,朝乐语竖起大拇指:“霏微也觉得大哥你很厉害呢!” 只有乐语傻了吧唧地环视一周,看着他们那嫉妒又不得不拜服的表情,心里一片茫然。 你们什么意思?怎么一个个都‘我悟了’的表情? 你们到底脑补了什么,我明明在说段子嘲讽你们啊!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咳咳咳……”荆青蚨重重吸了两口白霞,苍老阴翳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看得乐语噫了一声——你别脸红地看着我啊! 荆青蚨声音是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只有你,才意识到我们荆家真正的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正武想解决那少部分想反抗的工人,正威想解决全体工人,正堂更是想解决现有的工人雇佣制度……但那些都只是表象!“ “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们——我们面临的问题是,银血会对荆家有意见!” “工人也好,暴动也好,制度也罢,它们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我们掌握着资源,哪怕我们一步不退,那些泥腿子又能如何?“ “他们要暴动,我们就喊军队过来镇压。” “他们要谈判,我们就收买分化,拖到他们屈服为止。” “他们要罢工,呵呵,首先饿死的是他们!” “我们荆家经营这么多年,难道还能被这群骨头都是软的泥腿子掀翻?他们是草,是机器,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壮大我们荆家,为我们荆家服务。” 荆青蚨扫视其他三兄弟:“正武、正威、正堂,你们的建议都很好,只是你们所解决的,只是让机器更快更高效地产出,让草更乖地让我们收割——这些事荆家一直都能做到,只是效率高低罢了。” “唯独正威。”荆青蚨看向乐语,瞳孔里闪烁的光,简直就是‘老资本家终于找到最黑心的继承人’的眼神:“他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银血会!” “我们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让银血会找不到我们的麻烦,让银血会看见我们的态度,让其他商会意识到荆家的力量!” 这时候,终于有其他族人反应过来,忍不住接话道:“舆论!” “对,就是舆论!”荆青蚨重重一吸,琉璃瓶一长串白霞沿着导管被荆青蚨暴风吸入,真的有那么一丝仙人餐霞吞雾的格调:“正武正风正堂你们的方法都太慢了,唯有正威的方法,是可以直接见效!” “而且,你们的是商道,是霸道,是邪道,而正威这一招……是王道!” “只要让其他商会看见荆家的态度,就是荆家的胜利!” 他咳嗽两声,笑道:“当然,正威本身的建议也是极好……《工人们做这些事,五年后变成大矿主》……正威,你简单说一说这大概是一篇怎样的文章。” “额……”乐语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锦绣文章,便按照自己上辈子的印象随口说道:“大概就是说我有一个工人朋友,他看见其他工人都是能偷懒就偷懒,唯独他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挖矿,有一天矿主老板发现了他的老实勤奋,于是提拔他去开分矿,五年后他已经通过努力勤奋经营变成了一个大矿主……” “哈哈哈哈——咳咳咳!”荆青蚨笑得快要岔气了,管家连忙抚背帮他顺气。他吸了一口白霞,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缓过气来,忽然转头问道:“福德,家里有印刷厂吗?” 管家福德说道:“没有,但诗家最近正在抛售产业,其中有一家印刷厂……” “去买下来。”荆青蚨吩咐一声:“正威,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负责,务必要让你办的报纸传遍大街小巷,甚至内城里也得看到——至于是亏钱还是赚钱,就看你本事了。” “然后……” 荆青蚨沉默下来,一边吸白霞,一边看着其他三兄弟。 汇福厅也安静下来,正武、正堂的支持者们额头都在冒冷汗了。他们意识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考核里,大少爷荆正威毫无疑问夺得头筹,而荆青蚨现在依旧拥有家主大权,如果他真的选择让大少爷作为继承人…… 作为嫡子长孙,荆正威是天然就是第一继承人。如果荆青蚨想扶持荆正风这个野种,族人们还能阻止反对,但他若是选荆正威,族人们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甚至从一开始,族人们就是认定荆正威是下一任家主,完全是荆青蚨的各种表现都体现他放弃了荆正威,所以族人们们才将目光投向荆正武和荆正堂——他们哪能预料到,荆青蚨这个老阴货居然会吃回头草! 过了良久,荆青蚨终于开口道: “……你们的意见,也有许多可取之处,而且可以互相补充。正风,我将两间工厂交给你——不能拒绝,除非你觉得自己是四兄弟中的废物。” 刚想说话的荆正风,听见此言顿时闭上了嘴。 “有很多事,知道怎么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又是另一回事。” 荆青蚨深深吸了一口白霞,说道:“我这老骨头,还能坚持好一段时间。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荆青蚨松开一直咬着的导管,示意管家推他回去休息。 等荆青蚨的身影彻底没入后厅,荆正风马上站起来:“既然没事那我就回去了,看着你们我连饭都吃不下。” 荆正武礼貌笑道:“彼此彼此。” “四弟……”荆正堂还想说什么,但荆正风已经健步如飞离开,仿佛害怕什么似的。 “青岚,走吧。” 乐语站起来,拍了拍青岚的肩膀,青岚连忙站起来,小声问道:“公子,我们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吃饱了啊,你吃饱没?” “没……” “但我吃饱了不想坐着,从这里走到门口刚好能消化得差不多,你是留在这里继续吃还是……?” 青岚看了一眼周围的荆家族人,意识到这不是选择题,而是送命题,连连摇头:“我跟公子一起走。” “那就走吧。”乐语摆摆手:“弟弟们再见。” “兄长再见。”“大哥再见。” 荆正武、荆正堂接连回应,看着乐语青岚两人离开汇福厅。 不过今晚的新闻实在太劲爆了,许多人其实也无心吃饭,这场家族内宴就草草结束,留下的满桌菜肴就让忠心听话的奴仆们处理,而荆家人则是结束大聚会后,迅速开始自己的小聚会,密谈是否该站队投诚。 …… “父亲撑不了多久,这是最后的考验。” 走在回房的路上,荆正武平静说道:“虽然我依旧占据优势,但最好还是稳妥一点,特别是兄长忽然走‘王道’路线,更是麻烦……琴家可以给我怎样的支持?” 琴悦诗挽住荆正武的手,美眸流转间风情万种,俏脸轻轻贴在未婚夫的肩膀上,说道:“经商不容易,而管理工人更加不易,一些变革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工人们的恐慌……你的兄弟们想进行改革,恐怕会遇到一些‘挫折’。” “谢谢……或许,这就是我们兄弟必然要学会的一堂课。”荆正堂感叹道: “商人,就是要伤人……” …… “哎呀你别打我,别动别动,我都要画歪了。” 暖灯白光的卧室里,荆正堂拿着眉笔,小心翼翼地为霏微画眉。他看见霏微气鼓鼓的表情,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哥和四弟获得父亲看重,二哥依然占据绝对优势,我们其实仍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但我们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每次都是劣势,每次都翻盘获胜……虽然这次对手换成了我的兄弟,但其实是都一样的。” “你啊,就放松点,别想太多了,不然年纪轻轻就有鱼尾纹的话,我就,我就……” 注意到霏微磨牙瞪眼地看着自己,仿佛跟炸毛小猫似的,荆正堂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急中生智:“那我就争取长得老一点,让大家都觉得你是插在牛粪上的鲜花!” …… “三帮主!”“三帮主好!” 回到外城青虹帮的驻地,荆正风来到大厅看见几个兄弟在喝酒吃菜,直接挤开一个坐下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被挤开的帮众也不以为意,去旁边帮凳子过来坐,笑问道:“老大这次回家有什么收获?荆家给你发了个大红包吗?” “别提了,那老不死送了我两个大麻烦。”荆正风一口闷尽酒瓶,重重放下酒,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帮众:“大强,打我。” 大强眨眨眼睛:“老大,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别管那么多,用全力打我一拳。” “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你再不打那我打你了。” “好好好。”大强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站起来摆出架势,忽然大喝一声,整个大厅响起无数锣鼓声,一拳打出巨大的炮弹光爆! 合气战法·炮火连天! 荆正风左手画圆,准确地套住炮弹光爆,反手一掌将大强打到墙上。 咬战法·宇咏! “老大你怎么还手啊……”大强摸摸脑袋,一脸苦逼:“你就是找理由打我的吧? “你打我我当然要还手。”荆正风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却想起刚才跟荆正威的两度交锋。 第一次,他反手打了一招荒咬,被荆正威一拳打破。 第二次,面对荆正威的直拳,他反手一招宇咏,荆正威居然准确找到宇咏尚未闭合的漏洞,一拳穿过破解宇咏。 如果第一次还是巧合,那第二次总不可能是巧合。 然而,荆正威的攻击根本没有引起光爆,也就是说他是单凭经验直觉,直接用拳头破解战法技巧…… 但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咬战法好歹也摸到了登堂入室的门槛。 能这么轻而易举破解自己的咬战法,难道荆正威的咬战法境界…… “看来……”荆正风将两只脚架在饭桌上,心想道:“我的兄弟们,都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啊……” …… 荆府卧室里,青岚满脸通红,额头满是细汗,嘴巴微张,但眼神里满是满足,表情风情万种,甚是诱人。 咻——咻—— 她在吃酸辣粉。 虽然青岚已经尽力压住声音,但酸辣粉实在是太酸爽,她依旧能吃出‘咻咻’。 “公子,你再不吃就要凉了!”青岚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嗦粉嗦得这么大声,实在太尴尬了,便催促一下乐语。 “凉了也好吃。” 乐语久违地坐在书桌上,将今晚在荆园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试图通过复盘来理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个个好好的钢铁无产阶级,白夜的卧底,无名组织的刺客,整天想着解放人民的资本家,软弱的小布尔乔亚,怎么忽然就负责办报纸了呢? 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 他哪里会办报纸啊!写段子他倒是会! 乐语是老段子手,他写段子一直可以的。 如果光是写段子,那这就不叫报纸,可以改名叫《公众号》、《故事会》或者《知乎》。 “公子,我吃饱了。” 青岚脸红扑扑的,“房间里味道太大了,公子你赶紧吃吧,不然今晚就要闻着酸辣味睡觉了。” “其实我没饿,现在不想吃。” “那你为什么要买……?” “你不是说你没吃饱嘛,路过小食街看见你盯着酸辣粉看,便帮你买了。” 青岚眨眨眼睛:“那……为什么要买两份呢?” “是啊,为什么要买两份呢?” 乐语转了转笔,若有所思地说道:“莫非是因为……” 青岚期待地看着乐语。 “……我觉得你能吃两份?” “公子,我怎么可能吃两份?”青岚扯了扯嘴角:“我好歹也是一个少女……” “你这是歧视,少女也是可以吃两份酸辣粉的,你这是剥夺了少女吃两份酸辣粉的权利。”乐语瞎几把乱杠:“要不你再吃点吧,一整碗我是真的吃不下。” “我……”青岚犹豫了一下:“好吧,那我再吃一点点。” 乐语继续思考办报纸这事。 要不要办?怎么办?找谁办? 荆正威也不认识几个文化人啊,阴音隐的话…… 哎? 乐语停止了转笔,心里冒出一个精妙绝伦的天才想法,天才得他几乎想打几个筋斗来助助兴。 “公子,我吃了三分之一,轮到你了。” 青岚镇定自若地将筷子和碗递给乐语,处于沉思之中的乐语下意识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嗦粉。 虽然乐语依旧没搞懂自己好好一个Faker职阶的资本家,怎么忽然就被指定去办报纸。 不过,这倒是一个妙不可言的机会—— 毕竟,当资本家是救不了东阳的。 PS:4000字大章,今天先一更,听日要理(摸)一下(鱼)剧情。 或许有同学看到这里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将会写几段文抄公剧情——不过这文抄的作品嘛,大家可能在语文课本里学过了。 ------------ 第106章 千雨雅的看法 炎京。 天刚蒙蒙亮,千雨雅就已经洗漱完毕,到客厅看见林雪和奎念弱正在准备早饭,她便上二楼到里面房间,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起床了。” 黎莹抱紧怀里的玩偶,翻身对着墙壁,嘴里发出咦咦嗯嗯的声音,显然是打算赖床。 千雨雅过去捏住她的鼻子,不一会儿她就哇的一声坐起来大口喘气,惊恐地看着千雨雅“好,好可怕。” “什么可怕?”千雨雅好声好气问道。 “我梦到帅哥在跟我亲吻的时候捏住我鼻子,我喘不过气了。”黎莹歪歪脑袋,摸了摸自己鼻子“我鼻子有这么可爱吗?” “赶紧起床吃早饭,早上是你最喜欢的魏老师的课,别迟到了。” “真的吗?今天是魏老师的课?糟了糟了,还吃什么饭啊,我化妆时间都不够了……” 炎京皇家学院没有宿舍,虽然皇家学院包含军院与文院的教学内容,但并不进行军事化教学——只有国学军院才会进行全封闭的军事教学,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穷人会渴望加入军院,因为可以包吃包住。 学生们上学自然只能从家里到学院,虽然学院附近有便宜的学生单间,但这个世界穷逼还是占绝大多数,这个门槛无形之中又筛走了不少穷苦学生。不过嘛,如果你真的考进皇家学院又穷得住天桥底,想找到地方住还是很简单的——炎京里多得是找高素质女婿/儿媳来配种的富商。 千雨雅她们的家离皇家学院有段距离,走路也得走大半个小时,不过乘坐公共汽车就只需要十几分钟——是的,虽然路线很少,但炎京已经开始运营市内公共交通了,甚至还有环城轻轨,就是太贵了。 坐车花费其实不算多,但她们四人终究是寄人篱下,而且千雨雅是钢铁穷逼——奎念弱有她爹事先给的大笔生活费,林雪更是变卖了家产来求学,而黎莹每个月会收到父亲‘托人送来的生活费’,唯有千雨雅是真的来北漂。 虽然千羽流给了千雨雅一点钱,但那点钱连在炎京租房子都有点勉强。要不是奈青霓照顾她,她为了完成学业说不定也得去找个富二代当‘未婚妻’了。 千雨雅也并没有恃着自己‘遗孤’的身份对奈青霓过多要求,而是尽量照顾自己。虽然她也听从了奈青霓的劝告,全心全意专注学业,不浪费时间去赚取生活费,但她也不愿意铺张浪费——坐公车上学在她看来显然是一种浪费行为。 其他三女虽然有钱,但也没说什么,就连黎莹也愿意一大早起床跟千雨雅一起走路。 四人收拾妥当便提着书袋出门,街坊邻里看见她们都亲切地打招呼。在这里生活半个月,大家都知道这里住着四位就读皇家学院的天之骄女,再加上她们四个都是好孩子,哪怕是偶尔会飚脏话的黎莹在人前都会乖巧喊‘阿姨好’,自然能引来大家的喜欢。 至于四个妙龄少女会不会引起登徒子的觊觎,那自然是有的,甚至有几次她们四个回家晚了,后来有歹徒跟随。 不过她们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因为那些歹徒都被路过的大爷大叔主妇大妈暗中料理了。 奈青霓选择将她们安置到这个地方,可不是因为这里租金便宜。 到达皇家学院正门,她们拿出学生证验证进入。除了入学试那几天,其他时候皇家学院都是严禁外人进入,保镖也不可以——据说以前有人带保镖上学,结果欺负了一个学生,那学生也不是善茬,喊了一大堆人过来,然后你喊人我喊人,好好一个皇家学院顿时变成了战场,校直接长火了,将学院调整为半封闭式教学。 当她们来到阶梯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她们根本抢不到好位置,只能坐在左后方。 “啊啊啊小雨你为什么不早点喊醒我,这可是一周一节的课,我却只能坐在这里——”黎莹抱怨一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林雪笑道“小莹你眼神不是很好吗?坐在这里不也能看到魏老师。” “但魏老师看不到我啊!”黎莹拿出小镜子,调整自己的妆容“我不如下课假装找魏老师问问题,魏老师肯定会被我勤奋学习的美丽姿态所吸引……哼,男人嘛,只需要赞美几句,还不是要乖乖拜倒在我裙下?” 奎念弱听出一丝端倪,问道“小莹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反派少女养成手册》?” “念弱你也在看吗?” “是啊,我最喜欢顾青衫了。” “我比较喜欢江流年……” 林雪和千雨雅对视一眼,忍不住苦笑一声。 这时候,一位发色灰黑,高大挺拔,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从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坛。他拿出一根教鞭,轻轻一甩黑板,打出响亮的声音,顿时全场肃静。 他脸容瘦削,剑眉星目,脸上似乎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似乎是二十多岁的稚嫩,但看表情又有三十几岁的成熟。他扫视一眼课室,朗声说道“我常听闻,早起的鸟儿都会有虫吃,准时报点的时钟会成为传家之宝。你们啊,比鸟儿更早起比时钟更准时,若以后还不能成功,岂能是合理的?” “借魏老师吉言。”大家齐声说道。 也没有上课仪式,魏老师拿起粉笔便开始讲课。他教的课是古学课,简单来说就是包含古文的历史课——国中教导的历史课都是采用标准白话文课本,并非用第一手史家资料,而古学课则是直接用史料进行教学,将历史剖析得更加深刻入理。 但无论如何,历史课往往是令人沉闷,但这座大阶梯教室却是座无虚席,人人正坐,仔细聆听,若是让他们的国中历史课老师过来看到这一幕,肯定啧啧称奇。 要知道皇家学院从第一学期开始就是选课制,除了战法课可以自由选择外,文系课程除了术数、地理、国文这三门必修课外,其他都是选修,一年级学生只需要再选修两门课程即可。 而皇家学院大一选修课里唯一一门满员的,就只有古学课。千雨雅等人若不是有奈青霓提醒,恐怕也会错过这门精品课程。 古学课受欢迎,除了魏老师本人英俊帅气,说话幽默,更因为他的教学兼具趣味和知识。他通过剖析古代文章、书稿、史料,让那些存在于竹简纸膜间如同符号的古人变成一个个活生生、有情有爱的‘真人’。 他带领学生们真切地认识到,潇洒倜傥的诗人也有落魄写诗骂街的时候,昏庸无道的君主也曾经有过大志,欺上瞒下的奸臣一开始也是忠臣,没有人生来就是‘昏君’‘忠臣’‘救世诗人’,所谓的名人,都只是被历史推到他们该去的位置。 简单来说,就是每次上古学课,都能让学生们感觉到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学院铃声响起,这时候魏老师也刚好讲完这节课的内容。他放下粉笔,摊手说道“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都有他该做的事,像我这种准时下课的老师,难道不值得大家拍手表扬吗?” 下一秒,阶梯教室掌声如雷轰动,学生们哈哈大笑卖力鼓掌。 魏老师忽然又一甩教鞭,说道“大家上课却没有课题作业来检测大家的学业,难道是合理的吗?如果有人举手自愿与老师探讨课题作业内容,难道不是一个极好的想法吗?” 唰!—— 学生们不论男女,纷纷举起手来,黎莹更是举手举到快要摸到天花板,表情兴奋得仿佛不是去探讨课题作业而是去抢新郎,就差在额头写个‘选我选我’了。 千雨雅感觉黎莹这样太不淑女了,伸手将黎莹的手拉下来“小莹你别这样……” “啊,就是你了!” 顺着魏老师的手指的方向,大家转头看向黎莹和千雨雅。黎莹一愣,顿时兴奋难以言喻“是是是是我!?” 魏老师微笑着摇摇头,千雨雅一愣,指了指自己,“是我?” “传说中有一种无足鸟,当它停下来,就是它失去性命的时候,只要我们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一直延伸。”魏老师收拾教案,大步走向课室外“跟上来!” 千雨雅匆匆跟朋友们道别,黎莹忽然拉住她,泪眼汪汪地说道“能不能帮我问一下魏老师有没有妻子啊?” “我问的话,魏老师可能会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千雨雅想了想“我会旁敲侧击,行了吧?” “小雨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姐妹~” 当千雨雅跑出教师,魏老师已经走了好一段距离,似乎真的不打算等她。 她连忙跟上去,问道“魏老师,关于课题作业……” “在这里说话的话,方圆十里的同学们没有人会听不到。”魏老师指了指坠星湖对面的湖边亭“去那边。” 千雨雅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跟着魏老师到达人迹罕至的湖边亭。 这里树高林密,柳条遮掩,外面很难看见湖边亭里的人影,而且也因为树林阻隔,声音也很难传出去。 也就是说,这里发生什么事,外界是很难注意到的。 此时湖边亭里只有千雨雅和魏老师两人,她低头想了想,直接开口问道 “行者?” 忽然点名要她去探讨课题作业,还带她到这个其他人难以察觉的地方……除了对方是白夜行者外,千雨雅想不到其他可能。 魏老师露出笑容,坐在亭子的长椅上,点头表扬道“你的聪慧足以令校长都大惊失色,你的容颜就连颜伊都要偷偷嫉妒。” 颜伊是皇家学院里出了名的美女教师,千雨雅平静地摇摇头“过奖了。白夜行者有什么事要跟我私下商量吗?” 她顿了顿,眼神微微发亮“兄长已经死了,跟我有关的事,恐怕只有……” “阴音隐?” 魏老师点点头,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千雨雅。千雨雅拿出里面的文件,快速阅读一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阅读完毕,她将文件还给魏老师,问道“也就是说,阴音隐现在正在东阳区玄烛郡,并且他还想跟白夜合作,支援玄烛白夜,倾覆东阳银血会?” 魏老师接过文件,打了个响指,文件纸张便燃起火焰,不一会儿就悉数烧成灰烬,被风吹入坠星湖里。 “你怎么看?” 此时魏老师的声音不再是上课时那风趣的古言腔调,声线虽然没有变化,但多了有一股认真的味道。 “与我无关。” 千雨雅淡淡说道“我没有能力去击杀阴音隐,我甚至不是白夜成员。你们白夜想跟阴音隐合作,还是想抓捕这个叛徒,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老师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千雨雅,微微点头 “那好,那我们就当做是一场师生间的探讨吧——如果你是白夜的负责人,面对阴音隐的提议,你会怎么处理?” 千雨雅坐下来,说道“既然老师喜欢古言,我也用古言来回答 我听闻,赌博的人只要赢了一次,就再也无法脱离赌场; 我听闻,丈夫妻子只要出轨一次,就再也不想回归家庭; 相信一个曾经背叛的人,只是增加了一些笑谈罢了。” “而且……”千雨雅微微眯起眼睛“按照阴音隐他的说法,他是因为同情底层东阳人的悲惨生活,所以想和白夜联手推翻邪恶的银血会。但一个背刺同伴杀人如麻的刺客,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同情心?” “会的。” 千雨雅微微一愣,看向打岔的魏老师。 “你的判断我都赞成,但最后一句我不赞成。”魏老师笑道“哪怕是背刺同伴,杀人如麻的刺客,也会因为看见悲惨的同胞而流泪。” 千雨雅却是摇摇头“你如何证明?” 魏老师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好像还没向你正式介绍自己。” 他站起来,手指先是掠过灰黑色的头发,然后放在手心,弯腰行礼,说道 “我是白夜行者‘逆行’,前藏剑刺客‘魏’,现在的名字是,魏卫微。” 。 ------------ 第107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刺客 你是……藏剑刺客?” 千雨雅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魏卫微的头发。魏卫微摸了摸自己脑袋,笑道:“看来你对藏剑战法有不少了解。” “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些杂书,略知一二。”千雨雅道。 “很好,皇家学院的图书馆的确要多去,那里汇聚了辉耀两千多年的文化荟萃,哪怕是一本杂书,也可能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发挥重要的作用。”魏卫微为人师表地敦促一句,然后解释道:“你是觉得我的发色很奇怪,不符合藏剑者的特征吧?” 千雨雅点点头,按照多本武者札记、野史秘闻乃至官方宣传口径,藏剑者都必然有一头苍白的头发,差别不过是长短罢了。但魏卫微的发色虽然灰黑,但偏黑少灰,离‘苍白’差老一大截距离,顶多算是年少早衰,远远算不上藏剑者。 当然,如果魏卫微的藏剑者特征真的明显到千雨雅都能看出来,那魏卫微早就被拖去菜市场吊死了,哪还有可能在皇家学院教书。 “藏剑战法对发色改变并非是不可逆的。”魏卫微说道:“当藏剑者身体里有光,光辉就会一直在残虐藏剑者的身体,因此藏剑者为了保持身体与战力的平衡,就会选择将光辉藏在一些不重要的部位——而毛发是藏剑者们所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身体组织。” “只要着保持藏剑者身份,白发几乎是必然的。” 千雨雅顿时明白了:“你……放弃了藏剑战法?” 放弃战法,简单来说,就是不用。 但跟其他战法不一样,譬如说千羽流用咬战法用的手痛,晚上看画册都有心无力,于是他放弃不用咬战法,但一旦遇到危险,他还是可以随时用荒咬打爆敌人狗头。 然而藏剑战法不行,藏剑者散尽了身体里的光辉,就等于失去了黑暗作战能力——那他们的战斗能力比同层次武者还不如。 千雨雅虽然不知道藏剑者补充光辉需要多少时间,但想来不短甚至可以说是漫长——刺客们又不是傻的,如果藏剑战法可以‘即充即用’,那他们平时肯定散尽光辉,等危急时才紧急补充光能。 “是的,我放弃了藏剑战法。”魏卫微注意到千雨雅的表情,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舍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其实藏剑战法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用的,除了刺客,谁还会想生活在黑暗之中呢?” “哪怕是我们这群刺客,也一直是想爬到有光的地方。” “黄金满籝,不如教子一经。” 魏卫微拿起小石片,往坠星湖里投掷,打出十几个水漂。 “所以白夜才安排我在皇家学院里教书。”他笑道:“我这辈子,就想当一个教书的普通人。” 千雨雅没有被魏卫微带偏话题,美眸流转中,眼神是毫无波澜的平静:“所以你打算再信阴音隐一次?” “没,我没这么说,而且这事也轮不到我做主。”魏卫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白夜的重大决策也可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那你为何要和我谈论这个话题?”千雨雅皱眉道:“你在测试我?在观察我?在考验我?” 魏卫微揉了揉太阳穴,哀叹一声:“悲夫!你怎么如此聪慧,如此率直,如此具有洞察力,真是令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他轻轻一拍掌,赔笑道:“好吧,刚才我说谎了,关于东阳区的决策,我还是有一点点的插嘴的余地。” “以及……” 魏卫微收敛笑容。 “我也的确在测试你,观察你,考验你。” 千雨雅并没有因为魏卫微的话而动摇,只是静静看着他。湖边亭忽然安静下来,直到魏卫微噗嗤一声笑了: “不要误会,我不仅在测试你观察你,我还测试观察整个学院的学生——虽然白夜行者都有推荐资格,但我毕竟在皇家学院嘛,平时也没啥事做,那就为白夜多多筛选一些好苗子咯。” “不要自傲,不要自卑,虽然认识不久,但我认为千雨雅你的确是一位极为优秀的女性。我找你讨论东阳区的事,一来是想看看你的想法,二来,这也是白夜的意思。” “白夜在挑选你,你当然也在挑选白夜,我们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这个革命组织想招谁就招谁——将阴音隐的消息告诉你,是白夜对你释放的善意,我们觉得,你应该有资格知道这个消息,甚至有资格给我们提出建议。如果这个举动能增加白夜在你心中的分数,那就再好不过了。” 魏卫微认真说道:“就算你觉得可以与阴音隐合作,我们也可能未必同意;如果你坚决反对跟阴音隐合作,我们也可能忽然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不用带有太多心理负担,你作为外人,你的意见是不可能动摇白夜的决定,但我会参考你的建议。” 面对魏卫微这么诚意的眼神,千雨雅沉默片刻,回道:“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东阳区的信息。” 魏卫微早有准备地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提醒一句:“这是一年前朝廷干员在东阳区的部分考察报告,我以教师身份从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小心点别翻坏了。” 我又不像你会打个响指就烧了文件……千雨雅翻开报告,发现里面只有结论和总结部分的寥寥数页,她花了几分钟就迅速读完了。 读完之后,千雨雅将文件还给魏卫微,站起来看着坠星湖,将手放入嘴里轻咬。 魏卫微也不急,为表礼貌,他没看千雨雅的背影,而是继续捡小石片打水漂玩。 “站在感性上,我还是不相信阴音隐这种人会因为同情而选择去推翻银血会这种庞然大物,这难度不比他推翻朝廷小多少。” 千雨雅忽然说道:“而且,我也不相信阴音隐有什么能力推翻银血会。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自恃武力的刺客罢了。” “合理的判断。”魏卫微用力打水漂,这次石片跳了二十三下。 千雨雅又接着说道:“但站在理性上,我认为阴音隐会将玄烛郡搅个天翻地覆。” “他可是一个欺骗了我的兄长,欺骗了星刻郡白夜分部的骗子,他以一举之力,葬送了星刻郡的大好局面。阴音隐成事可能不足,但用来败事,他或许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千雨雅双手扶着小亭栏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湖里自己的镜像,仿佛看着某个遥远的人,“只有他还活着,我才有机会在未来亲手报仇。” “精彩的分析。”魏卫微一次过将五块石片打出去,也没有看结果,转头看向千雨雅:“这就是你的答卷吗?” “合格了吗?” “我个人是想给你打满分的,但这事我真的说了不算。”魏卫微摊摊手:“那白夜呢?你心目中的白夜,分数合格吗?” 千雨雅平静说道:“那就看你们究竟是我‘心目中的白夜’,还是我‘亲眼所见的白夜’了。” “好吧,看来青霓她们还是任重而道远啊。”魏卫微耸耸肩:“课题探讨到此结束,你应该还有第二节大课吧?赶紧去吧。” 千雨雅却没有急着走,问道:“那你呢,魏老师?你是想跟阴音隐合作吧?因为你们同一个出身?” 魏卫微眨眨眼睛,笑道:“不,我其实是白夜里最想抓住阴音隐的人。” “为什么?” “你了解过藏剑战法,那你也知道藏剑者无一不是短命早死之人。”魏卫微悠悠说道:“阴音隐之所以在星刻郡里选择背叛,其实是因为他想夺取一柄极神兵,那柄极神兵可以为我们这些藏剑者补充生命力,相当于延长我们的寿命。” “如果能抓住阴音隐,那柄极神兵就属于白夜的了,也就是属于我的了,那我就可以活得长一点了……” 千雨雅问道:“如果阴音隐没背叛,你也可以受益吗?” “可以。”魏卫微点点头:“所以真的太可惜了……我也没想到阴音隐是那么死板的人,都到临终决战了,他居然真的不先拆开奖励看看……不然的话,或许……” “你在说什么?”千雨雅没听懂魏卫微的碎碎念。 “没什么。”魏卫微摇摇头:“不过,你说的其实也没错,我虽然很想抓住阴音隐,但同时,我也真的想跟他合作。” “因为我们这种人,见识过光明之后,就真的爬不回黑暗里了。” 说吧,魏卫微提着公文包离开。 这时候千雨雅想起黎莹的嘱托,走上去问道:“藏剑战法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吧?魏老师你……还能活多久?” “听闻北方有一条村子活了一位百岁老人,他仙逝那天方圆十里的乡亲们都来祭拜,但过后就无人记得,生平没有功绩,家族没有繁衍,历史没有记载他的名字,死得跟鸿毛一样轻;传闻辉耀烈祖麾下有一位猛将,年纪轻轻横扫北蛮,三十岁就在征战中暴死,烈祖为他痛哭,历史重重记载了他的痕迹,死得跟大山一样重。只要能在死之前做出一番事业,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魏卫微比了个‘三’的手势,笑道:“我还有三年就三十岁了,到时候千雨雅同学记得来我的灵堂上柱香。”说罢,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黎莹,你看男人的眼光也太糟糕了吧……千雨雅心想。 …… …… 玄烛郡外城,荆府。 “不痛了?” “不痛了!”青岚一脸欣喜地看着乐语:“公子你还会内景战法?好厉害啊!” 乐语打了个哈哈,将手从青岚小腹上拿开,摸了摸‘圣者遗物’手环,心想这生命力还真是够万能的,连痛经都能治。 今天一大早青岚就脸色苍白,乐语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支吾了好久才说出自己是因为天葵腹痛。乐语本来是想喊医官的,但忽然想起自己的「圣者遗物-净魂邪魔之剑」好久没用了,便尝试给青岚输入生命力。 没想到居然有用,乐语都惊了。 阴音隐在九泉之下看见我用极神兵治疗痛经,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打我膝盖……我倒是想物尽其用,但我已经不是藏剑者了啊。 别人的救命道具,在我这里就是痛经暖宝宝,人生就是这么玄奇。 大家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公子你要出门了吗?”青岚下意识去拿车钥匙,乐语摆摆手:“今天不用你开车了,我出去逛一逛。” “啊?”青岚有些失落:“那我该做什么?” “看书休息啊,腹痛还乱走什么。” 乐语出门前停了一下:“我大概会经过大门石街,你有什么东西想买的吗?” “有有有!”青岚瞬间精神起来:“桂花糖肉鱼肠虾饺生煎钵仔糕……好多好多,我拿张纸写下来!” 等青岚兴冲冲写完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后,她转头一看,发现乐语早就不见踪影了,气得她躺在床上发闷气,不过过了一会她就抱着被子不知道想什么嘻嘻傻乐起来。 ------------ 第108章 你真的是阴音隐吗 “晴眉姐,今天也没到祭祖节,二当家怎么忽然烧纸钱?” 外城某间不起眼的宅邸里,尹冥鸿正在院子里烧纸钱。灰白色的纸钱在火舌上飞舞化灰,蒸腾的烟雾仿佛描绘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 苦力打扮灰头垢面的荣曜站在门边,好奇地看着尹冥鸿的举动。他今天是来跟尹冥鸿出一趟任务,提早过来却看见这一幕,自然觉得怪怪的——谁会大清早烧纸钱啊。 “冥鸿在祭拜我们的异姓大哥。”牧晴眉坐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燃烧的火堆,露出追忆的表情:“大哥在三年前死了,今天是他的忌日。” “对了,你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喝口茶吧。” 荣曜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打扮:“我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不好进去,我站这里就行了。” “那你去后面洗个澡呗。” “这是伪装打扮。”荣曜苦笑道:“我现在是荆府的逃奴,在外面行动说不定会遇到认识的人,所以得弄脏一点让他们看不出来。而且外城认识我的人,其实还挺多的。” “为什么?”牧晴眉奇怪问道:“你是个名人嘛?” “不是名人,只是我以前是负责出府采购食材,然后……”荣曜有些难以启齿:“因为爹娘生的好,婶婶阿姨看见我都会格外优待我,一来二往,许多人也记住我了。” 牧晴眉惊了:“真的假的,那为什么我去买菜婶婶阿姨不给我优待?我长得也好看啊!” 荣曜哭笑不得:“这个嘛……正所谓异性相吸,婶婶阿姨可能更喜欢我这类好看的男人吧。” “哎?这么说你是因为太帅所以被很多人记住?”牧晴眉端详了荣曜好一会,摇摇头:“但我看你感觉也就是平平无奇啊。” “晴眉姐见多识广,自然看不上我这层臭皮囊。”荣曜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尹冥鸿,又问道:“那晴眉姐是不是二当家比我好看多了?” “是啊!”牧晴眉脱口而出,但等她注意到荣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脸红辩解道:“不过他嘛也就这样,还长得黑,眼神又吓人,吃饭的时候又大声……顶多就是比你帅一点点,就亿点点。” “真的!” “你再笑就跟我切磋一下。” 荣曜顿时止住笑容——文虹医官对他千叮万嘱,千万别惹牧晴眉,玄烛白夜的首席战力‘以力服人’牧晴眉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尹冥鸿很多伤就是跟牧晴眉‘切磋’时弄出来的。 荣曜赶紧转移话题,哎了一声:“二当家怎么在烧书?” 只见尹冥鸿正在撕下一张张书页扔进火焰里。 “啊,那是《火神传》,大哥生前就是《火神传》的铁杆书迷。他死前嘱咐我们,每年他的忌日一定要给他烧《火神传》的最新一卷。” 荣曜点点头,又哎了一声:“二当家怎么在烧战法牌?” 只见尹冥鸿将一沓战法牌扔进火焰里。 “啊,大哥生前还是战法牌馆里十位超凡入圣的牌手之一,他死前嘱咐我们,每年战法牌版本更新之后都要给他烧一套战法牌。” 荣曜点点头,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又哎了一声:“你们大哥还喜欢看黄色画册嘛!?” 只见尹冥鸿正在撕开一本香艳画册,荣曜看一眼就感觉非常得劲,都有点想问尹冥鸿在哪里买的。 “啊,虽然大哥的确喜欢看,但他觉得既然纸钱烧到下面会变成真钱,那这些画册烧到下面说不定也会变成真的女人。”牧晴眉耸耸肩:“大哥他死之前还是处男,他觉得自己又胆小又爱打牌又爱,到了下面肯定还是个童真鬼,所以死前嘱咐我们一定要每年给他烧美女画册——不过如果这真有用的话,那他在下面除了跟几百个美女造小鬼外也没时间做其他事了。” 荣曜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大哥死前也嘱咐太多了吧!?” “是啊,毕竟大哥是冥鸿亲手杀的。” 院子里忽然掀起阵风,火焰忽然变得旺盛狂舞,吞噬着纸张灰烬。荣曜看过去,发现尹冥鸿一直平静地看着火焰,他的模样在火焰蒸腾中变得有些扭曲,如鬼可怖,如神忘情。 “你没继续问下去。”牧晴眉双手撑着下巴:“你也知道小九山的事吗?” “三年前我在荆府的时候就听说过,文虹医官也跟我说了一些。”荣曜斟酌一下言辞:“这么说,你们大哥……就是当年率领小九山工人暴动的水行舟?” “嗯,大哥,冥鸿,我,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练功,一起加入白夜。” “小九山的事当年在玄烛郡还是引起很大震动的,毕竟死的人太多了。”荣曜说道:“在传闻中,水行舟是一个义薄云天、不畏强权、抗击暴政的英雄……” 牧晴眉噗嗤一声笑了,“大哥肯定死也没想到自己死了之后的名声居然比活着的时候好这么多——他当年是出了名的怂包子,有时候打牌打不过还会当场哭出来。好几次他被人欺负了,都是我和冥鸿过去帮他找场子的。” “你别看我现在一口一个大哥,那是我们用来嘲笑他的——他除了年龄大以外,其他都不如我们,学习就溜号,练功就跑出去打牌,打架更是谁都打不过。在很多时候,他反而是需要我们照顾的大哥。” “但他很爱你们吧。”荣曜说道。 牧晴眉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当时不在小九山,冥鸿也没多说,但我想也能想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杀了荆家的长老,当时荆家已经找来和阳军,决定要血腥镇压小九山的矿工,投降也只不过是漫长的折磨。他们连逃都逃不掉,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让某个人带着小九山这份功劳叛逃到荆家,让这场暴动至少有那么一点意义。” “大哥那么胆小的人,怎么可能背负得了这样的血海深仇?”牧晴眉歪歪脑袋:“当年冥鸿回来之后,我还怪了他好久——但后来我也明白了,冥鸿这些年所受的苦,大哥肯定宁死也不愿意面对。” 听见‘怪了他好久’这么温柔的说法,荣曜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他记得文虹医官说过,三年前尹冥鸿差点被打死了,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足足光疗了整整一周才能下床。至于是谁打的,文虹医官没说,但这个情报是接在‘你别惹牧晴眉’后面的。 此时,尹冥鸿已经没再扔东西进去烧。缺少可燃物,火堆慢慢小下来,很快只剩下几缕小火苗。 “大哥。” 尹冥鸿端坐在火堆前面,轻轻说道:“我今天要去进行一个重要的决策。” “或许会带领我们走向毁灭,也可能产生奇迹。” “就像你当年一巴掌扇醒我那样,大哥,帮我下定决心吧。” 哗啦! 清风吹来,余烬爆燃,即将熄灭的火堆忽然窜出一米多高的火焰,华丽而又转瞬即逝。 “我明白了。”尹冥鸿站起来,拿出红缎带缠在手上:“荣哥儿,我们走吧。” 粗人打扮的荣曜弯腰行礼:“恭候多时。” …… …… 见面地点是大门石街。 大门石街是外城里著名的繁华街道,百年成衣店、玄烛老小吃、东阳饰品……有吃有穿有美,而且物价不高,哪怕是普通家庭也能咬咬牙来大门石街‘奢侈’一番,许多孩子的童年梦想,就是在大门石街里任吃任喝。 阴音隐将见面地点定在大门石街非常合理,这里人流密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轻松逃逸。不过同样,白夜也能轻易在这里安插探子,甚至大门石街有些店铺老板就是白夜行者。 荣曜跟在尹冥鸿十步之外,装作是来大门石街找工作的苦力,一点也不显眼。 看了看怀表,时间将要到达早上9点,尹冥鸿按照阴音隐的指示,来到老友记买一杯椰奶。 但是在三天前,白夜就已经派人去老友记当学徒,老友记附近也有白夜行者在监视,堪称是天罗地网。 哪怕这时候忽然又来个小孩传信,其他人也会跟着尹冥鸿一起移动! 付钱,买了一瓶椰奶,喝完。 尹冥鸿看着面前的空瓶子,陷入一阵沉思。 他被……阴音隐放飞机了? 就在这时候,街口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架空座的人力黄包车忽然拉到老友记门口,这辆黄包车有些奇怪,座位很宽,而且车夫居然有三人。 左边肩膀搭着毛巾的车夫拍了拍尹冥鸿的肩膀:“尹先生,就是你要坐车吗?” “我……”尹冥鸿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是。” “上车吧。”中间车夫高兴说道:“你朋友花了很多钱让我来载你,放心,我们飞毛腿团队一定会以最快速将你送过去。下次叫车可以去车行喊我们,我们是玄烛郡拉车最快的团队——!” 左边车夫:“飞!” 中间车夫:“毛!” 右边车夫:“腿!” 尹冥鸿坐上车,朝后面的荣曜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来。 人力黄包车速度也就这么回事,毕竟是人拉的,能快到哪里去?其他人很轻松就能跟上来了,阴音隐这次布置根本毫无意义,他失策了。 “抓稳了,先生!” 就在尹冥鸿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看见黄包车一溜烟平地起飞了! 真的是飞毛腿! 左右景色飞快后退,尹冥鸿双手紧紧抓住扶手,他甚至觉得速度再快一点自己就可能被甩出去——这速度都跟汽车差不多了吧!? 大概四五分钟后,黄包车慢慢开始减速,最后彻底停在某个巷口,“先生,到了!” 尹冥鸿赶紧跳下黄包车,有些后怕地看着这三个车夫:“你们的车……真的很快。” “当然,我们可是专业团队——” “飞!” “毛!“ “腿!” 然后车夫说道:“按照你朋友的委托,载你到这里,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呢。那么先生,祝你一路顺风。” 当黄包车离开后,尹冥鸿左右环视一下,心里顿时暗骂一声。 他熟门熟路地沿着小巷左穿右拐,很快来到一条人迹罕至两墙高耸的巷道里。 没错! 就是他们上一次见面的那条巷道! 甚至巷道中央也有一块红砖头! 尹冥鸿过去捡起红砖头,问道:“阴音隐?” 旁边墙壁马上传来熟悉的轻柔男声:“哎?尹冥鸿你来了?看来飞毛腿是真的很快啊……” 尹冥鸿扯了扯嘴角:“明明最后还是要来这里见面,你为什么要我去大门石街买一瓶椰奶?” “你喝过蜜糖五花茶吗?”‘阴音隐’忽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尹冥鸿一愣:“喝过。” “你觉得椰奶好喝还是蜜糖五花茶好喝?” 尹冥鸿想了想:“椰奶吧。” “唉,你们品味好差。”‘阴音隐’叹了口气:“那么,闲聊结束。都过去十天了,白夜总部那边也该对我的合作建议做出决定了吧?是分手,还是重新来过?” 你这个说法怪怪的……尹冥鸿沉默片刻,说道:“不,白夜总部并没有对你的建议做出决定。” ‘阴音隐’似乎很惊讶:“那……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十天不够,三十天怎么样?” “不用。”尹冥鸿背着墙壁,说道:“总部将决策权交给了玄烛分部,分部将决策权交给了我,我现在可以直接决定是否跟你合作。” “听起来像是分锅,锅一层一层往下推,然后推到你这个小卒子让你负全责……” 尹冥鸿沉声说道:“如果我决策失误,玄烛白夜甘愿与我共赴黄泉。” 巷道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阴音隐’才开口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不该做的事,我也已经做了。那么,请给出你的答复,白夜行者。” “无论是志同道合,还是分道扬镳,我只需要一个结果。” 尹冥鸿却是说道:“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阴音隐。” “请问。” 尹冥鸿看向墙壁,视线仿佛要穿透高墙,看见站在另一侧的人影—— “‘阴音隐’,你真的是阴音隐吗?” ------------ 第109章 青岚:不会是我吧? 果然怀疑了吗…… 站在墙另外一边的乐语丝毫不慌,反问道:“何出此言?” “白夜总部虽然没有做出决策,但他们将所有关于阴音隐的情报都送到玄烛郡。”尹冥鸿平静说道:“通缉令里只有阴音隐的大致相貌和主要特征,不过大多数白发刺客都有相同特征,再加上你和刺客乐语的情报可以对得上,所以我心中虽然有怀疑,但也有半分相信。” “但根据白夜总部对阴音隐相貌的详细描述,再加上他身上携带千羽流和阴音隐的勋章,与‘阴音隐背刺千羽流’的罪行完全吻合,甚至就连他携带的疾刀靴,都是带有白夜暗标的内购款。我可以肯定,死在红月堡垒的刺客乐语,就是阴音隐本人。” “那么,你这位自称‘阴音隐’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乐语哈哈一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拥有象征无限可能的极神兵圣者遗物——” “但圣者遗物也是需要你触碰过其他神兵,你才能将圣者遗物转换为对应神兵的复制品!”尹冥鸿直接打断道:“按照你的履历,你最有可能触碰到的神兵应该只有幻神兵‘净魂邪魔之剑’,这也是阴音隐之所以争夺圣者遗物的原因——这柄神兵可以补充藏剑者的生命力!” “这段日子我也特意向总部申请了解各种神兵的威能,能远距离观察窃听的神兵不是没有,譬如极神兵辉耀透镜;能制造分身的神兵也有,譬如幻神兵幻影刀。如果你继续用神兵的理由来搪塞我,我的确难以反驳。” “但你之所以一直选择跟我隔墙相见,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吧?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害怕与我见面。” “来一场真诚对话吧,‘阴音隐’。” 果然,这个世道还敢搞革命的,脑子蠢不到哪里去……乐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倒也没多慌张,拍手笑道:“精妙绝伦的推测。” “不过,你似乎忘了几个关键问题。” “按照你的结论,阴音隐已经死在红月堡垒了,那我是怎么知道那么阴音隐才会知道的详细情报?除了我是阴音隐外,你还有其他猜测选项吗?” “更何况,如果我真的不是阴音隐,那我又何必以这个身份接触白夜?我图什么?图自己会被你们追杀?图自己会被刺客组织责难?还是图跟你们交涉破裂?” “如果我不是阴音隐,那我伪装成阴音隐必然能获得某种好处,你说说,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至于我为什么不和你见面……一个白发刺客想在玄烛郡活下去,肯定是进行了一定变装。如无必要,我不想将我现在的模样暴露给白夜。” 尹冥鸿听见这番辩解,脸上阴晴不定——他其实也只是诈一诈对方,尹冥鸿虽然心中对‘阴音隐’多有怀疑,但也找不到实锤的证据。 正如乐语所说,尹冥鸿找不到伪装成‘阴音隐’的意义何在! 伪装成‘阴音隐’,不但无法提高自己与白夜的交涉成功率,甚至会造成负面影响,更是会惹来白夜无穷无尽的追杀——这次见面本来就是白夜的一次追杀行动,如果能找到阴音隐的本体,就直接抓捕;如果找不到,就继续交涉。 尹冥鸿换位思考,先不提他不是阴音隐,就算他是,他与白夜接触的时候也肯定会想办法伪装成其他身份,暴露自己是阴音隐绝对是下下策。 这么一想,‘阴音隐’真的很实诚了,一见面就坦白自己那‘卑劣的身份’,简直跟走鬼档老板在招牌上写‘地沟油炒面’一样令人佩服。 与尹冥鸿那异想天开的‘猜想’相比,乐语这番‘损己利人’的发言自然更令人信服。是啊,他说自己是阴音隐,除了会让白夜越加警惕外,他还能获得什么好处? 因此白夜总部几乎没怀疑过这位忽然出现在玄烛郡的阴音隐,就像警察叔叔不会怀疑会不会有人用逃犯的身份证上网——好吧,是会怀疑熊孩子捡逃犯身份证上网,但辉耀这里又没网吧! “那红月堡垒的刺客乐语,真的只是你阴音隐的同伴?” “乐语跟阴音隐的关系,就跟你和文医官的关系一样。” 乐语笑道:“怎么,刺客跟你们间谍一样都是地下工作者,有一两个曾经信赖过,在背后支援自己的同伴,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尹冥鸿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的话说服了我,从逻辑上,从利益上,你的身份都是无可置疑的。” “但你好像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的是,阴音隐吗?” 小巷陷入良久的沉默。 “我是与不是,在银与血的土地上,并没有任何意义。” 乐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尹冥鸿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玄烛白夜接受你的合作建议。”尹冥鸿淡淡说道:“详细的契约我也不说了,对于你我而言,能有共同的默契就已经不易。根据你的情报价值,你可以对白夜提出要求,钱财,物品,乃至要求白夜配合行动也可以——当然,你的任务要求白夜也会拒绝,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如果你愿意说出自己目前的身份,白夜也会暗中保护你……” “不必了,你们将人力用来保护自己吧。”乐语笑道:“我现在可比你们安全多了,反倒是你们死到临头了。” 尹冥鸿听出乐语的潜台词:“什么意思?银血会有异动?” “天际流民越来越多,战乱频起交通阻塞,银血会最近也不好过,诗家商会更是因此损失惨重抛售产业。银血会不好过,工人们自然也不好过。” 乐语说道:“最近几个月你们也该感觉到工人和奴仆的待遇越来越差了吧?经济变差了,而底层劳工却增多了,银血会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会引起大规模暴动,要求各家有工厂植物园的商会提前处理好工人问题。” 尹冥鸿连忙问道:“怎么处理?”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各家商会怎么处理?”乐语说道:“但无非是那几招,分化工人,贿赂工贼,画饼蛊惑……生产资料掌握在他们手里,工人终究只能被动承受。而且这次不是某个商会想加大剥削力度,而是所有商会都得分摊这次战乱而产生的连锁反应,连他们自己都得割肉,作为下游的老百姓是一定要放血的。” “足够了。”尹冥鸿重重呼出一口气:“能提前知道银血会的方针,我们的人至少会少遭受损失。你的情报很重要,白夜会铭记于心。” 乐语打开虚拟面板看了一眼,发现‘阴音隐的劫’果然进度+3,暗暗点头:“对了,那几个宝藏你们去拿了吗?” 上一次见面,乐语可是将荆正武的小金库泄露给白夜了,就是寄望他们能‘劫富济贫’。本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时候他还没见过这位弟弟,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真是做的太好了——又不是美少女还敢阴阳怪气,就该将这个弟弟拖下去弹弟弟弹到死! 想到这里,乐语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但又没去做的事,忍不住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拿了两个,然后对方似乎有所发觉,我们不想冒险就放弃了。”尹冥鸿说道:“另外我们也已经派人去购买诗家的玻璃工厂,诗家卖的真的很急,估计这两天就能定下来。” 虽然这样一来就会将白夜麾下的商会暴露给‘阴音隐’,但尹冥鸿也没办法——只要他们购买玻璃工厂,对方一查就知道了。不过既然选择跟‘阴音隐’合作,这种风险也是必须要冒的。 “你要不留给联系方式给我们。”尹冥鸿试探性问道:“这样一来有什么事,我们也能联系到你。” 乐语却是很警觉:“你们干嘛有事会联系我?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因此你们不可能得知关于我的情报;如果你们遇到危险,我一个刺客也帮不了你们;你们也无求于我,只有我得到情报才会‘贩卖’给你们——我能联系到你们就足够了。” “好吧。”尹冥鸿也没有坚持:“如果你有情报或者想与我见面,用现在的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尹冥鸿看了看怀表:“虽然你雇佣的飞毛腿真的很厉害,但我的同伴这时候也该反应过来,意识到这里才是真正的见面地点,应该在赶来了……这次会面就到此为止?” “还有一件事。”乐语说道:“荆家似乎准备开办一家报社,由荆正威负责。” “荆家还会办报纸?”尹冥鸿有些诧异。 乐语:“这其实是荆正威提出来的,主要目的应该想通过报纸对百姓们进行洗脑。舆论战,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银血会在斗争上比我们还熟练……”尹冥鸿苦笑一声:“这个情报,我记住了。” 乐语发现‘阴音隐的劫’只是进度+1,便知道尹冥鸿不太重视这个情报,说道:“我还有办法,让你们的人安插进这个新报社里。” 为了让尹冥鸿更明白报社有自己人的意义,乐语提醒道:“如无意外,这份报纸很可能会热销玄烛郡。如果你们的人进去当编辑,那你们只需要在排版上做一些记号,就可以通知所有白夜行者——你们甚至可以投稿一些文章,揭露商会的黑暗!” 尹冥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揭露商会黑暗……不可能吧?毕竟这是荆家办的报纸,他怎么可能——” 乐语忍不住笑了:“银血会内部也是弱肉强食,他们不仅不是铁板一块,反而是大家互相虎视眈眈,都等着咬对方一块肉。只要你揭露的不是荆家的黑暗,你以为荆正威会愿意为其他商会保密?” “对啊。”尹冥鸿重重点头:“按照荆正威那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心性,肯定还会拿着这些把柄与威胁吞并其他商会,或者刊登在报纸上打击对手……虽然这样是便宜了他,但只要银血会内部乱起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乐语:“……精彩的判断,如果荆正威能知道你的想法,肯定会采纳你的建议。” 尹冥鸿越想越觉得在报社里安插自己人是一个绝妙的想法,忍不住问道:“但荆正威肯定会重点把控报社吧?你真的有办法让我们的人进去吗?” “放心。”乐语说道:“我有办法影响报社的主要负责人。” …… …… “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青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削苹果皮一边注意走廊的人影。当她小心翼翼削出一条完整的苹果条,忍不住暗暗喝彩一声,将苹果皮摊平放在石桌上。 如果苹果皮不断,我们就会在一起…… 青岚美滋滋地吃着又甜又脆的苹果,感觉这样悠闲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想到这里,青岚忽然意识到一件很恐怖的事。 那就是, 公子, 好像从来没工作过…… 其实公子麾下的产业都不需要他多费心神,他只需要定期查查账而已。但就连查账清点进出这种小事,他都不愿意做,一股脑让自己负责。 一开始青岚还觉得挺好,就当做打发时间了。但说到底这也是工作,而且公子还在旁边喝饮料,就越加令人郁闷了——工作氛围太差。 这几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但青岚可是知道公子有项大任务——组建报社。 然而这几天公子的行踪,青岚几乎都知道:打牌、吃饭、打牌、吃饭、夜晚。 除了荆园回来的那一晚公子思考过一会外,他几乎没有花心思在上面。 这么看来,他应该不会插手报社的具体事务。 那么,是谁这么幸运,被公子钦点为报社的负责人? 不会是我吧? 不会吧不会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青岚就乖乖回房躺在床上了。 希望公子看在自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弱女子份上,不要难为自己。 其实青岚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流落风尘,但她心里其实隐隐也想活出一副独立自主的人样。像负责报社这种挑战,她以前应该会自荐枕席……呸,自告奋勇。 但不知为何,跟公子待久了,青岚感觉自己被公子身上那股气质感染,变得越来越看透世事,悟透红尘,明白人生只是梦幻空花,光阴亦是镜花水月。 简单来说就是—— 她也不想工作。 ------------ 第110章 玄烛郡→炎京 “希望未来,我们有机会来一场真诚对话。” 谈话结束的时候,尹冥鸿这么跟乐语说道。 乐语知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阴音隐,他也知道乐语知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阴音隐。 但双方心照不宣地默认这个事实,乐语的功绩会以‘阴音隐’的名义报上去,白夜也会以对待‘阴音隐’的方式警惕乐语的存在。 虽然无论谁都觉得以‘阴音隐’这个身份接触白夜是没好处的,但实际上其实是有一点点好处的——至少,白夜是认可阴音隐这位刺客情报大师的身份,‘阴音隐’所说的情报,他们必然会重视。 要是乐语用新马甲接触白夜,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获取他们的重视信任。当然,如果乐语以荆正威的身份加入白夜,倒是能迅速获得重视——但问题是他不愿意。 因为这样一来就没退路了。 倾覆银血会,革命玄烛郡,这种事不是请客吃饭,不能心血来潮。如果乐语以荆正威的身份加入白夜,那么他的结果要么是牺牲死替,要么一直干到革命成功为止——没有其他可能。 至于逃跑放弃这种事,乐语是可以做,但他却未必做得出来。说到底,他就是热血未凉的那种人,不然他怎么可能会主动联系白夜?如果到时候其他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千斤重担压到他肩膀上,他又怎么可能放弃大家付出无数心血的事业,一走了之? 就像在星刻郡,正如阴音隐所说,他其实是可以上火车跟千雨雅一起去炎京开始新的人生。 但他没有去。 不仅仅是乐语觉得星刻郡的夺城计划很稳,更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看星刻郡的结局。千羽流恩师林锦耀是他杀的,提刑司司长董衡是他和阴音隐一起暗杀的,陈辅是唯他马首是瞻的狗腿子,安倩是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大姐姐,还有阴音隐—— 这个只剩下几年好活,左一句常识右一句毒舌的白发男人,跟他贫嘴让乐语找到几分前世与朋友相处的感受。他不得不承认,他留在星刻郡,其中有几分的确是因为阴音隐。 来到这个世界,乐语太寂寞了。 以至于别人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无法狠心斩断羁绊。 如果说以前还有‘怕死’这个生理本能来让乐语远离危险,那「死而替生」的存在是直接删除了这个生物属性。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自己辜负别人的期待,辜负大家所受的苦难,辜负自己内心的道德法则。 一开始乐语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下意识地使用‘阴音隐’这个面具来隐藏荆正威的身份。 他愿意为颠覆银血会出一份力,但不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余生。 对别人来说,‘阴音隐’是一个危险的面具,但对乐语来说,这却是恰当好处的身份。 这样一来,白夜的人就不会当他是同伴,更不会与他相识,但又会重视他的情报,甚至愿意和他合作。 乐语已经充分感受到白夜行者的个人魅力了,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他们所吸引,那就先一步让他们讨厌自己。无论是‘阴音隐’还是‘荆正威’,都是能百分百吸引白夜行者仇恨的靶子。 只要在玄烛郡没有牵挂,乐语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他可以帮白夜,也可以暗算自己的兄弟们,甚至可以连夜打包财物离开东阳区,开始自己的‘踏破秘境’之旅……只要没有责任,那他就是自由的。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那他也可以说一句‘我尽力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但他知道,他绝对不可以背负誓言、责任和强欲。 因为他的余生太长了。 乐语到目前为止,一共死替了三个人: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 这三个人的人生,都是被誓言、责任和强欲这些东西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虽然人从历史唯一能学到的教训就是人从来无法学会教训,但乐语还是下定决心,他绝不能走这三个人的老路。 毕竟他们死了就死了,而乐语说不定能活到人类机械飞升的那一天啊。 乐语只是不想自己活得太累。 毕竟死一个陈辅就让他难受了几天。 安倩大姐姐去郡守府恐怕是遇到蓝炎了,肯定已经死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有点痛了,他真的好喜欢安倩大姐姐。 简单来说,乐语就是那种,做可以做,但谈感情就免谈的人。 ‘那么……是时候准备报社的事了。’ 虽然乐语已经决定了,总编就让青岚来当,但还是缺很多人。当然人也不是问题,招一群白夜的二五仔就是了。 只是要刊登什么内容呢?刊登什么版块呢? 去大门石街的路上,乐语看见路上有个卖报小郎君,便买了一份报纸看看。 报纸十分简单,就叫《玄烛报》,格式倒是跟前世差不多,4开大小,一共六页,至于纸质嘛,如果用来擦屁股,如果屁股会说话,那它肯定会去投诉自己被虐待了。 但内容倒是挺正常,头版就是天际内战的情况,以及辉耀各区的近况,乐语甚至看到吕仲执政官入主星刻郡,举行盛大婚礼招待临海军官星刻官吏的新闻,新娘是吕仲的女儿,而新郎是……卧槽!?蓝炎!? 没想到蓝炎你浓眉大眼的,肠胃也不好啊,喜欢吃软饭! 乐语啧啧称奇,又翻了一下,发现居然还有故事栏目,而且这个故事还是玄烛郡喜闻乐见的那种:仆人发现管家是坏人,告诉主人却反而被打了一顿,但仆人忠心耿耿,与坏管家斗智斗勇,最后终于获得主人的信赖,坏管家被赶走,而主人和仆人也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 至于你问他们的幸福生活是什么……那当然是君君臣臣主主仆仆啦!作为仆人能得到主人的信赖,难道还不够幸福嘛? 不过这故事写得还挺好看的,情节峰回路转,有种《猫与老鼠》的味道,而且三观也符合玄烛郡的主流思想,看得乐语津津有味。 看来银血会也知道该怎么用舆论进行潜移默化的洗脑啊,看来这群资本家还是有点脑子的。 一边看报纸一边走路,乐语忽然看到一家‘逆风邮局’,便走进去表明自己的身份。 这个世界自然是有邮局,甚至还有电报,普通人也用得起——因为送信的也是穷人,邮局就当个中间商赚差价。 荆家大少爷来邮局,负责人不敢怠慢,请他到办公室里商谈:“请问公子是有什么货物想要委托我们邮局吗?” 负责人心里也有些奇怪,荆家又不是没有合作的邮局,荆正威想要委托找那些邮局就可以了。 乐语:“我想送一笔钱和一封信给炎京的某人,但要求是匿名送达。” 送钱不留名?这种好事我也想要啊……负责人暗暗吐槽,心想这估计是有钱人玩的特殊操作,说道:“放心,荆家大公子的钱我们可不敢贪。不过,如果钱比较多的话,你最好出多一点邮费,这样我们会派三个人互相监督一起护送,而且给他们的酬劳也足以让他们按下小心思。” “没问题。” “那好,请问那个人住在炎京哪里,叫什么名字?” 乐语挠挠头:“额……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哪。” 负责人眨眨眼睛,摊手说道:“这样我们也没法送,你至少给个地址让我们去找才行。住的地方不知道,工作的地方呢?” “啊!”乐语忽然想起什么:“她现在就读于皇家学院,应该是皇家学院的一年级新生,这个情报够了吗?” “够了够了。”负责人点点头:“虽然找起来应该费点功夫,但问题不大。那么,收信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外貌特征?” 乐语:“她叫千雨雅,是一个非常漂亮高冷可爱的女孩子。” 果然如此,不过现在有钱人泡妞,都是先起手砸一笔钱的吗,这也太直接粗暴了……负责人心想。 ------------ 第111章 奔涌吧,后浪 牧晴眉看着这座坐立在讲学广场旁边的‘青年报社’,抚平自己衣服的皱褶,鼓起勇气走进去。 当尹冥鸿宣布与阴音隐达成合作关系后,玄烛白夜并没有质疑他的决定,而且阴音隐带来的情报也极为重要,他们商量后,决定接受阴音隐的帮助,派人加入报社担任编辑,暗中协助玄烛白夜的信息传递。 至于这个人选为什么是牧晴眉……除了因为牧晴眉囚了好久尹冥鸿外,更因为玄烛白夜也没其他更好的人选——是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有资格担任编辑的空闲人员! 跟星刻郡不一样,星刻郡虽然底层百姓也相当穷苦,但小孩子的空闲时间也多,可以去讲学广场接受启蒙,但在玄烛郡就不一样了,这里招募童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取消童工会让工厂和百姓都吃不上饭’在这里居然是大家认可的真理。 在这种情况下,小孩子自然没多少时间接受启蒙,不过识字和战法是辉耀人生存的刚需,因此这里大多数人都是零零散散学会一些常用字,抽空修炼战法锻炼身体。他们看个,听个曲儿,那倒是没啥问题,但是让他们进行文字编辑工作,跟让资本家忽然良心发现背叛阶级一样不现实。 而且,玄烛白夜的人,很少。 跟星刻白夜那上至主薄司司长,下至军院教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盛况不一样,玄烛白夜很难开展高层和中层工作。 毕竟从来没有哪个矿工挖矿挖得又快又好而变成矿主,在玄烛郡过得好的人,或许勤奋,但绝对不是良善之辈——譬如乐语的两个守卫,米蝶和利桑,当乐语要他们去杀人,他们绝对不问理由,下手不留余地。 能在玄烛郡这棵腐烂又旺盛的大树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必然会参与到剥削压榨底层,良善之辈只能活在最底层被压榨,劣币驱逐良币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反过来也说得通,应该是良币驱逐劣币——像米蝶,白玉兰,荆正威[ biquge.xyz]这类人,在这里属于‘良币’。而白夜这些不合时宜的人,才是‘劣币’。 中层和高层的既得利益者们,或许会有人良心不安,但现实沉重的引力,让他们根本不敢抬起头聆听白夜的传道。 这也是为什么阴音隐这个可以‘混入’玄烛上流社会的人,会得到玄烛白夜的重视——他们真的没有可以刺探银血会上层情报的探子。 玄烛白夜的人手太紧张了,大家都有要扮演的角色。荣曜这个能自由行动的新人一来,几乎大家都争着要,堪称是大家的公用新人。 其实荣曜也有能力担任编辑,但奈何他本身就是荆正威的逃奴,而这个报社是荆正威开的,他去报社简直是小兵冲塔,自寻死路。 思来想去,有能力又有闲的,还真只有牧晴眉一人。 虽然玄烛白夜一直想在未来的关键时刻才甩出牧晴眉这张底牌,但有现在才有未来,而且担任编辑的风险也比较小,就算出了什么事,凭借牧晴眉的个人武力,她在外城几乎是想走就走。 哪怕尹冥鸿不是很同意,但经过综合衡量后,牧晴眉还是获得了这项任务。 报社很大,地段也很好,其实它之前是荆家麾下的一家成衣店,毕竟荆家上游产业有数家种植园,下游产业的粮油店、成衣店自然也一并开设,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报社有三层楼,一楼前台坐着两位制服整齐脸容姣好的咨询员,旁边还有两位五大三粗的保安站着,凸显出一个财大气粗。 但在牧晴眉眼里,她却是有另一番解读:‘哼,可恨的奸商嘴脸,这是早知道会有人上门打砸这份一派胡言的报纸,所以准备好武斗了吗?’ 她已经从尹冥鸿那里得知,荆家创办这份报纸的目的是为了洗脑民众,自然戴上有色眼镜来审视这一切。 “是来参加编辑考试的吗?”看见牧晴眉,前台小姐姐说道:“请你阅读一遍这篇文章。” 前台递出一份报纸,牧晴眉一看,发现是《玄烛报》里一篇介绍南方晨风区目前情况的时政文章,里面的用词虽然不算生僻,但没经过系统学习的人多半不能全部读出来。 虽然很简单,但这的确可以筛走不学无术的文盲丈育,牧晴眉小声阅读一遍,前台点点头:“请到二楼登记报名,然后就可以参加考试了。” 还有考试,装得很专业一样……牧晴眉心里不屑,脸上礼貌地答应一声。 像荆正威这种一身铜臭味的商人,他哪会办报纸?所谓的考试,多半是他找了一些题目,想筛选出一批毫无风骨为其驱使的腐烂文人来为他做枪写稿,至于稿子内容,那当然是‘穷人要认命’‘忠诚最可贵’之类的洗脑文。 牧晴眉平时也看《玄烛报》,那些‘忠仆仁主’的故事她早就看得恶心反胃了,心想荆正威这份报纸多半逃不出这个范畴。 虽然讨厌这种报纸,但牧晴眉并不讨厌来报社。她对报纸文章的编撰还是很有兴趣的,而且近距离看这些人是怎么写出这种恰烂钱的文章,也让她感觉很有意思。 来到二楼,牧晴眉便看见几张长桌,十几个青年文人老年学者正坐在那,有的苦思冥想,有的下笔有神,不过他们之间毫无间隔,甚至侧过头就能看到别人写什么……这考试太不正规了! 她刚上来,就有一个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份报名表,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基本信息,然后在名字后面画一个☆五角星。 这就是阴音隐与白夜约定的信号,他会让负责人无条件录用报名表名字后面有五角星的人。其实牧晴眉是拒绝的,因为这样会显得她的签名很萌,但为了组织为了任务,她也只能将五角星画漂亮一点。 工作人员确认报名表信息填好后,将报名表反转到后面:“答题在报名表后面作答,你去那里坐着慢慢写就可以了,不限时间,不过得在下午5点前写完,不然我们要下班了。” 牧晴眉讶然道:“那试题呢?” “在那。”工作人员指了指长桌上放置的几份资料:“你们的试题都不一样,大家轮着看就行了。” 你们报社也太吝啬了吧! 答题在报名表后面答! 连试题都轮着看! 丢你们荆家的脸! 不对,难道这就是荆家的作风?对外招募保安凶残成性,对内吝啬孤寒苛待雇员,怪不得荆正威能发财,真是一举一动都体现了他的劣根性! 牧晴眉心里疯狂吐槽,过去坐下拿起一份试题看,顿时明白为什么这次考试为何如此随意: 「请在阅读下列文章后,根据其表现的中心思想,仿写一篇类似的短文」 「《奔涌吧,后浪》」 ------------ 第112章 所谓被骗,只不过是太想得到 「那些口口声声, 说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应该看着你们; 像我一样,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 辉耀积攒了两千年的财富, 所有的知识、见识、智慧和艺术, 像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科技繁荣、文化繁茂、城市繁华, 文明的成果被层层打开,可以尽情地享用; 自由学习一门战法、享受一段爱情、欣赏一部、去遥远的地方旅行。 很多人,从小你们就在自由探索自己的兴趣; 很多人在童年就进入了不惑之年; 不惑于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壁垒被打破, 你们只凭相同的爱好, 就能结交千万个值得干杯的朋友, 你们拥有了,我们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利——选择的权利 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你们有幸遇见这样的时代, 但是时代更有幸,遇见这样的你们。 我看着你们,满怀敬意。 向你们的自信致敬。 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和否定; 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向你们的大气致敬, 小人同而不和,君子美美与共,和而不同。 更年轻的身体,更容得下多元的文化审美和价值观。 有一天我终于发现, 不只是我们在如何教你们生活, 你们也在启发我们,怎样去更好的生活。 那些抱怨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应该看看你们; 就像我一样,我看着你们满怀感激; 因为一个城市最好看的风景, 就是这个城市的年轻人。 因为你们, 这世上的、音乐、戏剧所表现的青春 就不再是忧伤迷茫,而是善良、勇敢、无私、无所畏惧。 是心里有火,眼里有光。 不用活成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我们这一代人的想象力不足以想象你们的未来; 如果你们依然需要我们的祝福, 那么, 奔涌吧,后浪! 我们在同一条奔涌的河流。」 牧晴眉看着这篇文章,久久不能放下,如尝珍馐般贪婪地又阅读数遍,直到坐在对面的新应聘者想要借阅试题,她才不情不愿地放开这篇文章。 太精彩了! 太激昂了! 她恨不得摘抄下来,回去给白夜的人看看! 光是阅读上面的文字,牧晴眉仿佛就看见一位德高望重的宽厚长者,他双眼饱含的是对后辈的期望,他内心充满的是对后辈的羡慕,他的一言一语,都是对后辈们的真诚祝福与赞赏。 虽然没有作者署名,但牧晴眉相信,这肯定是某位学识渊博的老学者所写! 也不知道荆正威从哪里找来的,牧晴眉读过的书也不少,但也没看过这篇锦绣文章。难道是炎京皇家学院对新生们的祝福?嗯,很有可能,毕竟玄烛郡和炎京有信息差,然后荆正威拿这篇文章来考核我们装逼……呵,还故意不写作者名字,难道觉得我们会傻到以为这种好文是你们荆家人写的吗? 不过考题如此正派,倒是出乎牧晴眉的预料。她以为考试是为了筛选狗腿子,但现在看来,这考题是想筛选出一批对未来、对年轻人、对社会有深切期盼的良心文人。 这荆正威的操作,看不懂啊。 等等。 牧晴眉转念一想,或许这可以反向操作?在这场考试里写的越好,越真情实感,反而会不被录用?只有那些歌功颂德,拐着弯拍马屁的狗腿子,才能成为这垃圾报社的中坚?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牧晴眉却认为这才是真相:先用一篇锦绣文章激起应聘者心中的热血,然后再根据他们的作答,找出真正可以倚重的无底线作者…… 不愧是奸商荆正威,这波反向操作,太脏了! 枉我以前还以为你可能是快意恩仇看不过奴隶贸易的好人! 虽然已经察觉到真相,但牧晴眉还是会认真作答。虽然她是必然可以通过后门关系进入报社,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而且被这篇文章激起的热血,也让牧晴眉迫不及待地想写一些东西抒发自己的感情。实不相瞒,她平时也会写写小诗散文,大家都说她写得跟她的战法一样强而有力呢~ 就在牧晴眉准备动笔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响起争吵: “你就没好一点的衣服吗?” “对不起对不起,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衣服了……” 牧晴眉转过头,看见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在工作人员面前连连低头弯腰道歉。他脸庞晒得很黑,双手粗大有茧,一看就是以劳力为生。身上的衣服虽然很多补丁,但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过,没有多少皱褶,洗得很干净。 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下水道和垃圾堆混合的臭味,不一会儿就在二楼散发开了。牧晴眉知道这股味道的来源——外城最穷的贫民区,玄烛郡的垃圾处理厂就在里面,住在那里的人身上自然会带着一股臭味。 工作人员以为是年轻人的衣服带来的臭味,所以才挑剔两句,不过倒也没过多为难,递给他一份报名表,示意他去长桌作答。 当年轻人走过来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异味也越加浓烈,令应聘者都忍不住怒目而视。来荆家报社应聘的人,固然是缺钱,但也不至于穷到住垃圾贫民区那边,他们多少有点文化甚至上过国中,平日也不是以劳力为生,自然难以忍受这种异味。 年轻人刚想坐下来,就被旁边的人瞪了了一眼。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牧晴眉于心不忍,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自己旁边的空位。 大家都在作答,年轻人也知道不能说话,感激万分地朝牧晴眉鞠躬道谢。恰好牧晴眉旁边就是角落,他将椅子拉到离牧晴眉最远的距离,将纸的上半放在桌面上,只用食指拇指小心翼翼地拿起试题阅读,仿佛害怕弄脏纸张似的。 牧晴眉刚想作答,忽然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奇怪咕声。她眨眨眼睛,转头看向满脸通红的年轻人,想了想将椅子挪过去,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团子递过去。 团子是她来报社的路上买的,准备今晚回去练完战法后当宵夜。 年轻人连连摆手,他看了一眼团子,很用力地吞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道:“谢谢,谢谢,但我不用吃东西,谢谢。” “你都饿得叫出声了……这至少饿了一天吧。”牧晴眉也不是没饿过,她自然知道多久不吃东西才会饿到胃部收缩:“吃吧,不值钱的,你饿着也很难答题吧?” 年轻人还是摇头:“不会,答题不用费力气,而且我等下回去就会吃饭了。” “那就是你今天到现在没吃过东西?”牧晴眉微微一怔:“为什么?” “没事。”年轻人小声说道:“我今天来报社应聘,上午中午不用干活,吃不吃饭都可以……不好意思,不怕你笑话。” 牧晴眉眨眨眼睛,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她也只好将团子收回去。 坐回位置,牧晴眉再次拿起试题阅读一遍,却是读出另外一番难以言喻的滋味。 选择的权利。 但这片银与血的土地上的年轻人,真的有选择的权力吗? 学习知识,享受爱情,欣赏,去旅行。 这些事,跟那些只能活在底层为了生存而精打细算的人,有什么关系吗?连吃饭都要留到工作前的人,他有资格追求这些东西吗? 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和否定,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但普通人,谁不是从小跌跌撞撞遭受了无数嘲讽和否定长大的呢?就因为遭受了许多苦难,所以就是‘弱小’的吗?而那些生活在赞美和鼓励之中的‘内心强大的人’,究竟是指的是哪一类人? 她越是深究,就越是品出不一样的味道。这篇激昂人心的锦绣文章,在她眼中逐渐变成一副咬噬人心的怪物。 说到底,她为什么看见这篇文章的第一反应,是欣喜,是兴奋,是与有荣焉,是沾沾自喜? 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这篇文章中所说的‘后浪’—— 有选择的权利,有享受的权利,有培养喜好的权利, 是被‘前浪们’所羡慕,所尊敬,所感激的年轻人, 是拥有无限未来的新一代青年。 谁不想自己成为这样的‘后浪’? 但她是吗? 她不是。 她牧晴眉,也只是千千万万普通年轻人的一员罢了。她命不由己,别无选择,无论是为了这片土地,还是为了大哥水行舟,她都要推翻银血会的暴政,击碎‘前浪们’为他们的残暴统治所建立的堡垒。 拥有未来的,不是她们这些命如野草的年轻人,而是那些生活在深闺大院里,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未来上位者,是执政官的儿子,是商会老板的女儿,是荆正威。 但是这篇文章,却将不同阶级的年轻人绑定在一起,将她和荆正威绑定在一起,称之为‘后浪’,然而她居然没法第一眼看透这一点,被里面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就像小孩子被哄骗一样。 这不是她的问题,牧晴眉相信,其他人看到这篇文章,多半也会以为自己就是里面的‘后浪’。 过得好的青年,会觉得这篇文章在跟自己对话;过得不好的青年,也会觉得这是在跟自己对话。 年纪轻轻,谁愿意承认自己是毫无选择前途黯淡的冢中枯骨? 所谓被骗,只不过是太想得到。 想透这一点,牧晴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渗透骨髓。 这才是荆正威的真正意图吗? 这篇文章,不是歌功颂德的赞美曲,也不是前辈对后辈的真诚祝福,而是一篇激起热血赋予希望的愚弄乐章。它让人满怀希望,却让人下意识忽略现实厚重的壁垒;它让人热血沸腾,却让人主动追随这个时代错误的价值观。 好狠的人。 好毒的文。 这时候,牧晴眉终于意识到,荆正威的段位,跟其他报社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在其他报社还只会编造一些谁都不信的故事时,荆正威已经走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一个愚弄人心,正气凛然的层次。 他说的都对,你根本无法反驳他,你甚至愿意相信他。 牧晴眉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来到这个报社真是太好了。不然这样下去,说不定白夜的人也会被这个报社的文章所蛊惑。 思虑至此,牧晴眉也开始思考自己如何作答。 虽然自己必然会被录用,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想出一篇绝妙文章来反击这份考题。这篇文章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无论是谁,都代表荆正威手下有一个洞悉人心煽动情绪的作者。 舆论只能用舆论反击,虽然白夜里也不是没有文人,但牧晴眉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责任。 而且,她也想为自己被愚弄而报仇。 这份试题里的‘根据其表现的中心思想,仿写一篇类似的短文’,在她看来,不亚于荆正威的嘲讽——‘哈哈哈看你们这群沙雕热血沸腾的样子,可真够好笑的呢’。 这么一想,她就想了足足一个小时。其他人都写好提交上去了,她还在憋,一副卡文的样子。 “那个……谢谢,再见。” 牧晴眉转过头,发现那位年轻人也写完了,便笑着跟他挥手告别。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洗得灰白的衣服,牧晴眉忽然福至心灵——她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了。 …… …… 夜晚,乐语坐在书房里,青岚坐在他对面,戴着眼镜细细阅读试卷进行批改。 看了好一会儿,青岚忍不住摘下眼镜揉揉睛明穴,喝了一口椰奶,抱怨道:“公子,录取编辑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你来吧,我真的承受不起这个责任。” “不怕,你随便录取,我相信你的眼光。” 但我近视啊……青岚问道:“但万一我眼光不好呢?还是公子你来吧……” “不怕,如果有万一,公子就是你最强的后盾,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乐语好奇说道。 如果几天前,青岚还会这番话而感动,但她现在已经看透了——公子就是不想工作,才将工作全部推给她而已! 怎么有人从香雪海买清倌人,然后让她去工作的,这世道究竟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青岚心里不停抱怨,但休息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继续阅读应聘者的试卷。 与此同时,乐语也在阅读试卷。 他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洞悉试题的真相。 “《致四千年后》……噫,歌功颂德,不行不行。” “《燃钢之魂》……噫,好浓的热血鸡汤,不行不行。” “《为了蔚蓝澄净的世界》……噫,什么垃圾,否了。” 直到乐语抽出一份试卷,他才眉毛一挑,露出诡异的表情。 这份试卷的文章标题是: 《我们勤奋工作数十年,怎么可能比得上你们几代人的努力?》 ------------ 第113章 你们自己编 距离尹冥鸿与阴音隐的见面已经过去十天,今天报社终于正式开业,牧晴眉也终于上班——其实被录用的人已经来上班好几天了,但直到现在才招齐人。 早上10点,报社三楼被改造成大会议室,报社成员们排座分位,所有人都挂着一个胸牌表明自己的职位。 虽然是刚成立的小报社,但部门安排却颇为正规,分为新闻部、评论部、文化部、编辑部,发行部,印制部,其中印制部成员是不在场的,而人员最多的自然是编辑部:文字编辑、美术编辑、校对、排版。在这个各方面还是只能依靠人工的时代,编辑部几乎相当于脑力中的体力活,需要多人协同分工。 另外还有财务会计,不过这自然是荆家派人来负责,不会对外招聘。 牧晴眉自然是被录用了,她现在的职位是‘文化部小编’——虽然她的确是小编辑,但职位这样命名也太奇怪了吧!? 这种命名肯定是荆正威的恶趣味,他太不尊重人了! 从编辑考试那篇满怀恶意但又正气凛然的文章,牧晴眉就隐隐意识到荆正威这个人是奸商中的文化人,文化人中的流氓,流氓中的二世祖——跋扈自傲,肆意妄为,优越感十足,一看就是没被毒打过! 牧晴眉观察一周,发现青年报社与其他报社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排除编辑部这个苦力部门,放在其他报社,都是新闻部和评论部成员最多,但青年报社却是文化部成员最多,新闻部和评论部加起来只有两个人——两个部门各一个! 光从职位分布,牧晴眉就知道青年报社想要发行的绝对不是时政报纸。时政报纸最重要的就是时效性,时效性需要很多新闻记者和评论编辑才能支撑起来,而且光有记者还不够,记者还得有线人,有任何新闻都能第一时间赶到,例如《玄烛报》就是时政报纸。 重文化轻新闻,说明青年报社主打的是主题文化类报刊,通过刊登某一主题的文章来吸引关注,譬方说《战牌报》就是刊登各种战法牌对决的详细战报以及战法牌的各种套路——虽然战牌比较小众,但奈何打牌的人都是死忠,而且战牌报卖的不便宜,因此这报纸还活得挺好的。 难道,荆正威打算整张报纸都刊登那种,明着鼓励暗地蛊惑的文章?但那样味也太浓了吧,人看得多了肯定会感觉生理不适。 就在牧晴眉胡思乱想的时候,会议室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一身青衣,妆容精致,戴着眼镜,充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但就是眼袋微微有点重,好像工作过度似的。 男的穿着华丽的衣裳,脸容英俊,眉发精修,浑身散发出慵懒富贵的气质。牧晴眉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但她越看,就越觉得他很像家里那只整天除了吃饭拉屎晒太阳老鼠不抓啥事不干的猫咪——这年头还真有人活得跟猫一样懒? 会议室众人立马站起来问好:“总编好,荆公子好!” 进来的两人,自然是青年报社总编,青岚,以及报社的操纵者,荆正威! “免礼,坐下吧。”乐语和青岚坐到会议桌的主位上,随意说道:“还有在这里不用喊我荆公子,称呼我为主编即可。” 牧晴眉定睛一看,便看见乐语的胸牌赫然写着五个大字:「文化部主编」! 主编和总编是不一样,总编负责整个报社各项事务,并且组织领导编辑部日常业务工作、协调版面配置、采访人力调动等,而主编只负责报纸编辑相关业务。前者是管理整个报社的大管家,后者是只管编辑部文化部的小管家。 理论上,主编是应该听从总编领导的。 不过大家看了一眼,顿时明白荆正威的想法。 这是有事总编干,没事干…… 至于荆正威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主编’的职位,大家想了想,多半是这位大公子想体验下民间疾苦,到报社工作几天体察民情,估计做几天就会提拔一个新主编了。 而且荆正威是[新 ]主编了,他就可以用工作的名义找总编,然后在总编那间隔音效果极好的办公室里…… 不少编辑不知道是感觉自己有机会成为主编,又或者想象到什么少年不宜的画面,一个个脸色通红,满脸期待地看着荆正威和青岚。 乐语也没客气,直接以负责人的姿态问道:“芥先生,印刷厂那边安排好了吗?” 芥子夫,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之前其实也是《玄烛报》的主编,后来因为内部倾轧而闲置下来。受到荆家的聘请,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重操旧业——他这种生活不错但又挤不进资产阶级的中产阶级,失业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 毕竟乐语又不是什么恶魔,还没无情到让青岚从零开始做总编。玩手游都得起手送一张五星干员/SR/珍惜角色呢,于是乐语氪了这么一个工作经验丰富的老主编,至少可以让青岚少走许多弯路,顺利度过新手期。 “已经准备好了,版面模板也初步设计完毕。”芥子夫恭敬回道:“只要文章提交上来,那我们这边马上就能印刷出《青年报》的初刊。” 乐语满意地点点头,扫视一遍会议室的众人,说道:“好了,那么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既然来荆家的报社,也该知道我们荆家是什么货色——放下你们的文学理想,放下你们的矜持自尊,这里不是给你们文以载道的地方,只是一个生产商品的工厂。” 大家没什么反应,正如乐语所说,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应聘的是一份怎样的工作。但话说回来,诺大一个玄烛郡,本来就容不下一张书桌,真有风骨想以文乱法的学者,早就被沉到海底里喂鱼了。 “《青年报》的基调是一份娱乐报刊,”乐语敲了敲桌面:“虽然以青年为名,但面对的对象不仅仅是青年,少年、中年、老年也是我们的客户对象。我们刊登的文章不需要聊时事这种青年人不关心的问题,我们要刊登,是他们所需要的‘营养’,他们所关心的‘现实’。” “首先,陆竹青。”乐语看向美术编辑:“你会画色·图吗?” 陆竹青懵了,他下意识反问道:“什么图?” “色·图。” “色什么?” “色·图。” “你是说红蓝黄这种色·图?” 乐语脸色都黑了:“你再捣乱我就让保安将你从三楼扔下去。” 饱读诗书,画画二十多年,平时受人尊敬温文有礼的陆竹青憋得脸色通红:“但,那种图跟报纸又有什么关系?” 乐语大力一拍桌子:“当然有关系!这是什么报?青年报!青年最喜欢什么?色·图!如果想要夺人眼球,让青年们购买我们的报纸,那当然要投其所好!而且不仅仅是青年,中年,老年也喜欢啊,难道陆竹青你不喜欢色·图吗!?” 这番言论一出,大家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几位女编辑已经脸红,牧晴眉更是握紧拳头。也就是这年头还没有‘职场骚扰’之类的罪名,不然牧晴眉肯定直接掀桌,一个拳头拳死乐语了。 而陆竹青被乐语这番话噎得无法回答,然而乐语已经不耐烦了:“你就说你会不会画吧,我打算第一页就整个版面刊登图片的,如果你不会画,我也只好另请高明了。” 有辱斯文! 斯温败类! 衣冠禽兽! 天理昭昭! 上天无道,怎么能让这种人创办报纸! 陆竹青气得脸色发白,他狠狠双手一拍会议桌,怒目圆睁,正气凛然地朝乐语吼道: “我会画!” “会画就会画,吼那么大声干嘛,坐下。”乐语掏了掏耳洞,“具体画什么我等下跟你说……对了,现在可以印刷出彩色报纸吗?” 芥子夫摇摇头:“不能,只能黑白。” 说罢,他又委婉地劝告道:“荆主编,如果过于低俗的话,可能会受到上流社会的抵制,影响报纸的销量……” “啧,只能黑白啊……不过黑白也能画出很多花样了。”乐语感觉有些可惜,看来辉耀青年是没法看见金发双马尾异色瞳的美少女:“而且你放心,你们啊,对色·图的认识还是过于肤浅了,只知道露腿卖肉,你们根本不知道,能够轻易勾引人心中欲望的色·图艺术的巅峰境界是何等瑰丽。” 乐语说这话时,他的自信和优越感几乎遮掩不住,洋溢而出。他很难没有优越感——毕竟这个世界上下五千年出现过的色·图,都没他看过的多。 别太小看色·图啊,混蛋! 不过在别人眼里,这又变成荆正威风流好色的又一特征。 像牧晴眉,她已经从暴怒,变得对乐语有些畏惧了——究竟是多恶心的人,才能光明正大说出这样的话? 打这种人,她都觉得会弄脏她的拳头。 不过乐语很快恢复正常:“我跟你们说说《青年报》的具体规划。” “《青年报》预计每一期都由三张4开的纸张构成,也就是一共12页,为了夺人眼球,第1页必须全版刊登高清大图,务必让玄烛青中老年看见就迈不开腿;” “第2页到第4页,我打算设置为‘知识讨论区’。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一篇模板了。” 乐语拿出一张纸让大家互相传阅,每个人看完之后或露出惊容,或恍然大悟,或惊喜万分,不一而足。 等牧晴眉拿到一看,顿时明白了大家为何如此反应: 「我们穷尽一生,究竟在追寻什么?」 「精选回答——」 「尼采(语言学家、文化评论家、作曲家、思想家):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 「王路飞(普通学者):自由。 我们追求金钱,只是为了不让金钱锁住我们的手; 我们追求权势,只是为了不让权势挡住我们的路; 我们追求知识,只是为了不让知识束缚我们的眼; 我们追求健康,只是为了不让健康囚禁我们的身。 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做喜欢的工作,去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厮守一生,仅此而已。」 「爱德华·艾力克(炼金术师):在我的行业里,有这么一句话……」 只看一眼,牧晴眉就知道这个‘知识讨论区’栏目的价值所在:它让许多人围绕着一个议题各抒己见,尽情讨论。 类似的文章也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很多,许多典籍内容都是两人辩论的语录,也有许多文学家、诗人、学者围绕着相同的命题,在不同时代做出不同的解答。 但这些文章都难以吸引普罗大众,因为它们要么是师徒对话,要么是两人辩论,而且总有一方的观点是优于另外一方,因此全文看下去就是一种‘观点输出’。观点输出不是不好,但总有说教的味道。 而那些跨越时代的关于相同命题的不同讨论,阅读门槛又太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以前的文章语法都不符合现代的语法,哪怕翻译了也感觉到怪怪的,阅读起来不舒服,更别提里面的阳春白雪,是下里巴人不能理解的。 而‘知识讨论区’,就是摒弃了上述的缺点,综合了所有的优点,让回答者们围绕着同一个命题,用现代的语法进行讨论回答。 大家是平等的,是互相尊重的,没有谁比谁了不起,只要你说的有道理,那就理应获得大家的赞誉。 牧晴眉连续阅读多个回答,就能明显感觉到其中不同世界观的碰撞。 她仿佛能看见许多人齐聚一堂,这些人身份各异、年龄不同、学历不同,有的人默默无闻,有的人声闻天下,但他们都为了同一个命题,阐述自己不同的想法。 知识的碰撞。 价值观的碰撞。 人与人之间的碰撞。 牧晴眉看得身体都微微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将这张纸递给旁边的编辑,然后旁边的编辑也激动起来。 等大家传阅完毕,乐语才问道:“大家觉得‘知识讨论区’这个模式怎么样?” “很好!” “非常好!” “简直是划时代的创举!” 就连稳重的芥子夫都忍不住握紧拳头:“主编,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棒了!我相信,只要我们《青年报》一旦开始发行,那整个东阳区……不,整个辉耀都会瞩目我们!报业将会因为我们而变革!” 芥子夫这番话说得大家都激动起来,乐语摆摆手:“哪有这么夸张,能在玄烛郡卖得好就不错了。” 这时候牧晴眉问道:“主编,那么知识讨论区是如何运作?是我们每周讨论几个议题,然后去找人进行作答,再从中筛选出优秀回答刊登出来——” 乐语摇摇头:“哪需要这么麻烦,议题的话我每周会想几个出来。你们放心,绝对是会让读者引起争论和深思的议题。” 说到引战吸睛,你们十几个人讨论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上UC小编知乎钓鱼客在大浪淘金的互联网里所筛选出来的热议话题?乐语随便回忆一个‘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感觉这个会议室里的人都会伤处悲秋起来。 牧晴眉勉强接受乐语这个‘自大’的想法,问道:“那回答呢?我们总得要找人征稿吧?” “不用找人征稿。”乐语伸出食指,划过全会议室的人。 “所有精选回答,你们自己编。” ------------ 第114章 未来小说 你们自己编。” 会议室里众人被乐语这句话累得外焦里嫩。 “但这不是造假吗?”牧晴眉忍不住问道。 “你以为自己进了什么报社啊?”乐语反问道。 大家顿时无言以对——对啊,荆家开的报社,不抹黑造谣就不错了,只是让他们编个回答,仔细想想甚至有种‘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的错觉。 “但要怎么编呢?”有人问道:“我们根据议题阐述自己的看法,然后给自己编造一个新的身份?” “不不不。”乐语遥遥手指,说道:“说起来,你们好像不知道自己被录用的原因吧?你们有的人文笔好,有的人思想深邃,但也有的人文笔直白思考肤浅……” “但你们有个共同点:想象力好。” 乐语忽然指着一个青年编辑:“譬如说,你,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想成为村长的年轻人,你的名字叫做鸣人!” “哦。”青年编辑一愣。 “你之所以想成为村长,是因为你从小死了爹妈,村里人都说你天煞孤星,厌恶你远离你。但你也不是没有朋友,村长爷爷也很关照你,蒙学老师更是时常请你吃面。” “所以你希望成为村长,因为你希望村民会爱戴欢迎自己,你希望受到获得大家的认可。” “那么,如果是你回答这道‘我们穷尽一生,到底在追寻什么’的议题,那你答案里的中心思想应该是什么?” 青年编辑稍微一想,便坚定地说道:“认可,信任,责任,羁绊。我会觉得,人的一生就是联系更多人的过程,拥有更多同伴,得到更多赞许,带领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会让我的人生充满意义。” “就是这种感觉!”乐语用力鼓掌,大家也随之拍手:“你们要代入自己编造的人设,从人设的角度编写答案,要感怀身世,要伤春悲秋,要与众不同,那样才有刊登出来的意义。” “有那么简单吗……?”有女编辑对此不太自信。 “相信我,很简单的,你甚至会爱上这种感觉。” 乐语看着那位女编辑说道: “譬如说,你是一位穷苦少女,你的父亲患了重病,为了请医官给父亲看病,你不得不去红梦场卖处子之身。就在那一晚,一位豪富商会的少爷喝醉了酒,看上了你,他给了你很多钱,你因此救回了自己的父亲,打算忘却那一晚发生的事。然而你去应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那位少爷的商会上班,那位少爷也认出了你,但不知为何,他留了你下来,仿佛是为了逗你玩……” “……就这样,经过了这么多事件后,你们互相之间暗生情愫。但此时商会会长给少爷订了一门亲事,而你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怀了身孕……” 那位女编辑的表情,随着乐语的诉说不停变化,时而悲伤,时而幸福,时而生气,赫然是完全代入到故事中。 这时候乐语狠狠一拍桌子:“看,你是不是有感觉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幸的少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很多情绪、很多言语想宣泄出来?” “嗯!”女编辑用力点头。 “看,这就是人设的奥妙之处。”乐语摊手说道:“只要你们给自己编造一个人世离奇的,饱经风霜,见尽世间繁华的人设,你们会更好地代入进去,写出来的答案也会真情实感……如果有人不会给自己编造人设,可以过来找我,我有很多备用人设,你们可以随便拿去用,什么‘被退婚的天才’、‘身怀无穷力量的黑道公主’,应有尽有。” 乐语的一言一行,都在刷新会议室众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有这种操作!? “每页各刊登一个议题,因此2~4页共需三个议题,我已经想好了,分别是《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想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什么?为什么?》,这三个议题我需要十个人来编答案,会议结束后分配任务。” 当大家还在回味这三个议题的韵味时,乐语已经开始下一个议题:“第5~8页,我准备设置一个‘奇葩趣闻’栏目,简单来说,就是刊登一些普通人没见过的新闻。” “但那种新闻要去哪里……”有人刚问到一半,就忽然醒悟了,闭上了嘴巴。 乐语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报社啊。 当然是自己编啊! “我举两个例子。”乐语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个例子,《只要吃这六种食物,锻炼战法的效果就会更好!请务必告诉你的家人》。” 然后乐语停下来。 大家等了一下,牧晴眉忍不住问道:“主编,是哪六种食物啊?” 乐语用慈祥的眼神看见她一眼。 “自己编啊。” “啊?”牧晴眉眨眨眼睛,“但,但这不是骗人吗?这跟知识讨论区不一样,要是我们这样骗人,他们相信了真去买了……” “那你编一些富含营养又没什么人喜欢吃的便宜东西不就行了。”乐语叹了口气:“例如苦瓜啊,香菜啊,反正吃不死人就行了。至于锻炼战法的效果就纯粹是心理作用,你哪知道今天锻炼得是不是比昨天好?” “你也别说骗人,毕竟战法与精神力有极大关系,精神力又与心情有关。你心情好,觉得吃了六种食物的自己锻炼得比昨天好,说不定也真的有效果。” “报纸刊登的事,怎么可以叫骗人呢?” 虽然牧晴眉已经低估了荆正威的底线,但荆正威每一次发言还是能刷新牧晴眉对他的看法——怎么会有这种烂人? “第二个例子。”乐语说道:“《惊!某男子深夜听到奇怪的声音,寻声过去发现是墓里发生异响,当他掘开坟墓后却发现……》。” 哪怕有牧晴眉这个前车之鉴,还是有人忍不住问道:“发现了什么?” “你们自己编啊。”乐语摊摊手:“总而言之,要用一个劲爆的标题引人注目,至于内容,你们自己编个起转承合逻辑自洽的故事就可以了。” “总而言之,‘奇葩趣闻’里必须是大家都没见过的事,所以什么故事都可以刊登,哪怕不是普通人的故事也可以。” 乐语顿了顿:“君不君臣不臣,主不主仆不仆的故事可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故事可以,复仇的故事也可以……”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明白,牧晴眉奇怪地看了一眼乐语,总觉得这个‘奇葩趣闻’栏目好像并不单纯。 “9、10、11页,则是‘励志故事’栏目。” 乐语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 大家顿时心如明镜,纷纷点头:“我们自己编,我们自己编。” “你们也别怕,不需要让你们无中生有,我给你们写几个命题,你们照着编就是了。” 乐语拿起粉笔,在后面的黑板写下几个标题: 《挖矿挖的又快又好,五年后我成为大矿主》 《因为给主人暖草鞋,猴子仆人也能出人头地》 《工人们看见老板每天的努力,哭了》 …… “就这样,等下分配任务,不过这个要求要用新闻格式,你们编辑要站在第三视角,采访被采访者来进行一问一答……要装得真的有这样的人一样。”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无血无泪的黑心文人们表示自己老熟练了。 牧晴眉心里暗哼一声,心道你终于露出马脚了。 “至于最后的12页……” 乐语顿了顿,“要连载一篇。” 大家毫无反应,芥子夫问道:“请问是什么呢?供稿是哪位先生?” 在报纸上连载,在这个世界早就是常规操作了,甚至有专门连载的‘报’,因此大家对此见怪不怪。 “供稿的是我的一位朋友,”乐语说道:“至于类型,是未来。” “未来?”大家一愣。 他们根本没听过这个类型。 “内容是三位各有所长的年轻人,流羽,隐音,卫正,他们在死亡后,意外穿越到了一百年后。”乐语说道:“在那个时代,人类造出在天空飞行的钢铁机械,足足一百多层的摩天高楼,粮食丰足,消灭饥寒,人人每顿都能吃上饭肉,人人都要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娱乐经济极大发展,甚至造出航天飞船,成功探索天上的明月……” “听起来,这是一部极具想象力的幻想作品。”芥子夫称赞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乐语说道。 芥子夫体贴地问道:“那么一页版面是不是不太够?要不要再为这部作品多准备一个版面?” 乐语赶紧摇头:“不,就一页,一页就够了。” 说到这里,乐语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毕竟,这部可是要他亲手写的啊…… ------------ 第115章 暗杀 初刊内容大部分敲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分配任务。 牧晴眉运气不错,分配到‘知识讨论区’的角色扮演任务,她以一个虚拟身份对三个议题做出相应的详细回答。 不过大家毕竟第一次玩角色扮演,经验不足,为了方便他们尽快入戏,乐语也为他们准备了人物小卡片——牧晴眉抽到的人物卡是‘总司’,一位体弱多病但又剑法通玄的女剑士,在炎京巡刑卫里任职,跟随队长维护治安,剑下不知斩过多少反贼的亡魂,但她发现巡刑卫里除了忠义之士,亦有无道枭贼…… 牧晴眉看了一眼就顿时被这个角色吸引进去了,忠诚正义的队长,混乱茫然的时局,剑斩恶贼亦斩义士……那股‘想杀人又不知道杀谁’‘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纠结味瞬间抓住她的心。 她平时也不看情情爱爱的,反倒喜欢《火神传》《霹雳奇侠》之类的任侠,自然能轻松代入‘总司’这种一股任侠主角味的人设。 毕竟大家都年轻过,都幻想过自己是世界的主角,看完夜里睡不着也会幻想自己变成主角在书里的世界大杀四方,快意恩仇……现在有个角色扮演的机会,对于她们来说,是既新鲜又有趣。 当然,等她们编十几个故事后,也差不多回过神来,像老二次元想捏死过去的萌二自己一样,对自己的中二感到羞愧和抗拒——不过乐语也不在意,反正报社这么多人,大家轮流编十几个故事,都能凑个几十期。 至于以后……这报纸能不能有几十期还难说呢。 而‘励志故事’栏目,由几位老(烂)成(钱)持(发)重(电)的中年码字机器负责。 他们以前也写过这种奴才故事,对于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只不过要稍微转换一下视角。 毕竟奴才故事,他们知道自己写的是奴才。 而乐语的资本家故事,他们得将奴才们写出一股‘资本家’的味道。 如果说以前写的是‘三观正’——奴才忠诚,在这个时代可谓是正得不了的三观——那乐语的要求就是‘屁股歪’。 总而言之,乐语要求他们写出一股‘你背叛了无产阶级,CNM’的感觉。 当然,这么超出时代局限的好文,他们肯定无法一下子呕出来,不过乐语现在是主编哎! 什么叫主编? 「按照以下要求,拿回去重写!」 所以说,当作者哪有当编辑舒服。 而‘奇葩趣闻’栏目,自然是为了夹带私货而设置。乐语办报纸不能一下子图穷匕见,先让大家觉得看趣闻就是图一乐,然后再慢慢以‘太史公’、‘迅哥儿’、‘老舍’的名义放出《陈涉世家》、《闰土与猹》、《骆驼祥子》的奇文让大家共赏。 这样万一银血会警觉起来过来查问,乐语也可以回答:“这其实是图一乐嘛,Why so……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 如果说前面三个栏目乐语都是有的放矢,那最后一个连载,其实是他一次尝试。 报纸连载的威力自不用提,乐语没经历过,也听说过金老爷子凭一己之力拉高《明报》的销量,更别提在辉耀之类,报纸连载早就常规操作,大家都见怪不怪,反倒是你这份报纸没,大家还不爱看呢。 本来乐语也想过,要不抄…搬…借…传播一下前世的经典作品,什么《基督山伯爵》啊,《射雕演义》啊,《西游记》啊之类的。 但他仔细一想,就发现这样不可行——他不是重生到古代,而是穿越到异世界啊! 连文化氛围都不一样! 首先武侠直接否了——辉耀这里有战法武者,乐语不是吹,他觉得自己哪怕打不过扫地僧东方不败独孤求败,但单挑一个郭靖杨过,不是问题。 辉耀的武力上限,是超过金庸武侠,略低于黄易武侠,因此写武侠还不如写玄幻,而且这个世界的武侠也多的一笔——《火神传》还在火热连载中呢! 至于写玄幻……《西游记》倒是可以,《斗破苍穹》也不是不行。 但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乐语复刻不出来。 他穿越就只是穿越,有个系统面板和「死而替生」已经相当牛逼,并没有过目不忘或者完美记忆前世作品的能力。 像《陈涉世家》、《骆驼祥子》、《闰土与猹》、《祥林嫂》这些,乐语自然也复刻不出大文豪的感觉,但这些文章短啊!乐语只需要抓住中心思想,自己随便写写填充剧情,让大家图一乐的时候忽然体验到被社会毒打的感觉,这就足够了。 但长篇不行。 别说《西游记》、《射雕英雄传》这些大师作品,哪怕《斗破苍穹》乐语也复刻不出来。文笔、节奏、阅历……他一个只写过八百字坐稳的菜逼,哪懂这些啊。 吴承恩老师能写出‘狲、悟、空’的故事,乐语怀疑自己只能写出一个黑道大佬从良的故事。 而且辉耀人都不是文盲,哪怕不也听过评书,早就接受过无数本土经典作品的洗礼,乐语也不肯定前世经典作品能否在辉耀里也焕发光彩。 于是乐语思来想去,觉得照搬葫芦画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所以他决定在设定里下功夫! 他要写一个大家都没见过的故事! 穿越没见过吧!重生没见过吧!未来世界没见过吧! 三个死人重生穿越到未来世界没见过吧! 而且别人写未来世界只是幻想,而乐语是真的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其他不说,‘真实’他还是能写出来的,保证写出来毫无破绽,顺带忆甜熬苦,追忆一下那个可以天天上网的过去。 至于‘贵在真实’在这个年代有没有市场,乐语就不知道了。 剧情线他也想好了,冷酷无情一心想回去找妹妹的‘流羽’,重获新生刺客出身只想过平静生活的‘隐音’,还有心狠手辣想在新世界大展拳脚的‘卫正’…… 这三个角色的原型自然是千羽流、阴音隐和荆正威,不知为何,当乐语幻想这三个人重生到前世地球,无数剧情就纷至沓来地在他脑海里涌现出来。 或许是他接受过这三人的记忆,因此乐语推演他们的重生剧情几乎就像拉屎泄洪一样顺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三个人.jpg 他几乎能想象到千羽流变成了一个高三学生,努力读书考大学,为的是研究物理发明时光穿越机器,途中会有青梅竹马学妹、漂亮可爱学姐、风情万种女老师等角色干扰他道心,是学术励志线; 而阴音隐则变成一个带娃奶爸,本想岁月静好赚奶粉钱,结果遇到了女明星、女警、女企业家等带他起飞,是文娱治愈线; 而荆正威则是带着全副身家杀入股市,被新时代奸商们毒打一顿后又想凭借武力发展黑道,结果又被公安干警毒打,遇到了传销、P2P、虚拟货币等发家致富好路子,是经济喜剧线。 乐语也不知道,写这个到底有没有用。 或许没人看,就算有人看,也可能只是图一乐。 美好的未来,真的可以让人反思残酷的现实吗? 文以载道乐语也没想过,他只是觉得,这样说不定会诞生一些奇迹。 万一呢? 其实写重生文并非乐语的第一选择,乐语其实是想文抄前世的革命崛起近代史。但那部分历史太爽文太牛逼了,乐语感觉写出来更没人信,所以作罢。 此间事了,大家便开始忙活,而乐语也该去打牌了——码字晚上再说,白天没灵感。 他每次去战牌馆都是一个人换装之后鬼鬼祟祟地去,米蝶和利桑自然是不会跟着。 但乐语不知道,在他从报社离开的那一刻,就马上有人将他的行踪层层汇报上去。 “来了。” 在报社与战牌馆的必经之路上,街道两旁暗巷已经外城第二大帮‘倚天帮’的黑道狂徒。 而在可以遥望这条街的远处酒楼雅间里,一个发色血红,身穿弦月黑衫的青年朝倚天帮二帮主敬酒:“等荆正威一死,我就会马上安排你离开玄烛郡避风头。等荆家家主分出胜负,你就可以回归我们琴家担任高级干部。” “谢琴少爷。”二帮主欣喜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琴少爷,你对这位妹婿的投入……是不是太大了?” 这位红发青年,正是琴家大少爷琴乐阴。他笑道:“谁叫我们琴家上下就一个千金明珠,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哪怕动用你这记暗子也没办法……你提前将家人送出去了吧?荆正威死后,哪怕是为了银血会的颜面,倚天帮都肯定是不复存在了。” “早就安排好了。”二帮主说道:“而且伏兵里有两名登堂入室的好手,如无意外,这次荆正威必死无疑。” “那就好。”琴乐阴淡淡说道:“荆正威这人心思缜密又诡计多端,不知还有多少底牌,必须在他起势之前将其彻底击沉,不然……嗯?!”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见远处将要步入伏击圈的荆正威,似乎发生了意外。 …… …… 不知为何,乐语在离开报社后,就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 走了好一会儿,那股监视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如果是以前,乐语还可能以为是错觉,但这个世界可是有精神力的,而乐语的精神力可是渡过劫,比一般武者还要强出许多,他自然相信这股感觉不是空穴来风——真的有人在监视自己! 于是乎他停下脚步,忽然发现这条胡同人烟稀少。这条路本来就是乐语为了去战牌馆抄的近道,平常也没什么人走,但现在乐语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乐语大声说道。 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乐语的声音在回荡,像个傻子。 “好,不出来也没关系,”乐语退后一步,准备溜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忽然敢跟踪我,我现在就去找荆家的王牌杀手部队,今晚砍死你全家——” “你敢!?” 脚步声和骂喊声从后方出现,乐语转头一看,顿时懵了—— 跟在他后面的人,赫然是杀气凛然的牧晴眉! ------------ 第116章 荆正威,不愧是你 当牧晴眉冷静下来后,她就无比肯定,荆正威背后还有高人。 她将编辑考试那篇文章拿回去之后,白夜内部调查过,发现其他地区也没见过这篇文章,都觉得是荆正威请枪手写的。 当她看到荆正威在会议上提出的那三个新栏目,这个想法几乎是获得了肯定——这么超越时代,工于心计,又蛊惑人心的栏目,岂是荆正威这种黑心奸商所能想出来的? 他唯一做的决定应该就是封面要搞大·色·图! 因此当牧晴眉看见荆正威变装后偷偷摸摸离开报社,甚至连保镖都不带,她便借着新陈代谢的名义也离开报社跟上去,其他人也没管她——新同事新脸孔,大家都不熟,而且这稿子任务非常重,大家都忙着呢,哪里会留意同事去哪了? 在牧晴眉看来,荆正威这么鬼鬼祟祟,肯定是找那个高人。至于他们为何要密会,牧晴眉随便想想就能想出几个理由:高人是荆正威的王牌,荆正威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高人的存在;高人的身份不方便暴露;高人被荆正威关在地下室里写稿…… 其实牧晴眉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站在荆正威后面的高人,说不定是阴音隐! 不然阴音隐为何能保证报社会收白夜的人? 虽然证据线索只有这一条,但牧晴眉很相信她的直觉。 直觉源于精神力的探查,而牧晴眉的精神力天生就雄浑无匹,千军辟易,直觉自然也准得不得了,因此当年尹冥鸿浑身血回到家里的时候,牧晴眉当场就暴打了他一顿,事后证明她打轻了也打错了。 那可是阴音隐啊! 想到这里,牧晴眉心里就一片火热。现在玄烛白夜谁不想知道阴音隐在哪?他的情报源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白发刺客,到底是怎么在玄烛郡立足?他的潜伏之路,可不可以复刻? 而真相近在咫尺,牧晴眉岂能放过? 于是文化部小编牧晴眉,上班第一天就尾随主编进胡同小巷。 但很显然牧晴眉并没有专门学过如何跟踪,哪怕她精通凌虚战法,但过于接近的距离也会让对方的精神力产生反应——武者连子弹都能瞬间避开,像她这种不带掩饰的直勾勾视线,肯定会让人浑身难受。 当乐语停下来,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大喊的时候,牧晴眉慌了。 毕竟是花花姑娘新上轿,她哪知道跟踪被发现之后该如何应对,脑海里浮现的想法只有两个: 打晕他。 打死他。 等牧晴眉想悄悄溜走的时候,却又听见乐语放出威胁的话,顿时急了,一气之下就站了出来。 当她看见乐语那惊愕的表情,顿时知道自己被诈了。 这下子没退路了。 连脸都被看到了,牧晴眉想跑也跑不了。 正所谓兔子急了也会跳墙,学生急了就会乱做数学题,牧晴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忽然恶向胆边生。 现在被他发现自己图谋不轨,就算逃了,他顺藤摸瓜调查下去,说不定会拖累总编姐姐——在牧晴眉看来,阴音隐肯定是跟漂亮的总编姐姐有一段倾世恋情,所以才能让总编姐姐收白夜的人,而总编姐姐为了支援阴音隐的反抗事业,不得不委身于荆正威这个畜生…… 虽然不知道阴音隐是不是真的跟荆正威有一腿,但在这里放跑了荆正威,总编姐姐就完蛋了! 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干掉他! 一切将重新洗牌,荆家会派其他人负责报社,而她也能继续潜伏! 牧晴眉握紧拳头,朝乐语迈开脚步。 她的决心越来越坚定。 没想到荆正威没死在冥鸿手里,而是死在我手里。 就用荆正威的死亡,当做荆家为他们残暴的欢愉而付出的一点利息吧! 而另外一边,乐语看见牧晴眉那凶神恶煞的黑寡妇模样,就知道这下麻烦了。 先不提他能不能反杀牧晴眉,就算他能,他也没这个必要啊! 他雇佣白夜的人,是想白夜偷偷给报纸里塞反动文章的啊! 把人干掉了,干嘛呢?这下连‘阴音隐’说不定都会被怀疑——我们的人刚进去报社就莫得了,你钓鱼吗? 更何况,乐语觉得自己打不过! 因为他看见牧晴眉身上浮现出一层幻象外衣——那是有一门战法进阶到‘融会贯通(中级)’才能掌握的高阶技巧! 乐语目前掌握的技能有:凌虚战法(初级)、琴日合气战法(初级)、咬战法(中级)。也就是说,光从纸面上比较,牧晴眉就不比他弱。 系统升级,弱人一分,再加上乐语一个月都没练过战法打过架,每天就打牌,而牧晴眉却是年纪轻轻就掌握中级战法,他还是很有AC数,明白系统流打不过天才流的道理。 至于初级凌虚战法和初级琴日合气战法这两个添头,根本没有什么卵用——单挑拼的是瞬间DPS,拼的是长处,掌握多门战法只能让你在各种情况下都有一定优势,但在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场合,那当然是谁爆发高谁赢! 所以乐语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牧晴眉在自己后面,他自然是往前跑! 只要跑出这个胡同,外面就是战牌馆所在的大路,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白夜还敢当街杀人吗!? 乐语顿时施展起凌虚战法火速向前赶路,但他转头一看,却发现牧晴眉的速度比自己更快——她对凌虚战法掌握度,居然比荆正威这个开挂练出来的凌虚战法还要强! 而且她主修的肯定不是凌虚战法,不然她现在就会从裤子里掏出一柄铳射爆自己了! 真的是系统流开挂流都打不过天才流!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而自己只走到胡同一半,乐语不得不伸手进裤裆里。 然后他迅速摸出短管霰弹铳,直接朝后瞄准紧追过来的牧晴眉,开铳爆射! 砰! 由精神力引起的生理反应几乎无法抑制,听到铳响的一瞬间牧晴眉顿时躲避闪开,被乐语拉开了距离!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被骗了——短管霰弹铳的第一发是空包弹,除了吓人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哈哈哈哈,你上当了!”乐语大声笑道,迅速远奔拉开距离。 就在此时—— 胡同两边暗巷忽然涌出一大堆手持利器的黑道狂徒,将乐语和牧晴眉通通包围起来。其来势汹汹,满怀恶意,显然不是来劝架的。 牧晴眉见状,顿时恍然大悟,便感觉自己仿佛大冷天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寒彻心扉,感叹城里人套路太深了,叹气道:“没想到我居然上了你的当……荆正威,不愧是你。” 乐语:“¿” ------------ 第117章 杀出重围 当荆正威长大之后,他每个月至少都会来一次那个。 刺杀。 不然你以为好端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么能下定决心修炼琴日合气战法这种自虐神功——生活所逼,逼人太监。 虽然说是刺杀,但其实多数都只是生活中的小意外,譬如茶里有毒,譬如暗箭伤人,譬如……总之是不会明着来,而且只要荆正威跟两位保镖共同行动,基本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想杀荆正威,最好的办法就是买通米蝶和利桑这两位保镖,然而荆青蚨虽然对荆正威没啥感情,但也不可能让荆家嫡子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危险之中。 米蝶和利桑都是出身于荆家麾下的小家族,老奴才了,而且他们有儿有女有家室,跑都跑不掉。要是荆正威死了,他们全家也必然跟着死清光——有人保也没用,荆家还有几位族老盯着呢。 虽然说为了家主之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说。无论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为了表现新家主的公正,甚至是顾虑银血会的态度,新家主都必须将这两个保护不周的保镖宰了,以正视听,彻底扼杀‘保镖勾结外人暗杀主人’这种大逆不道的犯罪!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荆正威十几岁就离开荆园,独自经营产业,哪怕有两位保镖守护,暗杀者也还是能抓住许多机会。 若非荆正威早早就修炼琴日合气战法,又在裤子里藏霰弹铳,不然他早就横尸街头了。而且荆正威的直觉非常敏锐,会感觉到冥冥中的危机,哪怕不知道来源何处,但一旦他提高戒心,自然能后发先至瓦解危机。 去红月堡垒的时候,荆正威就是因为感觉到此行必有蹊跷,所以与青岚身份互换,可见他的直觉救了他多少次命。 但哪怕刺客们刺杀不成而中道崩殂,荆正威依然每个月都至少会遭遇一次刺杀,不是下毒就是扔花盆,甚至还有派老鼠过来咬他的——有这驯兽术当杀手太浪费了。 荆正威也早就知道这些杀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荆正武的母亲,老妖婆太夫人。 太夫人多年前就因为感情不和,与荆青蚨分开了,回娘家住,只留一下儿子等着继承荆青蚨的家产。荆青蚨也不介意,反正是自家儿子,而且荆正武也源源不断从太家商会里吸血,这么一盘算,到底是荆家占便宜还是太家占便宜,还真不好说。 至于太夫人为什么坚持派这种垃圾杀手刺杀荆正威这么多年,原因也很好理解:有事没事打两枣。 就像你路过彩票站会买张刮刮乐刮一下,虽然心里也知道多半会亏,但…… 万一呢? 而且这种从外城随便找的垃圾杀手,基本都是只剩下一条烂命的人,被抓住了也牵涉不到太家,死了顶多就亏一点预先给的定金。对于太家来说,这简直是九牛一毛,但万一成了就血赚。 对了,当年荆正威生母死了的时候,他当着众人的脸,狠狠扇了太夫人一巴掌。真的非常用力,荆正威自己的手都扇扭了。 幸好荆青蚨拦住了太夫人,用一句‘他还是个孩子’让荆正威逃过一劫。 不知道这跟太夫人追杀了荆正威足足七年有没有关系。 但无论如何,太家还是在规则范围内动手——小打小闹可以,但绝对不能牵涉到自己,银血会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几十个凶徒围着自己,乐语便意识到这次不是小儿科的刺杀,而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了。 动用这等布置,根本不可能瞒住银血会,说明对方已经做好牺牲一个大势力来敷衍银血会的准备。 别说乐语,就算荆正威还没死,这次他也得死在这里! ‘哦呼,看来我的报社大亨资本家之旅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吗……妈的,我都组建好报社了才来搞我,玩我心态呢。’ 幻象外衣! 虽然胡同深,但现在正是光线正好的下午。当乐语看见凶徒们的时候,他就微微摇晃身子,制造出一层与他本体有所偏斜的幻象外衣。 铳响! 埋伏在人群里的铳手同时发起攻击,十几颗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向乐语和牧晴眉。 凌虚战法·白日梦!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用力踏地,身影如光掠动,所经之处炸出纷乱刺眼的光爆! 凌虚战法向来是铳手们最爱的战法,铳手自然了解铳手的弱点——视野!这个世界可不存在自瞄锁头的高科技工具,一旦视野被扰,铳手就直接废了! 白日梦是专门针对铳手的闪避技巧,直线高速移动,身影分化,光爆浮华,再加上两人都有幻象外衣,赫然是完美避开这波四面八方的围射! 而接下来就是拼硬实力的时候! 砰! 乐语主动撞入人群,拿起霰弹铳就是一发! 子母弹爆出的弹珠伤了两三个凶徒,喊杀声中掺杂着几声惨叫,而霰弹铳也没子弹了,乐语将霰弹铳直接砸过去,双手化爪似牙,一路利爪狂风带光爆地撕咬过去! 咬战法·荒咬! 爪入凡躯,勾血撕肉! 乐语连走四步,双手连咬十次,不过是数息之间便将五名凶徒断肢挖心碎喉穿肚! 所有战法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应用到战场上——既能独自单挑,也能配合群殴,更能一个人单挑对面的群殴! 所有用拳脚的战法,无一例外,在战场上都追求一种结果——更快,更强,更致命的杀人效率!必须只用一招杀人,多一招就会被人杀! 当乐语漫步在血肉横飞的乱战中,他感觉自己对咬战法的理解提升了。系统升级的中级咬战法里,有许多技巧他其实似懂非懂,只有在这种血腥搏杀的群战中,他才能将系统的,变成自己的! 但不等乐语来一波战场突破,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和右肩被击伤——背部被刀划了个口子,右肩被铁棍重锤! “哈!” 琴日合气战法·雷音一击! 乐语一声大喝,宛如平地惊雷,给自己上了个增益buff,给周围人上了个震慑debuff。趁这个机会,他右手缠住铁棍夺过来,顺势横劈打中后面的刀手,刀手的脑袋像夏天的西瓜一样炸开了。 可见乐语这一棍的力气之大! ‘雷音一击’的效果,就是通过大喝令周围所有人陷入刹那间的恍惚,与此同时武者受到雷音加持,下一次攻击力量翻倍! 不过短时间内对相同的人只能生效一次。 听起来是不是很玄乎很游戏?玄乎就对了,合气战法本质上就是唯心战法,它的战技都是作用在武者的精神力上,只不过是借助声音这个传播媒介罢了。 合气武者深信雷音会震慑别人,那雷音就会震慑别人; 同理,他深信雷音会让自己下一击力量翻倍,那自己就会力量翻倍。 只不过是这个‘相信’有个度,不能‘我相信我喊你的名字你就会被吸进葫芦里’——这是不可能的。非要说的话,合气战法其实是比较像催眠,只不过是催眠自己罢了。 但乐语刚破解这边的危机,另外一边的攻势又来。 刚走两步,撕碎了两个挡路的凶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还好老子没破身,琴日合气战法的‘无惧疼痛’‘刀枪不入’还有效果,就是这个‘刀枪不入’有点水……乱战之中,乐语心里却还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转身洪吐,打飞后面刀手,弯腰避开右方刀手的劈头一刀,然后顺势荒咬将凶徒穿肠破肚,但左腿膝盖又被铁棍暴敲了一下…… 死定了,他心想。 武者不是无敌的。 好吧,或许有无敌的武者,但跟乐语没什么关系。哪怕是步入‘巅峰造极境’的武者,也只能给自己添加一层有微弱防御力的光甲,但光甲主要防御对象是光爆,对物理防御力很差,别说子弹,连刀都未必挡得住。 无论是哪个级别的武者,被子弹射会破防,被刀砍也会破防——能破防,会流血,就意味着迟早要倒下。 双拳难敌四手,乐语只是系统流,不是吃人流,长不出三头六臂。 如果是普通人,说不定还能一顿乱杀杀跑对方,但这群凶徒显然是要钱不要命的那种。 乐语或许还能再杀几个人,但作为代价,他也会被凶徒砍得伤痕累累。这里可不讲江湖道义,更不会给乐语单挑的待遇,主使者喊这么多人过来,不是为了围殴,难道是来围观解说的吗? 只要乐语露出一个破绽,只要他受重伤,只要他倒下来,那他就会被这群专业团队抬进坟墓里。 至于杀出去……那敌人就会从后面捅爆乐语。 ‘还真是……走投无路……啊!’ 忽然,乐语看见有个凶徒在空中飞了过去——正确来说,是被人打飞到半空中,从另外一边,飞到乐语这边,甚至还砸到了人! 乐语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什么,顿时开尽暴力,像一辆狂暴吉普车一样碾过去! 穿肠破肚! 挖心碎喉! 断肢裂骨! 同时他还不停动用琴日合气战法来增强自己,一直在‘嗯’‘啊’‘嗯啊啊啊’地发出咆哮。凶徒们被乐语气势所慑,居然被他拼着浑身伤痕浴血奋战,硬生生走了八步! 而这时候乐语也看到了,在另外一边战场,同样被凶徒们围着的牧晴眉! 跟没打过群架的乐语相比,牧晴眉显得轻松多了。她没有乱走,站在原地等别人杀过来的时候再反杀,并且将凶徒砸过去,增加自己的活动空间,同时一直留意四面八方的攻击,防守为主,移动为辅,身上居然没有多少伤势。 当牧晴眉看见乐语的时候,她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就在此时,乐语忽然大步向前冲,右手积涌光爆,朝牧晴眉打过去! “后面!” 牧晴眉右手伸出食指,锋锐光爆汇聚指尖,满怀杀机朝乐语一刺! “前面!” 咬战法·黄叹! 无相战法·神枪! 牧晴眉后方正要攻击的两名凶徒,被黄叹喷涌的光爆震飞! 正举起大刀砍向乐语后背的凶徒,被神枪光爆刺爆了脑袋! 乐语与牧晴眉背对背站着,虽然再次被凶徒重重包围,但此时两人心里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毕竟两个人一起死,总比一个人一起死来得好,说不定还有个垫背的呢。 “他们不是你的人?” “不是。” “那他们是谁的人?” “不知道。” “也是。”牧晴眉感叹道:“你得罪的人那么多,不知道是哪个仇家也很正常。” 也就是两人背对背,不然牧晴眉就能看到乐语脸都黑了。 妈的,我虽然跟尹冥鸿说无论白夜派什么人来,报社都会收,但你们白夜就只剩下这种憨逼武力货色吗!? 乐语深深怀疑,白夜派这货过来,是想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报社拆了。 这玄烛白夜,好像也不太靠谱…… “有什么事,等我们杀出去再说!我走前,你殿后!” “凭什么我殿后!” “那你走前!” “凭什么我走前!” 乐语都要疯了:“你再逼逼我出去就砍你全家!” “呵,我是孤儿,爹妈早就死光了。”听见荆正威气到胃炸,牧晴眉终于心满意足地杀进凶徒里开路。 不过她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小问题—— 对哎,我是孤儿,那荆正威刚才威胁要砍我全家的时候,我干嘛要站出来? ------------ 第118章 你不想努力了? “她是谁?” 琴乐阴站在窗户前,脸色阴晴不定地眺望远方。 武者之中,除了飞花武者能靠肉眼锁定数百米外宛如黑点的物体,其他武者的视力在白天光线充足的情况下也会有一定加强。 因此琴乐阴可以清晰看见,本应可以迅速围杀的荆正威居然撑了好一会儿。其实这也正常,琴乐阴也不觉得荆正威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世祖,精通战法也是意料之中。 但面对数十人的围殴,战法并不能带给他破局的能力,更何况帮派分子也不是不会战法——他们才是玄烛郡的练武刚需人群,外城几间武馆的营业额都是靠他们支撑起来的。 人被杀,就会死,不过如此而已。 但问题是那位跟着荆正威进入胡同的女人。 因为她的存在,几乎一半帮派战力都被拖住了,而且她的战力甚至比荆正威更强——她似乎十分精通群战技巧,跟以伤换伤的荆正威相比,她的杀避借挡毫无迟滞,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不停杀伤敌人! “不知道。”二帮主此时也很着急:“难道是他的新保镖?他刚才发空铳,就是为了提醒保镖暗巷里有人?” “不。”琴乐阴缓缓摇头:“她跟荆正威不是一路的……刚开始,荆正威是为了躲避她才朝她发空铳!他们非但不是一伙的,甚至是敌对关系!” “但你们的人……似乎将他们都当成一伙了。如果你们不管那个女人,抓紧时间杀死荆正威,那个女的极有可能不会阻止你们!” 二帮主满脸冷汗,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搞错,我的吩咐是杀了路过暗巷的男人,他们非要节外生枝!” “不能怪你。”琴乐阴反倒是安慰他:“这女人的水平丝毫不亚于荆正威那两位保镖,谁能想象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拥有如此武力?而且这个女人还跟荆正威一起出现?然后这个女人其实跟荆正威没有关系,两者甚至是敌对的?最后你们的人分辨不出来,将他们一起围杀?” “意外,意外,意外,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 琴乐阴坐回来,端起茶杯感叹道:“命数如织,当为磐石……如果十拿九稳的事出现意外,那就说明,是天意。” “如果荆正威能杀出去,那就说明他不该死在这里。我们琴家能屹立至今,所秉持的原则,就是应天意,顺大势。” 二帮主听到这番安慰,不仅没有安心,反倒是身体颤抖起来,结结巴巴说道:“不,不,他们杀不出去的,我的人肯定会将他们留在胡同里!对,只要那两位好手缠住他们,他们——” 二帮主忽然哑了声音,琴乐阴慢悠悠给自己泡了壶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茶里倒了一点炼乳,搅匀,舒服地喝了一口,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力,就是我那位咬战法登堂入室的手下……”二帮主咽了口唾沫:“在荆正威面前,他一招都没挡下来,被撕破了喉咙。”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你放心,另一位手下大飞是登堂入室的凌虚武者,他有一柄和阳军的精致短铳,平日不知为我杀了多少敌人,他绝对可以将荆正威当场射杀——” 忽然,二帮主又哑了。 琴乐阴吃了一块糕点,舔了舔指尖的碎渣,说道:“我猜猜,大飞应该是被那个女人杀了吧?” “是,是的……”二帮主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荆正威避开了大飞的第一铳,当大飞准备连射封杀的时候,那个女人的手指射出一道光,隔着几米距离刺穿了大飞的脑袋……” 琴乐阴点评道:“仅仅依靠光爆,隔着几米距离刺穿脑袋……能有这种威力和这种距离的,要么是执剑战法,要么是无相战法。” “不过执剑武者想要达到这种‘人剑合一’的境界,基本都是剑不离手的剑客,那女人连剑都没拿,不像。” “所以,她难道是无相武者……?”琴乐阴忍不住站起来,眺望远处正在厮杀的男女:“玄烛郡里好像没有无相武者吧?没人带进门,她怎么练的?那可是十八战法里最难最复杂的无相战法……围杀一个荆家大少爷,居然惹到了一个天才?” 无相战法,它是辉耀官方十八战法里,公认学习门槛最高、学习人数最少、独属于天才的战法。 无相战法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博采众长,无所不精。而无相战法的入门,就是要入门其他十七门战法,并且精通八门正规兵器! 何谓无相?不着形相,无迹可寻,无相二十五式几乎可以应对战斗中的一切情况,无论遇到任何攻势,都能用最克制的招式完美瓦解,没有弱点,没有破绽,永远最强! 本质上来说,无相战法就是水桶战法,没有短板,完美无缺。但也很显然,无相战法学不好,那就是没有长处,样样不精。 再加上现在辉耀武者普遍风气是‘一招鲜食遍天’,无论你千变万化,我自一剑破之,因此无相战法极少有人修炼。 但它的立意极高,可以说是所有武者的终极目标,而无相战法的创造,更是堪称古今无双的辉耀高祖,再加上历史上许多宗师武者也曾为无相战法添砖加瓦,所以哪怕学习人数稀少,无相战法还是完好地传承到当代。 琴乐阴也没见过无相武者,但他看了一会,就可以确定那个女人确实是无相武者! 远距离光爆聚束刺击目标,是‘神枪’,立意取自‘燎原战法’; 挥手凝起爪痕光爆,是‘魔手’,立意取自‘八稻流扑杀法’; 无蓄力直接一拳将人打成碎块,是‘瞬炮’,立意取自火炮。 哪怕这个女人不是完全体的无相武者,但她能使出这三招,就说明她在燎原战法、扑杀法上造诣不低! “他们杀出去了。” 看着荆正威和那个女人凭借幻象外衣轻松避开了后方的零星铳弹,钻入了另一条靠近大街的暗巷里,琴乐阴叹了口气:“天意如此,荆正威命不该绝。” “大少爷,再给我一次机会!”二帮主跪下来,脑袋伏在地面上:“我保证,一定为你呈上荆正威的人头!” “我要他的人头有什么用?我要他死而已。” 琴乐阴失声笑道,摇摇头:“唉,妹妹难得一次拜托到我这个大哥头上,我连这种事居然都做不好……回去之后肯定要被月阳嘲笑了。” “再,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琴乐阴捋了捋自己的刘海,说道:“你也知道,我送你离开的前提是荆正威死了——死了的荆家大少爷,没人会在乎,你想走就走。” “但他没死,那他就是玄烛郡的银血贵族,银血会要给荆家一个交代,那倚天帮就要给银血会一个交代。你走了,那银血会就能跟荆家说‘对不起,我没找到是谁想杀你家的大少爷’——银血会不能这么说,因为这样就给荆家一个得寸进尺的机会。” “所以银血会就会从倚天帮的账本中,随机挑选一位跟荆家扯得上联系的幸运商会来转移荆家的怒火……而琴家跟倚天帮,还是有些往来的。” 琴乐阴拍了拍二帮主的肩膀:“回去写封遗书,将所有事都背下来,我保你家人无休。” “大少爷……我不想……”二帮主咬牙说道:“我不想死!难道就没有什么……” “哎,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琴乐阴有些好笑:“你不死,到时候利益受损的就是我们了。你又不是琴家人,身上流淌的也不是银血,你怎么还幻想自己能有一个好结局?” 说罢,琴乐阴转身离开,但他又回头说道:“虽然我觉得不会……但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希望你能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不要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 二帮主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瞥着琴乐阴的背影,眼神里露出凶光。 杀了琴乐阴! 将家人藏起来! 外城这么大,银血会又怎么可能找到我!? 我好歹也是狼鹰拳登堂入室的武者,怎么可以给琴家当狗当到死!? 哗! 一声爆响,二帮主杀向琴乐阴! “哎。”琴乐阴没有回头,悠悠说道:“天意难违,生意难做。” 几分钟后,琴乐阴从雅间里出来。他捋了捋自己的刘海,给了路过的伙计一个金圆:“上面的雅间弄脏了,去打扫一下,顺便将房间封起来,银血会要用。” “哦哦哦!放心,保证将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伙计连忙收起金圆,看着这位阔气的红发少爷离开,心想自己运气正好,打扫一下房间都能赚一个金圆。 但等伙计打开雅间的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坐到地上。 血! 红! 天花板,地面墙壁,到处都是血和肉块,腥臭味扑鼻而来!仿佛有人被压成了肉酱,然后涂抹到这个房间的各处! 一个已经被毁容的脑袋端正地放在餐桌中央,眼眶空洞,嘴部撕裂,头盖骨更是被掀飞了一半。见到这一幕,伙计终于忍不住,呜哇啦啦地呕吐不止。 不知为何,伙计忽然想起了刚才见过的一抹红色。 那位阔气的公子,有一头比血更加鲜红的长发。 …… …… “总算是逃出来了。” 大街上忽然窜出两个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年轻男女,过客们瞄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自动避开了他们。 外城黑帮众多,大白天就砍人也很常见,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乐语看了看后方暗巷,确认那帮凶徒还没凶残到追来大街上砍人:“你有受伤吗?” “小伤。”牧晴眉也松了口气,靠着墙壁大口喘气。她扫视一眼乐语:“你倒是伤得挺重的,屁股还在流血呢。” “回去找医官治疗一下就行了。”乐语并不在意,这都被他捡回一条狗命,说明他的资本家人生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对了,你为什么跟踪我?” 牧晴眉刚想问他那群人是什么人,但现在反倒是被乐语问住了。她支吾两声,反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拿铳射我?!” “看见有人跟踪,我拿铳自卫一下不是很正常吗?而且第一发是空包弹,目的是为了吓跑贼人。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富二代,出门在外说不定就被绑架谋杀,小心一点也很正常。” 乐语慢条斯理说道:“反倒是你,我记得你是我们报社的小编吧?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而且你明明有这么强大的武力,为什么要来报社当小编?” “当了小编还不知足,居然还尾随荆家的大少爷……” 乐语眯起眼睛:“难道你……” 要被猜到了! 牧晴眉退后一步,眼睛迅速扫视附近的道路,已经准备好马上逃跑了。如果在无人的地方,牧晴眉还可以杀了荆正威毁尸灭迹,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牧晴眉根本动不了手,而且荆正威也不是她一两招就能解决的对手。 而且他们刚刚才齐心协力杀出来,如果牧晴眉转过头就将战友杀了,她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虽然被荆正威看见了脸,虽然被猜到了身份,但……以后的事以后解决,现在先跑了再说! “你……”乐语摸了摸下巴,忽然用一种很微妙又很欠揍的眼神,扫视一眼牧晴眉的身材: “你是不是不想努力了?” ------------ 第119章 事后 “年轻人要努力工作,不要想着歪门邪道,你看我这么富有,还不是多亏我那惊人的意志,明智的眼光,坚韧的毅力,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 “不过你还挺能打的,以后老老实实上班,我偶尔会喊你当个保镖。” 回去的路上,牧晴眉回想着荆正威对她说的话,脸色阴晴不定。 今天经历一场血战,荆正威‘大发慈悲’允许她早点下班回家休息。至于牧晴眉跟踪他的事,荆正威似乎觉得牧晴眉是想自荐枕席,听得牧晴眉都想打人。 因此荆正威当场喝止牧晴眉这种不正当的想法,表示不想努力的姑娘多了去了,他荆家大少爷白天日理万机,夜晚精疲力尽,已经没有一滴精力来照顾牧晴眉这位孔武有力的新小编了…… 不过荆正威又话锋一转,看在牧晴眉这位民间高手这么能打的份上,他会给牧晴眉一点私活,毕竟米蝶和利桑偶尔会没空保护他。 “学成文武艺,货与土豪家嘛。回去好好想稿子,别忘了明天交初稿,提前下班不是真的下班……妈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埋伏我……“ 荆正威敦促她两句,然后捂住流血的屁股伤口骂骂咧咧走了。 牧晴眉一开始还庆幸自己蒙混过去了,但她事后越想越不对劲。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荆正威也不是傻子。 荆正威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个级别的武者意味着什么——无论是给商会当狗腿子,还是去和阳军守海防,她都能杀出一个功名利禄出来。 更何况她也注意到,荆正威的咬战法居然也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与他的年龄身份完全不符,但她几乎没听过荆正威是战法强者的传闻,说明他的心机是何等深沉。 一个强大的女武者加入报社甘愿当一个小编,又鬼鬼祟祟尾随自己……牧晴眉虽然也觉得自己很漂亮,但也没漂亮到倾国倾城令别人变脑残的程度,顶多就是比荆正威身边的青岚总编好看一点点点点。 荆正威怎么可能没想到她可能是心怀不轨? 这么一想,牧晴眉就意识到刚才的谈话节奏一直被荆正威牵着跑,他是故意给出一个扯谈的理由放自己一马,将‘跟踪’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甚至提醒她以后还可以来上班。 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也就不计较我的来历不明和图谋不轨? 但根据传闻,荆正威也不是这种恩怨分明有恩必报的人啊。 难道他看我年轻可爱又能打,想收服我? 现在牧晴眉冷静下来,仔细梳理自己的情况。 首先,荆正威顶多怀疑她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但玄烛郡的特殊势力多了去了,和阳军,商会,世家,郡守府……因此她其实还没暴露自己的真实背景是白夜。 按照这个思路,荆正威没有撕破脸,甚至主动拉拢她,反倒是可以理解了——这些势力跟他荆正威根本没有多大仇恨,反倒是潜在的合作对象。 现在是荆家家主争夺战里的重要时刻,荆正威哪怕拉不到外援,但也没必要得罪潜在的援助。 毕竟在荆正威的思维中,白夜与他是阶级对立的,白夜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他?因此牧晴眉起码也是‘自己阶级的人’。 说不定荆正威还想将她作为桥梁,与她背后的势力‘暗通款曲’呢。 想通其中的环环绕绕,牧晴眉才理解荆正威的行动为何会如此异常。 撕破脸完全是下下策,他当时身受重伤,牧晴眉万一当初跟他翻脸,他肯定凶多吉少。 反倒是先安抚好牧晴眉,事后调查也好,拉拢也好,甚至翻脸也罢,总比他的银血之躯跟牧晴眉这块石头直接硬碰硬来得好。 牧晴眉以为荆正威是脑残,殊不知是荆正威将她当成脑残来糊弄! 这就是商人吗,居然刹那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系,衡量好得失……牧晴眉忍不住感叹一声,她不笨,但还是比不过别人的老奸巨猾啊! 虽然一直听闻荆正威如何阴险狡诈,但牧晴眉看见荆正威在报社的那副叫喊着‘色·图!色·图!’的二世祖作态,还是忍不住心生轻视。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大胆尾随荆正威? 二哥冥鸿轻视荆正威,赔了一位刺客志士的命;白玉兰这群下属轻视荆正威,赔了他们的命;她牧晴眉轻视荆正威,结果就被荆正威耍得团团转! 牧晴眉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钻进一处胡同小巷里,再出来时换了衣服,变了模样,甚至连伤势都痊愈了。 无相战法·心火。 牧晴眉自然不是用本来面目去上班——荆正威之前找尹冥鸿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她了。而且牧晴眉跟尹冥鸿一起住,一旦被荆正威发现,全部完蛋。 玄烛白夜派牧晴眉潜入报社,也是因为她有高超的易容技巧。 ‘心火’的立意取自内景战法,目标是让无相武者可以时时刻刻掌握自己的身体,自我光疗,战斗治疗,强化身体,最高境界甚至可以达到‘不灭不伤’的程度——在受到攻击的瞬间,身体就已经完成愈合治疗! 心火不灭,身体不伤! 牧晴眉固然没达到这等境界,但利用心火微微易容还是没问题的。也不用大整,只需要改变一下脸部肌肉,她就从娴静文雅美少女变成元气满满美少女。 不过这种易容不可以短时间内多次变换,而且易容时间不能太长,睡觉之前就得换回本脸,不然…… 不然脸就会自动变回来。 其实牧晴眉的才能非常适合进行谍报工作,但她的性格实在不适合,玄烛白夜已经拒绝她多次自荐——与其放她去打草惊蛇,还不如留在家里练功呢。 牧晴眉回家之前,思考要不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汇报上去。 但冥鸿已经回红月堡垒了,而她接任务时就有‘随机应变’的权利…… 万一汇报上去,白夜觉得太危险,终止了她的任务…… 牧晴眉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按捺住自己那点小心思,转身去找联络人医官文虹。 …… …… 啪! 青岚用力推开卧室的两开门,看见乐语浑身缠着纱布躺在床上,正悠闲地。仿佛心里有块石头落下,她轻轻松了口气,走过去抿紧嘴唇说道:“公子,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乐语抬起头,并没有在意青岚的神情,而是看向后面跟着进来的两人:“抱歉。” 米蝶和利桑沉默了许久,米蝶才缓缓问道:“为何要向我们道歉?” “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易装出去玩居然也会遇到袭击。”乐语说道:“虽然这次有数十人埋伏也着实出乎意料,但如果我让你们跟着,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米蝶和利桑也还是没说话,或者说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知道乐语抱歉的原因,哪怕跟他们无关,但如果荆家大少爷出了事,他们也还是逃不了惩责。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他们出了弥补和擦屁股以外也做不了什么,甚至连呵斥抱怨都不能。主主仆仆,如果说皇帝好歹要考虑臣子的想法,那银血主人是根本不用考虑仆人的感情。 正如忠臣活着,就是要为帝王死节,仆人活着,自然就是要为主人背锅。 所以他们听见乐语居然因此道歉,才会不知道如何应对。 “利桑,你去一趟荆园,将我遇袭的事告诉家主。”乐语说道:“让荆家找银血会施压,这次有人踩线了,银血会必须给一个交代。” “米蝶,你带一笔钱去找听家商会的大掌柜,让他再给我定制一柄双弹仓的短管霰弹铳,顺便买一批子母弹。” 两人纷纷点头,转身离去。 乐语呼出一口气,看向青岚:“报社怎么样?” “‘知识讨论区’已经收到几篇稿子,但我觉得都不符合公子你的要求,所以打回去让他们重写。”青岚说道:“要么是用词过于华美,要么是文绉绉引经据典,几乎都不合人设。” “正常,他们还没习惯,抛弃不了以前的文风。”乐语笑道:“我也不指望他们初稿能写出什么。我明天再去一趟,给他们演示一下‘知识讨论’‘奇葩趣闻’‘励志故事’到底要怎么编——这玩意是有公式的,学会了就很简单了。譬如人在炎京,刚下火车之类的……” “公子你真的有很多奇思妙想。”青岚看了一眼书桌:“那篇要连载的,就是公子你这些日子写的那篇吗?” “是啊,你觉得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就是……”青岚歪歪脑袋:“有很多看不懂,电梯、手机、电脑……每个字我都知道,但我想象不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为什么可以千里传音、有人唱歌、甚至可以看见过去的片段……” “流羽、隐音、卫正他们一开始也不懂,但他们为了活下去,还是不得不融入到未来世界里。”乐语想了想:“对了,青岚你会画画吗?既然读者想象不出来,那我可以画一些插画给他们看啊!” 这样插画又占据了报纸的一部分,那乐语所需要连载的字数就减少啦! “会……但陆先生不是比我专业吗?” “哎,他要忙着画色·图呢,不要拿这种小事打扰他。”乐语兴冲冲说道:“你拿张纸用炭笔画,我来说你来画。嗯,先画个简单的——苹果手机的三视图吧!” 看见公子忽然兴奋起来,青岚便坐到书桌上,抽出一张白纸开始作画。她按照公子的吩咐,比着尺子画直线,勾勒出一个长方形的奇怪机器。 她忽然问道:“对了,公子你上午是不是要去战牌馆打牌?” “是啊。”乐语说道:“在背面图正中间画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对,是苹果的右边被咬了。” “你可以教我怎么玩战牌吗?” 乐语眨眨眼睛:“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青岚重重点头。 说到这个乐语就来劲了:“那你先别画了,将那三大沓战牌拿过来,我先跟你介绍一下战牌的玩法。战牌有十八个派别,三种基本牌……” ------------ 第120章 名副其实 “老栾,你来了?《火神传》第六卷给你留着了。” 一大早,求其书局里,老板看见一位穿着大褂的青年走进来,便热情地迎上去,拿出一本《火神传之六·史诗之章》。 栾纪霸接过书翻了几页,满意地点点头:“的确是第六卷……我应该是玄烛郡最先拿到的人吧?” “那当然!”老板拍了拍胸膛:“你也知道,《火神传》火了之后就爱搞什么限量,第六卷第一版史诗版是两个月前发售,只有500本;第二版珍藏版是一个月前发售,只有3000本;第三版也就是你现在这本,是经典版,发售10000本,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一本,不然也会被炎京内部全部消化。” “第六卷大规模铺货大概要等两个月之后,不过发售了这么久,炎京那边说不定已经出现盗版了。”老板提醒道:“而且其他人应该也托人买了,你最好快一点。” 辉耀的文学产业,是奇怪又健康地成长。因为蒙学和战法的原因,辉耀人的文盲率极低,绝大多数人都识字,但买书的人却很少——无论在哪个时代,看书一向是小众派,而且大多数人都忙于生计,哪有空看书。 栾纪霸是说书人,说书人这个行业,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爱看书而产生——不爱看书,但不等于不爱听书。毕竟看书需要想象力,但听书时说书人会抑扬顿挫地讲解,甚至借助工具当场表演一段口技,生动多了,大家也好理解。 还有很重要一点,那就是这个时代听书是许多人一起听的,大家一边听一边评论‘说得好’‘太厉害了’,所带来的群体感远比你一个人看书爽得多——就像你看本章说时,发现这里居然有读者发了张不可描述的图片,便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大多数人不买书,而买书的人大多数又不缺钱,这就逐渐形成一种攀比风气——对的,买书也是攀比的。 典藏版、限量版、史诗版、年度版……每当出现了经典火书,出版社就会火速为其包装,发售限量又昂贵的版本,但偏偏买书的都很吃这一套。 因此盗版不是没有,但你都看盗版了,为什么不去听书呢?听完白嫖,连你买盗版书的钱都省了,甚至还能认识一群书友吹吹比,而你买盗版书是连书友群在哪都不知道的。 奇怪,就奇怪在买书的人都虚荣;健康,就健康在作者写居然能赚大钱。 栾纪霸托老板抢购《火神传》第六卷,目的自然是想抢占说书市场。这年头,说书行业竞争也是很激烈的,说以前的经典赚不了什么钱,但说火热连载的新书,就可以获得无数追更者的打赏。 栾纪霸满是肉疼地排出一个金圆给老板——托人抢购就是这么贵。 这几乎是他的全副身家了,他就指望靠《火神传》咸鱼翻身。但不赌一把的话,栾纪霸迟早在大门石街混不下去。 说书这一行,也是分许多流派的,主要分为三大流派: 有‘心意门’,说书时感情充沛,精神力融入到声音中,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听众,甚至能让听众因为书中人喜而喜,因书中人悲而悲; 有‘胭脂斋’,说书时提醒细节,说完一章联系上下文,让听众明白这本书居然还有这么多彩蛋,人物的心理变化原来没那么简单,简单来说就是剧透流; 有‘玉音派’,说书时表演口技,好汉说话豪气万千,少女说话娇俏可爱,老人说话沧桑智慧,小孩说话天真童稚,简单来说就是声优派,用口技来给说书加分。 说书人基本都属于这三大流派,而三大流派也基本河水不犯井水,毕竟大家各有特点,听完心意门,也会想听胭脂斋补补课,再听玉音派体现一下现场ASMR的感觉。 栾纪霸是玉音派的,从小跟师傅学假声,现在二十多岁已经是名扬玄烛郡的玉音名人,特别是说情爱时,他的女子妙音能让少年动情,让少女心醉,堪称玄烛一绝。 但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来了个人跟他抢饭吃。 玉音派很伤嗓子的,栾纪霸18岁开始坐台,从23岁逐渐缩短说书时间,不然他嗓子会受不了。而那位新人正是18岁的青春年华,声音比栾纪霸丝毫不差,说书时间也比他长,这便会出现一种情况—— 栾纪霸说完了,听众觉得意犹未尽,恰好旁边新人还在说,便过去听听;第二天,听众为了跟上昨晚的进度,自然会去新人那边了。 久而久之,听众自然而然就流向新人那边了。 说书这个行业内卷非常严重,只有最肝的人才能赢得最多的听众,毕竟大家听谁不是听啊。 为了扭转这个局势,栾纪霸重金购买《火神传》第六卷,抢在其他人前说火神传,必然能招徕一大批火神传的粉丝! 正当栾纪霸要离开的时候,一辆运货推车拉到了求其书局门口,运货工人喊道:“老板,新报纸来了!” “来了来了。”老板忙不迭出来,栾纪霸也跟过去:“是玄烛报?我顺便买一份。” 说书人都爱看书看报,栾纪霸自然也不例外,但老板却摇摇头:“不是玄烛报,是一份新报纸。” “新报纸?那算了?”栾纪霸顿时失去欲望,玄烛郡的报纸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不值得一看。 “那我先走……了!?” 栾纪霸发现老板愣在推车旁站着不动,他走过去刚要打声招呼,瞟了一眼推车上的新报纸,瞬间一股欲望从腹下三寸窜起来! 只见报纸的封面里,是一位美貌惊人的持铳女武者。 她穿着轻薄的白纱裙子,穿着高筒皮靴的右脚踩在前方的栏杆,若隐若现的裙底令人遐想非非,身上穿着露肩的贴身衣物,勾勒出美妙的身体曲线,一头长发飘逸空中,黑色的衣物与白色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那柄长达两米的长铳架在右脚大腿上,戴着手套的右手拉低帽子,但没有遮掩那双漂亮又锐利的大眼睛。她的视线仿佛盯着报纸外的栾纪霸,就像是在说:“我锁定你了!” 空白处写着这副封面的标题:《炎京女警》! 美丽、狂野、危险、性感……当这几个关键词同时出现,谁顶得住啊! 哪怕里面的文章都是屎,光靠这个封面就值回票价了! “老板,给我来一份这个……” 这时候栾纪霸才将视线从封面那两团诱人的白色移开,看向报纸的名字—— 《青年报》。 看到这个名字,栾纪霸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青年报,名副其实啊! ------------ 第121章 晴天霹雳 大门石街的各个说书棚,要在耀钟楼响五下之后才会开张。 一大早哪有人会来听书,大家都要揾食恰饭的; 中午也没人来听书,又晒又热,而且大多数人都在工作; 直到下午傍晚的时候,才有人陆续下班,辛苦一天也拿到了工钱,会来大门石街吃顿好的,顺便听听说书。 说书这一行向来不是靠打赏吃饭——靠打赏早就饿死了,无论任何时代,白嫖的都是比一键三连的多得多。 他们多数都是挂靠在旁边的食肆,有的食肆会将饭桌放到外面,甚至有的食肆就让说书人在店里面说书,主要用途就是招徕客人。 毕竟这时候的人吃饭又不能看视频玩手机,但干吃饭确实很无聊,而说书人作为茶余饭后,可以大家一起享用的娱乐,自然就逐渐兴盛起来。 身为说书人,栾纪霸的梦想就是到金碧大酒楼的二楼当中席。大门石街的金碧大酒楼一共有四层,第一层是大厅,三四层是雅座,只有第二层是大堂。 金碧大酒楼雇佣的说书人,就坐在二楼的中间茶座上,一手拿扇子,一手端茶杯,说书时整个大堂都听得见,说到名场面便全场叫好,谈到悲伤处便众人垂泪,被称之中席。 现在金碧的中席,便是号称‘三流合一’的胡銮胡老爷子和他三个徒弟。胡老爷子现在五十有二,精通‘心意门’‘胭脂斋’‘玉音派’的诸般技巧,甚至推陈出新,将三门技巧融会贯通,总结一门‘胡流’开宗立派,说书兼顾声音、剧情、心意三方面,堪称玄烛郡第一说书家。 胡老爷子并非整天都在金碧,他一周只说五天,其中四天都是在内城的高档酒楼,只有一天会来金碧,但往往在那一天,金碧就会全场爆满,无数人翘首以盼,只为聆听胡老爷子的一声惊堂木。 胡老爷子说书三十六年,前任郡守赞赏他‘书中有人声中有情’,现任郡守云清河更是大笔一挥,送他一幅字‘舌绽金莲’,奠定了胡老爷子说书人祖师爷的地位。 说书说到胡老爷子这种程度,也算是不枉来人生一趟,在栾纪霸等说书人眼中,胡老爷子就是他们的偶像。 栾纪霸自然没自大到想取代胡老爷子的位置,但胡老爷子也只有一天来金碧,其余时间,坐镇金碧的都是胡老爷子的三个徒弟。像胡老爷子这种天纵奇才自然是少数,他三个徒弟虽然不差,但都无法继承‘胡流’那三流合一的技巧,只能算是寻常说书人。 若不是有胡老爷子,那三个徒弟又岂能坐稳金碧的中席? 但现在胡老爷子年纪大了,估计也说不了几年,栾纪霸觉得自己跟那三个徒弟争一争金碧中席,还是有点希望的。 而现在栾纪霸挂靠的食肆,是一间名为‘铲车人’的饭馆,据说老板以前在修建外城时负责运铲车,手上功夫都是那时候给工人们做饭时学会的。 栾纪霸住的地方就在‘铲车人’旁边,他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在店里打扫的老板娘瞥了他一眼:“中午做的饭做少了,没你的份,你自己找个地方吃吧。或者你给钱也行。” 栾纪霸有些尴尬,这时候老板从后厨出来,吼道:“你胡说什么呢,不想扫地就进去摘菜,去去去。”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就只会跟我吵,你除了大声点有什么用,又不见你吼大声点将客人吼过来。”老板娘丝毫不虚,老板说一句她顶三句,扔下扫把进后厨去了。 “陈哥……” “别听那黄脸婆的,等下过来吃饭。”老板挥挥手说道:“有你陈哥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一口,她最近火气大,你别放在心上。” “没没没。”栾纪霸连忙说道:“我中午自己对付一下就行了,我要忙着看新书准备一下,陈哥你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新书?” “是啊,火神传第六卷,我托老板买回来了。” 老板高兴地拍了拍栾纪霸的肩膀,说道:“做得好,人生嘛,总会起起落落,熬过去就行了。我给你留一份饭,等下给你送过去,看书不吃饱怎么行?” 不等栾纪霸拒绝,老板转身回后厨。听见后厨里老板和老板娘又开始了吵起来,栾纪霸苦笑一声,回去自己小屋里。 他的家不大,到处都是书本和书稿,乱糟糟脏兮兮的,最干净的就是挂在墙上的一袭蓝白长袍——那是他上台的行当,马虎不得。 栾纪霸跟‘铲车人’的合作,是‘铲车人’包他伙食,如果当天营业额超过一定数目,他们就六四分账。但自从新来的抢了栾纪霸不少客人吼,‘铲车人’的营业额就持续下跌,别说跟栾纪霸分账,就连维持经营都有点勉强。 他也不怪老板娘对自己不客气——他现在还真是就相当于吃白饭的。这年头可没有全勤奖,只要招徕不来客人,那他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他将全部希望,都赌在火神传第六卷了! 栾纪霸简略翻了一下第六卷,决定今天先讲前五章,于是便开始深读。他们‘玉音派’要求对角色有深刻的理解,‘对白’就是玉音派的制胜法门,因此他得先试讲几段,调整自己的声线以更加契合书中人的身份,并且将出现的所有人物都分配不同的声线,以让听众们一听就听得出来是不同的角色。 时间匆匆流逝,过了一会老板娘啪的一声推开门,放下一碗盖饭和一碗汤就走了。栾纪霸道谢一声赶紧吃完饭,然后继续研读。 在下午4点的时候,栾纪霸终于吃透了第六卷的前五章,并且快速试讲了一遍,有信心今天晚上给那群老少爷们一个惊喜。 坐了一整天,栾纪霸也累了,推开门出去走走。 刚在街上走两步,栾纪霸忽然听见两个匆匆路过的路人说道:“赶紧去占位置,不然等下就要坐满了。” “没想到火神传终于出新一卷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火神传》!? 栾纪霸眼神闪烁,虽然他也知道《火神传》是现在说书人的必争之地,但没想到居然有人跟自己撞车了——哪怕让他领先一两天的进度也好啊! 不过栾纪霸也不着急,毕竟说书人这么多,‘心意门’‘胭脂斋’‘玉音派’都有忠实听众。如果是其他流派的人说《火神传》,也不会影响栾纪霸的生意。 但栾纪霸暗暗感到一阵不安,便跟着两人一起走,看看是谁也要今天讲《火神传》。 然而越走,栾纪霸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强烈。当他看见两人走进‘冷面姑娘’店时,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他看见冷面姑娘店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公告: 「下午5点,夏车准时开讲《火神传》第六卷,玉音放送,连讲十章!」 夏车,又是你! 栾纪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完了! 夏车,就是那位比他年轻、比他肝、就连声音都比他骚的玉音同行! 他万万想不到,夏车居然今天也拿到了《火神传》! 这下怎么打?他说五章,人家说十章;他明天说到第十章,人家明天说完三分之一;他刚说到一半,人家就说完第六卷了。 都是玉音派,栾纪霸和夏车根本没多少差距,除了少数几个铁杆听众,其他人肯定都去追夏车的最新进度! 他就算现在马上研读第六章到第十章,但他的嗓子也不允许他连说十章啊!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栾纪霸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翻过身,忽然瞄到他买来一直放着的《青年报》。 看着那张英气又诱人的《炎京女警》封面,栾纪霸忍不住幻想炎京街头里,真的会有穿着如此妖娆的女警在巡逻。 有这种女警,炎京的犯罪率肯定很高吧,谁不想被她逮捕啊! 想着想着,血气方刚又遭受挫折的年轻人栾纪霸,便一直看着那张封面,然后扯开自己的裤腰带…… 就在栾纪霸想要忙针线活的时候,窗户风一吹,报纸翻开了另一页。他啧了一声,刚要伸手翻回封面那一页,但视线却情不自禁被报纸第二页的内容所吸引。 …… …… 下午五点,辉钟楼连响五下,大多数工人都结束白天忙碌的工作,要么回家吃家里饭,要么随便找个餐馆觅食填填肚子。 大门石街毫无疑问是低收入者的首选:便宜、量多、好吃(以穷人的角度),而且附近有许多娱乐,既可以看人打牌,又可以去听书。 而‘冷面姑娘’店的夏车要说火神传第六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门石街,不少下班的工人听到这个消息,忙不迭地赶去冷面姑娘那边。 雷布就是《火神传》的忠实粉丝,火神传前五卷他已经听了许多次,里面的名言名句他都倒背如流。听到这等好消息,他几乎看都不看其他店铺,径直朝着冷面姑娘进发。 路过‘铲车人’的时候,雷布瞥了一眼外面的说书棚。他记得这个说书人也爱说火神传,但说的太慢了,一天才讲几章,根本比不上冷面姑娘那边一天能说十几章,虽然雷布觉得‘铲车人’比‘冷面姑娘’好吃,但听书更重要。 就在此时,雷布听见说书棚里,传出一道振聋发聩的喝问,以及一声直指人心的惊堂木: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想做什么!?” 雷布以及附近的食客路人都愣住了,呆呆看向说书棚里的栾纪霸。 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栾纪霸说:“第一位回答者名为总司,她是一位炎京巡刑卫的女剑客。对于这个问题,她是这么回答的——” 栾纪霸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庞,传出娇弱又坚强的少女音: 「对我来说,这不是问题,而是一个答案。」 「我无比希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可以获得公正公平的最后审判——死亡。」 「在炎京这个地方,‘末日’并非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豪商,权贵,贵族,他们的存在,就是底层人们的末日。」 「我当初加入炎京巡刑卫,是觉得这世上坏人太多,好人太少,所以我想杀尽奸邪,保护善良。这些年来,我的确杀过不少奸邪,也保护过不少善良;但更多的时候,面对奸邪,我不得不袖手旁观,面对善良,我却不得不挥下屠刀。」 「队长告诉我,这是保护大局。队长是个好人,我相信队长,我也明白什么叫大局——炎京里的政治斗争太过错综复杂,有时候,这个人就算坏事做尽,也不能动,不然一旦倾覆,影响的全国大局;有时候,这个人就算是正确的,也得下狱问斩,不然无法安抚其他手握大权的贵族。」 「少杀一个人,多杀一个人,就能保护更多普通人的安静生活,就能让更多人免于战乱,的确是很划算。」 「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巡刑卫,一个重病垂死的武者,除了听命行事,我又还能做什么?」 「所以,如果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那我会衷心期待明天的到来。」 「如果我那时候还没病死在床榻上,那我会拿起我的秋水剑,看看能不能将那些逍遥法外的权贵们杀掉。」 「毕竟,明天都是世界末日了,那就无所谓大局了。而他们,也不过是一群罪人罢了。」 这时候,说书棚外的饭桌上已经坐满了人。 听众们都因为这一番疯狂的言论而震惊莫名,在栾纪霸那抑扬顿挫惟妙惟肖的模仿中,他们仿佛能看见一个柔弱疯狂的女剑士。她本怀忠义之心,为国尽忠,保护善良,却被现实打击得浑浑噩噩,戴着沉重的枷锁,斩杀好人,保护奸臣,但她内心深处却藏着极致的暴戾,只等一个宣泄的理由。 如果明天所有人都要死,她不仅不害怕,甚至希望能抢在所有人死之前,将罪人们先一步杀死! 何等的疯狂,何等的暴戾,又是何等的……正义! ‘原来炎京……跟玄烛也差不多啊……’雷布忍不住感叹道。 啪! 栾纪霸一拍惊堂木,说道:“第二位回答者名为尼采,他是语言学家、文化评论家、作曲家、思想家,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人在星刻,刚下火车。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先反问一句,当你闭上眼睛睡着之后,你觉得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死了’?第二天醒来的人,究竟是‘你’,还是一个拥有你全部记忆的‘新人’?……」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在所有听众心里炸响! ------------ 第122章 战神、女儿、狗窝、十万将士 两位老者走进金碧大酒楼。 前者拄着拐杖,戴着渔夫帽,后者恭敬地紧随其后,双手抱在胸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瞬间出手。 金碧大酒楼的伙计见多识广,眼力不差。虽然两名老者着装平凡,但那股自骨头散发的贵气——那股久居人上而养成的傲慢,几乎与他们的精神力融为一体。 “要去三四楼雅间吗?”伙计连忙过去招呼道。 “不必,在大唐给我们找个位置吧。”拐杖老者随意说道。 伙计带着他们上二楼,环视一周后脸露难色:“抱歉,现在没有多余的空桌……请问你们可以接受拼桌吗?” 伙计已经做好对方拒绝甚至发脾气的准备,然而拐杖老者居然点点头:“可以。” 如果认识这两个老者的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惊掉下巴。 因为这两人,赫然是荆家家主荆青蚨,和他最忠实的走狗老管家! 无数人以为,应该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屎尿失禁随时两腿一伸然后全家齐上菜的荆青蚨,居然还能走出荆园! 虽然他拄着拐杖,虽然他走得很慢……但,他依然保持完好的生理机能! 一个还能活一段时间的清醒的荆青蚨,和一个放弃思考躺着等死的荆青蚨,两者的巨大差别,足以让无数商会家族改变对荆家的态度。曾经在玄烛郡叱咤风云数十年的荆青蚨,没有人敢小看他。 荆青蚨和老管家坐下来,跟他们拼桌的是几个穿着文雅的青年。毕竟金碧大酒楼花费不少,能来这里喝茶闲聊的,家境都差不到哪里去。 “……如果是我的话,我的选择大概跟‘鹿丸’一样吧。”白衫青年感叹道:“用一天时间去爬山,躺在山峰的草地上,一个人静静等待世纪末日的到来。” “‘我们终将孤独地死去,正如我们孤独地诞生’。”另外一位青衣汉子摇摇头:“你们这些想法也太阴暗了吧,我觉得‘路飞少年’的回答才是最好的,在世界末日的前一天尽情高歌,聚会到通宵达旦,跟朋友们一起迎接未来的磨难或者挑战。” 荆青蚨和老管家对视一眼,老管家问道:“你们是在讨论《青年报》里‘知识讨论区’的话题吗?” “是啊。”白衫青年看了看他们:“里面的讨论和回答都会让人有所收获。你们两位年纪这么大,可能对世界末日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但‘你什么时候忽然发现自己长大了’这个话题的回答应该让你们有很多感触吧?” 另外一位黑袍武者也说道:“特别是那个‘匿名答主’回答里的那位朋友,实在是……太触人心弦,我都以为在说我自己。” “匿名答主?哪个回答啊?”青衣汉子问道。 黑袍武者说道:“那个答主是军院学生,他有一个同学不爱学习爱打牌,读了军院也还是夜夜逃出去打牌,就连答主都习惯他每天晚上翻墙离开学校。” “后来有一天,答主发现同学刚离开没多久就又回宿舍了,表情还奇怪,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肯说。但从此之后,那个同学都努力读书修炼战法,不再沉迷打牌,最后以优越的成绩毕业了。” “答主后来才知道,那同学翻墙出去后,在墙外遇到给自己送钱的父亲。父亲从村里给孩子送生活费,晚上才来到军院,又不舍得花钱去住店,便靠着墙壁在军院外面待一宿。同学翻墙出去看见这一幕,终于洗心革命,从孩子长大成大人。” 青衣汉子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回答啊……” “唉,你们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我以前也是一个沉迷打牌的学生。”黑袍武者叹气道:“但这个答主的同学比我幸运多了,我是在父亲死了之后,看着母亲强忍悲痛跟亲戚们交涉,才知道自己应该要长大了……” 白衫青年轻轻说道:“‘人在的时候,总以为有机会,其实人生就是减法,见一面就少一面’。” 荆青蚨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端起老管家为他倒的热茶,感觉心头涌出万般思绪。 青衣汉子眼睛一亮:“是答主‘北岛’说的那句?” “正是。”白衫青年说道:“在‘印象深刻的一句话’这个话题下,我最喜欢这句话。人生就是减法这句话,完全可以拓展到各个方面,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不会珍惜,就是因为不知道其实是减法。” 青衣汉子笑道:“我更喜欢陀思妥那句‘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跟炼金术师那句‘等价交换’相比,这句更加贵在真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有付出就有回报?更多的只是白白承受了苦难,到最后却是一事无成。” 黑袍武者摇摇头:“你们喜欢的句子也太悲观了,我觉得答主‘王尔德’那句话最好:‘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白衫青年说道:“这句话跟‘西红柿’那句‘我本微末凡尘,可也心向天空’不也差不多嘛。” 看着他们讨论越来越激烈,荆青蚨喝了几口热茶,拿出《青年报》翻开到‘奇葩趣闻’那一页,老管家顿时明白家主的想法,便开口问道:“那你们觉得……” “嘿,老黄!” 大厅忽然响起一声咆哮,老管家下意识绷紧身体微微站起来,但他们看过去,却看见一名雄壮大汉走上二楼。 大汉挥手应道:“老刘,你吼这么大声干嘛啊?” “过来过来,我们想问你一个问题。”坐在里面的一名汉子老刘大声喊道:“你以前不是幽云区踏白军的老兵吗?” “什么以前,我现在也还是踏白军的老兵。”大汉骂骂咧咧走过去,声音一点都不见小,整个大堂都听得见:“问我这个干嘛?” 老刘招呼他坐下来,嘿嘿问道:“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踏白军的战神是谁?” 本来想呵斥他们两声让他们小声点的客人,听到这句话却也竖起耳朵,等待大汉的回答。 “战神?嗯……”大汉挠挠头:“我以前好像听过有几个将军有过这个名号,但不是很了解。” “不了解?”老刘顿时拉胯了脸:“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十万将士跟随战神报仇的事咯?” “十万将士?报仇?”大汉都迷糊了:“你在说什么啊?” 老刘拿起一份《青年报》塞到大汉面前,说道:“你不知道吗?这报纸里记载幽云区以前曾经发生过这么一档事——” “战神退役回家,发现全家都被仇人所害,五岁女儿惨到住狗窝。他一声令下,十万踏白军将士赶过来为他报仇!” 大汉惊了:“什么,发生过这种事?” “是啊!”老刘说道:“战神精忠报国,冠绝三军,但居然仇家趁他在抵抗北方草莽的时候害他全家,还让他的女儿住狗窝,这也忒不是人了!” 其他人纷纷说道:“简直是畜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老刘又道:“战神回家看见这一幕自然义愤填膺,但仇家势大,他只能去求助昔日同袍。幽云自古多是慷慨悲歌之士,岂能容忍军中战神忍受如此遭遇?肯定是全军出动,为战神报仇!” 其他人纷纷点点头:“理应如此!”“幽云都是好汉子!”“军人的脊梁不可断!” 战神、女儿、狗窝、十万将士,当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后,顿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一时间二楼大堂里的客人纷纷称赞幽云汉子的热血真性,感怀战神的遭遇,仿佛恨不得自己也成为十万将士的一员,是兄弟,就为战神盖狗窝……不对,为战神报仇! 老刘又看向大汉:“那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其他客人也纷纷看过来:“对啊对啊,踏白军真的这么血性吗?” 迎着大家炽热的眼神,大汉忽然感觉自己压力好大,犹豫了半天说道:“大概……可能……发生过吧?” ------------ 第123章 荆青蚨:我大儿子是天生的资本家 如果说‘知识讨论区’各位答主的高谈阔论是回味无穷的美酒,会让玄烛郡的文艺少年/中年/老年有所触动,那‘奇葩趣闻’的新闻段子就等于炸鸡汉堡,以惊人的速度获得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和热议。 斯嘉蒂地区的领主夫人生了一对双胞胎,但一个长得像斯嘉蒂人,另一个长得像辉耀人,据医官说出现这样的情况非常困难,需要两位父亲在五分钟内同时注入生命精华…… 北方草蛮地区的远方有一个名为长白山的山脉,山脉下方有一个古北人修建的地宫,地宫里面有一道连接生死两界的青铜古门,晨风区吴家祖先就曾目睹过百万阴兵的奇景…… 十几年前,炎京里有一位茶档老板年纪轻轻却有经天纬地之才,那时候有一位中年人经常来茶档跟年轻老板谈天说地,时常就国家大事让年轻老板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年轻老板没有客气,说出的观点一针见血,然而朝廷的看法居然与年轻老板高度一致,辉耀迎来中兴。后来那个中年人终于跟茶档坦白:“我摊牌了,我是皇帝。” 短短四页的报纸,记载了情感生活、朝廷秘闻、秘境仙踪,可谓老少皆宜普度众生,上至80岁老婆婆下至8岁小孩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奇葩趣闻。 金碧二楼,当大家聊起战神这个话题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讨论起其他趣闻。 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见过两个相貌完全不一样的双胞胎, 有人说自己在天际区听过长白山青铜古门的传闻, 甚至有人觉得当朝丞相就是那个茶档老板…… 也不是没人对‘奇葩趣闻’的内容提出质疑,但他们的质疑非常无力,因为奇葩趣闻里都没有实指——战神、某斯嘉蒂领主夫人、草蛮地区的长白雪山、年轻老板……谁会有证据证明这些内容是假的? 在互联网发达的现代社会里,谣言依然可以通行无阻,仅能止于断网者,在这个大家都没什么花花肠子的辉耀社会里,人们是天然相信报纸里的新闻——人的天性就是看热闹,如果这些新闻是假的,那多没意思啊。 大妈讨论怎么才能生出不一样的双胞胎,你以为她们真的想钻研生物学吗?少年讨论青铜古门怎么怎么样,你以为他们真的想去冒险吗? 大家也就图一乐嘛。 ‘奇葩趣闻’这个栏目,可谓精准击中了一块空白市场——以往图一乐这个功能,往往由沙雕新闻和来提供。但沙雕新闻哪有那么多,而且办报纸的多数有点傲气,都宁愿关注国家大事,天际内乱,谁会关注鸡皮蒜末的小事? 而是有门槛的——你得看得听,少则十几万字,多则数十万字。得知道前因后果,得追更,才能找到书友一起讨论。 这里就凸显出‘奇葩趣闻’的威力: 短! 接地气! 但绝对是你想都想不到的魔幻现实生活! 看完就能吃瓜讨论,多舒服! 听着大家热烈讨论,老管家拿起报纸,状若随意地问同桌的其他人:“‘励志故事’的几个故事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假?” “是有点假,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真实。”白衫青年笑道:“我一开始也觉得‘矿工挖矿挖的又快又勤奋,五年后变成大矿主’太假了,但认真看下去就发现这个矿工成功是理所当然的。” “他平时不浪费钱,节衣缩食,平时努力看报学习,存了三年钱,瞅准一次过年的机会,果断购买一大批年货囤积,赚了第一桶金,然后生意越做越大变成大矿主。” “虽然处处巧合,但没有那么多巧合,一个矿工又怎么可能变成矿主?而且这位矿工的意志力、执行力和决断力都是上上之选,哪怕第一次投资失败,他迟早也会成功的。” 黑袍武者也点点头:“‘励志故事’里的主角往往都有非同凡响的品质,他们能成功,既有贵人相助,更有自身努力。” 青衣汉子也说道:“人行,做什么都行;人不行,做什么都不行。” 老管家还想问什么,但荆青蚨微微抬起手,他便闭上嘴。 “来了来了,招牌叉烧包,腐皮卷,琉璃虾饺!” 伙计推着蒸笼推车过来放下三笼招牌小吃,荆青蚨将比拳头还大的叉烧包放到碗里,用筷子撕开包子的,露出热气腾腾散发诱人香气的细碎叉烧。 他将叉烧都夹出来,弃之,只吃沾了叉烧酱汁的包。 然后夹一个腐皮卷,只吃腐皮,不吃里面的三鲜。 荆青蚨最后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咀嚼。他吃的很慢,很用力,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吃下去,再悠悠喝一口茶,呼出一下满足的茶气。 “走吧。” 老管家连忙扶起荆青蚨,荆青蚨拄着拐杖走在前面,两人慢慢离开金碧大酒楼。 白衫青年看了看那三笼都只吃了一个的小吃,摇摇头:“太浪费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老爷。” 老管家一直为荆青蚨斟茶倒水,小吃来了,老管家也是一口不吃,这种卑微姿态,同桌三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主次。 黑袍武者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看《青年报》最后一版的那篇?” “你是说《未来回响》?”青衣汉子说道:“我觉得这个创意是挺好的,三个现代人死了之后穿越到未来……就是流羽隐音卫正这三个人的死亡理由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们都是杀了一个人之后忽然就死了?” “这应该是侧面描述他们的性格吧。”白衫青年说道:“借助他们杀人的片段,我们便直观地知道他们一个是刺客,一个是朝廷干员,一个是心狠手辣的世家少爷……” 黑袍武者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才更新了一章,我们能看出什么?”青衣汉子翻了翻报纸:“将里面介绍未来科技的内容去掉,这一章不就是介绍流羽穿越成正在上课的男高中生吗……” “你们有留意课堂老师的讲课内容吗?” 青衣汉子低头一看:“嗯……你是说‘玄国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这是必修二的重要考点’这句话吗?” 白衫青年耸耸肩:“毕竟这是一本幻想,虚构一个玄国来避讳也很正常。” “是吗?”黑袍武者低声说道:“但你们觉得‘人民民主专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人民、民主、专政……” 其他两人逐渐明白过来,白衫青年脸露出些许惊惶:“不会吧?这作者不会想写那种东西吧?” “如果他不想写,为何要将这句话放在第一章。”黑袍武者哼哼说道:“等着瞧吧。” “这个名为‘树人’的作者,他恐怕想写一个没有皇帝、没有世家、没有贵族、甚至没有主仆尊卑的……未来。” …… …… “老爷,要回去了吗?” 走在外城的街道上,荆青蚨拉低帽檐:“回去吧。” 老管家问道:“不去看看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的工厂吗?” “已经没必要了,派人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看来大少爷让老爷很开心。” 荆青蚨回头看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身体一颤,呆若木鸡地停在那里不动。 过了一会,荆青蚨才移开视线继续行走。老管家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背部已经浸透了冷汗。 “福德,你跟我多少年了?” “四十五年。”老管家恭敬说道:“老爷你七岁的时候,福德就已经是你的伴读书童了。” “四十五年了,我已经老到连肉都不能吃了,而你也老了。”荆青蚨看着街上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眼神里止不住溢出羡慕:“等我死了之后,你就离开荆家找个地方养老吧。” “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岂会……” “别说那些哄人的废话了,若非我年轻时也苦练过内景战法,现在我肯定就跟那群逆子所期待的那样,躺在床上等死。”荆青蚨冷哼一声:“内景战法没法让我延长寿命,却可以让我死之前过得好一点。” “福德,我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是装病,又是放权,为的就是选出荆家下一代最好的家主。”荆青蚨瞥了一眼老管家:“我相信你不敢将我的真实情况泄露出去——但你心里多半想着提前跟新家主打好关系吧?” 不等老管家回答,荆青蚨就继续说道:“你就别掺和到里面,你和我都只是上一个时代的残党,新家主是不可能继续用你——我们这些前浪,始终要被那些新时代的后浪所扑灭。” 老管家恭敬说道:“是,老爷。” 荆青蚨点点头,走了一会他又悠悠说道:“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正威,的确让我很开心。” “因为他走的是这个世界最伟大、最具力量、最聪明的道——王道!他在收买民心,操控舆论!” “王者的王道,在于万民拥戴。商人的王道,在于收买人心。”荆青蚨指了指自己:“像我们这些商人,一开始几乎走的都是邪道,霸道,极道,用权力和物欲来控制他人,用阴谋和诡计去达成目的。” “但邪道霸道终究是歪门邪道,可是赢得一时富贵,却难以赢得传世伟业。银血会的五大商会,哪怕他们的起家之路如何血腥,最后几乎都走了王道。听家掌握军火工厂,与和阳军连成一体,获得全体军人的支持;泉家出了个泉渊,现在是东阳区执政官;罗家抱了望海公的大腿,成了贵族们的白手套……” “只有我们荆家,只有荆家,依然做的依然是不得人心的买卖!”荆青蚨咬牙说道:“我们荆家虽然富,虽然豪,虽然强,但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敌人,所谓盟友也怀着觊觎的眼神!” “其他四大商会,已经到了大而不能倒的程度,当他们倒下,他背后的势力就会出尽全力救他们,进而导致的动乱会让其他所有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我们荆家,上无扶持,下无拥戴!” “银血会这次警告,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在我死之前,荆家还没能走出一条王道……”荆青蚨深呼一口气,眼神阴翳:“银血会迟早会对荆家出手。“ 老管家难以置信地问道:“但,荆家的内部事务,银血会也没法插手吧?只要荆家不出事,银血会又哪有理由对荆家——” “理由不是有吗?”荆青蚨笑道:“四子分家。” 老管家哑住了。 “只要获得银血会的支持,那四个逆子肯定会将诺大一个荆家分割开来。握紧的拳头变成了四根手指,银血会对付起来就简单多了,甚至银血会已经不需要动手了——荆家再无出头之日,五大商会变成四大商会。” 老管家心念一动:“那就是说大少爷……” “不。”荆青蚨摇摇头:“正武、正堂、正风他们也没有失去资格。特别是正武,他与琴家的婚约相当有利。若是荆琴两家联合,银血会也绝不敢轻易下手。” 老管家有些糊涂了:“但老爷你不是说王道才是最好的出路吗?” “那也得他将王道走出来才行。”荆青蚨说道:“如果正风他能堂堂正正挟持大势,逼得正武、正堂、正风拱手相让,甚至主动相助,那荆家家主之位自然就是他的。” “如果他走不出来,死于霸道、极道、邪道之手,那他这些日子所走的王道,也会成为新家主的力量。” “譬如说,如果他前些天就死在袭击里,那所谓的王道又有什么意义?” 荆青蚨轻轻一拄拐杖:“他现在只是会用报纸来收买人心操纵舆论罢了……那他也得学会,该怎么利用人心,怎么操控舆论,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有云,仁者无敌,又有云,无奸不商。” 老管家笑道:“或许,老爷你应该喊大少爷来膝前聆听你的教诲?要不,我去偷偷通知大少爷……” “不。”荆青蚨淡淡道:“我讨厌他。” “啊?”老管家愣了,荆青蚨一直在赞美荆正威,他还以为老爷喜欢上这个大儿子了。 “他从小就不讨我喜欢,等他娘死了之后,我就更不想理他了。”荆青蚨说道:“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儿子,但现在,我可能明白了……” “那是对天敌的恐惧。” “正威远比我更加幽暗,更加残忍,更加奸诈。”荆青蚨眼睛越来越明亮:“他小时候将自己的本质藏在‘乖巧’的人皮下面,而现在,他将自己的本质藏在‘王道’之中。” “虽然我讨厌这个儿子,但我不得不承认……” “荆正威,可能才是荆家最佳的继承人。” “他天生就是一个坏的流脓,卑鄙无耻,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液,偏偏又装得大义凛然的奸商!” ------------ 第124章 你要早点回来啊 当第二期《青年报》的发售,整个玄烛郡的男女老幼都在翘首以盼。 《玄烛报》虽然跟《青年报》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他们一个做时政,一个做娱乐,根本拉不上关系——但也不妨碍他们嫉妒嘲讽同行。 一天销量过万,全城热议,谁不嫉妒? 而且销量过万还是保守估计,这是《玄烛报》按照自己的最佳销量估算出来的——但有很多人买《青年报》并不是为了看报纸,而是为了看图。 你在街上随便找个男人说一句‘我老婆是炎京女警’,他百分之一百会回你一句‘巧了我也是’。 如果乐语有个杀人系统,光是靠‘炎京女警’这张图,他就能凭借收割数十万亿的生命成为超级大魔王了。 据说香雪海、金盆露等高端会所已经推出‘炎京女警’服务,甚至还有‘逮捕’‘反逮捕’‘女检察官的潜入’等等私人订制,乐语甚至还收到一封请帖,赫然是香雪海邀请他过来‘评价批判’一下她们的最新服务。 这嗅觉,敏锐得让乐语不禁感叹玄烛郡不愧是商人的城市,然后十分不舍地拒绝了香雪海的邀请。 唉,没办法,在他有点数激活‘冰血体质’之前,他是万万不敢破身,破坏荆正威留给他的遗产——无惧疼痛刀剑不伤的琴日之躯。 痛觉保护的作用大不大,不用看乐语,看乐语的对手就行了。前些日子的暗巷激战里,乐语能一步一个小朋友,打人如挂画,杀人手不停,除了因为他的‘中级咬战法’的确冠绝全场,更因为——敌人会怕。 受伤了,会躲,吃痛了,想跑。 但在战斗中,哪有躲跑的余地? 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根本无法忍受疼痛带来的副作用。百折不挠的勇者很少,更多的是一触即溃的凡人,此时一个‘不怕痛’的buff,几乎可以拉开巨大的战力差距。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乐语这些日子虽然一直过着资本家的糜烂生活,但私生活却是洁净得如同没有夜生活的肥宅。 其实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像乐语现在天天抱着青岚睡觉,时间长了,就感觉她跟家里的皮卡丘大玩偶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她如果睡姿不好,那第二天乐语的手就会被她压酸。 哼,女人,不过如此。 报社主编办公室里,乐语看着新一期《青年报》封面那前凸后翘美腰白发的‘寒冰射手’,忽然有点蠢蠢欲动。 糟糕,难道我其实是喜欢纸片人? 乐语连忙放下《青年报》,心想要给画手加工资——没想到随便找的一个画手就能将自己脑海里的‘色·图’完美无瑕地复刻出来,看来在色·图的领域上,男人交流的信息量可以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他拿起另外一份报纸,是今天刚刚发售的《玄烛报》。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 《玄烛报》是周报,发售时间与《青年报》错开,在《青年报》发售第二期的三天后,新一期的《玄烛报》的第二版里发布了一篇‘喧哗取宠’的文章,矛头直指《青年报》。 《玄烛报》的后台是五大商会的听家,自然不虚荆家。他们明列了《青年报》的五大罪状,对民众购买青年报这种行为表示了强烈谴责。 五大罪状分别是: ①封面太涩。 ②编造虚假人物。 ③编造虚假新闻。 ④编造虚假故事。 ⑤连载不知所谓的。 乐语从来没指望过报社铁板一块保守秘密,在第一期发售后,‘青年报内容全都是编的’的传闻就已经在玄烛郡里传开。毕竟乐语让全报社小编一起编新闻,怎么可能不泄露出去? 但这个世界的奇妙在于,真相不一定能得到大家的相信。 人只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现实。 本来许多人以为民众知道《青年报》是编的之后,《青年报》的销量会大受打击,然而没想到第二期《青年报》的销量却更加红火,荆家甚至买了第二间印刷厂,两间厂全天不间断印报纸,每个书店的《青年报》都被抢购一空。 乐语非常理解,就像他以前上知乎看别人刚编的故事,这件事的乐趣就在于,只要别人编的够真实,那乐语就能看个乐。 同理,只要报社编的答案、编的趣闻、编的励志故事够真实,够曲折,看起来像真的一样,那民众就会买账。 民众:‘什么,青年报都是编的?哦,我知道了。’ 然后他们转过头就继续讨论这周那篇‘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历史小趣闻。 在乐语看来,《玄烛报》这篇‘喧哗取宠’,不如说是无能狂怒。严肃报纸面对段子报纸,被碾压那是理所当然的,这是跨时代的段子流打击。 估计玄烛报很快就会放下自己的傲娇,老老实实开设笑话段子栏目,试图分流青年报的读者。 至于在封面放涩图,他们估计还是不敢。 有一说一,封面放涩图其实是犯法的,伤风败俗这种事政府会管的,但乐语可是荆家大少爷哎,而且虽然说是涩图,但尺度并不是很大,该穿的地方都穿了,露的地方还没香雪海里的小姐姐露得多,郡守府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被禁了乐语也有后手,谁说涩图就要卖肉的?画个美少女向上翻白眼吐舌头,脸上再来点牛奶,一样能让玄烛郡青壮们直不起腰。 《青年报》的大卖,意味着乐语的计划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不过比起这件事,系统面板的变化让乐语更加高兴——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目前进度:3212/10000」 就如乐语所想的那样,当他的文章段子被别人讨论时,就算是在浪费他人时间! 乐语创办报社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这可以帮助自己完成挑战,没想到真的如此顺利。按照这个速度,再出几期报纸就能完成挑战了。 虽然比起‘生存15天’这个挑战麻烦太多,但前者明显是新手福利,乐语也不能强求太多。他只希望赶紧完成挑战,然后激活‘冰血体质’,这样他就不用再死守自己的童子身了。 ‘琴日之躯’的要求真的很高,不仅不能找女人,甚至不能找男人……乐语的意思是,自己来也不行。 是的,自从荆正威12岁练琴日合气战法以来,他就已经禁欲无漏多年。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憋爆炸,乐语都不得不为辉耀人的身体素质点一个赞。 虽然逐渐走上‘报社大亨’那幸福又平静的生活,但成年人的生活,除了肥以外,没有容易的事。 乐语半个月前主动放走牧晴眉,牧晴眉第二天居然还是来上班,乐语都做好她辞职的准备了。不过牧晴眉也没有找他进行任何交流,这些日子乐语也怕死,没有再出去打牌,一直在家憋《未来回响》。 在第二期《青年报》里,牧晴眉提交的稿子使用了乐语当初跟尹冥鸿约定的符号,表明白夜想联络阴音隐。乐语感觉自己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但为了阴音隐的劫,更为了乐语的下一步计划,他迟早也是要去找白夜的,所以他也和白夜约定了见面时间地点。 乐语看了看怀表,是时候出发了。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小麻烦。 乐语推门离开办公室,看见外面二楼大厅的办公区域里,牧晴眉正伏案桌上,奋笔疾书。听见响动,牧晴眉马上转过头看了一眼乐语,然后又低下头。 虽然视线没看着这边,但乐语知道,牧晴眉肯定在留意自己。 如果荆正威也在这个时间跑出去,那‘阴音隐’这个马甲肯定会被人怀疑的——阴音隐跟报社的联系已经够多了——所以乐语走上三楼,去总编办公室。 听见开门声,戴着眼镜的青岚看了一眼乐语,又看了一眼他的右手。 乐语脸色都黑了:“没有!整天想着喝喝喝,你看你都变肥了!” “椰奶是养颜的,才不会变肥!”青岚丝毫不怕乐语的恐吓:“我问过老板了,喜欢喝他家椰奶的姑娘一个赛一个苗条!” “你是不是傻,人家要是老实告诉你喝了会变肥,你难道还会去买吗?”乐语没好气说道:“你是不是玄烛人啊,怎么连无奸不商这个道理都不懂?” 青岚哼了一声,显然没将乐语的话放在心里。她放下笔,坐在椅子上摇来摇去:“喉咙好像有点干啊……肚子好像有点饿啊……干啊……饿啊……” “不是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吗?”乐语啧了一声:“算了,反正我等下要出去一趟,你老老实实工作啊。” “嘻,谢谢公子。” “对了,你挂一张‘忙碌中’的牌子到门口,顺便锁上门,无论谁来找你或者找我,你都说我们在忙,没空。” 青岚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有些红:“那……我们要忙什么?” “随便,你就说我们在打牌就可以了。”乐语打开总编办公室的窗户,看了眼下面无人的暗巷街道:“我从这里出去,你别让其他人知道我的行踪就行了。” “等等!” 乐语刚要跳下去,就被青岚拉住了手腕。 “要隐藏行踪,是不是很危险?” 乐语想了想:“可能有危险,也可能没有,说不定呢。” 青岚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了一声缓缓点头,松开手让乐语离开。 等乐语翻到窗台上的时候,青岚忽然说道:“我想到了燎原牌组的一种绝妙的连击打法,我们今晚打牌吗?” “好啊!”乐语自然是满口答应:“居然敢用燎原牌组挑战我,那我也用我最强的狼鹰牌组,来教教你什么叫做‘一代传奇’之下的最强决斗者!” “那公子你要早点回来啊。” “好!” 乐语跳落到暗巷里,转弯走到一处角落里,搬开地上一块木板,拿出藏在地洞里的一个包裹。 看着里面的道具,乐语嘻嘻一笑。 “也是时候……让白夜见一见‘阴音隐’了。” ------------ 第125章 你们对阴音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文虹锁好诊所,诊所门口旁边的水果摊阿姨问道:“文医官,今天要出去吗?” “是啊。” “穿得这么漂亮,难道是去约会?”水果摊阿姨眨眨眼睛:“我们荣芳巷一枝花终于名花有主了?” 文虹今天一改往日白大褂的医官穿着,戴了一顶深色防晒渔夫帽,黑色外套,淡紫色百褶裙,小皮鞋,尽显时尚靓丽,一看就不是去出诊。 面对八卦的阿姨,文虹落落大方地点点头:“是啊,我今天约了一位男士见面。毕竟第一次见面,我当然要穿得好看一点。” “相亲吗?”阿姨惊了:“哎呀,文医官你要相亲就早说嘛,我有好多人品好的小伙子想介绍给你呢!哎哎哎,譬如说街口那个——” “不行啊阿姨,”文虹眨眨眼睛:“我喜欢又高又帅又有钱身材又好还听我话的男人,你有这样的好男人介绍吗?” 阿姨迟滞了一下,讪讪说道:“文医官你要求好高啊……” “难道阿姨你觉得我不配吗?” “配!当然配!文医官你又好看又年轻,还是一位女医官,当然配!” “所以你如果认识那样的好男人,就可以介绍给我。”文虹过去水果摊拿起一个雪梨,“像秦先生那种的呢,就不用了,你说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来妇科诊所,我都替他尴尬。” “秦小子人品挺好的……” “是吗?那天兰姐肚子痛过来诊所,他就在旁边坐着,甚至连椅子都没让给兰姐坐。” “秦小子他比较直木嘛,你教教他就好了!” “那他要找到不该是老婆,而是老妈啊。阿姨我觉得你就挺适合,你问问你家那位肯不肯收个二十多岁的儿子?” 阿姨被噎住了,不敢说话,但文虹似乎来劲了:“阿姨你记得啊,遇见又高又帅生身材又好又有钱的男人可以介绍给我,其他歪瓜裂枣就算了,见的多了,我都快以为我在阿姨你眼中也是歪瓜裂枣了。” “哪有哪有!”阿姨连连摇头:“他们真的人挺好的!” 文虹呵了一声,擦了擦雪梨咬了一口,走了两步忽然又回来水果摊顺走一个苹果,大摇大摆走了,看得阿姨脸都气歪了,但偏偏她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这次也是选择在白天见面啊……’ 文虹走在大街上,看了一眼天晴当空的太阳,心里越来越确信尹冥鸿的推测。 尹冥鸿只将他和阴音隐的交流内容汇报上去,但一部分猜测他却是隐瞒下来,只跟文虹说过。他认为真正的‘阴音隐’很可能已经死在红月堡垒里,玄烛郡的‘阴音隐’另有其人。 文虹也问过尹冥鸿,为什么那人要伪装成‘阴音隐’——毕竟伪装成一个‘身怀重宝’‘白夜通缉’‘政府封杀’的通缉犯太违反常识了。 在白道上,白发刺客是政府全面封杀,当场打死不仅不犯罪甚至还有红旗表扬赏金奖励的人形野怪;在黑道上,白夜已经将‘阴音隐’的危险和犯罪嫌疑通告所有分部,‘阴音隐’可以说跟当朝宰相一个待遇——革命党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所谓黑白通杀,指的就是‘阴音隐’。 尹冥鸿也没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他认为伪装成‘阴音隐’的神秘人肯定跟‘阴音隐’有极其亲密的关系。而神秘人之所以要借助‘阴音隐’的身份接触白夜,很可能是想为阴音隐赎罪。 他还指出一个疑点:红月堡垒的‘阴音隐’并没有圣者遗物,但圣者遗物也不在星刻郡,那圣者遗物到底去哪了?说不定就在神秘人手里。 不过以上都是尹冥鸿的一家之言,他没上报也是因为全是猜测,没有实锤。 本来文虹对尹冥鸿的说法也是半信半疑,但前些日子牧晴眉的遭遇,让她改变了想法。 牧晴眉帮荆正威杀出伏击圈之后,就马上将发生的事汇报给文虹。 文虹十分赞同牧晴眉的看法——受重伤的荆正威是故意放走牧晴眉,要是牧晴眉继续去报社,说不定会被秋后算账。 不过文虹和牧晴眉经过讨论后,文虹决定让牧晴眉继续去上班,而现在半个月过去,荆正威果然没有对付牧晴眉——甚至可以说,他在故意忽略了牧晴眉! 这跟荆正威的为人完全不一样! 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曾经跟踪自己的强大武者在自己眼皮底下游晃?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看见自己屁股被戳出血的围观者好端端活在世上? 白玉兰等人只是背着荆正威捞外快,就被荆正威带人剿灭了,可见荆正威心性是何等狠辣果决! 牧晴眉觉得,阴音隐跟报社总编青岚有神秘联系,所以青岚才会冒着极大风险雇佣白夜的人。 尹冥鸿觉得,阴音隐另有其人。 而且阴音隐约会的时间基本都是白天,这不符合白发刺客的作风——对他们来说,夜晚才是他们出没的时间。 那么综合一下,结论就是…… ‘阴音隐’就是青岚! 这样一来,所有事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阴音隐’知道荆家的隐秘,银血会的信息——荆正威在床上告诉她的啊! 为什么‘阴音隐’可以担保白夜的人加入报社——她就是负责报社人事调动的总编啊! 为什么荆正威没有计较牧晴眉的跟踪——她在吹枕边风啊! 为什么她要用‘阴音隐’这个身份——因为她无法用自己的原身份博取白夜的信任! 青岚一个出身于香雪海的倌人,又入了荆正威府里,身份未明,白夜岂敢轻信她?而且文虹也是女人,她知道青岚这类人往往有很强的自卑自怜心理,说不定青岚觉得白夜肯定无法接受自己这样的人,所以才使用‘阴音隐’的身份。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尹冥鸿觉得死在红月堡垒的刺客就是阴音隐,而那时候,青岚也在红月堡垒! 那个自称‘乐语’的刺客为什么自告奋勇刺杀荆正威? 那个自称‘阴音隐’的神秘人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只有那个死掉的刺客才知道的情报? 所有线索宛如齿轮般,严丝密缝地契合上了! 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在文虹脑海里缓缓展开:一个白发刺客,一个香雪海的清倌人,两个苦命人无意中相识,一见钟情,热恋相知,但白发刺客为了续命不得不亡命天涯,而清倌人也被卖给了荆家大少爷,苦命鸳鸯就此分离。 但他们没有忘记对方。 当白发刺客终于拿到了极神兵,可以延续寿命,有资格让爱人幸福后,便立马回去玄烛郡。途中他忽然收到荆正威的行踪情报,便想出一个计划,混入了人贩子团队里,本来打算在红月堡垒刺杀荆正威,却不成想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尹冥鸿,仿佛是老天爷在可怜他们这对情人。 可惜的是,白发刺客失败了。 然而在白发刺客死之前,他将与白夜联络的方式、将极神兵都偷偷交给了在一旁目睹他死亡的爱侣。他的本意,应该是希望爱侣凭借神兵利器离开荆家,寻找白夜以求庇护。 但正因为目睹他的死亡,爱侣彻底觉醒了,她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白夜,摧毁荆家,摧毁银血会,摧毁这座建立在银与血土地上的荒唐社会! 于是她假借情郎的身份与白夜接触,将自己在仇人家获得的情报交给白夜。她知道情郎背叛了白夜,此举即为了摧毁银血会,也为了帮情郎赎罪。 不仅如此,她还利用自己的权力,冒着极大危险收白夜的人加入报社,甚至给仇人吹枕边风,只为了让白夜的人不受危险! 想着想着,文虹感觉眼里进沙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当然,以上都只是文虹的猜测。 说不定神秘人真的只是跟青岚有一定关系,荆正威之所以放过牧晴眉是因为他对牧晴眉有不轨的想法……这一切,都需要在文虹跟‘阴音隐’见一面后,她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次与‘阴音隐’见面的人,不再是尹冥鸿,而是她文虹。尹冥鸿还在红月堡垒,他没什么理由返回玄烛郡。 而且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阴音隐’就用‘文虹是白夜行者’这个情报来威胁尹冥鸿,因此白夜能派来与‘阴音隐’见面的最佳人选只有两个:尹冥鸿,或者文虹。 这次的见面地点,定在耀钟楼讲学广场附近的一所成衣店里面。 文虹没有让白夜的人去监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真实见面地点肯定不是在那里,等下多半又来一辆人力车忽然出现将文虹拉走,尹冥鸿都被耍了两次了。 老规矩,文虹手腕绑着红缎带以表明身份。她准时来到成衣店门口,等了一分钟,并没有等到下一个地点的关键信息。 文虹转过头看了看成衣店,才发现这是她常来的女性成衣店,主打女性服饰内衣,文虹的内衣也是在这里买的。 店里也有人在闲晃,而且都是女人——这里是连小男孩都不敢进来的店。闲来无事,而且文虹还敏锐地看到‘打折促销’的信息,她便进店看看有没有想买的衣服。 最外面是外套上衣,里面是各类裙子,二楼是内衣物区,一楼二楼都有换衣间,并且都在角落处非常隐蔽,外面瞄都瞄不到。 文虹看见一条天蓝色的长裙,有些心动,正打算拿去跟女店长砍价,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文虹转过头,看见一个蒙着面纱带着兜帽的年轻女子。 浅粉色的百褶裙,驼色高筒长靴,连衣兜帽遮住了她的秀发,但遮不住她那白皙透红的脸颊,眉眼弯弯的美眸,任谁看见都得赞叹一句‘好一个清纯妩媚的少女’。 她拉着文虹径直走入换衣间里,关上了门拉上门锁。 两人局促在狭窄的换衣间里,四目相对。 “你是……”文虹看着前面的美人,心里怦怦直跳——她觉得,她的那个大胆天真的猜测,说不定会迎来实锤! “是我。” 一个轻柔的男声从面纱后面传出来,美人看着文虹,眼里噙满笑意:“怎么了?刺客擅长伪装,这不是常识吗?” 美人稍微拉开一点兜帽,让文虹看见里面一截白发,说道:“因为各种原因,我只能戴着面纱跟你见面了。不过,如果你们有我的详细情报,应该也知道我经常会以这种打扮来执行任务吧?所以……” “不用说了!” 文虹捏住美人的手,眼眶里泛起水雾,重重点头:“我懂,我都懂!我知道了!你就是阴音隐!阴音隐就是你!” 乐语还想多解释自己这副打扮的来头,甚至想掀开兜帽,让对方看看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白发假毛,所以他听到文虹的反应顿时懵了。 怎么回事? 我一穿女装,你们就认定我是阴音隐? 虽然我的确想用这样的打扮来实锤自己是阴音隐,但你们对阴音隐的认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 第126章 你居然背叛统治阶级,CNM! 乐语自己也发现,‘阴音隐’这个身份的漏洞太多了。 本来能孤身刺探到上流社会情报的白发刺客就不正常——阴音隐选择隐藏在贫民区里进行指挥联络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发色的原因,他的暴露几率太大,而且别人肯定无法相信一个短命白发的刺客。 白夜的安排相当明智,让阴音隐负责后勤、刺杀、接应,的确发挥出他的全部才能,他也完成得十分出色。 虽然大家都认可阴音隐刺探情报的能力,但他们并不认为阴音隐是去做交际花、监视人员、店铺老板之类的‘外勤情报人员’的活。像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行当,阴音隐除非剃成光头,否则他一出现就肯定被所有人标记为‘野生的藏剑者(弱光)’,击杀可以爆装备金币的那种。 别以为玄烛郡对藏剑者会有多友好——别忘了乐语为什么会被拐卖,商人里的白毛控可是连刺客都想亵玩的。 商人出钱,刺客卖命,因利而合,仅此而已。 因此按照正常逻辑,阴音隐几乎只有一个选择—— 故技重施。 就像他卧底到白夜里一样,阴音隐现在肯定是卧底到某个组织里,而且那个组织与银血会联系密切,所以他才能获得这么多隐秘情报。 那么,阴音隐到底到哪个组织里呢?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阴音隐提供的情报分别有,诗家工厂贩卖消息,荆正武的小金库,荆正威创办报社,银血会试图清除工人等不稳定因素,并且提供便利让白夜的人进入报社。 五个消息帮助中,三个与荆家有关,白夜肯定会觉得阴音隐就藏在荆家里! 再进一步,猜测荆正威就是阴音隐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乐语对此比较乐观,毕竟正常人谁会觉得,堂堂好色卑鄙残忍暴戾的荆家大少爷,竟然自愿加入白夜对抗银血会? 这已经不是背叛阶级,这简直是跟食人魔魔法师给敌方英雄加嗜血术一样——自杀。 如果其他人知道乐语的行为,肯定会对他怒吼: 「你居然背叛统治阶级,CNM!」 不过白夜怀疑阴音隐藏在荆家,对乐语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乐语接下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借助白夜的力量去搞事。 但乐语必须要做一件事—— 不能让白夜以为荆正威是自己人。 乐语可没兴趣自己在主编办公室写稿子的时候,牧晴眉忽然钻进来,拉下窗,神神秘秘跟自己对接头暗号:“嘿,白夜行者!” 这样一来,说不定进入乐语最害怕的发展:当荆正威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所以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已经把整个生命和全道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为东阳区的解放而奋斗。 但乐语就是想虚度年华和碌碌无为啊! 而且办报纸也好麻烦,乐语的奇葩段子和知乎段子迟早有一天会被掏空,《未来回响》虽然现在写起来还蛮顺畅,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卡文了。 乐语已经做好太监一切的准备——等他当资本家当腻了,搞革命也搞累了,写也觉得没意思了,就果断带上一大笔钱去周游世界踏破秘境。 绝对不能给白夜绑定荆正威的机会! 这就是乐语为什么宁愿女装也要与白夜的人见一次面——这样白夜顶多怀疑他不是阴音隐,但绝不会怀疑他是荆正威! 先不提牧晴眉可以证明荆正威还在报社,而且正常人谁能想到堂堂荆家大少爷居然扮女人。 不过有一说一,阴音隐和荆正威身高相仿,而且都属于较为瘦削阴柔的男性,戴上面纱画眉涂粉后,再套上白色的假发,乐语有信心让白夜的人相信自己就是阴音隐——就这女装水平,除了吃刀口饭的刺客,谁还这么骚啊? 而且乐语可是拥有阴音隐和荆正威两人的女装记忆,前者习惯用普通化妆品配合局部调整的精妙技巧,后者则是喜欢用昂贵的化妆品进行全面定型。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融合两位大师的技术后,乐语觉得化妆后的自己比青岚还好看,去香雪海卖都能当个花魁的那种。 不过乐语死替了三个人,居然有两个都精通化妆,还好千羽流没有这样的兴趣/技术,不然乐语真的怀疑扮女人是不是辉耀男性的光辉传统了…… 既然文虹相信自己是阴音隐,乐语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便说道:“我还以为这次也会是尹冥鸿过来,没想到是你,文虹医官。” 直接点名,表明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用废话介绍自己了。 文虹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你是想等他进来这间成衣店后,想拉我进来一样,拉他来换衣间这里,等他以为自己有一场艳遇,然后你就发出男性的声音吓他一挑?” 乐语忍不住看了一眼文虹,没想到自己天才般的恶作剧居然被人一眼看穿——你很懂嘛! “可惜他没来,”乐语叹了口气:“不然肯定会很有意思。” 试想一下,你被一个妙龄女性拉到换衣间里,正当你想入非非血液向下方流动的时候,对方忽然冒出男声,所造成的心理打击说不好会永久降低续航能力。 本来乐语是想给尹冥鸿一个下马威的,结果来的是文虹,gay里gay气瞬间变成橘里橘气了。 “还好他没来,”文虹说道:“他为人小心谨慎,对于女性抗拒心很重,如果你突然抓住他的手,他说不定会反抗伤到你的。” “而且你拉他到这么狭窄的地方,万一他兽性大发怎么办?他还是个铁处男,不小心弄疼你就不好了。” 文虹抓住乐语的手,真诚地说道:“你要好好珍惜自己啊。” 虽然对方语气真诚,言语间充溢着担忧,但乐语总感觉文虹有点怪怪的,而且这副亲近的态度让他有点不适应,便撇开她的手,故作冷漠回道:“你是不是担心错人了,我可是你们的追杀对象阴音隐。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们自己吧。” 然而文虹依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再次抓住他的手,用力点头:“对,你是不需要人担心的阴音隐,但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跟我们说——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伙伴了,白夜会帮你的。” “对了,你可不可以用女声说话?”文虹看了一眼后面的门:“外面说不定会有人路过,听见男性的声音就不好了,而且你也可以舒服一点。” 虽然搞不懂自己用女声说话为什么会舒服一点,但乐语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合气战法里本来就有改变声音的技巧,哼哼哈哈也是很累的,乐语现在可以发出大叔音少女音萝莉音正太音,他用女声说话,甚至可以比青岚更骚更浪更甜。 在换上女声后,乐语感觉文虹对自己的好感度明显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如果说刚才还是好朋友,现在已经达到好闺蜜的程度了。 他觉得不能再跟文虹扯谈了,这文虹让他感觉橘里橘气的——不是吧,这世界难道真的有女孩子喜欢女装大佬?不会吧不会吧? “白夜找我有什么事?” 说到正事,文虹也严肃起来:“我们最近遇到了麻烦,需要你给我们一点建议……或者帮助。” ------------ 第127章 姐妹,我只能帮到你这了 聆听文虹的叙述后,乐语发现这事还真跟自己有些关系。 根据‘阴音隐’的情报,白夜的商人主动去联络诗家,提出以高价购买玻璃工厂,诗家自然是大喜过望,根本不理会银血会的规章制度,直接将玻璃工厂转让给白夜。 然后白夜便维修工厂,招募工人,便打算以玻璃工厂作为据点,积蓄力量,发展革命群众,高筑墙,广积粮,时刻准备掀翻银血会。 一切本来都很顺利,但当工厂准备开工的时候,终于引来麻烦了。 其实麻烦也并不是针对白夜,而是针对整个玄烛郡的所有工厂:荆家带头联合多家商会,同时降低工人工资,推出新福利制度。 所谓的福利制度,就是荆正堂在家族内宴里提出的那一套社畜等级制度,青铜白银黄金之类的,今年你是黑铁,明年你就是白银,后年你就当一个高级黄金工人! 总之就是画饼,至于你想吃到这个饼,那可先给我努力挖矿。 本来随着天际难民的涌入,以及商品积压卖不出货,商会们早就打算降低工资裁员了,现在有荆家带头,他们自然是马上跟进——福利制度他们打算多观察一会,但降低工资大家都觉得是明智的选择。 资本家联合起来比底层群众容易太多了,本来现在市场就不景气,其他工厂其实也有这种心思,只是害怕弹压不住工人所以才不敢乱动,现在银血会给了他们一个好理由:工人兄弟们啊,不是我这个资本家黑心,是银血会逼我的,如果我不随大众,银血会就会针对我! 这真不只是理由:银血会的本质,就是一群资本家联合起来垄断。 平时银血会内部斗争不断,你吞并这家商会,我吞并那家工厂,勾心斗角不亦说乎,那都是阶级内部斗争。但一但遇到经济不好的念头,他们就会齐心协力联合起来,将压力转嫁到底层! 而且银血会针对的对象不仅仅是底层,甚至包括许多小商会。小商会如果撑不下去,就会被银血商会伺机吞并,化为食粮! 玻璃工厂就遇到这样的处境,本来玄烛郡玻璃制品的缺口就不是很大,现在工资下降,其余两间玻璃工厂可以用更低廉的价格抢玻璃订单。 其实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抢订单,他们甚至想逼死新的竞争对手——如果是诗家,他们或许还要顾虑几分,但一个新入场的小商会,他们根本不需要在乎! 等白夜的玻璃工厂坚持不下去,他们就可以用便宜的价格轻松收购! 白夜要么跟进降价抢订单,但这样必然亏本;要么白夜也降低工人工资,至少能维持盈利平衡。 但这样一来,白夜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都靠压榨工人活下来,那他们跟那些割韭菜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屁股决定脑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们觉得,这次风波的重点还是荆家,论工人数量,荆家是最多的。”文虹说道:“只要荆家坚持下来,那这次联合下调工资就会彻底变成现实。但如果他们顶不住压力,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其他商会的工人肯定会闹起来,下调工资这事自然不了了之。其他玻璃工厂没法靠压榨工人争取更多利润空间,自然不会跟我们打价格战,而是想办法裁员缩减产量,那我们的工厂至少能争取喘息的时间。” 乐语问道:“那你们是准备罢工闹事?” 文虹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根据我们的调查,其他工厂的工人都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唯独荆家的工人几乎是全盘接受这次的变革。” “为什么?”在乐语问出口之后,他忽然就意识到原因了。 而文虹的答案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制度。” “初级工人都是青铜工人,工作年限满800日就可以升职为白银工人,白银工人有更多的工资,更短的工作时间,以及各种福利,如果表现好会担当组长职务;满1500日升职为黄金工人,黄金工人的待遇更好,而且表现好的话甚至可以担当主管职务——虽然工资下降了,但他们觉得自己有更多盼头,并不想闹事。” 这时候文虹看了一眼乐语:“有不少工人看了《青年报》的励志故事后,觉得自己虽然做不到里面主角那样的勤奋机智毅力,但只要在荆家努力工作,说不定也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靠! 靠打工打到出人头地!? 乐语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青年报》居然被荆家兄弟们利用了——天怜可见,他写的那些励志故事明明都是暗讽冷嘲。 不是写这个工人靠自己存的5个金圆,和富婆给的995个金圆,买了店铺致富; 就是写那个工人依靠毅力与智慧,通过当老板舔狗,最后终于贪污一大笔钱作为第一桶金。 里里外外不都是在写:努力打工死路一条,歪门邪道阖家富贵,革了老板的命才是现代青年的唯一出路。 他们怎么还能看出‘打工能出人头地’的? 是小编们写得太隐晦了,味道不够浓? 还是他们只看见自己想看的? 但乐语也不得不承认,那套等级制度的确有很强的迷惑性, 感觉第三期《青年报》得将《陈涉世家》放进去了,重病得下猛药啊! “……那白夜希望我做什么?” 文虹看了看乐语,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现在荆家四子在进行家主争夺,而这次降薪是荆正武、荆正堂、荆正风三人联合主导,唯一一个没有下场的,就是正在操办报社的荆正威……” “如果三兄弟真的成功了,那胜利的天平就会向他们倾斜。如果我们没猜错,荆正威肯定因为这个消息焦头烂额。” 乐语:不,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写很累的好嘛,哪有时间打牌啊听八卦啊,都是全天趴在桌子前面码字,一刻都没时间放松啊。 “我们打算派人去给三兄弟的工厂店铺捣乱放火销毁货物。”文虹坦然道:“我们希望你……‘阴音隐’,你有没有办法影响荆正威,让荆正威在荆家家主面前指责其他兄弟的失败行径,从而令三兄弟投鼠忌器收手?” 说完,文虹也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静静闭上了嘴,等待‘阴音隐’的回应。 ‘阴音隐’陷入了沉默,文虹趁这段时间,大大方方地端详她的各处身体细节:桃花眼,瘦长的双腿,双臂宛如泼出来的牛奶,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气味,屁股微翘,胸似乎很平坦,看得文虹很羡慕。 文虹现在已经完全确信,‘阴音隐’就是荆正威现在的女伴——青岚! 你看看这身段,这皮肤,这眉眼,你说这是男人,谁信啊! 虽然她的男声听起来很自然,但那显然是用来骗人的,那脆亮清澈的女音,才是她的本音! 忽然,文虹看见‘阴音隐’的手肘有一道特别白皙的皮肤。 那是受伤愈合后的新皮肤。 发现一道后,文虹很快在其他地方发现了更多道类似的痕迹:锁骨、脖子、手指……仅仅是‘阴音隐’露出来的皮肤,居然就有三四道伤口愈合的痕迹! 在她衣物下面,究竟还有多少道被虐待伤害的痕迹? 有这么一瞬间,文虹想拉住她的手,带她回去自己家,不让她回去——她到底是经历过荆正威怎样的虐待,才会落得这种宛如血战的伤势? 她不应该忍受这样的痛苦,她只是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漂亮女孩…… 但很快,文虹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按下自己的同情心。 她无资格评判其他人的生活方式,更没资格自顾自地拯救他人。 白夜不会通过牺牲成员来顾全大局。 所以,白夜行者要主动自愿地牺牲,这是白夜的常识。 她不仅不能同情,甚至还要尊重‘阴音隐’的选择。不然,她既践踏了对方的尊严,还践踏了白夜的理念。 等了约莫数分钟,她终于等来了回应:“我觉得……不行。” “我明白了。”文虹马上说道:“是我们冒昧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只是放火烧毁货物,不行。”乐语眼睛冒出亮光:“货物没了,只要有材料有工人,工厂很快就能生产一批。” “你们得冲进工厂,捣毁生产资料!也就是破坏荆家工厂里的机器!只有这样严重的损失,才能确切地威胁到资本家!” 文虹一愣,点点头:“好的,我回去会跟分部讨论……” “还有,你们不能只针对荆正武、荆正堂、荆正风,”乐语说道:“荆正威的工厂,你们也要一并下手!” 文虹说道:“但荆正威这次并没有下场加入降薪,我们连他一起打的话,好像……” 乐语斩钉截铁地说道:“对付这种资本家,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必要时就要重拳出击,一个不留!” 文虹眨眨眼睛,忽然内心一阵触动,忍不住牵住乐语的手,重重点头:“好,没问题!我向你保证,白夜一定会派人捣毁荆正威的工厂!” 姐妹,我只能帮到你这了。 我能理解你对荆正威的痛恨。 白夜行者,一定会为你出一口气的! ------------ 第128章 来信 “有需要的话,请务必找白夜寻求帮助,我们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商量好各种细节后,文虹眼含热泪语气真诚地嘱托乐语,让乐语感觉白夜行者原来真的都是热心人——连‘阴音隐’这种叛徒都这么关怀备至,幸好他穿了马甲一开始就将自己在玄烛白夜的好感度降为‘冷淡’,不然他现在都可能成为玄烛白夜的中坚成员了。 不过文虹的要求,却是正合乐语下怀。 自从遭遇半个月前那场暗巷伏击后,乐语就一直在憋着一股气——他又不是泥做的,差点被几十个大汉围起来圈圈那个叉叉,若不是有牧晴眉帮忙,他就真的要交出荆正威的第一滴血了,心里哪能不生气? 只是那时候正好是报社的关键时期,乐语又不知道那伙人是谁派来的,所以才忍下这股怒气,先处理好《青年报》的事。 更何况,就算乐语知道是谁派来的,他也没什么好的报复办法——荆正威根本就没有私人武装力量,就是挨了打,也只能找荆家为自己出头。至于荆家会为他这个大公子出多少力气,那就不是乐语所能决定的。 若不是自己没有金箍棒,谁不愿意上天宫大闹一场? 银血会也给了荆家一个说法,据说袭击者是外城第二大帮倚天帮的人,他们受了二帮主的钱过来袭击一个‘富家公子’,而二帮主事后也自杀了,线索就此中断,但银血会将倚天帮二帮主的家人财产全部赔给荆家,似乎还有一点利益交换,反正这件事就此终结。 至于乐语的意见,没有人问过。 不过乐语也没指望荆家会为自己出头,因为他自己琢磨琢磨,就发现这件事根源本来就在荆家——荆正威一死,最大受益者必然是其余荆家兄弟,倚天帮不过是他们推到台面上的棋子罢了! 这么一想,乐语觉得银血会已经很给荆家面子了:「妈的,你们几个儿子争家产就争家产,仇杀也好放火也罢,死在自己家里就好,非要到大街上光天化日搞事?你们自己内部的事,居然敢碰瓷到我们银血会头上?你们这是薅公共职能部门的羊毛!」 荆家这么快就接受银血会对伏击事件的处理,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荆青蚨不可能不知道杀他大儿子的幕后指使者,是他另外几个儿子,要是他继续追究下去,万一银血会真的找到‘幕后凶手’,那大家脸上都过不去啊。 为了让大家脸上过得去,那就只能委屈一下乐语了。 在荆青蚨看来,就算大儿子不想忍,顶多也就是伤害其他几个儿子的产业——这本来就符合他‘养蛊’的意愿,正好可以看看儿子们的本事。 不然乐语还能怎么样?造反吗? 哎,乐语还真的想造反:他们以为这是家族内斗,谁都不可能赶尽杀绝——毕竟真要掀桌了,大家饭都没得吃。 他们哪里想到乐语居然是带路党,带着八……不对,带着白夜偷偷地进来,抄他们老家,破坏他们的生产资料,断资本家的命根子? 乐语也是这两天才想通——对啊,不管是谁派来的杀手,但总归是其他三兄弟的其中一个,对他们下手准没错! 本来乐语还有些不忍,其实他对三兄弟的观感并不算差,荆正武是阴阳怪气的弟弟,荆正堂是舔狗弟弟,荆正风是不良弟弟,但不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弟弟嘛,乐语觉得自己应该要大度一点。 但现在知道他们三兄弟居然联合起来降薪,建立社畜等级制度,乐语便再无犹豫——看来无论是怎样的弟弟,坐在资本家的椅子上,都会变成黑心弟弟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想谋害大哥,但将你们全部糟蹋一遍就对了! 弟弟们,好好想想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 乐语让文虹先等两三天,他回去可以找到兄弟们工厂的详细布防信息。 资本家也不是傻的,这年头工厂白天夜晚都是严密保护,高墙壁垒时刻有人驻守,穷的有枪有刀,富的——据说听家的军火工厂跟军事堡垒差不多,门口看门的都是手铳强铳的凌虚武者。 没有地图和巡逻布防情报,哪怕深夜硬打工厂也是很吃亏,甚至可能会被反杀。白夜想要获得这些情报可能有些麻烦,但对乐语来说却不是问题——荆家守卫里,有很多人原来就是工厂守卫,他们对布防烂熟于胸。 乐语根本不需要询问他们情报。 因为荆正威已经问了。 连乐语都能想到破坏工厂这种阴损计谋,堂堂荆家大少爷荆正威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些年来,他有意识地雇佣工厂守卫,不仅仅是荆家的,甚至还有其他商会的,然后再从守卫身上获取工厂情报。 除此之外,荆正威还会夜晚亲自扮演蝙蝠侠去工厂印证情报,追踪重要人员。像荆正武的小金库,就是荆正威的成果之一。 日积月累下,荆正威已经掌握了玄烛郡30%的工厂布防情报,哪怕其中有部分信息已经过时了,但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甚至荆正威自己也做过破坏工厂的事——他麾下的一家加工厂,就是他自己亲自深夜烧毁货物,导致原老板无法及时出货违背合同,进而产生连锁反应,不得不低价出手的结果。 荆正威留下的遗产,乐语当然要好好利用。 换回男装,藏好女装,乐语去大门石街买了点吃的,优哉游哉地回到报社。 刚上二楼,迎面便遇到了牧晴眉。她一脸惊讶地看着从一楼走上来的乐语,回头看了一眼通往三楼的楼梯,问道:“荆……主编,你不是在三楼吗?” “外卖到了,我下去拿一下。”乐语提了提手上的食盒。 “外卖?”牧晴眉有些迷糊。 “就是让小吃店里的人将食物送到报社这里,或者送到家里。” “有这项服务的吗?”牧晴眉惊讶道:“我也想试试。” “没有。” “那你这是……” “但我有钱啊,傻孩子。”乐语一脸慈祥地看着牧晴眉:“有钱就有服务,没钱就没服务。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只要你努力工作……” “以后我就能点外卖?” “以后你就能看见我将小吃店买下来,让店长给我送外卖。” 牧晴眉微微眯起眼睛,试图隐藏起自己对资本家的鄙夷。 “对了,你为什么知道我在三楼?”乐语问道:“你又在偷窥我?” 二楼里正在写稿的小编们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牧晴眉脸色瞬间变了:“偷窥,什么偷窥……同事的事,能叫偷窥吗?……我在写稿子的时候忽然有些问题想不清楚,所以想找主编商量一下!” “真的吗,但你这些天都没找我商量过。”乐语一点都不给牧晴眉台阶下:“你是不是平时都在偷窥我,一看我不见了就很急躁?” “我,我……” “我懂我懂!”乐语用力点点头:“但我现在只想搞好报社这门事业,无心谈情说爱,让我们一起为了报社而奋斗,用青春铸就我们不会后悔的丰功伟绩吧!继续努力,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加油!” 说道这里乐语忽然放大音量,“你们也是,现在《青年报》虽然成绩不错,但我们始终根基很弱,而且我们的内容也并非不可复制,玄烛报等报刊随时会追赶而上。事业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大家齐声回应:“是!” “好,继续工作!” 乐语优哉游哉拿着食盒上三楼,牧晴眉愣了一会,呆呆地回去自己座位上。凭借武者的强大精神力,她敏锐地察觉到,大家看自己的视线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她焉能不知大家都误会她喜欢荆家大少爷了?想到这里,牧晴眉就感觉一阵恶心,仿佛吃了苍蝇似的——居然被污蔑喜欢那个人渣,她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被玷污了。 她拿起笔,但脑海里还是浑浑噩噩的,又觉得那些视线好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想站起来大吼两句证明自己的眼光没差到那种地步。 这时候,负责‘知识讨论区’栏目的中年编辑张大益忽然过来,低眉下气地说道:“牧编,我觉得你那篇回答其实……也没什么错误,可以直接上,不用改了。” 嗯? 牧晴眉看了他一眼,牧编? 张大益之前不是因为自己负责‘知识讨论区’这个栏目,觉得自己有点权利,不是喊‘小牧’就是‘晴眉’,装得跟她有多熟似的,甚至有时候还想摸她的手——要不是不想惹麻烦,牧晴眉就不是躲开那么简单,手都给他打爆。 看自己这么‘不识相’,张大益就在工作上找她麻烦,不过他还真能从牧晴眉的稿子里挑出毛病,逼得牧晴眉一篇稿子改十几次。 现在他居然认怂了? 看着他讨好的样子,牧晴眉瞬间明白了——他在害怕荆正威呢! 这么一想,牧晴眉自然是得势不饶人,狠狠呵斥了张大益十几句,反过来挑剔张大益稿子里的毛病,听得其他小编心中暗爽,而张大益只能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扯谈呢!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他怎么不饶人?轮到你发威了,就要你饶人? 说的舒服了,牧晴眉便挥挥手,示意张大益可以滚。张大益如蒙大赦,连忙回到自己座位上工作。 很快,牧晴眉就体验到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工作环境:别人倒水的时候,会记得帮她一起倒;笔墨没了,能拿到最新的最好的;写好的稿子,一遍就能过…… 如果说以前上班是练武,虽然很累,但也会有收获;那现在上班简直就是上学,不仅会有收获,而且过程还轻松愉快——不过牧晴眉也没上过学,她只是这样觉得。 牧晴眉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报社一霸! 好像……也不错……嘛? 反正荆正威这个资本家欠了我们广大人民群众这么多,我现在先拿他的虎皮扯一下大旗,就当做他给我还一点利息。 看在这个烂人居然无心做了一点点好事的份上,以后有机会我就直接打死他,不折磨他了…… …… …… “我要吃完了。” 青岚一愣,抬起头看见乐语左手拿着冰镇蜜糖五花茶,右手拿着一块核桃酥,正要放入嘴中。 她喉咙咕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乐语见状将核桃酥塞进她嘴巴里,呵呵说道:“那是最后一块了,还饿的话你就等晚饭吧。” 青岚掩住嘴巴咀嚼完核桃酥,轻车熟路地扭开旁边水瓶盖子喝了一口椰奶,整个人仿佛都焕发光泽,问道:“公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不仅进来,我还坐下,吃饼,大概吃了十分钟了。”乐语笑道:“你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青岚叹了口气:“我在回复读者来信。” “读者来信?” 报社自然会有读者来信,而且青年报也在开通了征集邮箱——报纸会放出下一期‘知识讨论区’的三个题目,想回答的读者可以写信到报社投稿。 不过投稿里除了讨论和回答,自然也少不得……批评。 就像你会在评论区找到骂听日的评论,报社自然也会受到许多批评的信件。大家看的不爽,当然就想找个地方发泄愤怒。 但正如听日是不看评论,大多数报社也很少理会这种批评信件——除非是来自大人物的。所以乐语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回复?” 青岚说道:“因为很多来信都在批评相同的问题,我觉得有必要以总编的身份在报纸上回应一下。” 乐语伸手拿起青岚的文稿,青岚下意识想按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乐语也懒得看青岚的‘大作’,直接看要回复的问题。 “哦……批判我们在封面放涩图?” 乐语早就知道这肯定会有人批评的——唉,这年头的读者,还没有以后的网友那么和善,什么‘楼主一生平安’‘支持楼主’‘感恩’,不存在的。 那青岚是怎么回答的? 乐语好奇地看青岚的回复,瞬间喷了: 「……封面图片我社画师所创作的‘幻想武者’,主要目的为展现武者风采,吸引民众锻炼战法增强身体。至于采用女性形象为画师兴趣,与我社风格无关,而且采用女性形象也无不妥,都2085年了,居然还有人歧视女性武者,女性武者何时才能站起来?恕我社不能苟同这位读者的看法……」 ------------ 第129章 我是最前面的那一片雪花 “为什么要这么回复?” 乐语扬了扬手中的文稿,忍不住笑道。 青岚脸色微红:“这个问题我觉得很难回答,与其跟他们辩论图片的风格和尺度,还不如先定义他们歧视女性,这样我就可以占据道理的一方来反驳……” 乐语不仅高看青岚一眼。 犀利啊! 居然领悟了吵架抬杠的核心——戴帽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对方戴顶帽子,然后站在道德高地上斥责他,这样对方的思路就从‘批判’变为‘解释’——众所周知,解释的一方都是弱势的一方。 当你解释的时候,围观群众就会认为你真的做错了。 明明这里需要解释的是报社,然而青岚却将‘解释’变为‘批判’,一转攻势,哪怕读者并不赞同报社的看法,但他们也未必会赞成批判者的看法。只要读者们选择不站边,这件事很快就会混过去——大家都忙着工作呢,看报纸也就图一乐,谁有空去抬杠啊! 在这件事上,其实乐语也知道这次是报社不对。他在报纸封面加高清大张涩图,目的自然是刺激消费吸引读者,相当于不正当市场竞争,而且东阳区虽然商业气氛浓厚开放,但也没开放到报纸放图这种程度——在大家的印象里,报纸还是属于比较严肃的产物,是文人雅士、朝廷官员发言的地方。 你居然放图?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不过,也没规定报纸不能放图。 《青年报》能这么做,还是多亏荆正威的面子——唉,你看这群资本家就是沆瀣一气,官商勾结,郡守府居然因为《青年报》是荆家办的,就眼睁睁看着《青年报》不遵守社会道德自顾自地出版这种有辱斯文的报刊! 虽然这次乐语是既得利益者,但也不妨碍他喷荆家和郡守府。 “其实你不管他们就可以了。”乐语随意说道:“对此有意见只是极小部分人——他们的态度对我们的销量毫无影响,你理会他们反而浪费你的时间。” 青岚:“那……我就不管了?” “不,”乐语摇摇头:“你还是要给他们回复。” 青岚歪了歪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乐语。 当她歪脑袋的时候,她不是觉得她有问题,而是觉得跟自己说话的那个沙雕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嘛,又说不用管,又要我回复! 然而乐语却话锋一转:“除此以外,读者来信里还有什么重点批评的问题?” “嗯……还有觉得我们‘奇葩趣闻’太过荒诞,希望我们给出证据;觉得‘励志故事’不够详细,希望我们陈述更多细节;还有觉得‘未来回响’写得太烂……” “什么!?”乐语大力一拍桌子:“居然敢喷我,他懂个屁!” 青岚小声解释道:“他也不知道是你写的……” “我不管,拿他的信过来,看我不喷死他!” 青岚抽出一封文稿递给乐语,乐语怒气冲冲地拿过来端详,愤怒的脸容忽然凝滞了,再慢慢变得难堪,最后变得傻眼,青岚看得特别好玩。 她听见乐语嘟囔什么‘你懂个屁的伏笔’、‘语法通顺就行了’、‘文笔’、‘人设’,感觉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算了,我等下再逐条逐条驳斥他。”乐语脸色平静地放下这封信件,说道:“我们还是先聊聊其他人的投诉内容吧。” “其实驳斥他们很简单,你抓住一个重点就行了——骂他们是穷逼。” “啊?”青岚一脸愕然:“穷……逼?” “对,穷逼。”乐语说道:“譬如说,这个说我们封面不健康有辱斯文的,你就回复他:‘我们上流社会里这类打扮和穿着很正常,小姐姐们都喜欢这样,你觉得有辱斯文,是因为你地位不够,挤不进上流圈子,又娶不到漂亮老婆所产生的的误解,回去好好赚钱吧’。” “那个说‘奇葩趣闻’太荒诞,你就回复:‘你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世面,就敢说这个太荒诞,那个太虚假?我们有钱人走南闯北,去过斯嘉蒂,穿过天际区,在南方群岛的沙滩晒过太阳,也在北方雪山里看过极光,你觉得荒诞那是你见识少,有空出去走走吧’。” “还有说‘励志故事’细节太少的,你就说:‘不努力的人,连吃饭都要人一口一口喂。智慧与勇敢并存的富商,已经从励志故事里看到商机,当你还在质问为什么没有细节,别人已经走在成功的路上了,所以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穷了吗?’” “嗯,大概就是这样,你再扩充造句一下,当然语气不能像我这么嚣张,要礼貌一点。” 乐语摊摊手:“总之你就抓住一个要点:凡是喷我们的,都是见识少,人又穷,工作懒,心里贪,待在玄烛郡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穷逼,然后抓住这几个特点去回复他们。” 青岚下意识点点头,过了好一会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以‘投诉人是穷人’这个前提来回复?你觉得投诉人都是穷人吗?” “你还是没明白。”乐语笑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投诉我们的人只是极少部分人,他们的意见对我们无关紧张,他们是不是穷人根本没关系。” 青岚又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乐语。 “你别忘了,报纸的对象是全体读者,而我们的读者是什么人?”乐语笑道:“是穷人。” “当我们骂这些人穷得娶不起老婆,他们会觉得在骂自己。” “当我们骂这些人穷得只能呆在玄烛郡这个地,他们会觉得在骂自己。” “当我们骂这些人又穷又懒又笨,他们会觉得在骂自己。” 青岚大惊:“但……穷人不是我们的读者们?你这样骂他们,会不会影响报纸的销量?” “不会,反而会刺激报纸的销量!”乐语笑道:“当然,投诉到报社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然后我们在里面挑几个具有代表性,指责他们是穷人继续骂,刊登到报纸上。周而往复,看我们骂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不会少!” “这就叫做——引战!” “你在街上看见两个人在对骂,你会不会停下来听一听?如果街上有人在骂女人,你会不会觉得很气愤?” “人都是有同理心的,当看见被骂的人与自己有相同的特质,他们便会觉得自己感同身受!” “我们对骂得越激烈,报纸销量只会越来越好,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就像微博头条,为什么微博头条热点往往都会引起争论热议?其实是反过来了,会引起争论热议的,才会成为头条热点! 青岚喝了一口椰奶,花了好一会才消化完乐语的理论,喃喃问道:“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乐语:“有什么问题?” “读者如果生气的话,他们肯定会寻找发泄的途径,这样报社岂不是会被——” “所以你就要注意语言的艺术了。”乐语轻声说道:“在回复的时候,你必须要时刻表现自己的立场。” “你的立场不是报社,而是‘富商’‘有钱人’‘官员’所组成的上流社会圈子。你是在代表这个阶级发声,你要让读者时刻注意到,生活优越,无忧无虑,左拥右抱,穷奢极侈的,是住在内城的那群上等人。” “不是报社看不起穷人,是上等人看不起穷人。” “当然,我也会找更多卫兵保护报社,不会让报社出任何意外。”乐语说道:“我会让他们知道,就算想宣泄仇恨,报社也绝对是一块硬骨头。上等人的力量,不是区区蝼蚁可以撼动的。” 青岚沉默了好一会,静静看着乐语,忽道:“但这样一来……大家就会仇恨所有上等人了。” “他们仇恨上等人有什么不对的吗?”乐语笑了:“你不仇恨上等人吗?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奴仆?因为你被卖到一个上等人的店铺里,花了多年功夫被包装成一个货物,只为了将你高价卖给另外一个上等人……你连拒绝自己为奴的机会都没有,你不恨吗?” 说到这里,乐语的打算已经图穷匕见。 加速主义!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矛盾所有问题都引到阶级对立上,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贫富问题是何等严重——在这个信息不够流通的年代,穷人对富人的生活其实是没多少感觉,‘皇帝的金锄头’并不是段子,而是很多人真的是这样的思维。 乐语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荆正威这个身份真的是非常危险——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民众清醒过来。 让他们明白世道的不公,明白阶级的沟壑,明白自己只有一条出路,明白给资本家当舔狗是没有未来的。 引战,然后将一切加速! 让本就要爆发的暴风雨,来得更快,更猛烈! “但……”青岚扑闪扑闪着眼睛,避开了乐语的视线:“上等人里……也不全是坏人……” 乐语摇摇头:“但就算是最善良的上等人,他也有奴仆伺候,也有商铺卖货,也有工人生产。他不事生产,却占尽其他人的生产利润。” “一个上等人活着,就占据了几十人乃至上百人的生存资源,你能理解吗?外城每天都有人饿死,内城那几家大酒楼每天都有浪费的潲水——当然,靠那些潲水吃饱的人也不少。” “在这个生产力匮乏的年代,上等人光是存在……就已经……” “那公子你呢?” 面对青岚忽然的发问,乐语微微有些愕然,旋即忍不住笑了:“我?” 但青岚的表情似乎很认真,乐语也收起了笑容,伸了个懒腰,“怎么说呢……我啊……” “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而我,就是最前面的那一片雪花。” ------------ 第130章 恶 人 先 告 状 “月黑风高,小心火烛。” 玄烛郡外城半城的工厂区,荆家的冶炼工厂,厂房高墙四周的哨嗒里,正打瞌睡的吕老头顿时被下面传来的声音惊醒了。 周围静悄悄的,街灯光亮如炽,远处似乎有狗叫。吕老头伸出头看了看正在巡逻的两个保安,打着哈欠说道:“祥瑞御免,祥瑞御免……唉,老李你有没有酒,忽然来瘾了。” “尿就有,你下来我给你尿一泡。”一个老保安嗤笑一声,懒得理会吕老头这个酒鬼,继续带着年轻保安绕着工厂巡逻。 银血五大商会几乎都垄断了某一行业,听家的军工,泉家的轻纺,罗家的陆运……而荆家垄断的则是钢铁行业。除去红月堡垒外,荆家在东阳区还有三座矿产,麾下一共有八家冶炼工厂,其中五间都在玄烛郡附近,很长一段时间‘荆钢’就是‘东阳钢铁’的代言人。 炼钢需要大场地,大器械,而且极容易引起安全事故——每年死在工厂里的工人就不在少数——因此荆家相当重视厂房安全。其他工厂顶多就是安排个大爷看门,而冶炼工厂却是在墙壁四周建了四个哨嗒,安排了四个守夜保安,并且工厂距离巡刑卫分部很近,发生什么事都能很快获得支援。 工厂区所在的‘外城半城’,属于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一是因为它其实处于外城之外,并没有城墙保护,二是因为它被玄江支脉环绕,既方便了工厂用水,也让工厂凭江修建了建议的防御设施,因此被称之为‘半城’。 守夜保安分为两队,一队守在门口,另外一队则是巡逻厂房四周和厂房内部,每15分钟轮换一次,相当频繁。巡逻保安路过哨嗒时,要跟看更人对口号,一来问问有没有什么事发生,二来提醒看更人别打瞌睡——资本家请你回来可不是睡觉的。 因为巡逻保安自己也没得睡,自然乐意吵醒整个晚上都可以休闲坐在哨嗒里的看更人。 不过人类的睡眠,是不会终结的。哪怕每15分钟就被吵醒一次,但吕老头依然很快就再次入睡。 其实他白天也不是没睡觉,但在工作时睡觉,总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但老年人的睡眠总是很浅的,吕老头很快就被奇怪的响动惊醒了。他揉揉眼睛,赫然发现是工厂正门那边传来喊杀声,不由得又惊又惧。 怎么回事? 难道又有工人过来讨薪了? 吕老头以前也当过荆家的工人,自然知道里面的门门道道。在工厂里打长工,工钱一般是一年一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手,毕竟工人工钱可是油水最丰富的地方,荆家干部上上下下都会摸一下抽一手。 一般来说,工人能到三分之二的工钱,就算是运气极好,可以感谢老天爷了;如果只拿到一半,那说明你跟干部关系不太好,平时没有帮干部跑跑腿拍拍马屁;如果只拿到三分之一,那说明你平时得罪了干部,说不定还偷懒被抓住了。 最惨的工人,自然是没拿到钱——他们未必是偷懒,甚至可能是最勤奋的一批人,但他们运气不好:被干部发现他们好欺负。 是的,如果你在玄烛郡被欠薪了,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人,不是因为你工作偷懒,更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只因为你好欺负。 干部也不是傻子,他们焉能不知一点钱都不给就是让工人去死?但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就证明他们笃定工人不会反抗,无力反抗。而且这部分工人并不多,成不了什么气候,其他拿到钱的工人也不会帮他们,因此每年都会有许多被欠薪的工人。 外城黑帮之所以存在,也是源于各种诉求,工人欠薪就是其中之一。黑帮当然不会帮工人去讨薪得罪资本家,但他们有能力威胁工厂干部——干部只是商会的狗,又不是银血人,他们被打了,只能自己解决,没人给他们出头。 因此如果工人加入了黑帮,干部一般也不会搞这种工人,算是一种平衡的默契。 当然,加入黑帮当然也要交‘保护费’的。如果运气不好,你刚交完保护费,但黑帮就被其他黑帮吞并打爆——譬如现在已经灰飞烟灭的倚天帮——那你还得再交一次钱进其他黑帮。 在这样一重重‘收入再分配’‘增值服务税’的搜刮下,工人一年的薪酬自然被他们拿掉了大部分,但工人如果节省点,还是能勉强度活的。 而最惨的那批工人,因为没拿到钱,几乎只能等死。 有时候,他们会乖乖去等死,但有时候不会。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人要死了自然也会鼓起勇气,凑个几十人一起到工厂门口闹事讨薪,吕老头活了五十多年,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成不成,那倒要看主管的心情如何。如果主管觉得工厂明年还会缺人,需要给工人一点点甜头,那就可能大发慈悲发点工钱;如果主管觉得工厂随便招都招到人,那自然是懒得理会那群穷鬼,直接吩咐保安将他们乱棍打出去。 吕老头觉得这次他们要来讨薪,那可真就撞到铁板——城外的天际流民一茬一茬的,随便喊一声招工包吃就能一堆人蜂窝而上,根本不怕招不到人。 而且吕老头听说厂里打算下一年少招点人,毕竟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货运不出去。一边是少招人,一边是只管吃就肯死命干的流民,厂里会怎么选,用脚趾头的灰指甲想想都知道了。 吕老头因为是老工人,当看更人的工钱也不多,因此干部们也没怎么克扣他,至少给他一点点工钱去买根烟抽抽。不过他已经做好就算干部克扣自己的工钱,他也要死皮赖脸留下来的准备——在外面更找不到工作,在这里至少还有口饭吃。 至于回家找儿子……呵,他可没这么好脸,而且儿媳泼辣得很,与其回去给儿子添麻烦,还不如在这里养养老。 就在吕老头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发现正门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吵,直到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 砰! 是铳声! 吕老头吓得瘫坐在哨嗒里瑟瑟发抖。这声铳声仿佛是冲锋号,当第一声铳声响起后,整个半城四面八方也响起纷乱刺耳的铳声! 喊杀声,叫骂声,整个半城开始混乱起来! 轰! 正门方向那边忽然爆出一声巨响,吕老头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是工厂大门被轰开了! “火!火!” “快来人救火!” “造反了!他们造反了!” “巡刑卫呢!?巡刑卫呢?巡刑卫在哪啊!?” 吕老头躲在哨嗒里面,听见外面天雷地火的爆炸声,根本不敢冒头,只想静静等待巡刑卫大队的到来——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工人们集体讨薪,有人误杀了其中一名工人引起剧烈冲突,但驻扎在外城的巡刑卫大队很快就赶到,迅速镇压不法分子。 而且这群乱民肯定也不敢待多久,杀人放火之后肯定就撤了! 果不其然,过了十几分钟,吕老头就听见外面的喊杀声逐渐减弱,破坏者似乎从工厂撤离,但外城方向却是传来了猛烈的铳击声——巡刑卫大队赶过来了! 太棒了! 那群贼子怎么可能敌得过巡刑卫? 吕老头心思浮动——我要不要出去喊两声?如果其他人发现我一直待在哨嗒里,肯定会说我偷懒,但我现在下去,就能证明我也能反击过了,说不定还有奖励…… 就在他正准备离开哨嗒的时候,工厂区大路上却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 “所有人,所有人,放弃追击贼人,放弃追击贼人!” “先救治伤员,扑灭火灾!救治伤员,扑灭火灾!” “我是荆家荆正威,所有人听我号令,放弃追击,优先救火!” “医官,去救人!” 吕老头愕然地站起来,看见数辆轻卡穿过工厂街道,一个青年正拿着扩音喇叭站在最前面的卡车后座上大声呼喊,后面还跟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各个工厂被打懵的保安似乎因此找到了主心骨,在这个外人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搬运伤员和扑灭火灾。 “伤员太多,派人去巡刑卫那边,以荆家的名义,让他们分点医官过来,还有让他们分一批人过来,救火比追击更重要!” “先救近火,再救远火!” 吕老头离开哨嗒跑下来,看见那个青年居然挽起袖子一起去搬运水桶,忍不住过去说道:“少爷,我,我是你家工厂的看更……” “嗯?今晚辛苦你了大爷,先在一边坐着吧。” 吕老头受宠若惊:“不敢不敢,只是我们那边的工厂也着火了,少爷你快去救火吧!” 青年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摇摇头:“那边离水源这里稍微有点远,先救这边的近火,再去救那边的远火!” “这,这……” “不用怕,今晚的损失算不到你们头上!”青年的声音忽然提高八度:“所有人听着,今晚参与救火和救治伤员,等下可以找我荆正威领一份赏钱!” “先救人,先救火!” 大家听见荆家大少爷居然愿意为此撒币,眼神都产生了变化。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东阳大地的时候,荆正威这个名字已经在玄烛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 …… 乐语推开荆园主堂的沉重红木大门,一脸阴翳走进议事厅里。 荆青蚨坐在主位上,几位族老坐在右侧,荆正武、荆正风、荆正堂三人坐在左侧。 当乐语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他。 乐语没有客气,直接指着荆正武三人的鼻子大骂道: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现在不仅连累到我们荆家,还连累到其他商会……我们荆家,要亡了!” ------------ 第131章 让猫去看守小鱼干 正在抽水烟吞云吐雾的荆青蚨咳嗽两声,旁边老管家连忙为他抚背。好不容易理顺了气,荆青蚨清了清嗓子说道:“……正威,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乐语没有坐下来,冷冰冰看着兄弟们:“如果我们荆家因此倒了,那就是你们几个害的。” “出言不逊,只会暴露你的软弱,兄长。”荆正武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笑道:“百年荆家是无数先辈留下的基业,也许会经历风吹雨打无数挑战,但又岂会一蹶不振再战不起?虚言恫吓,推卸责任,这就是兄长你的担当吗?” 几位族老也缓过神来,神色不善地看向乐语——草,差点被你吓尿了,一来就说‘荆家要亡’,荆家怎么可能会亡,放屁! 乐语哼哼两声,冷笑道:“是吗?既然喊我过来,那就是为了前天夜里半城发生了那起事了?” 说到这里,其他人都脸色一沉,荆正堂连忙打圆场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的……” “你们当然不想,因为你们占了便宜又卖乖!”乐语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现在谁不知道那群人之所以袭击工厂,就是因为你们几个联合其他商会降薪改革?我可没掺和到你们这屁事里,老老实实搞报社,结果呢?我的工厂也被人烧了!” “好处轮不到我,背锅有我一份。呵,我也不是指责你们,毕竟我是你们的哥,自然要为弟弟们的错误买单。” 这就是乐语为什么要让白夜也袭击自家工厂的原因! 先不提如果只有他一家没被袭击有多显眼,会不会引起家族的猜忌,会不会成为弟弟们攻击自己的理由。 现在他的工厂也被袭击了,那他就可以凭借这个理由对着弟弟们疯狂输出。你看弟弟们的表情从平静变得愤怒,再从愤怒变得难看,真是特别好玩。 至于乐语的损失……嘿,损失就损失了,怕什么? 不就是重新买机器,修补厂房,花钱就是了,还能增长就业呢。 乐语留钱有什么用?他一不去香雪海,二不去不归楼,连烟都不抽,不良嗜好什么都没有。 如果说目前荆正威的日收入是100,乐语一天连50都花不了——这里面还包括他的厂房工人等杂项支出。 穷人为什么要存钱,是因为他们要为未来做准备,例如结婚、生子、医疗、旅游…… 而乐语呢?当他从人生选项里删除结婚生子这两个长期目标后,他的人生就变得轻松多了。 医疗,辉耀人不生病,顶多被人砍死,如果被人砍了,那就……砍我的人要倒霉了。 旅游,这个乐语倒是准备好了,他已经暗暗藏起一批金银,等待一个契机就拿着这一大笔钱去浪迹天涯——这个契机可能是‘荆正威死了’,也可能是‘乐语腻了’。 资本家之所以会无休无止地增值资本,是因为他们想要获得话语权,想通过资本获得更多的权力。用游戏来比喻,假如‘资本家’是一个职业,那资本就是他们的装备经验,所以‘资本家’的资本越多,他们的等级也就越高,他们这个账号,也就拥有更伟大的意义。 人终究是会想追寻意义的。 所以历史上也有资本家会背叛阶级,因为他们找到了‘更伟大的意义’——当然,这样的人是少数。相比之下,资本增值所带来权力,是大多数人更加认可的意义。 乐语跟他们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乐语不仅仅只有一个账号。 其他人只有一个账号,所以他们无法放弃这个账号的一切,甚至难以转职,只能死死抓住拥有的东西不放手。 但乐语不一样,如果荆正威这个号玩废了,他大不了换个号。甚至不用他主动,像荆正威这样的人,乐语迟早有一天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换了个新号。 因此乐语在荆正威身上投资得再多,迟早有一天也会化为乌有。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荆正威现在‘血腥资本家’这个职业,至于荆正威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享受,他也没啥兴趣——这年头资本家还有什么享受?吃好的,有麦当劳好吗?喝辣的,有可乐吗?玩乐,这里手机都连不上网,玩个屁的乐! 唯一有可能的娱乐,那就是繁衍交配了,但荆正威……乐语可没兴趣为了几小时的欢愉,而破了自己的无痛体质。 他已经用本体经历过一次有痛死亡了,不想经历第二次。 总而言之,我乐语,有钱,使劲浪费!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荆正威。”翘着二郎腿的荆正风冷声道:“你自己保护不了财产,关我们屁事,你有什么证据?如果你那个女人被——” 啪! 咬战法·荒咬! 咬战法·宇咏! 电光火石间,乐语一巴掌扇过去,荆正风马上画圆试图化解,结果当然是荆正风被打了响亮的一巴掌,而乐语收回手避开他的追击,冷声说道:“我当然没有证据,但不妨碍我向你们发脾气。” “就像我半个月前被人派了几十个大汉堵在暗巷里,虽然我不知道谁是主使者,但这笔账迟早有人要还。” 荆青蚨仿若未见,吸了一口白雾,平静说道:“正风,道歉。” “呸。”荆正风吐出一口牙血,“这里没人能命令我,大不了我将那厂子还给你们。荆家,我才不在乎……” “没关系。”乐语优哉游哉地坐下来:“身为大哥,我有包容弟弟们的胸怀。正风对我的无礼,我就当他迎风撒尿尿一身,看个乐,不用上纲上线道歉,伤了兄弟情就不好了。” 兄弟情……所有人的脸色都怪异起来。 “但你们总得给我个说法吧,这种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吧!”乐语用力一拍桌子,痛心疾首地说道:“放弃改革吧,你们失去的只是面子,但我失去的可是钱啊!” “不可以。”荆正武平静说道:“如果就这样退缩,损失的不是我们的面子,而是我们的声威。如果那群人这么闹一闹,放一放火,我们就退让,那我们以后还怎么开工厂?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那我们还不如关了工厂算了。” 乐语:“查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荆青蚨点点头,老管家马上说道:“巡刑卫虽然及时赶到,但一个嫌疑人都没抓到,怀疑可能是想煽动工人闹事的逆光分子。” 听到没人被抓住,乐语也松了口气:“哼,巡刑卫也是一群废物,我们交了那么多税,居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啧啧啧……” “我听说,前晚兄长是最先赶到的。”荆正武忽然道:“正因为兄长强烈要求救人救火,所以巡刑卫才不得不分出兵力去支援兄长,导致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包围半城……” “弟弟啊,你怎么可以胳膊往外向着外人呢。”乐语叹气道:“巡刑卫自己干不好事,还想推卸责任到我头上?我不还是为了救大家的财产,你居然污蔑我想帮那些贼人?” “我可没这么说。”荆正武吹了吹茶,笑道:“那么,按照兄长的逻辑,我可不可以说,我也是为了荆家能赚更多钱才推行降薪改革,你为什么要污蔑我想害荆家呢?” 乐语被噎住了——妈的,这臭弟弟居然跟他打逻辑! 但荆正武还真说对了,乐语前晚之所以及时赶到,除了是想救人外,也是为了接应白夜的人顺利离开。喊住守卫人员,要求巡刑卫派人支援,都极大地增加白夜行者的逃逸成功率。 荆正堂继续打圆场:“都是为了咱家,不要吵了,还是商量下怎么解决吧。” “还能怎么解决?”荆正风冷笑道:“派更多人守护工厂,要求巡刑卫也在旁边驻守。你们怎么样我不管,我会让青虹帮的兄弟们帮我守工厂,要是那帮人还敢来,我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治标不治本。”乐语说道:“根源在降薪上,一天不解决,一天都是隐患。” “将隐患扼杀不就……” “你们好像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说荆家要亡了!”乐语大声说道:“你以为我们的敌人是工人吗?不,我们的敌人是银血会!” “银血会对我们已经很不满了,现在还闹出这么一档事,你让其他商会怎么看?当出头人的可是你们三个,我们荆家,你说其他遭殃的商会,会不会怨恨荆家?” 其他人脸色纷纷难看起来,就连与乐语针锋相对的荆正风也不说话了。 因为乐语说得没错。 本来荆青蚨让他们分管工厂,就是希望他们通过改革来降低工人闹事的几率,结果反而引起前天夜里的放火事件——影响更为恶劣! 做生意,你可以无恶不作,你可以欺诈勒索,但你唯一不能就是走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当没人跟你做生意,你就完蛋了。 虽然这次参与降薪的商会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但荆家是牵头人,现在出了事,大家当然对荆家不满——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根本不会遭殃! “所以,放弃降薪改革吧。”乐语悠悠说道:“不能一错再错了,不然等待荆家的,只是一条死路。” “不。” 说话的,不是荆家三兄弟,而是荆青蚨。 他吐出一口奶白色的白烟,平静说道:“不用放弃。” “放火事件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派人参加了小会。”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小会,就是银血五大商会的小型会议,虽然不及大会的一锤定音,但小会商议的内容,依然会成为玄烛郡的命运。 “第一,四大商会也想趁这个机会压低薪酬,压榨利润,转嫁战争风险,他们希望我们荆家一步不退,将这次联合降薪坚持到底。他们会为我们疏通关系,让我们无后顾之忧。” 乐语脸色微变——资本家又联合起来了。 很显然,四大商会是希望荆家去挡枪,但荆家也很乐意挡枪,四大商会取利,荆家取名又取利,仅此而已。 “第二,他们觉得逆光分子实在太嚣张了,银血会不能容忍逆光分子动摇我们商人的国度,更不能向他们妥协。银血会准备出资组建半城巡逻队,捍卫工厂区的平安,抓捕放火烧厂的罪犯。巡逻队我们五大商会都要派人负责,以表明我们的态度。” 听闻此话,弟弟们身体都坐直了,荆正武眼睛更是射出亮光。 荆青蚨深深吸了一口白雾,又说道:“正威,你作为荆家,负责一支巡逻队吧。” 众人一惊,荆正武彻底绷不住表情,变得异常难看;荆正堂、荆正武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但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乐语是微微一怔。 你让我,去负责,半城工厂区的巡逻队? 这跟派猫咪去看守小鱼干有什么区别? ------------ 第132章 富二代们 我一个二五仔,怎么就加入了半城工厂区的巡逻队呢? 乐语也不是推辞,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负责这么重要的工作,而且他还要负责报社的事务和写稿呢——真的是不写不知道,一写吓一跳,虽然《青年报》一周一期,而且只有一版负责连载他那篇未来,但乐语都往往是临近截稿期才硬生生挤出来。 写之前他觉得自己脑海里满是情节满是设定,一动笔肯定是妙笔生花一气呵成,写之后他才发现每天一千字都好难憋啊! 然而荆家已经决定了,就让乐语代表荆家负责组建半城巡逻队。 荆正武当时的脸色很难看,那时候乐语不知道这个巡逻队长有啥值得羡慕的,直到几天后的天府会议,乐语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天府酒家,内城三大酒楼之一,坐镇大厨及第师傅以前是皇家大厨,一手‘龙凤虾饺’依旧是无数豪贵百吃不腻的心头好。半城巡逻队的碰头会议,就在天府酒家里开展。 这次乐语带了米蝶和利桑两位保镖来,远远就看见天府酒家前的空地车辆汇集,他刚下车就有服务员前来引路,委婉表示保镖等人可以在一楼里休息喝茶,会议在二楼贵宾厅进行。 乐语进去的时候瞄了一眼,讶然道:“天府酒楼今天被银血会包了?” 他之前也不是没来过天府酒楼——主要是馋这里的虾饺——他记得天府一楼是饮茶大厅,二楼是贵宾雅间,三楼是用于喜丧婚宴的大厅,但现在一楼大厅却是没什么人,只要一群仆人保镖零零散散分坐休憩。 服务员恭敬说道:“天府酒楼是听家的产业,因为要安排今天的会议,所以二公子决定天府闭门一日,等会议结束再行营业。” 下马威?还是财大气粗?又或者炫耀? 不过乐语现在才知道天府酒楼居然是听家的产业——他一直以为听家就是卖军火的,没想到还卖早餐。其实这也很正常,玄烛郡里凡是赚钱的行业,又怎么会没有银血会的身影? 他坐的车,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住的房子……玄烛郡日常所需的一切,都属于银血会生意。银血会是一张笼罩整个东阳区的天罗地网,而他们荆家,就是这张巨网的一部分。 米蝶利桑留在一楼,乐语被服务员引领到二楼贵宾雅间,推开龙雕凤刻的双开门,昂首阔步走进去—— 在乐语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圆桌。 圆桌边坐着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脸孔,看着他们,乐语脑海里那些沉睡已久的幽暗记忆,就像被惊动的蟑螂一样杂乱无章地涌现出来—— 《玄烛报》幕后东家,查家商会的大公子,查金; 负责全城垃圾处理及高利贷行业者,周家商会的副会长,周白; 皮革巨头,黄家商会的副会长,黄鹤; …… 城郭工程建造,琴家商会的大公子,琴乐阴; 各行各业皆有涉足,罗家商会的大公子,罗镇; 海贸巨头,泉家商会的孙少爷,泉新; 军方汽车重工,兰家商会的三公子,兰坚博; 玄烛军火商人,听家商会的二公子,听朝早; 以及他自己,东阳钢铁巨头,荆家商会的大公子,荆正威! “如果我将这里的人全部杀了,那银血会说不定很快就会倾覆了吧?” 听到乐语毫无修饰的直白之言,在座的年轻俊杰们纷纷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在这里的人都是银血会下一代的栋梁,如果我们死了,银血会就真的至少要失去十年了。” “那是你们,我死了一大堆人等着上位呢。” “忽然发现自己还挺重要,有些膨胀了。” “你就算了吧,你爹至少还能干十年,你死了你爹还来得及重新养个儿子呢哈哈哈!” “以前少有跟荆大少交流,没想到荆大少还挺风趣的。” 气氛顿时变得乐呵起来,大家嘻嘻呵呵好不热闹。坐在12点钟方向,正看着门口的听朝早伸出右手:“正威,请坐。” 乐语的位置是右手侧第二位,算不上差,刚好契合荆家现在的地位。当他坐下来,看着满堂衣着或休闲、或华丽、或舒适、或严肃的公子哥们,便意识到这次会议到底代表着什么—— 银血会年轻一代的联合! 难怪荆正威脑海里有他们的情报,因为对荆正威来说,这群人就是他当上家主之前可以利用的盟友,也是当上家主之后必须要面对的敌人! 听朝早、泉新、罗镇、兰坚博、琴乐阴这些人,几乎都是他们家商会下一代的掌舵人。 坐在这里的二十名公子俊杰,过了十年二十年后,就是玄烛郡的搅动风云的大人物!控制东阳区各行各业的幕后资本家!大海上翻涌奔腾的后浪! 甚至不止是商界,如果玄烛郡资本的力量继续膨胀,那么政界,军界,很快也会成为这里二十人的囊中之物! 怪不得阴阳怪气臭弟弟的脸色这么难看,他早就预料到,这次半城巡逻队的建立,本质上是银血年青一代的联谊! 虽然荆正武并不会因此就失去成为家主的资格,但他害怕乐语通过和其他少爷公子的交流合作,获得强而有力的外援,降低他争夺家主的胜算! 想到这里,乐语才从荆正威那尘封的记忆里找到一小段相关信息:据说让年青一代共同成立一个小组织加深关系,是银血会的传统。 几十年前适逢大旱,荆青蚨与其他几十位公子少爷成立了救灾队,巡逻东阳区镇压盗贼抢购作物——当然他们不用下去劳动,也就挂个名——几十年过去,当时救灾队的成员,只要没死都成为各家商会会长了。 荆正威当初‘创业’时所借助的人脉,有一大部分都是荆青蚨当年救灾队所积累的余萌。 现在荆青蚨将死,其他商会会长也到了知天命之年,便趁这个机会培养下一代的联合意识。当然,这些年轻俊杰互相之间早就认识了,像琴乐阴跟荆正武这种大舅子和妹婿之间的关系,在这间贵宾厅还有好几对,甚至还有兄弟情侣的——这其实是两家商会最为喜闻乐见的关系,堪称牢不可破的联盟。 但私下关系归私下关系,成立一个新组织,还有助于选拔出下一代的领导人。现在的银血会会长听古,早在当年的救灾队就树立了威信,让其他年轻公子哥都服他,又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发展,几乎是毫无疑问地被推举为新一代会长,并不单单因为他们家经营军火生意。 可以说,这个临时成立的这个巡逻队小组织,就是为了未来的银血会做演习。谁能在巡逻队获得众人认可,谁就有可能是未来的银血会会长。 至于搜捕逆光分子,保护工厂区安全,反倒是小事。 当然,虽然在座有二十人,但会长的人选其实只有五个:听朝早、罗镇、泉新、兰坚博、荆正威。其他人只能选择站队,并没有被选举权,也算是商人式民主了。 其实平心而论,其他商会里,比五大商会更富的也不是没有,像经营建设生意的琴家,他们所能动用的资金不一定比荆家少。但五大商会之所以是五大商会,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可以动摇整个东阳区的经济:听家的军火,荆家的钢铁,罗家的贵族生意,兰家的重工,泉家的海贸。 他们近乎不可取代,或者说取代的代价太大,但其他商会却不是,所以其他商会永远无法染指银血会的至高权力。 “对不起,我来晚了。” 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扑着扇子走进来,一头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垂在肩上,衣服也随意地套着露出胸膛,但一举一动却无不让人忍不住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他。 “怀颂,等你好久了,请坐。来人,为颂少爷添一杯十八君子茶。”听朝早笑道,看来他与这个男人颇熟。 但荆正威脑海里却没这个男人的情报,乐语忍不住问了问旁边的红发男人:“亲家,那个人是谁?” 亲家……琴乐阴忍不住看了一眼乐语,轻声说道:“他是诗家的三少爷,诗怀颂。” 哦哦!就是那个仿佛要破产的诗家啊! 乐语啧啧两声转头跟服务员问道:“有没有蜜糖五花茶,要冰镇的。” “荆大少,按照辈分,你我应该以兄弟相称。”这时候琴乐阴却是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说道:“你是61年生人,我60年生,痴长你一年,就失礼称呼你一声‘正威弟’了。” 什么沙雕称呼,听起来好弱……乐语听得满身恶寒,连忙摇头:“免了免了,我现在想起我跟我弟弟关系不太好,跟你也不太熟,以后有空出来喝茶。” 琴乐阴似乎并不介意乐语的态度,说道:“那你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这次我先白嫖了。”乐语连连摇头,总感觉这个弟弟的大舅子对他图谋不轨。 “听都不愿意听我想问什么吗?”琴乐阴抱起手笑了笑:“好吧,只要你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是谁指使倚天帮伏击你。” 乐语微微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小声说道:“……你问吧,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好,其实我的问题也不难,我只是想知道——” “你刚刚,其实没再开玩笑吧?” 乐语一愣:“什么意思。” “你刚刚那句话,其实没有开玩笑。”琴乐阴压低声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是真的想杀光这里的人。” 乐语脸色不变,只是右手情不自禁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圣者遗物’铁护腕。 ------------ 第133章 赤血公子琴乐阴 当然不是啦!” 乐语嘻嘻哈哈地摆摆手:“亲家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刚才当然是在说笑啦,我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会想杀人?” 琴乐阴笑了笑,不言语。 “更何况,无论我想还是不想,也没这个能力啊。”乐语看向琴乐阴的头发,一副赞叹的语气:“其他人先不说,光是亲家你,我就打不过了。” 赤血公子琴乐阴,荆正威自然早早就调查过他,既因为他是琴家下一代毫无疑问的家主,更因为他与荆正武是姻亲关系——如果说其他人还有可能是盟友,那琴乐阴就必然是敌人了,荆正威岂能不上心? 而且玄烛年轻一代里,唯一能让荆正威感到忌惮的,就是面前这位琴乐阴! 是的,荆正威不害怕跟自己争夺家主的弟弟们,不害怕其他四大商会的俊杰,唯独害怕琴乐阴。因为他知道,诺大一个玄烛郡,敢修炼禁忌战法的商人子弟,除了他荆正威,就只有琴乐阴! 辉耀人多是黑发,琴乐阴的红发自然不是天生,而是修炼禁忌战法的结果。荆正威调查多年,也没查到琴乐阴究竟修炼何种战法,只查到琴乐阴两次战绩——然而就是这两次出手,让荆正威完全不敢接触琴乐阴! 血腥! 琴乐阴的两次出手,几乎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血腥痕迹,荆正威去调查的时候,甚至还捡到一丝被撕成棉絮状的碎肉! 恐虐! 残暴! 哪怕荆正威始终不知道琴乐阴修炼什么战法,但他心里隐隐意识到,琴乐阴修炼的禁忌战法恐怕比他的琴日合气战法更残忍,也更强大! 禁忌战法与普通战法有一个泾渭分明的区别:普通战法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只有左右之分,有高下之分的永远是武者本身;但禁忌战法不一样,禁忌战法是有高下之分的。 首先,相同境界的武者,禁忌武者自然是要强于普通武者,这是必然的——不然我学个屁的禁忌战法? 其次,同样修炼禁忌战法的武者,谁的战法越折磨人,那谁就越强! 所有禁忌战法,无一例外都有重度催眠的特性,因为战法本质上是武者通过精神力扭曲现实的结果,因此精神力被刺激得越强烈,扭曲力也就越强。 而刺激精神力的最好也是最常用的办法,那当然是痛苦。 历史上有一些‘一夜白头’‘朝闻道’的惊天武者,就是因为受到无法言喻的精神痛苦,精神力试图扭曲甚至修改现实,所以才有那么多可一不可再的传奇故事。 ‘渡劫’其实也是借助痛苦刺激精神力,当武者直面自己不愿意完成的劫难,不停受到痛苦的刺激,最后渡劫成功,受到心意通明的反馈,所以才会大幅增长武者的精神力。 相比之下,就可见辉耀渡劫体系的优越性:有痛苦也有快乐,有挑战也有成功,难怪推广至今。 而琴日合气战法,毫无疑问也是利用痛苦:拒绝人性的欲望,观想接近天才苦修士。 藏剑战法是最恐怖的——乐语从阴音隐里知道,藏剑者并非一开始就能藏光,而是要通过数十天不停向体内‘灌光’的过程,然后藏剑者才会忽然‘开窍’,可以容纳光辉,行于黑暗。 这所谓的‘开窍’,与其说是藏剑者通过战法的自残技巧打通了身体里的所谓穴道,还不如说他们因为太过痛苦就通过精神力扭曲现实,将自己改造成一个藏光人。 越痛苦,扭曲力就越强。 平心而论,荆正威觉得琴日不是很痛苦。 虽然他也被折磨得变态了,但他心里知道,在禁忌战法里,琴日应该是最下等的禁术,而效果自然也是最弱的。 提高资质悟性,不怕疼痛,刀剑难伤……琴日的所有优点,被藏剑一个‘黑暗无敌’直接秒了。 辉耀王朝两千多年,只有藏剑战法成为官方封杀的战法,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不知道何种战法会令发色变为红色,但这种涉及改变肉体的禁忌战法,荆正威是惹都不敢惹。 “何必妄自菲薄。”琴乐阴悠悠说道:“正威你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有别人的帮助,但你能杀出暗巷围堵,足以证明你是一名轻生忘死的战士。” “而这里……”琴乐阴敲了敲桌子:“多数都是贪生怕死的商人,你杀他们如杀鸡。” 乐语刚想说什么,但此时听朝早忽然摇了摇铃铛。铃铛发出的声音很奇怪,虽不刺耳,但穿透力十足,宛如魔音般在脑海里回荡,甚至让人忽然忘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当声音停下来的时候,大家也回过神来,贵宾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镇魂石铃……乐语眨了眨眼睛,这是听家的独门秘技,通过铃声刺激所有聆听者的精神力造成短暂的失神。不过意义不大,战斗时难以运用——这招要生效的前提是聆听者没有进入战斗状态,当聆听者进入战斗状态,精神力高度集中,镇魂石铃是无法生效的。 不过他感觉这个道具怪怪的,趁人不备摇铃令对方失神,然后……噫,据说听家祖上要吃软饭发家,莫非……啧啧啧。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会议吧。”听朝早平静说道:“废话就不多说了,大家齐聚一堂,为的都是数天前的工厂区骚乱事件。有证据表明,放火破坏者并非是普通工人,而是试图煽动民众的逆光分子。” “为了捍卫我们的财产,我们需要组建自治巡逻队负责夜晚巡逻,而组建巡逻队的责任,就落到我们二十人肩上。” 有人问道:“其实为什么不让巡刑卫来负责呢?” 正在转筷子的泉新笑道:“巡刑卫人手不足,他们还得守护金耀门附近坊市的安全,如果将他们调过来,那下次遭殃的就可能坊市啊!” 依然有人不解:“那给钱让他们多招人啊!” 一直在嗑瓜子的罗镇忍不住嗤笑道:“都给钱招人了,为什么还要挂靠到巡刑卫手下?直接招成自己人不好吗?” 这下子大家才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巡逻队,银血会却让他们这群二代俊杰来组建——这是想构筑一批商人武力啊! 这么一想,工厂区遭遇袭击虽然是坏事,但也是好事,给了银血会一次施压郡守府的机会,获得了更多私人武装的组建权! 虽然说郡守、执政官、和阳军都督都是银血会成员,但并非是他们就都全面支持商人——没有人是傻子,他们只是想享受商人们带来的好处,同时他们也在限制商人们的权利。 和阳军的军官始终都是以平民子弟为主流;郡守府里多数也是身家清白的文院学生;东阳区其他郡县也少有商人子弟执政…… 这一点听家其实是感触最深的——他们家生产的武器,绝大部分都必须卖给和阳军和郡守府,那安排他们能想办法留一点给自己,但光是铳械数量的对比,就足以湮灭商人门的不臣之心! 商人们试图染指权杖,当权者也想永远压榨支配商人! 商会的确有私人武装,但这些武装无法集合训练,无法通过正式渠道购买武器,就连荆正威的短管霰弹铳都需要私人订制……用来看家护院欺压百姓倒还行,但遇上正规军,家丁侍卫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如果他们能组建一队完全受银血会支配,可以武装到牙齿的独立部队,就是银血会一次权力的飞跃! 银血会让他们来负责,就是希望他们能将这批部队紧紧抓到手里! “我们可以组建150人的巡逻队。”听朝早说道:“细分为三个大队,每队设队正一人,队副一人;每大队又分二中队,每中队设中队长一人;每中队又分二小队,设小队长一人。” “小队长选拔优良士兵担任,我们要负责的职位是队正、队副、中队长,共计十二个职位。” “原则上,这十二个职位都要我们来当。不过,你们并非人人都想碰这个摊子,另外,我要求凡是担任具体职务的人都要听从命令,准时负责,而且要保证自己能获得士兵们的投靠——砸钱也好暴力也罢,但结果必须是我们能完全控制巡逻队。” 听朝早又摇了一次铃,这次许多人都有心理准备,并没有失神。 “巡逻队的重要性,我们之间的联合代表着什么,这些我就不细讲了。”听朝早淡淡说道:“没兴趣没能力的人就坐在一边,有能力的人就自荐,但我提醒你们——你们在巡逻队做出的成绩,不仅仅代表现在,更意味着未来。” 场面沉默片刻,然后马上有人举手:“我想当中队长。” “我也一样!” “我也……” 大家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担任巡逻队职位意味着什么——掌握一批独立力量的同时,还有机会与其他商会俊杰交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起当过兵,一起扛过枪了! 虽然商人只看利益,但他们也知道友谊是利益最好的催化剂:正因为双方可以信任,所以才能互通有无,共同发财! 中队长六个名额很快就被瓜分出去,现在只剩下三个队正和三个队副的名额。 这六个名额,自然是留给五大商会来内部分配。 “我当队长。”听朝早平静说道:“坚博,你当我的队副吧。” 沉默寡言的兰坚博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银血会会长的儿子当队长,其他人也很服气。 泉新笑道:“那我也当一个队正。” 泉新的大伯是东阳区执政官泉渊,他当一个队长,大家也不敢不服。 罗镇呸了一声吐出瓜子,“我也——” “我觉得,荆正威也适合当队正。” 贵宾厅忽然一静,大家齐齐看向赤血公子琴乐阴,不少人眼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然而琴乐阴却是脸色平静地说道:“工厂区遇袭当日,是荆正威第一个带人赶到半城抢险救火,论热心,论责任感,论能力,难道荆正威没资格当队正吗?” 乐语眨了眨眼睛,看着旁边侃侃而谈的亲家,眉头紧皱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故意将我放到火上烤? 那个罗镇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瓜子壳瞎几把乱吐。琴乐阴居然故意捧我上位,让我得罪罗镇,其心可诛啊! 不愧是荆正威忌惮的男人,居然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我惹麻烦,看来我得—— “行。” 罗镇这时候却是摊手说道:“那就让荆大少当队正吧。泉新,你去当队副,我要当队正。” “滚你丫的!好好给我当队副,以后我叫你滚你不许用走的!” “草你丫的!上次香雪海是谁忘带钱了问我借的!?” “谁这么丢人啊?反正不是我,我泉新很有钱的。” “草你……” “那我就当荆正威的队副吧。” 贵宾厅一静,听朝早挑挑眉:“其他人有意见吗?” 本来还有一些人对队副这个位置蠢蠢欲动的,但他们看了看琴乐阴和乐语,顿时放弃了挣扎,换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谁不知道琴乐阴是琴悦诗的大哥? 谁不知道琴悦诗是荆正武的未婚妻? 谁不知道荆正武跟荆正威争夺家主之位? 现在琴乐阴当荆正威的副手,是想干嘛? 是想两头下注,还是想……伺机动手? “那就这样初步决定了,招兵事务由听家负责,等其他事务完成,我会通知你们诸位给钱的。”听朝早站起来:“今天的会议就此结束,你们今天在天府的花费由我买单,请大家吃好喝好不用给我们听家客气,我有事要先走了,散会。” “二少爷再见。” “听少再见。” 大家欢送听朝早的时候,乐语还迷糊着呢。他怎么忽然就当队正了,琴乐阴怎么忽然就当他队副了,怎么……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乐语转过头,发现琴乐阴也站了起来。 “我也要回去了,对了,我还欠你一个回答。” 乐语也回过神来,问道:“派倚天帮伏击我的幕后凶手是谁?” “是我。” “啊?” “正确来说,是我妹妹希望我想办法杀了你,而我妹妹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跟你弟弟有关。”琴乐阴随意说道:“不过准确来说的话,依然是我,毕竟全程都是由我来策划的。我也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打战牌这种嗜好。” “其实我也会略懂战牌,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带牌来,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比划几局。那么,荆正威,下次见。” 看着这位赤血公子的翩翩身影消失在门口,乐语依旧还没缓过神来。 他就是派人杀我的幕后凶手? 他还当了我的副手? 他还约我打牌? 糟糕了,乐语脸色阴沉地扶了扶眉头——忘了问他用什么派系的牌组。 ------------ 第134章 “太气人了,我穷我吃他们家大米了!?” 大门石街银记茶档里,一个青年将报纸抓得紧紧的,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旁边的同伴劝道:“哎呀他又不是针对你,而且报纸上说得也是事实啊……” “哪里对了!” “富家子弟的确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强啊,”同伴叹了口气:“我们玩泥巴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名师指导下学习;我们摸索战法的时候,他们有和阳武官指导锻炼;我们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接管生意;我们只能吃窝窝头,他们一日三餐都是珍馐美味……” “这个‘吴姓公子’的反驳里有一句话,我是很赞同的:假如人生是一场赛跑,我们很多人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 “虽然他说我们普通人,生来就应该要接受那些官宦子弟的领导,的确是有点难听,但其实这也是事实嘛……” “但这是不对的!”青年用力一拍桌子,咬牙切齿说道:“那些有钱人不就是早几年发迹了,出生在富商里的公子哥儿有什么本事?除了含着金钥匙出生,不也跟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们不也很努力地活着,凭什么就说他们比我们更有用!?” “你们有没有看这周的‘奇葩趣闻’的第三个故事?远古时代有个名为‘秦’的国家,里面有一个名为‘涉’的农民,他面对暴政时勇敢地站出来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带着一群人起义反抗皇帝!” 同伴问道:“那他最后成功了吗?” 青年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他……最后是被剿灭了。” “你看你看,连‘奇葩趣闻’这种专门说荒唐事的栏目,都觉得这种人是不能成功的。”同伴笑道:“在玄烛郡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容易生气了?还反抗反抗的,好像没长大似的……” 青年怒道:“报纸那些人骂得这么难听,我生气都不行吗!?我骂两句都不行吗!?” 同伴倒是心平气和:“行倒是行,但里面那些人也没说错啊,你看这位‘牧姓小姐’的回复:‘我们几代人的积累,凭什么输给你几十年的奋斗?’——他们过得好是有理有据的,我们投胎投的不好,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大家都是这样,所以就对吗?” “喝茶吧你,到时间去工地搬砖了,就知道跟我犟,这么多话投稿到报社反驳那些有钱人啊。” “我今晚就写信给报社反驳他们!” “哈,那我期待你的大作……” 看着那两个苦力青年离开茶档,尹冥鸿放下茶杯,招呼了一下茶档附近的报童:“给我来一份青年报。” “好咧。”报童麻溜地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份报纸,问道:“老板,我这里还有前两期的封面,一张只要1个钱,你要吗?” 封面为什么要单卖…… 尹冥鸿摇摇头,给了报纸钱之后低头一看,便知道为什么报童会推销封面了——封面上是一位手持双匕首、长发飘飘、脸有伤疤、拥有雪白肌肤和健美胸腹的美少女战士。 这周《青年报》的封面,名为‘不祥之刃’。 尹冥鸿有点想喊报童回来——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批判一下前两期《青年报》的封面究竟有多低俗。 尹冥鸿在红月堡垒待了快一个月,《青年报》开始爆红玄烛郡的时候,他正督促工人挖矿为荆家赚钱呢。 本来荆正威会一个月来一趟红月堡垒查账,但不知道是上次的刺杀让荆正威害怕了,还是尹冥鸿送上荆正武手下的人头作为‘投名状’令他觉得尹冥鸿可以信任,反正荆正威以后都不打算去红月堡垒,而是让尹冥鸿带着当月利润和货物送回玄烛郡。 尹冥鸿回来后,并没有马上去找荆正威述职,而是先让其他手下将钱财货物送到荆府,而他则是先去找白夜的人,获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红月堡垒并非与世隔绝,他与玄烛白夜一直有书信来往,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吃瓜终究要躬行,更何况玄烛郡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尹冥鸿光是看信都脑补不出其中的精彩过程。 看了几十秒‘不祥之刃’后,尹冥鸿忽然意识到自己该干正事,开始浏览这份‘火爆热销’的报刊。 ‘知识讨论区’里,今天的三个议题是‘你听过什么特别的笑话’、‘史书上有哪些细思极恐的细节’、‘永生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 尹冥鸿一看这三个议题就已经觉得很有意思了,再看答案,更是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茶。 第一个议题里,尹冥鸿觉得最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话莫过于这个: 「晨风区商人派人来东阳区学习,东阳区商人问:“你来我们这里的想学什么东西?” 晨风区商人:“我们想学习你们银血会的经营技术,怎么能够一边串通军政压榨百姓,一边还能让民众心甘情愿。” 东阳区商人:“你在胡说什么?我们银血会修桥补路、忠君爱国、热心公益、不论尊卑老幼皆为我银血兄弟,我东阳百姓无不念银血会的好……”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晨风区商人兴奋地说道。」 辛辣! 反讽! 阴阳怪气! 尹冥鸿甚至觉得这个笑话可以拓展一下,出一个辉耀朝廷版本的。 还有另外一个笑话尹冥鸿也觉得不错,但这个笑话调侃了白夜: 「白夜行者、银血商人、星刻官员讨论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银血商人: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开更多的工厂,买更多的奴仆,娶更多的老婆,享尽荣华富贵。 白夜行者:你们商人就是俗,最幸福的事,当然是推翻辉耀朝廷,重铸新世界! 星刻官员嘿嘿一笑:最幸福的事,那当然是半夜有人敲门,说:“张三,你因为加入逆光组织被捕了!”你打开门笑着说:“统计司的各位,张三住在隔壁呢。”」 这个笑话居然还联系上星刻市的政变……尹冥鸿摸了摸下巴,隐隐意识到这份报纸不仅仅只是为了娱乐,恐怕也是想跟《玄烛报》争夺口舌。 而第二个议题里,尹冥鸿看着里面的回答,大热天浑身冒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他也不是没读过书,但看着各位答主剖析史书名词时,才意识到里面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是由无数人命堆积而成。‘易子相食’、‘菜人’……某位答主以某本史书为例,总结出每隔33年就会发生一次值得计入史书的‘大饥’,每隔41年就会发生‘人相食’的情况。 「土地就这么多,不分,人就要饿死;分了,过几十年,人就牢牢长在土地上,其他人慢慢饿死。等饿死的人足够多了,没饿死的人就会拿起刀要求再分一次土地。」 尹冥鸿浏览的许多回答,几乎都可以与现在天际区的情况对应吻合,甚至能预示东阳区的未来。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回去之后继续细看。 尹冥鸿翻到另外一个栏目‘奇葩趣闻’,很快就看到刚才苦力青年讨论的那个故事《陈胜吴广起义》。 故事发生在很遥远以前的古国‘秦’,至少尹冥鸿没听过这个国家,但里面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是戳中了他内心最硬邦邦的部分。 他下意识就感觉,这句话无比适合作为他们白夜的口号! 尹冥鸿继续翻看,‘励志故事’里那些穷人通过奋斗发家致富的故事,他自然看两眼就略过了,直到看到这个栏目最后的一版—— 「热心读者:你们凭什么认为反对你们观点的都是穷人,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有钱就这么了不起吗?」 「撰稿人吴姓公子:对不起,有钱是真的了不起。你们在启蒙的时候,我们已经学会古人经典;你们在学习战法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和武者对练……夏虫不可语冰,我们这些站在山上的人所能看见的世界,你们又怎么能理解?」 尹冥鸿继续看下去,眉头狂跳——这里整整一版都是双方对骂。一方是质疑批判报纸的‘热心读者’,一方是负责给《青年报》供稿的‘撰稿人’,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过‘热心读者’虽然是批判报纸,但很快就转进到痛骂报纸是不是在歧视穷人,而‘撰稿人’们也不客气,直接承认这一点,居高临下将‘热心读者’骂得狗血淋头,看得尹冥鸿都怒火冲冠,恨不得也成为‘热心读者’的一员,写一封信投稿到报社,反驳这些‘撰稿人’自以为是的丑陋嘴脸! 尹冥鸿翻到最后一版,便看到树人先生所写的连载《未来回响》。 实话实说,尹冥鸿其实回来之前最期待的就是这篇了——来信里说,《未来回响》是一篇具有极大指导价值的幻想,有许多观点值得白夜学习借鉴,甚至就连白夜总部那边也相当重视。 《未来回响》的第三章,题目是《流羽何惧高考一战,卫正偷盗法网难逃》,尹冥鸿快速看了一遍,前半段是说穿越者‘流羽’决心好好学习争取上大学,打算参加全国‘高考’——当看到‘高考’居然是所有大学根据考试成绩从全国各地招生,尹冥鸿就不禁笑了。 全国统一考试招生,这得花多大的人力物力啊! 而且就算国家同意,各地人也不同意啊,像炎京人,谁不是将皇家学院作为自己的禁脔?——哪怕他们上不了,也肯定不愿意皇家学院从外地招生,这样他们的录取几率就更小了! 尹冥鸿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后半段,则是卫正通过修炼战法重新获得了一点武力,通过抢劫获得一定资金后,却在家里被公安干警堵住了。 其实公安也不知道卫正住在这里,是这个住宅区的居委会大妈注意到卫正这个生面孔,当公安过来一问,居委会大妈马上就怀疑上卫正这个外来人口,卫正迫于无奈慌不择路逃跑了。 后半段故事有意思的地方,其实在于这个‘居委会大妈’。根据树人先生描述,‘居委会’是群众自治管理的自律机构,不是行政机构,因此里面的人也不是官员,平时的主要任务是帮民众沟通政府、发放支援物资等等,用树人先生的话来描述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自治管理、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尹冥鸿光是咀嚼这几个名词,就隐隐窥见到一个更高效制度的冰山一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普通人只觉得三个穿越者在未来世界的遭遇颇有新意,但白夜行者们却是从这篇获得许多改革的灵感。 不知道他们找到了作者树人先生没有……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将他拉入白夜! 从文章里就看得出来,树人先生对辉耀朝廷是相当不感冒,政治立场更倾向于逆光组织的! 尹冥鸿收起报纸,买单结账离开。路过报童的时候,忽然排出两个钱:“给我来份前两期的封面。” 报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熟练地拿出两张折叠好的报纸。 尹冥鸿拉下帽檐,一路左拐右拐来到文虹的诊所,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他感觉这样空着手去不太好,便打算买几个苹果。 “小伙子,我看你经常来找文医官,你是不是在跟文医官耍朋友啊?”水果摊阿姨忽然问道。 尹冥鸿微微挑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要五个苹果。” “哎呀,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水果摊阿姨不等尹冥鸿回话,就径直说下去:“文医官几天前去相亲,回来的时候可是春心荡漾,走起路来都搔首弄姿,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良人了……” 尹冥鸿一怔,他自然是知道文虹要代表白夜接触阴音隐这事,难道阿姨说的相亲,指的就是文虹去见阴音隐那天? 但他自然是不会跟这种长舌妇多说什么,拿了苹果转身就走,推门进入文虹的诊所里。 诊所里空无一人,尹冥鸿放下苹果,心里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里间传来奇怪的声音: “嗯……嗯……” “呜……” “我会很温柔地引导你的,乖,缠住我的舌头……” 尹冥鸿越听越不对劲,果断推开里间的门,大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然后他便看见,里间的沙发上,文虹跟牧晴眉抱成一团,牧晴眉满脸通红柔弱无骨地伏在文虹怀里,文虹一边用手在牧晴眉上下游走,一边挑逗牧晴眉的嘴唇。 听见尹冥鸿的声音,她们两都吃了一惊,牧晴眉更是直接跳了起来整理衣衫,不知所措地看着二哥。 这一幕虽然与尹冥鸿所想象的画面大有不同,但依然给予他强烈的刺激:“你们在干什么啊!” 文虹倒是波澜不惊地回道:“我在教晴眉怎么色诱呢。” 色诱? 尹冥鸿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脸色忍不住变了:“你想让她去色诱谁?莫非是……?” “对,”文虹点点头:“我希望她去色诱荆正威——” “——旁边的那个女人,青岚。” 尹冥鸿:“?” ------------ 第135章 我拒绝 “你是不是……看多了?” 听完文虹说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她对‘阴音隐等于青岚’的分析,尹冥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相信——他也是接触过‘阴音隐’的,完全无法想象‘阴音隐’居然是女人。 他不是歧视女人,也不是觉得‘阴音隐’不可以是女人,更不是觉得只有男人才有能力将白夜玩的团团转……但是,哪怕排除声音的干扰,尹冥鸿也能用直觉判断出‘阴音隐’是男是*******音隐’给他的感觉,跟刺客乐语给他的感觉十分相似,因此尹冥鸿一开始并没有怀疑‘阴音隐’——乐语是白发刺客,那‘阴音隐’自然也是白发刺客。 尹冥鸿后来怀疑此阴音隐非彼阴音隐,还是因为得到了炎京方面的详细情报,通过逻辑推理发现当初死在红月堡垒的‘乐语’很可能就是阴音隐。 他这个月回去红月堡垒的时候,还顺便刨了刺客乐语的坟。虽然尸体已经腐烂得不像样,但从身高体貌等诸多特征中,依稀能辨认这条尸体的确就是阴音隐本尸。 总而言之,现在活动的‘阴音隐’,肯定不是本人。但跟文虹猜测不一样,尹冥鸿觉得‘阴音隐’可能是另外一个白发刺客。 相比起‘阿珍爱上了阿强’这种爱情故事,尹冥鸿更倾向于‘好兄弟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的友情故事。 譬如说,两个刀口舔血卖命的刺客,因为共同合作了一次任务,虽然孤僻是刺客的宿命,但他们两个却不禁互相欣赏起对方的实力。 后来,刺客甲被组织委托去执行星刻郡的重要任务,任务完成后,另外一个刺客乙则是负责接应他。但实际上,刺客乙其实是受到组织首领的命令,他不仅不是来接应刺客甲,反而是来夺取刺客甲的极神兵‘圣者遗物’。 背叛也是刺客的宿命。但临到下手的时候,刺客乙却忽然于心不忍,于是他打晕了刺客甲,只拿走了圣者遗物回去复命。而昏迷的刺客甲,却被路过的人贩子队伍捡了尸体…… “我看你才是看多了吧?”文虹毫不客气质疑道:“而且我看的好歹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比较大众化比较符合逻辑,而你看的是啥?男男吗!?” “但你不觉得我这个推测逻辑自洽吗?”尹冥鸿说道:“一个白发刺客,怎么可能会被人贩子拐走?这世上哪有这么傻的刺客?而且这个刺客,还是将星刻白夜的所有努力毁于一旦的‘叛徒刺客’阴音隐!除了阴音隐忽然变成傻子之外,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乐语:别骂了别骂了.jpg) “我的推测也逻辑自洽啊!”文虹说道:“难道你有证据可以证明青岚不是‘阴音隐’吗!?” “难道你有证据证明‘阴音隐’不是男人吗!?”尹冥鸿也毫不客气:“他只是换了个女装出现在你面前罢了,而且根据情报,白发刺客的确向来有女装的传统!” “是青岚!” “是男的!” “是……” 这时候牧晴眉插嘴问道:“那有没有可能青岚是男的?” 两人一愣,下意识想反驳,但想了想好像没有反驳的证据。 “对哦,”文虹煞有其事地说道:“说不定青岚只是戴了假发,伪装成清倌人潜伏在荆正威身边……至于荆正威为什么没发现,只能说明青岚的技术的确好。” “别继续这种无聊的推测了。”尹冥鸿终于意识到他们根本没干正事:“推测再多,证实不了也没意义。” 文虹:“所以我这不让晴眉去色诱青岚,看能不能将青岚彻底拉入我们白夜里!哪怕青岚真的不是‘阴音隐’,但她如果能加入我们,一样能给与我们极大的助力!” “为什么会让她去?”尹冥鸿指了指牧晴眉。 牧晴眉不爽了:“喂,你什么意思?我没能力色诱吗?” “你当然没能力!”尹冥鸿大声说道:“你是女的,而青岚……青岚大概率也是女的!女的怎么色诱女的?就算是真要色诱青岚,那也应该是——” “让你去?”文虹幽幽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尹冥鸿摇摇头。 “所以说,男人,呵。”文虹不屑地笑了一声:“你根本不懂女人。” “愿闻其详。” “假如忽略你那个毫无根据的推测,而是按照我的逻辑思路,那青岚就是和阴音隐关系极深甚至可能是相恋的情侣,对吧?但阴音隐怎么死的?在她面前被荆正威杀死的。而她现在是什么人?是荆正威的女人。” 文虹斩钉截铁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青岚肯定早已心如石灰,心里只剩下为爱人报仇的念头。而荆正威这个人,又满足她对男人的一切邪恶的想象:残虐、乖戾、暴横。然而青岚却为了报仇,不得不侍奉这个男人……可以想象,她现在心里必然是相当厌恶男人。” “所以,用男人色诱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相反,如果派知冷知暖的女性去支援她,反而能获得她的信任。”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猜错了,那青岚跟‘阴音隐’有关系是事实吧?青岚能接触荆正威是事实吧?荆正威是个变态所以青岚很可能厌恶也是事实吧?无论怎么想,让晴眉去接触青岚,我们是绝对不亏的。” 文虹的思路逻辑十分清晰,而且包赚不亏,尹冥鸿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看了一眼牧晴眉:“但是让晴眉去……” “尹!冥!鸿!”牧晴眉一拳打过去:“你什么意思啊!” 尹冥鸿接住了牧晴眉的拳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帅气,比较男子气,所以……” 说着说着,尹冥鸿忽然明白了,文虹也摊手说道:“正因为晴眉比较男子气,所以她才适合——就是需要一位帅气美丽自信的女性,才有可能打开青岚的心扉。无论青岚是否厌恶男人,她肯定都期待一个温暖的臂弯。” 这么一想,牧晴眉还真是最好的选择:大大咧咧又不拘小节的她,还真是能给予女性宛如男朋友般的情感满足。 “原来如此……那晴眉你愿意吗?” “试试吧。”牧晴眉眼神游离:“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是白夜既然需要我,我当然得努力尝试一下……啊,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得回去报社了。” 看着牧晴眉匆匆离去的背影,尹冥鸿微微一思索:“她来你这里‘练习’多久了?” “本来只是晚上操练一下,现在她中午也会过来找我吃饭的时候顺便练习了。”文虹翘起二郎腿,轻轻拂拭自己的双唇,“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鼓起勇气行动……” 尹冥鸿沉默片刻:“你可别乱来。” 文虹叉起双手,媚媚一笑:“如果我就是要乱来,你打算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尹冥鸿坐下来,伸出右手:“我虎口裂了。” 文虹看了一眼尹冥鸿那紫青的手掌,挑了挑眉:“你刚才没接住晴眉那一拳?” “我已经用尽全力接住了。”尹冥鸿叹了口气。 但我还是接不住。 意识到自己现在连三妹随手一拳都接不住,尹冥鸿也忍不住悲从心来——为什么她这么强?为什么她偏偏有点天然呆?以后起了冲突我迟早会被她打死的! 文虹双手泛起白光,治疗尹冥鸿的右手,笑道:“认命吧,你该改变自己的态度了,现在已经不是你保护她,而是她保护你了。” “不会的,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一定会保护她。”尹冥鸿说道:“要是我沦落到被她保护,以后我可没脸去见大哥。” 里间陷入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尹冥鸿感觉右手治愈的差不多了,问道:“对了,银血会现在组建了半城巡逻队?” “我刚要跟你说这件事。”文虹表情严肃起来:“作为玄烛郡里可以自由行动的武装力量,巡逻队事关重要。而且他们保护好工厂区,我们很难继续进行袭击抗议,我们已经派人潜伏在巡逻队里了。” “但中阶军官的位置,由银血会的商家子弟担任,我们无法染指。” “现在红月堡垒已经稳定下来,里面几乎都是我们的人,你已经没必要留在那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你能向荆正威自荐自己,巡逻队三个队正,荆正威就是其中之一。” “银血会想掌控巡逻队这支明面上的武装力量,那我们也可以——商人子弟担任军官终究只是玩票,他们迟早会厌倦这种无聊的巡逻日子,将工作交给手下,自己回到内城里风流快活。而那时候,就是我们白夜借鸡生蛋的机会。” “为了让白夜掌握巡逻队,我们需要‘诡刺’你先去当鸡。”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尹冥鸿却是一脸严肃,认真答道:“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白夜真的能成功掌控巡逻队这支可以进行正规武装的官面力量,那就意味着他们终于有能力进行政变——哪怕事后会被和阳军迅速扑杀,但至少他们有希望了! 这是尹冥鸿的一小步,却是白夜的一大步! 哪怕要在荆正威这种人手下当差,尹冥鸿也在所不惜! …… “我拒绝。” 荆府书房里,面对尹冥鸿的毛遂自荐,乐语毫无迟疑地做出了答复。 ------------ 第136章 荆正威必须死 尹冥鸿自荐加入巡逻队的目的,乐语自然是一清二楚,甚至是早有预料。 他也是老白夜行者了,对白夜行者的套路一清二楚:只要功夫深,红杏出墙来;莫愁前路无知己,一枝红杏出墙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白夜无不挖之红杏。 挖墙脚,是白夜的主要扩展方式之一。 你看阴音隐、林锦耀、黎铭生这些,白夜刺客,军院教师,主薄司司长,他们之前都不是白夜的人,最后都成为了白夜行者,就可见白夜的挖墙脚功夫,简直达到炉火纯青的老渣男水平。 在这个层面是,乐语就不禁赞叹银血会的强大生命力:面对白夜的煽动,银血会居然无一人投诚——如果有人投诚,那提供银血情报的‘阴音隐’根本不会被玄烛白夜重视。 这说明什么?说明屁股战胜一切啊,银血会的商人子弟根本没被白夜言论所魅惑,坚定地站在资本阶级这一边。 有一说一,这的确很厉害,虽然‘脑子跟随阶级走’是本能,但还是会出现很多阶级叛徒——譬如说星刻郡的夺城计划里,乐语从阴音隐的记忆里知道,参与夺城行动的白夜行者里有不少是官员、商人、军官。 这自然不是说星刻郡的统治要比玄烛郡严苛,反过来,星刻郡其实比玄烛郡的银血会宽松多了,然而玄烛白夜的发展却比星刻白夜艰难,只能说明,银血会是真的有本事——不仅通过洗脑令底层拜金化,更是用思想令基本盘坚定立场。 没错,思想! 或许很难相信,但许多商人子弟,是坚信银血会才是辉耀的未来——朝廷官员都是傻逼,其他地方都是穷逼,唯有在我们商人的统治下,工厂生产力才能发展到最大化,民众生活水平最好,军队武装战力最强! 这话倒也不是不对,毕竟在其他执政区都在摸索工业化道路的时候,东阳区率先一步大步走进资本主义社会,的确是优于其他执政区。 再加上天际区就在旁边,银血会商人看见天际区的乱象,便越加坚定自己的思想:虽然我们这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但至少他们还活着,东阳区也没有发生战乱! 当大家一起比烂,东阳区便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辉耀之光! 如果你说银血会里全都是黑心黑血的资本奸商,乐语是不信的——无论多么肮脏污浊的银血之地,都一定会诞生心向光明的人。 但在银血会的宣传下,有良知的商人子弟,也会忍不住觉得银血会的统治虽然有诸多缺点,但确实是现在最可行,能让最多人活下来的制度。与其打破银血会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还不如先维持银血会的统治,再慢慢修改里面的制度。 这股氛围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从小耳濡目染。荆正威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想的不是怎么让银血会变得更好,而是在想自己上位后,怎么夺取银血会会长的位置,怎么连通政商二界,怎么染指更高权力…… 在所有中高层人士都认可银血会的运行制度,白夜自然无法进行上层政变,只能走暴力革命。 因此每一个军事力量,都是白夜的目标。和阳军自不必提,像半城巡逻队这种核心区域的武装力量,他们自然不可能放过。 但乐语还是要拒绝尹冥鸿。 并非他不愿意给白夜机会渗透巡逻队,而是他另有打算。 而且,乐语觉得尹冥鸿如果在自己身边的话,他会很膈应——尹冥鸿可不是牧晴眉那个傻乎乎的丫头,能在荆家潜伏多年,他的洞察力极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乐语的蛛丝马迹了。 平时偶尔喊过来打打人还行,一直陪在旁边就算了。 “是属下冒昧了。”尹冥鸿低头说道。 虽然被拒绝,但尹冥鸿并没有死缠烂打,端的是一副好奴才的姿态。 乐语想了想,问道:“如果你走了,红月堡垒那边谁来负责?” 尹冥鸿犹豫了一下,说出一个人名——乐语没听过,荆正威也没听过,但估计是白夜的人。 “那就让他继承你的位置,当红月堡垒的二当家。”乐语端起茶杯喝蜜糖五花茶:“至于你呢,也不用回红月堡垒,留在玄烛郡帮我吧。” 他想了好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尹冥鸿的特殊用法:“对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忙于报社的事,没时间去查账了吧?” “是。” “我再给你派几个人,你们组成巡查小组,专门帮我查看店铺工厂的情况,看账本对不对的上,负责人有没有贪污。” 尹冥鸿微微一怔,没有推辞:“请问如果查出问题,是先让属下虚与委蛇暗中记录,等大公子再行判断,还是当场作出决断?” “还要我决定?太麻烦了。”乐语随意摆摆手:“如果有问题,你自行判断处罚还是奖励。如果辞退人,就要马上提拔另外一个人来顶上。” “我不需要过程,只需要结果。我赋予你仅次于我的权……嗯,就新设一个职位为‘总经理’吧,你可以代管我旗下的所有产业,拥有自主奖惩的权力,等下我会让人通知到各个店铺工厂。” 乐语这个想法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他终究不是荆正威,荆正威能一个人掌控大局,插手所有店铺的经营,他可不行。 虽然乐语获得了荆正威的记忆,但不代表他就拥有荆正威的经营才能——就像他死替阴音隐之后,还是会被人贩子拐走。 记忆只是记忆,跟电影游戏差不多,而初中生打多少盘CF都是成为不了王牌狙击手的。 而且乐语本身就不愿意经营,商业事务他都是推给青岚来解决的。 但现在青岚要负责报社事务,他也要连载,因此寻找职业经理人的事务就提上日程了。 尹冥鸿找上来,恰好符合乐语的心意——他不需要尹冥鸿帮自己增值资产,只需要管好那些产业就可以了。 尹冥鸿贪污也没所谓,就当乐语资助玄烛白夜了。 他恨不得尹冥鸿拿到鸡毛当令箭,好好整顿一下荆正威那些产业,最好给工人奴仆们大大的福利,辞退那些严苛的中层主管,将白夜的人安排进去。 这些资产,乐语未来离开的时候也带不走。留给荆家也是留,留给白夜也是留,那乐语当然是宁愿送给白夜了。 不过给这么多权力,好像有点不符合荆正威的人设……乐语想了想,又说道:“我现在给你的,未来也能收回来。好好办事,不要辜负我的期待,你最好别让我发现……出了什么事之后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来找我,而是去找某个人。” 乐语只是想软绵绵威胁一下尹冥鸿,告诉他不要跟别人串通。 然而尹冥鸿心中此时,却是泛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我中午去找了文虹!?’ ‘他这是在暗示我?’ ‘怪不得,怪不得荆正威忽然放权给我!’ ‘他认为他找到了我的弱点,可以用文虹威胁我!’ ‘故意说这种话,是想让我知道,我和文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果然荆正威这种人,只有在手中有把柄的时候,才会安心相信别人!’ ‘一个月不见,果然荆正威,还是那个荆正威。’ ‘看来也只能暂时为他效力了……’ 尹冥鸿深吸一口气:“愿为大公子效犬马之劳!” “好,退下吧。” 尹冥鸿转身离开书房,这时候他迎面看见一名青衣女子从过道往书房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刚走两步,尹冥鸿便听见书房里传出招呼声:“青岚你来了?快快快。” 青岚? 她就是与‘阴音隐’有极大关系,被文虹认为是‘阴音隐’本人的青岚!? 尹冥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青衣女子正在关门。 但是惊鸿一瞥中,尹冥鸿却清晰看见青衣女子脸上的表情:委屈、痛苦、不安、害怕…… 咯。 书房的门紧紧关上,书房内外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 他听见青衣女子那委屈害怕的声音响起:“公,公子,真的要这样吗?” “那当然,快点,我已经饥渴难耐了!” 尹冥鸿嘴角微微一抽,强忍住心中那仿佛搅成一团的心痛,毅然转头大步离开荆府。 但是在尹冥鸿心中,那两个执念却是越来越坚定了。 银血会,必须要推翻。 而荆正威,也必须死! …… …… “还来啊?” “当然,我一次哪能满足,我还要!” 明亮的书房里,乐语和青岚正在打牌。 此时乐语已经盖了一张牌,青岚也选择盖了一张。 揭牌,乐语的牌是「暴击:鹰视狼顾」,青岚的牌是「暴击:黄叹」。 “哈,狼鹰的暴击牌比咬战法的暴击牌多一点伤害,你的决策不行。”乐语哼哼说道:“把手伸出来。” 青岚不情不愿伸出一手,乐语瞬间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青岚手掌火辣辣的疼。 “公子,打牌就打牌,能不能别玩这种添头了。”青岚摩擦着手掌,抱怨道:“就正常玩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伤一点血就要打一下手掌。” “还不是因为你玩的不认真,”乐语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赢一盘输三盘,赢一盘输三盘吗?你明明很快就学会打牌了,还装得跟菜鸟一样,不来点添头,怎么逼出你的实力?” “要是不想被打,就用出全力吧,而且你还能打我呢!” 青岚摇摇头:“我觉得公子你好像不怕被打,你是不是作弊了?” 居然被她发现我无惧疼痛的特性……乐语脸色不变:“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怕痛,公子我难道还会骗你吗?那这样吧,只要你赢一盘,那第二盘就取消打手掌惩罚。反过来,如果你输了,那第二盘就要打手掌。” 青岚咕哝一声,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打牌,而乐语也终于可以在家进行惊险刺激的战牌决斗——青岚出全力虽然还是比他弱一点点,但也颇为厉害,乐语得全神贯注进行博弈。 打了几盘,乐语看了看怀表,忽然站起来,青岚马上问道:“公子这么晚你要去哪?” “去半城。”乐语穿上外套,随意说道:“今晚我也要正式带着巡逻队值班了。” “今晚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你早点睡吧。” 青岚微微颌首:“一路顺风。” 乐语推开书房大门,轻松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翳起来。 今晚是一个好机会。 琴乐阴在几天前的会议里,刚爆出猛料就溜了。 这次,终于可以看看这位赤血公子,心里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 ------------ 第137章 我也想杀光银血会 钱不是万能。 对于普通人来说,钱只是货币,用来获取生活所需的用品。但对于有钱人来说,钱是一种资源——近乎万能的资源。 乐语以前曾经玩过一款军争类手游,就是每个服务器就是一个地图,每个地图有许多城池,玩家要做的存资源,建造设施,招兵,招募SSR人才。而建造设施、招兵、训练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等待的项目,玩家要么等,要么花钱‘咻’的一声将进度推至满额。 这种氪金变强的套路,在现实里肯定是不存在的,但……也并非不能做到。 当银血会愿意撒币的时候,整个玄烛郡都为之驱动起来。日积月累的拜金思想不禁能腐化心智,有时候也能成为鼓动人心的力量。 乐语来到半城的巡逻队大营,这里是由一间废弃工厂改建而成。乐语上次路过的时候,这里还是杂草丛生,仿佛会刷出野怪的鬼屋地带。 仅仅是数天的功夫,这里就已经变成守备森严的中型军营,宿舍,仓库,军械库,大操场,一应俱全,站岗的守门士兵雄武有力,乐语进去就看见一队士兵正在绕着操场跑步,队形整齐,跑操认真。 “晚上也要训练?”乐语问道。 前面走的士兵恭敬说道:“是的,荆队正,三个巡逻队都分为白队和夜队,白队是白天训练白天巡逻,夜队是夜晚训练夜间巡逻。” 显然,白队是精英部队,夜队是工具人部队……乐语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奥妙了。 先不提工厂区白天其实根本不需要巡逻,也不可能有人大白天袭击工厂区——工人都在上班呢,有人来搞事,就肯定会被人看到脸抓住踪影。 更重要是,人白天活动夜间休息才是正理。这里可不是前世,前世你还能说‘我虽然每天夜晚都通宵但我睡足八小时医生都说我很正常’,但在辉耀这里,辉耀人凭借精神力,是可以下意识从阳光中汲取能量的,锻炼战法就是利用光能的过程。 虽然灯光光能也可以利用,但灯光光能和阳光光能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如果按照这个训练日程,白队队员在个人实力上迟早能暴打夜队队员。 不过,这也正是银血会所期待的——他们组建巡逻队,保护半城只是次要目标,真正目的是掌控一支强力部队! 正因为这个原因,银血会才愿意大把大把地撒钱,高薪聘请了三名原和阳军的教官,招募了150名身强力壮有战法基础的青年,用比军队更高的待遇来训练他们,自然是很快就能得到具备强军雏形的队伍。 这就是现实世界的氪金方式——只要倾注的资源足够多,也一样能快速推进计划! 而且这还真是只有银血会能做到,光有钱还不行,有钱只会被骗;有权倒是可以,但没必要。只有银血会这种具备雄厚财力的集团想染指权力的时候,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来到正中央的三层建筑,乐语左转来到队长休息室,推门进去差点被熏出来。 休息室暖黄色的吊灯被糊上朦胧的滤镜,整个空间乌烟瘴气的,一群穿着巡逻军服的富家公子围着长椅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简直让乐语梦回大学宿舍——直到他看到有个公子哥儿抱着个穿着军服的女人胡天胡地。 乐语瞥了一眼,那女的裤子下面似乎开了个洞,似乎是拉链开裆裤,正发出奇怪的低吟声音。 会玩,不仅是COSPLAY,而且还是公开作战,这就是传说中的拱坝老哥吗? 注意到其他人眼睛都发直了,乐语毫不怀疑,他明晚来这里的时候,会看到比香雪海更刺激的画面。 乐语拿出自己的军官证往旁边门边的黑色机器插进去。 ‘滴,值班卡。’ “来了啊,荆大少。”坐在主位的听朝早笑道,在座诸位里,就只有他的军服穿得最整齐。他抖了抖指间的香烟:“工作忙吗?要来一根吗?这是袁少带过来的特制烟,外面买不到,送人也只送给郡守等人,我们平时很少能抽到。” “不必,我不抽烟。”乐语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来。他看了一眼后面的米蝶和利桑,两人便退出休息室关上门,将空间留给这群少爷兵们,他们这些保镖要在旁边休憩。 那勾魂夺魄的媚吟依旧在持续,俄罗斯方块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微腥的荷尔蒙味道溢满整个房间,乐语听得心烦意乱,一股邪火从下方燃烧到脑海里,猛地一拍方桌! 轰的一声,整张方桌被他拍碎了,烟灰缸等杂物随之掉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外面随之响起保镖们的声音:“发生什么——” “没事!” 听朝早弯下腰,将仍未碎的烟灰缸捡起来,放[ ]在掌心,优雅平静地抖了抖烟灰,朗声说道:“不用进来,这里没有危险!” 其他人现在才回过神来,惊愕地看着乐语。那两个严丝密缝的人也停下了动作,女的紧张兮兮,男的有些不满。 “别在我眼里做这种腌臜事。” 话一出口,乐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应该是荆正威上身了。 荆正威因为琴日合气战法的原因,平日一直压制生理本能,早已做到‘将貂蝉当母猪’的境界,看见任何美女都可以只走心,不走肾。 但哪怕是戒色吧宗师荆正威,也不可能直面人类繁衍过程而无动于衷——他没练过啊! 也难怪乐语会被荆正威的意志所感染,要是再看再听下去,他说不定就压抑不住邪火,便下意识暴怒阻止那对狗男女的儿童不宜行为。 若是压抑不住邪火,乐语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轻则乐语冲上去大喊一句‘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重则乐语连冲都懒得冲,直接抓住旁边的人霸王硬上弓——至于旁边的人是男是女,那就不是邪火上头的人所能区分的。 不过我这样又拍桌子又颐气指使,是不是太嚣张了……? 啪啪。 听朝早摁灭烟头,拍了两下手:“荆大少说得对,我们现在是巡逻队的队长,就要有队长的样子。想抽烟,想打牌,想玩女人的,回家再玩。你们来到这里,就值好这个班。” “可不能让银血会的面子……” 啪! 一声瓷器爆裂的声音,却是听朝早将手里的烟灰缸重重往地上摔去! “……在我们身上丢了。” 听朝早昂起头,环视一周:“各位明白了吗?” “……明白。” “知道了,听二少。” “明白了……” 有些公子哥儿拉不下这个脸,站起来说道:“到时间交班了,我先回去了。” “我也……” “一起走,一起走吧。” 大家忙不迭地离开休息室,那对狗男女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路过乐语的时候,那少爷还气不过,瞪了乐语一眼。 乐语毫不在意地瞪回他,轻蔑一笑,食指和拇指碰在一起,比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就这?” 那少爷顿时气得脸都发紫了,要不是他保镖赶紧拉走他,乐语都觉得他肯定会气得当场休克——听说刚做了运动的人遭遇强烈精神刺激会更容易猝死。 等他们都离开了休息室,听朝早才站起来,踢开地上碎裂的木板杂物,笑道:“荆大少……” “在你面前,我哪敢称一句大少啊。有话直说吧,听二少爷。“ “那我就喊你正威了。”听朝早从善如流:“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我其实也想整治一下他们的态度,但不太好说出口。要不是你发了一顿脾气,我都找不到机会说说他们。” 乐语也平静下来:“正常人看见这种事都会斥责他们的。” “但我们之中,很多人都不是正常人啊……” 听朝早摇摇头,叹了口气,旋即又露出笑容道:“我出去会喊人打扫这里,今晚的巡逻就交给你们了。如果困的话,二楼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今晚如果没有你,说不定他们这种作风态度就会持续下去。无论如何,我都承你的情,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乐语耸耸肩:“举手之劳罢了。” 听朝早看了看乐语,微微有些失神:“或许,我应该早点认识你的。” “明天见。” 看着听朝早离开休息室,乐语也不想坐在这个乌烟瘴气又一股怪味的地方,便出去找厕所新陈代谢。 然而他在走廊走了几步,正寻思厕所在哪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遮光处传来戏谑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会就这样杀了他们呢。” 乐语吓得往旁边侧移两步,惊讶地看向藏在遮光处的男人。 只见柔和的月光穿过方格窗户,宛如纱衣般铺在那个穿着军装的长发男人身上,泛起宛如水晶闪耀的光泽。他靠着转弯处的墙壁,那一头在白天鲜红滴血的红发,在此刻却暗沉无光。 琴乐阴! 乐语摆出咬战法的防守架势:“又见面了,琴少爷。” “太见外了,你喊我琴乐阴或者乐阴都可以,不过我的熟人更愿意用另外一个更能体现我个人体征的称呼——”琴乐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红乐。” “而相应的,我也会喊你正威,你有什么特别嗜好的称呼吗?我觉得威少还挺不错的。” “拉关系对我没有意义。”乐语眯起眼睛:“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是亲家吧?你妹妹是我弟弟的老婆,我们是敌对立场,更别提你之前还指使倚天帮刺杀我——光凭这个,我就有理由当场格杀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主动向我透露这个情报,可能你想炫耀,又或者你觉得就算让我知道,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又或者你就是想试探我……如果你抱有这些念头的话……” “那就要自食其果!” 咬战法·荒咬! 虽然周围只有月光,但乐语双手一抓,仿佛从月光中‘借’出纯洁无瑕的锋利月牙,如螺旋风暴般咬向靠着墙壁的红发男人! 与此同时,乐语气沉丹田,以低沉的声音吼道: “啊!” 琴日合气战法·雷霆一击! 声音宛如投入水面的石子,在空间泛起震荡的波纹,乐语的身体仿佛从这一道声音里攫取到能量,荒咬光爆变得更加炽烈! 震慑他人,强化攻击! 这些天,乐语也不只是在码字! 他已经将自己荆正威的琴日合气战法、凌虚战法、以及自己的中级咬战法初步融合,虽然还达不到游刃有余闲庭信步的程度,但也能使出一些组合攻击了! ‘雷霆一击’(辅助控制)+‘任意攻击技法’,就是一个相当好用的套路! 无论是何种武者,乐语都有信心凭借这一招占到便宜! 然而琴乐阴面对乐语的攻击,却是没有丝毫动容,甚至不闪不避站在那里,仿佛真的被雷霆一击震慑住了。 直到光爆加身,他才轻启绛唇: “天意。” 荒咬光爆忽然湮灭,本就幽暗的走廊,现在被光线扭曲得什么都看不清。 乐语反应极快,右手画圆,左手化掌,转攻为守—— 咬战法·宇咏! 咬战法·黄叹! “难违。” 然而月光中的人影,却仿佛洞悉了他的下一步攻击方式,猛地一拳砸来,乐语想用宇咏绞断他的手臂,却反而被他扭住了手腕! 见势不妙,蓄势已久的黄叹光爆喷涌而出,但对方却一指戳中乐语那欲爆未爆的左手掌心,将黄叹光爆湮灭于萌芽中! 双方对了一掌,乐语趁机后退,一脸严肃地看向正在抚平衣服皱褶的琴乐阴。 很强! 而且他所用的技法跟乐语熟知的官方十八法似而非是,略有不同,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的战斗经验几乎没有帮助,乐语只能自己用身体来熟悉琴乐阴的节奏! “威少,我们是商人,和气生财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战斗是我们迫于无奈才会选择的选项。“ 琴乐阴主动走过来,似乎毫不设防:“我们其实是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但乐语知道,琴乐阴的敏捷和反应力极其恐怖,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可能用琴乐阴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秒杀他,琴乐阴哪怕在厕所里蹲坑被他袭击,也肯定能及时反应过来提上裤子反击他。 因此乐语继续保持战斗架势,冷笑道:“哦?我们有什么相似之处?都有弟弟吗?” “比方说——” 琴乐阴站定,指向窗户外面。 乐语顺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看见巡逻营门口铁门大开,几辆豪贵的轿车驶出巡逻营,显然是那群公子哥儿离开了。 “我也想杀光银血会那群人。” ------------ 第138章 你也要背叛资本阶级? 你他娘地也背叛了资本阶级? 你也是白夜行者? 敢问代号? 哪个堂口,烧几炷香? 乐语差点就想跟他认个亲了,但终归是理智上线,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资本阶级的马桶搋荆正威,摇头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这时候半城上空响起悠扬的钟声,琴乐阴看向外面的月亮,说道:“巡逻队要换班了,你快去换衣服吧。身为队正,第一次轮值就迟到的话,会在巡逻队员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说罢,琴乐阴转身离去,将后背弱点完全暴露在乐语眼中。但乐语看着他一步步离去,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想法。 直到琴乐阴完全离开他的视线,乐语才收紧括约肌,小碎步往走廊深处移动。 刚才动作太剧烈了,而琴日无漏之身又会自动屏蔽所有不利于战斗的体感,而乐语刚才出来是为了找厕所的…… 最讨厌这种趁我尿急过来找我麻烦的人了! 靠,要漏了要漏了,啊啊啊啊啊裤子好难脱啊! …… …… 乐语换上军服,意外发现面料都很不错,不知道是哪家轻纺商会提供的。着装黑蓝色调,双肩有作为队正标识的三条银链,队副是两条,中队长是一条。 扣上袖子,戴上军帽,换上钢底军靴,乐语忽然梦回千羽流时期,仿佛又回到那个自己作为统计司干员每天尔虞我诈的时代。 但是,那已经是……几十天前的事了。 当乐语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米蝶和利桑也换好衣服在门口守候——他们自然要作为亲兵在一旁保护乐语,毕竟夜间巡逻理论上是会遇到逆光分子袭击,而荆正威又是被刺杀的专业户,天知道会不会有人假借逆光分子的名义背刺荆正威。 带保镖当兵也算是常规操作了,而且乐语好歹也是个队正,有两个亲兵,合情合理。 此时灯光笼罩的操场上,已经站着二十五名穿着整洁队形整齐的巡逻队队员,琴乐阴站在队列前面。当他看到乐语过来,马上恭敬地敬礼,声音响亮地说道:“报告队正,三队第一中队26人全部到齐,请指示!” 千羽流那些沉淀在记忆深处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乐语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昂首挺胸走到队列前面,扫视一遍面前的脸孔,有平静,有期待,也有藏在眼神深处的鄙夷。 “立正!” “稍息!” “向左——转!” “立正!” 乐语忽然走进队列里,一脚踹中某个队员的小腿,将他踹得跌倒在地。 “晃啊,继续晃啊,站没站样,还不赶紧站起来!?” 那队员又惊又怒,但他也不敢反抗,只好乖乖站直立正,眼观鼻鼻观心。 乐语绕着队伍走了一圈,本来还对这个公子队正有些轻视的巡逻队员,却被他那审视的眼神看得内心颤颤,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立正站好,心中的桀骜和不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在他们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公子哥儿,而是当了多年队长的冷血军人。他们虽然是年轻力壮的好手,但终究是普通人出生,平日里只是凭借体格和力气获得旁人的依赖和尊敬,来巡逻大营里训练了没几天,顶多就学会遵守纪律。 面对真正具有铁血气质的军人,尚未彻底锤炼为军人的他们根本不敢造次。有很多时候立威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操作,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明白双方之间的差距——就像班主任瞪你一眼,没做作业的你瞬间会怂了。 “全体都有,整理装备,跑步预备,跟着中队长——走!” 巡逻队员无一不听从乐语的吩咐,乖乖跟着中队长跑出巡逻大营。乐语和琴乐阴也小跑跟在后面,在后面看着他们进行换班。 巡逻队的半城值班是三班倒,而巡逻队一共分为三个大队六个中队,因此采取交错值班制:第一大队第一中队负责8点~16点,第二中队负责16点~24点;第二大队第一中队负责16点~24点,第二中队负责0~8点;第三大队第一中队负责0~8点,第二中队负责8点~16点; 简单来说,就是保证半城工厂区任意时刻都会有两个不同序列的中队在值班。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安排一个大队值班,那自然是处于安全上的考虑——简单来说,银血会也不相信他们这群商人子弟,所以安排两个不同序列的中队互相监督。 听朝早也知道让他们这群公子哥儿值班16小时也不现实——队员们也只需要值班8小时罢了。所以允许他们可以只挑一个时间段前来值班,起码得上够8小时。 而乐语作为三队队正,可以选0~8点或者8点~16点。理论上自然是后者更好,不过乐语这次是故意值夜班侦查情报,看能不能帮白夜找到再度袭击工厂区的机会。 是的! 乐语还没有放弃袭击工厂区! 虽然银血会觉得工厂区上次遇袭只是大家措不及防,别说有巡逻队,哪怕没有巡逻队,逆光分子也很难再次造成上次袭击的丰硕战果——各个工厂都增派了保安人手,更重要是巡刑卫也会守在各个要道,能以更快的速度支援半城区! 然而就在大家为了争夺巡逻队这支郡内武装的控制权时,乐语所想的,是怎么打脸他们! 你们不是觉得逆光分子会怂吗? 你们不是觉得只要资本家肯撒钱,星斗小民就只能畏威怀德吗? 你们不是觉得逆光分子已经不成气候,生产资料稳如泰山,可以安心于争权夺利了吗? 那就让你们看看,何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资本阶级终被无惨! 最重要是,乐语发现白夜因为实力不够,也有偃旗息鼓的打算,但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停——如果资本家稍微出点力,逆光组织就当缩头乌龟,岂不是让所有人再次深刻地意识到,在东阳区里银血会才是永远的神? 必须要撕开神的面具,才能让大家齐心协力将神像拉下神坛。 不过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但战术上还是得重视敌人。如果乐语给的情报有误,那就是坑了白夜了。 如何在这严防死守的工厂区里,找出一条可以让白夜行者神不知鬼不觉搞破坏的路线,对乐语来而言可谓是相当大的头脑风暴挑战。 乐语一边跟随队伍换班,一边拿出地图,假装是在对照,实际上是在确认巡逻路线与现实的差距。 这里有个稻草车,可以藏人;那里有垃圾箱,可以藏人;那里有个年久失修的灯柱,站在上面可以藏人,还能俯瞰整个工厂区…… 乐语给地图做标记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悠哉悠哉的声音:“威少你能这么轻松就收复这群队员,看来你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 是琴乐阴。 现在走在大街上,而且琴乐阴之前那番话太奇怪了,乐语没心情跟他翻脸,便收起地图,随意答道:“如果有人甘于寂寞,那是因为他没能力喧哗起来。就像老实人,除了老实一无是处。“ “有趣的说法。”琴乐阴拉低帽檐,一头红色刘海压下来,一副视察民情的富二代模样——军队里如果有人敢留这么长刘海,肯定早就拖出去暴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首先要解决的拦路石,就是‘老实人’听朝早了。” “为什么?” “你也听出来了吧。”琴乐阴随意说道:“听朝早已经将巡逻队视为自己的家中私产,你帮忙整治队长的风气,就像你帮听朝早整理好他的玩具,他当然会感谢你。” “虽然这种居高临下的主人翁态度令人厌恶,但不得不说,其他人也很吃他这一套。听家的商业作风向来平淡无声,与其他商会冲突较少,听古作为会长并无多少劣迹,而听朝早平日广交朋友仗义疏财,年青一代本就隐隐以听朝早为尊。” “善于团结,和气生财,老实,明智,这些就是听朝早的标签。” “如果巡逻队真的交由年青一代管理,许多人都会选择听朝早——他们不需要听朝早会用巡逻队保护他们,他们只需要听朝早不会用巡逻队伤害他们。” “这就是听家和听朝早多年来经营下来的声誉。平心而论,当银血会决定让年青一代负责巡逻队的时候,就等于为听朝早造势。” “大势所趋,威少你有扭转局势的办法吗?” 他以为我也想掌控巡逻队吗……乐语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平静说道:“我自有我的想法,那你呢?你也是为了染指巡逻队而来吗?” “我是为了你而来。” 乐语一愣,旋即一阵恶寒,大跨步远离琴乐阴,朝后面招手:“米蝶,利桑,护我!” 看见乐语这等作态,琴乐阴忍不住笑了:“威少你误会了,我暂时对你对没有那种想法。” 暂时……? 这时候前面忽然响起响亮的声音:“报告队正,三队第一中队换班完成,请指示!” 乐语抬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来到半城河岸边,隔江相望便是玄烛郡的郡外村镇。远处村镇灯光闪烁,夜空月光暖白如玉,河面泛起银亮光泽,然而…… 当风吹过,一阵腥臭的浑浊臭味从河面吹来,虽然并不浓郁,但稍微有些刺鼻。 这条环绕半城区的支流河,自然毫无疑问成为各个工厂的排泄便器,半城区几十间工厂,几乎都将工业废料排泄到河里,然后沿着河流进入大海完成自然循环。 不过当乐语走到半城河岸边高坡上的值班亭,臭味就减轻了许多。普通队员要站岗或者巡逻,而他们队正队副自然不需要做这种操劳活,坐在这个地势优越的值班亭,喝杯小茶,观察整个工厂区情况即可。 “自由行动。”乐语淡淡说道。 中队长松了口气,果断溜了——他虽然也是商人子弟,但他却是颇为害怕队正队副。他不仅见识过乐语发脾气的,平日也听闻许多关于琴乐阴的传闻。 队正队副需要在值班亭留守,而他这个中队长既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到处巡逻,看看队员们有没有偷懒,他自然不敢留在这里,到其他地方偷懒逍遥去了。 乐语和琴乐阴坐到值班亭里,值班亭里有一盏太阳能小灯,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打牌吗,威少?” 琴乐阴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牌组,乐语微微一怔,也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牌。 琴乐阴忽然侧过头朝后面的琴家侍卫说道:“葵花,屑风,我要和威少打牌,你们去外面待着吧。” 乐语眨眨眼睛,也说道:“米蝶,利桑,你们也出去吧。” 等保镖们都离开了,琴乐阴洗了洗牌组,说道:“我用的是无相牌组,你呢?” “我用的是狼鹰牌组。”乐语摇摇头:“无相牌组看似万能,实则万万不能,除非是神抽狗,否则只会被其他牌组摧枯拉朽地暴打。” “神抽狗?”琴乐阴想了想就明白了:“真是贴切的说法……威少你的思维,不太像是玄烛人,更加独到,看得也更加长远。” “所以你究竟是想跟我打牌,还是想怎么样?”乐语冷声说道:“你说你是为了我而来……难道你还想帮你亲爱的妹婿干掉他亲爱的大哥吗?” “一开始,我的确是为了帮荆正武对付你。”琴乐阴说道:“但没想到你不仅战法高超,还遇到了贵人相助……或许其他人认为这是运气,但我觉得,这是天意。” “从那之后,我就拒绝妹妹的请求,甚至勒令琴家不参与你们荆家的家主内斗。所以你放心,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敌对的立场了。” 乐语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之所以对你感兴趣,不是仅仅因为你能杀出重围。”琴乐阴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更因为,它。” 乐语低下头,发现是前两天发行的《青年报》第三期。 “你是我们报社的粉丝吗?”乐语放松下来:“还是说你觉得《青年报》很有潜力,想入股投资我们?” “我的确很看好《青年报》,但不是因为它的商业价值——当然,它的商业价值也是无与伦比。”琴乐阴微微摇头:“我真正看重,是它的武器价值。” “武器?”乐语眉头一挑,心里一个咯噔,发现琴乐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是的,武器。”琴乐阴用手指点着《青年报》的标题,红发刘海遮掩下的瞳孔,闪烁出张狂的眼神:“譬如说……” “你正在试图用《青年报》加速银血会的灭亡,对吧?” 乐语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旋即反应极快地放松下来,失声笑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你的顾虑,我能理解。”琴乐阴摘下帽子,将刘海梳起来,平静说道:“所以我才让其他人离开,既是为了方便我们谈话,更是为了……” 哗啦! 琴乐阴右手忽然在石桌上一划,一行烈焰组成的文字在石桌上浮现! “……让我有空间向你表明我的身份。” 那一行烈焰文字慢慢漂浮起来,深深铭刻在乐语的瞳孔里: 「光有日月阴晴,国有分合盛衰。世有妖魔鬼怪,人有仁义礼智。」 “再次向你自我介绍。”琴乐阴抹去空中漂浮的烈焰文字,眼里亮起炽热的光辉: “我是辉耀四卫,礼卫门下代光行走,‘红乐’琴乐阴。” ------------ 第139章 辉耀四卫 从穿越那天算起,乐语来到这个辉耀这个国家也有不短日子了。 在这些天来,乐语其实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个很奇怪的现实—— 这个国家,仿佛人人都想造反。 白夜自不必提,星刻郡郡守丁义,晨风区执政官吕仲,这两人明争暗斗,为的不就是星刻郡的归属,更深层来说,争的是割据一方,争霸天下的入场券。 天际区自不必提,内战造反,军阀各起,辉耀如此糜烂,就是因为将所有内府兵力用于镇压天际叛乱。 如果说前两者还有可能是为了改变国家,那东阳区就更糟糕——他们已经完成政军商三界同流合污,他们并不需要改变国家,他们只想割据东阳。 他们需要将生意做到全国,所以需要国家稳定;但如果国家真的稳定,他们的财产就会遭遇高层的觊觎,所以他们需要国家没那么稳定。 天际区内乱能这么迅速爆发,叛军能剿灭镇守军队,若说里面没有旁边的好邻居东阳区帮忙,乐语是打死也不信——荆正威也不信,他那段时间调查了一下听家军火工厂的动静,发现有大批军火通过海路秘密运向天际区。 银血会的三角海贸在战争时期依然稳定,可不是因为天际人民热情好客不喜欢打劫,都是银血会通过一次次贸易积累的地区声望,才打开的贸易系统。 虽然乐语还没到过其他地区,但目前为止的经历,也足以让他产生这样的结论: 这国家必定药丸。 底层,白夜组织要造反; 中层,银血会商人想割据; 高层,郡守执政官都打算争夺天下。 更别提前任皇帝是因刺杀而死,说不定还有宫廷阴谋呢。 可谓从底层到高层,无一不是摩拳擦掌等着辉耀分裂灭国,逐鹿天下,重定贫富贵贱。 可谓是全社会都是药丸党。 但乐语自然会产生一个疑问:那辉耀就真的人人喊打?就没有想延续辉耀朝廷的忠臣志士吗? 直到现在,乐语终于明白这些忠臣志士在哪了—— 他们也隐藏起来了。 “辉耀四卫,忠卫,义卫,礼卫,智卫,分散在全国各区,为捍卫领土完整和朝廷利益而暗中行动。” 琴乐阴一边洗牌,一边说道:“自从先帝故去,圣剑辉耀陷入沉寂,各区果然发生各种异动,晨风区郡守与执政官厮杀,东阳区则是想借助财力引导战局——无论是天际叛军攻陷炎京,还是辉耀军队镇压天际叛军,都不符合他们的根本利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莫非逆臣。” 啪! 琴乐阴将牌堆放在右手边,拿出一枚金圆:“皇帝还是辉耀?” “皇帝。”乐语说道。 琴乐阴弹起金圆,落掌盖住,再拿开。 金圆上方的那一面,是辉耀[新 ]的图案。 “那我就不客气先手了。”琴乐阴抽出三张牌,然后盖牌一张:“我们辉耀四卫,效忠的不是以前的皇帝,也不是未来的皇帝,而是——辉耀。” “威少,你知道辉耀这个国家已经开国多少年了吗?” “两千多年。” “正确来说,是2038年。“琴乐阴:“辉耀开国高祖订立的辉耀年号,持续至今。虽然途中经历无数天灾、人祸、政变、叛乱,但……辉耀依旧延续到现在,在这片大地的所有子民,都知道自己是辉耀人。海外的无数国家,也知道海对岸有一个强盛的伟大国家,辉耀。” “2038个寒暑,2038个春秋……威少,你能想象到这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吗?” “当年高祖的开国诏书,现在我们依然能看懂。两千多年风流墨客的妙笔文章,也仍在我们的书本上。在这条名为历史的河流里,我们背后是无数仁人志士组成的历史洪流,金光闪闪,夺目璀璨,历史洪流会淹没我们,然后裹挟着我们,继续往未来进发。” “这,就是辉耀。” “这,就是我们辉耀四卫所效忠的对象——这个国家。” 乐语脸色阴沉不定,打出一张直击牌,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琴乐阴揭开底牌,是反击牌:“因为我先前曾经派倚天帮刺杀你,你又是睚眦必报的人,为了消除你心中疑虑,我必须先表明身份。”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谎呢?” “你可以去问荆青蚨或者听古,他们这些老人,多多少少都听过辉耀四卫的传闻。”琴乐阴笑道:“当然,你顶多只能确证辉耀四卫的存在,但无法确认我就是辉耀四卫。虽然刚才那一行四卫格言足以证明我的身份,但你不是四卫中人,也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更何况,我说不说谎并不重要,”琴乐阴再次盖牌:“重要的是,我琴乐阴,能否为你的计划推波助澜,甚至帮助你更快到达你所期待的未来。” 乐语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你想颠覆银血会,而我们辉耀四卫,跟你的目的是一样的。”琴乐阴微微弯腰:“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为什么你们想颠覆银血会?”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银血会对于国家而言,只是一个毒瘤罢了。”琴乐阴冷笑道:“至于他们的政治企图,更是一纸梦幻空花的噩梦罢了。” “商人天性逐利,一群商人组成的统治阶级近乎无能,他们除了盘剥和压榨以外还会干什么?商人的意义本来只是互通有无,损有余而补不足,而他们现在所做的,却是损不足而补有余——囤积,打压,垄断,定义市场——整个玄烛郡在他们的统治下宛如人间炼狱,但他们还在沾沾自喜!” 乐语笑了:“但银血会觉得在他们管理下,玄烛郡人民还不错——” “比烂罢了,我承认,在银血会的管理下,各行各业的生产力的确是大幅度提高,各地的资源也在流入东阳区,但这是有一个前提的。”琴乐阴说道:“资源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银血会竭力压榨,但民众还能活下去,这些资源来自哪里?除了是玄烛郡生产的,更多的是银血会通过贸易从其他各区掠夺的!” “凡是跟银血会建立贸易的地方,斯嘉蒂、天际区、晨风区等等,他们都在被银血会吸血,所以东阳区玄烛郡才能活得这么滋润!” “所以我才说银血会是毒瘤。”琴乐阴打出一张直击牌:“因为‘商人逐利’这种特性不能用于经营国家的层次上!如果辉耀真的被一群商人所掌控,那辉耀要么只能发动战争找其他国家吸血,要么底层无限割肉供养上层。”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辉耀四卫也不至于针对银血会。”琴乐阴话锋一转:“收割底层,辉耀过去也是这样,这是社会体制的问题。如果银血会上位后,能在收割底层的时候推进社会生产力,我们辉耀四卫不仅不会想颠覆他们,甚至可能会支持他们。” 乐语盖上一张牌:“看来银血会有一个让你们无法忍受的缺点。” “没错!”琴乐阴也盖了一张牌:“银血会最大的问题是——因为商人逐利的天性,他们是无国界的!” “已经有银血商人转移财富到斯嘉蒂,当他们觉得辉耀不能待了,就会马上转移到斯嘉蒂继续当大地主大商人。” “这才是我们辉耀四卫不能容忍的点。” “收割底层,可以;染指权力,可以;但是带着财富逃离辉耀,就不可以。” “生是辉耀人,死是辉耀鬼。该是辉耀的东西,一分都不能带走。” “如果只是叛变朝廷,辉耀四卫还可能先进行观察判断;但叛逃辉耀,罪不容赦!” “从整体来看,银血会这个组织天生就有叛逃辉耀的特质。如果人人都像这群商人这样,赚得盆满钵满就离开辉耀,将财富转移到其他国家,那辉耀迟早会被这种寄生虫蛀空。” 琴乐阴掀开自己的暴击牌:“东阳区里四卫的力量不强,难以撼动银血会。所以我们一直积累实力,并没有轻举妄动。” “但你的《青年报》不一样。” “它可以成为一剂最强的猛药,让底层人民觉醒自我,让银血会病入膏肓。” “当银血会越是贪婪,欲望越强,建立的工厂越多,生产的货物越多,当他们的商人帝国越垒越高,崩塌起来也会越加迅猛。” “他们腐朽的尸体会成为肥沃的土壤,他们留下的财产会成为东阳区的力量,他们失败的历史会成为人们学习的资料。” “但其实现在银血会还没到那个程度,正如他们所说,民众还活得下去,那民众就不会造反——除非只有死一条路,否则没人会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造反。” “而你的《青年报》,在加速这一个过程。本来需要银血会膨胀到极点,需要富人与穷人完全对立,需要底层人民生活日渐衰败的时候才会引爆的矛盾,在《青年报》的引导下,逐渐产生了点燃的苗头。” “最妙的是,就连银血会本身,都察觉不到《青年报》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催化效果!” “这是天下至刚至柔的武器,也正是我为你而来的真正原因。” 琴乐阴笑道:“你要颠覆银血会,我也要颠覆银血会,那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乐语沉默片刻,打出一张直击牌,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 ------------ 第140章 搅屎棍 乐语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引战加速计划,没有被银血会警惕,没有被白夜发现,却被忠于辉耀的秘密组织所洞悉。 这感觉,就像是你在游戏玩了个骚操作,队友没发现,敌人没发现,却被野怪发现了一样。 至于琴乐阴的话,乐语是三分相信,七分存疑。 首先,琴乐阴应该就是辉耀四卫的人,他没理由用一个谁都没听过的组织没糊弄荆正威——比起‘辉耀四卫’这种隐秘组织,他说他是炎京统计司的外派特种干员,可信度还更高一些。 其次,辉耀四卫想铲除银血会,应该也是真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群商人大势已成,此时不除,日后祸患无穷,特别是对于封建主义的王权朝廷而言,这种凭借财力就可以搅动天下的商人联盟,更是要斩草除根。 至于琴乐阴说的那些原因,乐语是一个都不信。 什么‘裹挟财物外流’,什么‘如果银血会能推动生产力辉耀四卫也会支持’云云,完全就是糊弄人的——如果辉耀四卫真的可以自由择主,选拔政党皇帝,那他们就不该叫辉耀四卫,应该叫慈航静斋。 作为一个传承谍报组织,他们必然有自己的底线和立场,而且这个底线必须建立在无条件支持辉耀朝廷的基础上——不然朝廷也无法容忍他们。 他之所以这么说,大概率是为了想和荆正威获得共鸣,或者是暗示荆正威——‘其实银血会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是爱国商人的话,辉耀四卫也会支持’云云…… 因为在他眼里,荆正威虽然是痛恨银血会,但荆正威本身也是商人资本家。 人背叛组织常有,背叛阶级不常有。 根据荆正威的人生经历,他其实是有足够理由背叛银血会的:年少时爹不疼娘没了,长大后分家,无缘家主之位,就算能继承家主,上有老而不死的荆家族老,下有虎视眈眈的弟弟们,他又不是荆青蚨,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整合荆家——甚至可能整合不了。 乱世用重典,治病须猛药。 银血会不仅堵住了底层人的上升渠道,甚至连银血会内部都堵住了——五大商会横压数十年,郡守执政官都督护航左右,东阳区一锅肉,基本都被他们分光,剩下的汤水被他们的附庸享用。 玄烛郡任何有大志向的人,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得掌握银血会这个基本盘,或者……砸烂银血会! 只有在混乱之中,其他人才有乘龙飞跃之机! 夺家主,摧银血,篡高位,商人弄权,枭雄乱国……这样疯狂的计划,才符合荆正威的作风! 所以琴乐阴说话才留了三分余地,点出银血会必死的点,可以让荆正威放心;说出辉耀四卫的顾虑,更能让荆正威滋生野心。 如果是官方正版的荆正威,说不定现在已经考虑如何借助辉耀四卫的力量,思考如何布置谋算。 可惜的是,他是盗版的。 乐语又是当统计司干员,又是当刺客,又是当奸商,这段日子也不是白活的,脑子一转就想出其中的圈圈绕绕了。 不过他目前自然还是要摆出一副商人姿态跟琴乐阴交涉,看能不能套取更多情报。 “荆家家主之位。” 琴乐阴一开口就是王炸:“只要威少愿意和我们辉耀四卫合作,我们就帮你坐上荆家家主之位。” 乐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旋即打出一张直击牌,一脸歉意地解释道:“对不起……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但你不是本身就支持我弟弟荆正武的吗?这么久过去,我弟弟都未能夺得家主之位,你们真的有办法让我坐上去?” “威少你有这样的疑惑,也很正常。”琴乐阴揭开一张反击牌:“不过,你只知道我支持你弟弟荆正武,但你也该知道……荆正堂、荆正风背后,也有人支持。” 虽然琴乐阴话只说三分,但乐语瞬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脸色大变: “你们也在支持荆正堂和荆正风?!” “算不上太过明显的支持,只是在推波助澜罢了。”琴乐阴笑道:“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也不妨再多说几句……你知道听朝早是听家二少爷吧?” 乐语点点头:“知道,银血会会长听古养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听晚见,二儿子听朝早,三女儿听晏昼。” 这时候乐语回忆起荆正威调查的一点情报,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大公子听晚见比听朝早年长五岁,早已跟随父亲打理军火工厂多年,曾有任职和阳军的资历,何谓是毫无疑问的下一代听家家主,甚至是下一代银血会会长……” “……直到他私通父亲的第六房小妾,听古雷霆大怒,将他打发到和阳军里管理军械贸易,几乎丧失了继承权,听朝早才趁此上位……” “那个第六房小妾,难道是你们——” “哎哎哎,我们辉耀四卫还不至于做这种腌臜勾当。”琴乐阴摆摆手笑道:“威少知道得挺详细嘛,听家大公子私通父亲小妾一事在听家里都算是秘密,知道的奴仆全都被诛杀,那个小妾更是直接拿去喂狗了,也就是听古虎毒不食儿,听晚见才侥幸活下来。” 说来不巧,你可能只是听说,但荆正威当初可是亲眼看见,甚至在听家的松树上面亲眼看见抓奸在床的一幕……乐语心里吐槽,谦虚道:“我听街上阿姨说的……所以这事是你们干的?” “也不是。”琴乐阴盖下一张牌:“无论是小妾还是听晚见,他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只是知道,听晚见喜好人妻,而听古年老时日无多,他的侍妾自然也在思考未来之事……干柴遇上烈火,与我们何干?” “我们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操控愚弄听家,顶多就是……给他们创造一点独处的机会。” “说来道去,也不过是‘推波助澜’四个字罢了。” 琴乐阴解开底牌,是暴击牌: “这个世界,成事很难,坏事却很易。人心难测,人性贪婪,更重要是这片银与血流淌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盛放的罪恶之花,我们只是稍微提供一点便利,人性的丑恶就被勾引出来。” 乐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懂了,你们是搅屎棍。 ------------ 第141章 更伟大的利益 半城河畔,臭味凛然。 河畔高坡的亭子里,琴乐阴正诉说着阴谋诡计。 “郡守、执政官、都督、商人……我们承认,仅仅以我们辉耀四卫的力量,无法抗衡这些当权者组成的统治组织银血会。所以我们之前的策略一直是煽风点火,让他们忙于内斗,哪怕无法造福国家,但至少能减少他们对国家的危害。” “如果运气好,让大商会多子分家,自相残杀,甚至能让银血会大幅衰弱。” “五大商会,听、罗、兰、泉、荆的互相暗算,家族内斗;郡守府和执政官的勾心斗角;和阳军的派系林立……他们本身就存在水火不容的利益斗争,而我们则是加速他们斗争的过程。” “所以我们才如此重视《青年报》——《青年报》与我们的所作所为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效果却远超我等!” “而像荆家四子争产这种良机,我们怎么会错过?” 琴乐阴笑道:“我再说一遍,成事很难,坏事却很易。帮威少你成为家主,辉耀四卫的确不会在明面上帮你太多,但可以……拖你弟弟们的后腿。” 乐语沉思了许久,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你妹妹与荆正武的婚约……” 琴乐阴摇摇头:“与辉耀四卫无关,这的确是荆正武与我妹妹一见钟情才订下的婚约。哪怕是为了国家,我也不会牺牲我亲妹妹。” “你们琴家不都是辉耀四卫吗?” “非也,只有我是礼卫行走。”琴乐阴再次摇头:“我父亲、弟弟、妹妹都不曾参与。不过你放心,合作之后,我们琴家不会再帮助荆正武——当然,你要我们拖他后腿也行。” 乐语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荆正武是你妹婿,而我与你之前有宿怨,你们推他上去不是更好吗?而且你这样帮我,不就是害了荆正武,也间接害了你妹妹?” 琴乐阴笑了笑:“第一,我虽然重视我妹妹,但不等于我同意她的任何决定——她喜欢荆正武,我就要为荆正武保驾护航,那她喜欢杀人犯,难道我还要帮她丈夫杀人?我妹妹的婚姻很重要,但威少你的《青年报》更加重要。” “第二,我不相信所谓的情爱。我不知道我妹妹是真的喜欢荆正武,又或者觉得这只是利益交换。如果是后者,那我自然不用顾虑我妹妹的想法。” 乐语:“那如果是前者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相信所谓的情爱。”琴乐阴耸了耸肩:“这天底下男人多得是,顶多我赔她一个器大活好英俊潇洒的男人,一个不够我赔她十个——总能让她忘记失去未婚夫的悲伤。” 这个男人,有点生猛啊,乐语心想。 “当然,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于情于理我都会支持荆正武的。”琴乐阴叩了叩石桌:“但威少你带着《青年报》出现了。” “我们辉耀四卫,真的很有诚意。” “让你当上荆家家主,只是我们合作的见面礼。如果我们合作效果好的话,等银血会崩塌之后,我们甚至可以帮助你在玄烛郡成就一番霸业。” 琴乐阴说的情真意切,仿佛乐语只要一答应了,就能马上走上人生巅峰,醉卧美人膝,醉掌天下权。 但乐语却没多大喜意,平静地打出一张直击牌: “我心里还有一点疑惑。” “请讲。” “你们为什么如此急迫?”乐语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辉耀四卫已经有完善的策略。只要再给你们几年十几年时间,银血会迟早也会因为内斗崩塌。你也说的很清楚,《青年报》只是加速银血会崩坏的过程,银血会崩坏本身就是必然事件。” “你们找我合作的唯一原因,就只有……你们等不及了。” 琴乐阴笑道:“不是,我们是觉得……” “来一场真诚对话吧,红乐。”乐语挺直腰背:“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急着摧毁银血会?” 琴乐阴沉默片刻,点头又摇头: “我们不是等不及,只是……害怕出现意外。” “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害怕银血会真的出现一个霸主,一个裹挟无数商人资本,染指权力,支配军队,颠覆天下的霸主。” 乐语微微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我们认为,银血会比起辉耀朝廷的现有制度,可以更有效地压榨提高生产力。”琴乐阴平静说道:“而所谓战争,拼的就是资源消耗,而资源……就是生产力的体现。” “背靠大海,外接斯卡蒂,商贸发达,物资充沛,四通八达,银血会拥有完美的基本盘。一旦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那么……银血会就是最有希望推翻朝廷的势力!” 琴乐阴长长叹了口气,说出心里真话:“天下大乱,就在这几年。银血会如果这几年不崩,未来他们不是成为东阳军阀,就是成为军阀最有力的支持者。” “银血不灭,朝廷难安。” 乐语脸色平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虽然厌恶银血会,但银血会的确是代表比朝廷更先进的生产力制度。先进的消灭落后的,不是天经地义吗?” “银血会虽然敲骨吸髓,但也有很多人因为银血会活下来了,而现在辉耀各区到处饿殍战乱……银血会是很烂,但朝廷更烂。” 琴乐阴脸色变得有点难看:“朝廷很烂,那我们可以改变他。我们可以借鉴银血会的经验,让朝廷进行改革……” “改革,谈何容易!王公贵族怎么可以割自己的肉?”乐语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就此收手,让银血会发展壮大起来,等他们将朝廷打烂,推平破旧的宫殿,建立崭新的工厂……这样岂不是比将希望寄托于朝廷改革更好?” “两千多年的老东西,也是时候寿终正寝了。” 当然,乐语也就是说说。买衣服杀价的技巧,就是得将衣服贬的一文不值,现在琴乐阴有求自己,乐语当然得好好杀一下他的价,看能不能争取更多利益。 不过乐语也的确看不起琴乐阴这个理由——为了保护一个更烂的东西,所以要摧毁一个比较烂的东西,太奇怪了,这就是一粉顶十黑的能力吗? 本来乐语还不怎么厌恶朝廷的,现在弄得乐语都想袖手旁观看看落后的朝廷被银血会暴打的场景了。 琴乐阴沉默了许久,才盖上一张牌,说道: “以前也有很多人这么想。” “辉耀已经存在这么多年,也该改朝换代了。” “辉耀已经落后了,贵族们都腐朽了,是时候重定贫富贵贱了。” “辉耀皇帝昏庸,奸臣林立,官府剥削,是时候起义了。” “他们说得都对,世道坏了,就该有人改变世道。我们辉耀四卫,还没自私到以为所有人都无私,自大到以为所有人都该忍受朝廷的无道。” “但‘世道’两字,理应一分为二。” “‘世’是万家灯火下的一粒米,城郭万里的一块砖。” “而‘道’,就是人心所向。” “所以那些想改天换日的人,都失败了。” “因为还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默默支持着那条两千零三十八年开始就延续到现在的‘道’!” 琴乐阴拿出刚才用来定先后手的金圆,辉耀图案一面朝上。 “这个金圆,只有30%是金,17%是铜,其余皆是钢铁合金。论价值,它根本兑换不上一千钱,但为什么商人百姓都认可它的价值?” “他们认得不是这枚金圆,而是上面的辉耀二字!” “你以为辉耀四卫为的是守护那个腐烂的朝廷?我们也不愿意为他们卖命。但现在圣剑辉耀空悬,天下分裂在即,如果朝廷没了,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逆光组织,枭雄军阀,都打着为民请命的口号,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将百姓推入兵戎相见之地。” “许多人只看到改朝换代的眼前得失,却看不到辉耀道统才是更伟大的利益。” “若辉耀从此断绝,这天下便再无宁日。我们捍卫辉耀,只为向世人证明,辉耀不灭天命所归,擅动兵灾必败无疑,以杜绝往后野心家改朝换代的念头。” “那些想要改变国家的人,他们可以从政,可以玩弄宫廷阴谋,可以架空皇帝,甚至可以大肆杀戮官员,清洗上层,也总比这样起刀兵发兵灾要好得多!” “将斗争局限在高层中,才是对天下百姓最大的负责。” 琴乐阴转头看向明月:“辉耀每三十年小改革,每百年大改革,两千年来,国家分裂内乱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就是道统的力量,这就是人心所向的力量。” “但这些东西,一旦丢掉,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我们所想要做的,也不过是为朝廷争取一点时间。辉耀四卫里,既有我这种负责对付银血会的行走,自然……也有对付朝廷衮衮诸公的行走。” 乐语打出直击牌:“如果朝廷就是一直烂下去呢?” “那我们也唯有……” 琴乐阴揭开盖牌,是反击牌。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第142章 商人的野望 听完琴乐阴这一番铿锵有力的发言,乐语沉默片刻,说道: “我很惊讶。” 琴乐阴并不意外:“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说这种话,显得颇为奇怪?” 乐语没有否认:“在许多人眼中,赤血公子琴乐阴是琴家下一代家主,手段果决,眼光独到,行事雷厉风行……算了,我好像想不出什么比较委婉的说法,那我就明说了——” 乐语微微伸头靠近,沉声说道: “你,也是一个奸商。” “正如你自己所说,商人逐利是天性,而你就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你的话字字真诚,句句有力,但我无法从你的行为里,找到任何可以印合你所说的‘铁证’。” “倚天帮二帮主你们琴家杀的吧?你们琴家雇佣的工程队也时有克扣吧?听说你参与琴家事务后,琴家的生意越来越好,但控诉你们琴家黑心蛮横的人也不少。” 琴乐阴似乎有些困惑:“是,所以呢?” 乐语:“你口口声声说看重道统,但你所做的事跟其他人也没有区别,一样在剥削民众,加大贫富差距,制造不稳定因素。你说你爱国,但我只看到你在蛀空国家。“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琴乐阴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我也很惊讶,威少你居然是这么思考的——我维护辉耀道统,但这又跟那群底层平民有什么关系呢?” “所谓的辉耀道统就是由万万人组成的。”乐语讶然道:“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人心所向吗?不是觉得逆光组织和枭雄军阀掀起战争是对平民的不负责吗?你承认平民的力量,却又参与剥削平民,你这不是双标吗?” 琴乐阴问道:“什么叫双标?” 乐语:“就是对两种一样的事物,用两种不同的标准去要求。譬如你有两个孩子,两个都考了90分,但你只表扬一个‘考得不错’,却批评另外一个‘怎么被扣了10’分——这就是双标。” “那我没双标啊。”琴乐阴摊手说道:“我承认人心所向的力量,厌恶逆光组织和枭雄军阀的野心,希望百姓不用被战争涂炭,而这些——又跟我行商敛财有什么关系?” “我从头到尾对平民都只有一个看法——” 琴乐阴打出一张直击牌,微笑说道:“他们是资源。” “在政治上,他们是辉耀的基石。” “在商业上,他们是货物的生产者。” “在军事上,他们是抵御外敌的士兵。” “正因为他们是如此重要的资源,所以不应该在内乱中消耗。” “他们应该在边境、在工厂、在更多有价值的岗位上消耗。” “我能明白威少你的困惑——你大概是将辉耀四卫跟那些逆光组织混淆了。跟逆光组织那些试图毁掉一切,重定贫富贵贱的混乱恶徒不一样,辉耀四卫是维护秩序的同时,也承认现实。” 琴乐阴微微后仰,侧头看向黑夜灯光里的半城工厂区,一间接着一间,一幢接着一幢,宛如巨大精美沉重的笼子群。 “总有人要去工厂,总有人要去种田,总有人要当下人。这世上,很多人是无法享受资源的,很多人本身,就是资源。” “逆光组织那种‘众生平等’的口号,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狂妄,先不提他们脆弱的制度能不能维持,这世上的资源本就不够所有人享用。到头来,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建造一个‘众生平等,而我在众生之上’的政权罢了,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正如威少你所说,我是剥削工人的商人,但同时,我也是维护辉耀道统的行走。这两者是不冲突的。”琴乐阴笑道:“朝廷收苛捐杂税,商人通过经济盘剥,官员以权谋私,其实都一样——我们都是在获取资源罢了。” “只不过是朝廷决策失误,判断错误,竭泽而渔,所以天际区局势才糜烂至今。” “‘为民请命’,一直有两个解释:第一个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第二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资源死得不明不白。” “而我们,既有责任保护老百姓,也有利用获取他们的多余资源。就算读过书,学过战法,但大多数民众还是愚不可及的,他们留有财物,只会令其懒惰,不是流入花街柳巷,就是被赌坊骗子得手,还不如流入商人手中,起码能开更多工厂,下更多海船。” 啊啊啊,年轻人赚那么多钱是不好的,会让人懒惰不努力……乐语忽然感觉这番言论有点熟悉。 “所以威少,你尽可放心。”琴乐阴盖上一张牌:“辉耀四卫并不是讨厌豪商,只是忌惮豪商联盟——更准确来说,是忌惮不为朝廷所用的豪商联盟。” 他忽然话锋一转:“说实话,威少你刚才那么咄咄逼人,弄得我还以为跟一个逆光分子交谈。但我很快就想起来——如果商人真的在蛀空国家,那琴家只是小虫,荆家才是大虫呢。” 乐语干笑两声附和,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注意用词。 幸亏他现在是荆正威,要是换其他人说这般话,怕不是被琴乐阴标狼打,但如果是荆正威说,那就肯定是故作激将的套话。 论压榨,论奸商,论剥削,荆家才是玄烛郡最狠的商会,矿山数座工厂多间,奴仆工人过万。如果玄烛郡的人要排队打靶,荆正威不是前三个,恐怕也是前十个了。 琴乐阴看着乐语默默打牌,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便知道自己给的筹码还是少了,于是长叹一声:“看来想要打动威少的心是真的挺难。” “我考虑考虑。”乐语敷衍一句。 “那威少有意从政吗?” “从政?”乐语耸耸肩:“你说进郡守府或者承宣布政府?” 琴乐阴摇摇头:“不,是去炎京。” “炎京?”乐语笑了:“怎么?我跟你们合作,辉耀四卫还能送我个京官当当?” “当然不可能。”琴乐阴微笑道:“但可以为威少你提供一个投资机会。” “什么投资机会?”乐语感觉莫名其妙,感觉琴乐阴该不会胡扯一大堆之后,最后其实是想来骗钱的吧? 琴乐阴却打起了机锋:“威少,你觉得回报最大的投资生意是什么?” 乐语猜测道:“奴隶贸易?军火?” “不不不,那些都只能带来钱,而这个世上回报最大的投资生意,可以为你带来万人之上的权力……” 乐语瞬间就明白了。 “有什么生意,比投资皇帝更能获得千万倍回报?” 琴乐阴掀开盖牌,是暴击牌: “刚才我们谈的是公事,接下来该讲点私事了。” “天下虽然风起云涌,但他们只有二十年时间。只要炎京二十年不破,空悬的圣剑辉耀重新认主,八荒**瞬间可镇。” “我加入辉耀四卫,既是因为辉耀道统更加重要,更因为……辉耀才是最有可能的胜利者!” “银血会的路是错的,但他们错在太张狂。” “二十年,既是枭雄的二十年,也是我们的二十年!如果我们能帮助朝廷镇压八区,自然能找到许多发展的机会。到时候哪怕圣剑辉耀再次光耀,我们也大势已成,迎来一个属于商人的时代!” “威少,我跟你来一场真诚对话吧。” 琴乐阴沉声道:“天下纷乱在即,谁不想趁此机会成就一番事业?谁不想青云直上?” “但区区二十年,风险太大,而且战乱频起,只会造成生灵涂炭。唯一的正道,就是依附必胜的朝廷,辅助皇帝迅速剿灭叛乱。” “我其实很喜欢威少你刚才那个说法:蛀空国家。在战争中,才是我们蛀空国家的最佳时机。将领、军队、官员……这一切别人千防万防的资源,只有在战争中我们才有机会染指。” “国家糜烂,制度落后,这些我都知道。但比起将一切推倒重来,还不如我们努力在这二十年里蛀空国家,暗通军队,结党官员,养肥自己,那我们就有机会……” “立宪改政!” “以一介东阳商人之身,支持新皇登基,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立宪改政,限制皇权,名留青史,流芳百世……这就是我所构思的未来。” 听着琴乐阴温言轻语地诉说着这番大逆不道的理想,乐语听得呆了好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你画的这块饼,快撑死我了。” “当然,我们现在还只是两个连商会会长都不是的年轻人,说这些也太早了。”琴乐阴笑道:“不过我在扳倒银血会这件事如此卖力,也是为了未来准备——投资皇帝的资金可是很多的,琴家现在的财力还不足以进行这么巨大的投资,我必须得在银血会跌倒的时候,吃的饱饱的,然后才有机会通过辉耀四卫的渠道,进行下一步计划。” 乐语忽然问道:“你这么急迫,是不是害怕如果银血会忽然决定支持朝廷,那你这番宏伟的策划就付之东流了?” 琴乐阴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银血会一群冢中枯骨,看不了那么远的。” “不过,我这番计划从未对旁人说过,哪怕是亲弟弟也不知道……威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天下奸商,唯君与乐阴矣……乐语心里暗暗吐槽,但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正所谓交浅言深,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事散播出去?到时候银血会、辉耀四卫肯定会找你麻烦。” “我不怕。”琴乐阴摇摇头。 乐语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我相信威少你’‘我觉得我跟你相性很合得来’之类的gay话,没想到琴乐阴接着说道:“我直接否认就行了,而且威少你不觉得,这番言论和计划,也像是出自你之手吗?” “银血会好糊弄,辉耀四卫也相信我,我不会有什么麻烦。但反过来我污蔑你的话,你的弟弟们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树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说不定你报社里就有你弟弟派的内奸,到时候站出来举报自己是逆光分子,那报社就完了……” 乐语一怔,长叹一声:“好吧,你们想怎么合作?” 琴乐阴心道荆正威吃硬不吃软,不威胁一下都不肯屈服,好一个贱骨头。 乐语心里却是有些怕怕。 靠,我报社里真的有逆光分子啊! ------------ 第143章 五面间谍 当早上8点交班的时候,乐语几乎是忙不迭离开巡逻大营,跟逃跑似的。 主要是因为琴乐阴太烦了。 乐语还以为合作是他负责出报纸,辉耀四卫负责帮忙扩散宣传之类的,没想到琴乐阴居然想的是插手报纸内容! 乐语自然是不爽了:论报纸,论引战,我可是在微博吃瓜无数,在泥潭nga笑看风云的老正义网友了,你算老几?凭你也想指点我怎么办报纸? 琴乐阴提出的建议,却是让乐语忍不住侧目以待: 1封面用涩图没问题,但不要用这种幻想系涩图,要接地气的那种,譬如一个女仆从华丽的房间出来,女仆的衣衫稍微有点凌乱,双眼红肿,眼里噙着泪水,表情委屈痛苦,背后的房间大门宛如漆黑的深渊 …… 这样大家一看就会脑补出许多令人咬牙切齿痛心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画面,甚至会有很多人感同身受——玄烛郡许多底层年轻人的暗恋对象,的确会遇到这种事。 这么一搞,立意不就上去了吗? 又涩又保守,令人想入非非却又忍不住心痛,更重要是能引起许多人的共鸣,这【底层不满度】不就唰唰唰地上去了吗? 2知识讨论区里,可以增加一个底层工人人设。不需要他回答得光明正大厌恶银血会,只需要他在回答里时不时提起自己悲惨的人生:父亲烂赌、母亲病死、姐姐被卖、被朋友出卖、耳朵聋了一只……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很努力地读书学习工作,乐观面对每一天,然而他生活依旧不好,食不果腹,被黑帮欺负,被老板吐唾沫…… 总之就是要让人觉得很惨很悲,令人忍不住思考‘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遭遇这样的人生?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骆驼祥子/祥林嫂/闰土」在线答题。 自然而然,他们就会意识到银血会是万恶之源,这【底层不满度】不就大幅地提高了吗? 3对骂区,也就是‘回复读者来信’的专栏里,不用让每个投稿者都骂穷人,也可以虚构一个善待工人、平等对待穷人、说话站在穷人那边的‘有钱人’,但是要让这个‘有钱人’时不时晒一下他的生活。 譬如‘有钱人’今天下午才起床,跟新娶的第十七房小妾做一下运动后,晚上去天府酒楼吃珍馐美味,又去不归楼赌两手……让‘有钱人’一边鼓励穷人,一边晒自己的上层生活。 因为面对敌人,人会下意识地愤怒提起防范意识,但如果是别人在支持你、表扬你、欣赏你,人就放下戒心,并且试图相信对方。 那么当他们发现这个善良的‘有钱人’也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疲懒富商之后,就会开始怨恨——为什么你天天享乐,我们却要早起晚归?为什么你鼓励我们奋斗,自己却如此懒惰? 不满滋生怨恨。 比起来得快去得快的愤怒,怨恨才是能让人久久难以忘怀的导火索。怨恨就像脚气,痔疮,青春痘,随着时间推移非但不会消失,反而会越来越严重,直到让人忍受不了。 【底层不满度】必然会哗啦啦飙升啊! 琴乐阴还有许多建议,基本都是有的放矢,乐语听了都觉得十分老道,差点以为琴乐阴也是穿越过来的引战大师了。 但最严重的是,琴乐阴居然还是他的书迷! “流羽会喜欢上他同桌吗?” “隐音会重修藏剑战法吗?” “卫正会被警察抓住吗?” “电脑究竟是什么?是通过耀石制造的特殊机器吗?我们现在能做出来吗?” 做个机箱啊做!你们手工焊cpu吗!? 这些问题我都还没想好啊,你问我我问谁啊!? 但总体而言,琴乐阴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他既是商人,亦是辉耀四卫的行走;他拥戴辉耀二千年的道统,但却想染指至高权力;他认为银血会不成大器,但却想在炎京重新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银血会…… 奸诈与忠诚、大胆与谨慎、枭雄与能臣的品质在他身上同时展现,却没让人感到任何不对。 乐语试探过,问自己能不能加入辉耀四卫——乐语倒不是想效忠朝廷,只是他想加入里面刺探一下情报,顺便集邮。 仔细一想,他已经接触了三个神秘组织:白夜、刺客组织、辉耀四卫。其中他在白夜已经开启了声望,而刺客组织他只是有些概念,但也知道联系方式,而辉耀四卫则是刚刚接触,所知最少。 虽然有点奇怪,但乐语还挺想试试将所有神秘组织都加入一次——统计司、刺客组织、白夜、银血会、辉耀四卫,乐语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五家姓……呸,五面间谍!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那加入神秘显然可以获得成就。乐语这种因为没有电脑,只能将现实当游戏玩的无聊玩家,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但琴乐阴拒绝了他。 “琴家只有我加入了辉耀四卫,不仅因为我不愿意将他们牵扯进我的野心里,更因为辉耀四卫是有规章制度的。从古到今,辉耀四卫总人数几乎没多少变动,除非有人死了,否则不能引进新人。” “为什么?” “因为每一个辉耀四卫,都掌握着‘力量’。而‘力量’,是有限的。” 乐语怀疑琴乐阴在暗戳戳警告自己,不过他没有证据。 回到荆府,乐语打了个哈欠,快速清理一下身子口腔,准备睡觉——值夜班太难受了,他再来一两次调查清楚夜间的巡逻细节,也转到日班去。 虽然他们这些武者三四天不睡觉或者只睡一次也能保持精力,但就像你吃饭能吃饱,吃毛肚千层肚黄喉酥肉串串牛肉麻辣牛肉耗儿鱼鱼豆腐也能吃饱,难道还会有人只选吃饭吗? 回到房间,乐语哎了一声:“你还没上班吗?” 只见青岚正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但现在已经八点多了——报社八点半上班。 别说乐语昨天一晚没睡,就算乐语是去香雪海快活一晚,他也有资格不去报社,但青岚可不行,报社没总编运转不了! 听见声音,青岚吓了一跳,发现是乐语,她便掩住嘴,故作慵懒地发出一声宛如猫叫的哈欠声:“我昨晚没睡好,想……” “不,你不想。”乐语过来掀开她的被子:“去上班,报社需要你。” 青岚抓住被子:“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 “都多大人了,居然还赖床!?” “你不也赖床,前些日子还是我吃完早饭过来喊你起床的啊!” 乐语恼羞成怒了:“你这样跟公子说话的吗!?信不信我踢你下床?!” “唔唔唔唔!” 看见青岚就是要赖床,乐语也无奈了,坐下来说道:“那你睡一会就去报社啊,别真的旷工,报社这么多人盯着你呢。” “我又不在乎他们。” “但你是我提拔的总编啊……” 乐语躺下来,跟青岚面对面睡着,十分娴熟地揽过青岚的腰肢,眼皮开始打架——昨晚一整晚都在专注跟琴乐阴交流,对乐语这种厌恶社交的自闭儿童来说消耗了太多能量了。 “……我不希望别人看不起你……” 青岚看着乐语熟睡的面孔,破窗而入的阳光照亮了他的侧脸,规律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成为卧室里唯一的咏叹调,本早已睡醒的她,此刻涌起了醉醺醺的睡意。 不过过了一会儿,青岚小心翼翼地掰开乐语的手,轻手轻脚换好衣服,拿走车钥匙,离开卧室。看着外面的太阳,她伸了个懒腰,精神奕奕地说道: “好,去上班了。” ------------ 第144章 风起于晨风 “就跟蟑螂一样,本以为已经杀干净了,但当你看见一只的时候,就意味着家里已经有一大窝蟑螂了。” 晨风区,太阳海岸。 太阳海岸是临海军三大驻地之一,直面海蛮的最前线,碉堡塔楼凭崖而建,宛如连绵不绝的要塞群。粗大雄壮的耀石聚光主炮,二十五架天火三型火炮,以及不计其数的迫击炮,将海岸防线防守得固若金汤。 正因为临海军的强势,海蛮已经上百年不能入侵内陆,对晨风区居民而言,海蛮近乎传说中的生物,他们只有在孩提时代被父母用海蛮吓唬过,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见过海蛮,除非他加入临海军。 海蛮袭击,对于晨风区而言,已经是持续了两千多年的战争了。在辉耀开国百年后,晨风区依然是海蛮的狩猎场,原住民艰苦求生,是辉耀花了数百年光阴,才一步步将海岸线抢回来——辉耀八区,地跨南北,一国四季,可不是充话费送的。 海蛮每年会发起三次大型袭击,被临海军称为‘三大祭’。每一场大祭,都意味着几十万乃至百万海蛮拍击叩关。哪怕临海军有大炮要塞,也不敢轻视耽误,被海蛮突入要塞也是时有的事,据说临海军的军官晋升指标里有一个是‘亲手所杀海蛮数量’。 今天,是海蛮年中大祭的最后一天。 要塞外,海蛮尸横遍地,血肉堆积,腥臭冲天,宛如人间炼狱。这些泛着黑光的鳞身,铜铃般大的怪目,以及锯齿般的尖锐牙齿的海蛮尸体,都意味着它们拥有不逊色于陆地野兽的杀伤力。 要塞内,也是满地血污,房顶上楼梯里堆满了海蛮的尸体,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要塞门后的空地上躺着一具高达四米的绿肤海蛮尸体,就像一条鲸鱼冲上岸一般。 这个海蛮被称为‘赶潮者’,是海蛮中的将军,可以在白天阳光正好的时候,掀起万丈浪潮,席卷要塞,其他海蛮顺着潮水跟随赶潮者杀入要塞中,哪怕要塞年年加固,也还是拦不住这些乘海野兽。 大祭必有海蛮大将,其中赶潮者可谓是最麻烦最令人头痛的一种,等闲铳械伤之无用,更逞论寻常刀剑。每次遇到赶潮者,临海军至少要折损几个营才能击杀它和其他海蛮,而且必须要依靠‘登峰造极境’武者缠住它,需要‘融会贯通境’武者对其造成伤害。 而现在,赶潮者尸体上站着一个穿着深蓝军服的临海军官。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镜片戴上,从赶潮者尸体上走下来,注视着跪在地上的高进。 “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们白夜是蟑螂,我是说这些海蛮。”他温和笑道:“每年让几百万条海蛮上岸送死,这些海蛮的繁衍速度,恐怕比蟑螂还要强。” “不过在陆地上,能堪比这些海蛮的,也不是没有。” 他扶了扶眼镜,看向高进身后被压制、或已经被杀的近百名临海士兵,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这才两个月左右,你们白夜就已经在临海军里发展出这么多成员,真的是……令人惊叹。” “蓝炎,你要杀便杀。”高进冷声说道:“早在进来太阳海岸的时候,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了。” 蓝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高进后面的白夜成员,朗声说道:“你们啊,都被高进骗了,无论高进对你们说了多少国家大义,但都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他是来寻仇的。” “蓝炎——” 高进刚怒吼一声,就被旁边的银古月狠狠一踩脖子压在地上。 白夜成员有些骚动,但很多人脸色依旧不以为意。 “高进的恩师林锦耀、林锦耀亲人林雪仇皆是我指使下属千羽流所杀,现在千羽流丧命于星刻叛乱之夜,他仍未满足,所以才欺瞒蛊惑你等刺杀我。他虽说为了国仇,但只是为了家恨!” 高进急了,撑地欲起:“千羽流——” 轰! 银古月一脚暴踩,死死压住高进的脖子。高进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蓝炎叹了口气:“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但事实就是如此。然而身为临海军将士,你们不应该死在乱臣贼子的蛊惑中,而应该战死于沙场上,为保护不能作战的人而战……来人,将他们押走,编入罪营,下一次年末大祭,派他们出战第一线,活而一笔勾销,死则烟消云散!” “是!” 附近的临海军将士大声回应,表情狂热,领命将这群叛乱者押走。白夜成员也没有反抗,脸色复杂地离开下牢——敢加入白夜的,就没几个贪生怕死,但他们心里也觉得,比起死在这里,还不如死在数月后的年末大祭的海蛮战场上。 等白夜成员尽数被押走,银古月才松开脚让高进喘口气。 “蓝炎,你,你竟然……” “我怎么了?”蓝炎笑道:“我有说谎吗?” 高进一时语塞,蓝炎的确没说谎,千羽流的确是他指使下干了那么多坏事,但是…… “还是说,你宁愿看着他们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让他们活多几个月为国捐躯?”蓝炎坐在赶潮者的脑袋上,说道:“人啊,是一种固执又软弱的生物,只有你先对不起他们,他们才可以说服自己对不起你,继续苟延残喘……” “你的污蔑是没有用的。”高进冷声说道:“白夜会为千羽流澄清名誉……” “我并没有污蔑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欣赏千羽流。”蓝炎摇摇头:“如果他那一晚没死,我其实是想招揽他的——哪怕他是白夜也没关系。他这样的人才,留在你们白夜,浪费了。” “呸。” “我不是说你们白夜都是垃圾,只是觉得,你们白夜与我相性不合。”蓝炎指了指后面的赶潮者:“譬如说,你们出手的时机,应该选在我独战赶潮者的时候。那时候你们出手,成功率是最高的,我说不定真的会被你们刺杀——但你们选择了在我击杀赶潮者后再出手,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你们可以不择手段,但白夜是有原则的。”高进傲然说道:“当时其他高阶武者在其他地方,你一死,赶潮者无人可制,临海军群龙无首,这次大祭说不定就会惨败乃至溃败!一旦太阳海岸攻破,不知多少村庄城镇要遭海蛮之灾!白夜与你乃内部斗争,但人类与海蛮是种族世仇!事有轻重,我自分得清。” “你看,这就是我和你们的区别了。”蓝炎淡淡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出手,并且有信心号令附近军队,一同围杀赶潮者。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要塞被攻破,到时候我也能收拢残兵,胜负未可知。” “你们白夜事事都想获得最完美的结局,结果便是事事都以失败告终。” “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人伦。” “不过,我虽然失去了千羽流,但也获得一个不逊色于千羽流的新属下。” 蓝炎往后面招了招手:“过来见见老朋友吧。” 高进一愣,便看见蓝炎亲兵里一位戴着面甲的临海士兵,摘下帽子和面甲,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 “夏林果!?” 站在蓝炎身旁的亲兵,赫然是他失踪一月多的同门师兄弟,夏林果! 高进很快露出了怒色:“你,你通过以前的渠道窃听我们的计划?你出卖了我们?” 夏林果平静说道:“总不能跟着你们一起,抱着虚无缥缈的理想溺死啊。” “夏林果你这个畜——生——!” 如果是往常认识高进的人,必然难以置信这位军院学生会主席居然能喷出这么多粗言秽语。高进很快就对夏林果所有女性亲属发起炮火,过了一会甚至连男性亲属都不放过,听得银古月都挖了挖耳朵。 “行了,拖下去关押吧,过两天送给岳父当礼物,他肯定很乐意将一个白夜行者在讲学广场当众处决。” 蓝炎摆摆手,示意卫兵将高进拉下去。高进被拖走的时候依然脏话不停,看起来已经彻底恨上了夏林果。 “唉。” 蓝炎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其实高进这个人也不蠢,就是太天真了。” 银古月抱起双手笑道:“他肯定是以为,夏先生是通过出卖他们来潜伏到主公身边,准备伺机复仇呢,所以才态度大变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孔,想帮夏先生赢取主公你的信任。” 夏林果淡淡道:“我倒是觉得他想骂我很久了。” “那么,”蓝炎问道:“夏先生,下一步该怎么办?” “找机会放走高进。既然他看见我在你身边,无论是处于何种考虑,白夜都暂时不会对你出手,而是将视线聚焦到你那位岳父的‘头上’。” “你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创造机会。”夏林果看了看地上的海蛮尸体:“年中大祭结束,各防线都可以暂时抽调军队出来。而晨风区虽然兵多粮足,但铁矿军械缺乏,更无余钱……” 银古月兴奋起来了:“要去打劫了吗?” “是联合军演,友好交流,只为展示我们的力量。”夏林果说道:“旁边就有一个家财万贯却又胆小怕事的肥肉,我们没理由不去压榨一点油水。” “东阳区,银血会。” 蓝炎露出笑容:“一可统合三军,二可赚取军费,三可让岳父与白夜‘亲密接触’,好一条一石三鸟的阳谋。夏先生,只要蓝某一日不倒,你就是我的第一军师。” 夏林果平静拱手,“我先去清点战损。” “有劳了。” 看着夏林果离去的背影,银古月说道:“主公,我还是觉得夏先生不太忠诚哎。” “你呢?” “我当然是绝对忠诚。”银古月拍着胸膛说道:“忠肝义胆,如假包换。” 蓝炎笑着摇摇头:“这世上,聪明能干的人才本来就少,忠诚与否只是小事。如果要求事事都完美无缺,那就会像白夜一样,事事以失败告终……” “更何况,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忠诚。” “我只需要你们,跟上我。” 看着蓝炎又要去假仁假义地安抚伤员,银古月叹了口气,只好跟在后面逢场作戏。 …… …… 一场来自晨风区的风暴即将席卷东阳区,但玄烛的人一无所知。 当第四期、第五期《青年报》发售的时候,整个玄烛郡已经人手一份,人人传阅。你没看过最新的‘知识讨论区’和‘奇葩趣闻’,都不配出来喝茶;每期封面都有人收集装订,第四期的‘从主人房间出来的委屈女仆’以及‘从豪车下来的青梅竹马’更是令人食指大动……不对!是令人咬牙切齿! 乐语虽然按照琴乐阴的指点,给《青年报》加肉加料,但所谓的【底层不满度】是一个很玄乎的指标,不到一定程度根本看不出效果,而琴乐阴认为现在的底层不满度还早着呢。 不过令乐语有些郁闷的是,虽然报纸销量增加了,但他的挑战任务「浪费别人10000小时」的进度却慢下来了。第一期就涨了两千多,而后面四期居然只涨了六千,他离一万小时还差两千少一点。 乐语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①因为后面几期的‘知识讨论区’、‘励志故事’、‘奇葩趣闻’、‘对喷’都不是他亲自操刀,所以他没能从里面获取读者浪费的时间; ②他亲自操刀的《未来回响》看的人越来越少,讨论的人也更少,所以他浪费别人的时间就变少了。 这,这就是追订越来越少的感觉吗……而且平台上其他文章都大火,就我写的越来越少人看!? 主编办公室里的乐语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感觉了无生趣,浑身无力,什么都不想写,甚至想一刀了断是非根,让马甲‘树人’从此进宫。 ‘唉,我写的都是什么垃圾,又没人看,我为什么还要每天绞尽脑汁生产这些文字垃圾,甚至还要熬夜思考情节,青岚抱起来都不香了,我这种废人还是放弃写作吧……’ 就在乐语自怨自艾自卑自怜的时候,主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米蝶进来说道:“公子,荆园今晚的家族内宴,老爷要求你必须到场,报社事务先放在一边。” 乐语点点头:“好吧,今天下班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他没兴趣去家族内宴跟那群肠肥脑满的肥仔亲戚们一起吃饭,所以前几天就用‘报社事务繁忙’推辞了。 本来荆青蚨都同意了,今天却忽然改变主意,非要他过去。 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乐语摸了摸下巴。 难不成,辉耀四卫真的拖了弟弟们的后腿了? ------------ 第145章 听老婆的话 出乎乐语的预料,家族内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甚至荆青蚨都没出现,让乐语松了口气——死替了荆正威一个多月了,他一声‘爸’都没喊过,你敢信? 荆正武、荆正风、荆正堂今天也到场了,乐语没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荆正武还是那么阴阳怪气,荆正风依然一副死了爹的模样,荆正堂依旧老老实实听未婚妻的话。 乐语吃饱喝足,便带着青岚溜了。跟这群肠肥脑满的肥仔亲戚一起吃饭,待久了乐语都觉得自己缺氧,仿佛空气被那群肥仔吸走了。 而且这年头还没有空调,这几天又热得很,乐语连冰镇蜜糖五花茶都喝多了几杯。这时候就体现出琴日之躯和冰血体质的差距——冰血体质可以屏蔽一切不适,寒冷酷热也可以,但琴日之躯还达不到这等‘水火不侵’的境界,便让乐语更加坚定要找到神魔之井穿越回去的决心。 没空调就算了,连电风扇都没有,这t是人能呆的地方?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有冰绸睡衣,以及青岚身体比较凉,乐语都觉得自己会半夜热醒。 总而言之,跟这群肥仔亲戚待在一起,乐语就觉得好热。 “没什么事就别催我回来嘛。”到了荆园外的车上,乐语坐下来就开始抱怨:“好热啊,好热啊,好热……” “心静自然凉。”青岚说道:“你越说好热好热就会越觉得热。”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青岚噗嗤一声笑了,乐语拿起报纸给自己扇风:“不也还是很热吗……不坐车了!米蝶利桑你们选一个人开车回去,这天气坐在车里简直是坐在蒸笼里!” 在没空调的时代,车的热度受外界影响很大——当外面很热的时候,里面只会更热。 米蝶马上让出驾驶位逃出来,利桑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默默开车回去。 乐语、青岚和米蝶便沿着内城的道路走回去,米蝶跟在后面沉默不言。 两旁绿树成荫,路上灯光明亮,清风徐来,树叶飒响,乐语感觉身体里的暑意都一扫而空,发现风起他还会张开双手,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去大门石街吧!” “啊?” “唉,仔细一想,这些日子我不是去报社就是去值班,都好久没打牌了。” 乐语感叹自己居然也变成奋斗逼了——琴乐阴提出的建议很多很杂,他都得跟其他小编好好商量斟酌,有时候琴乐阴还会在和他一起值班的时候继续跟他讨论怎么更好地引战。 虽然通过《青年报》搞垮银血会这件事的确很有趣,以至于乐语都废寝忘食乐在其中,但这跟乐语的初衷是相反的——他只是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堕落资本家二五仔而已! 不行,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今天不更新了! “青岚你觉得怎么样?大热天的我都不想马上回家,先去大门石街逛逛吧。” “好啊!“青岚连连点头,脸泛桃红:“我也好久没去了。” “米蝶呢?” 米蝶这个保镖自然更没什么意见,三人便改变回家计划,先去大门石街一趟。 “对了,青岚,你还有亲人吗?” 许是感觉光走路没手机玩有些无聊,乐语便随便挑起一个话题——换作在地球,他起手就是这样的问题,会被人打死的。 而青岚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回答:“应该是没有了,我从小就被卖入香雪海,早就没有了父母的消息,或许是死了吧。” “有相熟的闺蜜吗?有可以信任的朋友吗?” 青岚微微一怔,黯然说道:“……也没有。” “这样啊……”乐语拉长了声音,停顿了好久,忽然又转移话题:“对了,我想到一个可以用于‘知识讨论区’的问题,想听听你会怎么回答。” “好。”青岚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她有时候也会为‘知识讨论区’写稿子——无他,因为题目的确有意思,而角色扮演更是有趣。 乐语:“‘假如你现在能拿到一大笔钱,并且可以到任何地方,那你会选择拿这笔钱去哪里开始新的人生’?” “嗯……”青岚思考了好一会儿:“其他地方我不太知道,但炎京应该是辉耀最繁华的地方吧?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拿这一大笔钱去炎京,先是花钱在旅店住半个月,好好考察哪个地方可以置业,什么行业可以赚钱,然后下一步就是买屋置业……” “能不能具体一点?”乐语问道:“譬如你自己,你有没有办法凭借一开始的一大笔钱在炎京里立足?譬如开个小店,养活自己?” 青岚一愣,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现在只有当总编的经验……不过炎京的报社也轮不到我当总编,但我当一个编辑或者供稿人应该没问题吧?” “有钱的话,总能买到可以赚钱的店铺。再不济,我也可以找个人嫁了……” 说到这里,青岚忽然心中一动,发现乐语正在认真聆听自己的话,时不时还点头表示赞成,下意识就伸过去拉住乐语的手。 “嗯?” “这只是‘知识讨论区’的问题吧?”青岚眨眨眼睛,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现实里哪会有人能突然获得一大笔钱?” “嘛,也说不定呢。”乐语说道:“而且不是经常会有人这么想的吗?‘我现在过得不好,是因为家不好,地方不好,环境不好,所以如果我能带着一大笔钱到更好的地方,就能有更好的人生’……” 青岚脱口而出:“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真的假的?”乐语看了看她:“我看你天天都想赖床不上班……” 赖床不上班的是你啊! 青岚强忍吐槽的念头,摇头说道:“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当报社总编很有意思。” “真的?” “当然是真的,公子你想,我如果到了炎京,顶多就只能当个编辑主编,哪有现在当总编好,只有我管人,没有人管我?” “对哦。”乐语恍然大悟:“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确是这个理。” 青岚发现乐语没再提刚才那个话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刚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乐语抓住自己的手不放。 “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手这么凉?”乐语好奇地摩擦她的小手,感觉好像在摸凉冰冰的清泉流水一样,非常降温。 青岚脸微微有些红,平静说道:“没,我自幼体质就是这样……公子你想摸的话,就一直摸着呗。” “我才不想呢!” 乐语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撇开她的手。这时候青岚却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主动伸手去碰乐语的手,乐语灵敏地躲开她了。 青岚不服,继续试图抓住乐语的手,乐语左右横跳,双手如龙凤舞,就是不让青岚碰到。 看着两人像小孩子一样在大街上打闹,后面沉默寡言脸瘫的米蝶忍不住露出姨妈笑,但她很快就收敛住,不打扰他们的距离外,默默在后面保护他们。 …… …… “二哥,四弟。” 荆正堂来到荆园的紫竹院,这里是荆正武的地盘,而他进来便发现荆正武和荆正风已经在会客厅里等着他了。 荆正堂坐下来便疑惑问道:“二哥,有什么事不能在内宴上说吗?为什么等内宴结束了才喊我过来?” 荆正武熟知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性,对这种没脑子的问题也早有准备,平静说道:“自然是因为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除了我们兄弟三个,其他人都不可以知道。” 听到这话,荆正堂便有点坐立不安,忍不住看向外面。 而一直闭目养神的荆正风直接开口说道: “你找我们来,是想联合起来对付荆正威吧?” “没错。”荆正武放下酒杯,依旧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是令人不寒而栗:“荆正威一日不死,我们便再无机会染指家主之位。” 荆正风冷笑道:“别忘了,我们三个也是竞争对手。” “竞争,只存于地位相等的人之间。而现在,我们的兄长既有父亲的支持,又通过《青年报》获得其他商会的赞许,甚至通过巡逻队获得其他公子少爷的认同……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他没犯错,我们就没有跟他竞争的资格。” 荆正武说道:“此事利害,我就不多详说,你们自己都能明白。那么,仅限这一次,你们愿不愿意三兄弟联手?” “所谓的大家族,不过也是要走骨肉相残这条路嘛。”荆正风冷笑道:“好,我加入。” 荆正堂憋了好久,站起来说:“二哥,我有点肚子痛,我能不能先去一趟厕所……” 荆正武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平静说道:“你先做决定,再去厕所。” “不是二哥,我真的很痛,要先去……” “先做决定!” “啊,我好像忍不住了,二哥我先不跟你说了——” 荆正武不知道荆正堂忍不忍得住,反正他是彻底忍不住了,站起来怒道:“什么肚子痛,你明明就是想找那个贱婢——” 荆正武忽然感觉心头一颤,浑身毛骨悚然,及时止住自己的话语。 此时荆正堂低着头面朝下方,荆正武没能看见他的表情,但他却是舒缓语气,说道:“刚才二哥情急之下说错话了,三弟别见怪。但三弟,你其实是想出去找你那位妻子吧?” 荆正风看着这一幕感觉颇为有趣,笑道:“不是吧,连这种事你都要听老婆的话?” 荆正堂抬起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讪讪笑道:“嘛,霏微比我聪明得多,她跟我说外面很多人都想骗我,有什么重要事都得找她商量。” 荆正武谆谆诱导:“我是你二哥,我怎么会骗你呢?” “巧了,霏微跟我说,大哥、四弟还可以信任一下,但二哥是绝对不能信的。” 荆正武:“……” ------------ 第146章 枭雄乐语 荆园,云集居。 “咳咳,咳咳咳——” 老管家一进门就看见卧床的荆青蚨坐起来咳嗽,瘦弱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连忙过去将水烟壶的吸嘴塞进老爷的嘴巴里,荆青蚨深深吸了几口奶白色的烟雾,苍老的脸庞泛起病态的红晕,咳嗽顿时止住了,甚至连脸上的皱纹都舒缓开来。 “老爷,这烟不能停啊。”老管家叹了口气,按压荆青蚨的后背为他理顺气息:“你几天前出去一趟已经伤了很多元气了,再不吸几口补回来,你身体扛不住的。” “咳咳……”荆青蚨眼神阴翳,狠狠吸了几口奶雾,瘦骨嶙峋的右手抓着旁边的枕头,狠狠一抓,直接将琥珀枕抓出深深的印子:“可恨啊……可恨啊!秦孝,秦孝你死的太早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静静等待老爷发完脾气。 老爷嘴中的秦孝,老管家自然认识——在三十多年前的玄烛郡,秦孝可以那一代年轻人里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就外派到东阳区当东阳漕运督察使,自然而然就加入了银血会,与各位商会会长谈笑风生,荆青蚨那一代商人子弟自然更要巴结于他。 烟草在百多年前就传入辉耀,不过因为地理环境原因,产量一直不高,而且烟草的危害许多人也是知道的。凡是修炼战法的武者,对这种包含有毒物质暗害身体的植物都极其敏感,生理上精神上都会响起警报,也就只有底层平民才能毫无顾虑地吸食烟草。 虽然也有很多人就喜欢这种令身体不适的刺激调调,毕竟也有很多人喜欢吃辣,但大多数官宦子弟都是浅尝即止,不会大量长期吸食,就像普通人不会每天每顿都吃麻辣火锅。 然而那时候,秦孝带来了据说是‘炎京’上层流行的水烟。 水烟所需工具豪奢,吸食起来也没有普通烟草的刺激,而且因为水烟烟草是混合了耀石,所以秦孝说吸水烟能延年益寿,很多人都信了——耀石是好东西啊,大家后颈里都有耀石芯片,多吃点耀石肯定好的! 水烟既能攀比,吸起来也舒服,很快就风靡玄烛上流圈子,但因为花费较高,普通人反倒是难以接触。 吸水烟一开始也没什么影响,过了十几年后,当年那批天天吸水烟的烟民纷纷早逝,不少人一下子就警觉起来,马上断了自己的水烟。 但断了水烟不久后,各种不良反应就出现了:失神、乏力、咳嗽、精神枯竭……无论是找医官治疗还是硬撑都没用,甚至有人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吸食水烟直接老死了。 是的,老死! 与上瘾无关,官宦子弟大多数都是有点修为的武者,想通过毒药控制他们并不容易——几个有可能,但一大群人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 然而水烟在玄烛上层流行十几年,畅销至今,足以说明里面并没有强烈毒素,甚至许多人吸了水烟后,精神和身体都越来越好——直到他老死的时候。 银血会老烟民可以自助控制自己不吸水烟,但戒水烟的时间长了,他们自己就会老死,而吸了水烟,反倒是能‘延年益寿’多活一段时间。 从这个角度看,秦孝所说的倒是半分不假。 但这些银血会老狐狸并没有声张,而是找来知名医官解析水烟,很快就发现问题: 烟草本身没有问题,顶多就损害肺部和咽喉罢了。 水烟之所以会让人早死,是因为里面的耀石。 因为很少人会吸食耀石,所以没多少人知道,吸食耀石是可以缓慢增强身体素质和精神力的。像吸水烟这种细水长流的吸食,更是可以提升人的武者资质,吸食十年,从r卡升级到sr卡都不过分。 水烟能畅销流行,的确是因为它对身体有很大好处,这点半分不假。 但福所祸所依,身体素质变强了,意味着细胞更新频率更快了。本来辉耀人就命短,大多数人无病无灾也只能活到五十岁知天命,而他们这生活优越的‘上等人’,活个60岁70岁也不过分。 偏偏他们吸了水烟,就相当于提前预支生命。 他们20岁到40岁这段时间可谓是神采奕奕,一天睡四个小时就能精神饱满,一个个都是时间管理大师,但这是他们预支未来的生活质量所带来的效果。 当他们过了40岁之后,生命基本就到头了,一个接着一个迅速老死。戒了水烟也没用,因为生命活力消耗了也补不回来,戒了就死得更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有规律地吸食水烟,尽可能压榨生命潜力,苟延残喘。 发现水烟真相后,银血会非但倒没有禁止水烟销售,甚至还在想方设法降低水烟价格,将其推销到广大平民。这种压榨生命的水烟,对他们统治阶层而言当然不需要,但对于那些连四十岁都活不到的平民而言,岂不是可以增加他们工作效率的兴奋剂? 而且银血会不仅没有宣传水烟的危害,甚至对内部成员也多有隐瞒,鼓励其他成员也一起吸水烟,其用心自然不辩自明—— 我吸了,我早死,凭什么你就可以活得比我长? 像荆青蚨,甚至连儿子都没告诉。 他们心里甚至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其实水烟的效果都挺好,让人在年轻壮年发挥出更多工作效率,等老了就迅速死亡,让位给年轻人,完成一代代新老交替的换血。 只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一代被交替的‘老血’时,你说他们对‘新血’没有嫉妒怨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荆青蚨虽然没告诉儿子,但也没鼓励儿子吸烟。 他们更恨的,是将水烟带到东阳的秦孝。 经过调查后,银血会愕然发现,秦孝其实一句谎话都没说:水烟的确在炎京上层贵族流行,时至今日也依然是畅销商品。 所以最先一批上层贵族很快就老死了,现在的新一批贵族依然在吸食水烟,但里面有没有混合耀石,就没人知道了。 而秦孝在离开东阳区后,因为在朝廷党争站队错误,连累全家,在牢狱里就被折磨死了。 经过大把大把撒钱后,银血会才调查到,秦孝背后似乎存在一个名为‘辉耀四卫’的隐秘组织。将水烟带给炎京上层贵族和玄烛郡,可能是隐秘组织的阴谋,但也有可能是……皇家的命令。 调查到这里,银血会既没能力,也不敢继续查下去。而他们这些第一代水烟吸食者,也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家族使命。 吸了几口奶雾,荆青蚨问道:“正威他现在在哪?” “大少爷已经离开荆园,似乎是回家了。” “其他人?” “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都在紫竹院,还没离开。” 荆青蚨长叹一口气:“看来……我们荆家,到底是躲不开这骨肉相残的命运。” 老管家不懂:“老爷为何有此一说?大少爷向来跟其他几位兄弟玩不开,提早离开不是很正常吗?” “我特意催促他们要参加这次家族内宴,却又不出现,你以为他们不明白其中含义吗?” 荆青蚨咳嗽两声,说道:“事到如今,正威凭借《青年报》和巡逻队获得外界支持,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嫡长子,家族里也没多少人抗拒,可谓是大势所趋。其他三子,顶多就是守成之辈,甚至连这都做不到——你也看过那些汇报了,他们三个掌管的工厂居然经常出幺蛾子,管理的越来越差!” 老管家斟酌语句说道:“老爷,工厂的那些事故,我觉得……” “你是不是想说,是其他人想陷害他们的。”荆青蚨冷笑一声:“但他们就没陷害正威吗?正威那次被袭击,难道真的是倚天帮鬼迷心窍?” “明着打不过,暗着也打不过,他们还想赢?” “我这次喊他们回来又不出现,就是给他们一个和解的机会。要么正威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收服三个弟弟,众望所归坐上家主之位;要么正武他们主动服软,放弃幻想,拥戴哥哥继续为家族效力。” “而现在是最坏的结果——正威提早离开,准备赶尽杀绝;正武他们暗中议事,野心不死!” 老管家惊了,连忙道:“老奴我现在马上去找大少爷,将老爷你的意思告诉他,大少爷说不定……” “不用了。”荆青蚨摆摆手:“正威对我,对弟弟,对荆家积怨太深……以他的聪明才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今晚这次晚宴的意义?但他不仅前几天就假借报社事务繁忙不想前来,甚至今天我连番催促,他也只是敷衍我,根本没有和弟弟和解的打算。” 老管家:“或许大少爷拉不下这个面子……” 荆青蚨冷笑道:“面子?对于荆正威来说,面子对他是最无所谓的东西!如果他真的想获得弟弟们的支持,绝对会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拉拢他们……但既然他没有,就只说明一点——” “家主之位,他势在必得;三个弟弟,他一个不留!” 老管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地按抚老爷的后背让老爷好受一点,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那如果让二少爷……” “绝无可能!”荆青蚨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是其他时候,正威正武谁继承家主之位都可以,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咳咳,天际内乱,皇位空悬,各区纷乱……这是大争之世,正武当一个商会家主绰绰有余,但荆家需要的,不止是家主!” “福德,你不应该顾虑,你要应该庆幸,因为在我死后,荆家会越来越强,荆家的名声将会响彻辉耀,我们玄烛荆家将会深深铭刻在历史上。” “因为,下一个继任荆家家主之位的,是一个面厚心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却又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的——” 荆青蚨咳出一口黑血,眼里爆发出回光返照的光泽: “枭雄!” …… …… “哈秋。” 青岚惊讶地看着乐语:“公子,你觉得冷吗?” “不是。”乐语也觉得很奇怪,大热天居然打喷嚏,难道他热感冒了? “要回去吗?” “不,继续听一会嘛。” 乐语他们现在正在大门石街的说书摊里,现在说书摊都不说书了,而是声情并茂地复述《青年报》的各种文章,譬如他们面前这个说书人栾纪霸,说的就是第五期《青年报》‘知识讨论区’的各个回答。 还别说,他扮演答主可谓是惟妙惟肖,无论是革命家答主兵王答主还是朝廷大员答主,听起来都挺像是一回事,乐语也是第一次听这种说书,一口臭豆腐一口冰镇蜜糖五花茶,听得美滋滋。 青岚有些扭捏地说道:“别听了吧……他说的这篇回答就是我写的,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乐语瞬间明白青岚的心态,他偶尔遇到有人朗诵自己写的文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便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去看别人打牌吧!” 青岚笑道:“公子真的很喜欢打牌。” “哎,主要是辉耀都没什么娱乐,我除了打牌也没什么好玩的。”乐语抱怨道:“如果不是办报纸挺有意思,我也懒得开报社了。不过现在一想,办了报纸之后,我的游戏时间居然减少了那么多,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创办了《青年报》。” ------------ 第147章 你们居然将荆正威当人看? 荆正风觉得很淦。 依然是荆园紫竹院,依然是会客厅,依然是他们三兄弟,但多了两个人。 左边,是荆正堂和穿着蓝萝碧衣的霏微;右边,是荆正武和富家小姐琴悦诗。 就他荆正风是孤家寡人一个人。 ‘哼,两个不成气候靠老婆的软饭男。’荆正风酸溜溜地想道。 霏微在那边跟荆正堂咬耳朵,荆正堂听得连连点头,朝二哥说道:“我们其实没有跟你合作的必要,家主之位对我们而言并不是非要不可之物,而且就算挤垮了大哥,我们还有你这个对手。跟你合作,成了也还需要跟你竞争,成功率不到一半,但失败却会恶了大哥,事后百分百会被清算,得不偿失。” “而且那次倚天帮刺杀是二哥弄得吧?大哥多半猜得到,也就是说二哥你已经跟大哥势成水火,但我们却还有转弯余地,没必要上你这条贼船。” 荆正武还没说话,琴悦诗就说道:“如果你们抱着这种心思想挟势要价,那我会看轻你们一等——若非心有不甘,你们为何不投靠荆正威以表忠诚,而是来这里与我们商量?还是说你想在这里探听消息,事后高密荆正威来获取信任?” “悦诗。” 荆正武按住琴悦诗的手,温和说道:“不要这么想……三弟他们是值得信赖的。” 顿了顿,荆正武扫视荆正堂和霏微,说道:“今晚内宴,父亲没有出面,你们也明白他的意思吧?他认为胜负而分,希望我们兄弟四人内部解决。” “但大哥吃完饭就走了。” “三弟,三弟媳,你们也不要抱那么乐观的想法。如果兄长真的愿意和我们和解,那他就应该吃饭的时候就联络我们,再不济现在也该联系我们——但事实上,他没有。” “对兄长的了解,我比你们了解的更深。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兄长的前管家沈宏,威凌海贸的主管白玉兰,都是被我收买的探子。” “现在,他们两人都已经被兄长以光明正大的理由处死了。”荆正武说道:“我告诉你们这一点,除了表明兄长拥有特殊的情报来源,更是想告诉你们——兄长的掌控欲很强。” “一旦兄长掌控荆家,他绝不可能容许我们的存在,我们的产业必然会被他吞并。” “平心而论,荆家对他其实仁至义尽,哪怕他12岁母亲死后离开荆园,父亲也给了他充足的资金创业,他利用荆家人脉牟利,父亲也为他保驾护航。”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兄长这人,向来是记仇不记恩,他只会记得荆家在他母亲死后对他排斥,记得自己不再受到重视,记得我们兄弟获得比他更好的待遇。” “他的怨恨之心,浓郁到你们无法想象的程度。”荆正武平静地说道:“你们也知道荆正威曾有虐杀女性的传闻吧?但你们应该不知道,他这些年买来的女性里,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酷似我的母亲太夫人年轻的时候。” “当我和悦诗订婚后,”荆正武紧紧牵住琴悦诗的手:“他接下来三个月所买的三个女孩,都与悦诗颇为相似。” 琴悦诗身体微微颤抖,朝荆正武露出信任的眼神。 荆正风翘起二郎腿,歪过头懒得看。荆正堂微微皱眉,霏微表情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他这些日子性格大变,专注于报社事务,行为也没有越轨之处,但白玉兰和沈宏的死亡告诉我,他依然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兄长。” “如果他真的当上家主之位,必然会逐步清洗当年曾经对他不好的荆家族人。而我们这些曾经与他竞争过的失败,更是会受到雷霆打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反倒是最安全的。”荆正武说道:“我可以躲到琴家,兄长再强势,也不可能与琴家翻脸。但你们呢?你们能躲到哪里去?三弟你爱惜三弟媳,但到时候,你未必能在兄长的气焰下保护她。” 荆正武以为荆正堂听到这话就会发货,但出乎意料,荆正堂只是侧过头看向霏微,脸露询问之意。 他心里暗暗警惕——三弟也不是简单人物,只是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他旁边那个女人身上,所以才轻视荆正堂罢了。 荆正风笑道:“我无所谓,有本事他弄死我,但他弄不死我,就轮到我弄死他了。我之所以跟你们争家产,只是觉得有趣罢了,顺便气一下那个老不死。” 荆正堂贴耳聆听霏微的话后,说道:“二哥你说的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应对方法,就不劳你操心了。而且,你说的那种情况,是发生在我们跟大哥死战到底的前提下,若是我们服输退出,大哥就没有理由继续针对我们。” 荆正武:“三弟你们还是……” 荆正堂打断道:“如果我支持大哥,那二哥四弟你们就再无胜利的机会了。我必然能从大哥那边争取到足够优待的条款,而大哥当上家主想胡作非为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有信心趁这段时间,发展到与大哥掰手腕的程度。” “二哥你要求我们入伙,恐怕不仅仅是希望我们出力,更是想彻底斩断我们投靠给大哥的可能吧?你又是阐明大哥的怨恨,又是强调大哥的势力,不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一旦得罪了大哥,就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吗?” “如果你不付出一点诚意,那我们会很怀疑你的目的——你究竟是想和我们合作对付大哥,还是只是想将我们推出来,跟大哥打擂台?” 荆正武脸色不变,但瞳孔微微放大,笑道:“三弟和三弟媳实在是太多虑了。” 琴悦诗忍不住说道:“如果是正武当家主,岂不是比荆正威当家主好得多吗?如果你们愿意支持正武,正武也能给你们足够优待的……” “所以你们是想拉拢我们吗?”荆正堂说道:“那就更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了。” 琴悦诗自知失言,闭口不言,荆正武看了看两个弟弟,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损失了一批金银,倒是不好给两位弟弟压岁钱了……不过我还有一批意外收来的无认证铳械,就当做三兄弟合作的诚意吧。” 无认证铳械! 荆正武居然赠送他们现阶段最暴力的武器,荆正堂、霏微、荆正风都忍不住露出惊容。 “我没意见。”荆正风说道。 荆正堂和霏微聊了两句,也说道:“我们也感受到二哥的诚意了……那二哥你打算怎么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荆正武说道:“最近你们的工厂也出了不少事吧?” “是啊,又是管道爆裂,又是失火,又是……”荆正风说着说着忽然脸色一凛:“难道……” “大概是大哥的手笔吧?”荆正堂说道:“只有大哥的工厂没有出什么意外,但我们三兄弟的工厂这些天都遇到不少事故。” 荆正风冷声说道:“我们派人破坏他的工厂?我赞成。” 荆正武摇摇头:“打蛇打七寸,工厂对于兄长来说可有可无,就算工厂没了,兄长也不会心痛。” “那就绑架他的亲人?”荆正武下意识运用自己的黑帮思维,不过很快就摇摇头:“但我们就是他的亲人……不对,他今晚不是还带来一个女人吗?好像叫青岚来着?我看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挺亲密的。” 琴悦诗说道:“青岚目前是《青年报》报社的总编,可谓是荆正威麾下的得力助手。荆正威必然要青岚侍寝,甚至巡逻队早上值班回来,也要青岚陪他一起睡觉……” 荆正堂跟霏微聊了两句,也说道:“青岚是大哥这些年留在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了,而且大哥出去的时候还会给青岚买小吃饮料,或许大哥是真的动了心。” 荆正风眼光一寒:“那就把这个女人抓住,然后——” “你们都错了。” 荆正武长叹一声,说道:“对荆正威的认识,你们谁都不如我……你们居然认为荆正威真的为一个女人动心?你们这是将荆正威当成正常人看待啊。” “当然,荆正威也是人,他也会喜欢别人。但这不意味着,他会为一个女人付出多少。想抓住那个女人威胁荆正威,你们真的想太多了。” 荆正堂依然坚持:“但大哥会为青岚买零食饮料,如果不是十分用心,依他的地位脾性,又怎么会——” “三弟你不也说了,依他的地位脾性,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荆正武笑道:“与其认为兄长真的喜欢上女人这种天荒夜谈的可能,还不如认为,这是兄长故意撒出来的鱼饵。” “他让一个女人担任重要职位,他为一个女人做许多小事,他甚至因为这个女人变得温柔愿意为这个女人出头——他是故意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女人身上!” “这么一想,才符合兄长的性格。” “兄长难道不知道我们会对付他吗?但兄长他有杀出倚天帮伏击的经历,自身武力不弱,如果我们真的要对付他,必然要出动比倚天帮更加强大武力。” “然而这时候,我们发现兄长如此重视一个女人,那我们就可能会放弃出动强大武力的想法,转而想办法抓住这个女人。” “你们的思维就正如兄长的预料,因为我们都是商人出身,以小博大是我们的不能。” “兄长是故意让我们注意到青岚这个诱饵,然后我们对他的阴谋自然就集中到青岚身上。兄长不仅能以青岚作为陷阱,反过来抓住我们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真的抓住青岚,兄长也能舍弃她来洞悉我们的隐藏力量!” “这才是我们的兄长,这才是荆正威!”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哪怕是枕边人心上人,也只是他随时可弃的棋子!” 荆正武眼里冒出智慧的光辉,自信说道:“你们只看到第一层,却没想到兄长在第二层!” …… …… “哈秋。” 大门石街,正在进行‘万世流芳’晋级赛的战牌台下面,乐语看了一眼青岚:“你也冷着了?” 青岚下意识就想否认,但鬼使神差地点头说道:“是啊,我觉得有点冷。” 她往手掌里哈欠:“我的手好冰……” “这样啊……没办法了,让我来帮你吧。”乐语叹了口气。 青岚眨眨眼睛,瞥了一眼乐语的手,眨眨眼睛点头说道:“谢谢公——” 乐语:“那我们去买烧饼吧!这个拿在手里肯定很热!” 哎,我就知道……青岚无奈地耸了耸肩,但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被乐语拉住了,温暖柔滑的手掌将她从人群里拉出来。 “人越来越多了,真出事了米蝶可未必来得及过来,你可别放手,小心别被别人抓去当老婆了。”乐语提醒道。 青岚美眸流转,眉毛颤颤,听着乐语跟自己唠唠叨叨,忍不住嘴角上翘,脆生生回道:“嗯!” ------------ 第148章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听完荆正武鞭辟入里的分析,众人纷纷信服。 “既然那个女人只是个诱饵,那我们只能选择……烧了他的报社?”荆正风晃了晃二郎腿,仿佛在说倒垃圾之类的小事:“杀人放火我倒是挺在行。” 荆正武摇摇头:“报社跟工厂不一样,工厂被打砸了,损失机器损失时间损失金钱,但报社就算被烧了,只要人没事也能很快复工。哪怕我们杀了那些编辑烧了他的印刷厂,但只要荆正威愿意,他很快就能找到编辑和印刷厂复工,而且现在《青年报》大势已成,我们烧了报社,也只会为兄长赢来更多关注。” “更重要是,报社并不是兄长的致命弱点。我们机会不多,若不能一击命中,只会徒然让兄长警惕。” 霏微此时拉了拉荆正堂说了两句,荆正堂便说道:“巡逻队?” 荆正武忍不住朝霏微荆正堂露出钦佩的眼神,说道:“没错,正是巡逻队。” “父亲有句话说得没错,我们荆家最大的敌人,始终是银血会;同时,我们荆家最大的盟友,也是银血会。” “在兄长大势已成的情况下,无论我们怎么作为,都无法改变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的决定,更无法改变族人对他的拥戴。唯一能改变局势,只有玄烛郡最大的力量——银血会。” “若是兄长恶了银血会,那无论如何,父亲都会回心转意,族人们也会弃之如履。” “但父亲让兄长加入巡逻队,就是为了给兄长铺路,让他与下一代银血会成员交好。因此只要兄长脑子不出问题,他就肯定不会做出令银血会厌恶的事。” 荆正堂露出恍然的表情:“难道你是想……” 荆正风微微皱眉,他作为青虹帮的三帮主,平时也没少接触阴谋诡计,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栽赃陷害的事他也没少干。 然而跟荆家这群‘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里的弯弯绕绕,居然还是比不过这些公子哥儿的恶毒心肠,甚至相比之下他居然是这个房间里最‘耿直’的人。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了。 怪不得黑帮只能是黑帮,永远都是银血会挥之则来的狗。 “巡逻队既是兄长的盔甲,但同时也是兄长的软肋。”荆正武笑道:“如果在兄长值班的时候,半城工厂区再一次遇到袭击了,你们觉得兄长会落得何种风评?” 毒! 好毒! 不愧是兄友弟恭的亲兄弟啊! 哪怕是政治嗅觉不怎么灵敏的荆正风,也马上明白荆正武这条计谋的毒辣之处:巡逻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半城那么简单,更重要是,它是银血会光明正大在玄烛郡掌控的武力集团。 就连他们青虹帮也安插了一点人进去。 荆正风自然知道郡守府和商会之间的勾心斗角,毕竟他们青虹帮一部分生意,就是帮商会处理一些‘越界’的官员。一旦半城再次遇袭,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郡守府和承宣布政府就有足够的理由向银血会施压,甚至趁机将巡逻队的话事权抢回来。 哪怕遇袭跟荆正威没什么关系,但银血会若是拿不出一个替罪羊,又如何能搪塞住郡守府的责难? “但大哥现在是队正。”荆正堂提出疑问:“在他之下还有队副,中队长,甚至是小队长,我们要如何保证遇袭事件足以影响到大哥呢?” 荆正堂也暗暗点头,替罪羊固然是必须的,但未必是荆正威那个级别的大鱼,推个中队长出来也足够了。 “很简单。”荆正武笑道:“你、我、正风三人都有工厂在半城,如果在袭击的时候,我们的工厂出现事故火灾甚至爆炸,然后有人从我们的工厂跑出去,与袭击者汇合逃跑……” 听到这话,荆正风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透体而过。 他知道荆正武的意思,不过是栽赃嫁祸罢了。 他们三兄弟的工厂被烧了,犯人与袭击者汇合,那幕后主使者,几乎就明着指向唯一得利者——荆正威。 而当晚是荆正威值班,因此性质就从‘假借暴民之名袭击兄弟工厂’,变成‘为暴民袭击半城工厂区提供便利’。 如果说前者还能让银血会吃瓜,那后者就没有任何银血商人可以忍耐——你居然为了家族内斗而威胁我们的财产!? 哪怕其中疑点重重,但事实大于一切,而且银血会为了平息事件,根本没时间调查清楚,必然得尽快处理荆正威这个风暴中心的人物。 栽赃嫁祸只是寻常计谋,但荆正武居然宁愿伤己也要伤敌的战术思路,却是让荆正风暗生惊惧。 就像大雄被胖虎欺负了,为了让胖虎进局子,大雄一刀将自己大拇指剁了,医院认证重伤,让胖虎百口莫辩留个故意伤人罪的案底——这种战术思路,岂是普通人所能执行的? 像荆正武这种不惜一切的狠人,要么不敌对,一敌对就得马上打死。 想到这里,荆正风忍不住对荆正堂心生好感——他这是什么罪孽血脉啊,大哥老变态,二哥老狠人,也就只有三哥是个软耳朵,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然而这时候荆正堂说道:“既然这样,不如让大哥跟白夜组织扯上关系?” 荆正风眼神都变了。 你t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绝活家!? 琴悦诗眼睛一亮:“很好的想法,银血会对白夜痛恨已久,绝不会姑息任何与白夜有联系的人。如果其他商会真的怀疑荆正威与白夜合作,就算荆正威是清白的,他也无法澄清——白夜如果愿意为他解释,那就更好了。” “更何况,兄长也未必就跟白夜组织没有联系。”荆正武悠悠说道:“当年白夜煽动的小九山暴乱里,有一位投诚者弃暗投明,带来暴动首领的头颅,现在已经是我们荆家的中级干部。而这位投诚者,现在正为兄长办事……” 霏微贴着荆正堂耳朵说了两句,荆正堂便又说道:“如果白夜真的跟大哥有联系,那他们袭击半城区的时候,肯定会带着大哥描绘的巡逻路线图,路线图上面的笔迹跟大哥有些相似,也是很正常的事……” 在他们三言两语中,荆正风便看见一张栽赃暗害的大网往荆正威头上笼罩。 荆正威的手下是白夜成员; 荆正威通过手下与白夜合作,为白夜袭击半城区提供便利; 白夜成员袭击的时候,遗漏了一张巡逻路线图,上面有荆正威的笔迹; 荆正威之所以串通白夜,是因为他想借助白夜的力量打击弟弟们的工厂…… 前因后果、起转承合、作案方式、动机证据,全部都有了! 如果他是荆正威,面对这接连不断的栽赃陷害,恐怕也只能坐以待毙,含恨收场! 荆正风对他们的阴谋诡计插不上嘴,只好问道:“那派什么人去?” “袭击之事,绝不能留人口实,出手的人贵精不贵多。”荆正武说道:“‘登堂入室’境武者是门槛,而且必须得修炼过凌虚战法,能够行动迅速,一击即走,我这边能出三位。” 荆正堂看了一眼霏微,说道:“我也能出三位。” 荆正风:“……我或许能找到一位符合条件的兄弟。” “七位也足够了。”荆正武不以为意,他拉荆正风下水,只是为了不让荆正风投靠荆正威那边罢了:“不过我们还需要出一批人,在城内闹事,伪装工人暴动的假象,牵扯巡刑卫和巡逻队的兵力。这部分人最好持有铳械,闹得越大越好,务必给郡守府足够的理由对银血会施压。” 荆正堂忽然说道:“也就是说,即使我刚才不问,二哥你也会将那批无认证铳械送给我们?” 荆正武笑笑,没有回答:“巡逻路线图我已经派人侦察了,巡逻队里也有与我们配合的人。” “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晚就是兄长值班的日子,铳械今晚就会送到你们府上。三弟的提议很好,我等下就安排人事后在街巷邻里传唱‘荆正威串通白夜’的‘真相’,保证让玄烛郡一夜之间就知道荆正威‘身在银血心在白夜’。” “明晚我们就派人袭击半城,大家没有问题吧?” “至于这次行动,我觉得可以取名为……” “断金。”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荆正风忍不住笑了——真是既贴切,又讽刺啊。 荆正武和琴悦诗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其他人也给荆正武这个面子:“干杯。” 酒杯碰唇的瞬间,荆正风忽然感觉有些惆怅。 还是尽快退出这场争家产游戏吧,你们上层人套路太深,我还是回黑帮杀人放火算了。 …… …… 荆府。 乐语此时已经洗漱完毕,在书房写了一两千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既觉得旁边那本字典很好看,又觉得去外面赏月也很有意思…… 反正他就是不想写作。 是这样的,人每个月总有个31天不想写作。 于是他干脆回房睡觉,看见青岚正戴着眼镜在床上看书,床边有几块厚冰在融化——古老的室内降温方式。 他坐到床边摸冰,刚碰冰的瞬间,手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十分的爽。 “对了青岚,”乐语想起什么:“明天不用喊我起床,我要睡到中午,明天晚上我要去巡逻队值班了。” 青岚扶了扶眼镜,奇怪问道:“公子你不是换到白班了吗?怎么又换到夜班了?” 乐语耸耸肩:“明天晚上约了人,有点事。” 调查了半城区一周多,观察模拟了十几次袭击路线,乐语终于分析出一条传奇路线,究极时间轴,能让白夜行者们完美袭击半城区的大部分工厂! 明晚,就是白夜再次袭击半城区,狠狠打脸银血会的时候! ------------ 第149章 断金碎银 有多少人在白天过着光鲜的生活,就有多少人在夜晚做着卑贱的营生。 玄烛郡外,岸边大槐树下,荣曜披着灰袍,靠着枯朽的树干,静静看着远处村镇的灯火,乌黑江水传来的阵阵腥臭对他而言似乎毫无影响。 荣曜这辈子似乎和夜晚都脱不开关系。 他父亲是运夜香的掏粪工,他夜里跟着父亲一起运货,一般是在大家都睡着之后的凌晨出来,在天亮之前将各门各户的夜香运送到郡外的庄园,之后庄园仆人就会接手夜香用于种田。 其实那段日子也不怎么苦,虽然臭是臭了点,但习惯之后就没什么了,运夜香还是挺挣钱的,混个温饱不成问题。而且大晚上街上空旷,灯光耀眼,父亲推车的时候,他可以在一旁跑来跑去,街道大的如同整个世界,怎么都跑不完。 后来粪霸要求掏粪工们交更多‘粪金’,父亲跟粪霸起了争执,被粪霸用粪勺直接打死了。父亲死了没两天,家里的钱就被小姑和姑父拿走了,不过姑父好歹将父亲下葬了,甚至还收留了荣曜。 小姑人挺好的,就是有点软弱,姑父又爱赌钱吸烟,回家不是骂小姑生不出儿子就是打人。荣曜意识到自己的到来让小姑挨更多打,恰好那时候荆府招长仆,荣曜便将自己卖身到荆府。 有时候生活也没那么多迫不得已,荣曜那时候都12岁了,可以干的活很多,可以当工人,去码头……但出于考虑,还是包吃包住的仆人比较适合他。 事实上,荆府的仆人生活也没差到那里,他们要侍候的人归根究底也只有荆正威少爷一人,平时只需要打理打理荆府。不过荣曜那时候已经长开,营养上去后就显得高大英俊,站在仆人里都不像仆人。 如果荆正威有特殊癖好,那说不定荣曜就能青云直上,可惜的是荆正威并没有,而荣曜这副相貌并没有给他带来优待——至少管家就不待见他。 他再次重操旧业——管家将荆府所有累活脏活都交给他,而那些活基本都集中在夜晚凌晨,譬如清理厕所掏大粪,天亮前去菜市场买新鲜食材,夜间值班…… 昼夜颠倒并没有让荣曜身体垮掉,只是让他的皮肤越来越白。 “你的皮肤好白,我好黑啊。” “你这不叫黑,你这是健康的小麦色,就跟麦子一样金灿灿,在太阳底下会闪耀出漂亮的光芒。” “哼,油嘴滑舌,从菜市大妈那里学来的吗?” …… “这么晚还不睡觉,小心总管看到骂你。” “我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不行吗?” “也是,反正你这么黑,往旁边一躲,总管也看不到你……” “我掐死你!” …… “听说霜叶小姐今晚要给我送宵夜,我已恭候多时。” “嘻嘻,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不过都已经冷了……” “是吗?但吃起来还是很甜。” …… “我已经联系上白夜组织了,也查清楚钥匙的位置,夜晚侍卫的巡逻我也清楚……” “那我们就走吧!” “真的要走吗?其实我们在荆府暂时还是安全的……” “就算现在不走,我们以后也还是走的!沈总管不会让人下人私通,他会打死我们的!曜哥,既然有机会离开,我们如果现在不抓住,以后肯定会后悔!” “好吧,那我们走吧!” …… “怎么办怎么办?沈总管怎么在那边的?我们走不了那条路了!” “曜哥,你先别慌,你不是说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走的吗?” “是,我们还可以通过两条小路离开荆府,但可能会被侍卫发现。” “这样吧,我们两个人一人走一条路,目标小,比较难发现,出去之后在约定的地方等!” “但你没多少夜行的经验,如果我不在——” “不怕,我不是长得黑嘛,侍卫看不见我的。快走吧,再待下去就晚了!” …… “霜刺。” 荣曜忽然惊醒,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一群蒙脸人。跟他搭话的人,声音让荣曜感觉很熟悉:“诡刺?” “是我。”尹冥鸿说道:“参与今晚‘碎银’计划的十三行者,全部到齐。” 荣曜弯腰施礼:“恭候多时。” 尹冥鸿问道:“你刚才怎么了?神不守舍地望着远处?是身体不胡舒服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荣曜摇摇头:“不影响今晚的计划。” 他拿出怀表说道:“各位对一下时间,回忆自己的行动方案。当突入半城后,我们必须要严格按照各人的时间轴行动,就算其他人遇到突发情况,也优先按照自己的时间轴行动,不然只会连累自己,连累他人!” “所有人拿出怀表,调整时间至正12点。” 白夜行者们默默拿出怀表调整,荣曜看了眼他们:“你们都是我的前辈,废话我也不多说。我之所以负责这次‘碎银’行动,只是因为我更擅长夜间行动,熟知半城地区分布。” “正如行动名‘碎银’,我们要像碎银一样散开。我们只有十四人,但要对付的却是整个工厂区和巡逻队巡刑卫,如果想让他们反应不过来,就必须快,准,狠地打击每个区域!” “无论是否按照时间轴完成行动,一旦到了时间,全体必须撤离!切勿贪刀,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最后,作为接应你们的人,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们。” 荣曜蒙上面罩,说道:“我会在约定的地方,接应你们全部撤离。但如果到了约定时间,还有人没回来的话……” “我就会回去找你们。” 尹冥鸿微微皱眉:“霜刺,你不需要——” “有需要的。”荣曜摇摇头:“所谓的等待,不是为了在等不到的时候给自己放弃的理由,而是在等不到的时候给自己回头的借口。” “毕竟,我在等人的时候,可能也有人等着我去救她。” 荣曜没给尹冥鸿继续劝说的机会,俯身捡起一个石片,用力砸向江面,溅起十几个水环。 “跟在我后面,碎银行动,开始!” 荣曜说完,便宛如一条鱼般潜入乌黑的江面,十三名白夜行者紧随其后,在无光的黑幕下,悄无声息接近半城区。 …… …… 在另外一边,半城工厂区,荆家工厂里,几个藏在机器间的武者看了看怀表,蒙上了面罩。 “时间已到,断金行动,开始。” ------------ 第150章 《大富翁》 “你们值班的时候玩什么打发时间?” 巡逻大营,队长休息室里,乐语扇开鼻子前的奶白烟雾,忽然问道。 大家好奇地看向乐语。 巡逻值班已经一周多了,在他们印象里,荆正威向来独来独往,不喜结交朋友,除了跟他的队副琴乐阴比较熟以外,跟其他公子哥儿都没什么交流。 这在他们看来是挺不可思议的——在这里的都是各商会钦定的下一代继承人,没几个蠢人。就算他们自己看不出来,他们家的长辈也会告诉他们他们来巡逻队值班的意义所在。 反正肯定不是来体验下等人的生活。 他们除了是代表银血会掌控巡逻队,更是为了在值班的过程中与其他公子少爷达成亲密的战友关系。不少人甚至约好值完班后,就勾肩搭背一起去香雪海快活,这感情关系自然迅速递进。 一起吃过苦(值班对他们来说算是吃苦了),一起享过福,银血会内部可不就更加紧密了吗?要是你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我有个河东狮吼的姐姐,说不定咱们两还能更进一步结为亲家…… 平心而论,想巴结荆正威的人,其实真不少。先不论荆家家主病入膏肓,说不定过几天荆正威摇身一变变成荆家家主,让这些盼着死爹的二世祖们欣羡不已,光是荆正威拥有的《青年报》,就已经让大家不敢忽视他。 其他不好说,但论到赚钱,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专业的,哪能看不出《青年报》所隐藏的巨大价值? 可惜《青年报》是荆家的产业,没人敢跟荆家玩阴的。 虽然大商会基本都是通过血腥积累发家,但其他大商会好歹会施粥救济,明面上会做做样子。 而荆家不一样。 荆家其实也很想立个贞节牌坊证明自己不是婊,但这些年时不时有工人暴动,所以他们也只能‘时不时’进行血腥镇压,以至于令所有人都知道,荆家非但没有放下他以前的血腥手段,甚至还进化成威力加强版。 阴的不行,只能来明的。 然而报社又不缺钱,他们想投资都找不到门路——跟荆正威不熟。 兜兜转转,他们便意识到一个问题:是荆正威一直不给他们接近的机会! 以前荆正威落魄的时候,几乎没人看好他,公子少爷们自然跟他没交情。但荆正威窜起的太快了,若是他们不能在巡逻队这段时间交好荆正威,下一次见面时,可能对方就已经是五大商会之一的话事人,很难再建立深厚的友谊! 现在乐语忽然递出橄榄枝,自然马上有人响应,一位脸色苍白的病公子马上说道:“我在半城有个小宅子,里面有我珍藏的‘清风环佩’风行型号水烟壶,还有两个从香雪海买来的女仆,威少你今晚可以去试一下——” “妈的,北风你这小子!”将腿驾到桌子上的罗镇忽然破口大骂:“你居然在巡逻的时候寻欢作乐!?你信不信我一脚踢爆你卵蛋?” 中队长北风一点都不怕:“行了行了,罗哥你有空也可以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罗镇又躺回去:“那你记得补补货,你知道我喜好的。” “哎……”北风有些无奈:“行吧,我再买一个红玉海的天魁吧。” 乐语不禁对罗镇侧目以示——红玉海他也知道,虽然性质跟香雪海差不多,但名气小很多,而且两者的从业人员相差很大,具体表现在性别上。 是的,红玉海是经营牛郎生意的。跟花魁对应的天魁,便是红玉海里艳压群芳的头牌牛郎。 红玉海虽然名气不及香雪海,但消费水平上却犹有过之,毕竟还是男人更懂男人,自然知道怎么在恩客心中提高自己的身价。 乐语震惊的不是罗镇性取向不一样——跟荆正威比起来,罗镇这点‘不凡之处’简直不值一提——他震惊的是,罗镇居然敢公开表示自己的癖好。 乐语看了一眼旁边的琴乐阴,琴乐阴低声说道:“罗镇是独子,无兄弟姐妹。” 怪不得……乐语释然了。 罗镇不是普通人,他公开自己是同性恋,就意味着罗家绝后或者后代从其他分家领养。无论出于何种考虑,罗家家主和族人如果有的选,就肯定不会让他继承家族。 但他们没得选,罗家家主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们或许在期待,等罗镇玩累了,说不定就会找个老实女娶了呢? “那威少你呢?”北风期待说道:“那里有两张床,我们可以一起消遣度过今晚。” 自从琴乐阴在其他人面前喊他威少后,大家便都用这个如同新手村精英恶棍的名字来称呼乐语。 乐语打了个寒颤,摇头:“我对水烟没什么兴趣,而且我是队正,不能藏到房间里……” 中队长其实也不可以,但北风是二队的,二队队正泉新和队副罗镇不管,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那泉少爷你们呢?”乐语终于将话题推到目标身上:“泉少爷,罗少爷,你们值班的时候靠什么消遣的?” 一直在转笔的泉新抬起头看了一眼乐语。他的笔不是普通笔,是特制的双头重笔,重心稳,转起来,花纹缭乱特别好看。 他没有回答,用心地将笔从大拇指转到尾指,又从尾指转到大拇指,然后弹起来一把抓住。 泉新挑了挑眉,笑道:“就这。” 乐语眨眨眼睛,问道:“就这?” “值班值八个小时,有什么消遣都玩腻了。”泉新耸耸肩:“看报看书玩男人玩女人都试过了,但没啥可以玩八个小时的……后来我和罗镇便各玩各的,我转笔,他修战法,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们呢?” 乐语说道:“我们打战牌。” “战牌?那倒是挺不错。”泉新又开始转笔:“没想到威少你跟琴大少喜欢这种娱乐。 “前提是有输有赢。”乐语一脸郁闷:“这些日子我和他打了将近一千盘了。” “胜负呢?” “我只赢了一盘。” 大家纷纷一愣,用微妙的眼神看向乐语,眼光中充满同情和歧视——大家快看,这里有个菜逼! 乐语也是有怒不能言,他好歹也是一代传奇下的最强决斗者,牌力岂是面前这群渣渣所能鄙视? 然而琴乐阴就是比他强! 换牌组,被吊打; 换套路,被吊打; 乐语甚至当场跟琴乐阴交换牌组,然后琴乐阴就用乐语准备的连击套路将乐语打残。 这种感觉,就像是ADC在下路被敌方辅助压制补刀乃至越塔强杀…… 若不是晚上还能跟青岚来几场紧张刺激的激情搏杀,乐语肯定会被琴乐阴打到弃坑。 琴乐阴笑而不语。 这时候乐语拿出一个盒子,用兴致勃勃的语气说道:“我最近发现一种新游戏,但至少需要四个人一起玩,今晚我们要不值班的时候一起试试?” 图穷匕见! 乐语主动抛出话题,其实就是为自己这句话做铺垫! 罗镇和泉新都来了兴趣:“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名为——大富翁!” 乐语打开盒子,拿出一张丝绸白布,上面画满了各种格子! “每个玩家开始时有一定资金。” “通过掷骰子进行移动。” “到达物业可以选择购买产业。” “玩家可以向朝廷半价售卖产业套现资金。” “玩家之间可以交易。” “但游戏里有许多突发事件,战乱,天灾,人祸,这一切都会让玩家资产大幅削减。无论你赚多少钱,都是在推延自己破产的时间罢了。” “最后一个没有破产的玩家,即为胜利者者;在值班时间结束时,资产最多的玩家,也是胜利者。” “怎么样,你们有兴趣吗?” 乐语话音刚落,就马上有公子哥问道:“这游戏哪里买的?我也要买!” “我也想玩!” “我也……” 看见他们反应如此激烈,乐语一点都不奇怪。大富翁这个游戏能风靡全世界,靠的就是过硬的游戏品质和易学难精的门槛,从小孩到大人都爱玩,更何况这群泡在钱堆里流淌着商人黑血的商人子弟? 大富翁这个游戏,可谓是挠中他们的心痒处! 乐语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我托朋友从炎京买来的,现在市场上根本没有,玄烛郡也就我这一副。有机会的话,我会托人多买几份。” 听到乐语这样说,公子少爷们也只能放弃的收购意图,转而看向乐语手上的这副游戏:“最多可以有几个人一起玩?我今晚不走,跟你们一起玩到天亮吧!” “我也可以!” “最多可以六个人一起玩。”乐语说道,漫不经心地看向泉新和罗镇:“泉少爷,罗少爷,你们有兴趣吗?” “好像很有意思嘛。”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乐语转头一看,发现是听朝早和兰坚博结束值班回来了。 “可以六个人一起玩的话,不如加上我和坚博两个?”听朝早摘下军帽,笑道:“泉新,罗镇,你们来不来玩?” 泉新停下转笔:“我可以,罗镇你呢?” 罗镇耸耸肩:“那就玩玩吧,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 乐语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忍不住嘴角上翘,似乎因为能和大家一起玩游戏而感到开心:“好。” 太棒了! 这下子,他有五个替罪羊一起背锅了! ------------ 第151章 齿轮的叛逆 其实乐语今晚并没有到场的必要。 他已经将计划细节全部送给白夜,接下来看白夜表演就好。计划里也没有他荆正威协作的部分——他不可能明面上帮白夜的,除非他想拉荆家一起陪葬。 虽然拉荆家一起陪葬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但乐语现在的目标可是银血会这条大鱼,区区一个荆家,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但乐语还是来了,特意将值班换到凌晨晚上。 毕竟这是他制定的计划,他知道发动时间和各种细节,再凭借他队正的身份,如果白夜真的出了什么纰漏,他也能兜得住。 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乐语在家里,他也是要第一时间往半城区赶的。因此乐语值班与否,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如果待在家里反而会因为担心变得忐忑不安,抱着青岚睡觉都不香,还不如干脆来值班呢。 而最重要的是—— 乐语想看看自己点燃的这把火,是不是真的能燃烧整个半城区。 乐语这种想法也不难理解,譬如说杀人犯有一种心理,那就是会回到事发现场看看自己的丰功伟绩;又譬如说如果你拉了一大泡屎,多半忍不住回头看看自己的伟大屎业。 作者写了,也会想听听读者的彩虹屁来寻求认同感。 花了一周多时间准备计划,乐语怎么可能忍住自己的期待,逃到一边静等袭击的发生? 他当然要坐在视线最好的观众席上,欣赏着夜空下的美丽风景! 但这样一来,乐语就得考虑一个小问题:身为队正,值班期间守护区域遇到严重袭击,他难辞其咎。 因此乐语也不是瞎几把选袭击日子的,今天刚好是泉新和罗镇值班的日子,再加上他和琴乐阴,四个人一起背锅,怎么都能挡得住银血会的责难了。 当然,这样还不够,乐语从未低估这群富二代的恶毒内心——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翻完荆正威的记忆——因此他还得提防,泉新和罗镇会不会恶人先告状,将脏水污到他们身上,造谣污蔑他勾结白夜之类的。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乐语心知《青年报》已经引起许多人的觊觎,只是荆家护着他罢了。现在有了机会,难保他们不会联合起来挤走荆正威。 四个人背锅没汤喝,你一个人背锅其他人有肉吃……乐语以己度人,觉得其他人都是崽种,信不过。 因此乐语还得创造出一个大家一起背锅的环境——同时玩忽职守! 乐语又是聊起话题,又是拿出大富翁,为的就是让泉新和罗镇进坑! 只要袭击发生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玩大富翁,那他们就是天然的攻守同盟! 但乐语万万没想到,值班结束的听朝早和兰坚博居然也参与了进来! 一个黑锅,六人分摊! 这下子乐语都觉得稳如泰山了——银血会会长听古是听朝早的爹,难道他会为了罚他们几个玩忽职守的崽种,将他儿子也一起重罚吗?怎么可能!? 虽然乐语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这种‘虎毒不食儿’的想法是多么的肤浅,不过听朝早的加入,的确让他更加振奋。 “终于到了。” 正在转笔的泉新手一甩,笔杆旋转着飞到前方,再被他跳起来凌空接住,然后他顺势屁股一坐,就坐到凉亭的石座上。 “巧了,这里刚好有六个座位。”泉新伸手笑道:“请。” 半城的两个值班凉亭,都建立在岸边的高坡区域,再加上半城城门的巡刑卫,恰好可以连成三角形互相呼应,侦查整个半城区的情况。 既然靠近岸边,那自然也是有一阵若隐若无的水臭味,不过罗镇泉新他们是早有准备——亲兵们在凉亭四周放了一个小盒子并且点燃内部,很快整个凉亭就充满花香味了。 琴乐阴问道:“花熏?” “跟香雪海是同一种香味。”泉新笑道:“我找花熏店直接定制的超浓香型花熏,如果放在客厅卧室那肯定是呛鼻子,但用在这里却是刚好。你们想要的话,拿几个回去试试,觉得好用,去的时候报我的名字,他们帮我做了不少份,随便拿。” “怪不得我在你后面值班的时候总感觉能闻到一股香味。”听朝早摸了摸鼻子,一脸郁闷:“我还以为鼻子被臭味熏坏了,臭味都闻成香味。” 兰坚博平静说道:“别说的这么轻松,你那天可是让所有会内景战法的人都摸一下你的鼻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听家二少爷有如此独特的癖好呢。” 罗镇朝听朝早伸出手:“让我摸摸。” “别别。”听朝早苦笑着,弹起来远离罗镇:“大家都是成年人,别摸来摸去。” “哼,别自恋了,”罗镇嗤笑道:“你长得比我还难看,我难道还能看上你?” “是是是,罗镇你是天上天下无双绝对佳公子,我听小二萤火之光,焉能配得上你玄烛之辉?” “这还差不多。”罗镇满意说道:“但别人能摸,难道我摸不得?” “别啊镇哥!” 罗镇虽然行为乖戾,如同混混般不讲礼貌,但他外表确实长得好,剑眉星目,猿臂蜂腰,一套巡逻军服被他穿得跟将军一样,听朝早跟他比起来,确实差了那么点。 有一说一,乐语见过的银血二代里,就没几个长得丑。荆正威自不必说,都能女装了能差到哪去?荆家四兄弟里,哪怕是最老实最憨的荆正堂,也长得正气凛然。 荆家四兄弟排排站,看起来不像是变态奸商子弟,倒像是什么大侠二代。 毕竟这些豪贵通过金钱和繁衍对象的不断配种筛选,虽然无法保证后代的智商,但至少能延续父母的外貌。 “威少,讲解一下怎么玩吧。”兰坚博无视后面追逐打闹的两人,看向乐语:“别理他们,他们平时就喜欢这样打情骂俏,习惯就好。” “好你个坚少,别以为你送我一辆越野车你就可以这样污蔑我啊!”听朝早路过的时候叩了一下兰坚博的后脑勺,罗镇也很不爽,一脚踢向兰坚博屁股底下的石凳。 然而兰坚博稳如泰山,坐着石凳平移一米多,双脚一蹬就蹬回来了。 “别闹了,还玩不玩啊。”琴乐阴叹了口气:“别打了,要打出去打,你们在这里是打不死人的!” 追逐打闹的两人终于安静坐下来,期间他们的保镖亲兵完全没理会他们,显然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六人围着石桌坐好,乐语看着他们好奇期待的表情,心中泛起一阵古怪的违和感。 他压下内心微妙的心情,快速讲解一遍大富翁。本质上来说,大富翁就是会触发事件的飞行棋,入门并不复杂,大家一听就懂了,便马上开始他们第一场大富翁。 “我拿到汽车卡!我可以投三个骰子!哈哈爽!” “哈哈,大炮飞弹卡,我看看现在最有钱的是谁啊……听二少,不是兄弟不讲情面,但你真的太有钱了,送你去医官司住一天!” “时光卡?所有人回到上一回合状态?这也太变态了吧?” “强夺购地卡,可以强行购买别人的土地……很好,我很喜欢。” “陷害卡,勾结朝廷令目标坐牢五天。好,是谁这么幸运,要~被~我~选~到~呢~?“ “遭遇战乱,接下来三个回合都得不到任何收益……一点都不符合实际,越是战乱我赚的越多啊!我们听家可是卖军火的啊!” 他们几人很快就全身心沉浸在大富翁这款游戏里,因为游戏的遭遇或喜或悲,大呼小叫,会为自己福神附体而欢呼,也会为自己衰神附体而捶地叹息。运气好的人会被酸柠檬,运气差的人会被大声嘲笑,互相陷害得不亦悦乎,欢乐得就像…… 就像几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乐语看着他们,终于意识到,他心中的违和感来源于何方。 听朝早、泉新、罗镇、兰坚博……他们虽然是商人的儿子,体内流淌着罪恶的血脉,但他们同时也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罢了。 他们自然有喜有怒,有好奇心也有玩闹心,会有可以一起打闹的朋友,也会因为一款游戏手舞足蹈。 因为荆正威的原因,乐语之前一直将他们用‘商人子弟’符号化,仿佛他们就是一群生下来就为了争权夺利剥削民众榨干利益的资本家,一群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不择手段的奸商。 但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也有普通的一面,会为自己用了聪明的方式避开臭味而沾沾自喜,也会因为无法接受朋友的特殊癖好而躲开远离,更会因为和同龄人一起玩游戏而感到由衷的快乐。 听朝早待人处事圆滑得体,罗镇强横但注意分寸,泉新爱好转笔乐于分享,兰坚博沉默寡言毒舌十足…… 如果跟他们当朋友,其实也不错。 这时候,乐语忽然想起荆青蚨,想起那个坐在轮椅上,眼里只有金钱财产,嘴里只有利益交锋的老人。 他就像是一台暮气沉沉的生锈机器,正在吱吱呀呀地履行他最后的使命——为荆家选出下一台更年轻、更优秀、性能更好的机器。 他当年,是否也有一起打闹,一起欢笑,一起大呼小叫的朋友? 这个世界,没有人生来就是机器。 无论是这群生活优越的银血二代,还是玄烛郡那些努力挣扎的普通人。 是这片流淌着银与血的土地,将他们异化成敲骨吸髓的机器,永转不息的齿轮。 所以…… 轰! 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响,一道冲上云霄的火光,照亮半城区的夜空。 乐语转过头,眼睛倒映出的,是灯光璀璨的半城区美景。 开始吧。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生锈机器们知道,齿轮的叛逆,是多么的致命。。 ------------ 第152章 点燃不甘心 0:00,开始」 半城区靠岸区域皆有墙壁围绕,灯光照耀,唯独东南方向因为工厂位置的原因,工厂遮挡了路灯,导致这处异常昏暗。 再加上两处队长值班亭刚好在东北、正南方向,因此东南方向这个位置是最容易潜入的区域。 其实像这种区域还有不少,巡逻队安排值岗巡逻的时候,也将这部分区域靠近在内。然而因为该区域光线太暗的缘故,巡逻人员都是看一眼就赶紧离开,而值岗人员哪怕待在这里,也是尽量待在光线照耀的范围内。 对于辉耀人而言,光已经是近乎空气的生存必需品——除非是睡觉,否则长期待在昏暗区域,正常辉耀人都会产生心理性的困倦反胃。因此值岗队员稍微偏离值岗位置,其他人也理解。 更重要是,他们也不觉得还会有人来袭击半城区。上一次那群暴民成功来工厂区打砸抢烧,是因为工厂区根本没人能拦住他们,再加上巡刑卫反应速度太慢,所以才被他们成功逃脱。 现在巡刑卫已经加强了夜间值班人员,半城区到处都有巡逻队值岗,根本没人认为逆光分子还敢来袭击工厂区——来就是送人头! 所以,当尹冥鸿他们翻过墙壁时,远处墙楼的队员正在打哈欠,负责巡逻各区域的队员刚刚离开,在附近值岗的队员正在晒日光灯。 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0:15,击倒值岗队员」 四名武者从黑暗中袭入光明,两侧路灯下正在发呆的巡逻队员瞬间被他们击倒,连一声惨叫都哼不出来就被捂住嘴巴晕了过去。甚至就连他们倒下的时候,也被白夜行者接住了后脑勺,慢慢放下来,没发出多少声音。 「0:35,潜入附近四间边缘区域的工厂,安装烈耀火药。」 在这批精锐白夜行者的突袭下,工厂留守人员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他们的站岗安排早已被前些日子过来送宵夜的‘公子队正’泄露出去了。 他们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然后白夜行者迅速进入工厂,拿出藏在油包里的烈耀火药,小心翼翼地贴在机器上。 火药很早就发明出来了,而且辉耀人发明了火药的特殊加强版——烈耀火药,在火药里混合耀石碎片,可以令爆炸威力提高一个档次。但因为烈耀火药威力过强不稳定,而且会引燃附近物资,难用于军事用途,多用于开矿。 显然,矿工们能接触到的东西,就等于白夜也能拿到。 「0:55,按照顺序,连续引爆工厂的火药。根据引线长短,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分别会在15秒、30秒、45秒、60秒后分别引爆。通过连环引爆,可以将巡刑卫巡逻队的注意力集中到这片区域。」 当白夜行者安装完火药炸弹,尹冥鸿等人也迅速镇压了靠近半城区中心的大工厂。这间工厂是罗家的工厂,里面有一位狼鹰拳登堂入室的武者坐镇。但很显然,因为有某个善解人意的‘公子队正’过来找他打牌,所以尹冥鸿等人直接就冲进他休息的房间里,让他做个好梦。 尹冥鸿等人隐藏在墙壁的角落,静静在心里倒数:‘5,4,3,2……’ 轰! 轰! 连续两声剧烈的爆炸声,让尹冥鸿瞳孔骤缩!他转过头,看见远处一道火焰直冲云霄,燎原黑夜! 几乎是前后脚的,一号工厂绽放出绚烂的烟花,喷涌的烈焰将工厂房顶掀飞上天! 有白夜行者忍不住变了脸色:“那边怎么会炸!?” 第一声爆炸声,源自半城的中央区域! 他们人都在这里,那么是谁炸了中央的工厂? 如果说是事故,那根本不可能——这种因为剧烈燃烧向天喷涌的烈焰,正是烈耀火药的特征,事故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效果,就像你肚子疼顶多就拉稀,不会从第三只眼喷出宛如痔疮爆裂的血花! 不等他们商量好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工厂区的大地再次震动! 轰! 轰! 又有两间工厂喷涌出冲天火焰! 刹那间,整个半城的灯光都为之失色,冲天火焰照亮了工厂区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也选择今晚袭击工厂区。”‘碎银行动’的第二负责人尹冥鸿沉静分析道:“而且时间点与我们完全吻合。” “虽然这个时间的确是最佳时间,恰好是巡逻队员交班结束,其他队员卸下武装开始休息,巡刑卫那边的人也疲倦难持;虽然烈耀火药的确是最好的毁灭道具,特别是对付工厂机器;虽然……” “虽然有很多偶然可以解释,但我更认为,这是安排的必然。”尹冥鸿说道:“看来我们合作的那位‘朋友’,并不是很相信我们的能力和人品,所以派了另外一批人来‘支援’我们。” “是我们的盟友?”有人问道。 尹冥鸿点点头:“先将人安插在工厂里,然后从中央区域开始袭击,这个计划其实也在我们的计划书里,算是副策。我们本来打算主策副策一起执行,这样就可能获得最大化战果,但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只能执行主策。” “主策自东南往西南,副策自中央向北方。中央工厂和东南工厂连续爆炸,巡逻队兵力必定会往这边聚集。” “没想到‘朋友’居然还有这么一批可以执行副策的作战小队……那我们就成全他的好意,继续按原计划执行,但负责破坏中央工厂的行者就不必再去……” 说到这里,尹冥鸿眉头一皱,爬到工厂的岗哨楼里,眺望远方。 ‘那片区域的八间工厂,分别属于荆家、周家、泉家,其中荆家四间,周家一间,泉家三间……为什么荆家三间工厂都没了,就只有荆正威的工厂还在?’ 尹冥鸿记得,在计划书里,中央区域的八间工厂都是属于重点打击目标,因为根据‘阴音隐’的调查,它们都属于银血会里最能赚钱的生产基地,必须要用武器进行强烈的批判。 如果是‘阴音隐’派人执行副策,为什么他们放过了荆正威的工厂? 尹冥鸿不相信这是‘阴音隐’的私心——如果他真的不想白夜行者攻击荆正威的工厂,大可以将中央区域从计划书里划掉。毕竟‘碎银’行动时间紧迫,风险极高,减少几个攻击目标,白夜是不会在意的。 如果这不是‘阴音隐’的意思,那就是他派的这群‘手下’的自作主张。 这时候,尹冥鸿忽然想起文虹对‘阴音隐’的猜测。 青岚…… 荆正威…… 荆正威拥有不明情报来源,疑似拥有特殊部队…… ‘阴音隐’派的人,避开了荆正威的工厂…… 难道这群‘盟友’,跟荆正威有关系?‘阴音隐’,真的是能接触荆正威秘密力量的青岚? 电光火石间,尹冥鸿脑海里掠过许多猜测的,但现在没时间给他继续思考,“负责炸毁19号工厂的,按照原计划行动。19号工厂之后的负责人员,与其他人自由组合共同行动……时间到!” 无论如何,都要按照原计划执行。 说要将中央区八间工厂全部炸毁,就要将它们全部炸毁,少一间都不行! 既然你们‘忍不下心’动手,那就由我们来代劳! 轰! 此时二号工厂爆出冲天火光,意味着袭击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1:25,二号工厂炸毁,所有人分开行动,不走光明大道,通过工厂之间的幽暗小道迅速到达半城各处,制造出袭击者人数众多的假象。」 只听得几声风鸣,所有人同时窜出工厂,宛如影子一般‘钻进’工厂与工厂间的羊肠小道,快速在半城区里游走! 「1:55,四号工厂爆炸,预计巡逻队向东南方移动,此时应无白夜行者在东北区域。」 「2:15,南方区域的五号工厂与六号工厂同时爆炸,预计中央巡逻队向南方聚合,白夜行者提前规避」 「2:55……」 所有白夜行者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般,极其精准地按照计划里的时间轴,在相应的时间做相应的事,绝不提前,绝不延后! 几天前,当尹冥鸿看到这份计划书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 太快了! 这个计划太快了! 要在短短数分钟内袭击半城区一半工厂,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就像一头猛虎扑向山羊,只要山羊俯下身子,用角划过猛虎的肚子,就能完成反杀一样——虽然理论上有可能,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但仔细阅读之后,尹冥鸿又不得不承认,假如他们真的能找齐人执行计划,或许,有可能,应该,有一点点机会,能达成这个计划的战略目标。 虽说终究是找到适合的人选,但尹冥鸿他们在参加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玄烛白夜的行动,哪一次不是将脑袋挂在腰上的? 蝼蚁撼大树, 弱者向强者挥剑, 底层人民反抗统治者的暴政, 自然都得抱着虽万死吾亦往的决心。 其实玄烛白夜这次袭击半城区,就算成功了,也没多少实质意义。 银血会的统治,来自郡守府,来自承宣布政府,来自和阳军,来自八十八商会,整个东阳区的经济、军事、政治、乃至文化,都在银血会的控制之中。 哪怕半城区全毁了,他们也能重建起来。玄烛白夜这一次对银血会造成的损失并不致命,但反过来,要是他们这群白夜行者被抓住了,那玄烛白夜几乎可以撤离东阳区了——排除牧晴眉这个怪物,这里的十三人,几乎就是玄烛白夜的主要战力。 风险与成果完全不对等,但玄烛白夜为什么还要是执行这次‘碎银’行动? 因为他们想让东阳人民知道。 我们可以打脸他们一次,就可以打脸他们两次! 将高高在上的,从云端拖入泥潭。 让活在底层的,大胆仰望天空。 让神圣的变为笑柄,让强大的露出弱点,让习惯被银血会压榨的人们意识到,所谓的银血会,也不过如此。 不然银血会没了,也会有郡守,执政官,世家贵族来统治这片土地。必须要让民众们意识到,这些来自旧时代的统治者都是纸老虎,白夜才能取代辉耀。 白夜不怕这里的人懒惰,虚荣,好吃懒做,拜金享乐,这些品质其实都是很正常的人性需求,银血会只是将这些品质放大了利用罢了。 白夜怕的是,这里的人,甘于现状。 ‘当奴仆其实也不错。’ ‘一天工作16个小时也没所谓。’ ‘只要我不惹老爷生气,只要我做事勤快点,老爷就不会打我。’ 所以,玄烛白夜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反击。 白夜要让玄烛民众知道,他们除了甘于现状,自我安慰,苟且偷生外,还可以产生另外一种他们自血脉中带来,自灵魂中传承的心情—— 不甘心。 他们可以,不甘心! 尹冥鸿走到岗哨楼,站在被尻晕的站岗人旁边。 他看着满城烟火,忍不住眯起眼睛,张开双手,似乎想拥抱面前的一切。 “在玄烛郡活了24年,这是我所见过的,玄烛郡最美丽的景色。” 轰! 轰! 轰! 就像接连不断的烟花,一道道火焰从工厂中冲天而起,如同天雷勾动地火,雷鸣般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大地为之震动,玄烛为之颤抖! 连续五间工厂陷入火海之中,冲天的烈焰,将半城的夜空渲染成白夜! 就让这把火,点燃半城区,也点燃玄烛人民的……‘不甘心’! 「5:55,同时引爆五间工厂,宣告‘碎银’行动第二阶段结束,进入第三阶段。」 ------------ 第153章 我就是想看你们这种表情! “你的工厂也被烧了。” 乐语朝中央区域望了几眼,点点头:“是啊,的确烧了,我们家的工厂全军覆没了。唉,我们荆家好惨啊。”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吗?”泉新一边转笔一边问道:“什么事都不干,我觉得我爹会骂我哎……” “我们做事了啊。”罗镇投骰子:“我们不是派人去喊巡逻大营里的人全部出动,让中队长带人去追捕放火者吗?怎么可以说是没做事?该你了琴大少。” 琴乐阴接过骰子,说道:“泉少的意思我们明白,但我们下去带队没什么用。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放火者潜入半城区,万一遇袭了怎么办?千金之躯不下堂,工厂区遇袭是大家的事,但如果我们遇袭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毕竟,这些袭击的人究竟是何方势力,我们可不知道。” 听朝早疑惑问道:“不是逆光分子吗?” 琴乐阴笑着摇摇头:“短短五分钟,这两批‘逆光分子’就炸毁了近半数工厂,而且巡逻队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份堪比精英军人的行动力,以及他们对巡逻队的洞悉……与其说他们是‘逆光分子’,我更愿意相信……” 琴乐阴瞥了一眼乐语:“……他们其实是银血会某个人麾下的‘逆光分子’。” 乐语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喝一口冰镇蜜糖五花茶冷静一下。 兰坚博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逆光分子’之名,前来袭击半城区?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琴乐阴笑道:“半城区大范围遇袭,巡逻队都因此被调动起来。如果按照一般情况,我们几位队正队副都要分开行动,与此同时半城区一片混乱,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听朝早脸色一变:“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我们!?他们假借‘逆光分子’的名义,在混乱袭击中,光明正大除掉我们?” “不,不是你听二少。正常情况下,你和兰少已经离开了。”琴乐阴扫视一遍乐语、泉新、罗镇:“我自问与弟弟妹妹关系良好,他们不至于为了家产继承而对我痛下杀手……你们几位怎么看?” 咻! 泉新的笔飞了出去,不过他也没去捡,只是静静看着琴乐阴,脸色阴沉难看。 罗镇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将手里的橘子捏爆了。 乐语是最平静的一个,他看着琴乐阴,心里隐隐意识到什么,试探问道:“你是说……勾结‘逆光分子’袭击半城区的,可能是我们的某些仇人。” “这种可能的确是有的,不是吗?”琴乐阴笑了笑。 这时候,罗镇和泉新也回过神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琴乐阴是什么意思—— 甩锅! 有没有人勾结这群‘逆光分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得找人分摊这个锅! 别看他们现在神色如常,但他们心里也清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事后银血会肯定会对他们有所责难。只是这事无法避免,而且他们有家族保护,就算有事也不会有多大事,所以大家如此镇静地继续玩《大富翁》。 但能背锅是一回事,可以甩锅又是一回事! 既然可以将责任分摊出去,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而按照琴乐阴提出的疑点,今晚‘逆光分子’的袭击确实可能是内奸勾结所为。只要他们四人保持统一口径,将这件事往自己的仇家上推,至少不用负全责!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真的能栽赃仇家! 除了琴乐阴外,其他三人几乎都有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乐语的弟弟们就不提了,泉新和罗镇也不是没有敌人。作为五大商会的继承人,想要干掉他们的亲人,比不想干掉他们的亲人要多得多。 想到这里,大家同时转头看向听朝早和兰坚博。 听朝早一愣,瞬间知晓他们的想法,苦笑着说道:“我真傻,我干嘛要留下来呢……行吧,我会为你们作证的。” 兰坚博说道:“听小二是我大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出了什么事找我大哥,大哥最厉害了!” 听朝早笑骂道:“你这时候就认我大哥了?” 在座六人,四个人打算统一口径,自然也要将听朝早和兰坚博拖下水,而且听朝早是银血会会长的儿子,有他作证,这个锅几乎可以稳稳甩出去了。 谈笑风生间,居然就将‘半城区遇袭’这么一件大事解决了,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开始心疼起自己的损失。 “我三间工厂就这么没了……”泉新叹息连连:“这下子不能经常去香雪海了。” 琴乐阴耸耸肩:“你看到那间火最旺的工厂没?那是我的。” “八间,我在半城区的八间工厂,全部都没了!”罗镇怒吼道:“别让我抓住那群‘逆光分子’,否则的话他们就会知道大**子其实可以塞进很多的东西的!” 兰坚博:“我工厂里还有很多准备出货的新车……” 乐语无慈悲地棒读道:“我也好惨啊,工厂全没了,一无所有了。” 然后大家看向听朝早,罗镇酸溜溜说道:“小二你家的武器工厂都建在郡外吧?不对,你那个都不叫武器工厂,应该叫武器工厂堡垒,铜墙铁壁枪炮齐全,几百人的军队在你家堡垒面前跟纸一样,半城区的工厂都是你们家的副业,没了也没损失。” “我……”听朝早闭上眼睛,哽咽着说道:“我刚刚将一批铳械运到半城的工厂里放着……” 大家不禁对听朝早露出钦佩的眼神——论惨,还是你最惨。 这批运到自家工厂铳械,自然是不打算卖给和阳军,而是听家内部消化。现在这批铳械被烧了,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听朝早回去肯定要被骂惨了。 乐语听着着他们长吁短叹讨论自己的损失,不知为何,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奇妙。 他就像是黄毛在听苦主诉苦自己老婆变了,又像是易容的怪盗基德在听柯南说自己又没保护好宝石,还像是阴音隐在听千羽流说自己会帮忙盗取圣者遗物…… 当面背叛的快感,作案成功的愉悦,互相交织。 总之,就很爽。 我想看的,正是你们这种表情! ------------ 第154章 银血在燃烧 到底发生了什么? 浩海镜站在墙上,看着西南方向那边五条火龙直冲云霄,整个半城区仿佛都在燃烧,人类惊慌失措的喊骂声和建筑物吱吱呀呀的惨叫哀嚎混合在一起,仿佛奏响了末世序曲。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有人和他们同时袭击半城区? 为什么他们同样也选择使用烈耀火药? 为什么……忽然就把天给捅破了!? 浩海镜他是今晚‘断金’行动的负责人,同时他也是荆二少爷的心腹,自小就受到太家诸多恩惠,被发现具有卓越武道天赋后获得许多资源倾斜,年纪轻轻就将凌虚内景两大战法修炼至‘登堂入室’,距离融会贯通也只是时间问题。 后来太夫人有意让他去侍奉荆二少爷,浩海镜毫无犹豫就答应了。比起太家,荆家才是玄烛郡里庞然大物,而且他在太家只是一个寻常的侍卫头子,但若是成了荆二少爷的手下,等荆二少爷坐上家主之位,他自然就能水涨船高,成为荆家的头号干员。 事实上也跟他猜想的差不多,年轻的荆二少爷并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手下,而他作为母族派来的强大武者,很快就获得了重用,甚至为荆二少爷发展出一批秘密武装,暗中为荆二少爷扫除障碍。 这些年来,浩海镜为荆二少爷效忠的心越来越坚定。在他看来,荆二少爷这种面厚心黑,智慧卓绝,不择手段的人物,成就绝不仅仅止步于荆家家主。 只要好好为二少爷办事,二少爷说不定会允诺我创办商会,跟在荆家旁边喝汤……以后别人遇到我,都得尊称我一声浩老板…… 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浩海镜毅然接下了二少爷的任务。 「假装是逆光分子袭击工厂区,炸毁自家工厂和其他工厂,栽赃陷害荆正威。」 浩海镜很清楚这任务的危险性,一旦被人抓住或者发现,那浩海镜就是死路一条——对抗银血会是这个城市里最严重的的罪行。犯下如此大错,荆家根本不会保他,甚至会将他扔出去接受惩罚。 但富贵险中求,二少爷也跟他说了,只要他能成功完成任务,那荆正威很可能会就此失势。而二少爷目前争夺家主的最大拦路石,就是荆正威。 “为了我,你要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回忆起二少爷对自己说的话,浩海镜现在依然能感觉到体内的热血在沸腾。 但是在计划里,浩海镜等人其实只需要袭击一小部分工厂。他们从荆家的三家工厂开始引爆火药,然后一路向北,将途中的工厂全部点燃炸毁——其实也不需要炸得太彻底,意思意思就行了,但必须要让其他商会感受到切肤之痛。 然而现在…… 浩海镜看着满城火光,心想这已经不是切肤之痛,切腹还差不多。 捅破天也不过如此,银血会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数十家商会蒙受损失,他们就算成功回去,恐怕也要被暂时雪藏避避风头。 要知道这里面虽然工厂名义上属于谁家谁家,但其实大多数工厂都不只一家商会投资参股。 像荆家的三家工厂,是有几家商会共同分红,只是荆家占的份额最多,负责管理罢了。这算是银血会内部拉拢关系的一种方式——大家一起发财,关系不就上去了吗? ‘断金’计划里,浩海镜他们准备炸毁的工厂是经过一定挑选的,基本都是选小商会、赚钱比较少、替代性较高的工厂,这样既能让银血会震怒,又不至于让银血会肉痛到不惜一切代价查出真相。 相当于你把你爸爸给剪秃头的那种程度。 而现在,银血会最能吸金的工厂,几乎都陷入火海之中。 他们只是想给银血会爸爸剃头,而另外那群人……简直是用臭袜子塞进银血会的嘴里啊。 “一号,接下来怎么办?”蒙面人三号过来问道。 从集合开始,浩海镜等人就是蒙脸见人,互相以代号相称,从一号到七号,目的自然是为了向其他合作者遮掩自己的身份——但其实没有意义,都是为主人干黑活的人,稍加接触就猜出对方是谁。 但有时候,‘多此一举’的意义,就在‘多此一举’上面。哪怕大家互相知道身份,但只要蒙着脸,就意味着大家都是共犯,不用担心被出卖。 “按照原计划行动吧。”浩海镜有些惆怅:“不用管另外那群人,我们尽快撤离。” 其实那群人的行动也并不是没好处,至少巡刑卫和巡逻队的人因为他们分流了一大半。在原计划里,浩海镜他们七人是准备跟巡逻队正面周旋,现在的难度就相当于危机合约等级从18降低到8——虽然依然有点麻烦,但应付起来轻松多了。 说罢,浩海镜跟三号点燃这里的引线,施展凌虚战法在飞檐走壁。 这就是他们敢七人袭击半城区的底气——在凌虚战法加持下,普通武者根本追不上他们,铳械也难以瞄准。而且他们本身就是杀人放火的行家,干这种活多少有点经验,自然是驾轻就熟。 不过他们来到下一间工厂时,发现年老看更人没有睡觉——很正常,周围都天雷地火谁还睡得着——不过他看见浩海镜等人时,却没有丝毫害怕,一脸开心地招手道:“快来快来,大门没锁,快进去烧了吧!” 浩海镜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他和三号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毕竟人家来你家放火,你这么欢乐地招呼别人还提醒大门没锁,由不得他们不怀疑是不是有阴谋。 难道里面有高手? 还是说巡逻队巡刑卫在里面埋伏? 看见他们停住了,年老看更人顿时急了,喊道:“你们快点过来啊!快把这间厂也烧了吧!不然巡逻队就要过来了!” 他急了他急了……浩海镜他和三号对视一眼,同时明白对方的心思。 太古怪了! 放弃袭击这间工厂,直接走吧! 天知道里面有什么牛鬼蛇神在等他们! 发现他们真要跑,年老看更人发出一声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榨出来的哀嚎,大喊道:“把火药给我!我帮你们炸了,行了吧!” 浩海镜还没反应,三号就从油包里拿出一包烈耀火药扔过去,年老看更人拿过后便大喜过望地离开了岗哨亭。 “为什么要给他!”浩海镜不解问道:“万一……” “放心,我们用的烈耀火药没有任何标识,他们就算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 “但你为什么要给他?” 三号耸耸肩:“他不是想炸了工厂吗?那就是帮我们做事,为什么不给他?” 浩海镜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闷头跟三号一起沿着逃跑路线撤退,但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他们转头看去,发现刚才经过的工厂已经炸成一团火球了,浩海镜止住脚步,脸色难看地说道:“爆炸的速度太快了……他引线肯定点歪了,这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离开,他肯定也被炸死了!” 三号轻松说道:“我看他年纪也不小,大概五十几岁了,死了算是喜丧吧?” “但他为什么要炸工厂?”浩海镜万分不解地说道:“我们明明都走了……而且他是靠为工厂看门混生活的,就算他没被炸死,工厂烧了他不也没工作等着饿死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号说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工资被工厂老板扣了很多次,可能是工厂老板对他呼来喝去当他是狗,可能是他本性就是个尊崇混乱的坏人,今晚想借机干一波坏事,当然也有可能只是……” “……他也觉得今晚的风景很美。” 浩海镜一愣:“风景很美?” 三号张开双手,似乎想拥抱眼前的风景,用宛如艺术家的声音歌唱道: “不美吗?你看,银血在燃烧啊。” 浩海镜再一次注视这燃烧的工厂区。 但莫名其妙的,他现在的心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刚才他是在惊惧,在害怕,在担忧,那么他现在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他为什么要窃喜? 工厂区烧了,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相反,二少爷的工厂也在其中沦陷了,二少爷这次肯定也损失惨重。 他不仅不该喜,甚至该悲痛才对。 但窃喜之所以是窃喜,正是因为这种喜悦只能偷偷摸摸品尝,是禁忌的愉悦,是背德的狂欢。 浩海镜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悦。 因为他是穷人。 他双亲在太家的工厂劳碌一生,四十岁全都两鬓斑白老死了。 如果他不是因为战法天赋卓越,那他要么在太家当一个谁都能呼来喝去的侍卫,要么做一个二世祖跟前马后的奴仆。 对他来说,玄烛郡只有两种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玄烛郡从来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银血会的豪贵子弟。他为二少爷效忠尽死,为的获得二少爷的赏识,只求有生之年能挤进银血会这个圈子,成为统治者的一员,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一员。 但他现在甚至连银血会的狗都当不上。 他只是二少爷的忠犬罢了。 虽然浩海镜万般说服自己,‘银血会是强大的商人集团’,‘他们都是掌控无上权力的东阳统治者’,‘东阳区在银血会的统治下才有未来’云云。 但他心里很清楚。 银血会就是一群人渣的联盟,每个商会都是敲骨吸髓的奸商渣滓。 无一例外。 这片流淌着银与血大地上的人,都是要靠伤害别人才能活下去。 有良心的人在玄烛郡只有死路一条。 像二少爷这种主子,已经算是比较有良心的,还不是被那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荆正威逼得出此下策? 这便是浩海镜喜悦的原因。 非常单纯。 非常叛逆。 非常不政治正确。 ——看见人渣们的财产灰飞烟灭,难道不值得为之高兴吗? 这些从无数穷人身上压榨出来的银血,在燃烧啊。 浩海镜似乎也明白年老看更人和三号的感受,一时间微微失神,沉浸在满城火海的美景中,不能自拔。 轰! 远处,一间工厂又被炸飞了天花板。 浩海镜一开始还看个乐,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三号,那间工厂……” “怎么了?” “那间工厂……”浩海镜咽了一口唾沫:“是不是荆正威的工厂?” 三号一愣,拿出地图比对了一下。虽然蒙着口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声线都变了:“……是的呢。” 浩海镜顿时慌了:“怎,怎么办?” 其实‘断金’计划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那就是如果荆正威的工厂也炸了,那他岂不是不证自白? 但这个漏洞又不是漏洞,因为只要他们不去炸荆正威的工厂,荆正威的工厂也不会自我爆炸,所以大家几乎没有考虑。 哪怕荆正威意识到其中的阴谋,想炸工厂自污也肯定晚了,银血会只会认为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谁也想不到,今晚居然出了这么多意外。 两拨人同时袭击工厂区。 他们‘断金’七人故意留着的荆正威工厂,被另外那批人顺手炸了! 绝了,荆正威跟你们有仇吗?中央区明明就只剩他一间了,炸不炸也没所谓啊! 可以这么说,‘断金’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甚至为别人做嫁衣——浩海镜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他们烧了一小部分工厂,还引流了一部分巡逻队和巡刑卫,自然是帮对方分摊了许多压力。 “你问我怎么办?” 三号晃晃脑袋,打开防水油包看了看:“我还有一包烈耀火药,你呢?” 浩海镜:“我还有两包。” 三号拿出地图看了看:“按照路线,我们路上会进过两间工厂。如果留一包火药炸墙,那我们还能用两包,刚好可以将那两间工厂炸了,走吧。” “还炸?”浩海镜一懵:“但现在任务都失败了,我们再去炸工厂已经没有意义——” 三号指了指后面年老看更人炸的工厂。 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断了房梁,工厂楼房发出崩塌的声音。 “如果做什么都要问有没有意义,那人生也太没意思了。”三号笑道:“一号,你去不去?” 一号。 蒙脸,代号,无人知晓你是谁,无人知晓我身份。 浩海镜瞬间明白三号的潜台词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谁是谁,所以……无论他们做什么,也不会有人追责。 “我……” 浩海镜下意识就想大声斥责他。 我可是对荆二少爷忠心耿耿! 我是银血会的忠臣! 我是玄烛守法公民! “我去!”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壮丽火景,斩钉截铁地说道。 ------------ 第155章 青岚还需要继续改造 这一夜,玄烛郡所有人都睡眠不足。 哪怕你睡成死猪,也会被喊起来出来看热闹,不对,是看烟花,也不对,哎呀总之出来看大老板们倒霉就对了! 半城区满城烟火,烧的整个玄烛郡都看得见。幸亏半城区位于郡外,有城墙阻挡,不然这火势很难说会不会蔓延到城里,朝向半城区的那一面的城墙都被熏黑了。 走水救火声响彻夜空,巡刑卫、各家商会、郡守府都派人抢救火势,甚至连黑帮找人去帮忙了,端的是齐心协力热火朝天,众志成城抗火救灾,若是朝廷还管得着东阳区,说不定玄烛郡守府就会发一篇《全民救火》的报告上去邀功。 不过事实上,普通老百姓对此是比较淡定的。 如果有人也打算去帮忙,旁边就会有人劝住他: “哎呀,你急什么,半城区都没人住的,全都是有钱人的工厂,哪用得着你去救火。” “但他们好像很缺人……” “哎呀,你有没有看《青年报》的?有钱人家里都是接水龙头的,里面有的是干净水,我们喝的都是别人不要的井水,他们放满一池水游泳都行,你搬这点水有什么用?坐在这里好好看着吧,等有钱人一将水龙头打开,这火啊,就灭了。” 然后这火烧到第二天都灭不了。 不过天亮了,就意味着武者们脱离夜间虚弱状态,救火效率提高了几十个百分点,而且半城区三面环水,虽然江水因为工业污染臭了点,但好歹能用,很快就引水扑灭了大多数明火。 然后半城区就变得又臭又焦,仿佛垃圾场燃烧了一样。 不过,既然有人对工厂区被烧幸灾乐祸,那么自然也会有人对此义愤填膺。 “周老板!周老板你开门啊!” “工厂没了,我们还有没有工作,工资还发不发?” “先将这半个月的钱发了吧!” “周老爷,我们家等米下锅,求求你先把这半个月的钱给了吧。” “那群天杀的为什么要炸工厂啊!” 车辆缓缓驶过街道,外城里许多商会店铺大门紧闭,工人们围在外面大声叫喊——他们都是本应该一大早去工厂上班的,但他们现在过去,可能都只能做搬砖重建的活。 “太惨了……” 听见青岚的叹息,乐语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这么多工厂没了,肯定会有很多工人失业。”青岚看着外面说道:“这些就指望在厂里工作过活的人,现在该怎么活啊?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活下去?不知多少人要鬻儿卖女,流离失所……” 不知不觉,青岚握紧了拳头:“逆光分子那群人,果然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乱世暴徒!他们为什么偏要袭击半城区,为什么偏要砸烂大家的饭碗,为什么偏偏选在公子值班的时候……” 乐语一点都不生气,他又不是白夜行者,青岚骂白夜关他屁事? 但好歹这个计划出自乐语之手,他便为自己辩解两句:“但你不觉得,这些事发生的根本缘由是银血会想压低薪酬加强剥削工人吗?逆光分子的反抗,其实是为工人们向工厂反抗,让银血会知道,他们并非可以为所欲为。” 青岚摇头:“但银血会只是想多拿他们一点钱,而逆光分子这样做是砸烂盘子,让所有人都吃不上饭啊!” 乐语耸耸肩:“如果银血会继续这样任意妄为,工人们迟早也会吃不上饭的。” 青岚不信:“怎么可能,如果工人吃不上饭,那工厂岂不是没人干活?” “那就设定一个阈值。”乐语平静说道:“假设辉耀男人到了34岁就开始体力下降,工作效率降低,那就只雇佣年轻男人,给他们的工资只允许他能填饱肚子或者买瓶酒麻痹自己,等他老了就辞退他。虽然以前的年轻老了,但新的年轻人也成长起来,一代接着一代,工厂里就永远不缺工人。” “假如用机器来比喻,那工人就是工厂这座机器的零件齿轮。机器能动就行,至于零件齿轮会不会坏掉……坏掉的话,换一个新零件就好。” 青岚下意识掩住嘴巴,摇头拒绝这个猜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乐语反问道:“以前天下未乱,朝廷还能插手东阳,所以银血会才不敢乱来。但现在各区纷乱,朝廷软弱,银血会早就蠢蠢欲动了。” “我的弟弟们,说不定也只是为银血会当了一次替罪羊……工人之所以时常暴动,不就是因为他们能吃饱饭吗?银血会,早就想令工人吃不上这口饭了。” “如果逆光分子这次袭击,真的能令银血会收敛一点,那就已经是胜利了。” 乐语说的这番话其实并没有多少证据,更多的只是他的猜测。 只是他翻阅荆正威这些年的记忆,忽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老皇帝被刺杀暴毙的那一年,银血会许多商会同时囤积物资,导致物价飞涨,民间怨声载道,但很快郡守府和银血会达成一致,商品正常流通,物价稍微回落——但还是比以前的贵。 试探性的物价上涨,成功。 然后银血会要求各家拥有大量工厂的商会管好自己的工人奴仆,不要再发生工人暴动的事,荆家因此肩负沉重压力。然而这个要求,本质上就是要荆家做出选择:你割肉喂饱工人,或者你割工人的肉,让他们闹不起来。 荆家会做出何种选择,几乎毫无疑问。 于是荆正武他们便为银血会踩雷,开始试探性的工资下调,只是这次他们这次撞到钢板了。 哪怕没有荆家牵头,银血会迟早也会出台类似的措施——各区战乱的影响,天际流民的涌入,现实环境都在迫使他们要加大对底层的压榨力度,他们焉会割自己的肉去喂饱底层的肚子? 而银血会的真正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他们心知自己争权夺利的基本盘其实是自己的生产资料,是工厂和工人,所以他们千方百计想稳住这个基本盘,将奴仆制度发明广大,勾结政军两界联合镇压暴动都是基于这个原因的正常操作。 但因为逆光组织白夜之类的存在,银血会的内部镇压一直没有太大成果,不是这边暴动就是那边抗议,就像野草一样烧之不尽。天下纷乱,同时也是银血会的一个机会——朝廷管不到他们,他们可以尽情试探工人们的底线。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将工人的底线压到最低,刚好能让工人活着,但又让他们疲于工作无法反抗无法思考,化为一颗颗只知道活着和工作的齿轮零件,彻底断绝银血会基本盘的隐患。 东阳区的阶级矛盾早就大到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程度,而爆发矛盾往往是不满者向既得利益者挥起拳头,而解决阶级矛盾有两种方向:缓和矛盾,让不满者放下拳头;又或者不解决矛盾,解决不满者——让不满者举不起拳头。 银血会走的,就是后面那一条路。 其实乐语一直对玄烛白夜颇为悲观。如果辉耀仍是刀枪剑戟的封建时代,那他们拿着草叉也有希望掀翻银血会,但问题现在是铳械枪毙的热兵器时代——面对拥有和阳军支持的银血会,白夜只要没有同等强大的暴力武装,那他们多少次起义都只会引来血腥镇压。 乐语也没想到破局之法,他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但是,但是……”青岚脸色不安地支支吾吾,她看到外面正在吵闹的工人们,就像考试中瞄到正确答案的考生一样高兴说道:“但逆光分子袭击工厂,就算他们有再多理由,付出代价的却是这群可怜人!他们丢了工作,手停口停,他们怎么活下去?” “会有工作的。”乐语淡定说道:“工厂烧了,自然要重建工厂生产机器,其他不说,他们至少可以搬砖。我出门前,就让管家去通知工厂负责人开始重建工作。” 青岚指出漏洞:“但其他人未必会重建工厂啊!像这种逆光分子自出自入随时可以袭击的地方,其他商会还肯在这里建厂吗?” “当然肯。” “为什么?” “家里出了蟑螂,你难道会把家扔下去其他地方吗?”乐语笑道:“更何况,玄烛郡对银血商会而言,可是比家还重要的地方——在其他地方,商会就只是政军两界的钱袋子,予取予求的猪,唯独在玄烛郡,他们才能通过抱团与其他两方三足鼎立。” “相比其他地方对商会的态度,逆光分子对银血会而言,根本不算多大的麻烦。他们不仅会建厂,还会建的更多更大,通过裹挟工人来对抗郡守府和和阳军!” “话说回来。”乐语颇为纳闷地看向青岚:“你跟逆光分子有很大仇吗?我看你一直在想方设法臭骂他们,我还以为你会心里暗暗为他们叫好呢。” 青岚眼神躲闪:“我……我想得没公子那么多,所以看见他们毁了那么多人的饭碗,心里就很生气。而且……” 她低下头玩手指,状若随意地说道:“逆光分子不是公子你的敌人吗?都是他们,才害得你……” 乐语恍然大悟——原来青岚说白夜坏话,都是为了讨好我啊。 唉,连青岚这个苦命人儿,都学会了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明明自己就是无产阶级,却还站在他这个资本阶级的立场上,口是心非地狂喷逆光分子,只为能刷一下他的好感度。 银血会真的是将人变成鬼啊! 乐语本来以为,将青岚提拔到总编这个位置上,让她从工作中重新汲取自信和快乐后,应该差不多将她改造的差不多了。 等乐语什么时候玩腻了——他是说玩腻荆正威这个身份——他跑路之前就顺便给青岚一大笔钱让她随便去哪里开始新的人生。 但现在看来,青岚的改造之路依然任重道远,乐语得继续拔除她心里那低人一等的思想! 乐语摸摸青岚的脑袋,说道:“唉……以后说话不用顾虑我,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看我骂银血会骂的多随意,多学学。你就算在我面前骂银血会,骂任何人,我都不会怪你的,不用说这种刻意讨好我的话。” 青岚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臭傻逼。” “啊?” “我没说话。” 车驶进内城后缓缓停下来,开车的米蝶说道:“公子,到了。” 乐语站起来:“利桑跟我下车,米蝶你继续送她去报社吧。” “公子。”青岚拉住他的手:“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这里又不是荆家,你当然不能去。”乐语摆摆手:“去去去,别想着不上班,你跟我一起来内城已经迟到了,老老实实去报社。” 青岚担心说道:“公子……你要回来啊。” “我本来没有危险都感觉被你说的要死要死了,这有什么好关心的,多关心你自己吧。”乐语没好气关上车门:“再见!” 看着轿车掉头往外城驶去,乐语转过头朝利桑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我在内城还能遇到危险吗?” “……对。”利桑点点头。 在乐语面前的,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庭院,门口高悬着一副‘招财进宝’的庸俗牌匾,门旁墙壁挂着这里的路牌:甲八十八号。 他上去拿起门口铜铃叩门,很快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人打开门:“是巡逻队正荆大少爷吗?” “是。” “请进,大家都在正厅。” 中年人为乐语引路,而利桑也被其他人带走。他现在去的地方,不带保镖。 走到正厅门口,中年人没有进去,朝乐语伸手:“请。” 乐语淡定地踏过门槛,背着初晨的阳光,走进这处大的过分以至于内部略显幽暗的大厅—— 八十八双的眼睛,同时看向走进门的乐语。 在乐语面前的,是宛如礼堂大小的大型正厅,四张大型圆桌放置在正厅的四个方向,唯一一处天窗的阳光照在四张圆桌所空出的正中间,每张圆桌旁都坐满了二十二个人,合计八十八人。 他们,是八十八商会的代表。 这里,就是银血会。 乐语扫视一遍全场,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过去跟他们站在一起:“背锅小分队集合!” 琴乐阴:“?(^?^*)威少你来啦。” 泉新:“(°ー°〃)什么背锅?” 罗镇:“(○` 3′○)关我屁事。” 兰坚博:“≡ω≡我不知道我要不要背锅,但我知道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人背锅。” 听朝早:“(′Д`)我就不应该跟你们玩大富翁……” ------------ 第156章 银血议事 因为工业化集体劳动,再加上市场经济的发达,因此玄烛郡民众之间的信息交流相当频繁,吹逼八卦那几乎是玄烛郡的鲜明特色。 别看银血会高高在上,但银血会里的新闻往往也是底层民众津津乐道的八卦新闻,譬如荆家四子争产,听家大少爷子承父妾,罗家独子流连红玉海……哪怕大家族里会封锁消息,但干活的都是下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去,自然会多多少少传出风声。 不过像家族争产豪门恩怨之类的八卦,都是只能流行一时,过不了几个月就忘得一干二净,民众会转而讨论其他话题。唯独有一个话题,是玄烛郡民众百年来一直热议,从无定论,随便拉个小孩子都能说出个头头是道。 那就是银血会的‘本部’。 有人说,银血会的本部就是听家,银血会议事就是听家找五大商会讨论一下,将自己的意志变成八十八商会的意志; 也有人说,银血会本部其实是在郡守府,银血会始终要接受郡守府的管辖,开会要在政府里面进行;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银血会本部在内城地下武装密室/海上幽灵船/山中黄金宫里,每当银血会需要开会,八十八商会人员就会消失一部分,一同前往堆积了银血会百多年财富的本部…… 虽然各种猜想大相径庭,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能肯定的:银血会确实存在本部。 只不过跟他们对有钱人的猜想不一样,银血会本部并不是放满铳械大炮随时造反的地下密室,也不是随时可以一走了之无影无踪的神秘幽灵船,更不是用百年财富建造的黄金宫——乐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言语凿凿地相信银血会拥有一处黄金宫,可能这就是皇帝的金扁担吧。 在许多猜想里,民众都过分夸耀银血会会长的权能,认为他能控制八十八商会的财富,翻手通神,覆手掌权,用钱砸死拦路狗。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用八十八商会的财富去建造一个黄金宫,就算他想动用银血资金修个桥补个路,都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他。 而传说中的银血本部,也没那么神秘,就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内城宅院。除了曾经来这里开会的人,其他人就算路过甚至不会多看两眼,顶多以为这里是哪位达官贵人的私宅。 为什么大家都如此好奇银血会本部到底在哪? 因为这里,就是玄烛郡,乃至整个东阳区的权力中心。 虽然银血会内部有军政商三方倾轧算计,但在外人看来,银血会就是完全掌控经济、军事、政治乃至文化的真正统治机构。 哪怕实际上银血会内部议事只有八十八商会参加,但他们的意志也是足以影响民众的决策——除非是绝对无法妥协的底线,否则银血会八十八商会做出的决定,和阳军和郡守府都必须退让接受。 当然,银血商人很少会得罪其他统治阶级,大多数情况都是宁愿退让部分利益,以求和气生财,将其他人也拉入自己的利益集团,所以银血会才扩张到如斯庞然大物。 但银血会的核心,依旧是八十八商会。正式议事时,商会便会派出有决定权的代表前来讨论商人的未来,在这个议事厅诞生的集体意志,将会贯彻到玄烛郡每一个角落。 乐语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慌张。虽然事情有点大,但他有荆家大少爷这个身份庇护,而且还有其他人一起背锅,难道银血会还能吃了他? 八十八个人,听起来好像很不少,但乐语以前可是曾经在毕业晚会里,当着几百人的脸跳极乐净土的啊! 这点小场面,怎么可能唬得住他? 你有种就杀了我,怕个屁啊! 虽然乐语来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辅导,但是在迈进这间议事厅之后,忐忑不安的心却还是止不住剧烈跳动! 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听朝早等人,发现他们脸色也是极为难看,琴乐阴笑容不再,泉新甚至满头冷汗,低下头不敢看前面。 乐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他们五个只是因为倒霉被牵连的背锅侠都如此紧张,那他这个在暗中策划一切搞风搞雨的带恶人,等下岂不是被吓得坦白从严牢底坐穿? 啪。 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议事厅的两扇门被外面的仆人合上,早晨的阳光被严丝合缝的门遮得一丝难侵,议事厅越加昏暗。 “既然人到齐了……”北方圆桌,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悠悠开口。 “等等。”北方圆桌的一人忽然站起来:“红乐少爷,请过来坐下。” 琴乐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其他五人微微颌首,大步过去坐下。 “啧。” 罗镇毫无遮掩地发出嫉妒的切齿音。 “博少爷。”主位旁边也有人站起来:“家主吩咐,你今天坐这里。” “多不好意思啊,你们站着我坐着。“虽然是这么说,但兰坚博还是麻溜地过去坐下了。 乐语心里还在疑惑他们是不是腰不好,怎么一听到可以坐下就那么欢喜,而这时候主位另外一侧又有人站起来:“荆大少爷。” 乐语看过去,认出他是家族亲信,荆守。 家族内宴时,他曾见过荆守两次,不过荆守跟任何人都没交流,默默吃饭,一副‘热闹都是你们的’样子。 但荆守可以说是荆青蚨的首席执行官,荆家大多数产业都是由他进行直接管理,在荆青蚨随时下土请全族吃饭的情况下,他甚至拥有决策权。 然而就像他的名字,荆守没有做任何越轨行为,老老实实守着荆家的产业。荆青蚨要分产业给儿子们,荆守老老实实照做。 平日不拉拢人心,做事一丝不苟,也难怪他能获得荆青蚨完全的信任。 荆正威和荆正武曾试图接近他,但荆守无儿无女,大龄未婚,平日不爱享乐,他们连接近讨好的方式都找不到,荆守也从未回应他们的示好。 按照荆正威的判断,荆守其实也没什么才能,顶多算是一条守成之犬,但他是一条难得的忠犬——据说他连名字都是荆青蚨取的,他人生的意义就是贯彻对家主的忠诚。 由他来代表荆家参加银血议事,也是应有之意。 “老爷吩咐我,”荆守说道:“以后的银血议事,都由大少爷你来参与。” “嗯!?” “什么?” “居然是荆正威……” “‘黑荆棘’荆青蚨终于……” “荆家要平稳落地了吗?” 议事厅里顿时一阵议论纷纷,这时候主位中年人拿出一个铃铛摇了摇。 刺耳魔音贯穿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微微失神,瞬间安静下来。 镇魂石铃! 听朝早曾经用过一次的道具,听家不传之宝,虽然对环境有一定要求,但成功用出来就能让受影响者陷入失神迷糊状态! “安静。”主位中年人淡淡说道。 荆守让出位置,朝乐语伸手:“大少爷,请。” 乐语隐隐感觉到,这似乎是银血会内部的某种仪式,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周围人纷纷向他投来羡慕、嫉妒、讨好的目光,就连罗镇等二代继承人也不例外。 这种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幸运儿中了**彩似的。 当乐语坐下来的时候,便瞬间感觉到了异样—— 他融化了。 ------------ 第157章 我来说句公道话 就像一滴水汇入海洋。 又像是屎遇到了屎壳郎。 乐语刚才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安静下来,对自己弱小无力所感到的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无所不能的自信! 那个忐忑弱小的自己,仿佛融化在银血会的汪洋大海里,成为汪洋大海的一部分。 无论面对何等天雷地火,狂风骤雨,他都无需畏惧。 因为,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 因为,在他身旁的……是齐心协力,团结一致的银血同胞! 这是精神海暗示! 乐语很快就凭借强大的精神力挣脱这突如其来的认同感自信心,意识到这间议事厅暗藏的玄机——议事厅建造的时候,必定运用了大量耀石,令内部环境满足精神海的产生条件! 所谓的精神海,可以说是辉耀人的一种黑科技。简而言之,就是类似于‘军魂’‘同心’之类的集体意志,当许多辉耀人的内心情绪因为相同而产生共鸣,他们的精神力就会汇聚在一起成为精神海。 精神海产生之后,又会反过来影响所有人,令所有人的意志达成一致,而所有人意志一致又会加强精神海……就这样构成正循环后,精神海会越来越庞大,哪怕以前的人已经不在了,但精神海依然能留存在建筑中,继续影响下一批人! 很显然,精神海几乎只适用于军队之中,而各处边境防线里,几乎都有耀石铺就的精神海练兵场,保证每个新兵进去之后很快就会被以前的‘军魂’所感染,迅速成为一名精英老兵。 但除了军队外,其他地方就很难应用精神海。最接近军队的地方应该是学校,但学生读书时,也很难产生相同的情绪:有的人是为了功名利禄,有的人是为了追求知识,甚至有的人只是被家长送来读书…… 然而边境军队不一样,所有参军者几乎都有相同的意志:保家卫国,抗击蛮族! 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精神海,乐语能这么快认出来,还是因为精神海的特征过于明显。 个人精神融于集体精神。 集体意志化为个人意志。 精神海暗示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会让人对同在精神海的人产生错误的认识。 譬如乐语现在看所有坐在位置上的商人,都感到无比的亲切,仿佛大家会和他一起掀翻银血会。 但这个认知跟现实相差太大,所以乐语迅速就清醒过来。 饶是如此,乐语心中的银血荣誉感却是丝毫不减,对其他人也是好感连连,根本兴不起任何挫骨扬灰的恶意,仿佛他真的变成邪恶资本家的一员了。 不过乐语更好奇的是,这里的精神海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精神海显然是地点型精神海,默认将所有坐在位置上的人都拉进去。只是精神海产生条件颇为苛刻,需要多名同道者怀着相同的目标相同的心情一起行动,才能诞生出最初始的精神海。 这里是银血会。 这个精神海是银血会的精神海。 难道……以前曾经有八十八名奸商在这里歃血为盟,为了成为最强大的利益集团而团结合作,他们的野心和对金钱的贪心是如此的高度相似,以至于达成了精神海的门槛,创造出属于商人们的精神海? 这应该算啥?‘商魂’?‘资本之心’? 如果在游戏里,乐语觉得自己都能看到一则提示:「你获得银血会的认可,获得被动特性‘资本银血魂’,你与其他商会暂时处于绿名状态,无法互相攻击。」 乐语进来后之所以会感觉忐忑不安,也是因为精神海的原因:精神海对区域外其他人有负面影响,会不断刺激他人精神力以至于产生生理不适。 而且议事厅的灯光很有意思,坐下来的人会感觉天窗那一束光如同天赐般笼罩自己,但站着的人却觉得自己身处黑暗,是一种充满心理暗示的建筑技巧。 简单来说,就是站着风水不好。 “还有人要坐下来吗?”主位中年人问道。 听朝早、泉新、罗镇三人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那么正式开始议事。”中年人说道:“今天来了不少新面孔……我是听家大掌柜听鸠,会长身体近日稍有不适,我代会长履行职务,可有异议?” “没有。” 当乐语回答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跟其他八十六人同时响起。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银血会要在这个有精神海的地方进行议事—— 高效。 齐心。 以及……极其强烈的反馈感! 当八十八人同时通过或者否决提案时,那股集体裁决的力量非常令人沉醉。仅仅在这里坐了一会,乐语就感觉自己对银血产生有强烈的归属感,非常期待进行下一个议题! “今天有两个主议题,一个是巡逻队的管理,一个是逆光组织的对策,但这两个主议题都可以归纳为一个——那就是如何应对昨晚发生的半城区袭击事件。” 听鸠拿出一个笔记本,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一个小议题,对巡逻队的问责。根据调查,袭击事件发生时,巡逻队三名队正、三名队副都在现场,但他们都无力阻止袭击事件的发生,眼睁睁看着受袭区域蔓延整个半城。” “在这里我也不废话了。”听鸠拿出一张纸:“六名队正队副在天亮后给了银血会一份解释,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尽了自己应有责任,他们之所以没有亲自追击袭击者,是因为他们觉得袭击者来历不明,觉得袭击工厂只是幌子,真实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制造刺杀他们这些继承人的机会。” “在问责之前,我先代表听家做出对队正听朝早的惩罚。”听鸠说道:“你接下来三个月不准离开巡逻大营,日夜与队员共同训练,并且罚没你所有家族私产,用于赔偿所有因为半城袭击事件而损失的商会,你可有异议?” 听朝早马上抱拳说道:“小侄没有异议!” 听鸠是听朝早的叔叔,也就是说他是银血会会长的弟弟…… 乐语脑子一转,就明白听家这个惩罚的‘水分’——罚没所有私产好像很惨,但听朝早一个尚未接手家业的二少爷,又有多少私产? 至于不准离开巡逻大营与队员共同训练……连听朝早的队正都没剥夺,算个屁惩罚。 难道听朝早三天后去香雪海休闲一下,还会有人向听家告状吗?他在队里训练摸鱼,教官还能痛扁他一顿? 当然,听朝早明面上肯定会做个好好队正,因为听家这个惩罚,本质上是吩咐听朝早继续掌控巡逻队。 不过听家都这样表态了,其他人自然不会继续对听朝早穷追猛打。 大家齐声回道:“同意。” “那么现在讨论对六名队正队副的惩罚。”听鸠说道。 这时候,忽然有银血成员举手说道:“我来说句公道话……” 来了来了,要拉偏架的人出现了! “我认为面对这种突发事件,队正队副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在队员们正常巡逻值岗的情况下,袭击依然如此迅速崩腾,只能证明袭击者都拥有强大实力。” “队正队副的判断也很合理,他们都是各大商会的重要继承人。袭击者既然破坏工厂,自然对银血会苦大仇深,肯定会找机会暗杀他们。贸然出击,不仅让自己身处险境,而且很可能只会让袭击者多添几道战绩,还不如指挥队员救火追捕,这才是队正队副的职责。” “他们已经尽力了,不宜多加苛责。” 乐语不禁信服地点点头——不愧是公道话,是真的好听,再说几句,再说几句! “而且,他们都是银血会未来的重要成员,他们管理巡逻队,也是为银血会办事。他们身份尊贵,岂能因为这些小事责备他们?” 公道的银血成员继续说道:“像听朝早少爷、罗镇少爷、泉新少爷,他们都是听家、罗家、泉家的重要继承人。” “而琴乐阴少爷,兰坚博少爷,更是琴家和兰家的第一继承人,如无意外,他们就是琴家兰家的下一代家主。” 重要继承人,第一继承人?还有这种区别的吗? 这时候公道的银血成员看向乐语,眼神里似乎颇为复杂,感叹说道: “而荆正威少爷……不对,我说错了。” “荆少主,现在已经是荆家商会的总负责人了。” ------------ 第158章 荆家主 银血议事出乎意料的快。 没有什么客套的吹逼闲聊,更没有尔虞我诈的暗藏机锋,整个银血议事就只有两个步骤:代会长听鸠提出一个议题,大家举手,同意,或者否决。 不举手默认否决。 过半数同意即通过议题。 会长投票时拥有1.5票投票权。 就是这样近乎毫无章程的民主,将银血议事的效率提高到一个令乐语都震惊的程度。 经过‘公道的银血成员’劝说后,听鸠顺势提出一个对六名队正队副的‘惩罚’:罚没他们这几个月的巡逻工资。 巡逻队队员有工资,队正队副自然也有,只是这份工资几乎是仪式性的,对六商会的继承人而言连零花钱都算不上,这个惩罚相当于没惩罚,还不如自罚三杯呢。 乐语当时以为会有很多人不举手来表示反对,通过集体民主向六商会施压,毕竟民主某种的意义上就是弱者抱团逼迫强者的内部调节机制。 但在投票的时候,激荡精神海让乐语的思绪无比清明,几乎是逼迫乐语做出决断: ——袭击事件并非六人罪责。 ——追究六人只会造成银血内耗。 ——我将从这个议题受益。 ——为了自己,为了银血会。 ——同意。 “六十八人同意,通过。” 当乐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举起手同意这个议题。虽然他本身就是这个议题的受益者,他的举手是必然,但乐语震惊的是他居然无法控制自己反对! 刚才听鸠问大家同不同意他主持议事,以及代表听家对听朝早进行惩罚,乐语也没多想直接举手同意,因此没有察觉到精神海的影响。 这次他有意识想反对议题时,议事厅精神海的威能终于涌现出来。 就像练兵场精神海会让所有新兵都竭力压榨出自己的潜能努力训练,议事厅精神海的效果,赫然是逼迫列席者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只要你坐在这里,就无法违背自己本心做出相反的投票,必然会根据自己已有情报和分析,在每个议题做出对自己最有益的判断,并且投票! 与此同时,精神海还会让列席者互相之间提升好感和认同感,将‘银血荣曜’死死植入到个人意志中,哪怕他们离开之后就不再这么想,但他们在议事时,也必然会将‘银血会利益’考虑在内,并且追究让‘银血会利益’最大化! 坐在这里的银血成员,几乎都变成了绝对理智的决策机器! 这才是银血会屹立过百年的秘密。 哪怕银血会在外如何不堪,如何压榨底层,如何臃肿,但他们拥有优秀高效的决策机制,以及近乎毫无内鬼的团队合作,哪怕他们走错了路,也能及时掉头换回来。 这个世界往往是既怕神一样的对手,更怕猪一样的队友,只是神一样的对手太少,而猪一样的队友却太多。 也就是银血会才有可能制造出这样的精神海和决策机制,因为商人之间本质上是没有排他性的,大家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至于这个钱从哪里来他们并不在乎。但其他决策机构不一样,比如朝廷官吏大多数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权力’是有排他性的——要么你听我的,要么我听你的,没有折中的可能。 所以只有‘一起发财’,没有‘一起当皇帝’。 皇帝轮流做还差不多。 接下来的议程也是同样的效率推进,‘增设一个150人的巡逻大队’,‘半城区重新规划方案’,‘工人安置计划’,这些要几天乃至几个月协作联系,影响整个玄烛郡乃至东阳区的议案,近乎儿戏般在这里完成安排。 也不是全部议题都会通过,譬如‘工人安置计划’里,听鸠提出的方案对工人极其苛刻,只有32票赞成,然后他拿出第二个稍微优待的方案,才获得59票赞成通过。 乐语发现,银血会会长虽然权力不至于大到一手遮天,但也小不了哪里去——他们无法控制其他成员赞成他们的过分议题,但他们可以一步步降低条件,试探大家的反应,只要过半数成员赞成,就能顺利让议题落地。 而且除了会长外,其他人没有提案权,或者说其他人只有一种提案权——那就是提出罢免会长。 处理好半城区和巡逻队的问题,八十八议事便进入下一个议程:如何对付逆光分子。 正如尹冥鸿以前说过,玄烛白夜内部也有不少二五仔,因此银血会明明白白知道昨天袭击半城区的两伙人里,有一伙人就是白夜行者,甚至还能精确到人数是十三人。 至于另外一伙人,听鸠并没有打听到具体情报,只能先将他们也划入白夜一党。 听鸠先提出了一个令乐语头皮发麻的方案:仇恨转移、肃清玄烛、抹黑双方。 这个方案可以分为三步:第一步,联合郡守府和阳军,大肆抓捕平时就不满银血会的工人平民,于大庭广众场合对他们进行审判,单方面认定他们就是逆光分子,进行处决; 第二步,银血会商人在各处哭诉自己工厂没了,无法养活其他工人,让工人们对白夜同仇敌忾; 第三步,雇佣工头联合其他工人一起在街上游行,号召大家检举破坏玄烛和谐社会的逆光分子。在工人游行的时候,要派人去袭击工人,抹黑逆光分子;与此同时,也要派人混在工人里面打砸抢烧,让其他人降低对工人的观感。 “总之必须要杀人,让玄烛郡血流成河,以震慑逆光组织和其他居心叵测者,绝不能暴露银血会的软弱!” “然后将仇恨转移到白夜头上,表明自己跟工人也是受害者,让工人们仇视白夜。” “但工人们也是我们的敌人,在重建半城区这段时间,必然会有大量不满的工人聚集,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让他们先集合游行,然后派人在里面进行暴力袭击,同时抹黑白夜和工人两方,让其他玄烛人厌恶他们。” “如此,危机自解,银血安矣。” 怪不得白夜打不过银血会。 哪怕处于银血精神海里,乐语依然忍不住产生阵阵凉意——双方的战斗难度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在银血会已经洗脑蛊惑大多数玄烛民众的情况下,白夜想要掀翻这银血会进行革命,就必须开启民智,让民众彻底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错误的社会。 但银血会对付白夜,却是反其道而行。 他们要利用的,正是民众愚蠢的同情心,和苟且偷生的软弱!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给白夜泼黑水,但白夜连洗白自己都做不到! 如果这个议题真的通过,乐语觉得自己可以收拾包袱去旅游了——待在这里迟早会跟白夜一起溺死,还不如去找神魔之井。 但出乎乐语意料,这个看似万无一失的议题,居然只有11票赞成。 其他银血成员纷纷说出反对理由: 他们信不过郡守府和阳军,也信不过工人。 谁也无法确定,巡刑卫和阳军抓人的时候,会不会扩大打击范围,狠狠敲一笔银血会的竹杠。不仅不能通过这条议题,甚至还得堵住郡守府的手——这事由银血会来解决就好,不能让官府军队插手。 至于工人游行,那就更危险。 万一他们大规模暴动怎么办? 万一他们冲击内城怎么办? 像这种牵涉到许多人的阴谋诡计,谁也无法确定能如计划中理想进行,但万一出了纰漏,代价却未必是银血会承受得起。 毕竟银血会虽然被白夜重创了一次,但银血会家大业大,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跟白夜那些烂石头硬碰硬。 经过短暂的讨论,只有‘银血商人向工人诉苦’这一条毫无风险的议题通过了。 乐语收回自己对银血会的评价——虽然他们决策高效,但因为商人短视的劣根性,他们总体决策偏向保守。 其实保守也不是坏事,毕竟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放在其他时候,银血会的保守作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是条狗都看出来是世道要变了,这群商人还想着安分守己地剥削工人赚钱享乐,迟早要被人吞并。 想到这里,乐语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琴乐阴,发现他表情里也是笑意带着一丝嘲讽。他侧过头看了看听鸠,发现这个代会长眼神阴翳,嘴角上翘,相当不屑。 怪不得辉耀四卫想掀翻银血会,甚至要以小吞大蛇吞象,这完全是银血会给他们的信心。 这么一大块自己待着不动坐等被吃的肥肉,谁不想吃? 听家费尽心思要掌控巡逻队,怕不也是为了吞并银血会做铺垫。 琴乐阴说是怕银血会投靠其他军阀,倒也不是说谎——他肯定觉得只要东阳区附近军阀一旦成了气候,银血会随时都会被吃掉! 其实乐语没看出琴乐阴和听鸠那么多表情细节,上面都是他瞎编的,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平心而论,银血会的机制已经相当优越高效。 只是,时代要变了。 如何应对逆光分子的议程很快就结束了,增加检举白夜行者的赏金、通过各个媒体唱衰抹黑逆光分子等议题迅速通过——因为《青年报》的原因,乐语还被点名要求写白夜的黑料,乐语顿时表示我老在行了。 两个议程结束,听鸠便站起来说道:“散会。” 他右手抚左胸:“为了更伟大的银血。” 众人行礼:“为了更伟大的银血。” 更伟大的银血……哪怕因为精神海的影响,那份对银血会的强烈认同感还没消散,但乐语依然有点想笑。 大家纷纷离座走出议事厅,乐语看见荆守脚步不停就要离开,便连忙过去拦在他面前:“守叔。” 荆守脸色平静:“大少爷,何事?” “刚才有人说我已经是荆家商会的总负责人,是什么意思?”乐语看了看议事厅里的座椅:“我以后可以代表荆家商会参加银血议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涵义?“ “里面的涵义,跟你现在所想的一样。” “我希望你能确确实实地告诉我,以免让我误会。” 荆守还没说话,乐语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发现是琴乐阴等背锅小分队成员走过来。 听朝早一脸祝福的笑容,罗镇满脸不爽,兰坚博面无表情,泉新脸上全是羡慕。 “银血议事的永久席位,只意味着一件事。” 琴乐阴微微弯腰施礼,礼貌说道: “中午好,荆家主,赏面跟我们共进午餐吗?” ------------ 第159章 我要死了 荆园,云集居。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看见有仆人过来,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不要过来。 但他想了想,又招了招手示意仆人过来,低声说道:“让柳老队长带两个人过来。“ 仆人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连忙小碎步安静离开。 “有老柳和我在,应该足以应对所有意外了。”老管家低声喃喃。 柳老队长是和阳军的前军官,不仅精通凌虚、八稻流各种战法,更是将执剑战法修炼至‘登峰造极’,可以说是荆园里的最强者。他平日也不用负责荆园的具体安全事务,只是挂个名在这里养老罢了,普通荆家子弟也不敢对他无礼。 当人掌控的暴力达到一定程度,那无论他在哪都能获得供奉与敬畏。 但战法之路实在难走,辉耀二千年,无数英杰层出不穷各领风骚,将战法体系推演至巅峰,也不过是为后人踢掉这条崎岖之路上的碎石罢了。在过去,‘登峰造极境’近乎陆地神仙,战法衰微时全国甚至不过十指之数,而现在随便一个执政区,都有几位‘登峰造极境’武者坐镇边疆。 而在铳械发明之后,顶级武者的威胁度大降,个人暴力不再能影响局势天平。饶是如此,但他们依然是无数势力的座上宾,随随便便就能担当军中要职。 因为,暴力是一种稀有资源。 武者,以拳争权。 商人,以金争位。 天下人熙熙攘攘,本质上都是在追求资源,因为资源可以变现为权力,当然权力也能变现为资源。 因此拥有大量资源,就相当于掌握大权。 荆家的资产,奴仆,金钱,当这些资源归属于一人时,那么他将掌握影响万人生死的权杖! 没有人能对之不屑一顾! 没有人能眼睁睁放过这种机会! 荆家家主,这个名号所代表的力量,根本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 “所以,真的能顺利吗……”老管家担忧地看着大门紧闭的云集居,双手合十:“希望老爷没事。” …… …… “你真的想好了?明天之后,荆家的一切资产,奴仆,全部都属于那个小子了,你所留恋的一切都不再归属于你,你说的话再也不会有人重视,你的生死再也无人关心,说不定那小子也会让你提前两腿一伸。” 云集居内,一个雍容华贵的瘦弱老妇人坐在桌子旁,距离荆青蚨躺着的床有几米远。 虽然她头发灰白,但梳理得很整齐,没有丝毫分岔,宛如一团泼墨落在洁白的纸上。坐姿端庄优雅,脸上毫无衰老的沧桑风尘,反而是充满成熟的知性优雅,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不过她说话却是丝毫不客气,尖酸刻薄地点评荆青蚨,声音里满是冷笑。 荆青蚨坐在床上,背靠着软垫,拿起旁边的水烟壶软管含在嘴里,深深吸了口奶白雾。 “还吸水烟,”老妇人冷笑道:“你肺部现在已经被熏黑了吧?我之前见过吸水烟吸死的尸体,啧啧啧,剖出来肺部都是黑的烂的,又臭又恶心,不过倒也适合你,你活该这种下场。” 荆青蚨没理她,像长虹吸水一样吞入白雾,扭曲在一起的皱纹顿时松开来,舒服地呼出一口灰浊烟雾。 老妇人怒了:“你还吸?” “我要死了。” 荆青蚨淡淡回应一句,便不再言语。 老妇人微微一怔,也没再咬着这点不放,继续说道:“你真的决定好了?让那个臭小子成为下一任家主?你应该也调查过他吧?他就是一个心性变态福薄命贱的亡命徒,你将荆家交给他,只是让荆家跟他陪葬!” “他十年前被你赶出荆家,他对荆家和你早有怨恨,你怎么敢信任他?他自己的产业都是靠荆家的名声欺诈而来,他有何能力?” “而小武呢?他这些年一直跟你学习,学你的经商能力,学你的为人处世,学你的面厚心黑!他才是你的正统继承人,你居然现在放弃他,转而相信那个臭小子!?” 没错,这位老妇人,就是荆正武的母亲,与荆青蚨和离的太夫人。太家商会在几十年前,也是一个名列银血前十的大商汇,荆青蚨与太夫人结合,可以说是强强联手,集团并购。 只是几十年风云变幻,太家家主经营不善,太家便衰落下去,现在约莫是银血会中游水平。但这个显然不影响太夫人享受生活,哪怕她离开荆青蚨,也还是太家家主的姐姐,手里掌握着一大笔资产。 只要有钱,女人离婚后依然是公主。 而且虽然太夫人与荆青蚨和离,但荆青蚨非但没有针对她,反而让荆家多有谦让,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耍什么花枪,自然不敢怠慢太夫人。因此太夫人离婚后反而越来越嚣张,跟各家夫人开茶会聊插花,快乐得不亦说乎,根本不需要男人。 但她并非不在意荆家,至少她一直在意她的亲生儿子荆正武。不仅撬自己太家的墙脚,派浩海镜等人去为儿子效力,更是一直雇佣死士,去刺杀那个曾经扇了自己一巴掌的荆正威。 其实太夫人并没有多重视荆正威,毕竟荆正威母族衰落不成气候,荆青蚨又不喜欢荆正威,将十几岁荆正威赶出家门,一看就失去继承权。太夫人也不是真想杀了他,只是被他扇了一巴掌非常不爽,所以花点小钱给他添麻烦。 如果荆正威真的死了,那倒是意外之喜。反正是荆青蚨跟那个女人生的杂种,关她屁事? 只是太夫人万万想不到,这两个月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山水轮流转,一直不受重视的荆正威依靠《青年报》扬名玄烛郡,而她优秀帅气有礼貌的完美儿子却连连碰壁! 现在,荆青蚨甚至想将家主之位传给荆正威! 如果荆青蚨不回心转意,那个臭小子就真的成为荆家家主,她儿子再也没有回转余地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夫人昂起脑袋:“你不就是觉得荆正威够狠,够残忍,擅长玩弄人心,符合你那个所谓的枭雄幻想,所以你觉得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拜托,你到现在都不懂幻想和现实吗?荆正威这种人,根本不是经商的料子,他就是一个赌徒,只是他赌赢了!你能保证他一直都能赌赢吗!” “但小武不一样,你只要再给小武一点时间,小武肯定能交出一份让你满意的答卷!” “我要死了。” 荆青蚨长叹一声,咬住软管,吞吐白雾。 太夫人气息一滞,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这样一意孤行,是得不到支持的。” “荆家上上下下,一半人都看好小武的未来,而另一半人则是看好那个被婢女迷了心窍的丢人玩意……你强行将荆正威扶上来,只会导致荆家动荡。” “说不定,荆家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对荆正威的看好。《青年报》确实很厉害,这些年来想办报纸的商会也不少,但只有《青年报》能在短短两个月成长到能与《玄烛报》掰手腕的体量……荆正威确实有才能,我不否认。” “荆家与其他商会相比,就是名声太差,缺乏影响民众的口舌。《青年报》填上了这个漏洞,如果它能提前十年出现……哪怕你这一代当不到银血会会长,下一代荆家家主也能当上。” “但荆家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开拓者,而是一个守成者。”太夫人叹息道,“荆家太臃肿了,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利益千头万绪。这是一台巨大笨重的机器,需要有人调理好它,修好它,维护它,才能让它继续长久地运作。” “这是一个细致的技术活。小武跟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学会这套技术活。” “哪怕不是小武,你选那个被狐媚子迷惑的丢人玩意,甚至是你在外面跟哪个贱人生的杂种,都比荆正威要好——他们好歹明白荆家是急需修理的老机器,不会贸然乱动。” “但荆正威……”太夫人认真说道:“他只会疯狂启动荆家这台机器,朝着他的狼子野心狂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青年报》里的各种文章都别有用心,他绝对不仅仅当荆家家主,他也不满足当荆家家主!” “青蚨,荆家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你希望它就这样毁于一旦吗?你犹豫了这么久,忍受病痛苟且偷生这么久,难道就为了将荆家交给一个疯子,一个赌徒,一个,一个……” “我要死了。” 荆青蚨轻声说道。 ------------ 第160章 狗男女(上) 玄烛郡外城,第三货运码头,荆家十八号仓库。 在一堆钢铁物资的围绕中,荆正武换上灰蓝色的水手布衣,用小刀将自己一头飒爽的公子长发割掉,理成方便海上生活的毛寸短发,绑上代表荆家的荆棘纹白头巾。 后面忽然传来熟悉的长靴脚步声,荆正武刚绷紧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听见背后传来评头论足的声音:“你穿下人的衣服还蛮帅气的嘛。” 荆正武挽起袖子,“多谢夸奖。” 这时候负责在外面守门的手下跑过来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说道:“二,二少爷,她,她趁我们开门的时候直接冲进来,我们也不敢拦她……” 荆正武摆摆手:“出去吧,记得关好门,我跟她聊点事。” 手下露出一副‘你们是不是要谈几个亿大生意’的嘿嘿嘿表情,但荆正武的积威让他强忍住脱口而出的调笑话,乖乖退出去,将门关的贼响,甚至还在外面大喊一句:“门已经关好了!不会有人进去的!” 琴悦诗双手负后,忍不住笑了:“你的手下还蛮机灵的嘛。” “所以他才有资格跟我一起上船。”荆正武抽出一张手帕,放在物资木箱上:“这里条件差,见谅,请坐。” “没关系。”琴悦诗优雅地轻坐在手帕上:“你准备去哪?” “还能是哪,斯嘉蒂呗。”荆正武靠着箱子堆,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也想过要不要去炎京,但炎京水龙混杂,底蕴深厚,我连过江龙都不是,又如何压服那里的地头蛇?” “斯嘉蒂虽然历史悠久,但终究地小人稀,哪怕仰慕我辉耀文化,也只不过学了点皮毛,天天为了一点资源斗得你死我活。若非航程稍远,大规模船队又容易引来海蛮袭击,不然斯嘉蒂早就变成东阳区的一部分了。” “我在斯嘉蒂的达贡港口已经安排了人手,我到了之后就可以联络一批人手,想要在斯嘉蒂立足还是很轻松的。” 琴悦诗问道:“然后呢?” “看情况吧。”荆正武叹了口气:“我之前也想过兄长上位后的退路,白玉兰不仅仅是暗子,更是我的后手……如果白玉兰还在,那我这条退路甚至能变成捷径。” “哪怕兄长接任家主,但只要我在斯嘉蒂经营,白玉兰继续奴隶贸易将天际人带过来,我也有三成把握成为一个斯嘉蒂军阀,甚至统一斯嘉蒂也不无可能。等辉耀局势稳定后,我再携国投诚,至少能赢得大公封号,甚至能成为辉耀第一个外姓王……” “可惜了。”荆正武声音逐渐低沉:“白玉兰被识穿,沈宏被他随便找个理由杀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 白玉兰、沈宏被杀。 家族内宴重获父亲赏识。 《青年报》大卖。 就职巡逻队。 然后现在…… 太快了,一切都变得太快了。 仿佛他过去十年的努力,十年的光阴,十年的领先,都只是为了衬托兄长的卓越而所需的铺垫。 十年前,荆正武看着兄长灰溜溜地走出荆园,以为那就是双方胜负的句号。 但那显然是小孩子天真童趣的无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人还在,胜负就永远不会画上句号。 是的,永远不会。 未来未可知,过往犹可追。 现在是轮到兄长你赢了,现在是轮到我灰溜溜离开玄烛郡了。 但你也即将被困到玄烛郡、荆家、银血会的纷争牢笼里,我很期待,你的野心是冲破这个牢笼,还是会被牢笼里的野兽们撕成碎片。 而我将到达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里大展拳脚,虽然前路注定崎岖,虽然命运多有磨难,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再次站到你面前。 然后,就像你十年前对我说了那句话,我也将那句话如数奉还给你。 咱们,还没完呢。 琴悦诗:“就这?” 荆正武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什么,点头:“就这。” “那我呢?” “你自己玩几年,然后找个老实人娶了吧。”荆正武耸耸肩:“你不是说一直很羡慕幽云女王面首三百吗?现在我走了,你想找几个就找几个,红玉海里随便你挑,岁数找到了就找一个年轻帅哥娶了,放心以你们琴家的实力,想跪舔你的可以从外城排到内城。” “我找其他男人,你没所谓吗?”琴悦诗撑着下巴:“你们男人不是很有占有欲的吗?哼哼,我记得好多人宁愿自己老婆守寡都不愿意她改嫁的。” “那是因为他们只有一个老婆,那当然占有欲很大,就像你那颗鸡蛋大的红耀宝石,你不是也藏得好好的,平时连拿出来让我撑撑面子都不愿吗?”荆正武笑道:“斯嘉蒂女人别有异种风情,多有金发碧眼,不失美丽,我过去之后为了未来的事业,肯定要多娶妻妾多生子,到时候斯嘉蒂女人我都忙不过来播种雨露,哪还会想起你啊。” 琴悦诗冷笑道:“哼,狗男人。” 荆正武微笑道:“嘿,狗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都绷不住表情,忍不住嘴角上翘嘻嘻哈哈笑起来。 当笑声停下,他们脸上笑容散尽,几乎是同时认真说道: “我要跟你走。” “我不会带你走。” “那你就留下来!”琴悦诗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是我们琴家的女婿,有我们琴家保护你,荆正威他还能对你怎么样?他敢怎么样?” “感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这个人胃口很好,不喜欢吃软饭……” “荆正武,我跟你说认真的!”琴悦诗走过来拉住荆正武的衣领:“争家产输的人,玄烛郡一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难道他们输了就要跑吗?玄烛郡虽大,但连银血会都不能一手遮天,更何况区区一个荆家,区区一个荆正威!?” “而且他还没赢,你爹还没死,你还有——” “没有了。”荆正武摇摇头:“今天的银血议事,父亲让荆守代为传令,将荆家的永久席位传给荆正威。你也知道,银血议事的永久席位意味着什么。” 琴悦诗微微失神——银血会永久席位,这可比任何口头承诺书面承诺都来得更有效力,这代表荆正威以后就是荆家唯一银血会代表,这个位置只有家主可以担任,其他银血成员也只会认准荆正威。 “但……” “是,父亲还没死,我母亲也觉得还有机会,已经去劝他了。”荆正武叹了口气:“只是母亲爱了他几十年,到头来,她还是不了解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黑荆棘’是不会后悔的,当父亲做出这个决定,他就已经做好承接一切后果的准备。无论母亲是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晓之以理,她也只会被‘黑荆棘’割伤。” “其实哪怕父亲没有做出这个决定,我也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昨晚行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荆正威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还因此跟其他队正队副感情加深,就注定我失去最后一个翻盘的机会——父亲也看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们输了,兄长赢了。” “我的离开也是必然。”荆正武轻轻按住琴悦诗的红唇,让她先听自己说完:“荆守是父亲和母亲共同抚养的孤儿,父亲让荆守代为传达,就是向母亲和我传达这个信息,这是父亲对我最后的仁慈——至少,他不希望荆家因为我和兄长而内讧分裂。” 琴悦诗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双眼发亮说道:“对啊,你在家族里还有那么多支持者,只要你爹一死,他说什么都没用,荆家族人不会有人站在荆正威那边的,他们要么支持你,要么支持你三弟……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爹死了,你就还能跟他们争!” 荆正武苦笑道:“那是我爹啊,你别这样。” “你不是说我狗女人吗,狗女人就是这样的。”琴悦诗切了一声,忽然表情一变:“难道你娘……” 荆正武收敛笑容,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虽然母亲最后选择离开荆家,但她还是爱着父亲的。” “所以你根本没必要走。”琴悦诗左右踱步,兴奋说道:“你爹早就病的下不了床,就算他执意将家主之位传给荆正威,又有多少人会听他的?荆家的产业终究是荆家族人在管,而荆正威的利益绝对跟族人的利益不一样!” “不管你爹什么时候死,只要你忍下去,忍到你爹两腿一伸,忍到荆正威天怒人怨,那就是你反击的时候!” “你爹没死,荆正威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你顶多就被他羞辱几下,难道你连这都忍不了吗?” 琴悦诗将荆正武顶到箱子上,按住他的肩膀说道:“输就输,低头就低头,没面子就没面子!你可能会输一次,会输两次,会输三次四次,但你绝不会一直输下去,有我在,你一定能赢回来!” “因为你可是我的男人,我琴悦诗唯一看得上的男人!” “别走,留下来,别想着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我的狗男人,你就应该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不择手段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第161章 狗男女(下) 面对琴悦诗的真情劝说,荆正武张了张嘴巴,似乎就要答应下来。 但他最终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长叹一声:“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了解我父亲,根本不了解‘黑荆棘’……” 琴悦诗身体一滞,颓丧说道:“你还是决定要走吗?” “是的,而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荆正武推开琴悦诗,将她垂到脸颊旁的秀发拨到耳后,说道:“在早上听到兄长获得永久席位的消息时,我就必然要离开,现在才走已经晚了,你继续跟我纠缠不休,只是会害死我罢了。” 琴悦诗摇摇头:“以你的个性,你早上得到消息,那你早上就应该走了,为什么现在中午了还没走?” “物资调动需要时间……” “别骗我,你这些天都跟我一起,我之前还在想你为什么要特意安排一艘船在港口,调来大批物资存在仓库。你早就准备好,随时都能离开。” “所以,”琴悦诗双手压着荆正武的脸庞,逼他跟自己对视:“你是在等我吧?你在犹豫吧?你在想要不要带我走,但你也知道这次分别可能就是一世,你不愿意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离开,所以才拖拖拉拉等到我过来,对吧?” “别装什么老奸巨猾一往情深的阴谋家了,我们就是两个冲动感性的二十几岁的情侣,我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跟你走,你因为喜欢我所以等到现在!” 荆正武拨开她的手,摇摇头:“以前因为迟早要和你成婚,我不想撕破脸,所以才一直没说……但你啊,真的是一个很自恋的人。” “你似乎将我的这次离开看成旅游了?别看我说得计划周详,其实我这次就是逃难,我要到斯嘉蒂从头开始,说不定就会客死异乡。” “如果有的选,谁愿意离井别乡?谁愿意从头来过?实话说,我也不看好自己,如果能混出头立足斯嘉蒂,那就是上天保佑,如果浑浑噩噩在斯嘉蒂度过余生,那也是寻常命运。” “你一个身骄肉贵的琴家三小姐愿意跟我走,我其实没所谓的。”荆正武扫视一眼琴悦诗全身:“当年我愿意跟你订立婚约,除了想和琴家结盟外,也看上你的身子。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帮我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后悔?” 荆正武刚才说的那番话,琴悦诗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直到他说了‘后悔’这个词,琴悦诗才忽然眉头一挑,抱起双手直勾勾盯着他: “荆正武,你别小看你喜欢的女人啊。” 荆正武气息一滞,肚子里那些准备好的话也堵在喉咙里,看着琴悦诗的表情,根本说不出口。 最后,他幽幽长叹道:“你啊,真的是一个很自恋的女孩。” “但我偏偏就喜欢你这一点。” 荆正武无可奈何地坐到地上,琴悦诗也不顾地面脏,美滋滋地坐到他旁边,问道:“不走了?” 荆正武:“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要走,但现在你这个富婆死不要脸地缠着我,那就可以算算我们两个有没有资本继续留下来。” “骂,你尽管骂,”琴悦诗一点都不生气:“等到了晚上,我看看轮到谁求饶。” 荆正武嘴角一抽,直接忽略这些虎狼之词,问道:“你能动用多少资产?” “我的首饰珠宝,再加上我管理的那几间店铺,大概有这个数。” “能全部给我用?” “我可以劝,必要时先将地契全部给你也行。” 琴家家主听了想打人。 荆正武思索一番,还是摇摇头:“不够。” “你母亲那边呢?” “她其实没多少个人资产,除了父亲送她的,她一半资产都是属于太家,只是将名字挂到她头上罢了,她无法自主决断那些资产。” 琴悦诗有些奇怪:“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你自己的金库,你母亲,加上我,这已经很多钱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我需要获得银血会的庇护。”荆正武严肃说道:“如果我只是想当个废人,那根本不需要你,光是母亲太家就足以庇护我了,但如果我还想着卷土重来,就必须要行走于外建立人脉。” 琴悦诗想到一个死宅老公养成计划:“那你只要一直待在家里……” “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荆正武摇头:“我如果长期不出现,荆家族人就会投靠兄长和三弟,到时候就万事休矣,谈何东山再起?我必须要证明,就算离开荆家,我也能过得好,甚至是更好,那荆家族人才会摇摆不定,我才有机会反吞荆家。”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我在脱离荆家后,也能凭一己之力加入银血会!” “只要获得银血会的永久席位,哪怕是八十八、八十七的最下席位,也能获得银血会的庇护!兄长再疯狂,也无法光明正大对我下手!” “正如悦诗你说的,兄长他的利益与荆家的利益不一样,只要时间长了,必然会众叛亲离天怒人怨。这时候我如果能在银血会混得风生水起,荆家族人便会旗帜鲜明地支持我,拥护我重返荆家!” “这是堂堂正正的王道路线,也是最有希望夺回荆家的方法!” 荆正武按了按太阳穴,叹息道:“只是想加入银血会,哪怕是挤走排名八十八的商会,也需要一大笔资金……” 看见荆正武苦恼的样子,琴悦诗也很焦急,低下头思索道:“我或许可以劝父亲和大哥……大哥,对了,大哥!” 荆正武看见琴悦诗忽然惊喜万分地解开她的项坠,奇怪问道:“怎么了?” “我大哥一周前将这个交给我。”琴悦诗举起手中的项坠:“他说最近玄烛郡局势混乱,将琴家流动资金分为两份藏在郡外,其中一份的藏宝图就在这枚项坠里!”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里有多少钱,但也足以让你挤进银血会了!” 琴家家主听了想打死自己。 “现在想来,大哥可能是想到你的困境,所以才特意将地图交给我。”琴悦诗将项坠递给荆正武:“拿去吧。” 荆正武也没矫情推让,接过项坠时感叹道:“我还以为大哥已经放弃我了……” 琴悦诗昂起脑袋,骄傲说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他最可爱的妹妹,你是他最可爱的妹妹的男人,记得感谢我!” “是是是,琴小姐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感谢你……” 荆正武仔细端详项坠,发现外表只是平平无奇的铜制饰品,再加一小颗红宝石点缀,只是坠身颇为厚实,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他稍一思索,便用精神力引导光线,嵌入项坠的缝隙里拨弄,很快就找到机关,用力一拨—— 啪。 灰粉色的气雾喷涌而出,扑了荆正武和琴悦诗一脸。两人微微一愣,然后同时脸色大变捂住鼻子。 但已经来不及了。 强力的乏力晕眩感袭击荆正武的脑下垂体,他侧过身倒在地上,全身软绵绵的,提不上一点力气。 他看见琴悦诗也软弱无力地躺在地上,只是她现在已经泪流如河,满脸悲戚,眼神里全是愧疚和悔恨,泪眼朦胧地注视着荆正武。 荆正武强行提起一点力气,吐出几个音节:“没……事。” “也不要恨……你大哥……” “这就是……命。” 琴悦诗哭得呜哩哇啦,不停摇头,奋力将手臂挪过去,朝荆正武伸手。 荆正武苦笑一声,试图也将手臂挪动。只是平日如臂使指的手臂,现在仿佛有千钧之重,寸尺难移。 这时候他反而心情平静下来,可以安心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他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反而是面前这个害自己犹豫不决、害自己中了算计、彻底失去最后机会的女人。 他以前一直嘲笑荆正堂这个被女人魅惑的蠢弟弟,殊不料自己也变成自己以前厌恶的蠢人。 或许,这就是他们荆家人的传统吧,父亲、我、三弟……想到这里,荆正武忽然有一丝明悟。 仔细想想,兄长的一切变化,都是他遇到青岚之后发生的。 或许…… 可惜了…… 我明白的太晚了…… 终于,荆正武的手指碰到了琴悦诗的手指。 双方的心情仿佛能通过体温和眼神相互传递,在荆正武的平静注视下,琴悦诗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依然不停挪动身体,终于抓住了荆正武的手。 就在这时候,仓库大门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轰开了。 随着几声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哎?你们这是……中毒了?嗯,空气里有一股杏仁味……原来老爷还另有安排啊。” “哎,你去外面找个女人,将琴小姐送回去,我们荆家礼数周全,别失礼了。” 琴悦诗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老剑客带着几个荆家侍卫进来了。 此时荆正武也恢复一点精神,竭力问道:“我的……手下……” “你的手下都很忠心。”老剑客平静说道,“去,将二少爷扶起来。” 琴悦诗用尽全身力气牵住荆正武的手,只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那两个侍卫扶起荆正武,他们紧握的双手便就此分开。 当指尖分离的那一瞬间,琴悦诗忽然想起她在《青年报》看过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预知能力,当你跟某个人说完一句话、对视了一眼、握了一次手、做了一次拥抱,你就会清晰地意识到,在你的往后余生,这就是他给你的最后回忆。」 当一个大婶进来扶起琴悦诗的时候,她忽然咳嗽几声,用尽全身力气,哀戚问道:“为什么?” 正要带着荆正武离开的老剑客转过头,看了琴悦诗一眼,想了想说道:“老爷怎么说来着……嗯,荆正武贪污家族货物和商船,试图转移财产,我们奉命抓他回去进行处罚。” “这是家主荆青蚨的命令。” 琴悦诗愣住了。 她脑海里回响起荆正武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们根本不了解黑荆棘。 ------------ 第162章 畏罪自杀 内城和鸣苑,是琴家花费十几年时间购买设计的私产。 他们琴家本来就是精通建筑的工匠世家,为自己造房子自然更加用心,还特意去炎京取经各豪贵世家的主宅,最终建造了这一处号称‘东阳第一苑’的和鸣苑,夏天凉风飒爽,冬天暖和赏雪,春天百花盛放,秋天坐观万寂,大而不乱,美而不繁,取得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神意。 玄烛人私底下有这么一番共识:如果要当仆人,首选就是琴家和鸣苑,只要和鸣苑招人,那你就算不缺钱也可以卖身进去,相当于T0级别的工作单位。因为和鸣苑环境宜人,在里面当仆人也能过得很舒服,而且居移气养移体,琴家的主子们都很和气,很好侍候; 其次是听家、兰家,这两个都是经营重工的商会,家里往往珠光宝气财大气粗,主子们往往都需要进厂工作,知道下人艰辛,不会苛待奴仆,出手大方,油水丰厚,是T1级别的工作单位,如果需要缺钱的话,进去也无妨; 再次之是泉家、罗家、望海公呼延家、郡守云家……这几个都是跟豪贵密切相关的豪族,家里规矩森严,虽然当仆人也不轻松,但只要做好分内事,从小遵守规矩的主子们也不会找仆人麻烦,是T2级别的工作单位,如果到了非要卖身的时刻,选这几家没问题。 之后的卖身推荐,就是各类小商会小世家里。 而看到这里,或许你已经隐隐意识到——没错,荆家是卖身推荐里的最后一档! 属于那种你有的选,就千万别选的类型! 不过荆家向来出手阔绰,很多人就算想拒绝,但荆家给的实在太多了,糊里糊涂就签了卖身契。 然后荆家保证能从他们身上,将付出去的榨回来。 但自从荆青蚨卧病在床后,荆家就变得和善许多。几年时间,足以让很多玄烛人忘记荆家那曾经能止小儿啼的阴狠恶名,顶多就记得荆家曾经镇压过工人暴动。 然而此时和鸣苑里却没有一向的寂静怡人,充满怨恨的声音穿过林间房舍,让所有仆人瑟瑟发抖—— “琴乐阴……” “琴——乐——阴——!” “琴乐阴,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主厅里,几名女仆看着琴悦诗状若疯狂地乱砸桌椅字画,根本不敢接近,只能在后面苦苦劝说。直到她们看见一位身穿白底黑十字外套的英俊男子走进主厅,连忙慌张说道: “二少爷,三小姐她……” “你们先离开吧。”琴家二少爷琴月阳示意她们离开:“告诉其他人,别靠近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是,二少爷。”女仆们低头匆匆离去。 琴悦诗将主厅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一双墨眉杀意凛然,眼神里满是怨恨,侧过头看了一眼琴月阳。 “二哥,琴乐阴在哪?” 琴月阳拉了拉焰纹手套,平静说道:“不管你多生气,都要记得你是琴悦诗,代表的是琴家的颜面。不要这样口出狂言,那只会暴露你的软弱。” “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琴悦诗从口袋里拿出一双银链手套,面无表情地戴上:“我不会再问第三遍,二哥,琴乐阴在哪?” 琴月阳摆出架势:“我看过一句话,‘向家人发脾气是无能狂怒的一种体现’。” “我也在《青年报》上看过,但这句话的前提是……”琴悦诗全身绷紧,咬牙切齿地说道:“家人不会害你!” 八稻流咬战法·荒咬! 八稻流咬战法·荒咬! 荒咬光爆对轰,整个主厅都产生光线扭曲! “我们当然不会害你,我们是为了你好。”琴月阳近身寸拳,以拳化咬,以力沉势,依仗着身体之利强行压制琴悦诗。 琴悦诗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熟悉的二哥,在光爆扭曲中变得是如此陌生,如此冷酷,如此不近人情。她一边闪避化解,一边绞尽脑海里最后一丝精神力奋力反击,怒道:“为我好?那爹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是不是想说为了爹好!?“ 平静无波的琴月阳,这次终于变了脸色,不再留手,先用宇咏瓦解妹妹的反击,然后直接一击洪吐重重打中妹妹的腹部! 琴悦诗脸色剧变,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强行稳住身形,唇间流出几滴鲜血。她像走投无路的猫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如离弦之箭般杀向琴月阳。 琴月阳握紧拳头,全身劲力爆发。凭借他的实力,妹妹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刚才妹妹已经被他打伤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再用全力打中妹妹一次,就能让妹妹在床上躺很久! 而就在琴月阳和琴悦诗将要石头撞鸡蛋的瞬间,一双手蓦地抓住他们的手腕—— “不要朝家人发脾气。” 不知何时进来的琴乐阴,轻轻说了八个字。 而他们两个,在‘气’这个字话音落下的时候,也被打了八下。 虽然这八下都不疼不痒,但却打中了他们全身各处的关节位,将他们的光爆和力气全部打散。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冷静下来。 他们心里除了惊讶外,多多少少萌生出一丝对暴力的恐惧。 如果大哥不是来劝架,如果大哥不是故意留力,如果…… 但琴悦诗的脑子很快就被愤怒情绪占据上方,她冲过去抓住琴乐阴的衣领,将他压到破烂的椅子上,俯视他大声质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琴乐阴苦笑一声,看向自己的二弟:“我记得三妹上次这么亲近我,应该还是12岁的时候吧?” 平复好心情,琴月阳点头回答道:“自从她去上内城国中后,对我们的态度就差了很多。现在想来,她向来比较早熟,应该是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男生,所以就不喜欢我们了。” “哎?是吗?为什么喜欢别的男生就不喜欢哥哥了?”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也可能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看腻我们了……” “不要岔开话题!”琴悦诗咬破嘴唇,直勾勾地看着琴乐阴:“琴乐阴,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琴乐阴笑容不变,摊手说道:“我刚吃完午饭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你这劈头盖面地质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啊。你说你说,诗姐想要什么,弟弟们偷星摘月也要弄来给你。” 琴悦诗丝毫没被亲哥的调皮话影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在我的项坠里,下毒?” “你发现了?”琴乐阴说道:“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毒粉,据说是从南方山蛮驱使的‘冥灯龙’腹部挖出来的‘幽冥剧毒’。不过我们辉耀人向来体质极好,这种能让其他动物肠穿肚烂的剧毒,对我们而言也就只会造成一段时间神经麻痹,而且磨成毒粉后,还必须要在极近距离吸入,不然根本无法奏效……” 琴悦诗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留下这个陷阱?” “其实这个陷阱是为了你的安全准备,”琴乐阴说道:“最近局势混乱,我怕有人绑架你,所以给了你这个项坠,说是里面藏着琴家一半金银。如果你遭遇不测,想起这件事就可以将项坠给歹徒,然后歹徒们就会中招,你就有机会脱逃……” “妹妹你虽然聪明可爱,但不擅长演戏。我要是直言告诉你这是一个陷阱,你肯定演的不像,反而会让歹徒怀疑,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既然你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琴乐阴眨眨眼睛,“那就是说有歹徒中招了?你有没有事?那个歹徒被抓走了吗?” 琴乐阴解释的时候,琴悦诗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大哥。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大哥,如果你还想我认你这个大哥,就说实话。”琴悦诗心里有火,眼里有恨:“我跟爹不一样,我不是能任你愚弄的傻子。” “我认定,这个陷阱是你精心为正武准备的。” “我认定,你早就预料到今天。” “我认定,你已经是荆正威那边的人!” “这条项坠,我只有在正武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而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绝不会坐以待毙,不是想着反击就是想着离开;你用毒让他瘫痪了十几分钟,断绝他最后的一丝生机。” “现在木已成舟,正武已经被荆家抓回去了。我就算跟你们闹,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我只是……”琴悦诗眼睛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大哥,你利用我的感情布下这个陷阱,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为什么?” 啪。 后脑勺受到重击,琴悦诗身体一颤,泪流满脸地倒在琴乐阴怀里。 “来人,来——人——”琴乐阴大声喊道:“扶三小姐回房,锁好门窗,没有我的命令,除了一日三餐,谁都不能放她出来!还有,打扫一下主厅。” 仆人们纷纷领命,女仆们心疼地扶昏倒的琴悦诗离开。琴乐阴离开主厅,琴月阳紧随其后。 走到和鸣苑的湖中小亭,琴乐阴看着湖里的锦鲤:“有话想说?” “为什么?” 琴月阳说道:“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要对荆正武下手。既然选了一方,那就自然要做到彻底,斩草除根。只是,为什么要选荆正威?” “论关系,荆正武是我们的妹婿;论利益,他已经和琴家合作多次;论感情,我们也对荆正武更熟悉。” “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弦易辙,放弃了相识数年的荆正武,对荆正武孤注一掷?不要说是《青年报》——那份报纸我们已经摸透了,哪怕没有荆正威,我们也能继续运营下去,如果大哥你真的这么看重,相信荆正武愿意将《青年报》转让你。” “现在《青年报》仍然在荆正威手上,但他这种曾经被家族抛弃的人,向来是刻薄寡恩之辈,他未必会记我们琴家的恩情。” “为什么?” 琴乐阴手按在栏杆上,笑道:“可能因为我和他都是家族长子,所以比较投缘?” 琴月阳没说话,显然不相信大哥的屁话。 “二弟,你也知道我是某个组织的成员吧?” “你不说,我不问。” “我们这个组织所关注的地方,不仅仅是玄烛郡,不仅仅是东阳区,而是整个辉耀,而是炎京朝廷。”琴乐阴轻轻敲击栏杆:“我不会留在玄烛郡这个小地方的。” “荆正武,只能让我在这里过得更好。但荆正威,他有机会让我走出去。” 琴月阳没再说话。 过了良久,他才问了一句:“那三妹呢?” “你不要以为这次能蒙混过去,三妹向来性子烈,她不仅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她这次是动了真感情,我们十年前把她喜欢的男生打成猪头就能让她移情别恋,但她这次不会了——精神是心灵写照,唤醒者的战斗是心灵的碰撞,她刚才的拳头,简直是燃烧自己也要打死我。” “她的怨恨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深,直至杀死自己,或者……杀死你。” 琴乐阴笑了:“你劝说的方式还是这么奇怪——明明想让我想办法救救荆正武,怎么说的仿佛希望我对自己亲妹妹痛下毒手?” “万一我听不出来,真的要干掉妹妹,你会怎么办?” 琴月阳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是亲人。” 琴乐阴耸耸肩:“对亲人痛下毒手……我们也不是没试过啊。” 不过面对默默扶持自己,夹在自己和三妹之间难为人的弟弟,琴乐阴还是卸下了部分面具,苦笑一声说道:“如果是荆正威想杀荆正武,我或许还有几成把握救下他。” “虽然大家都觉得荆正威是一个无血无泪的恶徒,但除非他真的有无比精湛深入骨髓的演技,否则按照我跟他相处的情况,他其实内心是一个颇为柔软的男人,估计是被什么人改变了。” “但对荆正武出手的,可是那个掌控荆家数十年,将荆家从十三商会经营成前五商会的……” “黑荆棘。” “当他要为下一任家主铲除障碍,没有人能拦住他。” …… …… 荆园。 乐语走到主厅,发现族人们齐聚一堂,畏惧地低头看着地面,仿佛地板很好看似的。 而他的视线迅速被主厅中央的荆正武吸引住了。他安静地躺在地毯上,双手放在腹上,眼睛紧闭,嘴角微微上翘,表情安详,穿着一套雍容华贵的锦绣衣服,仿佛睡得很香很甜。 乐语停下脚步,喉咙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贪污商会资金,转移家族资产,被柳老队长发现后原本是要带回家族审判,但二哥他在途中忽然咽下了不明药丸……” 荆正堂走到乐语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乐语,语气平静说道: “他畏罪自杀了。” ------------ 第163章 暴露 讨厌的人通常可以活久一点,或者说,人活久了终究会变得比较讨厌。 乐语蹲在荆正武遗体旁边,看着他苍白平静的容颜,不知为何,他心里非但没有仇敌已死的愉悦,反而感觉心脏血管纠结成一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穿透了他的灵魂。 荆正武并不是一个讨厌的人。 乐语虽然知道荆正武借助琴家刺杀自己,知道荆正武一直与自己明争暗斗,但那些都是利益之争,权位之争。双方之间固然是你死我活的立场,但他并不讨厌这个便宜弟弟。 经过几次短暂的接触,乐语认识到一个更加真实的荆正武:阴阳怪气、隐忍大胆、决不放弃、心狠手辣,甚至有点孩子气。 在荆正武占据上风的时候,他并没有恶心或者打压兄长,顶多说几句怪话,炫耀自己被父亲器重;在荆正武处于下风的时候,他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养精蓄锐等待反击的时机。 用游戏来比喻,荆正武就等于开局线上占优时会打几个‘?’调戏对手,但gank不成反被乐语打爆后,他就默默去刷野运营,既不认输,更不放弃,憋着一股劲跟乐语斗到底的敌方玩家。 乐语迟早会解决荆正武,但不是作为仇人,而是作为对手。 本来,乐语在和其他人去天府酒楼吃了午饭后,他还沉浸在自己忽然就继承家主的快乐里,心里想着弟弟们会怎样反戈一击时,忽然有荆家仆人通知自己快去一趟荆园。 在回来的路上,乐语也差不多理清这一连串变故的缘由。 白夜袭击半城区已成定局,本来这次乐语就算不死也会很麻烦,但他找到了其他五个商会继承人跟自己一起分锅,不仅没有损失,反而在无形中提高了自己的社会地位。 荆家在半城区的工厂全灭,对荆家可谓一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对三位弟弟——他们固然还有其他产业,但经营利润最高的,还是那几个归属他们管理的荆家工厂。 唯独乐语通过《青年报》另辟蹊径,半城印刷厂虽然烧了,但郡外也有印刷厂,大不了麻烦一点,还是能稳稳妥妥经营下去。在大家都血亏的时候,你能小赚一点,就等于领先别人一个层次。 无论从社会地位,还是从经营能力,乐语都已经完美战胜三位弟弟了,荆青蚨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他,谁赞成,谁反对? 之所以选在银血议事这一天让荆守代为传位,原因有三: 1虽然半城袭击事件有六人分锅,但为了万无一失,荆青蚨先将家主之位传给乐语。有这道护身符在,哪怕其他五人全部都被判决拖出去弹啫啫谢罪,乐语也肯定能无罪离场; 2琴乐阴等人也说了,银血议事是一个最好的宣告时机,而且商会每一次更换总负责人,也需要在银血议事报备一次。反正来都来了,那就将所有事一起解决; 3荆青蚨等不及了。 在进来荆园的时候,乐语也在思考要怎么处理弟弟们。荆正风和荆正堂倒是比较好解决,但荆正武却是一个十足十的烫手山芋。 放过他是绝无可能,乐语相信自己对他的判断,而且荆家有半数人支持荆正武,又有母族太家的暗中帮助,说不定哪天就揭竿而起反抗荆正威暴政——乐语可没兴趣浪费时间在家族内斗里。 软禁他倒是可以考虑,或者剥夺他的资产,让他滚去给琴家当赘婿。这是乐语比较喜欢的方案,虽然说像荆正武这种人变成赘婿之后会有很大可能东山再起甚至更牛逼,但那时候乐语早就离开玄烛郡,踏破山河找神魔之井了,你荆正武找荆正威报仇,关我乐语什么事? 但这个方案跟放过他也没差别,荆家的内部隐患依然存在,荆正武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一柄刺向乐语的利刃。 而最彻底,最好的方案,自然是—— 杀了他。 只是这个方案问题也不小,兄弟阅墙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且族人们也会心灰意冷,荆家甚至可能会分崩离析。哪怕乐语对荆家并没有感情,但荆家就这样崩了,他也会很不爽。 好歹是我花了几个月功夫才赢来的荆家,怎么可以一到手就坏了? 至少让我玩坏啊…… 在进门之前,乐语还没想好处理荆正武。 而现在,‘畏罪自杀’的荆正武,就躺在乐语面前。 已经有人帮他处理好一切了。 但乐语却开心不起来。 或许,他终究活不成一个讨厌的人。 周围很安静,族人们大气都不敢喘,荆正堂默默站在后面。那个跟他形影不离的未婚妻并没有跟在他旁边,难道他在害怕什么?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 一个仆人欣喜若狂地跑进来大喊,族人们都面露喜色,低落的荆正堂也忍不住激动起来:“爹没事了!?” 仆人连忙说道:“是,经过两位医官的治疗,老爷已经苏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乐语站起来问道:“除了二弟出事,今天还发生了其他意外?” “是。” 满脸愁苦的老管家走到门口,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大少爷,三少爷,请随我出来。” 荆正堂点点头出去,乐语离开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荆正武,忽然说道:“地上怪冷的,你们几个,将二弟搬到他房间暂时安置吧。” 被乐语点名的几个族人一愣,连连摇头:“大少爷,这事让下人来干就行了……” “大少爷。”老管家也说道:“将二少爷安置在主厅,是老爷的吩咐,他希望……” “我明白,杀鸡儆猴嘛,不过效果好像一般般。”乐语笑道:“你看,那几位堂哥堂弟好像还没把我这个新任家主放在眼里,我喊他们去做了小事,他们还推三推四的。” “很好,我记住你们几个了,我数五秒,如果五秒之后二弟的遗体还躺在地上,那下次杀鸡儆猴我就有人选了。五,二,一……” 乐语话还没说完,那几个族人就手忙脚乱冲过去将搬起来,乐语大声督促一句:“你们几个走得整齐点,别弄乱遗体的仪容仪表啊。” 说完乐语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老管家叹了口气,带着他们边走边说:“大少爷,荆家之所以能发展壮大至今,靠的就是上下一心,团结协作,以及家主的领导才能和个人魅力……” 乐语道:“你是想劝我,刚当上家主应该要团结族人,拉拢派系,谦虚友爱,而不是像这样新官上任三把火,对着族人颐气指使,张狂无道?” 老管家默然不语,显然是赞成这个说法。 乐语摇摇头:“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就连你的老爷,都不是用你的怀柔权术。” 老管家忍不住说道:“但大少爷是大少爷,老爷是老爷!” “你是觉得我没他狠?这个你尽可放心。” 乐语看向前方枝繁叶茂的荆家园林,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们以后会知道我有多狠的,不管是对银血会,对荆家,还是对……我自己。” 老管家沉默片刻,说道:“是老仆逾越了。” “没关系,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管家长叹一声,脸色越加愁苦:“今天早上,太夫人……也就是二少爷的母亲,她过来探望老爷。” “他们两个在房间里独处,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太夫人走出门,让我去找医官。我进门一看,发现老爷胸膛中了一刀,血流了整张床。” 荆正堂脸色平静,显然是早已了解,乐语想了想,没有问详细剧情,而是问道:“那太夫人现在在哪?” “在厢房,仆人们在看守。”老管家顿了顿:“我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接近太夫人,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二少爷的消息。” 乐语啧啧称奇:“这可真是……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听到乐语那放肆的评价,老管家和荆正堂都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赞成乐语的说法,还是意识到乐语已经有为所欲为的资格了。 来到云集居,两位医官唯唯诺诺瑟瑟发抖地站在门边。他们知道自己医治的是什么人,更知道这个人死了会引起怎样的动荡,甚至联想到有不少达官贵人为了稳住局势,不惜杀掉医官来隐瞒重要人物的死讯,自然是怕的两股战战。 老管家小碎步进去,看见荆青蚨仿若无事地坐在床上,没有咬着水烟壶的软管,脸上忧色更重:“老爷,大少爷和三少爷,来了!” 荆青蚨轻声说道:“让他们进来,其他人全部离开。” 老管家点头领命,带着两医官离开。乐语还没进去,荆正堂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云集居,跪在荆青蚨床前,低头颤声道: “爹,求求你放过霏微!” 乐语惊得五雷轰地,手脚冰冷。 “正堂,你是个聪明孩子。”荆青蚨说道:“只是你当初为了降低正武敌意找的盔甲,现在却变成你的软肋。” “你应该庆幸,我最后选的不是你。荆家家主,绝不可以有这么大的弱点。” 荆正堂重重叩头:“求求爹放过霏微!” “一天,你有一天时间。无论你这一天做什么,明天她都会安全无恙地回到你身边,你必须将所有事都在今天做完,去吧。” 荆正堂连叩三个响头,旋即转身离开云集居,刚开始还是走路,后面已经是小跑,再后来便是遥远的跑步声。 云集居只剩下两个人,一老一少,一个垂垂老矣随时成为列祖列宗之一,一个年轻力壮拥有无限未来。 看着荆青蚨,乐语忽然想到,或许不是人活久了会变得比较讨厌,而是只有讨厌的人,才能活得久。 “你知道正武为什么要死吗?”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霏微威胁正堂吗?”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必须要今天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你吗?” “我知道。” “不,你还是不知道。”荆青蚨摇摇头:“你知道,昨天袭击半城区的两批人里,只有一批是白夜的人吗?” “我知道。” 话音刚落,乐语忽然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袭击半城区只有一批人是白夜行者,这个消息除了白夜外,就只有参与银血议事的人知道。而荆青蚨是刚刚苏醒,荆守根本来不及告诉他。 荆青蚨是凭自己推断出这个情报,那就是说…… 联想到荆青蚨刚才对自己回答的一连串否定,乐语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你知道我跟白夜有联系?” 荆青蚨苍老的脸庞,露出一抹赞赏的微笑: “我知道。” ------------ 第164章 摧毁银血会 白夜。 如果说东阳区里谁跟白夜过节最深,纠缠最多,那自然是银血会。如果再细化到八十八商会之中,那这个‘玄烛白夜一生之敌’的位置,非荆家莫属。 荆家麾下的矿山工人奴仆总数冠绝玄烛郡,荆家那敲骨吸髓的剥削力度也是令其他商会叹为观止。 对白夜来说,假如玄烛郡是一个粪坑,那荆家显然就是这个粪坑最下面那一层精华的化身。白夜策划的暴动抗议里,有百分之三十都是为了反抗荆家的暴政。 白夜既然派人潜伏荆家,荆家自然也是多番打探白夜的消息。 白夜有多了解荆家的长短,荆家就有多了解白夜的深浅。 “尹冥鸿,你最近重用的这个人,是白夜的奸细。” 荆青蚨说道:“当初他能一路高升,不仅仅是因为他出卖过小九山工人,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不错,更因为……我想通过他来接触白夜。” “只是我的身体,已经撑不起那么多想法了,只能暂时搁置。没想到你发现这记暗子,并且走上了这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看着乐语呆呆地站着,荆青蚨下意识想拿起软管,但想了一会,还是放下了。 “看来我不说清楚,你应该不会安心。”荆青蚨拍了拍床边:“过来坐下吧。” 乐语没有坐过去,将椅子搬到床边坐下,荆青蚨也不介意,像一个老父亲教孩子一样谆谆教导:“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明面上跟白夜毫无联系,就连我也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你的痕迹。除了我以外,玄烛郡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秘密。” “你的第一个破绽,就是我刚才说的尹冥鸿。你忽然放权给尹冥鸿,让尹冥鸿成为你的一把刀,清理内部的贪腐者,的确是一步妙棋,别人也只会以为尹冥鸿是你的门下走狗,根本想不到尹冥鸿是借助白夜的情报,铲除那些压榨工人的主管。” “你的第二个破绽,是《青年报》。《青年报》里的隐喻鼓励,煽动仇恨,以及《未来回响》里面的处处暗示,这个不少人都看得出来,但他们只会以为你另有所图,譬如借助《青年报》的舆论力量,从政入军。毕竟你终究是荆家人,他们根本联想不到你这是帮助白夜聚集民心。” “你的第三个破绽,是半城区的第一次袭击。” 荆青蚨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白夜第一次袭击工厂区的时候,你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抢灾救火,并且故意拦截巡刑卫追击,破绽实在太大了!我知道你想以此洗白自己的名声,哪怕你用的理由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在我眼中,却是你勾结白夜的铁证!” “别人不会认为你勾结白夜,是因为他们想不到你一个荆家大少爷勾结白夜的意义所在。而我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你正在做我本来想做的事。” 乐语有点想笑。 他万万想不到,第一个看出他利用《青年报》煽动仇恨的,是琴乐阴;他更加想不到,第一个看出他全盘策划的,居然是荆青蚨。 本来以为自己将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殊不料自己也只是别人的棋子。虽然说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他老棋子了,他当棋子一向很可以的,但乐语还是不得不感叹一下自己的运气。 第一次的死替对象千羽流,有个阴音隐在虎视眈眈; 第三次的死替对象荆正威,不仅有荆正武这些臭弟弟勾心斗角,甚至连荆青蚨都在暗中观察。 死替对象是刀锋上跳舞的短命鬼就算了,怎么短命鬼周围都是一群老奸巨猾的老阴货?这两者是共生依存的关系吗? 乐语忽然问道:“你知道第二次半城袭击只有一批人是白夜的人,那就是第二批人是……” “是正武他们三人组建的破坏小队。”荆青蚨淡淡说道:“他们想伪装成白夜袭击半城区,然后故意不破坏你的工厂,以此栽赃陷害你勾结白夜,玩忽职守。” 这可不叫栽赃,明明就是正义的举报……乐语心里吐槽自己一句,但脸上却挤不出笑容:“所以,荆正武的真正死因是……” “他的经商之道,全都是由我言传身教。”荆青蚨说道:“在此之前,我认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继承我的道路的人,除我之外,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出你的破绽的人。” “这才是他非死不可的原因。” “不过,哪怕没有这个理由,他也是要死。”荆青蚨闭上眼睛:“他对荆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由我来动手,可以将对荆家的伤害降低到最低。” 虽然早有预料,但乐语心里依然产生一股彻骨寒意,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难道就没其他选择吗?” 荆青蚨轻声说道: “他是我儿子,如果有的选,我不会下手。就像正堂,只要他今天之内将所有关系所有产业归还给你,他们夫妇以后就能作为你的臂助,继续为荆家发光发热。” “你这是沾染上白夜的仁慈了?”荆青蚨笑道:“就算我不下手,你之后不还是要处理正武?难道你还有其他选择?都一样的。” 乐语点头道:“是,在我掌握荆家之后,无论出于利益还是私仇,我都不会放过正武。” “所以——” “但我动手和你动手完全不一样,不一样的。”乐语摇摇头:“我跟他是对手,是敌人,但他是你养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儿子,你以身作则教导的儿子,你曾经视为继承人的儿子。” “难道……你对他就没感情吗?” 荆青蚨微微摇头:“自然是有的,正武是我最喜欢的儿子,但是……” 他缓缓睁开眼睛,瞳孔里的精光如剑似箭,根本不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病人,反而像是一个心里有火眼里有光的年轻人! “我当了三十三年家主。” 一句平铺直叙的陈述句,但乐语却闻到里面的滔天血海。 是啊,他当了三十三年家主,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他为了发展壮大荆家,又用阴谋诡计逼死害死杀死多少人? 荆家现在的地位,是累累尸骸铺就的王座。 荆青蚨固然是有人性,有感情,但当他成为荆家这座资本机器里的齿轮,哪怕他是最重要的齿轮,他的人性感情也已经被异化了。 在他心里,荆家远远比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要重要得多。 “等你坐上这个位置,你就会明白我的选择。”荆青蚨说道:“你今天怎么问出这些软弱的问题,难道你心里的锐意变钝了?” “不,只有直面自己的软弱,才能毫无顾虑地斩破一切桎梏。”乐语说道:“我现在意志无比坚定。” “那就好,因为你接下来的路,会无比艰辛。”荆青蚨终于露出笑意。 乐语隐隐意识到什么:“你既然知道我和白夜有联系,还毅然选择我成为家主,难道你……” “没错。” 荆青蚨脸色忽然红润起来,虚弱的声音变得坚定响亮,狂热说道:“你正在做的事,就是我这些年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勾结白夜,煽动仇恨,制造对立,然后……” “摧毁银血会。” ------------ 第165章 毁了荆家 银血。 多么尊崇的标签,从荆青蚨生下来,他就一直带着这个标签长大。 吃穿用度是比肩皇室的规格,儿童时的玩具是一般农户儿女见都没见过的机械制品,少年时就读的内城国中周围都是氏族子弟豪商后裔,十三四岁情窦初开,便去香雪海初尝禁果。 他是一名实打实的银血子弟,好精舍,好美婢,好,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日日寻欢作乐,夜夜酒池肉林,极尽享乐。 饶是如此,他也轻而易举战胜了其他兄弟,接掌荆家大权。倒也不是其他兄弟都是废物,只是荆青蚨作为年长大哥,在弟弟出生后就开始谋划,以身作则带坏弟弟们,但自己却是明面纨绔暗里用功,结好其他银血子弟,众望所归成为家主。 所以荆青蚨看不起荆正威,多多少少都有自身经历影响——身为大哥,连养废弟弟这种基本操作都不会,你还想接掌荆家? 成家立业后,荆青蚨便大刀阔斧改革荆家,在内铲除家族里的吸血鬼,在外谋算同行竞争者。他的手段不外乎刺杀离间,压价竞争,黑帮打砸,绑架威胁,没几年荆家商会便成为银血前十的大商汇,等荆家完全统治东阳钢铁工业后,便是银血五大商会之一。 那时候的荆青蚨正值壮年,满腔都是雄心壮志,满脑都是天下抱负。他准确预见到工厂技术革命后,银血会将会更加壮大,商人的时代即将来临,他不满足仅仅作为一位商人,他渴望留名青史,渴望光彩夺目,可能能改变世界。 只是他这番心思谁也不知道,他也不认为有哪个人能成为自己的志同道合者。听古冢中枯骨,罗天霸唯唯诺诺,泉渊泉墟两兄弟鼠目寸光,兰平治只是一守旧匠人…… 直到那位年轻的漕运督察使出现在荆青蚨面前。 秦孝。 在荆青蚨接任家主之前,他们就已经成为知己好友。荆青蚨将荆家发展壮大,也少不了秦孝的帮助。 多年相处,荆青蚨很清晰看出秦孝心中的野心和不忿,而秦孝的眼光和果断也得到荆青蚨的认可。志同道合者难得,荆青蚨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秦孝,秦孝帮他一起完善个中细节,准确指出银血会已经成为荆家的牢笼。 “等我回来,我到时候会带着朝廷的旨意解除银血会的联合,届时我在外,你在内,便是你我谋夺东阳的最佳时机。” “未来是商人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将铭刻你我的光阴。” 这一等,便是二十年。 荆青蚨等来的,只有秦孝的死讯。 他对秦孝的痛恨,不仅仅是秦孝给银血会带来了早衰燃命的水烟壶,更因为秦孝忘记了他们的约定。 他这些年将荆家打造成铁板一块,为的就是等待秦孝带来的最佳时机。但秦孝已死,原本计划里从上层瓦解银血会的想法已经走不通,他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就是你现在正在走的路。”荆青蚨拿出白手帕捂住嘴巴,轻轻咳咳两声,说道:“联合白夜,自下而上摧毁银血会。” “为什么你不考虑成为银血会会长?”乐语奇怪问道。 你想利用一个组织,正常操作应该是通过正规途径成为最高权位者然后着手改革,这样风险更低,可行性也更高,为啥他们这些一来就是打爆银血会爆装备爆经验? “你以己度人就懂了。”荆青蚨冷笑道:“虽然我看不起听古,但他只是大局观差,手段可不差。他也不是没想过利用银血会会长这个身份壮大听家,但他若是想做些什么,迎来的只有我们其他商会的百般阻扰。” “银血会,是大商会剥削小商会的利刃,同时也是小商会保护自身的盔甲。所有商会都有话语权,就代表没有任何一家商会可以侵害大部分商会的利益。” “它供养强者,也限制强者;它剥削弱者,也保护弱者。” 乐语点点头——银血会大家都是小人,都用小人之心度其他小人之腹。他们如何不知道银血会会长是最有可能成为说一不二的垄断霸主?因此听家的风吹草动,都能引来其他商会的提防。 银血会对外联合,内部也联合——大家联合限制会长的扩张。 “在过去,银血会这套机制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东阳区所有潜力都已经被银血会榨干,甚至就连斯嘉蒂市场都快要净空。战乱时期道路封闭,银血会陷入内卷,彼此兵戎相见是迟早的事。” 荆青蚨闭上眼睛:“而且,玄烛郡已经变成银血会的猪栏。” “官场上,商人子弟难以得到重用,泉渊成为执政官后也是扶持泉家,打压银血会。” “军队里,和阳军只会视银血会是钱袋子,以势压人,银血会赚的钱,一大半都用来供养官员军队,才换到现在他们对银血的‘尊重’和‘爱护’。但这种‘爱护’,就跟你爱护工厂机器差不多罢了。” “最重要是,银血八十八商会甘于现状。他们抵抗任何想要改革的人,无论那个是听古还是我——哪怕成为军队官吏的钱袋子,他们都视为理所当然。” “他们就像猪一样被养着,过去上百年东阳区风平浪静,银血会没被宰,所以他们也一厢情愿地认为,银血会以后也不会被宰。“ 荆青蚨忽然回忆起往事:“我上国中的时候,曾经被当时郡守的侄子挑衅,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争吵打闹起来,后来教师要求我道歉……” 乐语:“你没道歉?” “当然道歉了。”荆青蚨脸色不变:“我又不是那些蠢货,为何要得罪郡守的侄子?后来我们不打不相识,还成为了好朋友,我得到过他不少帮助。” 不愧是你,乐语心里暗道。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低头,之后还有无数次,而我低头的原因只有一个——权势。” 荆青蚨说道:“我很庆幸那一次冲突,因为它打醒了我,我所依仗的银血,让我有资格跟别人不讲道理,但也有人可以跟我不讲道理。” “我可以低头,但我们姓荆的,不能永远都低头。” “他们当年可以用铳,用刀,用剑,用笔赢来自己不讲道理的资格。” “我用钱,也一样可以。” “只是这几十年的经商,我学到了一件事——越是试图获取更多权力,就越会发现银血会是有极限的……” “除非超越银血会。” “答应我。”荆青蚨睁开眼睛,寒声说道:“你要扶持白夜,摧毁银血会,扳倒郡守府。” “接收银血会的遗产,引导和阳军的内讧。” “煽动仇恨,制造屠杀。” “以荆家的名义庇护民众和商会,占据大义,窃取政权。” “然后……”荆青蚨猛地抓住乐语的手腕,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乐语,“让荆家变得更加伟大,让我们姓荆的,不需要再像个下人一样,向人低头!”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上的铁护腕,在不可见的光屑掠动中,铁护腕悄悄延伸出一根细长的针。 “我向你承诺。” “我会扶持白夜,摧毁银血,扳倒郡守。” “我会接收银血会的遗产,引导和阳军的内乱。” “煽动阶级仇恨,掀起腥风血雨。” “以荆家的名义庇护无辜者,占据大义,窃取玄烛政权。” “荆家会变得更加伟大,荆家人从此之后,也不再需要向人低头。” 荆青蚨长呼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松开抓住乐语的手。 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他也可以安详离世,去见列祖列宗了。 但此时,乐语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荆青蚨拉到自己面前,让荆青蚨看见他的眼睛。 坚定。 明亮。 纯粹。 不含一丝杂质。 荆青蚨从他的双眼里,只看见那个苍老阴翳的自己。 “然后我会……” 乐语左手一推,‘圣者遗物·净魂邪魔之剑’护腕延伸出来的细长铁针,已经深深刺入荆青蚨的手腕里。 “毁了荆家。” ------------ 第166章 死不瞑目 滴滴生命力沿着细长铁针,从荆青蚨这个将死老人流入乐语的极神兵中。 荆青蚨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回光返照所压榨出来的最后一点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殆尽。 他要死了。 但比起自己即将埋入泥土的下场,让荆青蚨悲怒惊慌的,却是面前这个亲生儿子嘴里所吐出的诛心之言: “袭击半城区,是为了打压银血会的气焰。” “发刊《青年报》,是为了唤醒东阳人民。” “我会将一切摧毁,然后让白夜重铸一切,让高贵的跌入凡尘,让卑贱的挺直腰杆。” “荆家将处于风暴的中心,送葬一切,送葬自己。当玄烛人民站起来,荆家将会是他们旗帜下最华丽的祭品。” “你,你……”荆青蚨苍白宛如鸡爪的手死死扣住乐语的手腕,指甲快要刺破他的皮肤,表情虽然满是震怒,但眼里却还有一丝期冀的光亮。 他还有希望。 他还在期待。 “我,”乐语表情冷漠,“不是你的儿子。” “荆正威,早就死于他的谨慎与疯狂。” “我只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刺客。” “为什么……”荆青蚨咳出一口黑血:“为什么不,不继续骗我……对,正威,你在报复我是不是?你故意说谎,来报复父亲——” 乐语低下头,在荆青蚨耳边说道: “我之所以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我不愿意看见你死得这么安详满足。” “你不配。” “既然你活得卑鄙无耻,就不该期待自己能死得心安理得。” “可惜你死得这么早,我没法让你看见你珍视的荆家衰落崩塌的那一幕。” “现在荆正武也该见到他大哥了,你先下去跟两位儿子团聚。我保证,荆家其他族人很快就会整整齐齐到下面跟你们团聚了。” 荆青蚨死死扣住乐语的手腕,指甲深深刺入肉里,状若疯狂地说道:“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很期待,”乐语平静说道:“你有种就杀了我。” 荆青蚨眼里最后一丝亮光终于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的空洞。 乐语收回细针,将荆青蚨扶回床上,检查了一下细针刺入的位置。 没有出血,没有疤痕。 ‘圣者遗物出乎意料地非常适合刺客嘛……’乐语思索道:‘光是神兵形体可以随主人心意变形就已经足够强悍,而且还能模拟出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其他神兵的属性。’ ‘搭配上阴音隐记忆里的净魂邪魔之剑,我完全可以光靠这柄神兵无形中摄取其他人的生命力,就像对荆青蚨这样。哪怕有人检查尸体,也只会认为荆青蚨是老死。’ ‘简直是出家旅行杀人放火的神兵……可惜,落到我手里,只能欺负一下老人家。’ 看着荆青蚨这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乐语叹了口气,心里五感交杂。 实话实说,荆青蚨对他并不差,《青年报》就是在荆青蚨支持下才办起来的,巡逻队也是荆青蚨推荐才能进的,甚至就连家主之位都是荆青蚨独断专行,乐语才能袋袋平安——荆青蚨甚至维持杀了二儿子,威逼三儿子。 也不知道荆正风怎么样了,荆青蚨提都没提,难道已经绑石头沉江了? 你说乐语对荆青蚨的照顾没有触动,那肯定是假的。换作大多数人,说不定现在就心安理得接受荆青蚨的馈赠,接受荆青蚨的鼓励和嘱托,作为一名大资本家搅动风云染指政权,乃至于心甘情愿喊他一声‘爹’了。 乐语本来也是庸俗的大多数人之一,但「死而替生」让他失去对低级趣味的追求。 短短数个月,乐语就换了三副躯体,经历了三种人生,哪怕他还是会因为身体欲望而馋,但他心性上跟大多数人都不同。 别人穷尽一生追求的功名利禄,对他而言只是某一个账号的装备声望。 荆青蚨经营的庞大家产,为了染指权力所做的一切准备,对他来说只是完成主线剧情所需要的任何道具罢了。 在身份、性别、名字等等一切外物都会随时改变的环境里,乐语唯一能确定自己是真实存在,而不是荆正威、阴音隐、千羽流臆想的虚幻人格,就是自己从地球带来的三观。 因为我觉得玄烛人不应该这样活着,所以我就要改变这里。 哪怕我是荆正威。 哪怕我是掌控庞大家产的荆家主。 哪怕我是统治阶级银血会的永久成员。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他看得很清楚,荆青蚨对自己的好,是因为自己是荆正威,因为自己可以继承他的道路,因为自己会代替他,成为荆家这台机器的重要零件。 如果自己不是机缘巧合符合荆青蚨的选拔要求,那么现在可能就轮到乐语‘畏罪自杀’了。 当然,这种假设毫无意义,终究是乐语接受了荆青蚨的恩惠然后二五反骨,他这样想只是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乐语无法接受荆青蚨能寿终正寝。 他想起红月堡垒的那些工人,想起了被白玉兰贩卖的奴隶,想起了霜叶,想起了那个自扇嘴巴的荆家仆人,想起了许多许多。 所以哪怕乐语十分感动,他也要荆青蚨死不瞑目。 当然,这些锅又不只是荆青蚨一个人,因此乐语想了想,对着床上的荆青蚨说道: “我会尽量让其他人死得比你更惨,死得家破人亡,死得妻离子散,甚至没死——用后半生来赎罪。” “嗯,尽量。”乐语说得有些心虚。 其实他刚才对荆青蚨说的那番话都是吹逼的,他连摧毁银血会都是见一步走一步,至于后面引导和阳军内讧,扳倒郡守府,那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荆家崩是肯定要崩的,但说不定银血会还没倒,就被乐语自己玩崩了。 “不想了,好歹终于干掉一个大Boss,出去庆祝一下吧……” 乐语推开房门走出去,大声喊道: “医官呢?医官呢?医官呢!?快过来,家主没气了!” …… …… 和鸣苑,琴乐阴看着走进来的二弟,问道:“她怎么了?” 琴月阳说道:“闹得很厉害,打烂了很多东西。” “由她去,反正没东西用的是她,一日三餐正常送过去就行了。”琴乐阴端起酒杯品了一口:“荆家那边有消息吗?” “荆青蚨好像死了。” “哦。” 看大哥没有其他吩咐,琴月阳便快步离开,关上房门。 琴乐阴喝了几杯酒,忽然拿出一个空酒杯,往里面倒满酒,然后洒在地上。 “老师,你的挚友去见你了。” “我还是没机会告诉他,你其实没有忘记两人约定。“ “不过没关系,你们的约定,下一代会完成。” “由我来完成。” ------------ 第167章 我乐语,绝对不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渣! 荆青蚨的葬礼没有浪费乐语过多心思。 按理说,辉耀也是有守灵七日的习俗,甚至还有守孝三年的说法。 但既然乐语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兴趣,族人们也默契地遗忘这些习俗,根本没人敦促乐语——哎呀人家儿子已经悲痛欲绝,别看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其实已经在心里守灵守孝了,我们这些亲戚就不要揭他伤疤。 ‘荆青蚨终于死了’,族人们如果对此没有感怀叹息,那肯定是假的; 但如果说族人们对荆青蚨有多少感情,或许他们心里的这句话,足以诠释他们对这位将荆家发展壮大的家主的真实态度——‘荆青蚨终于死了’。 现在荆正武已死,荆正堂投降,荆正风根本就是过来陪跑捣乱的,荆家族人别无选择,无论是真心诚意还是心怀怨恨,都只能臣服于新任家主荆正威的座下。 其实跟过去也没多少区别,只是他们以前的主子是荆青蚨,现在的主子是荆正威罢了。 他们多多少少意识到新家主对老家主没多少感情,自然不会触其霉头,甚至有人直接提议将荆青蚨直接草草下葬——老墙头草了,这种软骨头的出现,让乐语多了几分掌控荆家的底气。 不过人都死了,乐语还不至于鞭尸为乐,便将丧事交给跟随荆青蚨几十年的老管家福德处理,福德沉默领命。 意识到老管家对自己的疏远,乐语也不奇怪。 荆青蚨的死可谓合情合理,毕竟他这几年就是在苟且偷生与天挣命,随时两腿一伸都正常,更何况今天遭遇了前妻的刺杀,好不容易回光返照,跟儿子们说完遗言然后安详离世——这都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发展。 唯一知道荆青蚨身体状况的,就是那两位医官和老管家。按照荆青蚨的身体情况,他应该还能活一些日子,但他却在跟乐语见面的时候暴毙……老管家或许有所怀疑,但他找不到证据。 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样? 父杀子,子弑父,兄害弟,弟刺兄,这才是荆家人的行事法则。当初荆青蚨年纪轻轻就死了爹接掌荆家,很难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家族丑闻。 不过老管家还问了一个问题:“请问家主要如何处理太夫人?太夫人还在厢房里。” 乐语一愣,还意识到这就是刺杀荆青蚨的前妻,荆正武的母亲,荆正威的老仇人。 刹那间,乐语就明白荆青蚨为什么只是软禁太夫人。现在荆正武已死,太夫人的存在对乐语也是一个威胁,按理说荆青蚨那时候让家丁打杀太夫人也没问题。 但他却没这么做。 如果说这是因为爱情,那也太看不起荆青蚨了。 他留下太夫人,是为了乐语而留——新仇旧恨,又有为父报仇的名义,哪怕乐语现在拿起菜刀,冲过去斩了太夫人的狗头,太家都无法找他这个荆家家主麻烦。 荆正武的死,是荆青蚨为乐语立威的前戏。 太夫人的存在,是荆青蚨流留给乐语亲自立威的祭品。 有什么比杀了竞争者他妈更能树立自己的威严? 没有了! 哪怕那个老人尸体都快凉了,乐语依然感觉后背发凉。 太夫人今天会来看荆青蚨,是巧合,还是算计? 他是见机行事的狠辣,还是深思熟虑的阴毒? 他到底还给我留下多少份‘礼物’? 更可怕的是,我居然跟上他的思路,领悟他的意图了。 不不不,这肯定是荆正威这个带恶人的思路,我乐语可是儒雅随和的诚实小郎君……乐语说道:“报官处理,通知巡刑卫带走太夫人审讯,将证据整理好送到巡刑卫,派个人向郡守府提交诉状,控诉太夫人谋杀吧。” 所有人都愣了。 报官处理? 我们荆家的事,巡刑卫敢管吗?需要巡刑卫管吗? 不过很快就有族人恍然大悟,连声说道:“家主英明!” “家主英明!太家这次肯定要伤筋动骨了!” “正是!将这件事闹开,太家如果不给我们荆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就别想在玄烛郡混下去!” 乐语一看就知道族人又脑补了许多阴谋诡计,他也懒得解释,反正都是资本家狗咬狗,随他们去。 他只是不愿意走荆青蚨为他准备的黑血之路罢了。 “谁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几名族人自告奋勇站起来,乐语挥挥手让他们接下这份美差,然后看着大厅里的诸位族人们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的顾虑。” “凡是跟二弟、三弟有过秘密约定的,明晚之前,可以将你们的约定写下来交给我。” 族人们顿时满脸冷汗,一个个大声喊冤:“小威啊,你二叔我怎么可能……”“威少……”“威哥……” “停。”乐语挖了挖耳朵,吹走耳垢,随意说道:“第一,你们可以喊我家主,少主,少爷,公子,或者家主大人都可以,不要喊我的名字。” “第二,我没有追究的打算。既然他们是我弟弟,而现在是我坐上这个位置,总得为弟弟们的行为负责。” “你们尽管写,我尽量满足你们的愿望。” “毕竟,”乐语面露微笑:“我只是新官上任的新家主,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还需要大家一起为荆家效力。荆家商会,是全体荆家族人的商会。” 乐语这么一说,族人们提起来的心顿时放下来,取而代之是阵阵狂喜! 对啊! 荆正威在荆家商会里其实没有多少根基,他想要控制荆家,还是需要我们这些老人! 他不仅不能追究我们,还得拉拢我们,不然谁为他工作啊? 不愧是荆正威,果然有眼光,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这就是新家主吗,爱了爱了! 族人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乐语转头看向旁边一直默默无言的荆守:“我要看一下荆家的产业情况。” “对了,顺便派人去喊尹冥鸿过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像杀猪这种大事,乐语亲自做就不合适,但让白夜来就不一样。 荆家族人如果真以为新家主是好欺负的外来人,那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白夜不妙屋。 杀猪的第一步,就是将猪骗上屠宰桌。 哎,我怎么会想出这种阴谋诡计,肯定是荆正威的思维在作祟,我可是正经人……乐语暗暗安慰自己,拒绝承认自己越来越像荆家人渣。 ------------ 第168章 她自由了 荆守和乐语两人穿过荆园,路上仆人们纷纷行礼,眼神里充满敬畏与不安。 他们知道荆园换了一个新主人,而且这位新主人的名声不怎么好,自然对自己的未来忐忑不安。 乐语有心想洗白自己,当一位女仆对自己行礼的时候,他礼貌地回笑一句“下午好”,结果那位女仆直接吓晕了。 其他仆人瑟瑟发抖地看着乐语,似乎在等待乐语兽性大发就地正法这位女仆。 乐语还能怎么样?他只能冷哼一声,装出一副‘就这’的不屑表情,毫无礼貌地走过去,然后他便听到几道松了口气的声音。 乐语:o( ̄ヘ ̄o#) “我带你去老爷的书房。”荆守说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详细介绍荆家的产业分布。本来这事应该由少主你跟随老爷在实践中学习的。” “可以。”乐语从善如流:“不过我目前的工作重心应该还在《青年报》里,荆家的事务恐怕还需要守叔你——” “请少主你另择一位心腹亲信吧。”荆守说道:“我打算离开玄烛了。” “为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老爷已经走了,我作为老爷的遗物,就不应该还占着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放心,我也不会马上离开,少主你可以先安排人慢慢接管我的事务,等你的人完全掌控荆家后,我才会抽身离开。” 遗物……乐语摇摇头:“我也可以继续信任你。” 荆守这位严肃的瘦削中年人,此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说道:“等少主不需要我的时候,尽管提出来,我会安静离开的。” 乐语有些好奇:“难道你就没什么志向吗?听说你年过而立却仍未成家,每日经手大量金银却两袖清风,我一直以为你心怀大志,想借助荆家的力量做什么。” 按理说,依照他们两个的关系,这种话是不应该说出口的,但乐语现在是家主,想说啥就说啥,哪需要顾虑别人的感受,就是这么任性。 荆守微微摇头:“没有。我只是老爷和夫人买的工具,既然老爷被夫人刺杀了,我也不想再为自己找一个主人,所以想找个地方了结余生。” “工具?”乐语说道:“但人又不是单纯的工具,你难道就没什么喜欢的事物,想要做的事,想要实现的梦想吗?” 荆守转头看了乐语一眼,“没有。” 不知为何,乐语从荆守的眼里,看见另外两个人的影子。 千羽流。 夏林果。 不知为何而生,不知为何而死,生来不知痛苦,活得无需快乐。 乐语这个老冷血人,自然是瞬间意识到荆守也是他的同类——拥有‘冷血体质’的无情人! 我以前还以为‘冷血体质’应该是枭雄的优秀属性,原来这是忠犬的固有特质吗!? 仔细一想,千羽流是千雨雅的忠犬老哥,夏林果是千羽流的舔狗跟踪狂,荆守又是荆青蚨的工具人……绝了,还真是忠犬特质! 想到这里,乐语也没再挽留什么。在这世界上,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能理解这些冷血人的正常人。 因为冷血人无法感知痛苦,所以他们也不会刻意追求快乐,如果没有一个‘坐标’,他们连求生本能都不复存在。 这类人往往从小就得找一个坐标,像妹妹,像同学,像父母……他们并非无法感受快乐,而是他们只能感受到快乐,因此他们快乐的阈值极高,寻常欲望等低级趣味很快就被他们舍弃,只有近乎使命的守望目标才能引导他们前进。 对荆守而言,他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目标,他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留在荆家教导乐语,也只是为了完成荆青蚨的嘱托。 所谓的‘了此余生’,乐语更怀疑他想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跳海——别怀疑,乐语从千羽流的记忆里就经常发现他在思考自己的自杀方式。 对冷血人而言,死亡是他们的终极快乐。 因为他们都没死过。 如果是正牌荆正威,听到荆守这么‘上道’自然是会喜出望外,将荆守压榨完就会丢到一边。 毕竟他得将自己的人安插到荆家各处,怎么可以让荆守占住位置? 但乐语不一样。 因为他没有自己的人。 他一来就诛杀了管家沈宏和白玉兰,两个多月过去,也没找什么心腹,全部时间花在报社上。 他根本无人可用! 当然,按照正常情况,当乐语慢慢掌握荆家之后,未来就会提拔出一批年轻俊杰作为自己的心腹。 但这也得荆家有未来啊…… 想到这里,乐语便说道:“好吧,那就辛苦守叔你暂时先管着荆家。放心,不会让你待太久的。” 荆守微微颌首。 他以为乐语会很快寻找心腹掌控荆家。 殊不知乐语的意思是荆家很快就没了。 “这里是历代家主的书房,负荆别院。”荆守带乐语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幽静别院,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少主,你既然成为家主,也该搬回荆园了吧?” 乐语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嗯,也好。” 荆园的环境肯定要比荆府好,乐语没必要拒绝这种外物享受——而且他还记得荆园里族人们是如何苛待仆人,更记得刚才仆人是何等畏惧自己。 他们的畏惧,固然有荆正威本来是个畜生的原因,但更因为他们在荆园里是任人欺辱的最底层。 玄烛郡他改变不了,但改变一个荆园,一个荆家,他还是游刃有余的。 虽然他以前看荆家族人这群肥仔很不爽,但那是建立在乐语没法整治他们的前提下。现在乐语成了荆家家主,他想整谁就整谁,看谁不爽谁倒霉,算是为自己的生活添加一些趣味的打怪支线吧。 “那荆府要怎么处理?”荆守走进书房。说道:“一般这种外宅有三种解决方案,一是暂时弃置,留后处理;二是赏给属下,以资鼓励;三是挂牌售卖,回笼资金。” “送出去吧。”乐语拉开书房里的椅子坐下:“留在这里也没用,卖出去也不缺那一点点钱。” “好,请问要赏给谁?” 乐语压在红木太师椅的椅背上,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微声音。 就像齿轮卡进机器的链条里,一座庞大的机器再次运转起来。 “《青年报》报社社长,青岚。”乐语说道:“告诉她,她自由了,以后那里就是她的家。” ------------ 第169章 荆家补完计划(三更) 荆家很大。 五座矿脉,十九座种植园,大大小小分布各处的数十间工厂,三个船队,各类店铺,光是依靠荆家这座大树混饭吃的工人奴仆水手就过万人,而且荆家还组建了矿山武装,随时都能变成地方割据武装。 荆家很恶。 工人平均工作时间超过15小时,每座种植园都有每月死亡指标,甚至在账本里堂而皇之写着‘折损率’——凡是残废或者死亡,都会列入折损率中。折损率和盈利率都是每个单位的重要经营指标,折损率越低自然越好,但大多数单位的折损率都在10浮动,最严重的矿山甚至有24。 荆园的折损率也有13。 也就是说,乐语刚才一路走来看见的八个仆人,就有一个会在这个月里变成残废……乃至死亡。 除此之外,荆家还有一套很完善的入职制度。虽然玄烛郡就是一个粪坑,其他资本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荆家显然是粪坑中的粪坑,一般人不是走投无路都很少会找荆家混饭吃。 因此为了让走投无路,荆家和其他商会联合起来准备一套完整的入职流程:黑帮在外城郡外开设多个赌档、红楼、字花,开设地下钱庄,地下竞技场,甚至还有举行黑暗觉都的地下战牌场——无论你喜欢玩什么,总能找到一款适合你的,然后让你倾家荡产。 盛行的拜金消费浪潮,无处不在的赌博设施,近在咫尺的享乐场所……在郡守府完全放任,没有监管的情况下,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自然无需过多详述,只要知道大多数奴仆都是被亲爹亲妈卖进来就可见一斑。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玄烛人也发现‘不赌不输’的道理,这时候银血会又扇起‘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大旗,尽可能让更多人染上赌博——乐语去战牌馆打牌的时候,偶尔也会看见赌一点小钱的‘友谊赛’。 只要你有这个习惯,哪怕是平日买张‘字花’,买张‘仙人微彩’,赌一把大小,也会成为你日后堕入万丈深渊的契机,除非你永远都不缺钱。 但人生在世,谁还没有突然需要大钱救急的时候? 而这时候,你若是想起谁谁谁赢了一大笔钱、谁谁谁孤注一掷翻盘、谁谁谁有必胜法之类的传闻,而地下钱庄的伙计还一脸善良随和地借你钱……那你就等着下半辈子戴着‘恩典’镣铐,在黑煤窑度过吧。 荆家是唯一很少插手黑帮事务的商会,因为荆家是所有黑帮的大雇主。还不起高利贷卖儿鬻女,钱债肉偿的‘货物’,大部分都被荆家消化了。 但人这种消耗品,消耗起来也是很快的,于是荆家还投资了一把人贩子事业。就算是这样,‘入职效率’还是低于‘离职速度’,荆青蚨迫得不已提出‘折损率’这个考核要求,才将工人奴仆的消耗速度降低下来。 用一句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形容荆家,绝不过分。 从字里行间,乐语也看得到其他商会不比荆家差,‘吃人’两字几乎贯穿银血会的崛起史,像听家甚至有找活人试铳的‘开光习俗’。 只不过在残暴量级上,荆家认第二,应该没人敢认第一。 那为什么荆家能屹立至今,历经数代? 荆家很强。 论武器装备,荆家可以随时武装出一批千人铳械部队,各工厂侍卫都有打靶练习指标和战法训练日常,甚至在荆园里就养着一支百人的铳武者部队,由‘登峰造极境’武者柳老队长率领。 论社会关系,荆家与和阳军、郡守府都有密切关系。虽然说政军两界默契压制银血会,但具体到某个商会,某个官员,某个军官,那就不是这个说法了,收点孝敬,扶持上位,政治献金,养关系户……太多套路了。 荆家可以请和阳军帮忙镇压矿山暴动,可不是靠银血会命令军队,而是军队眼巴巴凑过来要帮荆家——谁不知道帮荆家干一次活,全军受益一整年啊? 再加上荆家经营的钢铁产业和听家的铳械产业几乎是上下游产业,自然少不了跟军队打交道,这一来二往,关系自然就上去了。 乐语当上家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送孝敬给荆家的‘老朋友们’,维持好一直以来的‘交情’。 郡守府和执政官那边也少不了拉拢,谁还没有个没出色的儿子、不爱干活的亲戚?来来来,荆家有间店铺缺个店老板,我看你儿子/亲戚就是个人才! 军政两界的关系荆家几乎都打通了,只要荆家不动其他势力的饭碗,不管荆家怎么压榨摧残底层百姓,上面都会为荆家兜着! 甚至论声望,荆家其实也不差! 荆家只是名声差,但好歹是五大商会之一,麾下又有这么多工人奴仆,近几年因为荆青蚨病了,荆家行事稍微收敛一点,大家顿时对荆家改观了——‘荆家名声虽然不好,但他会改的,大家可以多多包容他’。 这种想法不是天真,而是普通人的自我安慰保护机制。 不然他们还能怎么想? 根本没有人能制裁银血会,制裁荆家,官府都跟荆家串通一气,连指望朝廷都指望不了。 他们只能指望荆家能自我改良,一旦荆家真做好事放下屠刀,他们必然会忘掉荆家以前血迹斑斑的恶行,举双手欢迎荆家的统治。 “少主,尹冥鸿来了。” 荆守将尹冥鸿带进来,乐语点点头,看见尹冥鸿一副落汤鸡的模样,笑道:“怎么没打伞?” “回禀公子……回禀少主,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尹冥鸿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滴水的衣物:“少主有急事的话,直接吩咐我吧,我这副样子不方便进来。” “不必介意,进来坐下吧。”乐语看了看外面淅淅沥沥下雨的天空:“快到饭点了吧……守叔,让厨房为我们两个准备一下晚饭。” 荆守点头离去,亲切地关上门,故意将脚步声踏得很响,留给两人交谈的私密空间。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乐语拿起旁边的冰镇蜜糖五花茶喝了一口。当了家主就是不一样,连用的器皿都是冰眼杯,据说这是斯嘉蒂那边的罕见宝贝,无论什么时候都自带低温冰镇,荆家这么多年也只收集一个,用来喝饮料再适合不过。 他没问这个杯荆青蚨有没有用过,反正洗干净了。 “是啊。”尹冥鸿一脸感慨地看着乐语,他不是装出来的,他现在的心情复杂得像是外面的狂风骤雨。 谁能想到,白夜袭击半城区这一起事件里,最大的获益者,赫然是荆正威? 当他们白夜行者汇合后,第一时间就在追溯另一波袭击者的来历。跟尹冥鸿这种笔直的脑回路不一样,白夜行者短暂讨论后,就确定另一波袭击者跟荆正威有仇——烧了其他工厂,唯独不烧你的工厂,到时候谁不怀疑你? 摆明地栽赃陷害!还是假借白夜的名义去陷害! 尹冥鸿当时派人去把荆正威的工厂烧了,反而是在帮他! 遵循这个思路,另外一波人的幕后黑手就不难猜了:肯定是荆正威的死对头,荆正武、荆正堂、荆正风等人! 但尹冥鸿心里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波人是‘阴音隐’青岚指使的。 作为跟荆正威有深仇大恨的女人,她是有理由陷害荆正威,而且也有能力派人预先潜伏在荆家工厂里。 只是身为‘阴音隐’的她没法让白夜为自己行动,不然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只好另派一波人完成自己的复仇。 不过尹冥鸿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私下跟文虹交流,文虹也很赞成他的看法,并且给了他一个评价:“那你还真是好心办坏事的傻逼。” 尹冥鸿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他额外派人烧了荆正威的工厂,现在荆正威可能就不在家里,而是在牢里了…… 而这之后导致的连锁反应,也让尹冥鸿越来越痛恨自己的多此一举:荆正武阴谋失败,荆青蚨受到太夫人刺杀后,毅然选择弑杀次子为长子铺路,病死传位——荆正武、荆青蚨死了没一个时辰,消息就已经传遍玄烛郡了。 据说巡刑卫的太夫人听到荆正武死了的消息就晕了过去,醒转后听到荆青蚨也死了,直接晕死过去,还好旁边有医官才急救回来。 这一来二往,工厂区虽然烧成白底,但荆正威却因祸得福,父死弟亡,无风无浪接掌荆家所有产业,成为了最大赢家! 尹冥鸿现在对荆正威的心情,就像是你跟队友打副本,队友一直在划水,然而在最后战利品分配的时候却roll了个100(最大点数),将最好的战利品拿走了…… 乐语自然不知道尹冥鸿这货那么多吐槽他的话,直接了当地说道:“我现在很缺人,你要不要为我办事?” 尹冥鸿微微一怔,马上说道:“我一直是少主的属下,何须多此一问?” “还是要的,因为我要你办很多,很多事。”乐语说道:“你也知道,我已经多年不回荆家,荆家的产业我是一头雾水,无人可用,如果慢慢接掌荆家产业,又要受到那群姓荆的阳奉阴违,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彻底整合起来。” 你不也是姓荆的吗……尹冥鸿低眉顺气地说道:“少主你的意思是?” “我赋予你一个巡检员的名头,允许你带一队人视察荆家所有产业。”乐语说道:“你要想办法找出真正能管事有能力的人——或者说,能找出替代荆家管理者的人。” 尹冥鸿一怔,“符合这种要求的人,往往都是外人。” “我就是需要外人。所谓的血脉联系,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的羁绊,”乐语闭上眼睛:“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活在这个家族里,没有人会单纯到相信亲人。” “比起血脉,利益才是最坚固的纽带。这些有才华却苦于无地方展示,被荆家奴役半辈子的人,才能成为我最忠心的支柱。” “找到这些人,拉拢他们,让他们做好上位的准备。” 尹冥鸿听得头皮发麻——荆正威说得云淡风轻,但有人上位,就代表有人下岗! 荆家人会坐视新家主剥夺他们的饭碗吗?不会! 荆正威这样做,是跟全族人作对! “当然,既得利益者是断然不甘心就此下场,对于这些亲爱的亲戚,我已经想好劝说他们退位让贤的方法。”乐语悠哉说道:“而这个劝说人员,我打算派你担任。” “我?”尹冥鸿指了指自己。 “别急,不会超出你的能力范畴,跟你之前做的事差不多。” 乐语微笑说道:“都是一些普通的脏活罢了。” …… …… 吃完晚饭后,尹冥鸿跟乐语商量好‘荆家补完计划’的细节后,便心潮澎湃地告辞,离开负荆院。 他看到了机会! 不仅仅是他成为荆正威心腹的机会,更重要是,这也是白夜的机会! 荆正威的野心和肆无忌惮,为了完全掌控荆家产业,不惜对血亲下手。但既然是外人掌管荆家,那这个外人的范围就很大了——譬如说,白夜也有一些在荆家产业里工作,兼具才华和能力的底层干部! 荆正威能彻底掌控荆家,白夜也能渗透荆家! 这是荆正威的一大步,同时也是白夜的一小步! 想到这里,尹冥鸿也不介意为荆正威办事了。虽然最终受益者肯定是这位心狠手辣的荆少主,但白夜也能攫取不少利益! 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去找文虹商量,如何在这次荆家大动作里更好地薅羊毛! 天色已暗,今天下午开始雨就下个不停,乐语送了尹冥鸿一把伞,就当做员工福利了。 尹冥鸿穿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仆人说这是老天爷为老爷离世而哭,心里颇为不爽——荆青蚨这种人死了,老天爷会哭?老天爷会尿几泡庆祝还差不多…… 呸,尿什么尿,下雨! 离开荆园的时候,尹冥鸿看见有一位青衣女子从车里下来,持伞走向大门,微微一怔。 但青衣女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轻灵地越过他,匆匆往里面走去。 回头看了一眼青衣女子的背影,尹冥鸿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走入内城大街的灯幕雨帘,低声喃喃道: “我看错了吧……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表情……” ------------ 第170章 青岚心事 “会,不会,会,不会……” 下午的时候,青岚坐在总编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密云遍布的天空,手里拿着一枝粉红色的芍药花,闲极无聊地数花瓣。 “……会。” 青岚看着最后一片花瓣,珍而重之地摘下来,放在右手边的笔记本里夹着。她思索片刻,拿起墨笔,摊开笔记本记录今天发生的大事——重要的事,都要用笔记录下来。 青岚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聪明人,虽然香雪海让她读书学习,但也只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价,塑造一个‘红颜知己’的人设,她自然没学到什么实际知识,看的不是伤春悲秋的诗词,就是附和赞美的文章,还有勾引男性的相处技巧,归根究底就是为了取悦男人罢了。 她之所以对术算略懂一二,最初目的就是想靠自己赚钱赎身,离开香雪海,而说到赚钱自然就得会术算。她很努力地寻觅商机,那些年也确实找到几个赚钱的点子,但她因为没本钱跟其他姐姐合作,结果那些姐姐要么赚到钱就翻面不认人,要么赔钱后朝她发脾气。 青岚那时候几乎绝望了:她没有本钱,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但她想要赚钱就需要有初始资金,而她能赚到初始资金的办法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而且能赚的很快,赚的很多。 因为她是香雪海准备推出的花魁候选之一。 当青岚出阁的时候,香雪海挤满了玄烛富商,年轻俊杰。她穿着一辈子都没穿过的艳丽衣裳,化着淡雅妩媚的娇俏妆容,站在香雪海最高的楼阁,宛如女王般俯瞰下面的翩翩公子,但她心里清楚,他们只是想将自己拖下来,在浊泥污海中永远沉沦。 有那么一瞬间,青岚想着不如就这样跳下去,摔死在香雪海里给香雪海一个好看,也算是为自己出口气了。 喊价声此起彼伏,香雪海对出阁倌人第一夜的花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就‘恩礼’,意为感谢香雪海将女儿养育成人的感恩谢礼。明明是一个极具讽刺性的拍卖仪式,然而青岚却知道有很多姐姐攀比这个——事实上,谁出阁时收到的恩礼更多,在香雪海里也会更有地位。 忽然,一个超出数十倍的价格在香雪海里响起,周围陷入了寂静。青岚看过去,看见一个脸色平静,长相阴秀的年轻人独自占了一张大桌子,正在朝自己举杯问好。 她吓得脸色煞白。 接下来的故事剧情也在她意料之内:她被赎身,红姨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哭哭戚戚地送走自己,但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小声祝福她能保重;几位姐姐妹妹过来恭喜道贺自己,但眼里不是同情,就是怜悯。 她不是第一次见荆正威。 早在几年前,还在学艺的青岚就发现这位豪掷千金的荆家大少爷,堪称香雪海的重要客户之一,几乎不在香雪海留宿,一出手就是溢价为姑娘赎身,青岚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姑娘们的救世主。但跟他豪气大方名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他那诡秘恐怖的传闻。 荆正威平均两三个月就会来一次香雪海,为一位尚未出阁的清白姑娘赎身; 没有人知道那些姑娘后来去哪了; 当他来香雪海,就意味着他上次赎身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仅仅是这些信息,就足以让这些从小在香雪海长大的人精们推测出真相。如果说出阁只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堕落之路,那被荆正威赎身就是一条绝路——而且还是一条只能活两三个月的绝路!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肉眼可见,意料之内,寒彻心扉的绝望。当青岚看见荆正威的时候,几乎想跪下来求他放过自己。 但出乎意料的,荆正威并没有粗暴对待她,反而满足她各种要求,并且花费大量时间陪她游山玩水,陪她看书听曲,甚至没有碰她——‘琴日’这种行为虽然怪异,但尚在青岚的接受范围内。 然而荆正威越表现得像是一个禁欲主义者,越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她,青岚就越加惊恐。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荆正威眼里是深厚的爱意,还是浓郁的杀意。 她也想欺骗自己,譬如荆正威对自己一见钟情,譬如他玩累了想找个老实姑娘,譬如……但她终究没法说服自己,因为她也打探不出来,荆正威之前赎身的姑娘们的下落。 反而,她在荆府的下人里,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传闻。 就在青岚被希望和绝望纠缠折磨的时候,荆正威忽然要带她去红月堡垒查账。出门的时候他心血来潮,让青岚穿男装,他自己穿女装。 青岚越来越害怕——这种连未来妻子都无法启齿的兴趣,他居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这显然是不打算留自己一命啊! 然而,就在那一晚,一切都变了。 荆正威反杀了白发刺客后,忽然性情大变。 他看向自己不再含情脉脉,只有寻常的欣赏好色,还有一丝嫌弃——青岚还真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嫌弃自己。 总而言之,他好像不喜欢自己,青岚很高兴。 他没有再陪自己风花雪月,反而让自己去帮他检查账本,自己却跑去打牌——若不是他用‘你今天为什么要戴帽子’的残暴理由诛杀了管家沈宏,青岚都快以为他是不是真的变成一个好人了。 他还会哭。 青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一晚为什么要哭,她后来听说那晚死了一个逃跑的女仆,难道他跟那个女仆感情很好吗? 后来报社开了,变化也越来越多,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让自己当了报社的总负责人。 哪怕是现在,青岚坐在总编办公室里,也依旧有一股如梦似幻的感觉。 虽然女性担当要职并不罕见,但那是指出身高贵或者天赋惊人的人才——人才是不分男女的。 青岚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就是一个玩物,身份并不比仆人高,当荆正威什么时候不想继续维持他的好人面具,可能就是她的死期。 但他强行将自己推到这个位置,甚至亲自来报社为她坐镇,压住报社那些编辑作者的不服。他除了偶尔写几篇肯定能爆款的火文,其他事都由她来处理。 每天上班,工作,开会,策划,下班和他回家,偶尔去大门石街买点零食。每期《青年报》成绩屡创新高,她和其他报社成员也会高兴庆贺,甚至有权力奖励社员们的辛劳付出。 大家也认可她的能力,看向她的眼神不再带有鄙夷和不屑,而是当她是一位有能力的总编看待。 就仿佛…… 她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青岚在笔记本写下三行字: 「半城区遭遇第二次袭击」 「荆家家主荆青蚨亡故,荆正武畏罪自杀」 「公子成为荆家家主」 他终于坐上那个位置了……青岚有些惆怅,站起来看向窗外,发现有辆车经过外面的雨幕街道。 她心里默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那辆车刚好停下了。 青岚忍不住为自己这幼稚的猜测成功感到一丝雀跃,她觉得自己最近变得有些奇怪:奇数的花瓣,偶数的楼梯,数到三就停下来的车,削出不断的苹果皮……她喜欢做一些幼稚的事,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许愿,只是为了找出一万种她梦想成真的可能。 忽然,她回忆起早上在车里,那番关于白夜与银血会的谈话。 公子,无论你要做什么,无论你的敌人是谁,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 嗒。嗒。 外面响起脚步声,青岚惊喜地转过头,发现是护卫米蝶。 “米姨,有什么事吗?”青岚收拾心情,坐下来问道:“又有新闻了?” “……算是吧。”米蝶说道:“有人过来通报,公子差人将太夫人押送巡刑卫,控告她刺杀前家主荆青蚨。” 青岚沉吟片刻,说道:“我大概知道公子想做什么了……《青年报》这边会帮忙一起造势。” “还有就是,”米蝶顿了顿:“公子现在成了家主,他以后要住在荆园了。” “好。”青岚一点也不惊讶:“那我们今天早就回去,将一些必要物品搬过去——” “公子说,你不用去荆园。” 青岚歪了歪脑袋,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米蝶,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米蝶沉默片刻,再次说道:“你继续住在荆府,这是公子的安排。“ “也,也是呢。”青岚低下头,手指绞来绞去,语气轻快地说道:“公子都成了家主,也是时候谈婚论嫁迎娶正妻,我这种人,的确也不适合跟过去,我待在荆府就好。不过荆府这么大,我一个人住好像也太——” “荆府现在属于你的了。” “啊?” “公子说,要将荆府送给你,现在荆府的主人就是你。” 青岚猛地抬起头,眼里冒出期冀的亮光,声音微微颤抖:“真,真的吗?” 米蝶默默点头:“他还做主,废除了你的卖身契。” “是,是吗。”青岚手指绞来绞去,嘴角微微上翘,眉眼里满是喜悦:“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报答公子——” “公子还说,你自由了。” 青岚歪了歪脑袋,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米蝶,脸上笑意褪去。 ------------ 第171章 烦! 煽仇恨,摧银血,乱和阳,倒郡守…… 坐在负荆别院书房里,乐语忽然有点后悔,为了一时意气弑杀了荆青蚨。 好歹也得先骗他说出全盘计划啊。 仔细想想,荆青蚨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先通过煽动民众仇恨造成玄烛混乱,和阳军底层也是普通平民,只要能让部分和阳军因此倒戈——甚至不需要倒戈,和阳军里肯定也有能人与野心家,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也能撬起和阳军里面的矛盾。 军队是镇压一切矛盾的基础,当军队出现问题,其他矛盾也会随之浮出水面。只要和阳军暂时无法管理玄烛郡,那就是银血会崩塌的时机——内有琴乐阴这类异心者,外有数十年积怨的底层平民,还有白夜虎视眈眈,只需要一个导火索,整个玄烛郡就会爆炸。 半城区遇袭,银血商会损失惨重,但商人们又不得不安抚工人,哪怕他们提供工厂重建工作,对工人的待遇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遇袭事件跟工人无关,工人只会觉得自己被工厂主苛待了。 就算银血会派人哭诉工厂被烧的损失,指责白夜的袭击是损害广大玄烛人民的利益,焚烧工厂是砸了工人们的饭碗,但他们将损失转嫁给工人平民也是事实,底层百姓怨气不会消散。 更何况,他们找不到白夜,但他们找得到老板啊! 这么一想,乐语便知道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应该是军队那边了。如果和阳军不乱,那玄烛郡这个火药桶里有再多火药,和阳军也能一泼冷水将其冷却下来。 但只要和阳军乱了,那就…… 轰。 天街踏尽公卿骨。 其实乐语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对现在东阳来说,银血会所代表的资本主义萌芽并非一无是处,相反正是因为银血会象征更高级的生产力体系,所以东阳区才能虹吸其他各区的资源,哪怕身处乱世也歌舞升平。 银血会没了,东阳就真的会出现一个更好的政权吗? 乐语不确定。 不过他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将一切交给历史来审判吧,他只需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行了。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不过该怎么影响军队呢?白夜有渠道吗?看来还是得找琴乐阴背后的辉耀四卫商量一下…… 叩叩。 “公子。” 乐语伸了个懒腰:“请进。” 青岚推开房门,放下湿漉漉的雨伞,脸色平静地进来坐下:“谢谢公子。” 乐语看了看外面的雨夜:“你是特意过来道谢的?” “是的,公子许我大宅,又抹掉我的卖身契,青岚无以为报。”青岚礼貌说道:“思来想去,我也不知该如何答谢公子,只好过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好好工作就行了,”乐语说道:“《青年报》很重要,你要按照我安排的路线继续发刊。” 如果说银血会对玄烛底层的剥削是数十年积累的火药,那《青年报》就是将这些炸药收拢起来的桶子——它让那些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着浑浑噩噩活着的人,都能一睁眼就看见现实里那赤裸裸的矛盾,那无处躲藏的剥削,以及空气里蔓延的‘恶’。 它描写有钱人的生活是如何糜烂,上流与底层是何等割裂,告诉年轻人未来已经没有出路,鼓动被剥削者的愤怒与仇恨,并且暗示改变困境的办法只有一个。 如果说银血会是费尽心思让人认命。 那《青年报》的目标,就是让人不认命。 不过这是一个长时间的煽动工作,乐语只是开了个开头,后面也需要继续跟进维持,毕竟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当火药桶真正爆炸的那一刻,就是见证《青年报》究竟有没有效果的时候。 乐语想了想,觉得青岚可能害怕自己空降一个荆家亲戚去报社,便安慰道:“放心,我会倾斜资源照顾报社,你依然是报社总编。” 青岚点点头:“谢谢公子赏识。” 房间陷入安静,乐语低头继续检查荆家的产业明细——他好歹是家主,这事得自己做,总不能连自己能动用多少资源都两眼一黑。 “你想看书的话,可以自己去拿。”乐语说道:“随便你看,不过这里大多数都是账本之类的,杂书在最边边的柜子里。” “公子,”青岚说道:“你派人跟我说,我自由了……” “是啊。” “那是什么意思?” 乐语奇怪地看了青岚一眼,青岚苦笑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 “哦……很简单,就是你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嗯,当然最好不要违反道德和法律。”乐语随意说道:“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东西,玩想玩的游戏,喜欢想喜欢的人……你甚至可以将荆府卖了作为你的资金,到新的地方开展新的生活,譬如炎京之类的。” 青岚笑道:“上次走路回家的时候,公子你跟我聊那个话题,就是想试探我想不想拿一大笔钱离开?” “差不多差不多,不过既然你在报社总编这个位置上工作有成就感,继续留下来也好,毕竟我挺缺人的。” “能帮到公子就好。”青岚微微颌首,忽然问道:“公子会离开吗?” “嗯?”乐语合上账本,歪了歪脑袋看着青岚。 “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公子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玄烛郡,离开东阳……”青岚看着自己的手指,避开乐语的视线:“你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甚至厌恶这个地方,你想逃跑。” 乐语笑道:“谁会喜欢玄烛郡这种地方?” “但公子你在玄烛郡,不应该是……能过的很快乐的那种人吗?” “我过得快乐,就意味着有人不快乐。” 乐语眯起眼睛,视线凝视虚空的记忆幻影:“在这里,如果你不伤害别人,就无法活下去。” 青岚问道:“那公子你准备以后去哪?” 说到这个,乐语就精神了:“你知道天地秘境神魔之井吗?” 乐语简单描述一下天地秘境的神奇,以及神魔之井穿越世界的传闻,青岚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公子以后想当一个旅行者?” “没错,等我达成我的目标,我就会开始着手我的踏破山河之旅。”乐语苦笑道:“不过我的目标很难达成,至于神魔之井,也可能只是山川愚夫的幻想……总感觉我选了两个不可能完成的理想。” “那我可以跟公子一起去旅行吗?”青岚说道:“我也很有兴趣。” “不,你没兴趣。” “我有——” “你没有。”乐语说道:“就像你没兴趣打战牌,你也没兴趣去旅行。” 青岚怔住了。 “虽然你打牌技术确实很好,但别人跟我玩的时候是敷衍还是真心,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乐语耸耸肩:“第一把先赢我,第二把势均力敌棋差一著,第三把故意失误让我赢得摧枯拉朽……不得不说,我被你一个初学者这么放海,我的心好痛。” 青岚连忙解释道:“公子,我其实——” “我都明白。”乐语打断她道:“你只是为了陪我玩,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买来的仆人,你出于生存需要为了讨好我,所以哪怕不感兴趣,也要逼自己与我有共同的兴趣娱乐。” “所以我说,你自由了。” “你以后不需要再讨好别人,你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可以尽情涉足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学一门战法,培养一门爱好,甚至可以去靠国学,你其实跟我妹……跟女学生差不多大,说不定还有机会考上炎京皇家学院。” “你来找我,是不是害怕我抛弃你?” 青岚脸色一红,下意识想要摇头,但还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很正常,毕竟我算是你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所以下意识想跟着我。”乐语侃侃而谈:“这只是一种错觉,你习惯身为奴仆的日子,所以突然没了镣铐就会不习惯。” “好好回去睡一觉,正常上班工作,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头上不需要有什么主子,也不需要什么神仙皇帝……” “所以我不能跟着公子离开吗?”青岚忽然问道。 乐语忽然感觉自己回到那个当家教的时候,自己说了一大串数学题解法,然后对方一脸问号地问自己‘那为什么不能直接用量角器量出角度’? “你可以离开,这是你的自由。”乐语说道:“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因为我——” 你配吗? 青岚忽然哑词了,她看着面前这个衣着随意却难掩贵气自信的年轻人,觉得那些快要跳出喉咙的词,又被现实沉重的引力压回去。 你配吗? 他未来要迎娶门当户对的豪门贵女,而你只是他买来的玩物。 你配说那些话吗? 他已经对你够好了,你再说这些话,只会令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甚至会令人认为你痴心妄想。 在这片银与血的土地上,每一个东阳人要学会的生存本事,就是认命。 “……那我先回去了。” “一路走好。” 虽然乐语对于青岚话说一半就没了非常不满,但也有可能对方是说着说着忽然忘了要说啥,他也就原谅她了。 青岚离开书房,关上房门,刚走到庭院里,被雨水一打,忽然又觉得心有不甘。 她鼓起勇气转身,但手刚却在门前迟疑,不敢敲,不敢推。 她不愿意离开,她有预感,如果她就这样走了,那她就真的自由了。 她也不敢进去,她的身份,就像一副沉重的镣铐,时时刻刻提醒她要认命。 风雨越来越大,雨水刮到青衣罗衫上,青岚湿漉漉地站在门前,低头看着手指划过门缝。 她的心情就跟她的处境一样,想进去避雨,但她又不敢,只好一直站在雨里,挨着这不知为何的风吹雨打。 想着想着,青岚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一开始就没想跟他怎么样,是他让她以为会有后来。 忽然,背后猛地传来一股推力,将青岚推进去了。 她愕然回头一看,发现米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她背后,收回推出去的手,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 “烦!” ------------ 第172章 期待 “怂。” 棘心园的主卧里,刚洗完澡,正美滋滋铺床的青岚闻言一滞,转过头看见米蝶倚在门边,脸上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她不由得脸红耳赤结结巴巴说道: “怂,什么怂,我没怂啊,我这不叫怂,我这是审时度势,势在必行,行云流水……” 这总编没白当,青岚的文学功底肉眼可见地上升了。 “你就是怂。”米蝶说道:“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要遮遮掩掩兜兜转转,如果不是我推了你一下,你现在还在雨里自己感动自己。” 青岚不服:“你又知道什么——” 米蝶不屑说道:“我结了婚生了子,我丈夫是我自己追来,你觉得我不懂?你那些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青岚讪讪低下头,哪怕她从小就在香雪海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长大,但她终究只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怎么可能在斗嘴上比得过真正在浊世里摸爬打滚几十年的米蝶? “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 一向很少说话的米蝶,今晚忽然火力全开,或者说她的大妈之心只会为一部分人绽放:“你说的尽力,就是跟他说‘我还是想每晚和公子你一起睡觉’吗?呵,那可真够好笑的呢。” “那我还能怎么样?”青岚忍不住反驳道:“我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但他答应了——这不就行了吗?跟以前一样就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这种小姑娘心里不是应该还有一大堆情话吗?说出来啊,你不说谁听得到——” “我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房间里陷入沉默,青岚别过头,问道:“你的丈夫难道是……利桑?” “怎么可能是那根木头。”米蝶不屑说道:“我家那位可是长得清秀帅气,说话幽默风趣,还很体贴人的好男人,我当年拜师学艺入门的时候看见他,就认准是这个人,花了五天就拿下他了。” “五天?” “是啊,男人其实很好对付的,你只要说‘好厉害啊’之类的话赞美他,偶尔直勾勾跟他对视,不经觉跟他有些肢体接触,主动关心他,他就会反过来追求你——” “你说的这些事我都做过,”青岚说道:“我们晚上甚至抱着一起睡觉。” 这次轮到米蝶沉默了。 “那你丈夫现在做什么工作?你要经常待在公子旁边护卫,你们夫妻感情会受到影响吗?” “他没有工作,一直在等我。” 青岚有些疑惑,米蝶刚才狂吹她丈夫,结果到头来是个吃软饭的? “利桑是公子第三位护卫。”米蝶淡淡说道:“在公子离开荆家的时候,老爷派我和我丈夫保护公子,过了大概一个月后公子遭遇一次几近丧命的行刺,是我丈夫拼死护住公子杀退了刺客,后来就没发生过这种程度的刺杀……大概是老爷警告了刺客背后的人。” “现在算来,大概也有十年了。他在下面已经等我十年,我们约好下辈子再做师兄妹。” 青岚:“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米蝶爽朗一笑:“我们既然做这行,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们很少说什么以后,因为很可能没有以后,但说下辈子就不一样,听起来像一个约定。” 青岚问道:“那你的孩子呢?你一直在担任护卫……” 米蝶道:“他们由爷爷奶奶养着,每个月回去看他们一次,衣食上少不了他们,而且我赚到的钱和我家那位的卖命钱,足够养到他们成年上国学,打点一下,让他们加入和阳军当个军官,这辈子也算安稳了。” “他们肯定很想念妈妈……” “并不,对他们来说,我应该只是一个每个月会带他们出去买衣服吃好吃的陌生人。”米蝶摇摇头:“他们甚至会怨我。之前我回家,爷爷奶奶偷偷告诉我,其他孩子喊他们是没爹没娘的杂种,欺负他们……爹没有爹,娘不是娘,他们肯定会恨我为什么给他们一个这样的童年。” “所以我认命了,只要能将他们两兄妹养育成人,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他们会不会怨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那么你呢?你也认命了?” 青岚一愣,呆呆看着米蝶。 “我知道你心里的狂风骤雨,虽然那些情绪没有必要,但我理解。”米蝶看了一眼门外的雨幕:“就跟你开车一样,倒后镜只需要偶尔看一下就够了,最重要的是向前看,沉迷过去自卑自怜,可是会后悔的。” “前些年三少爷都能强行娶一个奴婢,你现在又怕什么?” 青岚别过头:“我又不需要那个,我只是想维持现在的生活罢了。” “真的吗?那总有一天,他曾给你的和没给你的,都会给另外一个人,而你连眼红的资格都没有。” 以后青岚会不会眼红不知道,但被米蝶尖酸刻薄这么一说,她现在眼睛倒真的红了。 米蝶看得心烦,好想将她剥干净然后将公子也剥干净然后扔到一个到处都是灯光无处掩藏的大床房,直到两个人都榨干榨净才放出来。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什么都不做,自怨自艾地错失一切?” 青岚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他如果想要我,我早就是他的人了;他如果不要,那我说什么也没用。我说的再多,对他来说也可能是负担,甚至会被认为得寸进尺。” “我只是不希望他也认为我是一个贱人。” 米蝶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那两个明明被欺负了,但跟自己见面时却一句话都没提的孩子。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青岚瞬间别过脸整理仪容,米蝶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回道:“公子。” 乐语进来看了看青岚和米蝶,挠头说道:“难道是同性比较容易亲近吗?但我和利桑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啊……” “青岚小姐刚才觉得无聊,所以我跟她聊了一会天。”米蝶平静说道:“公子有听到我们聊什么吗?” 青岚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地看着乐语,乐语摆摆手:“外面还下着雨呢,我过来只听到你们说话,哪听得清你们说什么?” 青岚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心里忽然明白米蝶为何要跟她聊天——米蝶其实是在估算公子回来的时间,想让公子回来的时候,听到她的真心话! 这老女人套路真多,我才不需要这样帮助呢! 但她一个人养两个孩子,也怪辛苦的,等下劝公子给她多点工资…… 米蝶若有所思地看了乐语一眼,点点头:“祝两位睡个好觉。” 不知为何,明明米蝶说的是很正常的问候语,但青岚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等米蝶离开关好门,乐语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啊啊——今天好累啊。” 昨晚在半城区欣赏银血烟火,值班回来后又要参加银血议事,议事结束回来看见弟弟的尸体,看完弟弟的尸体就送荆青蚨下去一家团聚,送完荆青蚨一程又要着手接管荆家…… 明明只是一天的时间,但好像过了二十几章的剧情,乐语当然累了。 棘心园是荆正威原来在荆园的住处——也就是他十二岁的住处,自然大不了哪里去。按理说他现在可以去住家主的房间,但家主刚刚死了;他也可以去住次一等的弟弟房间,但弟弟也死了。 反正住哪里也不影响他现在是荆家头目的身份,乐语便选择来棘心园。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身体原因,乐语一躺上来就觉得昏昏欲睡。 “青岚,关灯。” 青岚乖乖关灯,小心翼翼地躺下来,心里很是紧张。 要怎么做?是躺着不动,还是像往常那样靠过去,又或者…… 不等她思考出一个选择,就感觉到一双强而有力地臂膀将她搂过去抱在怀里。她微微一怔,旋即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刚才那些如狼似虎的悲喜仿佛都不值一提。 她只想就这样沉沉睡去,然后明天睁开眼睛,看见公子又赖床了。 而另外一边,反倒是乐语的心乱了。 其实他听到米蝶和青岚在聊什么。 其实他听不听得到都无所谓,当他看见青岚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咬着嘴唇满脸羞赧地跟自己说‘我还是想每晚和公子你一起睡觉’,他就算想不懂也不可能。 千言万语的真心情书,都胜不过女子的一抹羞红。 他又不是傻子,之前也隐隐约约察觉到青岚对自己的特殊态度,只是一直觉得不可能罢了。 毕竟对青岚来说,荆正威应该是囚禁她、控制她、轻贱她的坏人啊。 而且他也很怀疑青岚的感情,不是怀疑真假,而是他听过一个名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因为荆正威之前可以操控她的生死,当乐语接管荆正威这个账号后,对青岚的态度明显改善,青岚是很有可能产生一种‘被驯化’的感激。 因为人能承受的恐惧是有极限的,与其每天在暴虐面前担惊受怕,人往往会选择将生命全部交给凶徒,将凶徒对自己的每一点好都视为‘恩赐’,却忘了自己的境遇是对方所造成的。 青岚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他,但这种喜欢究竟是真心,还是因为恐惧所产生的病态依赖? 他明明是为了让东阳人站起来而行动,而现在却利用自己的权位驯养勾引无知少女,感觉自己也变成老双标狗了。 当然,这种猜测也未必是真的,乐语又不是青岚肚子里的蛔虫。 而且如果真的能被这么漂亮好看上进能干的小姐姐喜欢,双标狗就双标狗。 乐语馋啊! 但同时,乐语也在忧虑这件事。 他太馋了。 连续七年戒色,乐语仅仅从荆正威的记忆里查看,并没有多少感触。但轮到他戒色两个月多,他就感觉自己随时都可以立地成圣了。 实话实说,乐语偶尔看米蝶,都觉得她很有成熟女性的丰腴味道。 跟琴乐阴打牌久了,也觉得这个大少爷穿上女装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有时牧晴眉在报社里偷看观察他,他都会想起许多以前看过的电影内容,想喊她进来狠狠惩罚一顿……不过当乐语回忆起她的战绩,顿时偃旗息鼓了。 乐语都快觉得自己跟荆正威一样变态了,天知道荆正威怎么忍七年,要知道这具身体发育正常的啊! 大家都分泌一样的激素,凭什么你可以开基因锁硬生生憋住,还能每晚‘琴日’加练的? 他登陆千羽流账号的时候也没这么凄凉,千羽流好歹还有一本颜色画册呢。冷血人并不是性冷淡,他们只是试了一次或者连续十几次后,觉得这种低级生物娱乐没什么意思就舍弃了。 总而言之,随着时间推移,乐语已经变成一个随时爆炸的自走炮了。 哪怕现在抱着青岚也不例外,还好乐语订制的内裤质量好。 只是乐语的理智和身体本能分的很开,虽然下半身想靠过去,但上半身却只是想搂着她。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想这样搂着她,安安静静睡觉。 所以自己喜欢她吗? 说到底,喜欢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究竟是馋她身子,还是馋她这个人? 乐语陷入深深的哲学思辨,不过他很快就放弃这种无用的思考。 ‘挑战任务’快完成了,等我拿到可用点数开了‘冰血体质’,那琴日之躯的无惧疼痛就无所谓了,也不需要继续戒色了,到时候再遵照灵魂与身体的意志去行动吧!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 他还是希望青岚能成为一个工作上受人尊敬能力卓越,待人处事宠辱不惊,遇到爱情勇敢追求,面对闲言蜚语重拳出击绝不受气,自尊自爱的漂亮女性。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倒是也该不喜欢我了……乐语很有自知之明地想道,不知不觉睡着了。 …… …… 距离玄烛郡千里之外,南阳关城。 这是一座修建于两山之间的关卡小城,扼住东阳与晨风的进出咽喉,大多数进出两区的商旅,都会选择走南阳关。 这一晚雨下得很大很持久,直到凌晨天微亮都还没有停。女墙上站岗的士兵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队长走上城墙看见此状,气得将他们全部打醒:“好好值班!万一出事了,那你们几个就是第一个死!” “怎么可能会出事嘛……”值班士兵也是老油条了,毫不客气说道:“我们这里对面就是晨风区,难不成晨风那边还会攻打我们?” “你还敢顶嘴……” 就在这日常的争吵中,忽然有一位士兵眯起眼睛看向远方雨幕。 “队长,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在过来?” 队长转头看去,便看见远方微亮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一条正在涌向南阳关的黑线。 这条黑线的前进速度非常吓人,就在他们观察的时候,已经离南阳关相当接近,而队长也看清楚这条黑线是什么—— 是一列列踩着疾刀靴的铳械士兵! 他们在踩着利刃之靴在苍茫大地上穿过雨幕,大地被他们犁出整齐的刀痕,他们如同刀浪形成的洪流,所到之处,无法阻挡! “敌袭!”队长一声怒吼,跑过去想敲响警钟,但就在此时,距离城门还有几十米距离的一名领头士兵忽然重重一踩地面,整个人高高跃起,抽出腰间双剑飞向城墙。 队长看得眉头一跳。 这个距离,他绝对不可能跳上来,除非…… 那名双剑士兵忽然向虚空一踩,黯淡的雨晨光线宛如化为实质,轻轻托起他的身体,让他再次跃起! 这是‘登峰造极境’武者才可能使出的‘踏光’! 就在队长惊讶的时候,这名双剑士兵已经杀入城墙上,双剑如同风暴利刃,眨眼间便将周围的士兵撕成碎片! “你究竟是什么人!?”队长一边后退一边朝铳械上弹,疯狂咆哮道:“为什么要袭击南阳关?” “我是……” 双剑士兵踩着疾刀靴冲向队长,队长朝着他连发三铳,全都被他闲庭信步地躲过去。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队长慌忙后退,然而对方忽然化为流光,直接越到他的背后。 与此同时,队长的铳械、身体、四肢、脑袋都被斩成数块,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痛苦的扭曲,只有惊恐和不解! “……晨风蓝炎。” 蓝炎跳下城墙,将正在关锁城门的士兵全部杀光,斩断门闸,数千疾刀军士正在外面等候。 他剑指北方,拿出一副眼镜戴上,朝着前方惊恐聚集的东阳士兵,微笑说道: “风来了。” ------------ 第173章 第一个错误 荆素客最近春风得意。 作为‘冠荆’烟业的负责人,荆素客根本不需要像其他族人一样拼命捞钱,他只需要轻轻一模,就能从日进斗金里赚到不少油水。 他不仅在内城有一处别院,在外城也养了八房外室,毕竟他老婆是周家女,向来彪悍,他买个小妾也得偷偷摸摸。 烟铁向来是荆家的两大产业,不过烟业的崛起倒是颇为传奇:之前荆家只是靠包矿挖铁挖煤的煤矿主土老板,那时候香烟还是中上流人士才享受得起的特供品。 有一天荆家家主抽完烟,发现居然有工人偷偷拿起他的烟头嘬两口,便意识到烟业绝对是一个大市场。 于是荆家开始将资金用于购买庄园种植烟草,而且完全不走上层路线,专门种最能长最粗糙最大量的劣质烟草,做成香烟低价卖给工人。 便宜香烟在玄烛底层畅销起来,这种减压的消费品很受口舌寡淡没什么物质享受(听书只是精神享受)的工人欢迎。 本来荆家家主只是想做香烟收割自家工人的工资,没想到‘冠荆’烟业很快就发展壮大,几乎霸占了玄烛底层的香烟市场,获得了大量流动资金。 不过荆家喜欢挖矿似乎是天性,他们将钱又投去买矿造铁,等流动资金不够才扩大烟业规模,不知不觉在烟铁两行都变成了巨无霸级别的龙头。 也不是没有商会跟荆家抢夺底层烟业市场,但荆家煤矿铁矿多,工人多,他规定自家工人只允许买自家‘冠荆’香烟,别人想带烟进厂售卖直接乱棍打死,而且‘冠荆’香烟也是最便宜——其他商会的香烟要是比‘冠荆’更便宜,荆家就会朝香烟里塞劣质草叶,甚至真的塞狗尾巴草,总之就是能维持成本和价格是东阳最低。 工人们一边臭骂‘冠荆’香烟越来越不香,然后掏出钱让孩子去买一包‘冠荆’——其他牌子香烟倒是香,但‘冠荆’够便宜啊! 我就是没事想嘬两口,没必要抽那种好货,留点钱给孩子买点吃的不香吗? 便宜才是王道! 等其他商会都玩不过荆家,‘冠荆’便成为玄烛底层首选的香烟牌子。随着生产力发展,‘冠荆’也水涨船高,总销售额逐渐超越其他高端香烟品牌,甚至成为荆家最富富的产业链。 当然,‘冠荆’能有现在的规模,也是因为有钢铁产业保驾护航。因为要挖矿,所以有负责镇压工人的武装队,因为有武装队,所以荆家武力很强——谁敢觊觎荆家的金钱奶牛,荆家就让他们享受一下不听话的工人的待遇。 用乐语的话来说,这叫做软硬结合,烟业是外功,前期强,矿业是内功,后期稳。在八十八商会里,荆家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有钱的,但绝对是综合能力最强的第一序列! 而作为荆家的金钱奶牛的挤奶工负责人,荆素客自然是深受荆青蚨的信赖,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他们的羁绊:当年荆青蚨那几个弟弟,是荆素客帮忙带坏的。 等荆青蚨当上家主后,那几个弟弟有的出海病死在船上然后被海浪吞没,有的死在香雪海里疑似因为太刺激所以射爆了,总之死法都奇奇怪怪的,但他们的死亡总是绕不开这个一直为他们享乐提供资金的老好人——荆素客。 荆青蚨当了多少年家主,荆素客就负责了‘冠荆’烟业多少年,可谓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的君臣典范了。 但长久的友谊也抵不住时间的流逝,感情就像成熟饱满坠坠落地的花果,它们很真,只是会腐烂。当荆青蚨久病不起,荆素客便也开始思考自己的下家。 家主之位他想都没想过,荆家嫡系传承是延续百年的惯例,这个传统也的确有效——荆家屹立不倒就是明证。 传统不一定有用,但有用的必定会成为传统。 荆素客思来想去,选择投靠荆正堂。跟其他人认为荆正堂是一个软弱的男人不一样,作为养个小妾都偷偷摸摸的怕老婆人士,他对此有与众不同的不解——真正软弱的男人是对外软弱对内硬气,譬如打老婆的人就肯定硬不到哪里去;像他们这种对内软弱的怕老婆人士,对外反而会更加硬气! 当然,荆正堂夫妇的赚钱能力才是令荆素客投注的重要因素。与其选荆正武这个‘弱化版荆青蚨’的家主,还不如选一个能带大家一起赚大钱的家主呢! 不过荆正武自杀,荆青蚨病逝后,荆正堂找到他们这些支持者,明言他将会全面支持新家主荆正威,他是来代表皇军……不对,代表家主过来劝他们乖乖听话。 就在荆素客忐忑不安等待新家主的审判时,却发现新家主其实也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好人,不仅维持荆家现状,还愿意兑换兄弟们对属下的承诺,让大家尽管向他许愿! 荆素客也不是傻子,他笃定那些狮子开大口的族人肯定会被针对,所以他只写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获得一道免死金牌。 如果未来他犯了什么错,就可以用这道免死金牌,免于家主的惩罚。 这个愿望不在于新家主会不会满足,而在于表明荆素客的态度:我真的很乖,我犯错了就挨打,我希望家主打我的时候不要打得太重嘤嘤嘤。 荆素客就是用这个法子哄自己老婆,所以他在外偷吃这么多年,老婆再生气也只是拉他回家暴打榨干,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落他颜面。 半城区遇袭,荆家烟厂自然也烧了,不过‘冠荆’烟业起家早,工厂在外城还有两三处,半城区烧了影响不大,反而令‘冠荆’香烟销量更好——毕竟其他烟厂烧了嘛。 嘶—— 坐在第一烟厂的厂长办公室里,荆素客点燃一根青纸烟,美滋滋地抽烟看报。青纸烟是荆家烟厂最高规格的香烟,是用来送礼的非卖品,烟叶都是从特定农庄运过来的优秀品种,回味无穷,醇厚满足。 还有两种是白纸烟和橙纸烟,白纸烟用的是黑烟叶,便宜量大易种,味道很呛,但大多数卖力气的男人都很喜欢,就是对身体伤害比较大;橙纸烟在白纸烟基础上加了点特殊香料,不仅没那么呛,抽起来还有一股甘甜味,是专门推出卖给小孩子的。 橙纸烟可以说是荆素客最自豪的成绩,荆家这么多年也只是将香烟卖给成年男人,他做到将香烟卖给小孩子了!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研究出卖给女人的香烟,那他也在荆家家谱也有一席之地了。 不过问题就是他儿子居然喜欢抽橙纸烟,幸好他及时打了儿子一顿,然后吩咐烟厂做一批不伤身体的上好橙纸烟,让儿子抽好烟。 拿到新一期《青年报》,荆素客第一时间自然是看封面。 虽然他不是青年,但看青年报的封面时,却仿佛能回到那个万物复苏的年纪。 这一期的封面很奇怪,居然只有一个书桌场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说好的涩图呢!? 不过荆素客仔细一看,发现些许端倪。 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中央有一滴滴白色的痕迹,仿佛有什么滴到笔记本上面; 笔记本左面的页面被揉出一道痕迹,就像曾经有一条白皙大腿压在上面; 书桌正前方的窗户是一扇起了雾气的琉璃窗,一双漂亮的手印清晰地印在上面,令人不禁幻想手印的主人多么漂亮。 看着看着,荆素客回到了青年时期。 所谓的青年,就是靠幻想就足够了。 涩图,就算没画人,也可以很涩。 不愧是新家主的报纸,荆素客受教了。 优哉游哉地抽烟看报,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下班时间。因为青年报封面的原因,今天的荆素客蠢蠢欲动,打算去第七号小妾那重现一下封面的场景。 不过当荆素客走出第一烟厂的时候,却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外面。 开车的人笑着朝他招招手:“素客叔,上来坐一坐?” “使不得,使不得!”荆素客连忙走过去:“怎么是少主你开车,真是折煞我了,放开那个方向盘,让我来,我是老司机了。” “行了,坐到后面吧,有事找你呢。”乐语笑道。 荆素客乖乖打开后面车门,方向已经有人坐在后排了——是尹冥鸿。 荆素客对尹冥鸿很是警惕,因为这个人是少主的心腹,据说是从红月堡垒带到玄烛郡的亲信。前几天尹冥鸿过来视察烟厂,荆素客还以为少主要将烟厂交给他,结果是虚惊一场。 他一个管挖矿的,哪知道怎么管做香烟嘛! 我对少主这么忠诚,少主肯定会继续用我的! 不过怎么是少主开车,尹冥鸿坐在后排? 荆素客带着一丝疑惑坐进去,客气说道:“少主有何吩咐,我绝无二话,保证完成!” 乐语启动汽车,笑道:“如果大家都像素客叔你这么为家族分忧,那就好了。” 荆素客摸爬滚打几十年,自然明白少主在试探自己,立马跪舔:“毕竟老家主离世不久,大家思念老家主,所以可能做事不太卖力。素客自问在家族里还有几分薄面,谁对少主你不敬,我马上过去骂醒他!” “多谢素客叔。”乐语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事没法解决,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无论怎么做,都很难让他们为荆家这个大家付出。” “这个嘛……”荆素客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老实模样:“俗话说,无小家何以成大家。只要少主能让族人的小家受益,族人自然就会为大家付出,老家主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有时候顾着小家并不是坏事,反而能让族人们为了家族事业拼搏。”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素客叔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乐语打着方向盘拐弯:“不过我嘛,终究比不过前家主,像那种妙到毫巅的权术,我是学不来的。” “时间还长,少主你如此聪颖,肯定能学会的。” 荆素客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但还是不明白危从何来。 “但我没有耐心,我有迫切想要实现的志愿,我需要尽快掌握荆家。”乐语说道:“所以,我需要用一些比较简单直接的方法。” “什么方法。” “譬如说,换人。” 荆只素客感觉头皮发麻,旁边尹冥鸿的手不知不觉就握住了他的脖子。只需要尹冥鸿轻轻一扭,他就要去跟荆青蚨开展阴间商业了! “为,为什么是我?”荆素客结结巴巴说道:“我对少主你绝对忠诚!就算是换人,也该是换掉那几个刺头——” “正因为是刺头,如果我换他们,很容易会让其他人兔死狐悲的,以为我想要铲除不听话的老人。”乐语说道:“但你不一样——你死了,我再栽赃你,别人也会信。因为别人都认为我会重用你,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只能说明是你出现问题。” “怎么可能——” “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我连你这种老好人都下手,岂不是说明我要将整个荆家大清洗一顿?你觉得他们愿意相信这个绝望的猜想,还是愿意相信我给他们的合理安慰?” 荆素客听得全身颤抖,“你……你想清洗荆家?但我们这些族人死了,你有什么人可用——” “你旁边那个不就是人吗?” 荆素客看向尹冥鸿,但这次他的眼神里再无讨好和胆小,只有无尽的怒火:“他是贱民!是奴仆!是下人!荆正威,你这是在背叛荆家,自掘坟墓!” 乐语:“都是人,用起来都一样,而且是我提拔他们,他们会比你对我更忠心——” “其他人不会答应的!”荆素客怒吼道:“我们家族花了上百年积累拼来的地位,你现在想将我们的地位赋予那些贱民?荆家会反对你,银血会也不会支持你!”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以为你提拔的下人会忠于你?别做梦了!他们就是一群连规矩都不懂的蝗虫!他们贪得无厌,他们卑鄙无耻,我们好歹还会为了家族奋斗,他们只会想尽办法串通谋夺你的家产!如果没有我们管着,你以为那些工人会为荆家效力?” 乐语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二当家,你认为呢?” 尹冥鸿微微一怔,才意识到他在喊自己,便恭敬说道:“少主,我认为荆素客说的是对的,底层平民的确有很多人是贪得无厌,卑鄙无耻。” 荆素客惊讶地看着尹冥鸿,旋即露出微笑——算你小子上道。 “但是,那是因为生计迫于无奈。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又如何思考忠诚理想,纲常规矩?”尹冥鸿话锋一转:“如果换地而处,我相信荆素客会更加贪得无厌,更加卑鄙无耻——事实上他这些年已经贪污家族许多资产!比起他说的贱民,他才是此道老手!” “你……” “而且就算为了生存,也有很多底层平民散发着人性光辉,他们乐观积极,守诺重信,好学求知!只是因为苦于没有施展的平台,所以他们才一直是底层!” “承蒙少主的托付,我尹冥鸿绝对会为荆家找出忠良砥柱,保证在清理这些顽固不化的残党后,荆家也会蒸蒸日上,日新月异!” “说得好。”乐语笑道,“素客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荆素客发现车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无人仓库,心如死灰,“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会这样……” “不,你犯了一个错误。” 乐语停下车,“你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以为我会让你活到犯下第二个错误。” 在荆素客脖子被扭断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跟荆青蚨见面时,荆青蚨对荆正威的评价。 堂哥,荆正威的确是枭雄,但他不是荆家的枭雄,而是……自己的枭雄! ------------ 第174章 霏微说,霏微又说,霏微还说 “三少爷,素客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落得这种下场啊!” “是啊是啊,三少爷你得好好劝劝少主,就算是为了安抚青士那群人,也不能针对我们啊!” “三少爷……” 荆正堂面对围着自己的族人们面露苦笑,好声好气安抚他们,说道:“我会去找大哥商量,大家不要过于担心。而且素客叔这次也真的过分了,贪污了烟厂那么多钱,大哥这么生气也是正常的,不过他或许还有其他理由。” “还是需要三少爷多多联系,毕竟你们是兄弟……” “应该的,应该的。” 好不容易送走这些族人,荆正堂叹了口气。此时一位仆人过来:“三少爷,少主现在请你过去。” “是。”荆正堂跟着仆人一路来到负荆别院,走到门口,看见正坐在里面办公的乐语,不由得微微失神——以往坐在那个位置的,都是父亲荆青蚨,当父亲病了,就是二哥荆正武坐在那,而现在轮到大哥荆正威了。 “大哥。” 乐语抬起头说道:“三弟你来了?坐。” 荆正堂过去坐下,才发现自家大哥并不是在办公,而是在,而且这他还看过,他和霏微做一些闺房之乐的时候就会看这种研究研究学习学习,属于玄烛本地的特色了……特别色那种。 这个发现瞬间将荆正堂拉回现实。 在他面前的,不是荆青蚨的翻版、也不是荆正武的威力加强版,而是《青年报》创始人,巡逻队队正,荆青蚨盖章认可的最佳继承人,荆家变态血裔,将魔性与神性融合为一的凡人,荆正威。 在进来之前,荆正堂绝对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间神圣的祖传负荆书房里看小黄书,在进来之后,荆正堂觉得自己大哥确实会做出这种事。 大逆不道,无视道德,随心所欲,坦诚**。 或许,这些就是父亲选择他的原因吧。 乐语合上这本《元气满满的女仆》,心里颇为不屑——果然小地方的特色书籍就是不怎么样,比不上流行已久的经典著作。虽然有些可取之处,但也就这样,不值得重复阅读。 贤者时间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三弟你来找我,是为了素客叔的事吧?”不等荆正堂反问,乐语就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想动手的,只是事出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我又怎么会对三弟你带来的人动手?如果不是三弟你劝服那些族人归顺,我现在估计还在想方设法跟他们内斗,荆家焉能迅速回归正常运作状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荆正堂对这些车轱辘话一点都不感冒,点头道:“所以大哥你为什么要杀素客叔?仅仅是贪污的话,不至于吧?” 乐语摊手道:“三弟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让他们自己写跟你们几个的约定,我尽量满足他们的愿望——这既是为了拉拢他们,也是想看看他们可不可用,如果有对我不敬的,或者狮子大开口的,我就打算过了这阵风头就换掉这种不分尊卑的人。” 荆正堂不由地点点头:“非常合情合理,大哥你这一步着实是一招妙棋。” “但素客叔他,他,”乐语叹了口气:“他居然认为是我在跟老家主私下见面的时候,我刺杀了老家主,伪装成老家主病逝,他要求我向全体荆家人讲清楚!” 荆正堂眉头狂跳,“他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乐语拿出一封信:“他的信在这,他觉得就是我杀了老家主,他希望我证明自己的清白,向荆家人发誓,如果是我杀了老家主,我就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死于非命!” 荆正堂看都没看那封信:“所以你就杀了他?“ “他几乎就认定是我杀了老家主,根本不打算听我这个新家主的领导,我又怎么能留下他?”乐语故作无奈地说道:“我甚至连将他拉到大家面前就地正法都不敢,天知道他会不会在大家面前妖言惑众,分化荆家?只好这样暗中刺杀他了。” 荆正堂沉默片刻,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的确是没办法了呢……” “是吧?”乐语笑道:“希望三弟你能向那些族人解释,我不是针对他们,只是素客叔他死咬着我不放啊……” “我会解释的,大哥你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 “但霏微不放心,”荆正堂忽然说道:“她跟我说,如果大哥杀素客叔的理由是过于违反人性,就代表大哥你的杀戮还会继续。” 乐语眉毛一挑:“违法人性?” “素客叔虽然跟父亲关系很好,但他绝不是一个正义的伙伴。”荆正堂沉声说道:“对他来说,父亲死了顶多掉一两滴眼泪,更多就没有了。他绝对不会为父亲的死亡所纠结,当听到我让他们投靠大哥你,他露出的是若释重负的表情——他根本不会与你对抗。” “霏微还说,大哥你下次可能就会找二哥那边的人动手了。而且这个人,也绝对不是二哥那边实力最雄厚的那几个,而是从最软弱最可欺的那些人里挑选。” “霏微又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离开。”荆正堂说道:“但我做不到。大哥,你究竟还想杀多少人,你会不会杀我和霏微?” “仅仅死了第一个人,你们就能分析出这么多吗?”乐语苦笑道。 “不仅如此。”荆正堂说道:“霏微最后说,如果大哥你真是有意为之,但大哥你心中必定有一个急迫想要实现的计划。杀素客叔,目的不外乎掌控荆家,但荆家这些老人你就算熬也能熬死他们,更何况你只需要稍用手段,完全可以在两三年内完全将荆家要职替换成自己的人。” “如果大哥你连两三年都不能等的话,就说明你想要做的事,必须在今年就要实现。” “大哥,你究竟想做什么?” 乐语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思考该怎么搪塞这个老婆奴三弟。 他好不容易跟尹冥鸿商量出一个这么完美的‘荆家补完计划’,结果刚实施第一步就被荆正堂夫妇看出来了。 要么说明他们两个是憨逼,要么是荆家聪明人多过头了,乐语觉得是后者——不聪明的人早就在荆家这个养蛊场里成为祭品了。 他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青年报》,问道:“三弟你看了新发售的《青年报》了吗?” “看了。” “你看了‘知识讨论区’版块里,「做了坏事会内疚吗?会的话你们是如何令自己释然」这个问题了吗?” “全部回答都看过。”荆正堂隐隐察觉到大哥的答案了。 “那我就引用里面一个回答来回复你吧。“乐语翻开报纸,庄肃说道: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 第175章 召唤红色幽灵 “正义?” 荆正堂愣住了。 不能怪他,毕竟无论是谁从自家大哥听到‘正义’这两个字,都肯定有这样的反应——这就跟烟厂在香烟里放鞭炮进行物理戒烟、奸商散尽家财救灾、人贩子组建儿童走失基金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荆正威和正义这两个词语,倒也不是不能扯上关系,但应该是‘为了正义,荆正威你必须死’这种格式。 但很快荆正堂就明白了:“大哥所说的正义,是荆家的正义吗?” 乐语还以为自己随便一说就糊弄住三弟,但仔细一想便满头黑线。 荆家是什么地方?恶人的大本营。 荆家的正义,自然就是恶人的正义了。 不过乐语并没有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反问道:“那三弟你是怎么想的呢?我说出来的不一定是真实,但我做的事却是确确实实,无论我目的为何,但你们已经认定,荆家是我将要付出的‘祭品’。” “你老婆说的话很对,你应该装作不知离开,至于是串联其他人联合起来反抗我,还是就此思考自己的退路都可以。你既然现在私下跟我摊牌,那我需要你表明自己的态度。” “坐视?自保?还是说……支持?” 荆正堂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我有点尿急……” 乐语看他屁股翘起来就知道他要干嘛了,没好气说道:“你坐着别动,我让人将霏微喊过来。这种事不是应该关乎你的底线吗?这都要问她?” 荆正堂道:“我的底线就是她。” 忽然之间,乐语明白了荆青蚨的想法——如果他真的要选了荆正堂当家主,那第一个要杀的人绝不是其他兄弟,而是霏微。 在荆青蚨看来,荆家家主的底线只能是荆家的钱财权势。他不担心荆正威、荆正武,乃至荆正风,因为他们并没有绝对的‘底线’,所以他们的底线就是供养他们无限享乐的荆家产业。 不过乐语也想起荆青蚨那句若有若无的暗示,他说荆正堂当初之所以为了一个婢女差点成了荆家的笑话,其实是一种自污的手法,目的是让二哥荆正武看低自己。 虽然这是将荆正堂往阴暗面想,并且否定两情相悦真善美的可能,但不得不说这才符合荆家人的传统——荆家这种蛊窝里能养出天真的少爷,这概率就跟你玩猪厂鹅厂游戏不花一分钱也能享受至尊体验差不多。 但无论如何,荆正堂终究变成了一个‘有底线’的人,这也是乐语愿意稍微跟他坦诚的原因。 乐语现在很缺人,数来数去,赫然是只有青岚和尹冥鸿这两个人能用,他几乎都想去白夜开招聘会了。 而荆正堂夫妇可以说是荆家里的SSR级人才——他们是单纯凭借个人能力与荆正武平分秋色,而荆正武可是有先发优势和母族支持。 如果他们愿意弃暗投明,那乐语这个‘荆家补完计划’就几乎有实现的可能了。 是的,乐语其实心里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就算能成功,也不可能100%接管荆家,顶多能控制一半左右,而且这里说不定还要被白夜分一点。 他最好的策略就是按照荆正堂所说的,花两三年时间,逐步换掉家族里的老人,替换上忠于自己的新人,荆家自然为他所有。 但乐语觉得银血会根本撑不了两三年。 更重要是,他就没想着在玄烛郡待太久。 《青年报》已经出了8期,乐语想抄的书也抄的差不多了,什么《陈涉世家》、《呐喊》节选、《祥林嫂》、《骆驼祥子》,他甚至连《水浒传》也抄了一部分,什么‘风雪上梁山’、‘杨志卖刀’等等,总之就是有多憋屈要多憋屈,务必让看报纸图一乐的人被喂了一口屎。 而他的《未来回响》也写的差不多了,基本将未来社会的形态写出来。 排除互联网、手机、电脑这些‘幻想系’设定,乐语也将三位主角的剧情展开了。 ‘我辈武者,何惜高考一战’的学生流羽; ‘以前我是最好的刺客,现在我是麦当劳最好的领班’的打工者隐音; 以及‘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我怎么可能去打工’的犯罪者卫正; 乐语通过这三条剧情路线,有意无意将颇多笔墨花在底层社会架构和政治体系的描述上,并且多多少少写了一点政治课本上的‘屠龙术’。 然而就是这样也差点扑街,郡守府前几天派人过来报社,要求荆家警告一下《未来回响》的作者树人先生——你一个臭写的,居然敢妄议朝政制度? 就算乐语继续连载,这本估计也要被迫太监。 抄已经没什么好抄的,写又估计会被物理太监,因此乐语已经起了跑路的心思。 当然,乐语也没忘记自己的初心。 他想要改变这里,所以,他要从改变荆家产业开始。 不要误会,乐语并不是打算善待工人,将荆家转变为良心企业,以身作则,树新风,立正气,由上而下改变银血会——这样只会让荆家暴毙得无声无息。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良心企业能打赢没良心企业的道理,就像无氪玩家是打不过作弊玩家一样,除非违反道德的代价大于利益。 但整个东阳区就是银血会的地盘,谁来让他们承受代价? 因此乐语非但不想善待工人,他甚至想要在全盘接管荆家后,加大剥削力度,制造歧视舆论,让底层工人奴仆过得水深火热! 然后,他以‘阴音隐’的身份,建议白夜组织底层工人,建立工人协会,团结起来反抗荆家。 在那个时候,荆家产业干部都是尹冥鸿提拔出来的人,乐语相信自己肯定‘听不到’工人协会的风声,而工人协会的建立,在干部们的帮助下,也必然会十分顺利。 至于白夜能不能将这次工会成员扩张到全郡工人,甚至发展成‘东阳工人协会’,那就不是乐语所能影响的。他所能做的,就是为工会通风报信,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他会成为第一个向工会投诚的资本家。 乐语仔细思考过了,就算他能摧毁银血,扳倒郡守,但总归有人要统治这片土地,他要如何保证下一个统治者会善待这里的人民? 第一条路就是自己成为统治者,那就是荆青蚨为他安排的路,乱玄烛,谋东阳,统一银血。 但这条路是鸠毒之路,灭亡之路,因为按照这个策略,那到时候乐语的基本盘就是诸商会和豪贵们,乐语只不过成为银血会代言人罢了。就算他想实施仁政,他的政令也只会被下属扭曲,他的好意也会变成恶意。 基本盘坏了,统治者再仁心再善良也没用。 更何况别看荆青蚨说的那么轻松,乐语自问自己没那种本事,他也没那种志向。 而第二条路,就是乐语现在要走的这一条。 他献祭一个荆家,外加整个银血会,看能不能召唤出永久不灭的红色幽灵。 他送工会一场胜利,看能不能将他们捧上历史舞台。 至于再往后的事,那就是白夜他们的故事了,那时候荆家估计也要败亡,乐语肯定是趁机变卖资产,改头换面走上寻找神魔之井的旅途。 就在乐语神游物外的时候,霏微来到书房,坐在荆正堂旁边,两人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咬耳朵说悄悄话,看得乐语肚子都饱了——当狗被狗粮撑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我要找青岚过来跟他们中路对线……乐语心里忽然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大哥,”荆正堂说道:“我需要先得到一个答案。” “你会不会也除掉我们?我说的这个除掉,不仅仅是死亡——你我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你未必想要彻底让我们消失。但你未来会不会将我们驱逐出荆家,不让我们参与荆家的管理?” 乐语想了想:“不是很想。” 不是不会,也不是不想。 他不想,但如果有必要,他会。 荆正堂点点头:“那如果我们愿意接受你的监督,全心全意为你做事,你能不能让我们用荆家的资源,谋划一条离开东阳的秘密路线?” 乐语一愣,忍不住看向霏微,荆正堂立马鼓起胸肌挡在霏微胸前,示意大哥看自己的胸肌。 乐语问:“你们猜出什么了?” “玄烛不能久待。”荆正堂说道:“我们其实跟荆家其他人没什么感情,他们以前甚至欺负过我。唯一有感情的,就是父亲和二哥了。” “我们没猜出大哥你想做什么,但我们知道大哥你肯定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无论如何,玄烛郡是不能待了,我们打算去其他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哎,青岚你过来瞧瞧,这才是聪明人啊……乐语眨眨眼睛:“那你们打算去哪?” 荆正堂犹豫了一下,老实说道:“炎京看似平稳,实则乱流诡谲,天际区还处于军阀内战,其他地方也太远……我们打算去晨风星刻郡。” 乐语微微失神,旋即笑道:“那里是一个好地方。” “大哥你去过?” “我认识两个来自那里的朋友。” ------------ 第176章 挑战终于达成 当荆正堂和霏微答应跟乐语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快活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很快让你重新掌权,然后你就以我的名义去除掉荆正武派系的老人。”乐语叙说着他的阴谋诡计:“尹冥鸿会帮你,至于理由可以继续用我之前的钓的鱼。我这里拿着他们向我许下的‘愿望’,等他们一死,他们这些愿望就会变成他们大逆不道的罪证。” “你可以暗示你那边的人,这次是你帮他们出头。等荆正武派系的人找我诉苦,我也会派尹冥鸿为他们出头。” “这样一来二往,他们就该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不足为虑。” 荆正堂担忧道:“但族人们真的会这么乖巧?素客叔一死,他们都非常激动,如果再继续清洗老人……” “会的,”乐语笃定地说道:“我会告诉他们,死去的人的家族产业,等我整理好之后,就会分润给其他族人管理。这也是常有之理,我总得用族人们管理荆家,他们就算不相信我给出的理由,但他们也相信自己必定能分到其他人的利益。” “而且,他们就算怀疑我要清洗老人,也会自己否定这个猜测。一来这个猜测太过荒唐,二来他们无能为力——当你也成了我的得力干将后,他们根本连投靠的人也找不到。” “虽然家主的权力来源于众人的支持,但荆家太大,派系太多,他们受到打压时,就会猜测另一派被我拉拢。他们很清楚忤逆家主的下场,忤逆家主只会被家主拉拢其他派系吞并,但忠于家主却有机会吞并别人。” “‘荆正威总要用我们管理荆家,我们先忍着一时,迟早能连本带利从其他反抗者手里拿回来’——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 “贪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也破坏了他们合作的基础。” 这时候霏微小声跟荆正堂说了句什么,荆正堂说道:“我们可以利用荆正风。” 乐语奇道:“荆正风?” 当乐语接管荆家之后,荆正风就再没出现过,不过荆青蚨早就将这位儿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荆正风能在外城黑帮倚天帮混得风生水起,自然少不了荆青蚨的帮助,现在荆家就有许多‘新人入职’业务跟倚天帮合作,具体表现在有人上午在倚天帮的赌场输钱,晚上全家就被送到荆家庄园还钱。 前两天荆正风还写了封信给乐语,字写得比乐语还端正,大意就是他不想趟荆家这个修罗场,我在黑帮玩泥巴,你在荆园吃大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其实乐语也想过,荆正风会不会是荆青蚨的后手。 荆青蚨既然看到东阳将乱,自然也知道荆家在未来的漩涡里未必能保全自身,反而会因为财产成为众矢之的。万一荆家败亡,那荆正风这个混迹黑帮的底层烂泥,就是荆家的火种。 乐语虽然打算毁了荆家,但也没必要对所有人赶尽杀绝,像这两位弟弟,他是可以留下来的,当然前提是他们别让乐语不爽,而乐语不爽的原因有很多,概括一下就是违反核心价值观。 “怎么利用他?” “旗帜。”荆正堂说道:“当我也向你投诚后,荆家唯一在外的正统嫡系就只有荆正风。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反抗我们,那么他们肯定会找到荆正风,通过拥戴这位正统嫡系来争取银血会的支持,进而孤立推翻我们。” 已经是‘我们’,荆正堂角色转变得很快。 “而此时只要我们和四弟串通,就能堂堂正正有理有据将所有心怀不轨者拿下。这部分肯反抗的必然是族人里的刺头,拿下他们后,我再劝说两句,其他老人肯定也会乖乖交出权柄,让大哥你顺利接掌荆家。” “比起大哥你这样温水煮青蛙,我觉得让四弟帮一下忙,或许更有效率。” 妙啊! 乐语差点就要拍桌点赞——这不就是用荆正风来钓鱼吗?假如说乐语之前的计划是慢慢杀怪,那这个就是将怪都聚起来,然后一波无敌全部带走! 不愧是荆家里的SSR,乐语这次是捡到鬼了! “那为何不是你来钓鱼?”乐语问道:“三弟你现在更容易获得心怀不轨者的投靠吧?” 荆正堂愣了一下,还是霏微提醒他,他才明白‘钓鱼’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之前已经向你投诚了,就算我露出反心,他们也未必相信我。更何况族人们清楚我的为人,如果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他们不会相信我跟你争。” 乐语道:“理由多得是,譬如说我看上弟媳——” “不行!” 荆正堂牵紧霏微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霏微掺和到这种风波里。” “我是说假设——” “假设也不行,我不会让霏微的名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或许是为了赶紧打消大哥这种大胆的念头,荆正堂赶紧说出真正的原因:“而且做这种事,事后肯定会被其他族人仇视报复。我还要帮你管理荆家,不适合做这种事,但四弟跟荆家毫无关联,他就很适合。” “行吧。”乐语摊摊手:“那就按你们的建议来,你可以和尹冥鸿一起去联络荆正风吗?” “如你所愿,快到晚上,我也不打扰大哥你吃饭,告辞。” 荆正堂赶紧拉着霏微跑路,走的时候还遮挡乐语的视线,乐语一脸无语——咱们名义上好歹是亲兄弟,一起吃个晚饭都不行吗?你大哥我是你想象中那种人吗? 不过乐语回忆了一下荆正威的战绩,他也不得不承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敢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荆正堂面前晃悠…… “哎……” 就当乐语准备看完《元气满满的女仆》最后一点点的时候,他忽然心里一动。 「名字:乐语/荆正威」 「死亡次数:3次」 「可用点数:3点」 「零基础永恒技能升级机会:1(可选)」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36/50)(可获取新劫)。」 「自有技能:初级凌虚战法(+)、初级合气琴日战法(+)、冰血体质(可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已完成):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目前进度10000/10000。」 今天是第八期《青年报》发售的日子。 乐语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 因为害怕疼痛所以不敢让琴日之躯破功的后顾之忧,终于要解决了! “终于可以激活冰血体质了……”乐语泪流满脸:“已经,不用继续战斗了。” ------------ 第177章 无相战法 看着虚拟面板上的挑战终于达成,乐语不禁一阵恍惚。 他当初刚死替成阴音隐,还觉得这个挑战根本没法完成,都准备刷一个新挑战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本来只是创办报社搞事,却顺手将这个挑战也完成了。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枝红杏出墙来。 拿到奖励的第一时间当然是用掉了,这个‘零基础永恒技能升级机会’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拿到,乐语必须要慎重对待。 因为是零基础升级,所以乐语只需要有所了解就满足挑战,他点开里面的可选选项,虚拟面板便弹出他可选择的能力列表—— 「独孤九剑」 「凌波微步」 「神行百变」 「铁砂掌」 「太极拳」 …… 「宇智波手里剑术」 「木叶刚拳」 「水之呼吸」 …… 「猫学派剑术」 「精灵剑舞」 「苇名流剑术」 …… 「咏春」 「无影脚」 「枪斗术」 …… 「执剑战法」 「无相战法」 「凌虚战法」 …… 乐语看完这林林总总几十条选项,虚拟面板还很贴心地帮他分类:「武侠」、「动漫」、「游戏」、「影视」、「辉耀」,看得乐语一口蜜糖五花茶差点喷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顶多就能在十八战法里选一门提升,就算是有其他领域的选项,但也应该跟这个世界有关,譬如天地秘境、耀石研究、蛮族知识之类的,没想到这系统居然将范围拓展到他上辈子的文娱作品! 不是吧,你现在才告诉我,我是带有诸天技能系统的穿越者? 我终于要步入爽文的思考领域了吗? 不过乐语仔细一看,便发现里面有许多端倪。 首先,武侠系没有任何内功,甚至没有任何需要内功的招式,不是硬功就是纯技巧; 动漫系也一样,手里剑术、刚拳、呼吸法都没什么玄幻的成分,都是理论上你靠看动漫、惊人的执行力以及自己百折不挠的身躯,说不定都能在现实里复刻出来,连个替身都不给; 影视系和游戏系更是如此,都是些寻常拳脚剑术,乐语可是记得自己赏玩过很多魔幻的游戏和电影,给个雷枪之类的超能力也好啊,怎么全都是这些臭鱼烂虾? 仔细比对这些能力的差异,乐语终于明白系统是怎么挑选可选技能—— 第一,乐语至少理论上要知道怎么修炼,哪怕他看书也无所谓,只要书中人通过理论修炼方法修炼出来,那他就可以学习; 第二,这个能力的修炼方法不能涉及玄幻成分,所以外功、轻功、呼吸法、手里剑术都可以,但内功就不行。 第三,能力不能过于离谱,处于正常人的极限之内,哪怕乐语看过‘主角深呼吸一口气就成神’之类的作品,系统也是不认。 白开心一场……乐语叹了口气,将视线放回十八战法的列表里。 虽然那些能力都不错,但奈何十八战法才是这个世界的版本答案。因为那些能力顶多就是‘正常人的极限’,而十八战法是辉耀人为了超越人类而创造的能量利用技术,通过利用光能达到匪夷所思的效果。 比方说少数‘登峰造极境’武者可以在光线好的中午,全不借力,踏光而行,步步登天,虽然会被太阳晒得满头汗,但这酷炫程度却是远超普通武功。 本来乐语心水目标是凌虚战法,但前些天他抱紧牧晴眉大腿突破伏击时,又觉得无相战法也不错。 毕竟荆正威自己也学了凌虚战法,乐语对凌虚战法的需求并不迫切,而无相战法是最全面的战法——它的本质就是提取其他十七战法的精华,以及八种常用兵器技巧,融合成一门完美无缺的最强战法。 这战法下限高,上限高,门槛也高,如果说普通人穷尽一生至少能让一门战法登堂入室,那无相战法就是无数武者穷尽一生也碰不到门槛的终极白富美。 至少千羽流和阴音隐他们就没见过无相武者,牧晴眉是目前蝎子拉屎独一份。 乐语之前没考虑无相战法,单纯就是因为他没见识过,所以下意识觉得‘博不如精’,毕竟在他的思维逻辑里,这种大杂烩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专业战法? 就像你吃自助餐吃到牛腩炸酱捞伊面,肯定是比不上专业面店做的。 然后牧晴眉就打脸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这种各方面吊打同级武者的最强战法,假如辉耀是一款游戏,那设计无相战法的策划肯定要拖去打靶——十八武者职业之间的平衡性你拿头皮屑做的吗!? 但现实不是游戏,不需要讲平衡,所以这门传唱天下,人人可学的无相战法,真的就是比其他十七门战法牛逼! 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乐语直接将这个零基础技能点用在无相战法上! 他之所以想要学凌虚战法,只是因为馋凌虚战法的闪避能力和移动速度。无相战法里也有凌虚战法的精华技巧,乐语学无相战法,自然也能获得他想要的‘敏捷提高’,不亏! “唔姆!” 乐语浑身一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溶解,诡异的知识流入令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跟将咬战法提升到永恒中级不一样,那时候乐语因为被陈辅的死亡所刺激,又有奎照这个敌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完成升级,而且初级升中级,就相当于60分提高到70分,相当于在可乐加点糖。 而从零升到初级,那就是从0分提高到60分! 无数关于无相战法的知识,就像灌肠一样灌进乐语的脑子里! 乐语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个奖励可以跟永恒提升已有技能相提并论——升级固然难,从零掌握却也不易! 哆嗦了几分钟,乐语终于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朝窗户一戳! 流光掠过,下一秒琉璃窗便出现了一个圆润的孔洞,边缘顺滑,浑然天成,仿佛本来就应该有这么一个洞。 无相战法·神枪! 立意来源于‘燎原战法’,取得是有死无生、有去无回的直刺一击! 非常酷炫! 乐语随手一勾,远远挥出爪型光爆,将不远处的花瓶抓破! 无相战法·魔手! 虽然无相战法的招数都很好用,但乐语稍微测试过后,逐渐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 无相战法,没有套路! 像咬战法,那基本都是起手荒咬,防反宇咏,爆发洪吐,蓄力宙呔,晕眩黄叹,作战时来回切换,无穷无尽,无懈可击。 但无相战法不一样,他的招数是很有用很强,但并不能组合使用,反而是鼓励武者将招数分拆出去,融合到自己的擅长战法里。 因为按照正常逻辑,武者是要学会其他十七门战法和八门兵器,才能完全掌握无相战法,所以无相战法的完全形态应该是:十七战法、八门兵器、无相二十五式,全部融为一体,信手掂来,闲手斩龙,无论何种绝境都能爆发无限武力,谓之无相。 无相战法其实是上级技能,乐语越过了大多数前置技能直接学无相战法,自然是发不出正常威力! 学会无相战法就一步登天这种算盘,乐语是打不响的。 不过乐语也不亏,至少咬战法、合气战法、凌虚战法对应的无相三式,他用起来没有什么违和感,可以融入到已有的战斗循环里,而且…… 嗒嗒嗒! 乐语凭借跳起来的力量,在空中快速连踏三步,从书房这一边飞到书房另外一边,眼中神光爆亮! 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乐语感觉自己对凌虚战法的熟练度提升了! 因为凌虚战法是荆正威这副身躯自带的记忆,乐语用起来虽然没有迟滞,但毕竟是别人的记忆,乐语自然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然而无相战法里对凌虚的理解,却是真真切切的灵魂印记,甚至隐隐高于凌虚战法。乐语高屋建甄,回过头揣摩荆正威的凌虚战法,就像是学会二元一次方程的小学生回过头解鸡兔同笼的数学题,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一点就明,一看就懂! 合气战法也是同理,虽然荆正威修炼的是变态威力加强魔改版,但原理是通的,乐语也能重新倒推合气战法。 他有预感,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凭借自己,将两门战法升级成永恒技能! 接下来…… 乐语将1点可用点,用在提升「冰血体质」。 在这瞬间,他仿佛能清晰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动,心中若有若无的忧虑一扫而空,被因果羁绊纠缠的思绪再次清明。 “还是冰血适合我。”乐语淡淡说道:“这琴日之躯,不要也罢。” “少,少主。” 外面传来女仆怯生生的声音:“我们听到很大的动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进来吧。” 两名女仆推门进来,看见书房乱糟糟的模样,顿时惊恐地后退一步。 “别慌,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在这里练了一下武。”乐语说道:“打扫一下吧。” “但,但管家他会问起……”女仆紧张兮兮地说道:“那,那是青蚨老爷最喜欢的古董花瓶……那是荆家祖传的砚台,还有……” “还有什么荆家祖传的东西完好?”乐语忽然问道。 女仆指向椅子:“还有这张祖传的百年红木太师椅和紫檀木书桌。” 乐语一巴掌将椅子拍散,又一脚踢爆书桌,整个书房轰隆哗啦作响,女仆们吓得不敢抬头。 他拍拍手说道:“好了,你就去告诉福康管家,我已经将历代荆家家主喜欢的玩意全部打烂了,让他帮忙买套新家具吧” “我不喜欢念旧,”乐语不知想到什么,双手抱起,眯起眼睛说道:“反倒喜欢破旧。” 女仆们慌忙点头,乐语摆摆手准备离开,忽又问道: “对了,青岚回来了吗?” …… …… 牧晴眉觉得最近的生活逐渐偏离了她的设想。 好不容易终于抢下这次潜伏任务,牧晴眉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体验大哥二哥的艰辛,行走于刀锋之间,徘徊于钢丝之上,她要证明自己除了有一点点能打以外,还是一名聪慧机智的白夜行者! “晴眉!你的初稿写好了没!?” “快了快了!” 每当新一期《青年报》发售,就意味着下一期《青年报》在日程上。 牧晴眉低头继续赶稿,苦思冥想自己应该要构思一个怎样的人设。 继续用‘病弱炎京女剑客’?不不不,她已经出场太多次了,如果继续写这个人设,牧晴眉感觉自己会越来越懈怠。 ‘背着丈夫偷情睡遍全郡帅哥的强欲女武者’?虽然牧晴眉真的很喜欢扮演这个角色,不过文虹姐姐好像能看出那是自己的文风,牧晴眉敢肯定如果自己又用这个人设,下次去诊所肯定又要被文虹姐姐欺负了。 ‘为爱复仇侍奉仇人的红梦女子’? 有一说一,牧晴眉之所以用这个人设,是为了试探总编青岚究竟是不是‘阴音隐’,然而她交上去的稿子却只会被打下来——理由是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 这也没办法,毕竟牧晴眉既没喜欢过人、也没死过爱人、更没侍奉仇人,她哪能写出那股味? 她虽然为荆正威办事,也仇恨荆正威,但这股仇恨是出于正义,并不牵涉情感。 值得一提的是,她用‘强欲女武者’这个人设写的答案几乎都能一遍过稿,她觉得主编的脑子都有坑。 想到这里,牧晴眉忍不住低落下来。 她明明应该要接近青岚总编,而不是在这里写稿啊! 无论青岚是不是‘阴音隐’,跟她搭上关系,都对玄烛白夜有莫大裨益! 她不应该在二楼,而应该在三楼! 牧晴眉也不是没努力过,她甚至学小可爱试图讨好青岚,用写作问题请求指点,然而青岚却一本正经指点她怎么创作怎么编故事,对她讨好全不在乎,全心全意忙于工作。 牧晴眉心里也不禁吐槽,你干嘛这么拼命啊,为荆正威这个奸商干活你又没工资,而且白天你干活,晚上他干…… 就在牧晴眉走神偷懒的时候,三楼传来脚步声,她看过去,发现青岚总编下来了。 她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间,便主动迎上去:“青岚姐姐,有事要交待我们吗?” 这句‘青岚姐姐’可是她死不要脸才要来的待遇。 “没有。”青岚说道:“我只是想早点回家。” 牧晴眉有些惊讶,毕竟青岚从不提早下班,甚至有时候还会陪着全报社一起加班,而今天大家连初稿都没交齐,显然就是例行的加班日子,青岚居然要提前走? “有什么事吗?”牧晴眉试探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青岚将发丝撩到耳后,摘下眼镜放进包里,歪歪脑袋说道:“忽然心血来潮,想早点回去。” 好可爱! 牧晴眉看见青岚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眨眨眼睛,心里已经开始头脑风暴。 青岚这表情,不像是肚子饿啊! 难道是回去会情郎? 嘶!她这是要回去偷情吗? 许多情节从牧晴眉脑海里激烈碰撞,于是她决定了——还是用‘偷情强欲女武者’这个人设来写稿吧! 她必须将自己脑海里的刺激故事写下来! 这是创作者的使命! 被文虹姐笑就笑了,被误解也是创作者的宿命! 就在这时候,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一个报社成员气喘吁吁地跑到二楼,指着南方大喘气道:“糟,糟……” “糟了!”他扯开破嗓子,沙哑的声音大得仿佛要响彻玄烛郡:“晨风人打进来了!” ------------ 第178章 一分钱都不给! 内城甲八十八号。 时隔不到一个月,乐语又来到了银血会总部议事。 而且跟上一次一样,这次依然是紧急召集,而不是每个季度的例行评定。如果说每季一次的例行评定是大家一起分蛋糕,那紧急召集的议事自然就是大家一起分锅——世事就是这样,好事总是藏着掖着不情不愿才告诉你,就像傲娇的三无,而坏事则是病娇的痴女,迫不及待地想跳你脸。 比上一次更惨的是,上一次好歹是上午召集,大家分好锅还能出去吃个午饭喘口气,当无事发生过。 而这次是深夜召集,自然不是表明大家议事完可以去吃宵夜——而是事情已经严重到连拖一天的空余都没有了。 乐语这次特意带荆守过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为了让荆家保持死而不僵的状态,像这种大事他还是得听听老资本家的意见。 踏入议事厅的瞬间,乐语就意识到气氛的凝重。这种凝重并不是体现在大家沉默不言,而是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要知道当这群商人坐在议事厅的椅子上,就已经进入银血精神海里。然而哪怕是精神海的强势覆盖,依然无法碾碎他们心中的不安——正因为不知所措,所以他们才忍不住找人讨论。 他们慌了他们慌了! 半城区烧了他们没慌,现在他们才是真慌! 乐语入座片刻,便看见一位拄着拐杖的矮小老人被听鸠搀扶进来。 他穿着一身漆黑长袍,灰白头发拉直固定,脸上沟壑纵横,但满脸皱纹里丝毫看不出对岁月低头的暮气,反倒是充满狼顾娟狂的不甘! 与此同时抬进来的,还有一座乐语十分熟悉的华丽仪器——水烟壶。 只不过跟荆青蚨喜欢的金银闪闪暴发户风格不一样,这座水烟壶显得十分阴沉诡异,整体风格漆黑灰暗,最上方放着一颗白钢锻造的冷骷髅头,吸烟的软管从骷髅头的眉心位置延伸出来,仿佛吸食的不是水烟,而是脑髓灵魂。 矮小老人缓缓坐在主位上,轻轻一挡衣袖,听鸠乖巧地将软管放到他手上。他重重一吸,透明软管顿时被浓黑烟雾填充,看得乐语眉头狂跳——烟自然是可以通过佐料颜色,荆青蚨的水烟就是染牛奶色,吸起来仙气十足。 怎么还有人染黑色的? 这是用章鱼墨汁染的吗? 嗬嗬嗬嗬嗬嗬嗬…… 随着矮小老人缓缓吐出黑雾,银血精神海似乎也被一股浓郁张狂的意识入侵,阴暗又强势的意志如同黑夜般凌驾于其余八十七人的意识之上,所有入座者包括乐语,都隐隐在脑海里见到一幕幕尸山血海的景象。 铳弹飞舞的战场,白骨横野的饥荒,残忍屠杀的械斗…… 入座者忍不住瑟瑟发抖,心里油然生出对死亡的天然畏惧,然而随后而来,却是一股身处集体的胆气与自信。 银血会经历了如此之多的风风雨雨,又何惧这一时的挑战? 他们的精神仿佛与漆黑意志融为一体,接受精神海的裹挟,彻底抹去自己心中的软弱,化为汪洋大海的一分子! “人,齐了吗?” 矮小老人的声音轻的仿佛飘落的羽毛,然而这声音仿佛直接从他们心中响起,其余八十七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齐声回答道:“银血全员恭迎会长!” 这个矮小老人,赫然就是银血会现任会长,银血第一商会,铳械工厂的拥有者,听家家主,听古! 乐语隐隐意识到,听古的‘心灵传音’和‘精神污染’,应该是因为听古当了多年会长,他的精神力与银血精神海产生共鸣甚至能获得一部分权限,所以他才用的出来这种直达精神的诡异技巧。 如果银血议事提前一天,乐语肯定就在听古主宰的精神海里暂时失去自我,完完全全成为银血会的忠实狂热粉丝,全心全意为银血会的存续贡献一切力量。 但激活「冰血体质」后,乐语很清晰地感觉到‘本我’的存在。 那是超越精神,更接近灵魂的‘存在’。 哪怕精神完全被银血精神海裹挟,乐语的灵魂依然能保持自我,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假如将乐语的身体和精神比喻成高达,灵魂比喻成驾驶员,那现在就是‘正威号高达’被听古远程控制了,不过驾驶员乐语随时可以切换成手动操控,夺回控制权。 怪不得荆青蚨会派荆守代行议事……乐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荆守。精神不受影响是冷血人的共同属性,荆青蚨恐怕就是察觉到荆守的被动技能,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策。 “既然到齐,那就开始吧。” 听古长长呼出一口黑烟,苍老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 “和阳军败了,被晨风的临海军打败,败的很惨,溃败,大败,惨败,倾败——你们脑海里的所有担忧都是对的,他们败的就跟你们所想的那样严重。” 没有人说话,跟听鸠主持会议时大家一起出谋划策谈笑风生不一样,现在银血成员没有任何发言的想法,他们用信任的眼神注视着会长,等待会长带他们战胜这次的困局。 听古咳嗽两声,“但是,临海军并非是想入侵东阳,为其主君吕仲执政官夺城谋地。在打败和阳军后,他们派人过来,表明自己只是找和阳军‘演习比武’。” “如果和阳军不愿意继续下去,他们也不会强求,但要求东阳方面承担他们这一路上的粮草耗费。” 精神海顿时变得轻快起来,银血成员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笑容。 哎呀!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原来是要钱嘛! 早说嘛! 不就是要钱,用得着这么冲动吗,多伤和气啊! 然而等听古说出一个个数字后,大家的笑容消失了。 “郡守府、承宣布政府、望海公、和阳军那边已经找过我了,”听古吞吐黑雾:“银血会需要承担八成费用。” “这笔钱,我们凑是肯定能凑出来,但也会让我们伤筋动骨。如果派人去协商,说不定能减伤一两成。到时候银血负责摊牌的额度,分成一百六十三份,排名四十往后的商会负责一份,二十一到四十的商会负责两份,六到二十的商会负责三份,荆罗泉兰四家出四份,老朽身为会长,听家出十份。可好?” 大家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虽然这样摊派下来,各商会依然要割出一大块肉,甚至有些在半城区袭击事件损失严重的商会更是要置卖产业,但没有人敢反对会长的建议,齐声说道:“谨遵会长吩咐!” 乐语心中暗道不妙。 银血会惨遭割肉,他们事后肯定会转嫁损失,而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转嫁到上层,只可能转嫁到下层! 这样一来倒不需要乐语动手,此事过后各商会肯定会更加苛待剥削工人,再加上日益增长的民怨,翻天覆地的大暴动几乎是近在眼前! 但问题是和阳军只是被打败,而并不是被打死啊! 银血会也不是傻的,他们肯定会预料到接下来民变的可能,自然会引来和阳军帮忙镇压。 就算和阳军是一群内残外忍的废渣,但对于手无寸铁的平民而言,他们也是一群手持铳械的正规军。平民面对正规军,就像暴风雨里的花花草草一样,只有灭亡一途! 恐怕接下来有任何风吹草动,郡守府、和阳军都会毫不留情地进行血腥屠杀! 再加上天际流民的涌入,东阳今年肯定有很多人要饿死。与此等这群人饿的不行再进行暴动,还不如从一开始将他们造反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乐语本来是打算麻痹银血会,偷偷将工人团体养肥,然后才跟银血会打团。但现在和阳军跟临海军团战输了,工人团体如果想要打野练级,肯定会被风声鹤唳的银血会抓单! 本来乐语的计划就不算多么精妙,现在被临海军这么一搞事,成功率几乎跌到谷底了! 就在乐语思考对策的时候,听古睁开他眯起来的眼睛,颤颤巍巍将左手放到桌子上,然后拔掉软管的软嘴,露出里面尖锐的棱角,然后狠狠一插—— 嚓! 大家身体一颤,看着听古缓缓举起他的左手,让大家看见他那只满是皱纹老人斑的手背正在流出鲜红的液体。 “你们还记得银血会的宗旨吗?”听古露出残忍的微笑:“为的是给商人争出一个地位。” “有铳的,有笔的,有刀的,都能获得他们应有的地位,那我们这些有钱的,自然也可以!” “我们不是待宰的猪,也不是别人的钱包,更不是无能为力的懦夫!” 听古咳嗽数声,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听古,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 “血可流,银血不可流!” “银血不可流!” 议事厅响起低声的咆哮,众人眼神狂热地看着听古,他们是发自内心地赞同崇拜这位会长! 我懂了,银血会的宗旨是要钱不要命……乐语心里暗道。 “但这事总归要解决,不过,除了给钱,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 听古将左手递给旁边的医官治疗,右手轻轻在脖子上一划: “将他们全部杀了。” 乐语心里一动,转头看向议事厅阴暗处,便看见一个青年从黑暗里走出来。 白发的。 ------------ 第179章 做好准备 白发刺客。 乐语差点以为阴音隐死而复生了。 但他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位白发刺客的相貌与阴音隐的诸多不同,用一句话就能概括:没那么娘。 只是可能因为白发刺客都是不晒太阳,久处黑暗,修炼功法过于痛苦以至于胃口不好,又满头白发,所以白发刺客往往都是‘白瘦幼’审美风格下的帅哥,看起来比较同质化。 听古忽然猛烈咳嗽起来,听鸠连忙帮他将软嘴安装回去,介绍道:“这位是‘陈’先生。” 他没有再做过多的介绍,因为大家一看陈的白发就明白了。 作为银血会的‘战略合作伙伴’,银血会大多数成员都对刺客组织有所了解,因为他们交的‘会费’‘银血税’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用于雇佣刺客组织刺杀竞争同行。 东阳玄烛能成为辉耀第一工业区,自然需要两个前提条件:有销路,以及有技术。 如果其他地方有生产相同档次或者低质大量的竞品,让白发刺客过去杀了老板厂长,造成混乱,然后玄烛商人趁机跟卖家洽谈,夺取销路。 又或者,其他地方生产出更加优质的竞品,让白发刺客把老板杀了,然后趁机收购核心技术或者老师傅,如果对方不愿意,就让刺客去破坏生产线和老师傅。 总而言之,别人不能跟银血抢生意,也不能有银血没有的技术,不然‘别人’就得变成‘死人’。 商场如战场,将其他同行直接人道毁灭,是最直接最高效的胜利手段。 银血会和刺客组织之所以这么嚣张,还是得益于商人在辉耀的地位够低,多数都是世家贵族的钱袋子,死了就换人,不会过多追究。 也不是没人想反抗银血会,但银血会将玄烛郡打造成铁桶一块,连白夜都掀不起风浪,别说其他区的商人,就连世家贵族也未必能动银血分毫。 至于雇佣刺客组织反杀银血会也不可能,花再多钱也不能。 刺客组织之所以不接银血会的单子,不仅仅因为银血会花很多钱资助刺客组织的建立,更是有单纯的利益考量:除了朝廷以外,就属银血会最有钱,我现在赚了你的钱杀银血,以后银血会不雇佣我们,我们岂不是血亏? 刺客市场本就是买方市场,这年头杀人大多数都是自己亲自上,能花钱请刺客的客户是少数。像银血会这种优质客户,刺客组织傻了吧唧才会跟他们作对。 听鸠说道:“陈先生,接下来的事由你来说吧?” 陈点点头,平静说道:“此次率领临海军入侵东阳区的,是吕仲刚刚提拔的正漩将蓝炎。临海防线刚刚抵御了海蛮的‘年中大祭’,短时间内三条防线都不会再有任何外敌,于是他抽调了三防线大多数军队,经过短暂整合后,便采取疾刀战术,派五千疾刀军士连夜袭杀南阳关,一夜攻破,打了和阳军一个措手不及。” 蓝炎…… 时隔数月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乐语有些恍惚的感觉。 对于这个男人,乐语此时的心情也依然很复杂。好感自然是没有的,作为星刻郡的终极幕后黑手,乐语几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正确来说,乐语两次死替对象千羽流和阴音隐,都是蓝炎的棋子。 但也正因为乐语不是千羽流和阴音隐,因此他并没有全盘接受这两人的感情,他可以抽身出来,冷静评价蓝炎这个人的行为。 实力强大,深谋远虑,光是这两点就足以令人佩服,更何况他外貌还不差,而且待人亲切,擅长御下之道。 当初乐语在统计司的时候,绝大多数干员都是蓝眼的铁粉,甚至还有要为他生猴子的狂热粉,就足以证明他超卓的个人魅力了。 哪怕双方对立,乐语也不得不承认,蓝炎的确是一个可怖可敬的完美对手。 乐语并不希望再次跟蓝炎对上,但如果不得不跟他对立,乐语也不会介意,甚至会兴奋起来。 蓝炎就是这么一种人,输给他并不会令人沮丧,赢了他就会感觉到征服男人的快乐(?),他是乐语目前认 更重要是,乐语之前输给了阴音隐,但他已经没机会报仇了。 然而蓝炎,他还是有机会扳回一城! “和阳军输了,并非单纯因为他们废物。”陈继续说道:“和阳军固然装备更加优良,但因为东阳防线并非海蛮的主要袭击区域,和阳军的实战经验是远远不及临海军,被打废也是应有之意。“ “但临海军是三军整合,三军之间多年积怨,互有腌臜,明争暗斗,能统合三军绝非易事。根据情报,正漩将蓝炎是其中关键,正是因为他的存在,三军才能统一指挥。“ “只要他一死,三军副将便会回归争权夺利的旧态,而吕仲执政官担忧军权易手,必然会催促他们赶紧撤军。如此一来,危机自解。” 银血会众人面露喜悦,甚至有人长舒一口气,似乎放下心头大石,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只有乐语眨眨眼睛。 刺杀蓝炎? 星刻郡几百名死不瞑目的逆光分子为你们点赞。 不是乐语看不起他们,只是乐语了解阴音隐。阴音隐可不是什么愿意乖乖成为工具人的舔狗,被蓝炎利用的时候,他也在思考有没有机会让蓝炎吃瘪。 然而直到最后,阴音隐还是乖乖当一个工具人。 如果不是真的打不过,谁又不愿意打爆敌人的狗头呢? “只是蓝炎此人谨慎狡诈,战力卓越,哪怕是我们藏剑刺客也必须要靠近才有刺杀的机会,然而就算如此,他也很有可能随身携带光源,藏剑刺客对上他也未必有胜算。” “但因为银血会这次出资丰厚,所以首领给了我这个……” 陈从怀里拿出一张淡紫色的面纱。 这张面纱薄如蝉翼,看上去应该戴在哪位身材火辣的贵妇脸上,然而当银血成员看着面纱的时候,却感觉一股无名火燃烧全身。 不是欲火,而是怒火! 此时铁手腕忽然微微颤抖起来,乐语眼神一凛,已经猜到这张面纱的来历—— “极神兵·纷争面纱。”陈收回面纱,淡淡说道:“它可以暂时制造出绝对黑暗环境,配合我们藏剑刺客的能力,足以让蓝炎死上十次。”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银血会有办法让我接近蓝炎吗?” “有。” 听古重重吸了几口黑雾,彻底缓过气来,冷冷说道:“临海军的指挥官除了要求东阳支援大量货物以外,还要求跟银血会会长见面。” “届时我们会先准备一批货物,就说资金粮草凑集不易,需要分批运送。这批货物就当做送给临海军了,如果蓝炎真死了,说不定他们还会这点利益争斗起来。” “到时候你只需要跟着银血会会长去临海军,就肯定会有跟蓝炎见面的机会。” 陈点点头,提出疑问:“但会长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能长途跋涉去临海军吗?还是说,你已经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放心吧,我已经做好准备。” 听古深深吸了口黑雾水烟,慵懒问道:“那么,刺杀蓝炎,谁赞成,谁反对?” “赞成!”大家齐声说道,纷纷用尊敬感动的眼神注视着会长听古。 呜呜呜,没想到会长这么伟大,实乃我们商人楷模啊! 听公万古! 我们绝不会忘记你的牺牲! 听古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开始第二个议程——” “选新会长。” 他咳嗽两声,扶了扶腰,叹息道:“老朽这身子可经不起奔波,拯救银血这种大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老朽已经做好退位让贤的准备了。” 乐语:“……” 银血成员:“……” 你说的做好准备,是指将这个黑锅传给下一任会长的准备? ------------ 第180章 煮茶论会长 夏雷震震,当风雨再次光顾玄烛郡,银血会里也是风雨飘摇。 精神海里一片祥和,听古的漆黑意志被压缩到一个小角落,无数思绪激荡不已。 精神海是最能体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存在:当大家心里不安,急需一位踩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来救世时,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接受听古的强势统治。 然而当听古想要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路人去背锅时,大家顿时在精神海里将听古扒拉下来,所有人恢复理智。 这就是精神海的法则:能够引领统治群众的,不是最强的精英,也不是聚拢的团体,而是能回应大部分人内心欲望的意见领袖。 正确毫无意义,能让大多数人获得好处才能获得支持。 某种意义上,精神海或许是最基础最高效的民主了。 听古也不着急,开始悠哉悠哉地吸起黑霾,静静等待一位受害者……不对,一位志愿者的出现。 只是片刻后,并没有自告奋勇的野心家站起来,反倒是大家的眼光纷纷看向第一桌的大人物们。 议事厅分为四桌,每桌二十二人,而坐在第一桌的,便是商会排行前二十二的‘银血上流’。这群商人很快就想清楚了,他们固然贪心,但也会考虑可得性,像银血会会长这个位置,根本不是他们所能觊觎的。 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会长所掌握的权柄,虽然骤然看上去,会长就是大家的工具人,负责解决银血会的威胁,调解成员间的冲突,提出方案让大家投票之类的,而且成员还能反对。 但担任会长的最大价值,在于‘必然话语权’。 也就是说,银血会会长说的话,大家都必须要听。 话语权所能获得的丰厚利润,从听家就看得出来。听家以前虽然也是五大商会,但与其他四大商会顶多就是不分伯仲,而现在几乎是一超多强,就看得出听家吃得多肥。 比方说,半城区以前是有人住的,听古当会长的时候提议用银血税金清空半城区,改造成玄烛最大工业区,大家纷纷表示好啊好啊。 然而清空半城区的拆迁费用,听家让黑帮去强拆,自己留了一大笔;建造半城区他们找琴家来办,琴家接了这么一个大工程自然得给听家回扣;还有…… 许多银血会共同出资经办的事务,听家永远都能从中赚取不少,而且有理有据,大家一边羡慕一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会长。 再比方说,巡逻队是听家牵头组建的,而巡逻队的铳械自然也是用银血税金购买,训练铳械射击技术可是要花费许多。 而玄烛郡里,谁是最大的铳械军火商?听家。 就连巡逻队这种注定要血亏的事务,听家也依然能赚钱!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并非巡逻队要购买铳械,所以听家能赚钱;而是听家贩卖铳械,所以才会组建巡逻队! 许多骤然看上去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其实背后全是听家打的小算盘!哪怕他们没赚,也绝对不会亏! 简单来说,谁当了银血会会长,谁就是玄烛郡最大的甲方爸爸! 然而不是谁都能当甲方爸爸的,必须是有足够强大的关系网,多面开花的产业,以及令大家心服口服的商会,才能凭借银血会会长这个身份牟利。 小商人当会长,就真的只是一个背锅侠和工具人,甚至就连提个建议都得看大商会的脸色。 因此大多数小商人都偃旗息鼓了,他们就算带着会长的身份,成功从临海军回来,也只不过是成为大商会的傀儡,甚至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退位让贤,何苦来哉? 在银血会这个民主体系里,权力来源于成员的支持与畏惧。 因为弱小个体畏惧,所以不敢得罪,只能支持; 因为集体支持,所以强大个体也不敢得罪,只能畏惧。 畏惧与支持无限交织,便编织出名为‘权力’的王座。 而能符合‘令人畏惧’‘众人心服口服’这些特征的,只有少数几个大商会。 其他人争也没用,会长只能从那几个大商会里诞生。 听、荆、罗、泉、兰、琴、周、赵…… 许多人眼神闪烁着微妙的情绪,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听古。一位银血成员咳嗽一声,说道:“听家乃银血会中流砥柱,听古会长又有多年会长经验,我认为下一任会长应该从听家的后辈里选拔。” “听家二少,处事圆滑,少年老成,可为会长?” 嘿嘿,不就是想选个人送死吗?我觉得你们听家的二儿子非常适合这个任务啊! 听古还在吸黑霾,听鸠马上回答道:“朝早暮气沉沉,冢中枯骨,难为会长!” 另一位银血成员眼睛一转,接着说道:“罗家独子,少年俊杰,好客养士,经营多门产业游刃有余,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会长?” 罗家长辈马上说道:“罗镇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会长之选!” 又有人道:“有一人名动东阳官场,兼顾商政人脉——泉新可为会长?” 泉家长辈立刻变了脸色:“泉新藉父之名,金玉在外,败絮其中,难为会长!” 乐语看得奇怪,脑袋微微仰后,小声问荆守:“他们为什么只推选年轻一代?这老一辈家主不是还没死吗?” 荆守小声道:“银血旧例,前几任会长都是年轻上任,久而久之他们也只推选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一来年轻人任职期长,商人们认为频繁更换领导绝非好事,领导强势他们可以抱团对抗,领导软弱他们也可以利用,但频繁更替,只会引起互相之间竞选内耗,非明智选择。” “二来年轻会长更难压服群商,比起老奸巨猾名望深厚的老家主,他们自然更想推举年轻气盛的青年人了。” 乐语恍然大悟,这就像文官选皇帝一样,现在有两个正统候选人,一个是崇文尊儒的小孩子,一个好战重武的青年人,文官当然是选前者了——好控制才是王道! 这时候有人说道:“兰家有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少成名,改良发动机,事业发展惊人,兰坚博可为会长?” 兰家长辈摇摇头:“坚博虚名无实,年少气盛,绝不可为会长!” “那琴乐阴、周白、赵耀等年轻俊杰呢?”有人问道。 琴家周家赵家的长辈连忙说道:“他们都是些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什么人可以担任会长呢?”银血成员A叹息道。 “能够成为会长的人,应该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心藏万世之策,执掌新兴产业的大商人!”银血成员B大声说道。 “那究竟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呢?”银血成员A话锋一转。 银血成员B斩钉截铁说道:“依我之见,今银血群商,惟荆家少主荆正威能担任会长!” 正在喝茶的乐语闻言,吃了一口大惊,手里的茶杯一晃便摔到地上,掷地有声。 时狂风骤雨,雷声大作,轰动议事厅,乐语哈哈笑道:“雷震之威,乃至于此!正威一介胆小怕事之辈,难为会长!” 然而此时,乐语心中一片冰凉。 这是针对荆家的局! ------------ 第181章 不是我不想当会长 “商人胆小谨慎,好事!会长胆小谨慎,大好事!” “荆少主无需推辞,你就是银血会的大救星!” “啊,我的茶杯也摔了,这雷实在太响了,不能怪荆少主如此反应啊!” 大家纷纷堵住乐语的推辞借口,眨眼间仿佛就要钦定乐语就是下一任家主了。 但乐语很明白他们忽然齐心协力的原因。 跟其他候选人不一样,像听朝早、罗镇、兰坚博他们死了,那也就死了,对他们家族并不会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因为老家主还在,哪怕是罗镇这种家族独子没了,他老爸也只能在沉痛之余,继续努力造人,说不定会老当益壮,老来得子? 但无论如何,就算他们死了年轻一代的继承人,但他们这些老头支撑个几年时间,直到培养出下一代继承人也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乐语不一样! 因为他是荆家少主,荆正威! 没有儿子! 老家主也死了!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掌控荆家! 如果乐语这时候又死了,哪怕他‘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前钦定了弟弟荆正堂当家主,荆家也必然会发生极大动荡! 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 家主向来父子嫡系相传,在荆正威当上家主的那一刻起,荆正堂就已经是旁系了。如果荆正堂能当家主,那我们这些效忠荆家几十年的旁系族老为什么不能当家主? 更重要是,威望才是家主传承的根本。荆青蚨之所以想传位给谁就给谁,那是建立在‘黑荆棘’几十年的威望上,族人们根本不敢反抗荆青蚨的意志以及家族的传统。 然而威望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其他人不敢反抗家主,那你就也不敢反抗家主,那家主就威严满满的;然而你觉得其他人会反抗家主,那你肯定也敢反抗家主,那家主就是毫无威严可言。 因为荆青蚨的威望,荆家族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乐语的统治,但他们对新家主还是心存疑虑的。 如果用战略游戏来说,以前荆家族人的忠心度是90+,那现在顶多60+。 但如果乐语这时候违背传统,那就有说法了。 本就没多少威望的新家主,将家主之位传给旁系兄弟——凭什么啊?为什么不传给老成持重的我?老铁们你们能答应吗!? 这还是建立在乐语没干什么坏事的情况下,然而乐语刚刚把族老荆素客给杀了啊! 如果再给乐语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杀光荆家老人,为死气沉沉的荆家注入年轻外人的精华血液(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彻底将荆家改造成无产阶级的大本营,到时候乐语死没死也没什么影响。 然而这个时间点太尴尬了! 现在荆家族人的忠诚几乎降到了50+,如果乐语真的被派去临海军冲塔,那荆家族人肯定就带着家族产业反了。 而这,也就是其他商会的目的所在! 他们想瓜分荆家! 本来每个家族的传承之际,也就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盘旋在玄烛郡上空的灰霾‘黑荆棘’荆青蚨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知多少人弹冠相庆大排筵席,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对荆家的贪婪! 荆家的庄园、烟、铁三根支柱产业,早就被无数人觊觎多时。荆家实在太强大,太霸道,太赚钱,以前荆青蚨还活着,大家也只能收起自己的爪子,在一旁羡慕嫉妒恨。 但时代变了!荆青蚨死了!新家主是一个毛头小子!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就算没有临海军这档事,其他商会也会找机会向荆家发难,而且出手的肯定有听、罗、泉、兰四大商会,只有他们配吃荆家的肉,其他小商会顶多能喝荆家的汁水! 到时候如果乐语能撑过去,那荆家就依然是‘黑荆棘’荆家。但若是他撑不过去,那银血会再无五大商会,只有四大天王。 临海军的到来,只是给了他们一柄最好的刀子。 诛蓝炎,杀正威! 临海军退,东阳解围! 荆家跌倒,银血吃饱! 如果说有什么比省了一大笔钱还快乐,那就是省了一大笔钱的同时,还薅了一大笔羊毛。 所以无论这些老贱人说什么屁话,乐语都是猛摇头。 我要是听得进你们一句彩虹屁,就算我输。 我不愿意当会长,你们这群老不死还能逼我下海不成? 不过这时候乐语心里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不随便选一个替死鬼当会长?老会长你可以选一个听家人当替身,无论他能不能回来,老会长你继续当会长不就得了?” 像这种送死的事,何必这么认真选一个会长? 听古缓缓摇头,吸了口黑霾,看向一旁的白发刺客陈。 陈微微点头,退出议事厅。 听古吞吐黑雾,反问道:“临海军指挥官为什么要见银血会会长?” 不等别人回答,听古便回答道:“他并不满足一时的掠夺,他还想要细水长流的军费,他想绕过郡守,绕过和阳军,跟银血会建立关系。” “其实我并不反对跟临海军建立关系,乱世将至,强者吞并,弱者可欺,只是临海军这次太过分。就算要跟临海军合作,我们银血会也绝不能是予取予求的下属,而是平等合作的盟友。” “刺杀,既是为了解决,也是为了试探。” “如果他活不下来,那就没什么好说。死去的枭雄只是一滩烂肉,活着的枭雄才有投资的价值。” “但如果刺杀失败……” 听古喉咙咕咚,往茶里吐了一口老啖,看得乐语再也不想在议事厅里喝茶了。 “那届时银血会会长,就要履行自己的责任,跟临海军谈判建立外交关系。” “现在临海军势大,和阳军只能苟且偷安。遭遇刺杀,临海指挥官必定暴怒,甚至可能在一怒之下强攻玄烛,血洗村镇,无论和阳军能不能挡得住,这都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后果。” “刺杀是我们银血会的私谋,如果成功倒罢了,若是失败,和阳军和郡守府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银血会会长要在刺杀失败的情况下,安抚好临海军,付出最少的代价保全东阳的安定。”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选拔‘真正的会长’。因为若是替死鬼软弱,就会为求生存将银血会的利益全部赔出去;若是替死鬼忠诚,就会为了些许利益跟临海指挥官死倔,反而会触怒对方,得不偿失。” “只有‘真正的会长’,才会顾全银血会的利益,因为银血会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也只有‘真正的会长’,才有资格做出这样的重要决断。” “而且,我也不是找替死鬼。”听古淡淡说道:“老朽固然是怕死,但也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对方指挥官有吞并银血会的野心,然而老朽却是冢中枯骨,心存畏惧,难以决断……” “我已经不是独断诸般事务的‘振听’听古,只是一个等死的老人。放到十年前,我还能说一句‘我来决断,就算我错了我也会承担后果’,但现在的我,既没资格,也没能力说这种大话。” “我就明说了。”听古咳嗽两声:“如果刺杀成功,新会长还可以向其他将军输送利益保存自己;如果刺杀失败,那新会长就一定要和临海军建立关系,风风光光回玄烛!” “虽然这事听起来风险很大,但危险的只是刺客,有钱的商人永远都是座上宾!” 乐语眨眨眼睛,讶然道:“真的吗?那这个会长好像也不难当啊。” “是啊。”听古儒雅随和地说道:“只是当会长需要胆大心细,我看正威你真的很适合啊!不要错过这样的机会,这可是几十年才出现一次的良机啊!” “好,既然这样——” 乐语平静说道:“那我将这个机会送给我的好兄弟听朝早!不是我不想当会长,只是我想成全听家一门两会长的美事。” 其他银血成员看乐语一直都没掉坑,纷纷话锋一转跟着乐语起哄:“听二少爷挺好。”“我也支持听朝早。”“就这样决定吧!” 听古沉默片刻,抖了抖软管,忽然冷笑一声:“行了,大家都在精神海里,就别说这些花里胡哨的套话。” 漆黑意志再次污染精神海,大家顿时一静。 “我刚才说的,也是事实。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银血会会长也必须参与这次刺杀。既然大家都不愿当出头鸟,那就公平摊派吧——” “银血前十商会,各派一名嫡系继承人加入谈判团里。不愿意的商会,事后割让一半产业给其他前十商会。” “这些嫡系继承人就是会长候选和家主候选,他们将作为谈判人员与临海指挥官交涉。只要他们活着回来,他们就是真正的会长,真正的家主!而作为贪生怕死的代价,现有家主马上卸任,将商会交给勇敢果断的下一代!” 听古看向乐语:“荆少主,你也可以派你的兄弟去,但如果你的兄弟活着回来,那你就得接受家主之位拱手让人的现实。” 他的声音很轻,又很冷:“你也可以试试反抗银血会的共同决断。” “听家,派嫡系继承人听朝早加入谈判团。” “谁赞成,谁反对?” 9票反对,79票赞成。 银血议事,结束。 ------------ 第182章 套娃计谋 “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老的奸。” 乐语一边感叹一边上车,然而这时候忽然有人挤进来,一抹红发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起搭个车?反正同路。” “你姓琴,我姓荆,家都不一样,怎么同路?”乐语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上车的琴家家主:“无论怎么想,你现在都应该跟你父亲下一步的应对吧,找我干嘛?” “不瞒你说,琴家现在由我做主。”琴乐阴嘴角上翘:“而我的应对策略就是找你合作。” 乐语之前就隐隐有所预料,毕竟琴乐阴之前的一举一动都太大胆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空有继承权的年轻人所敢做出的决定。 要知道琴乐阴稍有不慎,就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饶是如此,琴乐阴依然敢独断专行,要么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二世祖,要么他是能全盘掌控家族的幕后操盘手。 所以,他爹已经被他架空了? 乐语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此毫无惊讶,父慈子孝向来是银血成员的传统美德。 “怎么合作?” “这里不方便,到家再说吧,我家和鸣苑还蛮大的,去我家吧。” “别了,”乐语平静说道:“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正武终究因我而死,我听说你妹妹是眼睁睁看着荆正武被拖走,万一我跟你妹妹打起来——” “那我肯定选择救你。”琴乐阴斩钉截铁地说道。 乐语语气一滞,感觉好鸡儿诡异——他刚才是问‘我和你妹妹落水你选择救谁’这种问题吗!? “开个玩笑。”琴乐阴理了理刘海:“我妹妹连我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身为咬战法专家的荆少主呢?” 前方开车的荆守听到这句话毫无反应,乐语也早有预料自己的战法境界被琴乐阴摸清楚,相同境界的武者是瞒不过对方的,就像精致可爱的美少女之间一看打扮肌肤就知道对方段位如何,那是同层次强者的共识。 乐语好奇反问道:“那你呢?只有你知道我精通什么战法,也太不公平了吧?你用的是什么战法?” 上次交锋时,乐语主动出击,琴乐阴见招拆招,出手时毫无烟火气,乐语根本看不透他的招数,除了知道他肯定也是融会贯通境武者,并且对咬战法颇为了解外,其他就一无所知。 琴乐阴笑了笑,避而不答:“既然如此,那我去你家吧,欢迎吗?” “老实说,不是很欢迎。”乐语说道:“你很危险。”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乐语朝倒后镜眨眨眼睛,示意荆守开车。 乐语自己知道自己事,他能有中级战法境界,纯粹是因为有系统帮助,而且饶是如此,他也应该属于中级战法武者里最垃圾的一个,没有足够的实战经验+系统拔苗助长就是这样的结果。 但琴乐阴不一样,哪怕他修炼禁术,但他的的确确在这个年龄段独自修行到融会贯通境。 都是修炼禁术战法,然而荆正威和阴音隐只能修炼到登堂入室境,就可见琴乐阴是多么恐怖如斯。 当然还有一个更恐怖的牧晴眉,如果乐语没猜错,她应该是根本没修炼禁术战法,单纯依靠自己的天赋修炼难度最高的无相战法,成就融会贯通境。 要不是怕这个白夜女暴龙会脑子一抽将自己打死,乐语都想潜规则她,让她弃文从武给自己当保镖了。 但无论如何,琴乐阴自身的实力外加他辉耀四卫的身份,都让乐语对他敬而远之。 虽然平日多有接触合作,但都是浅尝辄止,而且琴乐阴还是《未来回响》树人先生的忠实粉丝,每当他询问催更就让乐语觉得很烦,若没什么必要,琴乐阴请他吃饭他都不肯去的,还不如回家抱青岚呢。 “你该不会真想让你三弟去吧?”琴乐阴笑道:“他不可能答应的。” “难道其他商会就真的会派他们正牌继承人去吗?”乐语反问道:“就算去的人能活着回来,但各家主没死,族老也没死,哪怕回来的人能明面上成为家主会长,结果还不是要受到其他长辈的节制。” “权力来源于属下的拥戴,而并非上司赐予的名号……更何况,银血会会长算不上各家的上司。” “各家完全可以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去,活着回来可以培养一下,死了也无所谓。” “至于听古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信谁就是活该沉在玄烛江底的鱼。刺杀失败后,就算蓝炎真的还想跟银血会合作,也肯定要杀鸡儆猴,给银血会一个下马威,这样他才能重重压榨银血会的资金。事后他还能将原因推给军士,表明自己一心向善不愿杀戮,给银血会一个屈服低头的台阶。” “雷霆雨露,这才是蓝炎的手段。” 琴乐阴眨眨眼睛:“听起来,荆少主你对晨风蓝炎了解颇深啊。” “一般一般。”乐语摇摇头:“银血会太小看那个男人了。” “我也不会派三弟去,他暂时对我有大用,我大概会派一个我看不顺眼的荆家蛆虫去吧。” “这就是我要和荆少主商量的合作内容了。”琴乐阴说道:“我希望你能亲自前去。” 乐语眨眨眼睛:“根据你接下来的发言,我可能会喊人过来将你脱光衣服拖出去弹啫啫弹到死,你要注意了。” “荆少主好大的官威啊。”琴乐阴笑了笑,转而脸色严肃起来:“我也会去,而且我相信其他商会也会派他们的嫡系继承人去。” “刚才投票,除了听家以外,我们九家全部投了反票……” 琴乐阴摇摇头:“刚才是他们脑子没转过来,现在出来吹了吹冷风冷雨,他们应该脑子清醒了。” “因为,这次绝不是必死的任务。听古谋中套谋,他是真的想让听家连续两届担任会长,将银血会变成听家的私产!” “他先是渲染这次刺杀任务的严重性,又假意逼迫各商会自荐,最后动用会长的威严裹挟民意威逼九大商会,目的只有一个——造势!” “他若是主动派听朝早去,其他人必然发现古怪之处。所以他连番作态,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假装将听朝早当成弃子,为的就是让我们其他商会也跟随听家脚步派去弃子族人!” 看见乐语脸上似乎不以为意,琴乐阴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只需要反过来想一想就明白了——假如,我们九家全部派弃子前去,但去的人全部活着回来,会发生什么事?” “在弃子谈判团里,听朝早毫无疑问能获得领导权,而且他知道弃子回去也只有傀儡的下场。所以他肯定会以听家的名义,拉拢九名弃子,保证他们只要与听家合作,就能成为各家商会的真正家主!”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届时只要他们活着回来,弃子们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家主。我虽然不知道听家的后续手段,但九大商会的家主,哪怕是傀儡家主,他们都是听家的忠诚盟友,听家如果趁这个机会分裂吞并九大商会……荆少主,你觉得不可能吗?” 卧槽! 乐语表情云淡风轻,心里已经卧槽连连。 他以为听古在第二层,没想到听古在第五层。 这是真正的计中计!套娃中的套娃! ------------ 第183章 我还是更喜欢青岚 “等等。” 乐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万一不是呢?万一听古真的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杀尽九大商会的年轻嫡系呢?听家除了听朝早外,还有一个大儿子吧?” “所以这是阳谋。”琴乐阴说道:“听家有两位继承人,所以听古敢玩这种表里阳谋,无论是哪种情况听家都必赢无亏。但我更愿意相信,刺杀谈判团能活着回来。” “为什么?” “因为他是‘振听’听古,他是一个将要老死的枭雄!”琴乐阴认真说道:“别以为吞并银血会这种想法只有我们有,如果说谁离银血会的王座最近,那必然是听古无疑!” “他想吞并银血八十八商会,想了三十多年了!” “只要能吃掉前十商会,那银血会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听家足以用金钱统治整个东阳!” “听古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将这样的目标留给后代,他必然想在自己死之前见证听家的崛起!” “听古本来以为今生无望,没想到临海军的突袭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不知道听古究竟布置了什么后手,但我愿意赌一次。” 琴乐阴沉声说道:“我赌听古至死都是傲慢狂妄的少年,我赌他就算是死也要在死之前将听家推上辉煌,或者将听家带向深渊!” 听到琴乐阴的发言,乐语忽然想起了那个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但眼神依然炯炯有神,仿佛至死仍是少年的荆青蚨。 绝了,你们这些黑心资本家怎么都这么有理想,还这么有执行力。 你们坏蛋面板这么高,而我见过的面板最高的白夜行者,还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女暴龙。 白夜真难。 乐语:“破解这个计谋的方法,就是派真正的嫡系继承人去?” 琴乐阴点点头:“没错。听朝早虽有才能,但不足以威压年轻一代,别说你荆少主,他连我都比不上。” 拍,你就拍彩虹屁,我听得进去一句就算我输……乐语连连点头,嘴角忍不住上翘。 “只要我们活着回来,银血会会长必定从听家易手,到时候洗牌重组,也是你我的大好机会。” 乐语忽然说道:“但我也没必要去啊,你们可以派嫡系继承人,但我派我三弟去不就行了,大不了我让位给三弟。” “我其实不爱钱,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创办了青年报社。” “……”琴乐阴玩了玩自己的红发,平缓了一下心情才说道:“当然可以,只是……” “你不是有你的目标吗?如果你成了银血会会长,或许你能用更好的手段去得到更好的结果。” “更加和平,更加轻松,不用死很多人的结果。” 乐语脸色不变:“我的野望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所以我已经完成我的人生目标了。” “随你。”琴乐阴说道:“那我去你家找你三弟商量一下细节吧。这次谈判团必定是大家互相结盟,无论如何,我们琴家会和你荆家站在同一阵线。“ 车里陷入平静,乐语闭上眼睛。 更好的结果……吗? …… …… “我不去。” 负荆别院书房里,乐语看了看荆正堂,咳嗽一声:“你可以先去找你未婚妻来。” “不用找了,她已经睡了,我决定不去。” “你不是每件事都要跟她商量的吗?” “不用商量,反正我不去。” 荆正堂猛地摇头,就像一个不愿意打针吃药的小屁孩。 乐语跟琴乐阴对视一眼,乐语又说道:“如果你活着回来,那你就是荆家家主,甚至可能是银血会会长,那你我之间的契约就作废,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继续活在玄烛郡,不好吗?” “不好。”荆正堂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对玄烛郡没有丝毫留恋,而且我怕死。” “也未必会死,你听我详细道来……” “我知道大哥你不会给我一个必死的任务。”荆正堂打断道:“但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霏微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我死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哥你或许能说服霏微,但你绝对说服不了我,什么前途未来,都不如现在。” “可能因为出身卑微,霏微对钱财利禄非常执着。之前若不是她万般要求,我根本不会去争夺家主之位。如果大哥你跟她说这件事,她肯定会使尽办法让我答应下来,我也相信我死了,她也不会独活。” “她觉得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成就不世伟业,她觉得是那样为我好,我很感激。” “但无论如何,我这次都不会答应。就算大哥你觉得我软弱,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答复。” 乐语还想说什么‘汝妻子我养之’的俏皮话,但看见荆正堂这么认真,他还是按住自己开玩笑的心思。 荆正堂离开后,琴乐阴说道:“你们荆家真的是人才济济。” “讽刺?” “不,真心。”琴乐阴摇摇头:“坦诚自己的软弱,何尝不是一种强大。世上多得是毫无骨气却死要面子的庸人,能够正确认识自己的人寥寥无几。我之前就对荆正堂就略有好感,此次见面,更胜闻名。” “那么,”他话锋一转:“你打算派谁去?随便一个荆家年轻族人吗?” 乐语还没回复,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米蝶推门进来,看了一眼书房的气氛,平静说道:“……少主,准备入寝了吗?” 琴乐阴站起来:“好,那我们今晚促膝长谈吧——” 乐语没好气道:“滚。” 琴乐阴不以为意,离开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过……” “荆少主,你不想有一个更好的结果吗?自下而上的颠覆,固然是爽快淋漓的雷霆复仇,但自上而下的改变,却未尝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雨露恩赐。” 乐语啧了一声:“琴乐阴你到底想说什么,说话这么兜兜转转,我好想喊人过来把你打一顿啊!” 米蝶点点头,似乎随时准备着。 “荆少主,我很喜欢你。”琴乐阴语出惊人:“因为你的大逆不道,因为你的肆无忌惮,更因为……” “你就像是命运的齿轮,让玄烛银血这座暮气沉沉的机器,加速运转到下一个历史进程。” “我只相信,天意难违。” “那么,明天见。” “不见不见。”乐语挥手,示意琴乐阴快点滚。 米蝶若有所思地看着琴乐阴离去的背影,忽然问道:“荆家琴家还是会合并吗?” 乐语一愣,旋即意识到米蝶什么意思,脸色一黑:“胡说什么,信不信我炒你鱿鱼。” 米蝶哦了一声:“我还以为少主你对女人没兴趣……” 乐语哼了一声:“谁说的,我看你就很成熟妩媚。” “那好,我这就通知青岚今晚睡别的房间,我来服侍少主。”三十几岁的寡妇保镖米蝶一点都不虚乐语这点小儿科的调戏,作势欲走。 “免了免了,我还是更喜欢青岚,你排队吧。”乐语连连拒绝。 走到半路米蝶停下来:“什么?” 乐语大声道:“我说,我还是更喜欢青岚,你趁早找个男人嫁了吧,我会炒你鱿鱼的!” “啊?” 捧着冰镇蜜糖五花茶的青岚走到书房门口,歪着小脑袋,脸蛋红红地看着乐语。 ------------ 第184章 变心(上) 更好的结果…… 在卧室里准备更新下一期章节的时候,乐语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琴乐阴这个坏男人说的话。 乐语通过《青年报》跟他紧密合作后,他看出点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事,或者说只要能看穿《青年报》里的玄机,几乎都能猜出乐语想干什么。 玄烛郡这么大,聪明人并不在少数,只不过看出归看出来,但并没有人明面上去阻止乐语继续干这种‘釜底抽薪’的事。除了《青年报》有荆家保护外,更重要是,乐语想要做的事,未必不符合聪明人的心意。 大家都在等待重新洗牌的那一刻到来。 玄烛郡这盘游戏,已经玩了太久了。 这就像一局打了200分钟的oba游戏,所有人的装备发育都已经达到极限,就连野怪和小兵都因为时间关系变得超级厉害,各方势力互相对峙,但他们知道,第一个甩出大招动手的人,必然早死早超生,所以这个对峙局面才延续多年。 哪怕辉耀皇帝崩了,玄烛郡也依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因为没人敢动手。 而现在,有人想要挑动底层平民暴动,相当于一次幸运抽奖,随机抽选一方/多方幸运势力承受银血会压榨东阳人民多年积累的民怨。 聪明人未必认为自己能碾压各方势力统一东阳,但聪明人都认为自己只要早做准备,就肯定不会被挑选为暴民运动的祭品。 只要这盘游戏被‘杂草树木’们掀翻,只要他们撑过这次接下来的混乱,那迎接他们的就是新一盘游戏,所有一切重新洗牌,他们最差也能吞并其他势力资源更进一步,最好……那就是掌控银血,统一东阳。 乐语所想做的,也不过是献祭荆家召唤出红色幽灵,让平民势力在下一局游戏开始之前就发育成六神装怪物,打爆那些准备坐收渔利的世家商会的狗头。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社会运动,必然会流血,会死人,甚至血染玄烛也并非不可能。 自古以来,各国变法无不流血,流血,请自荆家始……这就是乐语原始计划。 但琴乐阴提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方案。 自上而下! 乐语并不知道琴乐阴到底是猜出自己跳反,还是仍然以为自己只是想趁乱而起当官僚资本阶级,但他的提案的确让人很心动。 当银血会长,醉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大建水晶宫……乐语摇摇头,狠狠鄙视自己这无聊的**。 酒有什么好喝的?要是能当上银血会长,他就要穷尽一生将空调、冰箱、洗衣机和可乐搞出来! 蜜糖五花茶还是不够劲啊! 有生之年能造出交流电给他的砖头手机充电就更好了! 然后以银血会的资金诱惑冒险者们去找神魔之井,开启大秘境时代! 狠狠当一把前浪! 乐语在脑海里爽一遍之后,才老老实实继续写稿。 平心而论,乐语作为老无产阶级,自然是喜闻乐见工人阶级掀翻资产阶级这样的大好事。 或许资产统治阶级里有好人,但整个资产统治阶级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亲眼见证他们被历史车轮碾成尘埃也算是对得起乐语的九年义务教育了。 但银血会还有和阳军,还有郡守府,就连各大商会都豢养了无数私兵。 这个世界不是过去的世界,这里的军队已经初步进入热兵器时代,这里的武者也超越了冷兵器军团的极限。 底层光是流血,真的能杀出一条血路? 乐语不敢保证,但之前东阳人民连流血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是能创造这么一个机会。 但如果他成为了银血会会长呢? 乐语知道自己不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料,但只要他和白夜里通外合,养肥壮大工人阶级并非难事。若是可能,他甚至能分化和阳军,或者创造条件让白夜组建武装军团。 谁能想到资本家的大统领是无产阶级的间谍? 因此他当银血会会长几乎是有赢无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工人阶级暂时蛰伏继续壮大,而最好的结果,就是串通白夜进行上层演变,只流资本家的血就完成了革命演变。 当然,前提是乐语能当上银血会会长。 光听着琴乐阴画饼,然而他不仅仅要面对蓝炎,还有战胜其余九名竞争对手——包括琴乐阴这个坏男人。 但乐语不得不承认。 他的心,稍微有点变。 直到当上家主之前,乐语都是想着干一票就走,狠狠搞事就溜。 就像你看见网上一个骚套路,然后开一局游戏试试看,胜败与否根本无所谓,只要自己骚得开心就够了。 然而现在,乐语知道自己变了。 冰血体质让他摒除了‘逃避’‘犹豫’这些无聊的负面情绪,更令他无比清晰地认识自己的内心。 他已经是无法欺骗自己了。 或许千羽流、夏林果、荆守这些人如此无欲无求,也是因为无法欺骗自己。无法一厢情愿地相信更美好的幻想,只能一次次直面自己庸俗丑陋的内心,任何人都会因此无限自省,逐渐变成一个‘圣人’……或者‘剩人’。 不过乐语的改变,并非因为资本家的屁股腐蚀了灵魂。 而是…… 乐语将蜜糖五花茶一饮而尽,转头看了一眼,对上坐在床上假装看书适者暗中观察的青岚的视线,后者不慌不忙将视线转回到书页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看我干嘛?” “公子好看。” 荆正威当然好看——不然乐语当初也不会以为他真的是女人。 不过乐语自信自己比荆正威好看,所以这句赞美他就笑纳了。 “那你笑什么?” 青岚无辜笑道:“我有笑吗?” 乐语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你嘴角都止不住上翘了,你明明在笑,一直都没停过!” 青岚下意识想掩住嘴巴,然后落落大方地说道:“我开心嘛。” “为什么开心?” “因为刚才公子说更喜欢我。” “但你要注意我刚才是对谁说的,”乐语提醒道:“我是说,在米蝶和你之间,我更喜欢你而已啦。赢了米蝶这位……嗯……成熟妩媚的女保镖,真的能让你感到满足?” 青岚的笑容丝毫没受影响,闭上眼睛轻轻摇晃着身子,仿佛在咀嚼什么美好的回忆,撒娇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只知道公子说更喜欢我,嘻嘻。” 乐语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不对,我平时熟悉的女性也就只有你和米蝶,荆园女仆的名字我现在都没记全。我说更喜欢你,岂不是说我最喜欢的女人是你。” 青岚哼着小调,在床上弹来弹去,显然是早就想到这一茬了。 “但我心里还是记挂着几位漂亮女孩的,”乐语转动笔杆:“比方说,报社里的牧晴眉,她可是我特别招进来的,她的稿子我每期都会重点查看,你知道吧?” 青岚身体一滞,她自然是记得那个每天仿佛都有无数青春活力的女编辑。她一直很羡慕牧晴眉,或许姿色上她们各有千秋,但牧晴眉那股发自内心的自信却可能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品质。 “你想知道,你和她之间我更喜欢谁吗?” 青岚别过头:“不想。” “还有,我其实还有一位没有血缘关系,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乐语感叹道:“她现在正在炎京皇家学院求学,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哎?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能排到第几名呢……?” 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情妹妹才对吧! 一想到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天,却连这个情报都不知道,青岚就觉得眼睛发涩,内心揪成一团,闭着眼睛说道:“我不想知道!” 乐语叹了口气:“其实,比起这些儿女情长,荆家才是压在我肩上的大山。你知道我三弟吧?当初老家主其实有想过选择三弟的,但如果真是这样,老家主就会先一步将三弟的未婚妻杀了——荆家家主,必须将荆家视为最重要的东西,什么爱情亲情友情都得为其让步。” “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我心目中最重要,最喜欢的是什么了吧?” 为什么非要问我?我连开心这一晚的权利都没有吗? 青岚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赌气答道:“我不知道!”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乐语看着桌上那张写满某人名字的稿纸,握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 ------------ 第185章 变心(下) 欺骗不了自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乐语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当初之所以留在星刻郡而没有上火车的真正原因。 他无法用‘就算没有我白夜也能计划成功’这种谎言来欺骗自己,更无法用‘我不在乎那些人生死’来蒙混过关。 如果乐语是普通人,他就能通过畏惧和懦弱令自己逃跑,但冰血体质令他直面自己最纯粹的渴求。 他就是在乎毒舌医官阴音隐,大姐姐安倩,工具人陈辅等人的生死,所以才留在星刻郡。 以前乐语还能用诸多理由来欺骗自己,譬如自己将来会踏上秘境之旅,譬如自己根本不知道喜欢是怎样的感觉,譬如自己只是单纯馋她身子……然而激活‘冰血体质’后,他彻底洞悉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乐语坐到床上,伸出双手将呆萌的青岚紧紧抱住。 “哎哎哎哎哎哎——”青岚发出水壶烧开的声音,双手不知所措地摇摆,脸红得像随时会爆汁的小番茄,好一会儿才羞涩地抱住乐语。 “好,好突然啊……” “爱情来得就像龙卷风嘛。”乐语随口说了一句歌词:“我觉得这样挺好,雨停了,天晴了,夜深了,你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你了。” “总不能等到生离死别的时候才告白,那样的话我就不能这样好好抱着你了。” 青岚强忍羞涩轻轻推开他,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双眼问道:“你很喜欢抱着我?” “没有什么比拥抱更美好了,当我用双臂紧紧将你箍在怀里,没有什么比那更能让人体会到什么叫做拥有了。“ 乐语轻声说道:“那一晚,是你救了我。” 青岚知道他在说什么,暖声问道:“那个名为霜叶的女仆,对你很重要吗?” “不,我也是那一天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的死,让我觉得很孤独。” “所以你因为孤独,才喜欢上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吗?” 乐语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喜欢你跟我打牌时的高超牌技。” “也喜欢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会支持我的信任。” “更喜欢你将报社管理得蒸蒸日上的自信。” “我有很多喜欢你的原因。”乐语想了想,又说道:“或许,我喜欢你,所以你的一切就成为了原因。” 青岚微微挑眉,表情复杂地说道:“但我之所以打战牌,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才去学的。” “我只会支持你,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没理由劝阻你,只能默默祝福你能平安归来。“ “报社如果不是你让我管理,我都懒得管,我是为了你才拼命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总编。” “还有很多,很多……” 青岚轻轻锤了一下乐语的胸膛:“你真的一点都不注重细节,毁了我许多温柔。” 灯光下的青岚不施粉黛依然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欲语还休的撒娇表情让乐语微微失神。 等他回过神来,他和青岚已经唇分拉丝,连接着两人丝线欲断未断,透明泛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令房间气温飙升。 “公子,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了吗?”青岚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报社也加班了,和阳军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到玄烛郡,所有人都知道晨风人要打进来了。”青岚低眉,声音轻若游丝:“公子你今天变得这么……主动,所以我觉得……” “觉得我是准备赴死,认清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要向你表明心迹,至少死得瞑目?”乐语看见青岚微微点头,他笑着摇头:“你想得对,但又不对。” “我的确要准备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也的确认清了自己的想法,但关系是反过来了——正因为我很在乎你,所以我才要去做那件危险的事。” 乐语变心了。 他想要放弃周游天下的想法,想要放弃一走了之的念头,想要放弃‘干一票就走’的骚主意。 他想留下来。 孑然一身的时候,乐语当然可以说走就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被杀全家搬家,哪怕被人贩子拐卖了,乐语也能自得其乐,随遇而安。 但有了羁绊,有了责任后,他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就像当初在星刻郡的时候,乐语想尽办法也要送走千雨雅,因为星刻郡会很危险,他内心的道德法则无法坐视自己将千雨雅留在这个混乱之地。 现在的玄烛郡比星刻郡更加危险,而乐语也有两条路:送走青岚或者让她留下来。在这之前,乐语都是倾向于送走她的,一来简单方便有经验,二来对于青岚来说,玄烛郡并非她的故乡,只是她挣扎求活的牢狱。 但乐语变心了。 他想稳定下来,他想和青岚组建家庭。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为什么要对神魔之井念念不忘?为什么一直想逃离玄烛郡?为什么做什么事都一时兴起无欲无求? 因为他太孤独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是孤独一人。 他没有家,哪里都不是他的家乡;他没有亲人,所有人认识的‘乐语’都只是一个套着人皮的异界灵魂;他甚至没有同志,他内心的道德法则超越这个时代,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所以乐语便成为了无根浮萍,随波逐流,随心所至,一心寻求神魔之井。 那是他重新回‘家’,彻底摆脱‘孤独’的终极希望。 他哪能不知道神魔之井可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但如果一点盼头都没有,乐语觉得自己迟早会崩溃。 但如果乐语重新有了家,再次有了根,或许他就能摆脱这种跗骨之蛆般的孤独。 其实乐语还有很多无法解决的致命问题,譬如青岚终归会老,而他却是死替无休的长生种,譬如他从未谈过恋爱,譬如他和荆正威到底是谁绿了谁…… 但乐语此时此刻,只想遵循内心的想法。 当上银血会会长,联合白夜,改革东阳,然后…… 创造一个他和青岚能安稳生活的世界。 “如果我说,你能为了我不去做危险的事呢?”青岚伏在他的锁骨上,脸庞蹭来蹭去,让乐语感觉有点痒。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让三弟去的,但三弟为了他未婚妻,他拒绝这次危险的任务。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死了,那他未婚妻也会随他而去。”乐语说道:“而我不一样,你也不一样。” “因为,我不会死。” “而且,就算我不在,你也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 青岚哼了一声:“说着好听,但最终还不是根本不会听我的话。” “那我也只能说……早点回来,我会跟你打牌的,我已经找到战牌里的必胜法。” “真的假的!?”乐语惊了:“快教我,我要上万古流芳!” 青岚气恼地点了点乐语的额头:“公子你看看气氛啊。” “但你又没回复我。” “什么回复?” “我喜欢你,然后呢?”乐语问道:“你也喜欢我吗?” 青岚顿时摇头:“我才不喜欢公子。” 然后青岚抱着乐语躺到床上,面对面鼻子碰鼻子,轻轻抚摸他的脸庞说道: “我只是想和你窝在一张大大软软的床上, 早上拉开一点窗帘, 然后和你相拥着看阳光一寸寸照进来, 等到下午,换上身舒服的衣服, 手拉着手去大门石街吃好吃的 在天黑后就待在卧室里,我看书,你写书, 如果是你的话,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我也愿意哒。” “工作呢?”乐语问道:“参加工作是独立女性的特征……” “你别说话。” 青岚堵住了乐语的嘴,两人的技巧都生涩到熟练只花了几分钟,然后就能拉出完美又漂亮的丝线了。 就在外面的米蝶凝神静听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自家公子发出震惊的声音。 “等等!” 乐语表情严肃地坐起来:“我好像中了毒,身体里有古怪!” 冰血体质并不能免疫毒素,但可以让乐语无视一切毒素的影响行动,并且减少任何负面状态的50%持续时间。 所以该中毒乐语还是会中毒。 看见乐语这副模样,青岚顿时想起什么,羞红了脸,将乐语拉躺下来。 “别急,我中毒了,肯定是有人给我下毒,荆家不安全——” “我下的。”青岚小声说道。 “啊?”乐语懵了。 “报社里很多人都在议论,说晨风人会来攻打玄烛郡,甚至有人说和阳军已经被全歼了,玄烛郡随时会被攻陷。”青岚拐弯抹角结结巴巴地说道:“所,所以我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所,所以我在蜜糖五花茶里下了……” 乐语眨眨眼睛:“虎狼之药?” 青岚点点头。 乐语人都傻了——要知道他可是中级战法武者,又有冰血体质削弱,但身体那股蠢蠢欲动的异样感还是如此强烈。 青岚到底下了多重的药啊! “你就这么急?” “我也不知道公子你今晚会这么主动嘛……”青岚说着说着,忽然就闹起别扭:“算了,反正我就是公子从香雪海买来的卑贱之人,公子你想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吧……” “你这份温柔,我注意到了。”乐语歪歪脑袋:“那我就好好看看你——” “等等,我摘下眼镜——” “不用摘。” 青岚脸红羞涩说道:“公子你希望我好好看着你?” “嗯……也有这个原因。”乐语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因素——” “眼镜娘其实是我的特殊爱好。” 然后乐语就和青岚玩起中路单挑的solo对决,乐语选的是前期英雄,一开始就杀爆一塔,直逼二塔,甚至上了一次高地,但很快青岚就刷好装备反击,中期双方僵持不下,然而青岚选的是后期英雄,很快就反推过来,幸好乐语的基地忽然刷出一大批‘虎狼之兵’,成功帮乐语稳住兵线,上了多次高地…… ------------ 第186章 事后,事前 早上。 “你好像该去报社了哎。” “不想。” “你变了。唉,果然人都是这样,得到之后就不珍惜,说好要打工养我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我!现!在!”青岚说一个字就踢他一下:“腿!都!是!软!的!” 乐语啧啧摇头:“你该练练战法了,身体这么差……” “我有练的,香雪海让我们天天练一门比较简单的简化战法,专门就是用来……但我是第一次啊!” “谁不是啊!” “我不信。” “你居然不相信戒色宗师说的话。” “好吧我信,既然都是第一次,那继续睡吧。” “真有这么累吗?” “你当女人你就懂了。” “有机会的话,说不定我会懂。” 青岚:“?”当她打出这个问号,显然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有问题,而是觉得面前这个人有问题。 “行吧。”乐语坐起来,“那你继续睡吧,我派人去报社说一声,我估计下午就回来,你中午随便吃一点,下午我们去大门石街那边吃吃喝喝——” “再陪我睡一会吧。” “不睡了,我该去给琴乐阴一个答复了。” “那个红头发又很漂亮的人?” “他是男人哎,你不会连这都吃醋吧?不会吧不会吧?”乐语刚想下床,然而身体一颤,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青岚躲在被子里红扑扑的脸蛋。 “你不是说你很累了吗?”乐语幽怨地说道:“你只是不想工作而已吧。” “我不是说了吗,香雪海教过我们一门战法……”青岚羞涩说道:“那门战法除了能维持身材,提高耐力外,还会大幅提高恢复力,毕竟香雪海就是做这种生意……” 乐语有些害怕:“如果天天都是这种强度,我怀疑我真的要天天都睡到下午才能恢复过来。” “不会的,放心吧,我有分寸,交给我就好。”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角色互换了……” “公子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青岚偷笑道:“公子你变得开心了好多。” “其实没变,我之前跟你打牌也是这么开心,只是你一点都不注重细节,毁了我许多……” “你别说话。” …… …… 和鸣苑。 琴乐阴若有所思地看着乐语将枸杞加入蜜糖五花茶里,轻声笑道:“原来荆少主喜欢加枸杞的吗?我记得之前没这道佐料的吧?” “长寿之道,在于养生。”乐语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只不过琴乐阴还是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乐语有些挂不住脸:“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琴乐阴摇摇头,笑道:“荆少主还有出门前洗澡的习惯?” 乐语眉毛狂跳:“你这都看得出来?” “看不出来,闻出来的,毕竟你身上花露水的味这么浓……看来你早上忙碌了好一会呢。” “是啊是啊,我习惯早上修炼战法呢。”乐语随口扯谈,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妹妹呢?” “怎么,你想见她?”琴乐阴说道:“如果荆少主还想荆琴两家亲上加亲,我自然是无限欢迎的,不过……悦诗好歹是我妹妹,你至少要以正妻规格迎娶她……” “停停停,我是怕你妹妹忽然跳出来砍我。” “在我身边,你不用怕。” 乐语下意识拖着椅子远离琴乐阴。 这个红发男说话又怪,他家又大,实力还强,乐语觉得自己这次是羊入虎口了。 琴乐阴对他的举动毫不在意,优哉游哉地喝茶说道:“如果她真的出现,那她第一时间砍得也是我这个亲生大哥,而不是你荆正威。” “你们兄妹感情挺好啊。” “琴家手足情深享誉玄烛,多谢荆少主赞赏。”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扯谈的时候,身穿黑十字白衬衫的琴月阳敲了敲门:“大哥,他们已经到了。” 琴乐阴气定神闲地说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这间客厅便坐满了资本家恶徒们。 “其他人呢?”罗镇重重坐下来,看了看其他五人:“赵、周、方、李那几家呢?” “他们只打算派旁系族人加入谈判团。”琴乐阴说道。 “明智的选择,短视的做法。”泉新套出他那根黑大粗的双头龙笔,一边转动一边冷笑道。 正如琴乐阴所猜测,银血议事结束后各家商会负责人回去躺床上一思考,便很快洞悉听家那无限套娃的阳谋,而他们所面临的选择也只有两个: 派嫡系,可能会死,也可能回来接管家族,甚至成为银血会会长。 派旁系,可能会死,也可能回来后被听家拉拢,不可能成为银血会会长。 但是被听家拉拢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所有人都派旁系族人,然后听家与这些人组成联盟,内外串通谋夺各家商会的财产。 若是有一半商会派嫡系继承人前去并且活着回来,那听家就未必能连任会长,甚至无法拉拢其他商会的旁系族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旁系与家族并没有血海深仇,只有在听家拥有绝对优势的时候,旁系族人才有可能利欲熏心与其勾结。 然而听家如果连蝉联会长都做不到,那旁系族人自然是做一个乖乖的家主傀儡,争取表忠心以后能早点退休。 这样分析下来,排名靠后的几家商会就会想到:如果前五商会都派嫡系继承人,那他们再派嫡系继承人,会有好处吗? 没有! 虽然同为前十商会,但第九名跟第一名显然无法相提并论。 先不论他们派的嫡系继承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算能活着回来,并且被临海军指挥官认可为银血会会长,但前五商会根本不可能听话! 实力不足的银血会会长,只是前五商会的工具人罢了! 所以赵周方李四家商会也想明白了,派嫡系继承人,会死,活着回来,也只不过是能执掌家族——但嫡系继承人本来就是下一任家主啊! 然而派旁系族人,无论生死与否都无所谓,反正听家的阴谋有前面几家商会解决,正所谓‘天塌了自然有高个顶着’。 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这间房间里的众人还是很不爽——你不来跟我们患难与共,你完了! 毕竟银血年轻一代都颇为熟悉,排名前十商会的嫡系继承人更是组成一个小圈子,平时都是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玩男/女人的猪朋狗友。 然而我们要出生入死,你们居然躲在家族的庇护下坐享其成! 那这些年一起吃喝玩乐的交情,全部一笔勾销! 泉新和罗镇骂骂咧咧地将那群人臭骂一顿,兰坚博平静说道:“行了,说正事吧。琴乐阴,你喊我们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后天的谈判做准备。”琴乐阴说道:“你们该不会以‘刺杀成功’为前提而加入谈判团的吧?如果是那样,那我敬佩你们的高风亮节。” 乐语在一旁喝茶,随口问道:“‘刺杀失败’要进行谈判,我可以理解;那万一真的‘刺杀成功’,我们有可能讨论出一个能活着离开军营的方案吗?” 琴乐阴还没回复,罗镇便阴阳怪气地说道:“活着离开军营的方案,不是一直都有吗?” “你说是吧,听朝早听二少爷?” 从进门就一直沉默的听朝早没有理会罗镇的挑衅,环视一周,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觉得我们需要先成立一个共识——” “我也是受害人。” ------------ 第187章 先下手为强 听朝早居然来了。 这是乐语没想到的。 这就像你们一伙人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有个熊孩子扔了一泡放着炮仗的牛粪进来并且锁上了门,你们无奈被炸了一身屎,但因为熊孩子来头太大,你们连报复都不敢。 然后这时候熊孩子扔的那泡牛屎里的炮仗,居然还敢出现在你们面前,甚至说‘我其实也是受害人’…… 乐语觉得,等下听朝早能赤裸着走出去,都算是他们这伙人的仁慈了。 听朝早甚至不能奢望自己留下一条内裤,除非他们五个人里有圣母。 “我以为你会直到出发那一天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乐语干脆利落地说道。 听朝早反问道:“为什么荆少主你会这么想?” 泉新猛地将笔拍在桌面上:“因为你是听古的儿子!” “那又怎样!?” “无论听古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最后你都肯定是受益人,而不是受害者!” “我哥趁机当上了从阳将。”听朝早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愣,和阳军的将官分为正阳、副阳、协阳、从阳四等,虽然从阳将是最低级的将官,但终究也是将官,足以证明听家有人彻底进入了军队核心! “怎么可能!” 一向面瘫的兰坚博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和阳都督盖世文和望海公呼延修早有共识,他们一直千方百计阻扰银血会插手军队,就算你大哥能力多强也不可能——” 听朝早摇摇头:“与临海军正面迎击并且被歼灭的,是盖世文的心腹爱将和精锐军队。他估计也没想到和阳军这么不堪一击,又或者说临海军实在太强了……而且盖世文和呼延修的人在战场上估计有龌蹉,呼延修派系的兵力丝毫无损,只有盖世文麾下军团受到重创。” “要知道盖世文本来只是为期十年的和阳提督,他的根基没有扎根玄烛郡数百年的望海公呼延世家深厚。他为了尽快恢复实力,哪怕听家递给他一名吊命毒药,他肯定也要喝下去。” “比起望海公,盖世文自然是更自信能掌控听家!” “这个消息到现在都没有泄露,但我知道听家已经调动一批精锐私军加入和阳军,为我大哥站台!” “这就是我说自己是受害者的原因。”听朝早双手合十,如同在祈祷般:“无论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能当上听家家主,也绝对不是我。” “而是我大哥,听晚见!” 听朝早的声音咬牙切齿,表情狰狞愤怒,看着就像一条败犬,大家对他的怨气也消散不少。 若是他没说错——这么关键的信息他们也不相信听朝早会编出来——那就证明听朝早是听家扔出来的烟雾弹,专门用于吸引仇恨的弃子。 因为听晚见现在掌握了兵权。 听古就算再老再傻,也断然不可能认为大儿子掌握兵权后,会老老实实辅助二儿子当家主。 银血会里,父慈子孝兄弟友恭可不是荆家独有的传统美德,而是整个银血会人人都勤奋学习的高尚精神。 就算那个未曾见面反向扒灰的听晚见,真的是一个老实人,但听古这样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一个祸害给听家? 要么架空听晚见,将听家在和阳军的兵权分给几位忠心族人; 要么就是直接让听晚见成为家主,创造一位将所有权力掌于一手的家主。 而在看来,听古很有可能选择后面那条路。 因为听朝早实在太符合弃子的特征了。 名扬玄烛、广交朋友、儒雅随和……简直就是一个好工具人,既提高了听家年轻一代的风评,又维持了听家与各商会的关系。 而现在,听朝早要去执行一个危险的任务。 只差一个壮烈的牺牲,听朝早就能完成他的历史使命了。 罗镇脸色难看起来:“这么说,听古是真的想让你带着我们一起去死?” 听朝早一脸颓丧地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一个儿子居然要猜测父亲要送自己去死还是给自己一场荣华富贵,想想就觉得……不愧是银血会,贵圈真乱。 大家也很理解听朝早,而且他是听古的小儿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一向是家族里的小宝贝,现在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待宰的羔羊,换个人说不定都抑郁了。 “那现在怎么办?”泉新说道:“我们也派旁系族人去?” 罗镇:“我觉得可以。” “虽然我和听小二很熟,但我可没兴趣走上必死之路。”兰坚博耸耸肩。 “俺也一样。” 乐语拍了拍听朝早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我们不能跟你同生共死,但至少我们精神上是支持你的。”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相信你了。” “我要不派我表妹去吧,听二少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下辈子咱们再做朋友。” 听朝早看着他们寡廉鲜耻的模样,感动得脸都扭曲起来了,龇牙咧嘴地说道:“我是来找你们想想办法的,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破局吗?” 乐语答道:“有,你依靠你的个人魅力让蓝炎成为你裙下之臣,或者白夜刺客刺杀成功。” 就当大家安抚好听朝早情绪,准备离开的时候,琴乐阴忽然说道:“听二少爷,会长没有拦着你出门吗?” “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你大哥当上从阳将的?” “我在家族里也是有几位亲信,他从相熟的和阳军军士里得知。” “感觉还是很奇怪啊。”琴乐阴挨着椅子上:“你作为会长最重要的计划执行人,他居然没有‘保护’你的安全,任由你随便乱走;而你大哥当上从阳将的消息,又恰好让你得知……” “以你的性格,必然会来找我们商量对策,而我们也会从中知道这些情报,从而推断出会长是想我们全军覆没……” “然后我们自然会派旁系族人参加谈判团。” “但万一谈判成功,你们成功归来,你成为银血会会长,那银血九大商会也就变成听家的囊中之物……” 暴脾气罗镇一个箭步将听朝早顶在墙上:“你是来给我们送假情报的!?听小二我看错你了,枉我还想将表妹送给你!” 听朝早现在心情忒差,抱住罗镇的手一扭一踢将他踢开,狠声说道:“我没有!你们他娘地别冤枉我!” “停停停。”琴乐阴说道:“听二少爷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会长的打算,他并不擅长演戏。不过就算他不知道,他也能成为会长的棋子,你们就别打了。” 泉新停下转笔:“那我们应该去?” 琴乐阴摇摇头:“我刚才说的是反逻辑,推测出听古会长有后手,谈判团能安全归来;而正逻辑就是你们一开始的想法,谈判团是送死的祭品。” 乐语感叹道:“又开始套娃了。” “我以为听二少爷的到来,至少能让我们更容易分析出听古会长的目的,但现在看来事与愿违。”琴乐阴苦笑道:“无论正逻辑还是反逻辑,听家都是必赢的,而我们只能赌一方。” 兰坚博忽然说道:“还有最坏一种可能——无论我们选择哪一边,听古都可以自由控制他的‘后手’。我们去,那谈判团就死;我们不去,那谈判团就生。” 乐语想了想:“我们其实还有一种选择。” “什么选择?”大家问道。 乐语示意大家靠近过来,沉下声音说道: “我们九大商会联合,先下手为强,灭了听家。” ------------ 第188章 重操旧业 相信大多数学生在考试时,看到一道特别难的「阅读理解」/「证明题」/「完形填空」/「遗传分析」等等题目时,心中都恨不得将从出题人的祖坟给刨了。 ‘我们不如去将出题人打死吧,顺便将学校给炸了’——这大概就是乐语以外其他五人的感受了。 “荆少主真风趣。”兰坚博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活!”罗镇竖起大拇指:“我罗镇愿称你为最强!居然在听朝早面前说这种话,我自愧不如!” “我们是很认真的,威少你就别捣乱了。”泉新打着哈哈说道。 听朝早倒是没反应,平静地喝了口茶:“光是九大商会本身,可灭不到听家……当然,也灭不掉任何一家商会。商会本身,就不是暴力机构。” 琴乐阴拍了拍乐语的肩膀,微笑道:“不要这么着急。” “我没急啊,我急什么,我一点都不着急。”乐语连连摇头:“但你们真的不考虑吗?现在是听古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而且有可能是一条送命题或者送家题。” “只要答题,就有做错的可能。” “而我们只要干掉出题人,那就肯定不会输。就算输,那也是整个银血会一起输,轮不到我们遭灭顶之灾——而无论是谁掌控东阳,都肯定需要银血会,只不过是主导权易手罢了,但我们必然能维持现在的地位。” 面对乐语那宛如恶魔般的蛊惑,泉新和罗镇明显有些心动了,琴乐阴笑笑不说话,兰坚博依旧面瘫,反倒是听朝早脸色古怪地看着乐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乐语的提议最终还是被大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至于他们自己心里是怎么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乐语对此也不介意,他也只是口花花试探一下,心知这个提案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反倒是他们如果全都答应,那乐语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银血会向来没有人道毁灭的竞争手段——当然,这个是特指八十八商会之间,如果是银血会之外的团体组织,那就让黑帮和白发刺客伺候。 八十八商会内部只允许进行商业竞争,顶多就掺杂一些黑帮捣乱、商业间谍、尔虞我诈的阴谋手段,但如果直接抄起棍子过去将人打死是绝对不行的。 乐语之前被倚天帮伏击,银血会马上施压,为的就是堵住这种风情。 这种单纯的暴力是统治阶级最为畏惧的,无论权力、金钱、还是手下,但如果自己被某个路过的人拿刀捅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就算听家设下多重圈套,其他商会也只会想着如何见招拆招,而不会想着联合起来让听家试试1V9的滋味。 哪怕他们能凑齐私军闪电歼灭听家,但这样也会给自己的统治留下祸患——开了一个极其坏的头。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虽然银血会已经很歪了,但至少维持了秩序,尽量将商会间的利益交锋维持在良性竞争中。 一旦有人试图用暴力毁灭其他商会,那底下蠢蠢欲动的小商会就懂了:会长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兵强马壮者为之! 如果说听古只是想毁灭银血年青一代,那乐语这个提案,简直是将银血会拖入自我毁灭的深渊。 到时候银血商会都将人人自危,朝不保夕,说不定郡守和和阳军一看,哎,你们想打架怎么不喊我们啊,我们赚钱不擅长,但打架我们很懂啊! 然后银血会就顺理成章变成国有资产和军有资产,银血会众人有了正式编制,可喜可贺。 乐语这个建议简直坏得流脓,其他人哪怕脑子转不过来,但光用屁股都知道这个主意绝不可行。 不过乐语也只是想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谋逆’的种子,毕竟这种「我解决不了问题但我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想法十分诱人,说不定他们会不会脑子一抽,主动成为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呢? 掠过这个小插曲,大家讨论了一个小时,乐语杯里枸杞都换了一次,还是没讨论出一个合适的应对方案。 因为听古的计谋现在简直是薛定谔状态,他们无法判断听古究竟是想让谈判团生还是死,又或者听古有办法命令临海军操控他们的生死——不过这样其实是无解,如果听家真的能命令现在暴打和阳军的临海军,那他甚至能改天换日,直接杀穿东阳,开启大商人时代。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所谓的银血会,其实也是很脆弱的。 于是他们最终决定: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各家商会,在和阳军里也不是没人! 他们可以花费重金贿赂和阳军官,让他们看管听晚见,甚至让和阳都督盖世文软禁这位听家大少爷——他们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如果我们死了,那你们听家两个儿子都得为我们陪葬! 他们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听家兄弟陪葬,只是希望听古能投鼠忌器,保证他们能平安归来! 是的,罗镇泉新等人,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前去! 除了害怕旁系族人成功归来上位,更重要是,他们对自己能提前接管家族其实也有极大欲望。 醉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对于没有权力的人来说,可能很难理解权力是怎样的滋味。但罗镇他们都是最接近权力宝座的继承人,他们心里其实都迫不及待让现在的父亲家主赶紧暴毙! 就像乐语,刚穿越过来成了统计司队长,就已经学会使唤工具人陈辅了,当了荆正威之后更是不得了,除了保持坚持要一个人洗澡——这一点可能今晚就要改变——他的日常生活都已经习惯被他人服务。 就像玩游戏一样,不过你玩游戏,只是让游戏里一堆数据听从你的命令;而乐语在现实里,却可以让许许多多人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而忙于奔命。 乐语是不是因为青岚才想留下来?是。 但荆家家主的权能和财力,多多少少也是影响他决定的因素。 毕竟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天天枸杞泡花茶,这么悠闲的日子,乐语真的舍不得放下。 像罗镇泉新这些年轻人,正是最想肆意纵横的年纪,却被家主和一群族老压着,心里早就不爽,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这次谈判团固然有危险,对他们来说却也是机会。 而且,万一他们成功主导谈判,以银血会会长之名抱上临海军的大腿,那就简直是少奋斗几十年! 人不张狂枉少年。 就算他们是坏的流脓面厚心黑的资本二代。 但他们也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被压制在父辈的名号下多年,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成为新一代的‘振听’、‘白修罗’、‘黑荆棘’了! 商量完毕,大家都没兴趣留下来吃饭饭,纷纷告辞回家跟家主商量。 乐语本来也要跟着其他人离开,不过琴乐阴拉住了他,“我还有其他事跟你商量。” “哇o(*≧▽≦)ツ┏━┓~” 罗镇眼睛一亮,高兴地拍掌。其他人顿时恍然大悟,用祝福的眼神看向乐语和琴乐阴两人。 乐语脸色一黑,得到罗镇这个资深龙阳癖好者的认可,他怀疑明天‘荆家家主跟琴家大少搅在一起’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不过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而且他们等下要讨论的事也见不得人,还不如被他们误会算了。 琴乐阴依旧维持着营业用的笑容,恭送他们离开,然后才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这么露骨,不然他们会很警惕你——现在只是竞争对手的警惕,但你一旦暴露,那就是生死大敌的警戒。” 乐语知道他在说自己的提案,随意说道:“知道了,我也就随便说说。还有什么事?我等着回去睡觉呢。” “你不是刚睡醒吗?” “昨晚没睡好……你管我!” “刚才他们在,所以有些事我没说。”琴乐阴说道:“我昨天收到一份情报,蓝炎自率军攻破东阳以来,就没有跟任何外人接触过,自然也没跟听家接触过。” “辉耀四卫?” “是。”琴乐阴毫不含糊地答应下来:“所以情报千真万确,听古不可能私底下跟蓝炎有什么交易,我也想不到他有什么后手能控制这位晨风人杰。” “所以,听古的影响可以忽略,我们可能要凭真本事从谈判团里活下来。” 乐语问道:“你既然有情报,那就说明临海军有你的人。” “中层军官,难以指望。”琴乐阴说道:“论实力,你我应该是谈判团里最强的。所以我有两个提案。” “第一个提案,我们先下手将白发刺客‘陈’杀了,作为投名状获取蓝炎的信任。这样无论如何,我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乐语摇头:“这样不太好吧,我可是老实人,不喜欢出卖同伴。” “那你可以选第二个提案。” 琴乐阴说道:“我们,也当一回刺客。” “我们配合白发刺客,袭杀蓝炎。” ------------ 第189章 ‘阴音隐’是青岚 “他们配合白发刺客,袭杀蓝炎!” 下午,大门石街,‘栾纪霸说书摊’里,乐语和青岚坐在下面,一边吃小吃,一边听说书。 “白夜都是一群废物!”青岚恨恨说道:“他们都能杀了郡守,怎么连区区一个蓝炎都杀不掉?而且还有白发刺客帮忙哎!” “是啊是啊,白夜都是一群废物。”乐语附和道。 和阳军被暴打,临海军虎视眈眈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玄烛郡,平民们都感到焦虑不安。 虽然和阳军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但它毕竟是保护东阳的军队,至少不会入侵玄烛郡。现在却被临海军压着暴揍,大家当然害怕临海军肆虐玄烛,毕竟和阳军顶多要钱,但其他区的军队却可能杀人放火的啊! 娱乐也是要跟着风潮走,一时间关于晨风临海军的消息忽然人人传阅,而面前这位说书人就是懂得蹭热度,赫然是开讲星刻郡白夜夺城那一晚的故事。 毕竟都过去两个月了,哪怕星刻郡封锁消息,但白夜的生还者自己就将消息传开,并且为其中的卧底洗脱污名,让天下人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在默默为推翻辉耀朝廷奋斗。 说书人栾纪霸说:“……只见一阵刀光剑影,蓝炎轻松退后拍出光浪化解,然后挥掌震毙了白发刺客。此时他的手下千羽流忽然挥剑背刺,但根本刺不进他的‘战胜光甲’,被他回手一掌拍飞……” 我不用剑,蓝炎也不用掌法!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你给我和千羽流跪下谢罪啊! 乐语听别人口中说出白夜夺城的故事,只感觉尴尬和疑惑。但其他听众却显然并非这样想,纷纷发出叹息的声音,‘差点就成功了’‘白夜可惜了’‘白夜的大哥哥加油啊’…… 就连青岚都很激动:“白夜总是在关键时候不行啊!” 你这点倒是说对了……闲得无聊的乐语研究青岚的手部肌肉腰部肌肉腿部肌肉的发展情况,研究得青岚羞红了脸:“别乱动!” “放心,我很小心,没人看见的。” “但我还不想这么早回家。”青岚扭捏道。 啥?跟回家有什么关系? 乐语眨眨眼睛,看着青岚柔情似水的双眸,嫩的仿佛能挤出水的俏脸,忽然懂了,老老实实继续喝他的枸杞花茶。 但听别人说白夜故事实在太无聊,乐语甚至想冲上去说‘让我来’。 然而乐语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他以前明明是自己想去哪就去哪,怎么现在还要看青岚的脸色了?他现在可是无恶不作荆正威,青岚应该瑟瑟发抖话都不敢说跟在他后面才对! 乐语侧过头看了一眼青岚,发现她正认真地聆听千羽流这个内奸如何被蓝炎暴打的故事,嘴里还没闲着,一口椰汁一口虾条。注意到乐语看她,她就喂乐语吃一条,末了还吮一下手指上的虾屑,怪可爱的。 算了,继续喝茶。 闲的发慌,乐语便四处乱瞧,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忽然站起来,正从说书摊里走出去。 是文虹! 那个白夜的女医官! 她刚才一直在这里?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有没有看见我?她有没有认出我? 不过乐语一想,她又不知道我是‘阴音隐’,在大门石街遇见也很正常,他怕毛啊! 然而乐语看向文虹的座位时,却看见座位旁的黑灰墙壁出现一个很显眼的红色记号! 这个记号……是‘阴音隐’跟白夜联络的信号! 记号旁边,还有一条看似杂乱的笔画,但这是路线图的意思! 乐语的心如坠深渊。 她认出我了! 她认出荆正威就是‘阴音隐’了! 她要约我见面! 我完了! 这次要做铁狼了! 乐语万万没想到自己陪青岚出来逛街,居然就将自己的身份逛暴露了! 都怪青岚! “张嘴。” “啊~” 吃着虾条喝着花茶,乐语思来想去,感觉逃避也没用,只好过去跟文虹见面。 虽然乐语其实不介意自己跟白夜明身份,但这一步根本不在他计划当中,乐语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自己跟白夜的关系,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乐语站起来说道:“我要去买点橘子,你先在这里不要走动。” 青岚古怪地看了乐语一眼:“这不是你常用的语法,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骂我?” 乐语惊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我是这样偷偷摸摸骂人的人吗?” “是。”青岚嘻嘻笑道:“做了我男人,你可别想再骗我。” “咋地,香雪海教你的战法,还能让你将我的心吸走吗?” 不等青岚想明白这句话里的黄段子,乐语看了一眼旁边的米蝶,米蝶表示明白。 他沿着路线图,在大门石街里左穿右拐,很快便看见文虹在某个无人小巷里等着。他想了想,直接翻墙到另外一边,跟文虹隔着一面墙,敲击墙壁。 哪怕要暴露了,乐语还是暂时不想跟白夜面对面交流。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文虹听到背后墙壁的敲击声,顿时问道:“‘阴音隐’,是你吗?” 不,不是我。 乐语在思考要如何解释‘阴音隐’跟荆正威的真正关系,文虹又接着说道:“你这样出来,真的好吗?荆正威没有怀疑你吗?” 嗯? 乐语露出奇怪的表情。 文虹愤怒地说道:“我看见荆正威在那里对你动手动脚,我差点就忍不住想过去救你了。我留下你的联络信号,就是想问你要不要离开荆家,白夜会接纳保护你,你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 乐语此时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运用合气战法,将自己的声线变成青岚的音调:“你……已经知道‘阴音隐’的真实身份了?” “你现在还想瞒下去吗?”文虹声音哀戚地摇摇头:“我们其实早就知道‘阴音隐’是荆正威身边的人,并且能掌控报社,从荆正威挖出诸多秘密。” “而且她必须要知道‘阴音隐’已死,或者说,她要亲眼见证‘阴音隐’的死亡。” “所以,‘阴音隐’唯一的可能,就是你。” “对吧,青岚?” 乐语靠着墙壁,默默不言,思考着文虹透露出来的情报。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答道: “对,‘阴音隐’就是青岚。” ------------ 第190章 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橘子呢?” 说书摊里,看见乐语两手空空回来,青岚疑惑地问道。 “一边走一边吃,没了。”乐语摊摊手:“听完了吗?走吧。” 青岚站起来牵住他的手:“你根本不是去买橘子。” “那你我觉得我去做什么?” “私会女人?” “笑话。”乐语霸气侧漏地说道:“我还用私会?我要是有其他女人,肯定带回家跟咱们一起大被共眠……” 青岚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纤纤玉指轻轻按在乐语的腰间,狠狠一扭! 乐语吃痛,直接甩开青岚的手,恶狠狠说道:“干嘛!我找其他女人你也生气?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当然生气!”青岚怒极说道:“我光是听着就生气了!我还难受得不的了!你难道还想让我忍吗?!” “我是没资格生你的气,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但我就是生气,我讨厌你这样不在乎我!” 后面跟随的米蝶感觉不妙,连忙上前两步准备劝阻这小两口,心里满是抱怨: 公子也真是的,之前不是很尊重青岚的吗,怎么到手之后就丑态毕露了? 恋爱中的女人很好哄的,你说几句好话她就心甘情愿为你生为你死,你何必说那种引起女人嫉妒吃醋的话? 还说什么找其他女人……就青岚一个,你也未必顶得住啊,我都看见你往五花茶里放枸杞了,干嘛夸下自己明明做不到的海口。 青岚也是的,之前说的信誓旦旦自卑自怜,我还以为她早就做好觉悟了。 毕竟荆家家主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老家主荆青蚨算是自律的,但也有三个妻子,在外面还有一个野种。其他商会的家主,十几个姨太的不在少数,有权有势的人自然可以纳许多姨太,这是常识。 而且青岚的身份也不适合当正妻,她甚至比不上霏微——霏微虽然是奴仆,但至少在荆家长大,还算清白。 就算公子爱煞了她,她顶多也只可能当小姨太。怎么一晚过去,她心里这么没数,跟公子闹这种别扭——她难道还想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然而就当米蝶走过去的时候,正别着一张臭脸的乐语忽然嘻嘻一笑,摸了摸青岚的小脑门,伸手拭去她溢出一点点的泪花。 “好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乐语说道:“你已经是能自力更生的美少女了,说话硬气点,下次我如果还这么嚣张说出路线不正确的话,记得扭着我耳朵臭骂一顿。” “不要逼人二选一,如果有人要二选一,你直接离开他。” “不要做别人的备选项,哪怕是我。” 看着这两人又甜甜蜜蜜继续逛街,米蝶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不远处,文虹躲在墙角边,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 …… 晚上,文虹诊所门挂上‘看诊中’的牌子,尹冥鸿和牧晴眉都遮遮掩掩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我很忙,尽快说完速战速决吧。”尹冥鸿一坐下来就大大咧咧说道,一副‘贵人多事忙’的大老板风范。 但事实上他其实是996社畜。 这些日子里,尹冥鸿可谓是春风得意。虽然因为临海军的原因,荆正威暂时停下了‘抓单荆家族人’的狩猎行动,但光是铲除了荆素客这个红脖子烟业总管,就足够尹冥鸿消化好一阵子了。 是的,荆正威将烟业暂时交给尹冥鸿来负责,并且暗示他尽快将荆素客那些‘忠臣蛆虫’清理出烟厂大家庭,尹冥鸿自然是照做,光是这两天就赶跑了好几个主管,扶持了几名烟厂干部,其中有一名是白夜行者。 尹冥鸿倒是想将关键位置全部塞满白夜的人,但烟厂里的确没多少白夜行者。 如果说星刻郡是白夜的上限,全郡何人不通白夜。 那玄烛郡就是白夜的下限。 加入白夜?没兴趣,不了解,告辞! 而且尹冥鸿多多少少都要顾虑一下,他之前来烟厂就说了要提拔能力强的干部,如果连他都任人唯亲,烟厂工人岂不认为他跟荆素客是一路货色。 除此以外,尹冥鸿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奇怪想法。 他是打心底里,不愿意自己改革后的烟厂收益变低。 因为他现在能掌管烟厂的收益,他可以自作主张给工人们加福利。如果烟厂收益变低,那这份福利就没了。 他做这么多,终究也只是为了让底层平民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还有就是…… 尹冥鸿不希望荆正威对自己失望。 是的,虽然他知道荆正威是邪恶的银血商人,无恶不作的资本家,数万工人的剥削者。 但是。 荆正威真的给了他难以言喻的信任。 尹冥鸿能清晰感觉到,荆正威对自己说的并非假话,他是真的希望尹冥鸿能大展拳脚,也的确愿意进行改革,不再任人唯亲,改为唯才是举,给予底层平民晋升的机会,甚至答应尹冥鸿‘增加工资激励工人’的请求。 白夜的人在某些地方是很单纯的,或者说,在玄烛郡今时今日的局势下,还坚持为白夜工作的人,几乎都是理想主义者。 而理想主义者,最大的弱点,就是难以背叛自己的良心。 荆正威对尹冥鸿的好,已经超出了玄烛郡平均道德水平的许多许多。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若不是尹冥鸿跟荆正威长得一点都不像,尹冥鸿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荆家的私生子,又或者他那个未曾见面的父亲绿了荆青蚨。 偶尔跟荆正威汇报情况的时候,尹冥鸿甚至会有负罪感。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将荆正威拉入白夜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但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 虽然尹冥鸿早已打定主意,始终忠于白夜,但荆正威对他的信任让他纠结万分。 于是他决定在白夜颠覆玄烛郡之前,只要荆正威不命令他压榨工人,只要荆正威依然信任他,他都会全心全意为荆正威效劳。 如果荆正威不再作恶,尹冥鸿甚至愿意在日后死保他一命。 当然,前提是白夜真的能解放玄烛郡,以及他能活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倒是不忙。”牧晴眉喝茶说道:“我这周的初稿已经过了。” 文虹看了她一眼,“「背着丈夫偷吃的放荡女武者」解白小姐?” 牧晴眉脸庞一红,连忙说道:“文姐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文虹也不逗牧晴眉,直接说道:“我今天跟‘阴音隐’交换情报……” “什么?‘阴音隐’又联系我们了?”尹冥鸿傻眼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管,她上次见面给我留了个特殊联系方式。”文虹说道:“总而言之,现在银血会处于临海军的威胁中……” 她简单说了说银血议事、谈判团前往临海军等事,说道:“这些情报目前还是绝密,但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如果刺杀失败,引起临海军震怒导致兵指玄烛,我们要在抗击外敌的前提下,趁机拉起一支队伍。” 尹冥鸿摸了摸下巴,“银血议事这么机密的情报,‘阴音隐’都能知道……?” 牧晴眉挠头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帮临海军?派人通知临海军,让他们将谈判团全部杀了,那银血会年轻一代岂不是要全灭?” “千万别。”文虹连忙说道:“首先,蓝炎对白夜也是一个生死大敌,如果银血会能刺杀他,对白夜也是好事。” “另外,” 文虹顿了顿:“‘阴音隐’告诉我,如果荆正威能成功归来,并且当上银血会会长,那她就有把握劝诱荆正威跟我们合作。” “什么!?” 反应最激烈的赫然是尹冥鸿,他惊喜说道:“荆正威可以进白夜吗?” “别这么激动。”文虹说道:“你没听到这句话有许多前提的吗?首先,荆正威得活着回来,然后当上会长,并且‘阴音隐’得成功劝诱。” “就算如此,荆正威会不会加入也是一个问题,他可能只是想利用白夜为他牟利和排除异己罢了。当然,就算是这样,白夜肯定也能因此迅速发展壮大。” 尹冥鸿不解道:“为什么不能现在劝诱?” “因为荆正威未必能活着回来。” “那就劝他别去啊!” “这是荆正威自己的决定,‘阴音隐’也无能力……” “我去劝!”尹冥鸿说道:“或者我代他去也行!就算我活着回来,也断然不可能成为银血会会长,这个位置肯定还是交给荆正威。” 牧晴眉恼怒道:“停停停,尹冥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为荆正威那个烂人拼命?” “但如果他肯加入白夜,他能发挥的作用比我大太多了!”尹冥鸿说道:“我实话实说,我觉得荆正威这些日子变了,我甚至想过要不要拉他进入白夜,他身上的确有我认为白夜行者所需要的品质。” “而且晴眉,难道你没看出什么?”尹冥鸿转头看向牧晴眉:“我也有看《青年报》,而且我经常接触工人,我很明白《青年报》对工人们的影响——他们变得愤世恨俗,变得怨气十足,变得不忿,变得嫉妒。” “他们变得不想认命了。” “但——” “牧晴眉!我不知道你对他还有多少偏见,但我只对事不对人。”尹冥鸿大声说道:“荆正威变了!他是有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啊!” 牧晴眉猛地站起来,尹冥鸿顿时全身绷紧后退一步做出防守架势。 叩叩。 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文虹说道:“谁?” “霜刺。”穿着粗布麻衣宛如青年工人的荣曜推门进来,装作没看见牧晴眉和尹冥鸿的小剧场,问道:“文医官,喊我来有什么事吗?” “交给你一个任务。”文虹说道:“安排一条从玄烛郡到炎京的秘密路线。这几天有可能需要安排某个重要人物离开。” 荣曜:“几个人?男女?年龄?外貌特征?” “一个十八岁左右的漂亮女人。” “明白,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你先离开吧。” 等荣曜离开后,牧晴眉和尹冥鸿对视一眼,默默看着文虹。 文虹也没跟他们卖关子:“这是‘阴音隐’跟我要求的。她说,如果荆正威死了,那她也失去了继续潜伏的意义,她希望离开这里,去炎京重新开始。” 尹冥鸿脸色一变:“那就是说,‘阴音隐’真的是……” 牧晴眉接过话茬:“青岚总编?怪不得她连银血议事这种秘密都知道——哼哼,像荆正威这种烂人果然喜欢朝女人炫耀。” “所以,你不需要去劝荆正威了。”文虹说道:“连她这个枕边人都劝不动,你这个糙汉手下还能动摇荆正威的决定?” “我可以替他去死——” “但你无法替他成为银血会会长。” 文虹摇摇头:“不是只要回来就能当上会长的,你还得成功与晨风蓝炎结盟。这种事你无法代劳,只有十大商会的继承人才有资格跟蓝炎谈判。” 尹冥鸿垂头丧气地坐下来。 “为什么非要成为会长才拉拢荆正威?如果‘阴音隐’能提早将荆正威拉入我们白夜——” 文虹讥笑道:“如果你希望大家都会主动加入白夜,那我建议你早点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而且,荆正威成为会长才和白夜合作,是合理的。” “如果只是荆家家主,那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照顾荆家工人,给予白夜发展的空间。一旦银血会发现他的异动,那就是荆家和白夜的覆灭之日。” “但成为会长之后,他就有许多手段,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为工人阶级的壮大提供空间,甚至和我们里应外合,迫使其他银血商会逐步改善工人的待遇。” “我们甚至可能在不流血……或者说,只流统治阶级的血,就能成功革掉银血会的命。” 牧晴眉忽然道:“所以说,青岚就是‘阴音隐’,没有其他‘阴音隐’了?” 文虹奇怪道:“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感觉她还有个情人……”牧晴眉苦恼道:“我之前认为‘阴音隐’是青岚的情人,但现在青岚是‘阴音隐’,那她的情人是谁?” 文虹闪烁眼睛:“这不是重点。对了,牧晴眉你平日就多多注意保护青岚,不过也不需要跟她特别打招呼,她绝对不能在平时暴露跟白夜的关系,你跟往常一样就好。” “如果荆正威真的回不来,你就去接‘阴音隐’走,跟荣曜一起将她护送离开玄烛郡。” 牧晴眉支吾着点点头,但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我还是觉得‘阴音隐’不是青岚。”她说道。 “那不然呢?” 文虹反问道: “‘阴音隐’除了是青岚,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 第191章 银古月看《青年报》 “玄烛郡的人好惨啊。” 看着报纸的银古月忽然发出一声奇怪的感慨,正在处理公务的夏林果微微挑眉,没有理他。 “夏先生,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觉得吗?” “普天之下,无人不惨,有情皆苦。” 银古月放下报纸,“夏先生你跟我来。” 夏林果很听话放下公务,随他走出去。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不理这个人,只会惹来更多的纠缠和唠叨,还不如速战速决,将这个人打发走。 两人走到阳台,看着眼前这座凭依着荒山而建的山下小镇,此时太阳正惹,整个小镇沐浴在金黄光辉之中。 凉风吹过,响起几百个铜铃鸣响。 这里是东阳区最南部,铜铃镇。 铜铃镇原本依托着铜矿山而发展的城镇,荆家在这里有多家工厂,当铜矿采集完毕直接运送到工厂进行粗加工,一条龙服务。 不过铜矿资源多年前就耗尽了,这里也变成了农业庄园镇,工人也摇身一变变成农民,为银血商会种植烟草、粮食、桑麻。 许多人在这里消耗了大半辈子,倒也不是这里福利有多好,事实上他们过得可能还不如玄烛郡的工人。 玄烛郡工人好歹还有许多精神食粮,譬如去说书摊白嫖听书,去战牌馆看人打牌,甚至去黑帮赌场赌点小钱——日子虽然过得苦,但**乐也不少。 但铜铃镇这里啥都没有,许多人一睁开眼睛就是工作,一闭上眼睛就是睡觉。他们仿佛只是被身体里的生物本能所驱使,浑浑噩噩地活着,逆来顺受,朝生暮死。 对他们来说,临海军的到来,可能是他们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一件事了。 虽然工厂废弃了,不过镇上依旧有许多工厂的旧址,平时也就用来存放农作产物。 临海军来了,这些工厂旧址便成为了临时军营。夏林果的临时办公室,便是炼铜工厂的二楼厂长室。 银古月撑着锈蚀的栏杆,指着远方说道:“你看。” 远处,几个脏兮兮的背着小篮子的小孩子在街上打闹,时不时偷看临时军营门口的持铳士兵。如果士兵看向他们,他们就会一哄而散,然后躲在墙角继续偷看。 夏林果看了一眼说道:“几个采集野菜帮补家计的孩子。临海军来到铜铃镇之后并没有打扰这些普通居民,甚至将庄园主和守军杀了给他们分粮食,他们自然对我们很好奇有好感。” 临海军杀地主分粮食,自然不是出于什么革命考虑,而是出于现实需要。首先这里的庄园主和守军是肯定要杀的,万一他们弄出什么麻烦就晚了;其次,临海军不能让这里的贫民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饿死。 虽然临海军能暴打和阳军,但临海军终究是防御海蛮的军队——他们之前的敌人,是异族,是怪物,是天敌。 他们不是专业杀人的军队。 如果是攻击同样全副武装的军队,他们没多少心理压力。就像两只野兽为了争夺地盘而厮杀,他们可以接受这样的生死斗争。 但杀害手无寸铁的同胞,那就不一样了。 哪怕只是因为他们的入侵,导致普通人因此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许多临海军士都无法接受——许多加入临海军的青年,除了想混口饭吃,更因为当临海军士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为了鼓励更多年轻人加入边境军队抗衡蛮族,临海军除了在物质上给予了足够支持:战法指导、军饷、抚恤金……凡是需要抗击蛮族的执政区,都会在宣传上大幅礼遇军人。 大义之名,正义之师,卫国战士。 可以说,在晨风区,你当上了临海军,那就是好男人铁娘子;如果你当上尉官,那简直是光宗耀祖,要写入族谱的功绩。 蓝炎想要攻打东阳敲诈银血,反对声音最大,根本不是星刻郡的文官系统,而是临海军上上下下。 因为临海军并非是活不下去的可怜人,虽然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们也没多少不满。 比起跟将军去干一票大的,他们更在乎临海军的旗帜不能被玷污。 他们只想告老还乡后,可以毫无顾虑地跟儿孙们叙说自己的军旅生活。 夏林果不知道蓝炎是怎么劝服各军将校,但很显然他做到了:一路上只败军队,不斩战俘,不伤百姓,秋毫无犯。 抢钱抢资源,固然是大家都想做。 但如果自己能以正义之名行掠夺之事,岂不美哉? 要知道蓝炎这次出兵,也是有出师之名。 他以和阳军三年前曾经残酷镇压小九山矿工暴动事件为理由,指责和阳军出现了‘部分’被豪贵商人贿赂的腐败军官,甚至有逆光分子潜伏在军队系统里。他率兵入境,只是为了跟和阳军举行联合军演,帮忙肃清和阳军的蛆虫…… 虽然临海军肯定是逾越了,但和阳军身上的屎也是真的,反正现在各处都是一锅乱粥,炎京也根本不管,临海军只需要给出一个能让自己人心安理得的借口就足够了。 既然打算走正义之师的道路,临海军当然要善待百姓。反正他们暂时也不缺粮食,将粮食分给百姓不仅能换来名声,更能换来临海军的士气。 而且。 以蓝炎的手段,走正义之师路线,他能获得的……也未必比不义之师少。 银古月指着远处的小孩说道:“你觉得他们活得开心吗?” 夏林果摇摇头:“我不懂你说什么。” “他们活得很开心。”银古月接着说道:“虽然吃不饱穿不暖,除了生孩子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最老的人也只有46岁……但他们依然过得很开心,因为周围的人都是一样,大家都一样。” “这里的庄园主,也不过是银血商会派来的狗,有几个村姑侍候,每顿能吃上肉……仅此而已。” “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终日劳作,娶妻生子,然后死于衰老……但没关系,因为他们没见过其他地方的天空,那他们就能在这片大地上怡然自乐。” “但玄烛郡的人,就不一样了。”银古月将报纸递给夏林果:“你看看,这里刊载的都是什么内容——‘穷人到底该不该生孩子?’、‘上流社会枯燥又乏味的一天’、‘我如何白手兴家赚到第一百个金圆’……” “最后那篇简直就是离谱,他写了一个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国家的义务教育、工作超过八小时就要额外给钱、人老了甚至有国家退休金的未来世界。” 夏林果听到这里,翻到最后一页,随口答道:“这不是挺好嘛?” “好个屁!”银古月直接骂道:“这报纸在玄烛郡火得很,就连八岁小儿八十老太都会读,每周发售人人传阅——所以我才说玄烛郡的人很惨。” “他们本来可以跟这里的人一样,快乐地生孩子,快乐地工作,快乐地死——但他们看了这报纸,他们就变得不快乐了。” “他们会质疑社会不公,会愤怒自己的遭遇,会仇恨高高在上的官商。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这份怨愤只会毁了他们自己,让他们彻底丧失对生活的期待,甚至让他们死于非命。” 银古月啧啧赞叹道:“听说这报纸是银血荆家出的,不愧是银血会。看来他们是想彻底打断底层的脊梁,将人都变成无欲无求的机器。” 夏林果忽然道:“我不这么认为。” 银古月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哦?” 夏林果:“为什么你认为那些愤怒的人,就什么都做不了?” “不然呢?”银古月反问道:“和阳军虽然打不过我们,但铳械军团的威力,已经不是人数堆积所能超越。只要东阳军、政、商三方保持联合,底层再怎么闹腾,都只是翻手可灭的浪花。” “喏,报纸里不是有个故事吗?一群人困在封闭铁屋子,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即将闷死,他们本来可以就这样闷死而不必受到痛苦。你现在喊醒这些人,让他们凭白多受了临终的苦楚,就算有意义,也只是负面意义。” 夏林果:“但这个故事下面也写着,既然有人醒过来,就不能说没有毁坏铁屋的希望。” 银古月耸耸肩:“但人是拆不了铁屋,而东阳平民敌不过银血会。” “这可难说。” 夏林果一挥手,光爆掠动,将铁栏杆直接拍断! “辉耀人,有光。” 沉默片刻后,银古月眨眨眼睛,眼神里冒出精光:“太棒了,我快要被夏先生你说服了!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有意思!” 一辈子没产生过负面情绪的夏林果,这次几乎难以自制地产生些许悔意。 惨了,引起这货兴趣,早知道就随便说说糊弄他。 “来,银血会的人也快到了,夏先生跟我去接客吧!” “想太多。”夏林果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他们至少傍晚才会来。” “那我就陪你继续聊天吧!” 陪你妈啊陪……夏林果平静说道:“你就没其他事干吗?” “蓝炎派我去接银血会啊。” “还有呢?” “没了。” “那你平时干什么?” “跟蓝炎去练兵,帮蓝炎跑腿,还有陪蓝炎比划。唉,我怀疑蓝炎自己偷偷去红梦场,特意不喊我,我好久没碰过女人,憋得我前两天行军的时候忍不住跟自己的五姑娘嬉戏……” 夏林果瞥了他一眼:“那譬如现在,蓝将军不需要你在身边,你平时这时候会做什么?” 银古月眨眨眼睛:“蓝炎不需要我跟着的时候,我就……” “跟别人说他的坏话,一说一整天。“ ------------ 第192章 吓尿 到了。” 乐语掀开车帘,心里如同盲婚哑嫁的新娘一样忐忑不安。 其实也不算盲婚哑嫁,至少乐语知道蓝炎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凤凰男。 傍晚的东阳大地,被夕阳的晖光铺上血红的纱衣。 一行运载着各种货物的马车队,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逐渐接近铜陵镇的临时军营。 军营里已经燃起灯火,远远望去,宛如盘踞在大山之间的怪物。 镇上的农民哪看过这等景象,好奇地站在镇口迎接车队的到来。车队里除了装载大量货物的三马货车,还有多驾豪华舒适的双马轿子。 “欢迎银血会各位的到来。” 穿着深蓝军服的银古月站在军营正门,双手抱拳说道:“我乃临海军第一卫队队长,副漩校银古月,蓝将军军务繁忙,派我前来接待各位。” “请问,银血会会长是……?” 银古月看着轿子走下十一位华服青年,微微挑了挑眉。 “我就是银血会会长。”听朝早平静说道:“或者说,我们十一位都是银血会会长。” “哎~”银古月歪了歪脑袋:“这可真是在下闻所未闻的特殊情况哎~” “这就像我要娶一位二十岁的美娇娘,但现在给我送了两位十岁的女孩,银血会这事做的……不太地道吧?” “但你们也不在乎来的是不是美娇娘,”乐语拍了拍屁股,坐了几十个小时轿子,屁股都坐扁了:“而是她带来的嫁妆。” “我们十一位都是银血大型商会的继承人,我们做出的决定等同于银血会的决断。银血会会长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但我们能做的事,银血会会长却未必能做。” “而且,比起一个垂垂老矣,随时会被银血会弃之如履的老人,现在来的是十一位各商会视为心肝命根的继承人,不是更符合你们的利益吗?银队长?” 银古月眯起眼睛看向乐语:“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 “请问你是……?” “荆正威。” 银古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荆正威这么有名的吗?连银古月都知道? 乐语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随口问道:“蓝将军何时有时间能接见我等?” “进去再说吧。”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乐语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长相平平无奇的校官。乐语觉得很是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便直接问:“请问这位将军是……?” “他是临海军作战参谋,协漩校夏林果。”银古月看了看两人,“怎么?荆先生你认识?” “不认识。”乐语真诚说道。 可能是哪一位以前见过的统计司干员吧,他心想。 因为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而且荆正威的记忆严重冲淡千羽流的经历,所以乐语早就将驾驶‘千羽流号’时认识的人忘得七七八八,印象较深的也只有千雨雅、安倩大姐姐、蓝炎、奎照、陈辅等寥寥数人。 就连银古月,也是因为他的眼睛跟狐狸一样细长,非常有特点,乐语才有印象。 夏林果这种交集不多,长相还没什么特点,乐语就真忘了。 就在大家即将进军营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响动,一个公子哥儿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冷汗。 银古月眯起眼睛:“怎么了?好像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哎?” “可能是坐车坐太久,水土不服过于劳累吧。”琴乐阴平静说道。 银古月笑道:“银血会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用马车的,我听说东阳汽车不是很好的吗?” “汽车都是优先提供给军队,而且汽车需要烧油,东阳一半的汽车产量都用于跟天际、幽云交易原油。”兰坚博说道:“像这种并不紧急的货物运输,开车就太浪费了。而且……” “坐轿子舒服多了。” 银古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他是水土不服?不过这里不也是东阳区吗,离玄烛郡也不远啊,怎么这就水土不服了?” 罗镇走过去将那个公子哥儿提起来,怒目圆睁道:“你他娘地怎么回事?你搞我们是不是?啊?” “我,我……”那人几乎要哭出来,结结巴巴说道:“我不敢……” 说着说着,大家忽然闻到一股骚味。 他居然吓尿了。 “他是周家的嫡系继承人,”琴乐阴忽然说道:“银队长你有所不知,周家负责玄烛郡的垃圾处理与粪肥,他平时就往工厂里跑,那些原料吸得多,身体自然就变差。稍微颠簸一下,身体就受不了。” 他朝车队招招手:“送他回马车上休息吧。” 正在揣摩手中双头龙笔的泉新,忽然说道:“还有谁身体不好,想留在马车休息的?快说出来,别等下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赵、方、李三家派来的‘炮灰’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表示自己感觉不舒服,想回去车队里休息。 “那你们几家的决策权就给我们了。”听朝早‘温柔’地提醒一句:“等下我们六人做出的决定,你们四家也是要认账的。” “当然,当然。” “全凭听二少的吩咐。” 他们连连答应,生怕自己也要跟着听朝早等人深入军营。 其实他们进不进去也没意义,毕竟他们也不可能自己跑掉。 就凭那几匹马,临海军疾刀部队让他们三个小时,都能轻而易举追上他们。 里面的人死,他们也不可能生。 但就算是死,也有马上死和晚点死的区别。就算一群学生做了坏事,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也你推我我推你不愿意第一个进去。 晚点去,就意味晚点死,甚至可能会出现转机,例如老师要生孩子了,例如高校长让老师去校长办公室一趟,例如……总而言之,留在外面的人,有更大活下去的可能。 毕竟,万一呢? “商量好了吗?”银古月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内讧:“哪些人要见蓝将军?” “我们七人。”听朝早说道。 旁边的夏林果忽然拿出一个笔记本:“请报上名字和商会,我先拿去给蓝将军过目。” “听家,听朝早。” “琴家,琴乐阴。” “兰家,兰坚博。” “泉家,泉新。” “罗家,罗镇。” “荆家,荆正威。” “陈家。” 墨发如瀑,皮肤苍白,一直沉默的华服青年说道:“陈沉尘。” ------------ 第193章 蓝炎,好好想想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乐语他们自然不可能就直接找蓝炎喝酒吃肉,还需要经过一层安保程序。 其他军队严不严不知道,但蓝炎统合的三方联军几乎是毫无迟滞地融合在一起,严格自律,守卫森严。 临海三防线的军服虽然都是深蓝主题皮肤,但互相之间略有差异,大概就是甜豆腐脑辣豆腐脑咸豆腐脑那么大的区别,乐语一行人自然能轻而易举发现军营里混杂了三防线军队。 混合军队是兵家大忌,乐语还记得自己以前玩《英雄无敌3》时多种族混合军会降士气,现实里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口音、派系、习性……太多理由造成冲突,再加上三防线以前一直为争夺供给多有摩擦,就算现在的临海军发生营啸乐语也不会惊奇。 虽然统合三军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架构,并非蓝炎一人之力,然而他上位之后能做到这个地步,足以证明他的领导才能。 对此,乐语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复杂。 毕竟他以前只是觉得蓝炎是个有点阴险的野心家,千方百计背叛丁义投靠吕仲,他这种得位不正的人,既无能力,也无威望,就算走上高位也做不长久,说不定哪一天就因为‘左脚先迈进大门’而被吕仲拖出去杀头。 万万没想到他上位之后,还真的是越来越好,展现出更多能力。 与其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还不如说你他娘地这么强,干嘛非要走高难路线升职,炸鱼塘吗? 或许这就是大家都想造反的原因?辉耀的阶级固化,已经到了连蓝炎这种人都不得不当走狗叛徒,才有机会上位? 接受物品检查的时候,乐语忽然好奇问道:“银队长,我记得以前临海军的军衔是协海尉、副海士、正海将,现在好像变了?” 银古月皮笑肉不笑:“正确来说,你所说的只是太阳海岸防线的‘海’军衔,除此之外还有燕子坞防线的‘临’军衔,天狼灯塔的‘灯’军衔……蓝将军现在负责军衔改革,统一将三军军衔改为‘漩’军衔。” 乐语赞叹道:“散装晨风名不虚传啊。” 银古月忽然向前两步,两指夹起陈沉尘的一缕黑发,“那边两位少爷怎么一直在看陈少爷的长头发?嗯,闻着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陈沉尘淡淡道:“我两天没洗澡了。” 琴乐**:“与其说他们在看头发,还不如说他们在看陈少。陈少跟我们这个圈子不是很熟,一路上又不跟我们聊天,我们对他还蛮好奇的。” 这时候士兵从陈沉尘口袋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紫色面纱,银古月看了一眼,所有人提起心神。 陈沉尘毫无反应,等着士兵将面纱塞回他口袋里。 “恕我失礼。”银古月放下发丝:“确认你们没带危险物品后,蓝将军会与你们共同进餐。毕竟这里也没什么山珍海味,只能找到几只兔子野猪,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无妨。” 看着陈沉尘通过检查,乐语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出发前就在猜测白发刺客要怎么进入军营。遮住头发根本没用,临海军又不是傻子,白发刺客古今闻名,肯定要看看你是不是白毛。 剃光头也不是不行,但乐语知道,白发刺客很大一部分实力就在于头发上,可以说头发就是他们的蓝条,头发越多越长,他们在黑暗中的爆发力就越高。 秃头,对白发刺客等于绝症。当然,很多白发刺客根本活不到自己掉头发的那一天,甚至毛都没长齐就死了。 所以当他们看见陈沉尘居然一头黑发出现在自己面前,所有人都震惊莫名。 你们还能染发的啊!? 其实染发也不是什么特殊操作,染料也布都能染,染个头发自然也不难。但这相当于一种思维误区,因为无论是银血会还是其他人,大家对白发刺客的印象都是‘隐姓埋名’‘遮人耳目’,但白发刺客染成黑发,不就能光天化日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吗? 还有些人甚至对白发刺客产生深深的恐惧——银血会信任白发刺客,除了因为他们是大客户,更因为他们了解刺客。 但陈沉尘这崭新的骚操作,消除了白发刺客最大的生存障碍,也意味着银血会就算再怎么检查头发,也无法降低枕边人是白发人的可能性! 不过陈沉尘也解释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现在的染发技术非常差,除非迫于无奈,不然没有刺客愿意染发,因为对发质伤害非常高——有些刺客染了三次头发后,头发就掉得七七八八,相当于提前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 像这种刺杀将军的任务,几乎是必定染发,不然连靠近都做不到,很少刺客愿意接。 只是银血会这次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虽然陈沉尘解释得很清楚,但银血会几乎都留了个心眼。不过这也在刺客组织的考虑之中——你们就算知道,也没用。 白发刺客唯一的弱点(短命不算)就是白发,除此之外,旁人根本没有能完美分辨的特征。 以前没有染发这种技术,现在有了,可能这就是科技改变刺杀生活吧。 一行人来到军营中央,这时候哪怕胆大包天的罗镇,也忍不住满额冷汗。 无论是谁,走过一列列真铳实弹的武装士兵,心里都会对铳口产生畏惧。 更何况,他们这次可是来搞事的。 如果刚才那个吓尿的炮灰来到这里,恐怕连屎都得崩出来。 “还不错吧?”银古月淡淡介绍道:“临海军无意东阳,只暂时驻留在南阳关、铜铃镇、日影谷三地,这里虽然只有三分之一兵力,但足以将阵地打造得固若金汤。” “我倒不是针对你们,但如果和阳军全军压过来,我们也有把握打他们一个有来无回。” “好说。”听朝早对此毫无愤怒:“和阳军的确要向临海军多多学习,希望他们能从这次联合军演吸取教训。” “吸取教训太慢了。”银古月笑道:“不如让蓝将军向你们传授先进的练军经验吧?” “这是蓝将军的意思吗?”泉新严肃起来。 传授先进的练军经验? 这跟男人对女人说‘我向你传递一些祖传的染色体’有什么区别? 临海军想吞并和阳军? “不,这是我的意思。”银古月耸耸肩:“晨风好无聊,我想去玄烛郡长待……对了,我可是一直追《青年报》的,荆少爷能不能每天出一期啊,每周一期好不过瘾啊。” 乐语反问道:“那一天三更好不好?” “好啊好啊。” “我觉得不好。”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一处明显经过修缮的旧厂房。银古月比了个手势,守门的两位士兵将大门打开。 兰坚博惊讶道:“蓝将军就在这个地方办公?” 银古月脸色有些微妙:“办公?蓝将军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呢。” “镇上不是有一处庄园吗?他为何……” “我其实建议过蓝将军去玄烛郡做客的,我听说玄烛香雪海很有意思,想和蓝将军一起去开开眼界……不过嘛,蓝将军严格自律,行军时点酒不沾,与士兵同吃同睡。” “这次多亏你们来做客,蓝将军总算能吃顿好的。” 银古月面无表情地棒读道:“我们都很敬爱蓝将军的。” 银血会各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感不妙。 像这种自律严格的人,是银血会最难对付的硬茬子——爱钱他们能给钱,爱美色他们送一大摞保证一年365天不重样将蓝炎榨到肾亏。 唯独这种一心一意野心勃勃志在功名的人,银血会最难满足。 因为这种人,往往非得要攀上顶峰。 厂房虽大,但并不显得空旷——因为有十几名持铳士兵驻守,加上乐语这些人,都能开聚会了。 一个戴着眼镜,脸带笑容,穿着深蓝军服的男人,坐在餐桌的12点方向,正对着门口,微笑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欢迎银血会的各位。” 蓝炎抬了抬眼镜,亲切说道:“我是临海第一师团司令,正漩将蓝炎。银血会答应蓝某的冒昧请求,实在令蓝某感动又惊喜万分,请坐。” 餐桌是长方形,也就是两侧的人更靠近蓝炎本人,正对面反而是最远的,乐语几乎是当仁不让地坐在这个C位上,其他人并没有在意乐语的小算盘——或者说,他们已经无暇在意了。 平心而论,蓝炎并没有放出什么‘霸气’、‘灵压’、‘波动’之类精神能量,他就是普普通通地坐在那里,但这也让银血会这些少经世事的公子哥儿感到窒息。 因为他们在玄烛郡从来是天老大地老二,哪怕是和阳都督玄烛郡守,也只能惩罚他们,而不能杀死他们。 他们有资格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不能杀我’这种话,而别人也真的不敢杀他。 而现在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可以随意主宰他们生死的人。 光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透不过气了。 从来没做过蝼蚁的人,会在发现自己如此渺小的瞬间而恐惧万分。 “请坐。”蓝炎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众人慌张的心神慢慢冷静下来,乖乖坐在餐桌两侧。 听朝早深呼吸一下,缓缓说道:“蓝将军,我们代表银血会会长接受你的盛邀请来,不知……” “正事待会再说。”蓝炎说道:“各位周居劳顿,肯定多有疲累。晨风向来有一边吃饭一边谈事的习惯,不知道银血会各位介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蓝炎打了个响指:“那就上菜。” 乐语看着蓝炎,心理异常平静。 他本来以为自己再见蓝炎会有许多感触,毕竟千羽流和阴音隐的生死都与他脱不了关系,他可以说是夺城计划里的最大赢家,也是令星刻白夜前功尽废的阴谋家。 憎恨? 怨愤? 畏惧? 不,都没有。 乐语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等下要怎么配合陈沉尘击杀蓝炎! 跟仇恨无关,跟利益无关,乐语纯粹就是想作死。这个世界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实在太少了,神魔之井,神兵,颠覆银血,掀翻朝廷,解放人类,青岚……现在,又多了个蓝炎。 非要说的话,乐语的心情应该是‘此子恐怖如斯,看我给他加点难度’? 他很好奇,蓝炎面对这次袭杀,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之前的仇恨和现在的利益,只是给了乐语一个出手的借口,但乐语真正的内心驱动力,是他一时兴起,想要一顿毒打……不对,想跟蓝炎较量一下! 就像打战牌,不跟高级别的决斗者交手,怎么可能进步? 蓝炎,好好想想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百因必有果,你的劫难就是我! 在上菜的余闲,蓝炎开始跟大家聊起商会的事。蓝炎全程没有摆架子,好奇地询问商会的经营,工厂的经历,贸易路线的开拓,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内容,听朝早等人很快就进入状态,跟蓝将军谈笑风生,气氛顿时快活起来。 谈到白夜烧半城区,罗镇气愤地说道:“那群逆光分子就是一群害虫!杀又杀不光,杀了一窝还有一窝,一不留神就给我们弄了这么大的麻烦!” 琴乐阴说道:“听闻蓝将军此前曾是星刻郡统计司司长?“ “是的。”蓝炎道:“玄烛郡没有统计司吗?” “并到巡刑卫里,并没有独立出来。”泉新说道:“虽然半城区袭击事件非常恶劣,但这已经是这十几年最恶劣的逆光事件,以前逆光分子都不成气候,因此并不太需要统计司。” 真正的理由其实是银血会不愿意再出现统计司这种专门针对民间的官方力量,这种拥有无限执法权的单位是商人最为畏惧的,因此直接就摁灭它的苗头。 乐语还记得自己在统计司的时候,还带队抄了一家商会的家呢。 而且如泉新所说,逆光组织在东阳发展得太烂了,根本专门建立一个部门的必要。 “蓝将军是如何看待白夜的呢?”乐语好奇问道。 “白夜……”蓝炎微微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你们知道川云逐日的故事吗?” 众人微微一怔,纷纷点头。 川云逐日,很像前世伊卡洛斯的故事,不过不同的是,川云逐日是真实故事而并非神话。 大概在一千多年前,有一位名为川云的战法大宗师,他就是发明了‘踏光’技巧的武者,而他能发明这种技巧,也因为他无比向往天空。 在传授‘踏光’技巧后,川云毅然向弟子宣布,他要追逐太阳,接近太阳,他想接触这颗赐予人类生命与力量的伟大球体。 没人能阻止一位大宗师的决定,他在某一天阳光正好的中午,选择在辉耀境内最高的天辉山脉出发,踏光向日而行,步步登天。 多位飞花战法的武者,不顾眼睛永久失明的风险,强行提高视力注视川云的踪迹,亲眼见证他淹没在一团火焰中,最后坠落化为灰烬消散。 在辉耀,‘川云逐日’等于求道而死的俗语。 “在我眼中,白夜就相当于追逐太阳的川云大宗师。”蓝炎说道:“他们过于想接近太阳,所以只能落得一个被太阳燃尽的下场。” 琴乐阴眯起眼睛:“蓝将军,这番话似乎有些不妥,不应该跟我们说。” “无碍,你们不会说出去的。”蓝炎笑道。 因为你们等下都会死……乐语在心里暗暗为蓝炎补充了下半句。 此时一碟碟菜呈上餐桌,跟银古月所说的一样,这里的确没什么好食材,几乎都是大鱼大肉和鲜菇野菜。而伙头军的手艺也不能指望,像罗镇泉新这样的大少爷,看见这种菜色,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倒是最后送上一盘卖相极佳的大鱼,不过侍从也很有眼力,将这盘鱼放在蓝炎面前,离乐语足足两米多远。 蓝炎倒是发话了:“将这条鱼放在中间吧,不然银血会的贵客们就吃不到了。对了,这条是什么鱼?” “这条啊,这条是本地特产,名为匕首鱼。” 蓝炎奇道:“匕首鱼?但这鱼也不小啊。” “它之所以名为匕首鱼,是因为……” “它真的有匕首!” 侍从狠狠一拍鱼腹,两柄匕首飞了出来,一柄落到他手上,一柄落到陈沉尘手上! 眨眼间,诺大的厂房便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猜忌、怀疑、愤怒、恐惧,无数情绪于黑幕中爆发! 纷争面纱,发动! PS:有读者在质疑白发刺客为什么名字都这么诡异,那听日就解(胡)释(说)一(八)下(道)…… 首先,听日本来就喜欢从名字下手,以便更好地区分某一类角色。像蔚蓝澄净的银灯人(歌文衮),像小世界的迪德拉魔人(伊苏大法/世嘉大法)。 其次,叠字是为了体现刺客有命而生、无名而逝的轻生特点。毕竟刺客这次任务叫AAA,下次可能就叫BBB,没必要认真去取。 最后,如果上述两个理由都不接受,那听日还有杀手锏——辉耀是架空世界,用的不是中文。你们看到的叠字名,在那边是正常的! 其实听朝早、听晚见、听古、听鸠这些名字才是最草的(里面甚至还有脏话)。 最后,5000字大章送上,祝大家看得爽快。 ------------ 第194章 除非 乐语在路上的时候,就以‘我很仰慕极神兵的名气’的名义,以及一条价值几十金圆的首饰作为代价,摸了一下陈沉尘的极神兵·纷争面纱。 他自然不是想用圣者遗物幻化成纷争面纱,只是想了解一下其他神兵的效果。 纷争面纱明显是专门给藏剑者制造优势环境的场地神器,全辉耀除了藏剑者以外,其余所有武者在黑暗环境下几乎都化为凡人,甚至比凡人还惨。 如果说人类的极限身体素质是10,那普通人在正常光线环境的能力值能达到15,黑暗里会降低到5,那武者在正常光线环境的能力值至少是80,黑暗里却暴降至8! 普通人顶多就削弱三分之二,武者至少要削弱九成! 这种落差感,足以击溃任何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当然,并不是任何黑暗都能达到这种效果。 再幽暗的黑夜里,也是有些许月光,再加上火光、灯光之类的照耀,武者普遍能保持四成以上的实力,如果站在灯照中,甚至能发挥十成十的水准。 这也是辉耀全国各地街道都有大量照明设备,上面支持,下面需要,哪怕这个世界没有爱迪生,也硬生生依靠黑科技堆出了太阳能照明灯。 但纷争面纱却不一样,它可以创造出一片‘绝对黑暗’! 根据自己变幻出的弱化版面纱,乐语大致推断出正版面纱的效果: 「极神兵·纷争面纱」 「效果1·纷暗: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为10米~50米(范围由持有者精神力决定),创造出一片绝对吞噬光明的黑暗,任何光源都无法照亮。」 「效果2·争乱:所有处于‘纷暗’环境下的受影响者,受到意志削弱、恐惧加强、理智丧失等诸多精神错乱效果,轻则瑟瑟发抖无法反抗,重则狂乱癫狂袭击他人,甚至自残求死逃离黑暗。精神力越弱,受影响越大。」 「效果3·破晓之光:在‘纷暗’环境下,所有光辉攻击造成的伤害增加。」 这完全就是为藏剑者而存在的神兵! 绝对黑暗自不必说,而且这股黑暗居然还能渗透影响范围内所有人的精神,导致癫狂、自残、恐惧等多种反应,简直是完美强控,乐语甚至不敢想象这东西如果在闹市区砸出来会是怎样的场面。 ‘破晓之光’更是离谱,除了藏剑者能让光芒在体内游动以外,还有谁能在绝对黑暗中使出光辉攻击? 陈沉尘当初在银血会里只说了纷争面纱制造黑暗的效果,自然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极神兵的真实效果,毕竟实在太变态了。 如果说普通藏剑者只是刺客,那有纷争面纱的藏剑者,直接当狂战士莽过去开无双都没问题。 当然,这么强悍的道具也并非毫无代价。根据乐语对盗版面纱的测试,面纱对精神力要求极高,精神力一般的武者,用一会可能就一滴都没有了。 但藏剑者又有哪一个精神力不够? 他们每一个都要经历近乎炼狱般的自残才能成就藏剑战法,那股痛苦是乐语翻一下阴音隐记忆都觉得受不了的残酷体验,而这些劫难也让他们的精神力变得无比坚韧雄厚。可以说,只要是藏剑者,就能轻松使用纷争面纱。 但乐语还记得阴音隐说过,极神兵、幻神兵、绝神兵都是辉耀朝廷统合天下之力制造的镇国神器,那么为什么极神兵里会有这么一个专门为藏剑者设计的道具? 除非。 藏剑者在以前,本就是朝廷委以重任的刺客武装。 然而现在,藏剑者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白鼠……仅仅凭纷争面纱的效果,乐语就隐隐约约窥探到些许历史埋藏的秘密,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乐语在洞悉纷争面纱的效果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在刺杀上帮忙。 他已经完全想不出蓝炎能活下来的原因,绝对黑暗剥夺能力与视力,又有白发刺客趁机刺杀,可以说当蓝炎走进陈沉尘五步之内,蓝炎就注定要落得一个血溅餐桌的下场。 既然蓝炎都要死了,那乐语在旁边打一个助攻,好歹也算是为千羽流报仇了。而且凭借他这么一手‘勇冠三军’的操作,在接下来的会长争夺战里抢下话语权也不是难事。 罗镇泉新这些面对蓝炎就瑟瑟发抖乖巧得像是没过门小媳妇的怂货,等我抢下蓝炎的人头,再虎躯一震,他们岂不是纳头便拜? 这次行动的最大问题,反而是在蓝炎死后,银血会要如何在干掉他们指挥官后,还跟临海军谈定联盟合作的盟约。 本来乐语等人认为这事不难,毕竟临海军是粗粗整合的三防联军,他们对蓝炎又有多少忠诚度? 只要银血会通过刺杀蓝炎展现了肌肉,然后再示好多多撒币,临海军里肯定有人愿意接替蓝炎的位置跟银血会合作。 但一路上严格自律的临海军,以及蓝炎单独接见银血会众人等诸多事实,已经表明蓝炎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蓝炎死了,或许银血会有大麻烦。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 在陈沉尘即将动手,但纷争面纱还没发动的前一秒,乐语就瞬间反应过来,将手上的筷子,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狠狠朝蓝炎的方向一戳,同时嘴里一声怒吼! 陈沉尘当然不会跟他们说清楚刺杀细节,他也害怕银血会这些公子哥儿暴露,并不打算让他们帮忙,几乎是毫无前兆地动手! 然而乐语激活了‘冰血体质’,极致的冷静带来的是极致反应速度,也让他成为黑暗降临前餐桌上最闪亮的仔! 合气战法·雷霆一击! 无相战法·神枪! 两招战法融合,筷子近乎子弹一般向蓝炎爆射而去! 在这之后,便是黑暗中无数绝望的惨叫—— “刺客!刺客!” “快开灯!” “蓝将军受伤了!医官呢?医官呢?医官呢!?” “好多刺客,我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别杀我!我不是刺客!”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乐语坐着没动,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实力的下降,甚至有四肢乏力的感觉,让他回忆起出发之前跟青岚中路solo至天明仍不分胜负的辛劳。 他用力辨别蓝炎方向的声音,但耳朵里全是乱叫,反倒是蓝炎那边几乎毫无声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蓝炎也没说话。 难道是死了? “威少,你害怕吗?” 左边忽然传来琴乐阴的声音,乐语微微挑眉,“你不是改口叫我荆少主的吗?” “抱歉,因为我有些害怕。” “可以理解,不过我不怕。” 琴乐阴喃喃道:“这就是强者的自信吗?” 乐语:“不,这其实是血统原因。” “不愧是‘黑荆棘’的血裔。” “……” 荆家奇怪的名声又增加了。 乐语觉得要是这样下去,荆家怕不是要成为东阳区的此世之祸,大家讨论起荆家又干了什么事,不会再感到惊讶,只会说‘不愧是荆家呢’。 他当然不会紧张害怕,‘冰血体质’直接让他免疫了纷争面纱制造的负面情绪,他现在只有期待与兴奋。 “你不是说要帮忙的吗?” “我已经帮了。”琴乐阴说道:“只是没荆少主那么耀眼。荆少主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无论再怎么隐藏都是那么的耀眼。” 你既然用我的魔法攻击我……乐语呵呵道:“怎么,取笑我可以舒缓你的恐惧吗?” “没有,我是真心诚意的。”琴乐阴问道:“荆少主看来似乎笃定蓝炎就此结束?” “我甚至觉得那两个刺客现在已经跑了。”乐语笑道。 本来陈沉尘一个刺客就够蓝炎受的了,没想到银血会这次给的钱居然这么多,刺客组织居然舍得派两个染发刺客夹攻蓝炎。 按照乐语多年的刺杀(游戏)经验,那两位刺客现在应该在换上士兵的衣服,给自己抹点血,然后等下跑出去说有人刺杀蓝炎,再大摇大摆离开军营。 至于银血会等人那就不管他们事了,刺客组织从来不接受保护委托,只接受刺杀委托。 乐语问道:“难道你有其他的看法?” “没有。”琴乐阴:“但是,无路能成功与否,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我只相信,天意,难违。” 忽然。 亮了。 厂房里恢复了光亮,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然而周围保护蓝炎的士兵,不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就是跟其他同伴扭打在一起,甚至有士兵朝着自己嘴巴开铳。 纷争面纱,恐怖如斯。 餐桌众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泉新将他经常把玩的双头龙笔折断了,罗镇用筷子戳穿了自己的手掌,兰坚博和听朝早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他们两个脸上都有清晰的巴掌红印,看来在黑暗中他们亲密切磋了一番。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在意熟人的丑态了。 因为,蓝炎没死。 陈沉尘的匕首几乎要切入蓝炎的脖子,但匕首刃身被蓝炎的手死死捏住,再也刺不进分毫。而陈沉尘的脖子却被蓝炎握住,整个人被压在桌子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另外一位送餐的刺客则是已经倒在地上,被银古月一剑钉在喉咙。他坐在送餐刺客身上,并没有上去给蓝炎帮忙,优哉游哉地在一旁看戏。 藏剑刺客,在黑暗里被人打败了? 看着这一幕近乎颠倒常识的场景,所有人都愣住了,哪怕临海军士也不例外。 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黑暗就是藏剑者的天下,没有人能在黑暗里躲过藏剑者的追杀。 除非。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 蓝炎在陈沉尘近乎绝望的眼神中,轻松拿走匕首,重重一戳,钉在陈沉尘的耳边桌上。 “我没练过藏剑战法?” ------------ 第195章 好大一个惊喜 “你……怎么可能是……” 哪怕被抓住了脖子,陈沉尘也没有任何认输的打算,他双手死死扣住蓝炎的手臂,指甲仿佛要嵌入肉里。 只是他的声音,就像是要哭泣的小男孩。 “因为我的头发是黑色?因为我年纪已经超过藏剑者的平均年龄?还是说……” 蓝炎抬了抬眼镜:“你根本不知道,藏剑战法其实还有第二种练法?” “什……么……” “银,吩咐外面不要紧张,宴会还在继续。” 蓝炎喊了银古月一声,然后看向银血会众人,仿佛用餐闲聊般问道:“各位,你们了解藏剑战法吗?” “十分了解。”乐语抢先说道:“藏剑战法的养、用、炼,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首先,藏剑者一开始需要其他武者的帮助,让其他武者用光爆伤害藏剑者的身体,直至藏剑者从挨打中学会了精神力引导光线的方法,然后他们接下来就可以自己用光线摧残自己。” “他们将精神力与光线结合的‘实质流光’塞进自己体内,这个过程极其痛苦,流光在体内流窜时相当于有个榴莲在血管里奔跑。不过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因为藏剑学徒要么在这个过程中痛死,要么在十天之内就产生出可以容纳流光的‘器官’。” “这就是藏剑战法最大的一个门槛,‘十日流光’。” “然后经过一到三年的训练,藏剑者就会彻底白发,拥有在黑暗中连续半小时爆发输出的能力,可以正式去接单营业。” 乐语这番介绍深入浅出,不仅仅蓝炎和银古月,就连陈沉尘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说得很好,”蓝炎笑道:“若不是荆少主身份尊贵,我还以为荆少主也修炼过藏剑战法呢。” “我只是曾经有一个刺客朋友罢了。”乐语云淡风轻地说道:“所以我也很好奇,蓝将军是怎么做到在不减寿命,不变发色的情况下,却还能修炼藏剑战法?” “其实还挺简单的。”蓝炎说道:“首先,你们知道能容纳流光的‘器官’,本质上是什么吗?” “是人本身。藏剑者的血、肉、骨,所有一切都负载着流光,根本没有所谓的‘藏剑器官’,由此至终,藏剑者就是剑鞘。” 发现大家似乎还有些迷茫,蓝炎谆谆教导:“那我说的更明白点——从一开始,流光其实就可以在人体内存在,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在区区十几天的修炼中变成另一副容器?” “甚至不需要藏剑战法,任何人只要愿意,只要他们能接应光线,将光与精神力融为流光,然后塞进自己体内,那他就可以成为藏剑者。” “所谓的藏剑战法,只是一个谎言;所谓的藏剑器官,只是一个欺骗。” 乐语回忆阴音隐对藏剑战法的理解,再加上荆正威修炼禁忌战法的经历,他迅速明悟蓝炎的言下之意: “藏剑战法,其实只是为了……消除藏剑者对流光的痛觉?” “没错。”蓝炎赞赏地看了乐语一眼:“正是如此!” “世人以为藏剑者是改造自己的身体,以便更适合流光,但实际上,藏剑者是改造自己的精神,让自己变得不再因此痛苦!” “可以说,‘十日流光’就是藏剑战法的本质,只要能撑过‘十日流光’,那你就彻底免疫流光的痛苦,甚至对绝大多数痛楚都不用在乎,毕竟这个世界比流光更强烈的痛楚也不多。” “但这是不能宣告于众的真相。”蓝炎就像上课的老师,抑扬顿挫地说道:“一来,如果大家都知道无需特别改造,武者身体就能容纳流光,那各个势力就会私自生产藏剑刺客。” “二来,藏剑战法和藏剑器官的欺骗,大大提高了‘十日流光’的通过率。那些被刺客组织收纳的孩童,正是因为对战法的信任,相信自己真的会产生一个容纳流光的‘器官’,所以他们才能通过‘十日流光’。” “如果让他们知道,根本没有这种器官,‘十日流光’只是让他们痛到自己失去痛觉,他们肯定会因为丧失希望而无法坚持。” “人类往往就是这样,他们宁愿相信是幻想中的命运拯救了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度过了无数苦难。” “因为劫难是永恒的,如果每次都要靠自己,那活着就太痛苦的。” 藏剑战法的秘闻,在厂房里久久回响。 很少人对藏剑刺客有所了解,只知道他们是人人厌恶的过街白鼠,黑夜里的残酷死神,朝廷严厉打击的犯罪预备役。 当蓝炎深刻剖析藏剑战法的残忍,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忍,哪怕是银血会的公子哥儿。 他们忍不住看向被蓝炎压在桌子上的陈沉尘,陈沉尘仿佛注意到他们的怜悯,眼里流泪地怒吼一声,双腿跃起夹住蓝炎的手臂,似乎想要来一个十字固—— 啪! 蓝炎狠狠一摔,将他整个人摔在餐桌上,右手依旧紧紧扣住陈沉尘的喉咙。 哪怕直到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放松丝毫警惕。 “你还没说,藏剑战法的第二种练法。”乐语提醒道。 “知道原理,其实就很好办了。”蓝炎淡淡说道:“普通藏剑者因为不知道真相,任由流光在身体里乱窜,所以他们身体每分每秒都在被流光破坏,寿命因此大幅削减。” “头发其实是意外,因为流光跑到发丝上,藏剑者才发现头发可以保存许多流光,所以白发刺客的名声才因此一代代流传下来。” “不变发色,不损寿命的方法,也就呼之欲出了。” “将流光,塞在一个无用的器官里。” 乐语愕然道:“但哪有无用的器官……” “有的。”琴乐阴忽然说道。 乐语看向蓝炎的腰带下方:“难道是……” “没错。” 蓝炎掀起上衣,露出千疮百孔的侧腰:“是肾脏。” “医官司很早就发现,人有两个肾脏,而就算没了一个肾脏,也并不会影响生活和寿命。从大小和功能上来看,肾脏都是最好的选择。” “啊,肾脏……嗯嗯,我也这样觉得。” 别人练的是藏剑战法,你练的是肾剑战法……乐语问道:“那为什么刺客组织不用第二种不损寿命的练法?” 蓝炎道:“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种练出来的藏剑者根本没有成为刺客的资格,在黑暗中续航能力极差。” “不过,用来预防白发刺客的袭击倒是绰绰有余。若非你们用了神兵制造出绝对黑暗,刚才我早就扔出光源弹。” “另外还有一点……” “你还记得藏剑战法的第一步吗?”蓝炎忽然问道:“学徒们需要被武者们用光爆蹂躏,直至他们从挨打中学会引导光线。为什么会有这一步?” “因为除了正式学习战法外,这是普通人最快学会精神力引导光线的方式了。但这样粗暴学习的代价,就是学徒们无法精确控制光线,只会用流光伤害自己全身。他们无法将流光只存储在某个部位。” 听到这里,听朝早也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学习战法,哪怕只是学会引导光线?” 蓝炎:“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痛楚承受力就提高了。” 众人愕然。 “藏剑战法的本质,是让藏剑学徒在无法承受的痛楚中,强行扭曲自己的痛觉。”蓝炎叹了口气:“任何学过战法的武者,痛苦承受力都会大大提高,流光的痛楚并不能他们因此扭曲精神。” “更何况,知道第二种练法,也就知道了藏剑战法的真相。这是很不利于扭曲痛觉。” “所以你们发现这里面的悖论吗?” 蓝炎耸耸肩:“想要用藏剑第二种练法,那就要先学其他战法;但学了其他战法,痛苦承受力就提高;痛苦承受提高了,就很难练藏剑战法。” “所以,藏剑第二种练法,还有一个小细节。” 乐语喃喃道:“……增大痛苦?” “没错,”蓝炎微笑道:“光是流光的痛楚根本不够,修炼者必须增大摧残身体的力度,才有可能扭曲痛觉,完成藏剑战法的修炼。” 听朝早等人回忆起蓝炎刚才那伤痕累累的侧腰,心中对他感到钦佩的同时,也忍不住产生极大的……恐惧。 对别人狠的人,银血会多得是。 而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银血会也会怂的,而且还会摆出‘我躺了你随便’的姿势。 听朝早马上说道:“请蓝将军原谅银血会的无礼。” 众人齐声道:“请蓝将军原谅银血会的无礼。” “没关系,我早知道银血会肯定不会乖乖就范,不然银血会也不能成为东阳区的霸主。” 蓝炎一扭脖子,陈沉尘便死了。 “你们派刺客来,我也是有所预料。” “反倒是荆少主……” 蓝炎拔出自己肩膀上几乎贯穿的木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戳。 “你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他笑道:“白发刺客没伤到我,你却做到了。” 乐语眨眨眼睛。 各位网友,帮忙一起打落水狗的时候,那狗居然爬上岸追杀我,怎么办,在线等,急。 ------------ 第196章 银血会会长决赛现场 玄烛郡,青年报社。 此时已是下班时间,夕阳正在坠落,青岚一副俏寡妇的寡欢表情,强打精神跟小编们打招呼。 现在荆正威这个守门员不在,舔狗牧晴眉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姐姐前姐姐后地跟着青岚,还邀请青岚一起去大门石街约会,看能不能上下属关系突破至闺蜜关系。 青岚并没有拒绝,毕竟她回家也不会有人和她一起吃饭了。 当她们两人离开报社上车的时候,忽然发现主干道那边人声吵杂,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女司机米蝶看了一眼:“好像是有和阳军进城了?少夫人,你需要知道更多详情吗?” “我去看看!”牧晴眉自告奋勇说道,熟练地拿出纸笔下车往主干道那边跑去,宛如一位成熟的狗仔队。 她这么熟练倒不是因为经常采访(青年报全是瞎编的根本不需要采访),而是因为她偷窥观察荆正威和青岚而锻炼出来的能力。 如果青岚要是能拿她的笔记本看看,绝对会让她气得命令牧晴眉以后都得穿白丝眼镜女仆装上班——别问为什么是白丝眼镜女仆,反正青岚没穿过。 此时青岚苍蝇搓手手,有些扭捏地看着倒后镜里的米蝶:“那个,米姐……” “什么事,少夫人?” “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喊我?” “为什么,少夫人?” “因为我还不是啊!”青岚道:“你在别人面前这样叫我,我会尴尬的,万一公子听到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吗?”米蝶讶然道。 “总之别这样喊我。” “要不是我看你这两天好像死了男人一样,我才懒得这样讨好你这个丫头片子。哼,不识好人心。”米蝶撇撇嘴。 “我又不会高兴!” “你说这话前能不能将你翘起的嘴角压下去。老娘我是过来人,吃盐比你的饭还多,我还能不知道你想什么?” 青岚又气又急:“你再这样无理我就告诉公子了!” 米蝶一脸无所谓:“行,反正我也不想做了?” 青岚一愣:“啊,为什么?” “公子愿意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养老,我当然答应了。”米蝶手指轻敲方向盘:“而且我实力不够,人也不年轻了。公子也就是来不及培养班底,像我这种实力的护卫,已经没资格继续保护你们了。” “而且我那两个孩子也大了,我也是时候回家多陪陪他们。以前没钱也就算了,现在有点钱,我也没借口不回家。” 青岚眨眨眼睛:“你……之前是找借口不回家?” “也不是找借口,只是可以不回去的话,我会轻松很多。”米蝶平静说道:“因为他们很多困难,我就算回去也解决不了。” “之前说他们被其他孩子欺负只是一方面,另外我丈夫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我寄回家的很多钱,有一部分是被两老拿去救济叔叔了,叔叔家的孩子还会抢他们玩具食物。但这事我没法责问——让两老照顾孩子,是我唯一的选择。” “每次离开前,看着他们不舍的眼神,我还是挺……” 米蝶晃了晃脑袋:“难受的。” 青岚马上道:“那你赶紧回去啊,荆家已经不再需要你了,滚滚滚!” “放心,其实也没我说的那么严重。“米蝶露出笑容:“那两个孩子可是我的种,怎么可能是善茬?他们已经是半大孩子,会保护自己了。” “而且,我也没法弃公子不管。我保护了他十几年,看着他从被赶出家门的小屁孩长成现在的荆家家主,多多少少都有点感情。” 青岚喃喃道:“或许,你将他当成了弟弟?” “我可没这样的弟弟……你以前听到的传闻,基本是真的。”米蝶忽然说道:“公子他以前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虐杀成性的恶棍。我本来以为你也逃不过这一劫,没想到他在你来了之后,忽然变了。” “虽然别人对他依然多有误解,但我是离他最近的人,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确是变了。” “变得成熟,变得善良,变得有同情心。” “所以我喊你少夫人,倒不是全是玩笑。至于身份地位的枷锁,你完全不用在乎。” “或许……”米蝶轻声说道:“人,不一定要认命。” 啪! 牧晴眉钻进车里,大声说道:“你们肯定猜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青岚紧张问道:“难道是晨风人来了?” “是听家大少爷带着军队回来了!”牧晴眉兴奋说道:“现在大家都在猜听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听家大少爷是不是带军队回家夺位。” 青岚脸色微微一变。 银血谈判团去找临海军的这关口,听家大少爷却选择此时回玄烛郡…… 假如不是巧合…… 假如一切都是齿轮咬合的结果…… 青岚失魂落魄地扶着额头。 她回忆起公子说的银血议事,回忆起这几个月的新闻,脑海里止不住地冒出一个想法—— 谈判团完了。 …… …… 铜铃镇军营。 这座临时改造成指挥部的厂房,此时气氛极其压抑。 两位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但餐桌上的狼藉依旧如故,仿佛提醒大家这里是谁的地方。 光线沉重得仿佛压在众人肩上。 蓝炎右手亮起光辉,轻轻往肩上伤口一擦,伤口便止住流血,甚至已经开始长出肉芽结疤。 医官专用的内景战法! 乐语看得眉毛狂跳:“蓝将军真是多才多艺。” 蓝炎披上士兵递过来的军服外套:“没有人脉通天的家世,没有世代积累的财富,没有忠诚可靠的属下,自然是什么都得学一点,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来。” “各位其实也不用紧张。”他笑道:“你们都是有价值的人,而有价值的人是永远不用担心自己被淘汰的。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们得相信你们各家商会所积累的大量财富,就算我再怎么生气,但看在军饷的面子上,我会优待你们的。” 蓝炎此话一出,银血会众人都松了口气,就连乐语紧绷兴奋的心神都稍微放松下来。 是啊,我们有钱! 蓝炎就算不喜欢我们,但他还能不喜欢钱吗? 听朝早终于回忆起自己的任务,温文儒雅地说道:“蓝将军,我们是代表银血会与临海军结盟,临海军对军费物资但有所求,都可以与我们银血会商量。” “银血会愿成为蓝将军的后盾,临海军的后盾。” “蓝将军……” 这时候蓝炎微微抬起手,众人顿时静音。 “在讨论合作之前,我还是得完成我跟银血会会长的约定。” 泉新一愣:“什么约定?蓝将军和听会长还有契约吗?” “哦,说不上契约,只是一个口头约定罢了。”蓝炎环视一周:“其实我也没指望听会长能看懂我的暗示,但不愧是雄踞东阳数十年的银血会会长,他的决断和魄力,的确是令蓝某赞赏不已。” 众人面面相觑,罗镇问道:“请问是什么约定。” “这个约定你们也是知道的。”蓝炎淡淡说道:“我曾要求银血会会长跟我见面。” 兰坚博说道:“我们明白,只是因为听会长年事已高,所以由我们几位代表银血会会长跟蓝将军……” “不不不。”蓝炎摇摇头:“我没有冒犯诸位的意思,但我不可能跟你们几位谈。” “除了因为你们不是现任会长,更因为我们的盟约是没有任何束缚,也不能公之于众,只能是双方藏于心底的约定。两个人的约定都有可能泄露,七个人的盟约,只会成为街知巷闻的新闻。” “而且,就算听会长年事已高,他为什么不派一个代理,而要派你们几位商会继承人过来呢?” “这是因为,我和听会长,早已有了共识。” 蓝炎双手合十,双眼毫无感情地扫视全场。 “下一任银血会会长,由我选择。” ------------ 第197章 来吧,蓝炎,四号机就决定是你了! 只有提出的条件让我满意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会长。” “听会长之所以让你们前来,就是为了给我多个选择。” “当然,这里面还有他的私心作祟。” 不知为何,听朝早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虽然蓝炎说的内容他们其实早有预料,他们都觉得听古肯定与蓝炎有暗中约定,但不知为何从蓝炎口中说出来,却给他们心惊肉跳的感觉。 琴乐阴突然问道:“那么,除了那位能让蓝将军满意的幸运儿外,其他人就失去资格了?” “不仅仅是失去资格那么简单。”蓝炎笑道:“我和听会长之所以没有信件来往,是因为这事不能写于纸上。而我和下一任会长的契约,自然也不能为外人所知。而且,我也得为我的合作伙伴造势,让他顺顺利利掌控银血会的权力。” “也就是说,除了新会长以外的所有人——” “都得死。” 泉新急了:“你不是说要优待我们的吗?” “是啊,”蓝炎抬了抬眼镜:“你们现在每人都有一次机会,不仅能挽救你们的性命,还能让你的家族走上巅峰,成为东阳第一商会,这还不够优待吗?” “而且,这也是听会长的意思。他派你们来,不就是希望我能代劳吗?“ 罗镇咬紧牙关:“我们死了,九大商会也不会放过听家!” “听家也不需要你放过了。”蓝炎问道:“你们知道你们送来的物资里,大多数都是什么吗?” “是铳械、子弹和各类军需物资。” “听会长希望,临海军跟和阳军再打一场。让我想想,听家如果希望和阳军受到削弱,那就代表他们在和阳军恢复元气的时候,可以趁机加入其中,完成商人到军人的转变。” “听朝早,”蓝炎笑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有兄弟姐妹在和阳军担当要职?” 听朝早没有说谎,脸色难看地点头道:“大兄现在是和阳军协阳将。” “已经是将官了啊,怪不得,怪不得……”蓝炎点头道:“只要我们临海军加把劲,重创和阳军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他们为了补充战力,必然向你们听家的私人武装和铳械工厂展开怀抱。等此事过后,你们听家便是和阳军将门之一。” “届时,听家便不再是银血会,或者说,他们已经凌驾于银血会,又何尝会害怕你们九大商会的报复?” 此时此刻,听朝早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寒意来自何方! 他们都猜错了! 他们之前认为听古是为了吞并银血会才会和蓝炎合作,或者说,听古与蓝炎是平等地位。 但实际上,听古已经彻底舍弃银血会,甚至将银血会年青一代作为祭品送给蓝炎,只为了听家一个能入主和阳军的机会! 听古,根本没打算吞并九大商会! 这个老狐狸看得很清楚,几十年的沉浮人生告诉了他一个道理:越是精于算计,就越是受到各方约束。 商人是有极限,除非超越商人。 所以,听家不做商人啦! 大少爷听晚见根本不是听家的后手或者备选项,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听家要从商人世家彻底转为将门世家! 听古根本不在意下一任银血会会长是谁,因为他已经跳出这局游戏了! 他直接就舍弃银血会了! 兰坚博满脸冷汗,但依旧没有放弃:“蓝将军,你堂堂三军元帅,又何必执着于一位老商人的约定?与其被听古利用,不如跟我们合作。只要临海军不攻击和阳军,听家没有插手军方的机会,我们九大商会保证日后诛杀听家,将听家财富双手奉上!” “利用并非是坏事。”蓝炎笑道:“正如他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何必介怀?” “而且,攻击和阳军是注定事项,就算听家没有跟我合作,我也不会让一个成建制的完好军队待在晨风区的北方。” “更何况,若不给你们一点压力,回去的新会长又怎么能快速筹齐赠送临海军的‘礼物’呢?” “其他事我不确定。”蓝炎看了看地上的血迹:“但你们银血会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事我还是清楚的。” 泉新咽了口唾沫:“但你也未必要选一位会长,我们几人都是商会继承人,你杀了我们,只会恶了我们家族。但只要我们活着回去,肯定能给蓝将军更多的利益。” 蓝炎笑道:“但我不需要一个团结的银血会啊。” 众人一愣,旋即感受到蓝炎言语中的残酷恶意。 十大商会继承人组成的谈判团,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并且他成为了银血会会长。 哪怕迫于一时,银血会不得不遵守会长的命令,筹集军费破财挡灾,但事后他们必定对会长产生深深的恶意。 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 为什么你让银血会赔了这么多钱? 让商人赔钱,简直是割他们的肉,再加上其他大商会的鼓动,新会长几乎是必然要下台滚蛋,甚至被清算。 而新会长避免这种下场的办法,只有一个——继续抱临海军的大腿,往临海军输送利益,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蓝炎并非是单纯为了满足听古的要求,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实际利益! 听古也并非对蓝炎乱暗示乱送物资,他是洞悉了蓝炎的需求,顺着他的爽点给出方案! 一个老狐狸,一个野心家,简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谈判团,只不过是他们交易时的添头,赠品,连甜品都算不上! 听古为了骗他们,还花大价钱请了白发刺客,结果当刺客是辣椒酱来使,若是能辣死蓝炎,和阳军多半会被听古鼓动去追击然后损失惨重;若是辣不死,那蓝炎一怒之下将谈判团全砍了,听古也不亏。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罗镇双拳握紧,咬牙说道。 “你们给出的代价,都不足以让我背叛我与听会长的共识。”蓝炎耸耸肩:“若没有必要,我是不会背叛合作者的。蓝某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品质,但信守承诺一向是我的人生信条。” 乐语感觉有一口恶槽想吐,但总找不到瞄准目标——有一说一,蓝炎又不是白夜的人,他破坏星刻白夜的计划于情于理都是符合他的立场; 背叛丁义倒是他的污点,但乐语到现在都不知道丁义是他杀的还是白夜行者杀的。如果他是在丁义死后再杀白夜行者,那简直是为师复仇的伟光正形象。 思来想去,蓝炎好像真的没有违背承诺的行为。 “那么,请各位长话短说。” 蓝炎打了个响指,纸笔便送到谈判团六人手中。 六人面面相觑,很快大家就闷头狂写。 虽然大家交情不错,但现在可是生死关头! 别说大家只是酒肉朋友,就算是亲爹亲哥,大家都照坑不误。 这才是银血会。 而乐语看了看白纸和笔,直接放在桌上闭目养神。 既然银血会会长只是一个傀儡,一个阴谋,那他也不必在乎了。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当上会长,结果只不过成为别人计划中的一环。 愿赌服输,既然乐语赌输了,那他就接受自己应有的下场! 来吧,蓝炎! 你有种就杀了我! ------------ 第198章 白卷才是胜利 “你在干什么?” 厂房外,正蹲在陈沉尘尸体前的银古月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他手指夹着一片薄薄的紫色面纱:“我在想这个要怎么用。好厉害,居然能制造出吞噬光线的黑暗,想要。” “你用不了的。”夏林果说道:“极神兵每次换主都需要经过繁重的仪式,暂时转移使用使用权也需要原主的许可。这个面纱肯定不是刺客的拥有之物,恐怕是刺客组织首领暂时借给他的。” “也就是说,那个什么首领没死,我就用不了这个面纱?”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敢将这种宝物借给一个刀尖上舔血的刺客?” “那我们自己藏着,等他自己老死不行吗?” “先不论刺客组织首领什么时候老死,”夏林果抱着双手说道:“但按照将军的性格,他不会为了恶心刺客组织而留着这么一件无用的物品。相反,将面纱还给刺客组织,是一次建立良好关系的机会。” “反正他不怕被白发刺客暗杀,刺客组织肯定能明白这份‘善意’。” “这可难说。”银古月悻悻地收起面纱:“他这次想杀了那一堆有钱少爷,总有人气不过花大价钱请刺客组织出手。论有钱,蓝炎他还能比商人有钱?那个孤寒鬼连吃饭都没请过我,我真是瞎了眼才跟着他混……” 旁边没其他人,银古月习惯性地簌簌叨叨抱怨一大轮,又说道:“夏先生你小心点,蓝炎他不怕刺客,你这小身板,说不定哪一天通宵干活时就被人割喉了。” 夏林果忽然道:“我觉得蓝炎他最后还是不会动手,或者说,至少不会是他动手。” 银古月摇头:“怎么可能,明明是他亲口说要杀了其他人的。” “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银血会的人死在这里,那就算你赢;银血会的人没死,那就算我赢。” “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样?” “我要是赢了,你以后没有公事就别来烦我。”夏林果淡淡说道。 “那你要是输了呢?” “随便你怎么样。” “好,我赌了!”银古月哼哼说道:“这种事我还是相信蓝炎的,他说杀你全家,就肯定杀你全家!” “你还是对将军了解得不够深。”夏林果转身离开:“他固然很注重自己的承诺,但是……” “他也愿意为了‘正义’而破坏自己的约定。” …… …… “各位,写好了吗?” 蓝炎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虽然这事上应该是多多益善,但我也知道银血会的能力和会长的局限,所以比起夸下海口的承诺,我更倾向于脚踏实地的约定。” “许下自己无法完成的承诺,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 众人脸色一滞,旋即纷纷提笔划掉某些内容。 乐语微微眯起眼睛,语带讥讽地说道:“高高在上宣判他人的命运,这样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快感吗?” 其他人惊骇地看着乐语,罗镇等人疯狂使眼色。 你疯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挑衅他? 你想死就算了,怎么非得要选在这个时候? 唯独琴乐阴脸色阴沉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乐语,放下纸笔。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位教师。”蓝炎笑了笑,丝毫没理会乐语的挑衅:“我从小聪颖,其他同学有什么不懂的习题,他们都会来问我,因为我水平更好,态度更亲切,更容易让他们学会。” “其中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他们在我的指导下进步了。看着他们交出一份更好的答卷,也是一种对我的肯定。” “我不否认,掌握权力的确让我品尝到美妙的滋味。”蓝炎敲了敲桌子:“但是,最让我难以忘怀,还是教书育人的成就感。” “只不过,我以前是以知识为诱,以纸笔为器;而现在,我以利益为诱,以军势为器。” 乐语不喜欢这么文绉绉的聊天方式:“你想调教东阳?” 蓝炎笑道:“这就要看你们能不能给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了。” “收卷。” 军士过来拿走他们的纸笔,乐语心里十分平静,已经做好死而替生的准备。 他故意挑衅蓝炎正是为此做铺垫,虽然他之前已经用筷子捅穿了蓝炎一次,但蓝炎居然没有因此恨上他,所以他需要给蓝炎更深刻的印象,这样蓝炎才有可能亲自动手抹杀他。 虽然乐语就算被其他人杀了,他也可以直接给蓝炎送人头,但死替次数能少一点就少一点,乐语不希望自己的灵魂记忆因为频繁死替而坏掉。 至于死替蓝炎后的计划,乐语也是有准备的。 之前乐语仅仅凭借荆家就能搅得满城风雨,现在有了临海大军,将东阳拆了也并非难事。 他甚至不需要临海军怎么做,只需要驻守在这里,逼得和阳军不敢乱动,再跟白夜里应外合,就能让玄烛郡乱成一锅粥。 虽然这个过程肯定有很多困难,但蓝炎已经给他打好了底子。 现在乐语就等于从一个高级土豪玩家号‘荆正威’,转移到另外一个高级军政玩家号‘蓝炎’,哪怕乐语因此不得不背负更多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但他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利用资源。 坐拥蓝炎的遗产,乐语接下来的人生足以降低到的‘观光’难度,甚至趁机称霸东阳晨风二区,进而觊觎天下,将这本后宫文转变为争霸文也并非不可能。 就算乐语还是想着回家,有几万军士作为手下,他能找到神魔之井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了。 无论怎么想,死替蓝炎是绝对不亏的,而且顺便为星刻白夜的人报仇了。 甚至可以趁机把正在报纸连载的太监了,爽到。 唯一的问题,就是青岚。 杀入玄烛抢青岚? 但这样好怪哦……虽然好像没哪里不对劲,但乐语总感觉很不对劲。 不过听到荆正威的死讯,玄烛白夜的人也该接走青岚了,乐语未必能再遇见她。 其实乐语这些日子早已想过,若自己继续死替转生,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朋友爱人。 这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人终有一死,而乐语没有终点。 只不过乐语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迎来第四次的死亡。 而他的想法依然是,顺心而为。 该解释就解释,该爱就爱,他相信自己信任的人会继续信任自己。 不就是换了个账号嘛,这好歹还是男号啊,下次换个女号那才刺激。 该如何就如何,自己能爽就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先赶紧死替蓝炎。 然后以他的身份继续装逼! 对于接手蓝炎这个游戏账号,乐语可谓是毫无心理障碍! 并且十分期待!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蓝炎的具体属性了! 而坐在乐语正对面的蓝炎,正拿着他们交上来的六份答卷,慢条斯理地阅读起来。 其他人汗流浃背,紧张万分地注视蓝炎。 如果说这是一场考试,那他们六人就是考生。只不过这场考试只有一个人能合格,而不合格的人,直接失去继续呼吸的资格。 “各位,成绩出来了。” 蓝炎整理一下试卷,微笑说道:“各位的作答都十分精彩,我都很满意,可惜我只能录取一位。” “而最能让蓝某感到满意的回答是——” “荆少主的答案。” 罗镇、泉新、听朝早等人瞬间面如死灰,兰坚博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琴乐阴倒是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场上最疑惑的人,当然是乐语了。 “为什么是我?”他愕然问道:“我交的不是白卷吗?” “看来荆少主想让各位输得心服口服。”蓝炎摊手说道:“各位,你们知道空白的纸张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任你书写’。”琴乐阴说道:“他不提任何限制,就代表你可以写任何需求。” “正是如此。”蓝炎笑道:“各位的作答虽然精妙,但比起如此高明的‘空白’,还是落了下乘。” “顺带一提,琴少爷也给了一模一样的空白答卷。” 这下子,其他人彻底失去希望——如果只有荆正威一人交白卷,他们还能觉得他是运气好,但连琴乐阴都一样,就说明这次是他们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输在连跪舔都不会。 可恶,你们怎么这么会拍马屁! 蓝炎抬了抬眼镜,继续解释道:“我明白琴少爷此时心中多有疑惑,明明你们都交了一样的回答,为什么只有一人胜出?毕竟我只能选择一位会长,而在我的权衡下,最终是荆少主更胜一筹。” “除了家世,产业,能力外,琴少爷你有一点完全比不过荆少主。” 琴乐阴:“敢问是?” “印象。”蓝炎站起来说道:“当我看见荆少主的时候,就仿佛遇见一位久别重逢的好友。虽然我们此前素面不识,但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某种一见如故的缘分。” 千羽流、阴音隐等人觉得很草,乐语也觉得。 蓝炎:“琴少爷,你接受这个回复吗?” “我接受。”琴乐阴点点头:“我相信,天意,难违。” “那么,其他人请稍待片刻,或者享用我们伙头军的伙食。”蓝炎非常礼貌地没有说出‘断头饭’这个词:“荆少主,请随我来。” 乐语:“……”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不会做题而空了答案,然后老师说这道题出错了,只有不答题的人才能得分…… ------------ 第199章 正义即胜利 蓝炎的书房,也在这个厂房指挥部里。 厂房里的房间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采光好点,然而现在都已经是夜晚了。 窗户外的铜铃镇灯光熠熠,临时军营烛火通明,蓝炎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乐语:“请,这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杯子,干净的。” “啊,谢谢。” 虽然心里想着怎么盗蓝炎的高级玩家账号,不过乐语明面上还是很客气。 毕竟不打笑脸人,无论蓝炎在明里暗里跟他有过多少次利益冲突,但相处时他丝毫没有身为‘上位者’的傲气,从小乖巧礼貌连撒尿都注意水声的乐语自然很难恶言相向。 而且跟蓝炎相处时,他也不自觉地代入千羽流的记忆。哪怕是作为上司而言,乐语跟统计司司长蓝炎的相处也是很愉快的。 他并不是能让人视为‘挚友’的角色,但他就跟大学的班长,上班时的老大哥,游戏工会里的热心老鸟,男人床头柜里的痔疮膏,女人包包里的卫生巾一样,是能令人信赖的存在。 经验丰富,热情理性,儒雅随和。 用属性来描述的话,就是魅力值很高,而且还附带‘领导’、‘士气鼓舞’、‘初始好感提高’等被动效果。 不过,乐语可没兴趣成为他压榨东阳人民的帮凶。 “蓝将军,我事先说明。”乐语道:“我不会答应你的过分要求。” “什么要求才能算是‘过分’呢?”蓝炎站在阳台处,看着外面的军营:“要钱算不算过分?” “看你要多少钱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多少钱,毕竟荆少主你比我更熟悉银血会,而且实际操作者也是你。”蓝炎坐下来说道:“我可以将这个决策权交给你。” “你这么信任我?”乐语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就因为你一见如故的好感?” 不是吧,我以前当千羽流积累的好感度,还能继续在荆正威这个账号发挥作用? 其实乐语多多少少都感觉有些奇怪,虽然他和琴乐阴都交了白卷,但他的态度其实是很明显的,明摆着就是不爽蓝炎,这白卷也是真的白卷。 毕竟乐语本来就是冲着跟蓝炎单挑而来,自然是有多嚣张有多嚣张。 然而蓝炎却自顾自地帮他解释了白卷的意义。 还强势选择了他当会长。 怎么说呢,这感觉。 有点像是平凡少女白莲花不给霸道总裁面子,却偏偏引起霸道总裁的兴趣,然后就发生‘女人你在玩火’‘就是你了皮卡丘’等青春恋爱剧情…… 哪怕乐语再乐观,此时他都不禁怀疑荆正威是不是长得太俊俏了…… “是原因之一。”蓝炎双手放在桌上,忽然问道:“荆少主,你认为这个世界存在真实吗?” “啊?”乐语眨眨眼睛。 你想跟我讨论哲学? “外有蛮祸,内有贼乱,朝廷重臣勾心斗角,封疆大吏谋反叛乱,明明是向往光明的国家,却时刻笼罩在黑暗之中。”蓝炎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我们来这个世界一趟,就是为了接受磨难吗?” 乐语:“你应该没资格说‘接受磨难’这种话吧?” 蓝炎笑了:“你以为我是出于个人兴趣才修炼‘藏剑战法’的吗?哪怕不用损耗寿命,只是少了一个肾?” “不仅仅是我,哪怕我现在的主君吕仲执政官,你以为他又好得到哪里去?属下的明争暗斗,军队的派系林立,平民的不满愤怒,他睡觉时也不一定有你我安稳。” 乐语脸露不屑:“但在你们统治的区域,有更多人比你们过得更惨,更加凄凉,更加水深火热。” “是啊,这就是我们不安的根源。” 蓝炎双手抱拳,平静说道:“因为有人过得比我们惨,所以我们时时刻刻都很害怕。” “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天下太平,人人有家业,有工作,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闲时钓鱼打牌听说书,我又有何惧之?” 乐语眯起眼睛,他看着蓝炎,心思浮动。 “你……” “事实上,无论你在白纸上写什么,我都会选择你成为会长。”蓝炎直截了当地说道:“从一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人选。” 有内味了,霸道总裁你继续……虽然心里在吐槽,但乐语表情却很认真: “《青年报》?” “正是如此。”蓝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所以我说了,荆少主,你真的给了我很大一份惊喜。”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乐语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你是白夜的人?” 这句话刚说出来,乐语就觉得自己傻叉了——蓝炎要是白夜的人,那星刻郡现在就是白夜的第一艘船了。 蓝炎反问道:“荆少主你是吗?“ “哈哈我当然不是,正常人谁会加入白夜啊。” “是的,正常人不会加入白夜。”蓝炎点头道:“一群理想主义者聚集的组织,最终只会落得一个坠落的下场。” “但荆少主你的路是对的。” 蓝炎点在报纸上:“唤醒底层平民,掀翻银血贵族,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从你开办的报纸里,看到你对底层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深深同情,也看出你在期待银血贵族的消亡。” “实不相瞒,蓝某本来这次只是想来东阳区敲诈一笔军费,银血会会长是谁都无所谓,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荆少主你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人选。” “为何这么说?” 乐语挑了挑眉,既然蓝炎都看的这么明白,他也不装了,摊牌了: “既然你知道我站在平民这一边,你就知道我当会长只会优待工人,尽可能给予工人政治团体崛起的机会,你的无理要求我也不会答应,你需要从东阳区敲诈的军费,我根本给不了你。” “为什么给不了?” “东阳平民根本没钱。” “但银血贵族不是有很多钱吗?” 看着蓝炎亲切儒雅的笑容,乐语瞬间明白他的想法:“难道你想支持我……” “我支持你提高工人待遇,支持你给予工人政治团体机会,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里面自然也包括……” 蓝炎双手合十,压低声音说道: “铲除那些趴在东阳人身上吸血的官吏商人。” “东阳区的有钱人,太多了。” “只要他们消失,他们留下来的财产,不就能作为赠予临海军的军费?” “而你,银血会新会长,就可以全盘接受银血会留下来的‘遗产’,大展拳脚,将东阳区改造成你所期待的‘未来社会’。《未来回响》这篇我也有看,里面对社会制度的推演,确实很有意思。” “荆少主,这是一次平等的交易,我以临海军为筹码,愿意为你扫除障碍,威慑和阳军和东阳政界;而你以银血会官吏商人的财富作为代价,换取你改造东阳,再造日月的机会。” “我相信,这次交易对你我而言,都是有益无害。” 乐语呆若木鸡,久久沉默后,忍不住问道:“这条路,可比你找个代言人压榨东阳区要艰难多了。我自己都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你为何要支持我?” “因为精英政治注定消亡。”蓝炎说道:“近些年生产技术大幅推进,国中生入学人数年年增加,铁路的延伸降低地域的隔离,铳械的普及增加平民的破坏力……底层迟早会要求获得与自身相符的地位,旧世界贵族必定没落,新阶级正在孕育中。” “就算没有先皇驾崩这起事件,工人政治阶级也迟早会登上历史舞台。” “你是不一定成功,我的支持也有可能亏本。但荆少主,你的事业是‘正义’的,我相信,支持‘正义’一定能获得更长远的回报。” 噗嗤。 蓝炎微微挑眉:“荆少主为何发笑?” “没什么。”乐语憋住讥笑:“我只是忽然想起,蓝将军你似乎残酷镇压过星刻郡的逆光组织,并且破坏了白夜的夺城计划……” “所以你觉得蓝某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很好笑吗?”蓝炎一点都不介意,笑道:“不过,这确实是蓝某的真心话。” “白夜那种博爱往往能赢得更多人的向往,就像天上的太阳,会令川云大宗师忍不住踏光而去。” “但那是不符实际的,虚幻的,愚蠢的。” 蓝炎竖起两根手指头:“二十年,我们只有区区二十年改天换日,不然等皇帝再次拔出圣剑辉耀,之后又是一个辉耀的百年轮回。我无法相信白夜那类逆光组织,不是因为他们错误,而是因为他们需要的时间太多;额。” “而荆少主你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根基,你有对底层的同情心。” “更重要,你很清楚自己能力有限。” “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气。” “无能力时,就办报纸唤醒民众;有能力时,就争夺权位慢慢改革。” “我不喜欢踏光逐日的‘虚幻’,但我愿意支持脚踏实地的‘正义’。” 乐语沉默良久:“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的确如此,你对蓝某的评价很正确。”蓝炎点头道:“我一切决定,都是以利益出发。” “我只会站在胜利的一方,站在利益最大的一方。” “所以。” “我愿意支持荆少主你,站在‘正义’的一方。” ------------ 第200章 说正事说正事 粗读史书的普通人,只会认为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所以胜利即正义。 而眼界更深远的聪明人,却会明白胜利者不一定是正义,但正义终将会胜利。 邪威如何滔天,终有衰败时刻;黑暗如何笼罩,终迎破晓黎明。 煌煌大势,人心所向。 从古到今,胜利者永远是越来越多。 从远古时期奴隶主,到中古时期的贵族,商人,再到辉耀时代的官吏,武者,学士。 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允许出现更多赢家。 所谓的正义,就是那些适应生产力发展的人们,在历史里争取自己应有的地位。 支持正义,就是投资未来。 这就是蓝炎的商人之道。 他敏锐地察觉到,接下来要重定富贵贫贱的阶级已经出现,而工人阶级的萌芽出现在东阳区,所以他愿意为乐语提供援助。 失败,他并没有任何损失,哪怕乐语扑街了,他也可以再次带兵来东阳区敲竹杠,下一个银血会会长还是得给钱;成功,那他就是工人运动的元老,如果工人阶级真的代表下一个历史大势,那他就已经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对蓝炎而言,这只不过是惠而不费的投资,但在未来的收获却是无限巨大。 当然,蓝炎中奖的概率可能还不到1%。毕竟一个新阶级要登上历史舞台,不知要经历多少腥风血雨,多少磨难挫折,才有可能成为赢家。 现在武者官吏的地位,可都是他们先辈们一手一脚杀出来的位置。 不杀出一个血流成河,怎么可能从既有利益阶层抢下属于自己的蛋糕? 而这,正是蓝炎所贩卖的商品。 他愿意付出这世间最简单最有效的万灵药:暴力。 他可以率兵震慑和阳军,为乐语铺平道路,让他提起屠刀慢慢杀尽银血贵族,流干他们的血。 银血会的肉,那些带不走的工人和生产资料,都由乐语和工人阶级吃了,而他只需要喝汤,乐语将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金银珠宝给临海军当军费就够了。 从这层意义上,他其实赚的更多:当和阳军大败,银血会没落,东阳区这么富富的地方,终究是需要一个强力军事集团才能守护,而周围的邻居,除了临海军外,东阳区又能依靠谁? 蓝炎现在没有率军入主东阳,第一是因为他没资格。 他上头还有吕仲执政官,乐语用脑子想也知道吕仲肯定不信任他——换你,你能信任一个背叛恩师卖主求荣的人? 但蓝炎确实是一个人才,吕仲觉得自己能掌控他,所以才给他统帅三军的兵权。要是蓝炎想自立门户,吕仲一声令下,临海军直接就能走掉大半。 第二,临海军几乎没有任何理由接管东阳,就连他们暴打和阳军都用‘联合军演’的名义,可见临海军还没有做好进行不义之战烧杀抢掠的准备。 第三,通知一个地方不是说属于你就属于你,你得派人管,你得让那里的人接受你的管理。蓝炎就算能打爆玄烛郡,但吕仲那边连晨风区都搞不定,他们的政治班底根本不足以同时管理两个行政区。 重重阻力下,蓝炎只要钱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乐语未来若是能成事,蓝炎也处理好他和吕仲的‘矛盾’,那他就能轻而易举入主东阳。 因为那些顽固不化的硬骨头贵族肯定已经被乐语敲碎了,东阳区也没有可靠的军事力量,而强军也不是短时间能练出来了,东阳人们没得选。 蓝炎的临海军,届时就能作为‘正义的化身’,‘东阳的救世主’,不费吹灰之力掌控东阳大区。 短期得军费,中期占地盘,长期成赢家。 怪不得蓝炎要站在正义的一方。 因为正义的一方,的确是能让他利益最大化的一方。 梳理完所有因果关系,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 太棒了,我已经洞悉了一切。 蓝炎抬了抬眼镜:“荆少主,你意下如何?” “比起将军,你更适合当一个商人。”乐语说道:“你提出的交易,的确令人无法拒绝。” “谢谢夸奖,但荆少主你其实也一样。”蓝炎笑道:“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商人也有合不合格之分?” “合格的商人,要奸,要欺骗,要利用信息差赚取利益,最重要是,心要狠。”蓝炎侃侃而谈:“说好听点,商人是流通货物赚取差价,说难听点,商人是通过欺骗卖主和买主,不事生产却获得高额利润。” “自古以来,豪商,大商,御商,无不如此。” “但荆少主你不一样,我听闻青年报报社总编是一位你买来的女子,你很擅长通过舆论造势,你知道如何操纵人心,更重要是,你有良知,并且会为了这份良知而行动。” “但你并非白夜那种虚幻的正义,你知道大势所趋,也知道前途艰辛,并没有宣扬自己的同情心,而是默默用实际行动来践行你的法则。” “别吹了别吹了,说正事说正事。” 听到蓝炎这个平生大敌如此狂吹自己,乐语不禁有些飘飘然,嘻嘻笑道:“如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那我干哪一行才能合格?报社社长吗?” 蓝炎看了他一眼,平地起惊雷: “我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乐语眨眨眼睛,但心里并没有多少欢喜。听见一个封建社会的野心家,说自己一位三好学生适合当皇帝,就像moba玩家听见黄油玩家说自己适合当黄油男主——我是会玩上中下三路,但我的三路跟你的三路不太一样哎。 “少壮不努力,老大借吉言,那我就承你吉言吧。” 蓝炎忽然说道:“荆少主,你给我的感觉,的确跟我一个熟人很像,跟你聊天的确很有意思。” 乐语吓了一跳,镇静道:“哦?你说的那个熟人是谁?在临海军吗?我也想认识认识。” “会有机会介绍他给你认识的。” 蓝炎敲了敲桌子:“闲聊了这么久,我们也该谈正事了。而且,你的银血同伴等那么久,我们也该给他们一个干脆利落的结果。” 乐语心里一个激灵。 “那么,荆少主,你觉得我们应该要怎么处理外面的那几位‘银血继承人’呢?” ------------ 第201章 救命之恩,百倍奉还 恐惧。 不安。 绝望。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同无形之手死死捏住银血会众人的心脏。 此时桌面已经清理干净,临海军重新上了一桌好菜好肉,但听朝早等人自然没有当饱死鬼的打算。他们脸色极其难看地低头思索,幻想在此绝境中找出一条求生之路。 但越想,他们就越绝望。 银血会的三板斧,无非是砸钱,耍权,施暴。 砸钱,蓝炎不仅来要钱,甚至还想将银血会榨汁吸髓。银血会只有面对普通人才是令人畏惧不已的庞然大物,但面对深不可测的蓝炎,银血会也变成银枪蜡烛头了。 耍权,东阳执政官和玄烛郡守都不知谴责过他多少次,他一个晨风区正漩将,又怎么会理会东阳官员?你们好大的东阳官威,我蓝炎错了,下次还敢。 施暴…… 临海大军都快要踏平东阳区了,银血会自保都做不了,还怎么施暴? 深深的无力感爬上了他们的心头。 原来。 钱,不是万能。 有钱,真的不是大晒。 现在是乱世前夕,蓝炎说要杀他们,他们的家族肯定连吭声都不敢,顶多就迁怒听家荆家。 这么看来,听家果然走了一步妙棋。想在乱世中生存,钱和铳都必须有,不然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们说。” 泉新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荆正威有没有可能救我们一命?” 罗镇咬着手指:“他会吗?但他为什么要救我们呢?凭我们之间的‘友情’?” “就凭我们是各家商会的继承人。”兰坚博平静说道:“临海军终究要离开的,如果他现在放弃我们,哪怕之后他能当上银血会会长,终究还是得面对各家商会的责难。” “罗镇,你是罗家家主的独子,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觉得他能憋下这口恶气?泉新,你虽然并非独子,但你深得你大伯,东阳执政官泉渊的重视,泉渊岂能不为你报仇?” “就连你,听二少,别以为你是弃子听家就不会管你,等你兄长上位,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也必定要为你出头,这是人伦,也是天理。” “我们对付不了临海军,对付不了蓝炎,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荆家吗?” “到时候,荆正威他就算是会长也没用,我们各家一齐分割荆家,其他商会也不会站在他那边,因为荆家倒了,银血会所有人都能吃肉喝汤。” “他不帮我们,荆家迟早会迎来覆灭的下场。” 兰坚博一番话说得大家顿时振奋起来,然而琴乐阴却冷笑一声。 “你们这么乐观固然很好,但你们可别忘了,荆正威也不是傻子。” “他是‘黑荆棘’的指定接班人。” “亲弟荆正武,父亲荆青蚨,在他上位的同一日死去。” “他自己经营的青年报社已成气候,荆家族老在他面前唯唯诺诺。” “而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遵从蓝炎的意愿,杀光你们,获得银血会会长的大权。“ “一个是对抗蓝炎,救下你们的命,让你们回去之后接掌家族继续和他作对。” “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罗镇脸色难看:“就算他成了会长——” “——你们也会报复荆家,哈哈,你们难道不觉得你们的想法,就跟小孩子说‘我以后不会放过你’的一样幼稚吗?”琴乐阴冷笑道:“就算你们家族有多少怨气,但只要荆正威代表临海军一天,各家商会都只能瑟瑟发抖地屈服于荆正威的淫威!” “没错,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临海军的确不可能常驻东阳,荆正威的后台迟早要离开的。” “但是,你们觉得,荆正威他会让你们的家族商会,活到临海军离开的那一天吗?” 众人心中一冷,泉新顿时摇头:“他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琴乐阴打断他的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难道荆正威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不要光想着你们对荆家的威胁,也要想想荆家对你们的觊觎。” “如果荆正威就此当上银血会会长,然后凭借临海军的威慑,想方设法榨干我们家族商会,令荆家一家独大,他岂不是能彻底掌控银血,成为东阳最大的商人赢家?” “一边是救了你们,让你们回去继续跟荆家作对;一边是杀了你们,铲除银血年青一代,向蓝炎交投名状,回去毫无顾忌对十大商会动手,赌一个利润百分之一万的机会!” “如果是你们自己,你们会怎么选?” “你们刚才绞尽脑汁拼命写下拉拢蓝炎的条件,不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机会吗?” “还是说,你们该不会认为荆正威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琴乐阴这番话,彻底摁灭了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火苗。 换地而处,如果他们是荆正威,他们也不会救其他人。 这才是银血会的‘友情’。 似乎是想发泄自己心中的恐惧,琴乐阴又冷笑道:“如果你们想指望荆正威救你们,还不如期待你们自己忽然良心发现大彻大悟,知道自己其实是活得太久的人渣,可以安心去死了。” 厂房里陷入一阵沉默。 忽然,钢底长靴的脚步声响起。 宛如死神的脚步,逐渐走近他们。 依旧是老面孔银古月,他面带微笑,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各位,蓝将军有请。不过大家坐了那么久,可能不太习惯走路了,来人,扶他们出去。” 每位公子哥儿都有两位士兵伺候,士兵一人夹住一根手臂,说是‘扶’,还不如说是‘挟持’。 意识到大难临头,然而就连众人中脾气最火爆的罗镇,也根本不敢反抗,只能双腿发软有气无力地挣扎。 “放,放开我,我自己走!“ “等,等等,这么快吗?我是泉新,东阳执政官泉渊是我大伯!” “我要见蓝炎,我要见蓝炎!”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银血众人丑态毕现也是正常。 倒是琴乐阴似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吭不响任由两位军士夹着,跟着银古月快步离开厂房。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临时军营燃起灯火,银血会一行人被带到军营里的大平地上,此时大平地满是队列整齐的坚毅军士,看得银血会众人心惊胆战。 这是要当着大军祭旗? 我们好歹是银血会的使者,连个体面的死法都没有吗? 不过很快,他们见到了两个熟人! 蓝炎和荆正威! 他们正站在军队面前,静待银血会众人的到来。荆正威脸色阴翳,似乎很不开心。 听朝早等人被带到荆正威面前,挟持他们的军士就松开了手。他们看了看蓝炎和荆正威,又看了看旁边的军士,心有所悟:“荆少主……” “吃饱了吗?”乐语忽然问道。 “没。”听朝早摇摇头。 “没也没办法了,走吧。”乐语转身朝蓝炎抱拳:“承蒙将军所托,我绝不会辜负将军的期待。” “一路顺风。”蓝炎笑道。 说罢,乐语快步离开,驻扎在平地上的数百名军人,也一声不吭跟着乐语往营地外走去。 银血众人面面相觑,此时蓝炎笑道:“各位想留在这里做客?” 听到此话,他们哪还敢逗留,赶紧跟上乐语,打算等下安全了再问清楚。 一行人走到军营大门,在前面带路的银古月停下来,朝乐语叹了口气: “荆少主啊荆少主,你害我输了一个赌约。” “那你岂不是欠我一个人情?”乐语说道。 “是啊是啊……哎等等?”银月挠挠头:“你害我输了,不应该是你欠我吗?” 乐语摇摇头:“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拿我来赌,应该是你欠我吧?” 银古月啧了一声:“好像也是这个说法……但我不想欠别人哎……” “那我给你一个还人情的机会。”乐语问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对陈沉尘特别关注,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身份?” “这个嘛~”银古月抱剑笑道:“你还记得蓝将军刚才说的藏剑战法第二种练法吗?” “记得。” “你觉得蓝将军那种人,会有藏剑战法的传承吗?” 银古月微笑道:“作为刺客,自然能看出谁是刺客,这可是我们这行的基本功。” “他其实也看出来了,只是他对自己的极神兵很自信,也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 “碰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这类人,总是有这样的共识。” “对了,”银古月念念不舍地拿出纷争面纱递给乐语:“哎,你不如问问刺客组织的首领,这道具能不能买……” 乐语接过面纱,笑问:“你买得起?” “嘛,总之先骗到这道具的绑定方法,然后再想办法赖账就是了。”银古月若无其事地说道:“凡事都得试试,万一呢?” 告别银古月,乐语跟外面的车队汇合,此时听朝早等人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道:“荆少主,为何临海军会跟着我们?” 随同银血会众人一起离开的,还有几百名全副武装的临海精锐。 看这阵势,这批军队似乎要跟着他们一同返回玄烛郡。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为了救你们的命,银血会要付出多少代价了。” 乐语晃了晃脑袋:“我也是疯了,才会从蓝炎手中救下你们的命。唉……” 听到此话,泉新等人又是感动又是惊喜又是愧疚,不过乐语摆了摆手:“算了,蓝炎这个人精明得很,他本来就没打算杀你们,只不过是用你们的命当成筹码,想要索取更多资源罢了。无论是谁被他选上,都肯定要为所有人的命做出割肉的决定——” “不能这么说,不是谁都是荆少主你心胸广阔。”琴乐阴抱拳说道:“荆少主的大恩大德,琴某没齿难忘,琴家绝对会报答荆少主的恩情!” “兰家也不会忘记荆少主的救命之恩。” “罗家也一样!” “泉家也是!” 听朝早抱拳说道:“听某现在已经没资格代表听家了,但荆少主有驱使,听朝早必定随叫随到。” “好说好说,”乐语说道:“大家先上轿休息吧,我们要连夜赶回玄烛郡了。” 众人此时也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等死’对他们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他们迫不及待想回到熟悉的地方休息一下,连声道谢后便逐一离开。 琴乐阴留到最后,乐语走到他旁边,小声说道:“多谢了。” “举手之劳罢了。”琴乐阴笑道:“而且,我说的也不是谎话。你会选择留下我们,我其实也蛮惊讶的。” “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就在这里死去。” 乐语看向那几位正在上轿子的银血继承人,目光里流露出‘计划通’的笑意。 在这里死,太浪费了。 你们会成为我的刀,用来割银血会肉的刀。 甚至是,刺杀银血会的刀。 这份救命之恩,可是要百倍奉还。 ------------ 第202章 屁股歪的《青年报》 青年报社,二楼编辑部。 牧晴眉端着一杯冰镇蜜糖五花茶,走到临街窗户旁假装看风景,实则是跟楼下的荣曜对信号。 戴着头巾的荣曜在楼下推着走鬼小车,卖的是‘东阳串串’。所谓的东阳串串,就是将各种素菜、鱼肉串成小串,放进洒满香料浓汤里的锅里煮着,一钱三串,十分实惠,多穷的人也能吃得起。 作为东海主要贸易港,玄烛郡诸多香辛料都不贵,而且香辛料这种极其暴利的产业,本就是银血会的重点经营项目,因此内陆需要花大价钱才能买到的香辛料,玄烛郡的穷苦人家也能轻松购买,甚至因此发展出繁华的食肆。 串串用的木签都是朽木残木削出来的,而且走鬼小车旁有个桶,方便食客吃完将木签放回去,收档回家后洗洗就能继续用。 卖串串的成本并不高,荣曜当初也只是想找个适合走街串巷的行业。 然而白夜内部各行各业都有。 那个大叔帮他找低价货源。 这个大婶教他煮美味汤底。 那位刀疤大哥帮他找黑帮保护。 许多普通人需要面对的难题,荣曜几乎都迎刃而解。 其他事不好说,但有白夜支持的荣曜想做餐饮,简直是王炸起手,开局一把屠龙刀,很快就红红火火。他不仅能卖串串赚个温饱,而且没过多久就还了牧晴眉借给他的启动资金。 当然,他能卖的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长相——哪怕他已经尽量将自己丑颜了,但还是有许多小妹妹小姐姐大婶儿借着买串串的时候跟他搭讪聊天,甚至有富婆对他说‘你别努力了,跟我回家,我天天吃你的串串’。 他卖的串串,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被女性顾客消费了。 散了散了,卖串串也要长得好看的。 就在牧晴眉找荣曜对暗号的时候,荣曜正被一个小妹妹缠着聊天。 这时候街口出现巡视的巡刑卫,其他档摊赶紧走人,而荣曜则是被小妹妹拉着进后面的店铺里,躲过一劫。 走鬼走鬼,意思就是‘鬼来了赶紧走’,同样的意思还有‘走水’‘走火’。 而这个鬼,指的当然是巡刑卫。 因为绝大多数店铺都是银血会麾下,巡刑卫很少会去招惹,但是像这种走鬼档摊,就是他们予取予求的拿捏对象了,拿你点东西都是算轻的,找个由头扣下你的吃饭家伙,逼你交‘管理费’也不少见,因此走鬼档摊看见巡刑卫过来都赶紧跑路。 本来荣曜也得跑,但他居然勾搭上报社对面那间裁缝铺俏寡妇和小女儿,巡刑卫过来,他就往裁缝铺里一钻,端的是逍遥自在,跟其他走鬼小贩比起来,赫然是氪金欧皇般的存在。 确认荣曜还在下面,牧晴眉便返回工位喝了口五花茶。 很甜,很冰,牧晴眉其实并不喜欢喝,也不知道荆正威为什么这么喜欢。 但这是报社唯一提供的免费饮品,除此之外就是水,那牧晴眉宁愿喝五花茶。 用树人先生在《未来回响》的话来说,就是:你用工作换取资本家的工资,这不叫占资本家的便宜,这是正常交易。 而且资本家必定能从你的劳动里获得更多剩余劳动价值。 终归是资本家占了你的便宜。 但是,如果你在上班时间偷懒,那才叫薅了资本家的羊毛。 牧晴眉很喜欢这段描述,所以她上班时都是很尽力地偷懒,厕所都多上了十几次,报社给的福利她一个不少全部享用。 她不是为了占便宜,她是作为广大人民群众,作为白夜行者,对资本家荆正威发起正义的抗争! 牧晴眉继续上班,因为她的初稿一路绿灯通过,因此她不用继续改稿,但资本家显然不会白养着她。 她要负责浏览读者来信,从里面采取‘最偏激’‘最煽动’‘最多漏洞’的言论,然后给最牙尖嘴利的编辑一一辩驳,为《青年报》的下一期讨论版做准备。 本来有不少自诩‘高雅’‘阳春白雪’的文化人是不屑于看《青年报》的,但讨论版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要看看青年报又要用什么歪理言论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他们要找到青年报的漏洞,狠狠写信去驳斥这低俗报纸! 浏览一封封读者来信,牧晴眉忽然发现最近的风向有些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来信是以‘涩情封面’、‘知识讨论区’、‘奇葩趣闻’、‘励志故事’这几个板块为主的讨论或者辱骂,那这两周的来信,渐渐开始讨论‘未来回响’。 在最开始,报社里所有人都认为这篇只是添头,但经过数期连载的酝酿,它渐渐绽放出超越时代的光彩。 高中生流羽,要经过‘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要学习‘剩余价值理论’,要学习历史更迭的原因是‘土地兼并’,他仿佛不是自己学习,而是带着所有读者一起学习; 社会人隐音,他求职的时候知道这个世界有‘最低工资’,有‘八小时工作制’,有‘劳动仲裁’,有‘展现了一个虽然有缺陷,但国家方方面面尽量保障无产劳动者的社会; 犯罪者卫正,一直在挨揍,从来没享受,偷过电动车,坐过拘留所,所以写在刑法上适合混钱的行当他都逐一尝试,然而很快就被公安机关通缉,虽然落魄但依然坚持不懈,打工是绝对不肯打工的,充分体现了良好治安体系对犯罪者的打击力度。 如果说,前几期《未来回响》还只是能让读者们看个乐,那么这几期三位主角视角完全展开后的篇章,让部分只想图一乐的读者,感受到作者那宏大的野心。 「没有资本家,工人就只能饿死」 「八小时工作制只会让绝大多数商会倒闭」 「取消童工会让经济倒退」 「购买土地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黑帮是秩序的一部分」 牧晴眉看着这些来信,心中忧虑越来越重。 这些来信,已经不仅仅是那些穷酸文人送来的无用呐喊。那一笔笔堪称‘荒唐’的文字背后,是一位位权大势重的大人物的意志。 饶是牧晴眉,她现在也感觉到《青年报》的不对劲。 她也隐隐意识到,《青年报》的屁股……似乎有点歪。 ------------ 第203章 回来了 从一开始,《青年报》就一直在贩卖恶意和焦虑。 不仅仅是‘未来回响’,‘知识讨论区’、‘奇葩趣闻’、‘励志故事’、‘讨论版’,甚至是‘涩情封面’,都有一股莫名的恶意。 这股恶意不仅仅是对银血会上层,更是对所有普通人。 它嘲讽所有穷人,问你们为什么还敢生孩子,养又养不好,教又教不好,生了又有什么用,只为了重复你们为奴为婢的一生吗?生下来给有权有势的人作践吗? 它嘲讽所有工人,鼓励他们继续努力工作,那他们喜欢的女人就会进老板的房间,老板就能多开几间工厂,多纳几房妾侍。 它为有钱人呐喊助威,富豪吃得一顿饭顶的上普通人一辈子的饭钱,银血贵族穿的衣服是穷人一辈子都摸不着的面料,上流人都活在干净整洁的内城区,外城人连进去摸一下地砖都没资格。 牧晴眉之前也看得很愤怒,恨不得《青年报》马上倒闭,可惜的是《青年报》销量却是节节攀升,甚至在银血会里也卖的不错。 用‘讨论版’里某位富家少爷的话来说,就是:「你看那个人,看报纸看得这么愤怒,好像一条狗啊。」 那时候牧晴眉也以为《青年报》是以嘲讽穷人作为卖点,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观点渐渐改变了。 她听到工人们开始熟练运用‘资本家’、‘剥削’这些词汇。 她看见放工回家的劳工脸色不再是麻木,而是忧虑和不满。 甚至这两天有同事找她,希望大家可以联合一起,一起向总编要求加工资——《青年报》卖的这么好,我们编辑部功不可没,加点工资不过分吧? 虽然还不成气候,但牧晴眉能从中看见希望的火苗。 只要再给这个火苗一点成长的时间,一点扩散的时间,那它迟早能火凤燎原,将整个东阳区燃烧起来。 然而,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发现这道火苗的威胁,并且试图摁灭它。 若不是荆家的庇护,这道火苗早就该灭了。 整理好读者来信,牧晴眉忍不住看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按照计划,当荆正威的死讯传来,牧晴眉就得和楼下的荣曜一起,赶紧接走‘阴音隐’青岚,送她离开玄烛郡的伤心之地。 但是现在,牧晴眉心里居然产生一个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念头: 她希望荆正威能活着回来。 荆正威若是死了,那《青年报》就肯定凉了。这道好不容易点燃起来的火苗,也会被无处不在的银血腥风吹灭。 荆正威若是死了,那尹冥鸿那边的‘移白接荆’计划也只能无疾而终。没有荆正威的支持,尹冥鸿根本没办法继续将荆家商会的血液换成白夜的血液。 更重要是,牧晴眉有一股奇妙的预感,就算荆正威真的死了—— 青岚也未必会跟他们走。 嗒嗒嗒! 宛若重雷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荆家侍卫跑上来,气喘吁吁快速说道:“谈判团全员返回,荆少主傍晚之前将会回到玄烛郡!” “荆主编安全了!?” “太棒了!” “没有他的指点我们连稿子都写不好啊!” “那荆少主是不是成了银血会新会长了?” “今天是不是该放假庆祝一下?” 牧晴眉马上跑去三楼,敲了两下总编的大门就直接推开,迫不及待地说道:“青岚姐,荆少主安全回来了!” “你们下面的声音这么大,我都听到了。” 青岚戴着眼镜,头也不抬回应道,一丝不苟地审核稿件。 牧晴眉讪讪说道:“我这不是想让你赶紧知道嘛……” “行了,出去吧。”青岚平静说道。 面对荆正威的生死,青岚姐都这么镇静,不愧是‘阴音隐’啊……牧晴眉心里感叹一句,推开门走了。 等牧晴眉关上门,青岚走过去把门锁上,在房间踱步了好一会,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哼着小调跳起来,坐在椅子上完全闲不下来,又挨着窗户眺望风景,小屁屁扭来扭去,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摇。 她忽然想起什么,拿出镜子补妆,然后又拿出几副风格不同的眼镜换来换去。 但她又想了想,将眼镜摘下来。 “他这几天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应该很累了吧……”青岚喃喃道。 不过她转念一想:“但他体力还是蛮好的,而且他也憋了几天了,很辛苦了。” “我担心了他好几天,我也很辛苦。” 青岚戴上眼镜:“还是不能放过他。” …… …… 在乐语等人将要回到玄烛郡的时候,蓝炎仅留下少部分兵力驻守铜铃镇,率领其余临海大军火速行军,兵临东阳区第一要塞。 “这就是狼狱停船场吗?” 银古月站在高坡上,遥望远传水寨纵横的军事要塞:“看起来很好打嘛。” “虽然不及晨风三大防线,但东阳区海蛮并不侵攻陆地,而是袭击商船。”蓝炎走到银古月旁边:“正如它的名字,狼狱只是一个停船场,真正的要塞是那十几艘先进的钢铁巨舰。这是能在水上打得海蛮不敢抬头,威震远海各国的海上要塞。” “只要它们一起锚,一离岸,哪怕和阳军战力再逊色,我们也拿他丝毫无办法。要是我们打水战,那就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在水上,和阳军没有任何对手。” “那还是不打了吧。”银古月顿时怂了:“这么一块硬骨头,我们干嘛要啃?” “打,就肯定是要打的。”蓝炎笑道:“这是我和荆少主的交易事项,必须要打疼和阳军,为他创造夺权的机会。” “除非有更伟大的利益,否则我一般不会违反我的承诺。” “而且,据说和阳都督盖世文手里,有一个非常有用的极神兵。” “真的假的?”银古月眼睛一亮:“好,那我们赶紧打爆和阳军吧!” “别急。”蓝炎轻轻摇头:“强攻狼狱停船场,必定要折损临海军诸多兵力。我想要打疼和阳军,抓住盖世文,但是又不想让临海军伤筋动骨。” 银古月嘻嘻笑道:“将军你还不如直接说让盖世文臣服你算了。” “我也想,可惜,我手下并没有口若悬河舌绽莲花的说客。” 蓝炎转过头,看向站在他后方的男人:“不过,我倒是有一位足智多谋诡计多端的参谋幕僚。” 夏林果抱拳道:“有多少可用兵力?” “全部。” “包括将军?” “蓝某愿听夏先生驱使。” “那好。” 夏林果指着远处的狼狱停船场:“将军的所有要求,夏林果都接下了。” “五天之内,一成兵力,斩首都督,败尽和阳。” ------------ 第204章 荆正威到! 来自东海的凉爽海风吹拂着夏日清晨的玄烛郡,这道凉风又被称为‘黄金之风’。承载着黄金香料农产品的银血船队,会乘着这道季风从斯嘉蒂返回玄烛郡。 与此同时,因为海水温暖,海蛮族也进入繁殖交配的季节,再加上‘年中大祭’死了一大批没有交配权的底层蛮族,整个海蛮社会都无心掠夺战斗,商船海上航行十分安全。 在这个多条贸易线路逐渐切断的国乱时节,【玄烛-天际-斯嘉蒂】的三角贸易路线,可谓是银血会的棺材本生命线。 荆园,棘心别居的主卧室里,到处都弥漫着甜甜的香蕉牛奶香味。 乐语坐起来,看着旁边青岚的可爱睡颜。似乎是因为被阳光耀到眼,她眼睫毛抖了抖,转过身将头扭到一边继续睡。 今天已经是他回到玄烛郡的第三天了。 毕竟这次谈判团发生了许多事,而且众人这些日子舟居劳顿,最重要是各个商会家族也需要商量讨论的时间,因此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甚至是歌舞升平,听说泉新一群公子哥儿包了香雪海两天两夜,仿佛乐语等人是打败大魔王回来似的。 但实际上他们是带着大魔王的手下回来抄家的。 然而别人在享乐,乐语却是在受罪。 他刚回来的晚上,青岚看他风尘仆仆,心疼得不得了,又是帮他擦背,又是帮他按摩,让乐语重温家的温暖,感动得不得了。 然而隔天早上就来了。 半天不到,中路床被就变得湿漉漉的,两人便转战上路沙发和下路书桌,顺便寡廉鲜耻地喊米蝶进来换床被。 至于上班什么的,更新什么的,那自然是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第二天也依然如此,仿佛不分个胜负就誓不罢休,打得是天崩地雷,横推万古,大道磨灭,肝肠寸断。整整两天两夜,除了不应期外,就连吃饭洗澡的时候都一直在放技能。 他看了看青岚,脸色饱满红润,睡颜可爱满足,而乐语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值已经宛如风中残烛。 ‘泉新那小子包了香雪海全场三天三夜,该不会是想早死早超生吧……’他不禁这样想到:‘不过他转笔这么厉害,可能手艺也不错……’ 这时候,一双玉臂轻轻环住他的腰。 “你醒了。” 清纯中又带着勾儿的可爱声音响起,哪怕乐语现在是摒弃一切负面情绪的冰血之人,也忍不住双肩抖了一下,旋即和颜悦色地回道: “亲爱的,今天你一定要上班了,明天就得出下一期《青年报》,你一定要去把关啊。” 青岚眨眨眼睛,“不怕,有几位老主编在,只要他们通过我这边肯定也会通过,我不在也没事的。” “不不不,你可是报社总编,两天不上班已经很过分了,你今天还不去,报社成员肯定背后说你坏话。” “管他们爱说不说,反正我又听不到。” “我觉得做人呢,工作和娱乐都要平衡下,一味工作或者一味娱乐是不能长久的。” “我~不~管~” 青岚像蛇一样缠上来,搂住乐语的脖子,朝他的耳朵哈了一口气,乐语顿时全身一个激灵。 然后青岚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眼镜,乐语见状,过去种种天雷地火的回忆攀上心头,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使不得,使不得!” “行啦,看你怕成什么样了,我有这么可怕吗?”青岚嗔道,戴上眼镜:“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内城吗?” 乐语放下心头大石,全身放松下来:“是啊,今天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我那些明的暗的计划,能不能继续推进,就看等下的银血议事了。” “加油。”青岚穿上衣服,甜甜笑道:“议事什么时候开始?有空一起吃早饭吗?” “议事时间是午后,别说早饭,就连午饭……” “那不是还有很多时间嘛!” 青岚扑上来抱住乐语,乐语眨眨眼睛,表情柔和下来,默默她的脑袋:“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 “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了,接下来都是一些小麻烦。” 青岚伏在他胸膛上,轻声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报社收到不少威胁信……” 乐语冷笑道:“都是一些蝇营狗苟的臭虫罢了,我回来他们就不敢跳了。” “那就好。” “所以,你不需要害怕我会忽然消失,接下来我们要度过漫长又平凡的余生,返回平常的相处方式吧。” “平常的相处方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哎?等,等等……这,这居然是平常吗……” …… …… 内城甲八十八号。 容光焕发的泉新迈着老爷步慢悠悠走进议事厅,一屁股在罗镇旁边坐下。穿着劲装短打,肌肉有致的罗镇瞥了他一眼,微微挑眉:“你好像还蛮精神的嘛。” “一般一般,毕竟回到玄烛郡,肯定脸色会好点。” “但我听说你在香雪海泡了两天两夜……” 说到这里,泉新拍了拍罗镇的肩膀,罗镇嫌弃地撇开他,泉新也不甚在意,笑道:“你啊,也是时候回归正道,别去什么红玉海了,来香雪海吧,香雪海最近出了一种新东西,我试过,效果是真的棒,你肯定会喜欢。” “什么东西?” “海浪散。” 泉新做出苍蝇摩擦的手势:“只要来上一点,快乐就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停不下来。” 罗镇不屑说道:“这东西一听就知道不能碰,你爹你大伯没督促过你吗?” 泉新切了一声:“你懂什么,这是炎京传来的好东西,达官贵人都在用,我们怕什么?而且如果有害,你以为香雪海敢卖?你以为我爹我大伯不去香雪海啊?” 罗镇想到什么,脸色诡异地说道:“那可难说……” 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阵问候声,泉新罗镇看过去,发现是一位高大俊朗的英武男子进来,其他银血成员纷纷问好。那男子虽然穿着商人华贵服饰,但一身军旅之气根本遮掩不住,一看就是军人将校。 “哦呼。”泉新出了个口哨:“听古那个老匹夫可真够狠的。” 虽然以前他们对听古就没多少尊敬,但毕竟听古是银血会会长,明面上还是会给点面子。 然而从蓝炎听见他和听古的‘默契’后,泉新连最后这点颜面都懒得给了,一口一个老匹夫,哪怕在香雪海时也是这样喊。 罗镇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是颇为赞同。 因为英武男子后面,跟着他们的老熟人听朝早。 跟以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听朝早相比,现在的听朝早仿佛换了个人,阴翳,沉默,寂静的躯壳里仿佛在熬煮着什么,如同一个影子。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听朝早反而更像听古了。 而英武男子,自然是听朝早的兄长,那个因为反向扒灰绿了自己爹的伟大事迹名震玄烛的强者,和阳军协阳将听晚见。 “罗家主,泉家主,日安。” 听晚见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日安。”罗镇抱拳道:“听将军,还是我该称呼……听家主?” 听晚见笑了笑:“都可以。” 泉新微微挑眉:“那就是说,你们听家想要违反之前银血会会长所做的决定?” 泉新这句话就像是在密闭的电梯里放了个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听古在谈判团出发前,承诺了十大商会派的嫡系继承人,回来之后都能直接接掌家主之位,以此威逼十大商会不能派炮灰进谈判团。 泉、罗、兰、琴四家回来后,很快就在内部举行了接任仪式,而派炮灰进谈判团的李、方、赵、周四家,虽然不承认不否认炮灰是家主,但在银血议事里,也依然派了炮灰过来,以表达他们尊重会长的决定。 而现在,前任银血会会长代表的听家,却是带头第一个违反自己的诺言? 许多人想得更深一层:连家主继承的承诺都可以违反,那会长接替的承诺,是不是也会…… “所有的承诺,在说出来的那一刻都是真的。”听晚见平静解释道:“就像树上结的果实,在它坠落的时候,都是成熟的。” “只是世事难料,时光难阻,果实会落到枯叶堆里腐烂,而承诺,也会因为现实而不得不做出改变。” “身为商人,我们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东西,只有利益。” “你不是将军吗?”泉新抬杠道。 听晚见忽然话锋一转:“我有一位朋友,他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 “商人,就是伤人。” “商会会长,跟军队将校,其实也别无不同。虽然是用不同的方式,但都是为了从别人手上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那么,失陪了。” 听晚见越过两人,听朝早看了他们一眼,紧随兄长其后。 泉新哼了一声:“几年不见,那家伙倒是越来越牙尖嘴利……” 罗镇忽然脸色一变:“听晚见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怎么了?” 泉新看过去,也是脸色大变! 只见听晚见走到听古原来的座位,一展裙摆,堂而皇之地坐下来了。 整个议事厅,顿时平静下来。 那可是听古的位置! 也是银血会会长的位置! 他怎么敢? 就在这时候,外面负责接待的中年管家的声音远远传进议事厅里—— “荆家商会,荆正威到!” ------------ 第205章 姓听的,给我滚 嗒。 嗒。 这是钢底长靴的声音。 这是荆正威的脚步声。 对于这位即将君临所有商人头上的会长,诸位心知‘情报即金钱’的银血同行,自然是尽其所能调查这人的所有信息。 这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仅仅因为荆正威的战绩惊人,而是因为荆正威的黑历史太过吓人。 虽然说是黑历史,但其实说来说去,也无非是‘虐杀女侍’一事,在玄烛郡里并不是多么严重的犯罪——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犯罪,对于银血商人来说,就跟打碎了花瓶差不多。 顶多就会令人觉得你‘铺张浪费’罢了。 整个议事厅里,就不存在手上没沾过人命的。对他们来说,杀了一个自己买来的女侍,的确算不上什么犯罪,假如此时有人将这里烧了,估计获得的功德能保他一生富贵荣华。 但打碎花瓶归打碎花瓶。 像荆正威这种。 每个月定期打碎一次。 月月如此,年年不变。 那就有点恐怖了。 银血商人顶多就是不将下人的命当命,但他们并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快感,而荆正威这一系列举动,显然是能从杀戮中品尝到愉悦。 哪怕是变态云集的银血会里,荆正威这种人也属于食物链的顶端,大家很怵他。 虽然这两个月荆正威似乎没那么变态了,反而喜欢上女仆养成,将一个香雪海的女人培养到报社总编的位置,但大家并没有减少对他的忌惮,只觉得他更会玩了。 以前是买来花瓶就扔碎,现在买了花瓶还插插花,等花瓶升值之后再扔碎?不愧是你。 而除此之外,荆正威的发家史也逐渐浮出水面。 竞争对手暴亡,竞争对手仓房着火,竞争对手全家死光……荆正威的发家史,就是竞争对手的死亡记录。 不过问题不大,大家都差不多。 荆正武自杀,荆青蚨同一日暴卒……嗯,不错,是老银血人,父亲弟弟死得恰到好处。 而独立创办《青年报》…… 银血会内,《青年报》的读者不少,如果是以前他们还能看《青年报》图一乐,而近几期《青年报》的屁股越来越歪,有不少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但也仅此而已,像琴乐阴那种脑洞突破天际的小天才毕竟是少数,正常人谁会想到荆正威会‘良心发现’‘背叛阶级’? 就算他们掠过这样的念头,但他们一看荆正威过去虐杀女侍暗杀竞争对手诸多劣迹,也会觉得自己想多了。 在谈判团回来后,他们又对荆正威产生新的认识。 他敢在刺客刺杀的时候参一手; 白发刺客没伤到蓝炎,但他却伤到了; 他能洞悉蓝炎的想法,交出一份满分白卷; 他敢顶撞讥讽蓝炎,蓝炎却对他情有独钟,多有眷顾; 在蓝炎明摆着要杀其他人的时候,他却在蓝炎面前保住了众人,带着大家活着回玄烛郡。 多方信息综合下来,银血商人不难得出以下结论: 荆正威是一个辣手摧花的狠人。 更是一个心谋远虑的阴谋家。 还是一个天资惊人的天才。 能进银血会的就没几个傻子,他们焉能不知率军暴打和阳军、反杀白发刺客的蓝炎有多强? 然而荆正威只是稍逊于他(蓝炎亲口说的啊)。 放在和阳军,荆正威怕不是也能混个将校当当。 而《青年报》的潜力也是有目共睹,光是靠卖报纸就赚了个盘满钵满,这还是没广告的情况下——就连《玄烛报》都是靠各商会的广告费维持营收。《青年报》日后必定成为荆家的重点支柱产业。 最重要是,蓝炎只认他。 蓝炎将和阳军打得叫爸爸,而银血会跟和阳军差不多是同一级别,所以银血会自然也要叫蓝炎爸爸。 这样辈分算下来,银血会喊荆正威一声叔叔,不过分吧? 诸般因素考虑过后,银血会上上下下其实都打算认下荆正威这个新会长了。 虽然荆正威不是那种可以任捏任撸的小可爱会长,但好歹是‘黑荆棘’荆青蚨认可的继承人,又有诸多战绩傍身,至少是个是稀有级别的枭雄。 跟着他干活,不丢人。 而且现实也不允许银血会内讧,内有逆光组织虎视眈眈,外有临海军敲骨吸髓,他们必须尽快找一个领头羊发号施令,哪怕走错了路也好掉头,总比这样一盘散沙好得多。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顾全大局’。 嗒! 乐语踏进肃静的议事厅,如同踏在众人心上。 他随意一瞥,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角露出笑意,问道:“人到齐了吗?” 甲八十八的中年管家在门外说道:“各家商会到齐。” “好。” 乐语走到议事厅中央,天窗正下方的空地,如同沐浴在阳光中。 他站定说道:“那么,银血议事——” “稍等,荆少主。” 听晚见站起来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听家现任家主,听晚见。” 乐语瞥了一眼在听晚见后面站着的听朝早,问道:“按照约定,不应该是听二少爷当家主的吗?还是说你们听家内部关系如此和睦,父子共享女人,兄弟共享家主?” 议事厅里响起细碎的笑声,听晚见脸色不变:“看来荆少主对我们听家有颇多误解。” “那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是听朝早当家主吧。”乐语一点都不客气。 听朝早这时候忽然说道:“经过仔细考量,我认为由兄长继任家主是更明智的选择,所以我选择将这个机会给兄长。” “正是如此。”听晚见笑道:“也没有规定说,新家主不能将家主之位给其他人吧?” “的确没这个规定。”乐语点点头:“不过你带你弟弟过来,就是为了在这时候解释的吗?你们听家真有意思。” “多谢谬赞。”听晚见云淡风轻地卸去乐语的攻击:“百闻不如一见,我朋友也说荆少主很有意思,一见之下,果然如此。” “不过闲聊到此为止,既然蓝将军指定荆少主为新任银血会会长,我们也该举行接任仪式。” 乐语微微挑眉:“哦?” 众人眨眨眼睛,心想听家难道是服软了? 是了,他们让听晚见当家主,终究是不地道,所以想通过对荆正威示好,来让新会长对此事一笔带过? 就在大家心里思索的时候,听晚见又说道:“不过,银血会会长其实并没有什么信物可言,会长之所以是会长,是因为有诸多成员的支持,而并非因为一个虚名。” “所以接任仪式,尽量简单而有象征意义就好。” 众人纷纷点头: “有理。” “听少主说得很合理。” “我也是这样觉得。” “所以我决定。”听晚见说道:“就让我代表前任会长听古,为新任会长献上礼花。” 说着,听晚见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柄小手铳,朝上方开铳! 洪亮的声音响彻议事厅,远远传出内城! 砰! 砰! 砰! 与此同时,整齐划一的铳声在外面接连响起,如同呼应听晚见的礼花! 听晚见收起手铳坐下来,微笑道:“恭迎新会长入座。”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们忍不住看向议事厅门外,心里已经明白听晚见的真正想法—— 示威! 听晚见可是带了整整一堆精锐和阳军进城! 听家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商人,他们军商一体! 听晚见这番姿态,无外乎表现他们的态度: 这个银血会会长,是听家给你荆正威的。 我们可以给你。 但是,我们也能拿走! 在银血会,听家,是永远的神! 听晚见依旧霸占着议事厅主位,就代表听家依然没将荆正威放在眼里! 在这种情况下,荆正威也只能认怂了吧? 面对众人或怜悯、或讥讽、或期待的眼神,乐语脸上一直挂着若隐若无的笑意,甚至鼓起掌来。 “很好,很好!” “不愧是听家!” “但就是太小气了!” “这个礼花,未免也太小了!” 乐语从怀里拿出一颗黑色弹丸:“我来为大家表演一个更大的。” 他忽然朝天窗一弹弹丸,弹丸咻一声穿过天窗,在玄烛郡上空绽放出炽烈的蓝色光辉,哪怕是大白天也清晰可见。 无相战法·神枪!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乐语,心想荆正威是不是失心疯了。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轰轰轰! 轰轰轰! 排山倒海的铳声和炮声,霎时间从远方传来,惊扰了玄烛郡的烈夏白日梦! 饶是处于内城之中,悠远的战火之音,依然惊动了无数醉生梦死的人! “临海军打过来了?” “玄烛郡会不会破城?” “是不是该尽快转移家产?” 当银血商人也要陷入混乱的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乐语又开始了鼓掌。 “怎么样,各位,我这个礼花,比听家的响亮很多吧?” 乐语冷笑道:“承蒙蓝将军错爱,现在驻守在郡外的五百临海军受我直接指挥,但我又不可能指挥他们去打砸抢烧,也只能为大家表演一下礼花,助助兴了。” 五百临海军居然听荆正威的任何命令!? 银血商人们又惊又喜又忧,心想荆少主跟蓝炎怕不是有床榻友谊,不然人家怎么可能连兵权都给他了? 听晚见眯起眼睛看着他,点头道:“临海军的礼花,当然比我们听家的响亮。”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 乐语朝听晚见勾了勾手指:“姓听的,你?还不快点滚到一边给我让位置!?” ------------ 第206章 抄家八成 当乐语坐下来的时候,议事厅的银血精神海轻轻泛起涟漪。 背挨着椅子,双手放在桌上,抬眼一扫,整个银血会一览无遗。 “视野果然是更加开阔,怪不得你非得我发脾气才肯让出来。”乐语悠悠说道。 一旁的听晚见轻笑道:“会长说的是。” 面对乐语的咄咄逼人,听晚见简直就像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毫无迟疑就让出了位置坐到一边,连句狠话都没放,仿佛彻底认栽了。 但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国民品牌的辣椒酱不用打广告。 发脾气是本能,能忍住是本事。 听古这种老乌龟,生下的儿子都不是简单人物。 像荆正堂这种白莲花,似乎是玄烛郡独一档的SSR。 对有钱有铳的听家,乐语丝毫不敢放松。 或者说当他坐下来的这一刻,他就失去了混吃等死每天跟青岚厮混到天亮的资格。 在银血会这个黑暗森林里,他要么带着其他人去吃掉别人,要么被其他人吃掉,要么……吃掉其他人。 “银血议事,开始。” “第一个议程,临海军驻军军费。”乐语说道:“在这里我也懒得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外面的五百临海军就是督促我们尽快筹集军费,必要时候他们也可以帮忙——但我相信大家都不需要他们帮忙吧?” 众人纷纷点头。 所谓的‘帮忙’,自然就是动手抢,大家懂的都懂。 “现在和阳军主力停留在狼狱停船场,玄烛郡仅仅凭借巡刑卫和少部分和阳军是无法抗衡这五百临海军,唯一的办法就是封城,不过我相信大家更不愿意封城吧?” 众人纷纷点头。 因为土地资源紧缺和人工等原因,银血八十八商会其实大部分产业都在半城区和郡外——种植园、矿山、工厂、家庭作坊…… 现在半城区已经没了,一旦封城,相当于多条贸易路线切断,那诸位老爷今年都得勒紧裤头过日子。 平常每周能去三次的香雪海,也只能改为去一次养生了。 这哪里是封城,这是偷他们的钱啊! “为了安抚这五百临海军,我们势必要提供一定物资,让他们安安分分在郡外驻扎,这没问题吧?” 众人纷纷点头。 “这几天都是由我荆家负责他们的食宿,既然如此那我就贯彻到底,保证供养他们到离开的那一天位置,让我们银血会免却铳炮之危!” 众人大喜! “会长大气!” “不愧是会长!”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我是会长嘛。”乐语话锋一转:“因此物资供应就不劳烦各位了,大家只需要给钱就行了,等下账单会发到各位手上,不多,但请尽快结清。” 大家傻眼了。 你不是说你请吗? 怎么转头就发起了群收款了? 有人眼睛一转,故作忧虑说道:“会长,因为今年不景气,有的商会并没有充足现金,你看这个是不是可以稍微商量一下赊账?” 虽然在银血精神海里,所有人都必须为了‘银血会’而用公心做决策,但私心也是可以隐藏于公心之中。 而且这位银血成员也说得没错,很多商会的资产都是货物不动产,真正的现金流不多,哪怕他们去香雪海也是赊账白嫖的。 只不过等他们离开议事厅清醒过后,八十八商会至少有八十七家都会变成‘现金流不好’——哎呀会长你难道信不过我吗?我有钱就还,有钱就还,打欠条画押行不行? 他们倒也不是真的不想给,但只要拖了三年五载,这眼看着就要到乱世,货币价值眼看着就要跌,到时候他们再还,怎么都不会亏。 而且这荆家跟听家如此对立,说不定风云变幻,荆家未必能撑几年呢。 “当然可以,我又不是什么恶人,肯定会体谅你们的。”乐语摆摆手:“众所周知,我荆家也是有典当行的,钱不够的可以拿货物珠宝来典当行,我保证会给你们公道的价格。” 哪怕有精神海的笼罩,众人的公心也快要变质了——谁不知道你们荆家典当行跟你家矿井一样乌漆嘛黑,连赌棍都不愿意在你们典当行卖儿鬻女啊!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就是不给钱,那我也无可奈何,”乐语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将不给钱的商会列成一份名单给临海军,这样总算能交代他们的供给质量为何会变差。” “不过,我就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吃得差而搞出什么事。” 你这不就是明摆着‘不给钱就捣蛋’嘛! “而且经此一事,晨风跟东阳的贸易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乐语满脸忧虑地说道:“本来蓝将军挺欢迎我们东阳商会进驻晨风的……” 乐语这番话,是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银血会许多货物生产过剩,仅仅一个斯嘉蒂根本不足以他们倾销,而天际区又打成一坨狗屎,炎京那边又有首都商人跟他们竞争市场…… 但晨风区不一样! 晨风区现在已经稳定下来,而且刚刚经历过革命混乱,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是一个极佳的倾销市场! 更重要是,如果银血商人能获得蓝炎的背书,在晨风区建厂圈地,那才是一本万利的家业! 现在东阳区的蛋糕,已经被瓜分到渣都不剩,阶级固化到极点:不仅仅是纵向固化,就连横向都固化得不得了,五大商会几乎无法拓展,大家的蛋糕已经多年没变过了。 所以乐语创办《青年报》,才会引来荆青蚨的刮目相看——这相当于是无中生有一块蛋糕啊!光是这个能力,就超出许多商会会长了! 现在的威胁,未来的利益,乐语简直是一下大棒一下牛奶,面对新会长这面面俱全的三把火,各位资本机器很快就得出结论。 “七十人同意,通过。” 乐语面露微笑:“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个议题。” “蓝炎要求的军费援助……或者说直白点,就是战争赔款。” “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我们银血会支持的男人和阳军打不过临海军这个强盗,我们要给强盗足够多的钱,才能说服他们不侵犯我们银血会。” “当然,如果我们给的钱够多,那我们就能劈腿临海军,换一个更猛更强力的保护者。” 乐语笑了笑:“从这层意义上,我们银血会跟香雪海,好像也没多少区别呢。” 精神海里,思绪激荡,晴阴变幻。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菜,要上了。 至于乐语的嘴臭,大家一笑而过——只要你能带大家发财,大家凑钱将香雪海买下来送给你都行。 “蓝炎的要求,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乐语淡淡说道:“本来他提出的军费要求就极其庞大,又因为我们曾刺杀过他,而且为了保护谈判团全员过来,他又在原先的基础上加了几成——” 罗镇、泉新等人脸色尴尬。 精神海里波浪激荡,商人们是很现实的:又不是救了我们的命,凭什么我们要承受他们的过错? 银血会内部是很有感情,但前提是不谈钱。 然而乐语保住的前十商会,而且木已成舟,他们说什么也没用,难道蓝炎过来砍人的时候还会问你一句姓什么吗? 只要你有钱,你就算当场改姓蓝也得死。 “这个数额,按照听古前会长的分配方式已经不适合,这是银血会需要倾尽全力才能筹集的数目,所以我的第一个提案是——” 乐语合十拍掌,平静说道: “所有商会,都得交出可流动资产的八成。” ------------ 第207章 蓝炎要钱,荆正威要命 不可!” 议事厅的声音,几乎比刚才临海军炮铳齐鸣的声音还要响。 这也难怪银血商人反应激烈。 八成可流动资产是什么概念? 那些刚刚跻身银血会的小商会倒罢了,但排名60以上,至少也是在玄烛郡经营三十多年的老商会。 因为银行制度不健全,再加上交通不便,因此各商会还真没多少花钱的地方,买地买厂那是早期策略,到了后面就没什么地方给你买了,买外区的地又不太愿意——倒是有商会在天际区置产,譬如说诗家,然后他们亏到变卖家产。 和平时期在外区买地建厂危险太大了,地方宗族势力、官吏、流氓武者,谁都能让银血商人吃一壶,在很多地方商人的地位都是很低的。 银血会最初真的只是商人们抱团合作的团结友善组织。 反而是在混乱世道,军方势力一家独大,地方豪强保守不敢惹事,那银血商人只要贿赂军方就能安心置产,相当于股市一片绿的时候抄底,坐等大盘升上去。 只要他们能保住家产活过乱世,那就算是‘成功出圈’,开启新地图。 银血会里许多大商会,就是在两百年前的‘小乱世’里以此发家。 言归正传。 目前银血商人的可流动资产,至少占了他们总资产的一半。 可流动资产,不仅仅指的是他们的流动资金,还有可抵押的珠宝、首饰、金银、古董、甚至是粮食。 而且这两年银血商人纷纷感觉辉耀货币要贬值,甚至趁机变卖产业购买金银,准备等乱世降临,贸易路线切断,工厂即将倒闭时再花一点点钱买回来,或者直接带钱跑路。 除此之外,现在商贸也是现金结算,谁都不敢赊账——天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被逆光组织砍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因此,若是将银血八十八商会要走八成流动资金,接下来的连锁反应足以让玄烛郡经济倒推三十年。 如果后世有史书记载,甚至可以用‘扼杀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来形容。 哪怕早已做好躺平任搞的准备,银血商人也依然是接受不了。 “无法接受!” “不当礽子,不当礽子啊!” “蓝炎太过分了,我们跟他决一死战!” 能让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同仇敌忾,可见这个要求是真的太过分了。 八十七位商人的私心,足以颠覆精神海的公心! 这种要抄我们家的组织,灭了也罢! 如果一个组织要我为之牺牲,这个组织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但乐语丝毫不给他们面子:“真的?那我这就通知外面的临海军离开,这样我们还能省一笔驻军供养费……”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 “会长别急。”琴乐阴笑道:“这事呢,未必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就算我们讨论出结果,也需要稳住外面的临海军,拖延一下时间……” “红乐家主说得有理。” “会长,慎重,慎重!” “或许我们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乐语借坡下驴:“那请大家畅所欲言,要如何凑齐这庞大的军费?” 银血会的奸商们纷纷提出建议: 有人说,不如打欠条。 有人说,不如分期付款。 有人说,不如让会长再去劝劝蓝炎,蓝炎这么看重会长,可能会给会长一个面子,不过会长得主动一点,忍辱负重一点,让蓝炎知道东阳男孩的热情……乐语当时就想翻过桌子将这个建议者打死,还好旁边的人拉住他,并且建议者赔了一条赤金手环当做精神损失费,乐语才骂骂咧咧放过他。 乐语听来听去,这些建议不外乎三个特点: ①不想给钱。 ②不想给那么多钱。 ③不想现在给那么多钱。 乐语手微微抬起一压,精神海里顿时宛如冰面破裂,冷意泛滥,所有成员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他说道:“蓝炎不是跟我们商量,而是在命令我们。”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他知道。” “但他更知道,这笔钱,我们银血会,一定拿得出来。” 毕竟,这可是我派荆守算过的,银血会所有成员可流动资产的极限值,乐语心想。 是的。 蓝炎根本没要求过具体数额。 他一个统计司司长,临海军正漩将,懂个屁奸商。 这笔庞大的资金,是乐语精确算出来的一个数字,既不会大到银血会无法承受,但恰好又压在所有人倾家荡产的界限。 “如果你们觉得,你们可以付出比这个数目更少的财产,就可以让蓝炎满意,那我觉得你们还不如干脆不。” “满意不绝对,就是绝对不满意。” 乐语笑道:“你们要记住,我们这笔钱,不仅仅是买现在,更是为了买未来。没错,我们银血会是军政的钱包,但他们就算想压榨我们,也得我们有钱才行。” “只要我们给了这笔‘保护费’,蓝炎尝到甜头后,就代表晨风区的大门为我们敞开。” “各位,你们要记住,蓝炎和临海军在晨风区的名声极好,这意味着什么?这代表他们军方无法亲自下场压榨军费,他们要脸。”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帮他们赚到军费的钱包,而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我们银血会更适合吗?” “各位,你们知道这世上性价比的投资是什么吗?” “是奴隶?” “是工厂?” “是风月场所?” 乐语看了一眼琴乐阴:“是未来的皇帝,是未来的朝廷。” 众人严肃起来。 有人问道:“会长,你认为蓝炎……” “我当然没那么大本事看出谁是未来辉耀大地的主人。”乐语摇摇头:“但凭借蓝炎的本事,他至少能护晨风东阳十年平安。” 大家动容起来。 十年,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未来可不是和平时期,而是圣剑辉耀空悬、辉耀大地互相厮杀的黑暗时代。 十年,足够让银血会完全吞并晨风区,成为当地军政不可或缺的钱袋子。 至于十年之后,蓝炎就算败亡,他们也可以转身投靠新主人。 商人的时代,是永远不会终结的。 当然,银血商人也并非全盘相信会长的判断。 但他们要的也不是一个准信,而是一个理由。 一个让他们掏起钱来没那么肉疼的理由。 投资未来,这个理由足够了。 就像你办健身卡,其实就是为了找一个跑步抬杠的地方,听起来就不太乐意,但换个说法,是为了投资健康和提高找到异性的成功率,那你就可能没那么抗拒了。 “但我们还是无法接受。”泉新等人摇头,精神海里全是否决的思绪。 银血商人也很想答应。 但蓝炎要的钱真的太多了。 这已经不是割肉,这是要榨他们的油。 命虽然也很重要,但这么多钱,他们还是觉得不要命算了。 乐语不禁高看他们一眼。 这群资本家的精神境界,相当高啊。 资本已经将他们彻底异化到‘贪夫殉财,烈士殉名,各视对方为贪夫,视己为烈士’的无上境界。 乐语忽然道:“我还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方案,或许可以让我们给的钱少一点。” 议事厅里的壮烈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会长请说!”大家着急道。 “蓝炎说到底,其实还是为了军费,只是他们不可能在东阳区久留,所以才会想着一次过吸干我们的血,因为他未必还会来第二次。” 乐语侃侃而谈:“他又岂能不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但这个世道,他信不过我们,我们也信不过他。” “那我们为何不各退一步,给双方一个机会?” 大家有些摸不清头脑:“会长的意思是……?” “譬如说,”乐语谆谆诱导:“我们可以将不动产给蓝炎。” “工厂。” “商铺。” “酒楼。” “临海军带不走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他。” “蓝炎想要竭泽而渔,那我们就给他一起网鱼的机会。” “我们也让他享受一下,什么都不用做,钱就滚滚来的美妙感觉。” “为何我们要跟蓝炎对立呢?我们将蓝炎也拉进银血会不也是一个选项吗?” “不过,不过,”乐语双手合十,声音如同勾魂夺魄的魅音:“蓝炎肯定信不过我们,毕竟他一个将军,在经商上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战争赔款只要流动资产,根本没兴趣跟我们一起捞钱。” “刚好,城外有五百临海军。他们既能是监视我们的卧榻之刃,也能成为我们跟蓝炎的友谊之桥。” “为了表现我们银血会的诚意,我可以命令这五百临海军入城,让他们代为接掌诸位旗下的不动产,而你们各家必须撤走自己的家族要员,切不能让这些军士感觉自己会被‘奸商’欺骗。” “别急,别急,先听我说完。虽然你们各家要撤走家族要员,但我作为蓝炎指定的会长,五百临海军的指挥官,我自然是可以派我的人跟着他们,保证在他们接管期间,不会让各家产业发生任何损失。” “我这个方案的重点,就是互信,以及诚意。” “我们要让蓝炎知道,就算他远在晨风,也能享受银血会源源不断的利益。这不仅能消除现在的危机,还能让临海军保护我们——难道你们还想指望和阳军这群铁废物吗?” “为此,你们各家必须暂时脱手产业,让军士亲眼见证我们银血会的‘泽’有多大,‘鱼’有多肥,更要借此让蓝炎感受到银血会的赤忱诚意!” “你们也无需担忧,这顶多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等蓝炎信任我们后,各家产业自然就回到各家手中。到时候我们再做账欺诈,蓝炎识条铁咩,还不是得喝我们的洗脚水?” “但蓝炎若是接受我们的提议,我有信心将战争赔款的金额降低到一半,甚至是五分之二!” “心存疑虑的各位,也要想想,我荆家在玄烛郡也有诸多产业。” 乐语拍了拍胸膛:“我就算会坑你们,难道我还会坑荆家吗?” “你们说,这个方案,妙不妙啊?” 一旁的琴乐阴,看着乐语声情并茂地表演。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青年报》看过的一个小故事。 那是一个名为迅哥儿的作者写的。 故事里,有一个人想在屋里开窗户,但他怕大家不答应,所以提议开天窗,便引来大家的猛烈反对。 他这时候再说,‘那不如开个窗户吧’,大家想了想,比起开天窗,这个提议就好多了,于是纷纷答应。 荆正威一开始就提议,抄银血会八成身家。 那自然是全体宁愿壮烈成仁都不愿意给钱。 他这时候再说,那不如大家将产业交给临海军、交给荆家代管一会,就可以削减一半的赔款,并且还能拉拢一个强大的援助。 银血商人,就忍不住心动了。 但他们不会知道。 蓝炎,只是要他们的钱。 但荆正威,可是要他们的命。 ------------ 第208章 否决 “31人赞成,否决。” 乐语那个‘不成熟的提案’,终究没有通过。 倒也不是说,反对的人都是‘鼠目寸光’‘鸟为食亡’的守财奴,只是说他们并不认为那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或者说,乐语这个提案的基调就不符合银血会的风格。 欺诈,才是银血会的对外行动方针。 分开投注,才是乱世赌场的活命秘诀。 “虽然临海军在东阳区横行无忌,但他终会离去,这片大地的主人,终究是银血会,是商人、官吏以及和阳军的。我们商人全面投诚临海军,那执政官泉渊会怎么看我们?郡守云天河呢?都督盖世文呢?” “向蓝炎示好是必须的,但郡守府、承宣布政府以及和阳军这些势力,也是我们必须维护关系的对象。” “别忘了,玄烛郡仍然是郡守云天河的主场,东阳区依然是泉渊执政官的势力范围。” “哪怕是军费金额能压缩到一半,那我们每家都至少倾家四成,会严重影响未来一整年的商会经营。” 乐语微笑着聆听大家的理由,点头道: “各位说得有理,但我们今天总得商量一个初步方案,请大家畅所欲言——不过那些毫无意义的荒唐言就不用说了,哪怕你们想欺骗蓝炎,也得放出一个足够肥的诱饵,才有可能缓住他一时半刻。” “人生在世,谁都会吃屎,不丢人,但要么赶紧吞下去,要么赶紧吐出来。现在我们就算没能力将屎吐出来,也别想着将屎嚼软嚼香,不然只会恶心到屎,也恶心到自己。” 话糙理不糙。 银血会已经刺杀了蓝炎一次,而结果就是蓝炎要价更高。 现在银血会还能自己宽衣解带,但若是他们仍然扭扭捏捏不愿就范,就别怪临海军霸王硬上弓亲自动手了。 至于‘会后再议’也不可能,哪怕诸位成员无一不是自私自利,但精神海里的联系,让他们有一个最朴素的共识:不能拖了,必须讨论出一个结果实施,哪怕是错的,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银血会从小到大发展数百年,多次遭遇覆灭危机,虽然也有过大家一起选错选项的至暗时刻,但更多时候是大家齐心协力一根筋走到底扭转乾坤。 做错了是能力问题,但交白卷是态度问题。 只要力往一处使,那就总有解决的办法。 经过长达一小时的头脑风暴,资本家们总算是商量出大家都认可的决策: ①派人联系晨风执政官吕仲,只要绕过竭泽而渔的蓝炎,吕仲必然愿意优待银血会这个细水长流的钱袋; ②先往临海军送物资稳住他们,至少得让他们吃好穿好,别让他们产生任何打劫的心思,东阳区遍地都是种植园,有事好商量; ③联系泉渊、云天河、呼延修、盖世文等保护伞,让他们发动人脉给蓝炎找点麻烦,最好让蓝炎后花园着火,至少不能让蓝炎继续这样不当礽子,让他赶紧滚; ④各家按照商会规模,凑一点现金送过去哭惨,商量下能不能分期付款,他们可以给利息。 他娘的,刚才这**商还真的是在糊弄新会长。 乐语稍微渲染一下蓝炎的威胁,他们马上就给出几条可行的决策。 联系吕仲,是釜底抽薪;安抚临海军,是缓一时之急;让保护伞发动人脉,是袭击后方;送钱,是表明态度诱之以利。 四管齐下,若是都能生效,无论是蓝炎是多么厉害的猛男,都得被搞的屁滚尿流,掉着眼泪哭唧唧离开东阳区。 乐语对银血会的决策也表示认可,并没有阻扰的打算。 真正的胜负,并不是此时。 敲定负责人后,乐语便宣布议事结束,但他在末尾又忽然提醒道:“记得将临海军的伙食费给荆家,要照顾这五百临海精锐的起居饮食,荆家也吃不消啊。” 听到此话,银血商人都有些郁闷。 银血会会长历来都有以公谋私的习惯,只不过以前听古做的比较隐蔽,而乐语就特别嚣张。 假如用校长来比喻,那听古就是在校服、食堂、小卖部零食这种大家必须要花钱的地方偷偷加价,大家虽然感觉自己被坑了,但毕竟是必须的,因此并没有多少怨气。 而乐语就是‘你们?必须要买这本课外练习册,编纂者是我,快给钱’。 大家不仅给了钱,还得被乐语用临海军来威胁,相当于小学生花零用钱买暑假作业做,换谁谁都不爽。 虽说如此,但他们并没有多少意见。 正如会长所说,人生在世,总要吃屎。会长这口屎比较小,赶紧咽下去就是了,别嚼,不然要被荆棘刺破嘴巴的。 不过议事结束,大家并没有马上离去。 因为还有好戏可以看。 只见议事厅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兜帽人。 “荆会长。”兜帽之下,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嗓音,就像竹子做的风铃在响动:“我代表刺客而来。” “怎么称呼?” “鱼。” 乐语问道:“你们这次刺杀失败,那银血会的委托怎么说?” “按照约定,听老会长给的订金,我们是不退的。”鱼说道:“如果我们派的刺客没死,那还会再进行一次刺杀。但现在我们两位刺客‘陈’和‘黑’都死了,因此委托结束。” “而且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接任何有关‘蓝炎’的刺杀委托。” 乐语微微挑眉:“能力问题?” “是商业问题。”鱼平静说道:“刺杀详情,我们已经了解,蓝炎的特殊性我们也知晓,杀他不是不行,但代价太大……荆会长是商人,想必知道收益平衡的道理。” “但我更知道什么叫‘垄断’。”乐语笑道:“蓝炎的存在,相当于打破了你们的‘杀人垄断’。跟你们不一样,蓝炎这种人可是很少见的,只要你们杀了他,那你们依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天下间到处都是你们的生意,不然的话,你们迟早会失去客户的信任。” 鱼摇摇头:“荆会长误会了,蓝炎的实力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首领认为他活着更有价值。” “为何这么说?” “世道越乱,我们的生意就越好。” ------------ 第209章 你说的那个朋友 刺客生意好坏,既要看个人的努力,也要看历史的进程。 乐语懂了。 朝廷烈火烹油的旺季,是刺客的淡季,他们必须活得小心谨慎,而且大家也不敢乱用刺客,自然没多少订单; 朝廷威严扫地的淡季,却是刺客的旺季,他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招徕客户,有多少野心叵测的枭雄,就有多少刺客订单。 因此刺客们的主线任务,就是维持这个混乱的世道,不能让它过快结束。 而蓝炎,显然是可以加剧混乱的优秀人选。 因为他能力过人,也有不臣之心。 更重要是,他出身不好。 平民出身的他,在世家大族皇室林立的辉耀,无论如何都难登大雅之堂,终究是为王先驱,为他人做嫁衣。 像这种人,刺客组织根本不愿意杀,甚至愿意做他的生意。 蓝炎爬的越高,代表世道越乱。 刺客组织未必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但当他们发现白发刺客奈何不了蓝炎,他们马上就转变想法了。 像那种‘打了小的来个老的’的葫芦娃添油战术,在银血会和刺客组织这种机构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乐语拿出‘纷争面纱’,随口说道:“我代银古月问一句,你们这道具能卖吗?他倾家荡产都愿意买。” 鱼一愣,估计她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找刺客组织购买除了人头以外的东西。 “我会问首领的。” 鱼走到乐语旁边,拿走纷争面纱的同时,将一个小册子交给了乐语。 乐语低头瞥了一眼,忍不住眼睛一亮:小册子封面底色漆黑,一个骷髅头平铺中央,下面有一行小字—— 「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这个毫无品牌意识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刺客组织居然知道在封面上做功夫增加顾客忠诚度,已经算是超越时代的商业思维了。 怪不得刺客组织这种吃人命饭的生意能长盛不衰,乐语都忍不住想下单尝鲜了。 乐语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肯定是有跟刺客组织的联络手段,以及基本报价,因此他也不急着看,问道:“按理说,我帮你们拿回纷争面纱,这应该是我的额外劳动,于情于理,你们刺客组织应该也给我一点好处才行吧?不然以后可没人帮你们拿丢失的道具了。” “我会汇报给首领的。”刺客鱼例行公事地说道,头也不回离开议事厅。 没热闹看,银血会众人便也跟着散场,这时候听晚见忽然喊住正要站起来的乐语:“荆会长,红乐家主,还有诸位,请暂留半步。” “何事?”急色的泉新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看来他一脱离银血精神海,就感受到香雪海的呼唤了。 “没事,只是做一个小小的解释。”听晚见说道:“各位从蓝炎那里听到许多对听家的无辜指证,希望大家不要听从奸人的危言耸听,我们听家依然是银血会忠实的一分子。” “无辜指证?”兰坚博忽然道:“但你们好像不无辜啊。” 蓝炎当初指证听家要牺牲银血会,成就自身家族的军事转型,可是将所有疑点都点出来,包括听古为何力排众议要求成立谈判团,以及本应流放的听晚见摇身一变变成和阳将军回来。 听家行事并非毫无破绽,只是大家蒙在鼓里,当蓝炎这个局外人理清玄烛郡的纷乱,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相信听家的花言巧语? 听家就是要献祭银血会换取自身的前途! 现在他们还没对听家发脾气,只是因为形势不好,而且听家有人有钱有铳,明摆着就是一个超级硬骨头,逼急了他们,大家一起玩完。 所以大家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避开听朝早,达成了共识: 先稳住听家,等此间事了,大家联合起来从各个方面围剿听家产业,公布听家的恶劣行径,鼓动八十七商会一切瓜分听家,到时候他们吃肉,官吏军队喝汤,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现在听晚见居然还想解释,他们只觉得好笑——你将我推下天台,没想到我带了降落伞,现在你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想让我原谅你? 放你娘的春秋大梦! “哎,兰家主,你别这样说。”罗镇叹息道:“听家怎么可能害我们?你啊,太年轻了,别听信蓝炎的污蔑啊!” 乐语悠悠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只会看听家是如何行动。只要听家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我们肯定会相信听家的。” “就是就是。”泉新不耐烦地说道:“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兰坚博也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们都相信听家。” 大家纷纷点头,仿佛真的对听家好感度满分。 “看来大家都对听家颇有成见啊。”听晚见感叹道:“数十年辛苦经营的声望,也会一朝丧尽。” 乐语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过这样也好。”听晚见笑道:“我也没兴趣为那个老不死收拾烂摊子,既然大家一开始就确定立场,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掏出一根香烟,示意弟弟帮他点燃:“我知道你们知道听家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你们准备做什么。” “但老不死留下来的不仅仅是烂摊子,还有无数丰厚的遗产。” “三十几年的会长生涯,你以为银血会有多少商会是听家扶持出来的?”听晚见漫不经心地说道:“十家?二十家?当然,商人之间只看利益不讲感情,然而没人会觉得,听家不能带给他们利益。” “除此以外,你们对听家的敌意,也是听家的机会。比起一心一意想要跻身上流的听家,世家贵族更害怕你们这些众志成城的大商人。你们越是想针对听家,上面对听家的支持就越大。” “下有数十商会支持,上有贵族官吏扶持,你们想拿什么跟听家拼?就连你们之间也不是一条心,大家都是为了求财,只要你们抢不到什么好处,自然就会退缩。” “无论你们想做什么,最终都只会推动听家再进一步。” 听晚见深吸一口香烟,然后朝乐语吐出一个烟圈。 看着如此嚣张的挑衅,众人表情都变了,下意识后退半步,准备给荆正威跟听晚见让出打架的位置。 但听晚见却是又伸出手拍散烟圈,朝乐语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 他悠闲说道: “我虽然讨厌老不死,但他设计的道路,的确是听家走起来最轻松的路。” “姓听的,已经不是银血会这个牢笼所能困住了。” 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虽然也不认为听家是一个可以轻松对付的对手。 但直到听晚见将听家的优势列举出来。 他们才意识到。 听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育成一个怪物了! 啪。 啪。 啪。 乐语轻轻鼓掌:“很精彩的演说,明明是来求饶的,说得好像是给我们一个机会放你一条狗命。这以进为退的手段,我这个会长应该让给你做,说不定你都能唬住蓝炎了。” “彼此。”听晚见说道:“荆正威,你刚才的演说也很精彩,这种大权在握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但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而上位。” “是因为临海军入侵。” “是因为和阳军大败。” “是因为银血会处于危机之中。” “是因为,”听晚见摁灭烟头:“听家需要一个背锅的,来度过这段困难时期。” “当然,不可否认,你在谈判时表演得很精彩,这个会长,你是实至名归。” “所以我很期待,”他眼里冒出奇异的亮光:“在临海军离开后,你也还能继续做出精彩的表演。” “这个我可保证不了。”乐语笑道:“但我很期待,在临海军离开后,你们听家能给我表演什么精彩的项目。” “那就请你拭目以待吧,绝对比刚才的烟花更加精彩。” 听晚见站起来: “我有个朋友,正在期待与你的再次相会。” “你好像说了好几次你的朋友。”乐语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听晚见摇摇头:“不,我的这个朋友你也认识。” “刚才朝你吐烟圈,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他听说你特别讨厌烟味,所以他特别想朝你吐烟圈看看你的反应,不过他又不吸烟,为人礼貌做不出这种事,所以一直怂恿我帮他。” “但我以前也没见过荆正威你,所以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完成。” 听晚见看了看香烟的余灰:“我其实也不喜欢吸烟。” 古怪又单纯的恶意…… 恶作剧般的愿望…… 为人礼貌…… 与荆正威有瓜葛…… 并且能与听晚见产生联系…… 乐语脸色微变。 能令拥有冰血体质的他产生表情变化,可见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激荡。 “荆正武?” 听晚见脸露惊讶,旋即笑了笑,带着听朝早离开。 走出议事厅之前,他的声音远远传到乐语耳边: “不属于你的位置,你都坐不稳。” “无论是会长,还是家主。” ------------ 第210章 斩荆灭听 “我们这堆人里,有人喜欢寻欢作乐,是香雪海红玉海的座上贵宾;有人沉迷争权夺利,跟兄弟斗,跟父亲斗,整天沉迷在豪门恩怨里。” 甲八十八号外,树荫下轿车里,坐在后座的琴乐阴看着外面一辆辆离去的豪贵轿车,说道:“但也有人向往建功立业,放眼未来,抱负远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成年之前就被放逐出荆家,根本没真正加入过我们,自然不知道这个圈子有多小,小到……” “荆正武跟听晚见是知己好友,可以说是天意难违。” 乐语问道:“但我以前怎么从未听到类似消息?” “因为不值一提。” 琴乐阴说道: “那都是听晚见加入和阳军之前的事了,而你也知道,听晚见加入和阳军的原因是因为得罪了他父亲听古,当时候大家都说听古生块叉烧都好过生这么个大儿子。听古的雷霆震怒,也符合大家的认知。” “要知道当时,听晚见和荆正武这对组合,被我们认为是听家荆家联合的曙光。” “你以为泉新和罗镇这两个性取向迥异的二世祖为什么走得这么近?他们的相性可谓是极差,但那时候罗家和泉家感受到听荆二家的威胁,便要求下一代多多亲近——他们也没打算真的联合,只是做个样子表态。” “听晚见被放逐后,对玄烛郡的局势再无影响,这段‘曙光’自然也随之熄灭。甚至有人认为听古恨屋及乌,他讨厌大儿子听晚见,很可能因此仇恨与听晚见相熟的荆正武。” “不过,荆正武后来又让我妹情迷意乱,‘听荆’便变成了‘荆琴’,大家说起荆正武自然只想起我琴家,哪里还记得离开几年的听晚见?” 乐语有些惊讶:“不是吧,听晚见离开几年,仍然这么重视跟荆正武的友谊?这么重情重义?那他可真是凭一己之力拉高你们这个圈子的道德上限……” “他是离开几年,但未必就跟荆正武断了联系。”琴乐阴摇摇头:“现在我们知道,听晚见并非是被放逐,而是带着任务去和阳军开展新业务。” “作为他唯一的知己好友,荆正武很可能会知道这个消息。于情于理,荆正武都不可能放弃这段友谊,他们极有可能书信往来,互诉理想。” “如果,听晚见能早点回来……” 乐语微微挑眉。 在与荆正武的对决中,他固然占据了极大优势,但听家如果愿意全力支持荆正武,那结果就难料了。 因为相比起垂垂老矣的荆青蚨,如日中天的听家,足以让全体荆家族人倒戈支持荆正武。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乐语取得的那点成绩,根本是微不足道。 琴乐阴微微停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这么仇视你。” “他多半是认为,如果他能提早回来,就能挽救友人的性命,甚至可以形成听、荆、琴三家的商业联合,完成他们理想的初步蓝图……” “而你的出现,毁了一切。” 乐语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真是奇怪,我认为的那些大恶人,蓝炎,荆正武,甚至荆青蚨,他们都有忠心的属下或者矢志不渝的朋友,显得我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很正常,”琴乐阴说道:“天下人都说他坏,只要他对你好,你就得认他的好。” “如果坏人就人人唾弃,好人就众人拥戴……”琴乐阴顿了顿,笑了:“这不就是跟现实一样嘛。” “只是‘好’也分很多种,对自己好,对亲人好,对朋友好,对所有人好……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所以就有了‘正义’‘邪恶’这样的词,有了对错之分,也有了战争。” “不过,荆少主你这番话,难道你是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乐语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好人有两种。”琴乐阴竖起两根手指:“一种是站在大多数人身边,一种是站在少数人身边。” “而荆少主你,你似乎两边都不是,你究竟打算站在哪一边?” “你说错了。”乐语想起什么,笑道:“我就用蓝炎的言论来回答你——” “好人,是站在胜利者这一边,站在历史这一边。” 琴乐阴笑了:“很有意思的说法,别人说出来是狂妄,但如果是你和蓝炎这种人说,倒是充满说服力。” 说着说着,琴乐阴拿出一个铝制酒瓶,扭开喝了一口。 乐语耸耸鼻子,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奇问道:“红柿汁?” 琴乐阴擦了擦嘴角的猩红液体,点点头:“正如荆少主你喜欢喝五花茶泡枸杞,我喝个红柿汁也很正常吧?” “但银血贵族不是应该更喜欢喝美酒吗?”乐语问道:“你刚才说人以类聚,而你以前也是荆正武的大舅子,你难道跟听晚见不熟吗?” “那几年,我在炎京求学。”琴乐阴看向外面的夕阳天空,似乎在追忆自己的青春。 “这样啊……” 乐语点点头:“我没什么问题了,好,你下车吧。” “嗯?”琴乐阴讶然道:“你至少得载我回去吗?或者今晚去天府酒楼吃晚饭……” 乐语:“又不顺路,至于陪你吃饭就更不可能了,我现在要接青岚下班呢。” “喂喂喂,比起跟琴家家主讨论以后的应对策略,你居然更愿意去陪一个女人风花雪月?” “哈?你凭什么认为你比女人好玩?青岚还会跟我打牌呢。” “我也会啊。” “但你没输过啊!青岚虽然也能碾压我,但至少我还能赢一两盘,而你简直就过分!” “荆少主,我觉得你应该思考下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而且沉迷美色,是成功者的大忌啊。” “放心,我只沉迷打牌,不沉迷美色,这句话是真心话。” 琴乐阴下车后,忽然又探头问道:“荆少主,你似乎并不在意今天的议事结果。” 乐语眨眨眼睛:“我在不在意又如何?我又改变不了银血会的决定。” “所以,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将你的意志凌驾于银血会之上?” “如果我的意志真的凌驾于银血会之上,那也会是银血会主动将我请上去的。” 琴乐阴挑了挑眉: “你在等什么?” 乐语笑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 看着乐语的座驾消失在路口转角,琴乐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喝了一口酒瓶里的红汁,回到自己的车上,两名护卫一直在等他。 毕竟,荆正威真的很少载人。 除了他的女人和属下外,唯一被他载过的外人,就是荆素客。 荆素客坟头草都快有一米高了。 这时候有位仆人敲了敲车窗,递出一张纸:“红乐家主,你有几位朋友正在这个地方等你。” “我明白了。” 琴乐阴接过纸张,上面写着一间内城酒楼的地址,开车过去。 他一下车,就有人在门口接待他。 这是一间小而精致的酒楼,氛围极好,遮挡重重,或许味道一般,但非常适合隐秘聚会。 琴乐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进去。 看见里面的人,他忍不住挑眉。 罗镇。 泉新。 兰坚博。 各家豪商家主。 十几位银血会的中流砥柱,齐聚一堂。 琴乐阴坐下来:“各位唤红乐来,所为何事?” 罗镇:“先斩荆。” 兰坚博:“再灭听。” ------------ 第211章 死都不愿意 东阳的土地,流淌着银与血。 玄烛的夜空,孕育着阴谋与诡计。 在青岚笑着抱住乐语,叽叽喳喳蹭蹭摸摸的时候,这间名为‘潮风亭’的奢华小酒楼里,十几个男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共同编织一张笼罩玄烛郡的大网。 听了他们的‘狂傲’发言,琴乐阴脸色毫无变化,既无惊讶,也无恐惧,反问道:“你们理应知道,我这段日子都跟荆正威走得很近,可以说我几乎能算是荆正威派系里的人。” “哪怕有荆正武这档事在,我们两人依然情同手足,真诚合作。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一力支持荆正威。”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加入你们,而不是将你们的计划泄露给荆正威呢?” 方家家主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你和荆正威是知己好友,相交莫逆,所以我们打算——” “此事若成,荆家产业,你们琴家独占四成!” 琴乐阴瞥了他一眼,摇头:“你们太小看我了。” “四成半!” “话不投机半句多。”琴乐阴站起来:“你们也太小看荆家了。“ “五成,这是底线了。” 罗镇将一个盛满酒液的琉璃杯弹到琴乐阴面前,说道:“我们诸多商会共同合作,总不能光你吃肉我们喝汤吧?这个价码,也是看在你跟荆正威有密切合作关系,你可以轻而易举出卖荆正威的份上。” 琴乐阴走到门口,拉开两扇门。 兰坚博忽然说道:“五成五,但你必须出力。” “伙计,劳驾上一瓶斯嘉蒂葡萄酒。” 琴乐**上门回来坐下来,脸露笑颜:“实不相瞒,荆正威此人好大喜功,多疑好色,鲁莽行事,对我毫无尊重,乃至肆意凌辱,我早就不想继续雌伏于他。各位之所愿,亦红乐所愿也。” 琴乐阴所说的,大家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也就是荆正威这个人此前没有跟琴家合作过,事实上论谈判交涉能力,琴乐阴几乎是年青一代的标杆。琴家‘阴阳兄弟’的美名,有一大半都是琴乐阴用无数战绩堆出来的成果。 诈唬、威逼、退让、质问……几乎没人能在交易上骗琴乐阴,琴家这些年的所有利益来往,就没有亏过。 要知道银血商人对自己人下手,那可是更狠,不狠不足以表达同行间的尊重。 俗话说‘生人宰一半,熟人大满贯’,面对陌生商人他们一般都不会太过分,免得得罪其他区官吏军队的白手套,但自己人就不一样了。 你自己在交易时没注意到里面的陷阱,被我坑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宣扬出去,登到报纸上,也只会被人耻笑。 哈哈,堂堂银血商人也会被骗,这就是资本家吗,真够好笑的呢。 在如此良好的竞争氛围下,几乎所有商会都有被骗的时候,连听家也不例外。 连卖军火的都敢骗,玄烛郡的商人们是真的牛逼。 然而琴乐阴愣是能躲过所有欺诈诡计,从无败绩,顶多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一个子都没被人骗过,逼得大家都只敢跟琴家进行正当交易。 从一开始,大家就不认为琴乐阴会死站荆家那边。 对这种数目分明,半点便宜都不给别人占的奸商,这世间万物无一不是货物。 琴悦诗现在依旧被软禁在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众人对琴乐阴的心狠,也是相当佩服。他们虽然不知道琴乐阴到底做了什么,但必然是站在荆正威这边,甚至可能害死了妹婿荆正武。 这种人,唯一宣誓效忠的对象,只有利益。 所以他们才敢邀请琴乐阴过来,他们相信只要让出足够的利益,那琴乐阴就会成为一柄刺向荆正威的,最锋利的刀。 酒到,琴乐阴为自己倒酒,又拿出自己酒瓶里的红汁加进去,一边喝一边问道:“虽然商人为利是理所当然,但我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联合一起对付听家荆家?” “听家已经背叛银血会,不除不行。”赵家家主说道:“就算我们肯过往不究,但染指兵权的听家,迟早会为了继续发展而对银血会下手。” “银血会之所以能存在多年,便是因为八十八商会形成的微妙平衡。拥有兵权的听家,已经彻底打破这个平衡了,不是听家灭,就是银血亡。” “有一说一,确实。”琴乐阴点点头:“那荆家呢?” “一样的原因。” 兰坚博端详着酒杯里的酒液,平静说道:“虽然荆正威的提案被否决了,但他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他想借助郡外五百临海军的威胁,为荆家掌握银血所有产业铺平道路!” “如果说听家是令人头痛不已的隐疾。” “那荆家就是现在不得不解决的急病!” 是啊。 荆正威确实是太急了。 虽然当时议事时大家当无事发生过,但事后他们一转脑筋就意识到荆正威的真实意图。 借助临海军的威胁。 成为临海军的代言人。 染指银血会数百年的基业。 琴乐阴真的很好奇,荆正威跟蓝炎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他们凭什么觉得,面对如此严苛的条件,银血会也会就范? “我明白了。”琴乐阴说道:“那各位打算如何斩荆?如何灭听?” “等!” 周家家主说道:“等我们各项行动生效,等临海军愿意重新谈判。我们要斩荆,但不是说我们就得得罪临海军。等临海军受挫,那就是我们重新掌握谈判权的时机。” “等荆正威不再是蓝炎的唯一人选,那时候才是我们围食斩荆的时候!” 兰坚博淡淡说道:“无论荆家还是听家,他们之所以落得被我们联合围剿的下场,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想吞并银血,灭尽群商。” “当他们既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意图,就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各位,在此事上,我们必须立场一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被听荆二家得手,等待我们的未来,只有家破人亡这个可能。” “听家一旦势成,吾等皆成了他们的钱袋子。” “荆家一旦得手,吾等便成了他荆家的奴仆属下。” “各位辛辛苦苦积累的无数财产,难道就是为了他人的荣华富贵做嫁衣吗?大家愿意吗?” 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愿!” “死都不愿意!” “那么,”罗镇举起酒杯,大声说道:“为了银血的未来,为了东阳的和平,更为了我们的钱,干杯!” “干杯!” 琴乐阴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临海军退去之日,便是听荆二家覆灭之时。” 各家家主答道:“正是!” 此时。 琴乐阴已经知晓。 荆正威究竟在等什么了。 三天后。 三条消息传到玄烛郡。 第一条,驻守狼狱停船场的和阳军被临海军勾引出击,溃败,折损十之三四,临海军只损失一成兵力。 第二条,和阳都督盖世文战死。 第三条,临海军威临玄烛郡,已经到达红月堡垒附近,距离玄烛郡只有一日路程。 收到三条消息的当晚,银血会召开紧急议事。 新会长荆正威表示,临海军的要求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点点军费要求,毕竟这几天打仗死了人,得报销。 但问题不大,将郡守府、望海公和其他贵族一起抄家,也差不多够了。 当然,凭借荆正威的面子,他还是给了大家两条路: 要么大家抄家八成。 要么大家‘暂时’将产业交给临海军和荆家,接受军管,再抄家四成,让蓝炎感受到大家的‘诚意’和‘态度’,那蓝炎自然就不会威逼过甚,甚至愿意加入银血会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这次议事的时间长达五小时。 最后连郡守府、望海公都派人来了,银血议事才有了最终结果: 第一个提案,三票赞成,否决。 第二个提案,六十六票赞成。 通过。 ------------ 第212章 二当家(二合一大章) 感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匿名作者,《青年报》 尹冥鸿之前一直不太理解这句话,但他这段时间逐渐理解了。 处于‘黄金之风’季节的玄烛郡,天亮得特别早。当尹冥鸿洗漱完,他发现牧晴眉还懒在床上,便在外面大声敲门:“起床练功啦!” 他叫了好几声,里面才响起一声软软的嘟囔:“……今天不练了。” “那可不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敌人知道,一月不练大家都知道,快起床,起床!” “别吵我睡觉!” 屋里的牧晴眉发出小老虎般的叫声,很萌很可爱,让人情不自禁想进去房间摇醒她。然而尹冥鸿却是眉头紧皱起来,他去杂物房找到自己藏起来的鞭炮,点燃后往牧晴眉房间一扔,然后施展凌虚战法的轻功步伐,宛如魅影般窜出院子! 当他离开院门的瞬间,一声响亮的轰隆声在牧晴眉房间炸开,下一秒一道锐利的光爆穿过了窗户,掠过尹冥鸿的耳边,刮伤了他的耳垂! 无相战法·神枪! 看见里面的光爆纵横,尹冥鸿赶紧关上院门溜了,末了还喊一句:“练完就赶紧上班!” 又是一道光爆掠现,重重打在坑坑洼洼的钢铁院门上。 从小到大,牧晴眉都是跟他住在一起,他也是一直负责牧晴眉的起居。在他去红月堡垒的那段日子里,牧晴眉就自己独自生活,没有任何外人能参入他们两兄妹的生活里。 无他。 因为牧晴眉的起床气实在太大了。 那时候文虹医官曾经想照顾牧晴眉一段时日,结果最后还是乖乖让她一人独居。跟牧晴眉一起住,用文虹的话来说,就是‘要么我的内景战法晋升至登峰造极,要么我红颜易逝’。 自从尹冥鸿回来玄烛郡后,就一直敦促牧晴眉勤奋练功。在那段他不在的日子里,牧晴眉虽然天天都很闲,但也就是随便练练交差,天黑不练,太晒不练,太早不练,十分敷衍。 如果说她全力修炼的效率是100,那她敷衍时顶多就50。 最近因为要负责报社的事务,有更多借口不练了,可能已经下降至40。 而尹冥鸿全力修炼,应该只有10左右。 所以他哪怕冒着被牧晴眉误杀的风险,也一定要让她好好修炼。 ‘笨鸟有三种:一种不飞,一种先飞,一种让自己的孩子努力飞。’ 尹冥鸿心里忽然闪过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的这句话。 他笑了笑,暗里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心里毫无羞愧。 因为牧晴眉是代表未来,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长大,飞得更高,飞向湛蓝的天空。 而他这种也就是现在还有点用的笨鸟。 自然是负责清除虫子这种脏活了。 一路辗转,尹冥鸿来到百废待兴的半城区。此时半城区里已经进入重建阶段,许多工人摇身一变变成泥水工,不过搬砖倒也不需要特别培训,这些做惯苦力活的人很快就上手了。 因为商业氛围浓郁,再加上失去了‘工厂’这个囚牢,从玄烛郡到半城区的小城门道里,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条小集市,卖水的卖吃的吆喝得不亦说乎,甚至还有说书的,暂时还没到搬砖时间的工人们围在一团,听得入神。 尹冥鸿靠近听了一下,发现是在说《未来回响》里‘流羽’高考的故事,似乎是将‘流羽’的剧情单独串联起来连续讲。 他有些惊讶,他以为工人们会更喜欢听‘隐音’的故事,毕竟那是一个穿越者在未来世界找工作的奇妙经历,对他们应该更有吸引力。 不过当他聆听工人们的窃窃私语,顿时懂了说书人为什么选说‘流羽’片段了。 “我以前跟流羽一样,学习好滴很,许多小姑娘都找我问问题。假如是我穿越啊,肯定也能成为那个什么,什么,对,学霸!” “切,要是我,肯定能考上劳什子清华北大,拿到奖学金,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上大学,还能给家里贴钱呢!” “你就吹吧!” “你不也是没睡醒吗!” “你们就发梦吧,你们没听吗,高考可是要跟全——国学生一起竞争的,未来可是有几百万考生,就你们两个三尖八角,还想考过几百万人?” “我们这是没条件!” “废话,你们有条件还用得着来搬砖吗?” “别吵!很像前世妹妹的校花过来找流羽了!戏肉来了!” “哦哦哦哦!” 尹冥鸿又听了一会,发现这说书人居然加戏了。 众所周知,树人先生是一个不玩下三流、不玩屎尿屁、写作端正、纯洁优雅的作者,因此他虽然写了‘流羽’在未来世界邂逅了小恶魔学妹、傲娇学姐、清纯校花、温柔女老师等等角色,但行文素得很,更新又少,所以往往是点到即止,丝毫不给读者们幻想的机会。 但这种故事自然无法博得下里巴人的打赏,因此说书人自己加了点有颜色的剧情,大清早就说的大家热血沸腾,然后他假装喝口水中断一下剧情,听众们便纷纷慷慨解囊了。 ‘树人先生才没写过这样的情节呢!’ 尹冥鸿心里吐槽,快步离开,来到巡逻队旁边的新营地。 附近有许多人在阴影角落里盯梢,也有许多孩子在好奇张望。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浅蓝制服的士兵,还有一位戴着兜帽的男人靠在强辩,当尹冥鸿靠近,他便主动迎上来:“二当家。” 正是白夜的打杂工,串串界的霸主,每天被十几个富婆拉着入赘的男人,荣曜。 “早上好。”尹冥鸿朝荣曜点点头:“进去吧。” 两人走进营地,只见几队临海军士正在平地上锻炼战法,赤膊上身,熬打气力,一名年轻健壮的军官正巡视各队的锻炼情况,稍有懈怠便是一记踢腿过来,厉声呵斥。 看见尹冥鸿进来,那军官面露喜色,回头怒喝一声:“看什么?谁敢偷懒往这边看一眼,就加练三十圈!” “老完,我怎么什么时候来都看见你在操练队伍?”尹冥鸿笑道。 “这些崽种,一天不练,回去就等着被海蛮吃干抹净吧!”军官笑道:“二当家,又有我们的活了?我这就让人集合!” 看着军官兴奋地吹响哨子,尹冥鸿心情颇为复杂。 此人名为完溪沙,军衔协漩校,是蓝炎派来的五百临海军的指挥官。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临海军进驻半城区已经有一周多时间,这一周内银血八十八商会奇招迭出,美酒鱼肉不要钱一样一车一车送,女人也是一车一车送,前几天尹冥鸿过来的时候,营地四周时不时都会响起气喘吁吁的女子声音。 完溪沙先是推辞,各家非要送美食,他就用荆正威教的办法,派临海军到贫民区里派发食物;各家非要送黄金,他转手就派人光明正大送到荆家;各家非要送女人,他转手就派人送到荆园里。 荆家啥事都没干,就成了最大赢家。 他就像一个毫无缺点的钢铁军人,完全免疫资本主义的腐蚀。不过银血商人可是连无缝鸡蛋都能叮穿的黑血苍蝇,完溪沙你厉害,你是圣人,但你那五百名手下不全是圣人吧? 五百临海军,的确不是圣人,崽种也不少。 但完溪沙有一股独特的领导魅力,他对军士极其严格,但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最差,军士优先;他们刚来半城区的时候,营地还没建好,没那么多帐篷,他将各级军官都提拎出来,让底层军士优先住进营房,而他们自己则是在外面喂蚊子。 的确有临海军按捺不住,答应了银血商人的招揽,但回去被完溪沙一瞪一喝,顿时像拉稀一样将所有秘密稀里哗啦地崩出来。 哪怕银血会日以继夜千方百计地腐蚀这五百人,这五百人依然天天操练,遵守军令,团结得就像有人开了风灵月影修改器锁定了他们的忠诚度似的。 尹冥鸿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蓝炎为什么只派这五百人来。 他们可能并不是临海军战力最强,也不是最全面的,但一定是最坚守的。 完溪沙并没有什么才能,他不擅长训练,只会盲目地喝骂殴打;也不擅长谋略,有什么事要么问荆正威,要么问他尹冥鸿,要么让副官拿主意;他甚至没有主见,荆正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连理由都不问。 他只有两点好。 其中一点,就是将所有军士都当做亲人。 “顾小三!”完溪沙忽然大喝一声,指着一个军士说道:“你,去找医官治一下腿,然后今天留在营地里加练!被我踢了一脚,你还想出任务?” “但我也很想出去嘛!”那年轻军士大声说道。 “行了,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个鸡腿,去去去。” “真的吗?那我要酱鸡腿!你知道我最爱吃酱鸡腿的!” “要求真多。”完溪沙呸了一声:“所有人听好了,子弹上膛,扣上保险,别走火了!” “是!”众人齐声呼应。 “二当家,你带路!” 当尹冥鸿带着持铳实弹的临海军走出营地,许多盯梢的人马上一阵风似的跑开传讯,又放飞鸽的,又打信号铳的,甚至有放鞭炮的,不过尹冥鸿和完溪沙都不在意,一行人快步前进,迅速穿过玄烛郡。 一路上,巡刑卫、巡逻队、甚至普通百姓都不敢阻扰他们半步,不少人还跑步跟上他们,准备看热闹。 当注意到临海军的前进方向是港口方向,又是一阵水银泻地的通风报信。附近的店铺闻声关门,黑帮远远避退,路线上的商人更是从住宅里跑出来。 看得许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走鬼摊贩被巡刑卫赶跑的场面,他们见的多了。 但银血贵族和黑帮混混被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 与此同时,玄烛第三码头,丙九仓库。 正在翘首以盼等待船队归来,注视着远方海平线的李家众人,却收到了临海军前往这里的噩耗。 “不会吧?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通风报信!?” “肯定是那些该死的泥腿子,我就跟你们说了,让那些人将东西运过来后就应该马上将他们杀了,不然他们肯定会泄露出去的!现在临海军给的悬赏很高,那群泥腿子靠不住的!” “或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大家冷静。”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林家也是这样想的,结果他们的金库被尹冥鸿那个王八蛋带着临海军全抄了,家主都被崩死了!估计没多久就会从银血会除名!” “绝不能让那群畜生得手!” “快,让他们将东西抛进海里,以后再捞上来。” “但现在海流湍急……” “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十多分钟后,尹冥鸿和临海军包围了丙九仓库,打爆门锁进去,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人影都没有。 完溪沙看向尹冥鸿。 尹冥鸿想了想:“他们提前知道我们过来,已经将东西转移走,自己也躲起来了。” 尹冥鸿坐在木箱上,翘起二郎腿,沉思道:“他们可比林家聪明多了,林家还想傻乎乎跟我们讲道理,他们直接人跑了,钱也不见了……” “但是,人走的了,钱可走不了。钱肯定还在附近,你分一队人,将李家嫡系都抓过来吧。” “要铭记会长的吩咐,”尹冥鸿叮嘱道:“不要打砸抢烧,有反抗,把人杀了就好。千万不要破坏财物,那些可都是银血会的财富。” “明白。” 又过了半小时,李家上上下下被抓到这间仓库里,女眷梨花带雨,男人们则是沉默。 “二当家,你请我来,有何贵干?”李家家主倒是保持着豪商姿态,不卑不屈抱拳问道。 “当不起李老一声二当家。” “当得起,现在谁不知道你尹冥鸿就是荆正威的头号走狗,帮临海军肆虐玄烛,荆正威是大当家,你当然就是二当家。”李家家主讥讽道。 尹冥鸿苦笑一声,这‘二当家’只不过是荆正威以前对他的称呼,后来他职位变了,但荆正威依旧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不知为何传出去后,他便成了荆家名副其实的二当家了。 不过。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那我就直入正题了。”尹冥鸿说道:“李家家主,你也知道现在银血会的首要事务就是想办法满足临海军要求的‘军费池’,但可流动资产因为‘可流动’,所以会长给了你们一段时日,统计收集自家可流动资产,届时再根据你们各自的资产水平,从中收取四成来充盈‘军费池’。” “毕竟,让大家自己先收集资产,总好过让临海军上门自己‘亲自动手’吧?” 完溪沙很给面子地朝上空射了一铳,吓得李家的孩子们都哭了。 “于情于理,会长已经很为你们着想了吧?而且这个提案可是银血会全员通过,也就是说包括你老在内,也是同意了哦。” 李家家主只是冷笑,闭口不言。 “但总有人觉得可以钻空子,提前转移财产,争取自己给少点钱。”尹冥鸿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临海军只需半日就能奔袭玄烛郡,要是不能满足‘军费池’,到时候大家都得倒霉的吗?” “大家会不会倒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荆正威肯定不会倒霉。”李家家主不屑道。 尹冥鸿不理会他的狂言,继续说道:“而且这种举动,不仅仅是损害大局,也是损害小家。你出少了,那别人肯定就得出多点,到时候各家缴纳的份额都会公布出来,大家一看,肯定就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少给钱了,到时候还不是恶了其他商会?如此得不偿失啊,你老难道不懂吗?” “军费池是否能满足,不过都是荆正威的一面之词罢了。”李家家主怨声说道:“大家迫于临海军的淫威才不得不就范,但谁不知道荆正威就是想趁机举起镰刀收割我们?你们以为我们迫于无奈答应了,就真的愿意乖乖挨宰吗?” “也就是说,你软的不吃,非要我们来硬的?”尹冥鸿叹了口气:“我收到准确情报,李家深夜将大量财物运向港口。说吧,你们到底将东西藏哪了?” “二当家!你如果跟着荆正威继续下去,只会落得一个凄惨下场!”李家家主苍老的脸孔爆发出狂热的色彩:“等临海军一走,荆正威必受反噬,银血会必定会将荆家分而食之!而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尹冥鸿点点头:“是啊,临海军一走,荆家就完了。” 李家家主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眼睛一亮:“尹冥鸿,你要是聪明,就——” “可惜临海军不仅没走,而且还在你面前。” 尹冥鸿站起来,背对他们:“除了孩子和女人外,每人四铳,四肢放血,不打要害,总有人在流死之前会说真话的。” 砰! 砰! 砰! 铳声、哭声、叫喊声混成一团,商人的骨头是金的,没铁那么硬,很快就有人说出实情。 李家的船队今天就能回来,他们打算将财物运到船队上,等船队补给完毕就马上离开玄烛郡,等此间事了再回来,以此保全家族财物。 负责此事的李家族人都不在这里,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不过李家在这里没有其他仓库里,因此不在仓房里的话,很可能就扔在附近。 尹冥鸿刚想说什么,荣曜就从水里探头出来,大声说道:“下面有许多箱子,都是金银财物,都在下面!” 尹冥鸿看了眼正躺在地上流血的李家家主,说道:“按住规定,私自转移财产的家族,被查缴的财物直接纳入‘军费池’里。如果你老不打算争论的话,那这些钱就是临海军的了。” “你……不得好死。” 李家家主怨恨地瞪着尹冥鸿,尹冥鸿耸耸肩:“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但如果还没医官来,以你的身体,可能现在就得死了。” 他看了一眼那些血流不止的李家族人,唏嘘道:“如果你们肯早就说出来,也不用受这种苦头了……” 说到这里,尹冥鸿忽然一愣。 荆正威故意给了他们一周时间。 然后他们用一周时间作死。 然后临海军将他们族人打残杀残。 那么,接下来的工厂取代计划,岂不是少了许多阻力? 要知道掌握工厂大权的,往往是这些商会的族人心腹。荆正威铲除自家族人尚且顾忌许多,对其他家族族人自然更难下手,除非他们主动撞上铳口…… “哈哈!又缴了一大笔钱!二当家好耶!” 完溪沙兴奋地拍了拍尹冥鸿的肩膀,然后转头朝军士骂道:“小心点,这可是蓝将军的军费,碰坏了我拿你们是问!” “是!” 尹冥鸿笑道:“不用这么严格,他们将东西扔到水里肯定已经弄坏不少,你们再弄坏点也只是杯水车薪。”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蓝将军需要的军费。”完溪沙嘻嘻笑道:“能多一点,就最好多一点,说不定蓝将军就差这么一点呢?” 完溪沙第二个优点。 就是忠诚。 尹冥鸿没见过蓝炎,不知道蓝炎究竟有何种魅力,能让这个憨厚军官死心塌地。 尹冥鸿只知道,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为蓝炎效忠。 蓝炎让他听从荆正威的命令,他就听。 荆正威用军费威逼银血会,他就全程配合。 为了让手下保持战力,不被外界勾引,他向五百军士承诺:事后他的奖赏分毫不取,全部分给大家,他只要求一点——大家听命令,将军费一分不少运回临海军。 他没法承诺蓝炎会奖赏他们。 他唯一能自作主张的,就只有自己那部分钱。 但完溪沙那点钱,跟庞大的军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到目前为止,尹冥鸿都没见过有军士带着财物逃跑。 按理说,尹冥鸿应该很讨厌这种愚忠军官,他们越是对野心家忠诚,就越是阻扰白夜的发展。正是世上有许多愚忠之人,所以辉耀王朝才能绵延二千余年。 “嘿,二当家,快到中午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完溪沙招呼一声,挠头道:“今天中午我们可是吃酱鸡腿的哦!不过也不知道玄烛郡有没有那么多鸡……但鸡屁股我也爱吃。” 尹冥鸿瞥了他一眼。 换在战场上,他们肯定是沙场互搏的敌人。 换在其他时候,他们至少是尔虞我诈的关系。 但是现在。 “鸡腿,我喜欢吃蜂蜜烤的。”尹冥鸿笑道。 感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 第213章 底线 ‘黄金之风’带回了满载而归的船队,也吹来了湿润的云团。从晚上就开始的疾风骤雨一直下到早上,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屋檐片瓦,池塘荷花,滴滴答答,哗哗啦啦,时而疾骤,时而轻缓。 棘心别院,主卧。 “醒了?” “嗯……” “你昨晚让我喊你起床的,不是说今天有重要事,不能再睡到中午了吗?” “但下雨我又不想出去了……” “乖,起来,起来,起~来~” “咝——” 滴滴答答,哗哗啦啦,时而疾骤,时而轻缓。 雨下个不停。 一个半小时后,乐语洗了个澡,吃了早饭,才慢慢悠悠跟青岚一起出门。跟他们一道的,除了传家之宝老工具人荆守,以及两位守卫外,还有两队持铳实弹的临海军士。 自从临海军进驻玄烛郡后,乐语当然是赶紧给自己配上两队人,显得非常有自知之明。 事实上,这些日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刺客杀手试图闯入荆园,但很快就被侍卫和军士联手击毙。 甚至还有仆人被收买了,在乐语路过的时候忽然给他一刀,然而乐语‘冰血体质’的好处之一就是随时进入战斗状态,下意识反击就将刺杀者拍晕了。 若不是白发刺客不接银血会的单,不然乐语在某天夜里睁开眼睛,忽然看见一个白发身影找自己麻烦,肯定会以为是‘阴音隐’从地府里爬出来找自己晦气。 唉,这世道冷漠无情,也就青岚的怀抱还有一丝温暖。 荆园门口停了两辆车,分开前青岚大大方方mua他一下,然后和米蝶一起上车。一队士兵跟在她们后面,既是为了保护她们,等到了报社就维持报社的治安。 乐语回头,看见一群军士满脸傻乐向往,笑道:“羡慕吗?回去找你们蓝将军,让他给你们找老婆,你们可是帮他榨了这么一大笔军饷,提点小要求,不过分吧?” “那还是先给完队长找吧。” “对啊对啊,老完这人脚又臭,又不爱洗澡,退役之后肯定一辈子打光棍。” “能不能将老婆折现啊?我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而且有老婆有什么用?生孩子有什么用?不也是养不起嘛,还不如多捞点钱快活过日子算了。” 乐语听到这么丧的发言,不禁挑眉:“你们也看《青年报》?” “有些爱读报的弟兄,会给咱们说说报纸上有意思的事情,呐呐,那个荆会长,你能不能问问‘树人先生’,要怎么做才能穿越到未来世界啊?” “对啊,我也想问!” “俺也一样!” “滚滚滚,我要是知道怎么穿越,我自己早就穿了,还能轮到你们?”乐语摆摆手:“年轻人多跟五姑娘嬉戏,少做什么白日梦了。” 军士们哄堂大笑。对于荆正威这个外地的豪商贵族,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感,不仅仅是因为荆家用好吃好住招待他们,更因为荆正威十分擅长晨风区的方言,聊天时也很接地气,仿佛以前在晨风区生活似的,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乐语和荆守上车,利桑开车,军士们跟着车辆快步前进。 在车上,荆守主动说道:“到目前为止,只有五分之一的工厂店铺主动向荆家提交‘三方契约’,多数都是小商会,大商会除了琴家尽数提交外,其他大商会都只给了小部分三方契约,大部分产业并没有主动让出来。” “唉。”乐语叹了口气:“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心理呢?明摆着是鸡蛋碰不过石头,但他们又是转移财产,又是阳奉阴违,他们就真的不怕蓝炎过来将他们全杀了?” “他们不怕。” 荆守平静说道:“有会长你在,他们很笃定蓝炎不会过来。” 乐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人。”他嗤笑一声。 银血会这些人为什么在议事时全员赞成通过提案,但事后又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不痛不快地给乐语添堵? 正如荆守所说,因为他在! 蓝炎对他的信任,从将五百临海军交给他,将军费筹集交给他,将所有事项都交给他一人独断就看得出来! 蓝炎与乐语的真正目的,银血会当然猜不出来。 但就算猜不出详情,他们至少知道一点—— 乐语,是帮蓝炎抢钱的。 而蓝炎,是帮乐语上位的! 也就是说,除非情况失去控制,否则乐语绝不会让蓝炎派遣大军肆虐玄烛郡。 因为乐语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未来财产就这样被兵灾践踏! 因为蓝炎一到,那乐语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因为临海军兵临玄烛郡,对蓝炎其实没有任何损失,只不过是‘让人给自己送钱’和‘自己亲手拿钱’的区别罢了,但对乐语就不一样了——失去了对临海军的掌控,他跟其他银血商人一样,都只是蓝炎的钱袋子罢了! 只有蓝炎在外威慑玄烛,乐语在内才能横行无忌,肆无忌惮,令手中这临时的权力无限膨胀! 虽然事实与想象有些偏差,但银血商人至少有一点猜对了。 无论出了什么事,乐语都肯定不会让蓝炎过来掀桌。 现在他手里有王炸,有同花顺,有飞机,什么好牌都在他手上了,眼看就要赢了,他怎么可能掀桌再来一局? 而银血商人的意图也就呼之欲出了—— 拖! 他们要拖到蓝炎撤军的时候! 拖到荆家失势的时候! 他们之所以全员通过乐语提出来的‘军费池’和‘军管’提案,既是因为那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但更是为了稳住乐语和蓝炎! 正是因为对这些资本家抱有幻想,所以乐语才给了他们一周时间统计流动资产。 当然,乐语这样做也为了顺便钓鱼。他指使尹冥鸿伙同临海军一起抓捕那些私自转移侵吞‘银血公有财产’的奸商罪人,既让临海军尝到甜头,又宰了一大批身居高位的商会蛆虫,为接下来的‘军管取代’做好准备。 如果乐语没猜错,这恐怕也是银血会的试探。 他们想看看乐语的底线究竟在哪。 轿车一路行驶到半城区的临海军营地,利桑先下车为乐语打伞,乐语瞥了一眼旁边巡逻队营地,看见尹冥鸿在门口等着他,便招手示意他过来,问道:“两天了,有多少人给钱了?军费池还差多少?” 尹冥鸿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听家、琴家、罗家、兰家……” 他说了几十个名字,那些大商会基本都是交钱了,虽然数目上有些问题,毕竟很多商会给的是金银财宝而非现钱,因此他们说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只要不是太离谱,荆家都当他们过了。 大商会是必定要交钱的,如果他们不交钱,那军费池就缺的太多了。 他们就算相信乐语不会让兵灾降临玄烛郡,也不相信蓝炎真的会对乐语言听计从——万一给的钱不够多,蓝炎假装冲冠一怒为蓝颜,那他们就真的将自己玩死了。 小商会钱不多,不给也没所谓,但军费池大头必定是大商会来填满,他们也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以上商会至少是交钱了,而军费池估测还缺六成。”尹冥鸿让开身子:“会长,我们进去再说吧,下雨呢。” “不必。”乐语忽然问道:“二当家,也就是说望海公、郡守府、都督府,还有执政官府邸都没给钱?” “给了,只是……”尹冥鸿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点点距离:“给的很少很少,他们都说自己两袖清风,身无长物,所以只能给一点点钱支援临海军的军费。” “这样啊……”乐语歪了歪脑袋,忽然朝尹冥鸿身后问道:“完大队长,你相信望海公和郡守府没钱吗!?” 完溪沙挠挠头,嘻嘻笑道:“不知道,我听你们的。” 乐语:“那行吧,让人集合。今天下雨,天气不太好,今晚我给你们加餐。” 完溪沙马上转头怒吼,声音穿过雨幕响彻营地:“兔崽子们集合!荆会长说了,今晚加餐!” 乐语看向旁边的巡逻队大营,忽然问荆守:“我现在还是巡逻队三队队正吧?” 荆守点头:“虽然会长已经很久没履行队正职务,但巡逻队依旧在正常运作。” “去,派人通知三队,让他们跟着我们。” 乐语笑道:“好戏只有外地观众看也太没意思了,至少得来点本地观众,这样才能传唱出去嘛。” 尹冥鸿疑惑问道:“会长,这是要去哪?” “既然是我亲自动手,那就得挑个又大又肥的。” 乐语打了个响指,此时天空忽然行雷闪电,但他的话语依旧清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 “望海公,呼延修。” 你们想看看我的底线在哪? 那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底线, 有多低。 ------------ 第214章 翻一百倍 辉耀王朝的贵族制度,有王、公、侯、伯四种爵位,皆是传世爵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临时封赏的君恩爵号,相当奇特。 就相当于某个oba英雄的四个技能全都是冷却时间几十秒的大招,一个小技能都没有。 因此辉耀皇帝要么不封爵,一旦封爵,就意味着又多出一个传世家族。在整体大蛋糕没变化的前提下,封爵是一件对任何既得利益者都没有好处的事,因此现在的封爵贵族基本都是‘中兴’时传承数百年的古老家族,甚至有的是千年世家。 爵位制度如此奇特,也是因为辉耀王朝对爵位的定义有所不同:封爵贵族不仅仅是封赏,更是一份责任。 王公贵族,必须肩负镇守边疆的重任,守护一方水土,护卫万家灯火,因此任何王爵贵族公爵贵族都必须在行政区里待着,若无调令,不允许离开封爵地域踏入炎京半步。 侯伯贵族,则是拱卫皇权的忠臣义士,平日里必须勤修战法,苦读经典,因此任何侯伯贵族平日都只能在炎京里待着,当官晋升也不允许外派,若无必要,不能跟外区贵族官吏有所接触。 非常奇怪的爵位制度,仿佛十分相信这些贵族,给予他们驻守边疆留守炎京的特权;又仿佛十分不相信这些贵族,将他们的后代未来都规定得死死的。 但只要联系上辉耀皇室拥有的绝神兵·圣剑辉耀,一切困惑便迎刃而解了。 辉耀皇室不怕外地的王公贵族扎根深厚,他们甚至欢迎贵族们完全掌管当地。因为在过去还没有铁路的时代,王权的触角就是官员,连下乡都做不到,而官吏几年十几年一换,又如何能跟地头蛇扳手腕? 而辉耀皇室的做法是—— 他们自己培养地头蛇。 八大执政区都有驻守的王公贵族,拥有朝廷支持的他们,再加上几十年几百年的积累时间,毫无疑问就成为当地底蕴最深的地头蛇,而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朝廷要收税,要征兵,要东要西,直接派官员去找这些王公贵族要就是了。 什么,他们不给? 那时任皇帝就有福了,只需要一纸命令,直接调动边境军去‘代天行道’,将不遵帝令的王公贵族抄家灭族,就能充盈国库,并且大大涨了一波皇帝的声望。 你看皇帝多好啊! 将剥削欺压我们的王公贵族杀了! 果然皇帝都是好的,坏的都是官员贵族! 一轮流程下来,皇帝赚了钱,又赚了声望,简直跟开新手大礼包似的。 至于有没有王公贵族野心膨胀,联络军队一起造反…… 真以为圣剑辉耀不利否? 在皇帝没有意外驾崩,圣剑辉耀正常传承的年代,皇帝就算众叛亲离,也能直接屠灭三军,镇压逆臣,任何叛乱都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 至于为什么非要让王公贵族当地头蛇,而不是随机挑选幸运观众,那自然是因为皇帝可以直接跟王公贵族对话。 比方说皇帝可以给公爵说‘勿谓言之不预’,但不可能跟银血商人说‘勿谓言之不预’,后者太丢份了。 毕竟很多时候,吓一吓贵族他们就会自己吐钱,每次都出动军队的话,花费太高了。比起那些暴发户,王公贵族好歹祖上阔过,知道‘死’字怎么写,听得懂皇帝的逆耳善言。 至于侯伯贵族,那是另外一种工具人用法,不多提。 虽然王公贵族这种背锅侠如此好用,历届皇帝都不舍得浪费这些‘新手大礼包’,但多年下来,各区的王公贵族已经死的干干净净。 譬如晨风区,一个封爵贵族都没有。 而东阳区,也只剩下望海公这根独苗。 “好像比荆园还大哎。” 乐语看着面前在风雨中依然不失荣华宏伟的公爵府,忍不住赞叹一声。 中年管家擦着额头的冷汗:“是,会长说的是……” “会长若是喜欢,不妨来鄙宅住两天,我父亲也很想跟年轻有为的会长多多交流,时常敦促我跟会长多多接触呢。” 一位华服青年走出望海公府,示意中年管家回去。面对着堵住街道围着望海公府,几乎将风雨挤出去的诸多军士,他面不改色,抱拳笑道: “今天天气恶劣,各位还为了我家的琐事前来,呼延觉心感不安。不远处的阳春酒家已经准备好热汤肉菜,如若各位不嫌弃,请接受呼延觉的一番歉意。” 呼延觉,望海公呼延修的长子,时任郡守府主薄司司长,不跟银血会厮混,但在东阳贵族官吏圈子里,他几乎是毫无疑问的领袖人物。 “荆会长已经答应等下要给我们加餐了!”完溪沙大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乐语也笑道:“不碍事,我们只是发现望海公府有一点点小问题需要解决,只要呼延司长和望海公愿意配合,相信很快就能解决,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对了,请问望海公……?” 呼延觉连忙说道:“家父身体不安,现在外面又湿又冷,不方便出门。” “这样啊,那找呼延司长也可以。”乐语说道:“其实呢,临海军觉得望海公捐献的军费实在太少了,所以说……就是,能不能给多亿点点?” “原来如此。”呼延觉点点头,似乎也早有预料,“请荆会长入府详谈。” “不必如此麻烦,我还有好几家要赶着去呢。这样,望海公府能不能做个榜样,给的稍微多一点点,那我去其他商会家族那里,也好作为例子,敦促他们赶紧捐献军费。”乐语做出苍蝇搓手的姿势:“你说个大概数就行了。” 呼延觉松了口气,满脸堆笑:“会长如此要求,望海呼延家自无不可。你看,这个数够吗?” 乐语看了一眼他的手势,尴尬说道:“再多亿点点?” 呼延觉直接将数目翻倍:“那这样?” “能不能……再多亿点点?” 呼延觉稍微感觉有些不耐烦,看向乐语的眼神也不禁带上些许鄙夷。 这就是下一代‘黑荆棘’?这就是银血会新会长? 你以为是去菜市场买菜呢,还能这样讲价的? 一副乞丐要钱的模样,看着就丢人。 本来看他在银血议事里掌控全局,以为是个人物,但到头来不过也是一只咬着骨头不放的狗罢了。 虽然心里诸般想法,但呼延觉保持笑容不变:“那会长认为,望海呼延家应该给多少才对?” “真要我说?” “全凭会长吩咐。” “那我觉得,你就在刚才那个数目上……” 乐语轻轻合掌:“翻一百倍就够了。” 呼延觉眨眨眼睛,“会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乐语微笑道:“我是说,你将你刚才说的那个数目,乘一百,就是你们呼延家应该要给的金额了。” “会长,我礼貌待你,你就这样戏弄于我?”呼延觉怒了,转身就走:“恕呼延觉不接待——” 乐语打了个响指,军士们拉开保险,子弹上膛。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清脆的上膛声无比悦耳。 呼延觉脚步一滞,看了乐语一眼。 “会长,你是认真的?” “我不喜欢开玩笑。” 呼延觉笑容淡去,面无表情:“如此大的金额,我无权自作主张,只有家父才能做决定。” “那就请望海公纡尊降贵,前来解决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家父不便出门,荆会长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家父。” 乐语歪歪脑袋:“呼延司长,你或许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里已经经历了十几起刺杀了,去其他地方不带上侍卫军士,我都心惊肉跳的。” “我想,我如果带这几百名军士进入望海公府,踩到花花草草碰坏了花瓶踏崩了小桥,那倒是小事,但如果惊扰了望海公贵躯,那我们岂不就成了罪人了?呼延司长,你说是吧?” 呼延觉眯起眼睛:“……那荆会长你的意思是?” 乐语看了看宅门上的牌匾,又看了看越来越大的狂风骤雨,满脸歉意说道:“为了望海公的贵体安康,我觉得应该是——” “让望海公过来见我。” ------------ 第215章 你当蓝炎是要饭的? 事实证明。 乐语不进去望海公府,是对的。 在呼延觉进去片刻后,门口走来了两个中年人。他们一个腰间别着草绳铁剑,一个双手插在裤袋里,两个人头发都乱糟糟的,满脸胡渣,打着酒嗝,一身酒臭味儿,赫然是一大早就在喝酒。 但从看见他们开始,临海军就后退一步。他们每走一步,临海就后退一步,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七步以上的距离。 乐语倒是没走,抱拳问道:“两位便是铜先生和铁先生?柳老经常跟我提起你们两位呢?” “柳老?”佩着草绳铁剑的中年人有些迷糊,另外一人砸吧砸吧嘴,说道:“是老柳吧?之前去香雪海借了你钱没还,想起了吗?” “啊啊啊,老柳!”草绳中年人恍然大悟:“他还没死啊!” 乐语礼貌说道:“活得好好的呢,以后你们可以来荆园跟他多聚聚,铜先生,铁先生。” 由不得乐语不礼貌。 因为面前这两人,是可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人物。 就连荆家这种才发家一百多年的暴发户,都能请来柳老队长这种‘登峰造极境’的高级资深武者坐镇家宅,那传承数百年的望海公,府邸里怎么可能没几个镇宅辟邪的传家之宝? 在说到这个之前,得先稍微了解一下武者古今的生存状况变迁。 毫无疑问,武者在古代就相当于‘特权阶级’的存在,哪怕炎京皇家学院整理了十八战法广传天下,但还是只有很小部分人能学到战法——因为要上学。 就像九年义务教育会教你四则运算,但前提是你得上学。 连学都没得上,就只能在家这里用筷子比划阿巴阿巴了。 大多数普通辉耀人在接受完蒙学启蒙后,就只能修炼一些简化版的战法,也就为了强身健体,方便使用耀石工具罢了。 而武者又是暴力的象征,因此古代武者可以说是横行无忌,但边境防守又需要他们,所以辉耀王朝为他们出台了‘仇断’之类的特权制度,就是希望他们在自己小圈子里自嗨,别出圈搞事。 ‘登堂入室境’武者,可以当一方豪强,鱼肉百姓; ‘融会贯通境’武者,可以开宗立派,自立山头,唯我独尊; 而‘登峰造极境’武者就厉害了,那时候被称为陆地神仙,可以直接当皇室供奉,辉耀国士,世家贵族都得舔他的臭脚,甚至能统率三军,堪称武者的人生巅峰。 武者社会地位的变化,主要有两个因素: 生产力发展了;铳械出现了。 虽然武者都可以避子弹,但任何武者都避不开子弹风暴。铳械的出现,直接将武者‘单兵战力’的威胁降低到最低。 而生产力发展,又产生了许多影响:人口变多、更多人可以学习战法、人们生活水平上升、知识流通更加快捷……简单来说,就是武者也变多了。 而现在,武者跟程序员基本是差不多地位了。 到了35岁还没练出什么名堂的,直接回家种田; 能踏入‘登堂入室境’的,退役后可以去提刑司当队长之类的小官; 能踏入‘融会贯通境’的,如果还会管理之类的技能,或者有人脉加成,那就可以在郡守府担当要职,或者找个郡城开武馆,后半生还是能活得很滋润。 而‘登峰造极境’武者,上下限差别极大。如果是早早就踏入至高境界的年轻武者,轻则当边境将军,用心经营说不定能拥有一方势力,重则那就很多花样了,进皇家学院当老师,当皇室供奉,成为贵族的座上宾,总之不比古代武者差多少。 但如果是通过岁月积累,硬生生磨进‘登峰造极境’的老年武者,那就凄凉很多。 像柳老队长那样,为了养老,居然愿意恰荆家的烂饭,基本是这类武者的典型例子。 一边是给皇室当狗,一边是给荆家当狗。 差距也忒大了。 之所以会这样,便是因为年龄对武者的影响非常大。或者说,对老年武者影响极大。 年龄对少年、青年、中年武者都没什么影响,哪怕气力减弱,但只要战法技术足够好,依然能打得虎虎生威,鏖战个三天三夜不在话下。 但老年武者就不行了。 因为战法的本质,就是通过加快新陈代谢,全面加强武者的恢复力、爆发力、体力、耐力,再借助精神力引导光能与战法融合,造成堪称绞肉机的破坏力。 简单来说,就是氪命。 年轻的时候,命多得是,怎么氪也无所谓,甚至还能恢复得过来。 但老了之后,只要你敢运用十成功力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你就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寿命少了多少天。 因此‘登峰造极境’的老年武者,就是一块块将要没电的电池。大商会大贵族会请他们在家养老,也只是用来当吉祥物,让他们偶尔指点一下家族中的小辈。 根本不能指望这些老武者能帮他们多少。 遇到危险,老武者救你,那就他死,如果你死,他就找下一家继续养老,你觉得老武者会怎么选? 那么。 年轻高级武者能飞黄腾达,老年高级武者只能养老退休,那中年高级武者呢? 他们是真正无人敢欺的顶级单兵战力。 就像乐语面前的铁先生,铜先生。 乐语没查出他们的真名,只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和阳军出身的武者,铜先生擅长八稻流战法,铁先生擅长执剑战法,官至正校官,晋升‘登峰造极境’后便来到望海公府当侍卫。 能让两位校官放弃多年经营的职位,看来望海公给了他们很多钱。 从来没人见过他们出手,毕竟没有傻子敢闯望海公府。但据说他们每年都会去和阳军进行演武,将现役军官暴打一顿后就心满意足回去混吃等死,实战经验绝对不差。 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精神力,两个‘登峰造极境’武者的精神力自由散发,简直就像烈日当空耀晒所有弱小武者。 若不是乐语有‘冰血体质’,恐怕双腿都已经在打颤了。 而按照《步兵操典》,所有军士必须离‘登峰造极境’武者五步以外的距离。倒不是说五步以外他们就能射杀高级武者,只是如果距离少于七步,那他们连开铳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高级武者斩杀了。 当单兵战力达到一定程度,就是这么无解。 而中年高级武者,可以说是实战经验、战斗技术、续航能力各方面达到最佳水平的单兵战力。 乐语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密集的队伍、两旁的林植、宽敞的街道…… 没有任何可以构成子弹风暴的因素。 如果这两位中年武者愿意,他们可以轻松将临海军杀出这条街道。 如果再来一点人包围临海军,不用多,能暂时堵住临海军就行了,那他们两个甚至能直接歼灭这两百多人。 在城镇巷战之中,除非军队跟高级武者隔着漫长的攻击距离,或者有凌虚飞花武者阻击,否则一旦高级武者杀入军阵之中,就是一场屠杀。 好家伙。 这就是望海公的下马威吗? 我真是好害怕呢~ 乐语忽然朝后面比了个手势,尹冥鸿、完溪沙都愣了一下,唯独荆守马上说道:“完队长?” 完溪沙不再犹豫:“瞄准!” 咔擦! 数十支铳械顿时瞄准着大门口的铜先生和铁先生,两人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消散。铜先生从裤袋里拿出他砂锅大的拳头,铁先生手按在草绳铁剑的剑柄上。 “荆正威,你不是说要请我们两个跟老柳聚聚吗?”铁先生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我只是有点害怕罢了。”乐语摆摆手:“两位可是绝世高手,你们离我这么近,万一你忽然出手打死我,我可是反应都来不及。” “我们怎么会——” “而且我也不是见你们啊。”乐语叹了口气:“我的时间非常值钱,每分钟几百万上落,你们能不能去通知下呼延司长,不要浪费银血会会长的宝贵时间。” “你要知道。”铜先生冷冷说道:“你站在我们面前,这铳弹,可是没眼的。” “我知道,但我对我的体质还是有些信心的。”乐语说道:“只要我没被射死,很快就会有医官来救我了。但两位高手如果被射伤了,我想,临海军应该不会朝你们脑袋补一铳吧?” 铜先生目瞪眼裂,向前一步:“你——” “哎哎哎。”乐语举高双手做投降状:“你再走一步,就踏入临海军的警戒距离了。我跟临海军也不熟,他们不可能为了我的命而放任你们这种危险人物靠近他们,完队长,你说是吧?” “啊?”完溪沙想了想,说道:“对对对,我们肯定会开铳的。荆会长,如果你死了,我会尽我所能,劝蓝将军为你报仇的!”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乐语耸耸肩:“那么,铜先生,铁先生,你们能不能稍微离我远一点?” 铜铁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怒气和惊讶。 他们两个接受望海公的供奉已经有五年了,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望海公派他们出场,那么对方都必然会变得彬彬有礼,满口道理,简直比君子还君子。 很简单。 因为人都是惜命的。 面对两个能随时取自己项上人头的绝世高手,没人敢不讲道理。 但轮到讲道理,谁有比得上拥有皇权加持的望海公? 他们出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荆正威带着临海军在外面威逼望海公府,但他们并没有多在意。 在他们想来,年少有为,醉掌银血会,醉卧美人膝的荆正威,肯定在见到他们的瞬间就变成礼貌有爱的后辈了。 穷人尚且怕死。 更何况这种拥有无限前途,无限未来的银血后浪? 他们万万没想到,荆正威这个穿鞋的,比光脚的还狠! 他居然给临海军下令,不要顾虑他的安危,直接瞄准铜铁二人! 难道荆正威不怕死吗!? 服个软,喝口茶,大家平心静气礼尚往来不好吗? 非要这样撕破脸? 然而荆正威出招了,就轮到铜铁二人还招。 走吧,显得太怂,他们可是望海公府的供奉; 教训荆正威,又不敢,临海军的铳可是瞄着他们的各处要害; 一时间,铁先生和铜先生居然就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铜先生,铁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铜铁二人顿时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转身敬礼道:“望海公贵安。” 一位穿着朴素,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到大门口。一位衣着华贵的妙龄少女为他撑伞,气鼓鼓地瞪着乐语。 乐语抱拳,平静说道:“有劳望海公前来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是觉儿想太多了,老夫身体硬朗得很。”望海公哈哈笑道:“老夫一直想什么时候去见见你这位新会长,看看是何等的人中龙凤,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多谢夸张。”乐语回头朝临海军说道:“注意警戒四周以及院墙,如果看见有人想翻墙接近你们,马上射杀,不要犹豫,不然等‘登峰造极境’武者突入你们中间,那你们就完了。” 完溪沙连忙说道:“明白!” 乐语转回来,发现望海公脸色不变,倒是他身后的少女脸色难看得像是偷偷吃了口屎,便笑道:“让两位见笑了,只是我跟临海军也不是很熟,他们要做什么,其实我也管不了。” “理解理解,一群外地来的骄兵悍将,辛苦荆会长了。”望海公呵呵笑道。 “那他们的铳总该可以放下了吧?”少女忍不住说道:“他们还指着爷爷呢,这也太没礼貌了吧!?万一走火怎么办?” 临海军的铳一直处于准备作战姿态,一部分在院墙,一部分在瞄准门口——也就是瞄着乐语面前的望海公。 作为人质而言,望海公的性价比可谓是极高。 “这个嘛……”乐语眨眨眼睛:“我觉得当我要求望海公来门口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没礼貌了。” “你知道就好。”少女挖苦道。 “但我为什么这么没礼貌呢?”乐语拍了拍旁边石狮子上的灰尘,坐在上面说道:“还不是你们太没礼貌了。” “谁不知道你们望海公府吸了几百年东阳百姓的血,吃了几百年东阳百姓的肉。商人也只是喝你们不要的汤,肉都被你们吃干抹净了!” “就给那么点钱,你?以为我是要饭的吗?” “不过,”乐语摊摊手:“你当我要饭可不要紧,毕竟这碗饭,又不是我要吃的。” “临海军!”乐语举起手:“那个只给一点点钱,将蓝炎和你们当成乞丐一样施舍的老头就在面前。你们要怎么做,我可管不着!” “是!” 砰! 一声铳响。 ------------ 第216章 我不开后宫的 砰! 完溪沙朝天空开了一铳。 惊起了在附近树上避雨的鸟雀。 乐语一直看着望海公。 望海公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甚至没看临海军一眼。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我明白荆会长的决心了。十倍如何?” “我觉得你还是不够了解。” “二十倍。” “不够。” “三十倍。” “不够。” “更多的,老夫的望海公府也挤不出来。” “那说明你挤得不够用力啊。” 乐语站起来,说道:“完队长,准备收队,回去做攻城锤和破门锤。望海公年纪大了,挤不动,我们帮他一把,诺大一个望海公府,肯定能挤出足够的军费!” 完溪沙:“是!” 望海公叹了口气:“如果你们真要这么做,那你们就得死在玄烛郡里了。” 乐语笑道:“我们如果死在玄烛郡,那你们也得死在这里。区别只在于,我们死在你手上,你们死在蓝炎手上。” “唉。”望海公朝后面点点头,仆人们搬出两张椅子。 “坐下吧,后生仔,陪老夫聊一会天。” 乐语看了看天空淅淅沥沥的细雨,问道:“完队长,你们能在雨里多坚持一会吗?” “坚持一天都不怕!平时这点雨都不影响我们训练的!”完溪沙拍着胸膛说道。 “那我就和望海公来一场雨中论道吧。”乐语坐下来就开始吐槽:“哎,我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有侥幸心理,早点给钱不就好了,非得我带人来一趟,这搞得场面多不好看啊,望海公你说是不?” “你……”望海公后面的少女看起来很想吐槽,但望海公制止了她。 “你说的没错,老夫的确是侥幸了。”望海公摇摇头:“毕竟老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荆会长你居然为了蓝炎的军费做到这种地步。” “那可当然,蓝炎跟我可是知己好友,我死了蓝炎会让玄烛郡满城倒悬晨风铳那种程度的好友。”乐语寡廉鲜耻地胡吹大气起来。 “呵呵。”望海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钱,望海呼延家给得起。不过,荆会长能不能满足老夫的好奇心,回答一个问题?” “请讲。” “其实很多人都无法理解荆会长你为什么要主持筹集军费这项任务。”望海公接过少女递过来的热茶,一边喝一边说道:“谁都知道这是一项苦差事,既很难让蓝炎满意,又很难让大家服气。” “你知道吗?大概二十年前的一位玄烛郡郡守,当时朝廷需要赈灾,强行摊派玄烛郡,让郡守去各家收赈灾重税。税前,郡守最后是收到了,但他在玄烛郡也待不下去,一道政令都出不了郡守府,最后灰溜溜地滚回炎京。” “我们知道,朝廷要的钱,我们不能不给,只是我们的心也是肉长的,大家几十年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产,朝廷一句话轻飘飘就拿走一部分,无论是谁心里都肯定不舒服。” “大家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我们对付不了朝廷,但还对付不了一个郡守吗?” “同样的道理。” 望海公朝乐语举起茶杯。 “我们对付不了蓝炎,但还对付不了一个荆家吗?” “荆会长,你这样抓住鸡毛当令箭,得志便猖狂,借势皆用尽……你知道你未来的下场吗?” 乐语眨眨眼睛,笑了。 “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望海公。“他说道:“不过我注意到故事里的一个细节——虽然你们万般不愿不爽,但还是给了钱吧?” “是。” “那我就当做这是你老对年轻后辈的鼓励了。”乐语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会要钱不要命呢,原来已经有乖乖给钱的先例,那我就放心了。” 望海公摇摇头:“这次望海呼延家认栽了,遇上荆会长和蓝炎,也算是玄烛郡的劫了。” “但荆会长能否回答老夫的疑惑?究竟出于何种缘由,才会令你肆无忌惮地得罪整个玄烛郡?要知道在这场东阳与蓝炎的博弈中,你或许会两头不讨好。” 乐语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你们不能代表玄烛郡。” “第二,就算两头不讨好,我也无所谓。” “我既不怕得罪蓝炎。” “更不怕得罪你们。” 面对乐语这明晃晃的挑衅,望海公摇摇头,笑道:“不怕得罪,跟非要得罪,是两回事。” “凡事做绝,凡势用尽,在历史上这种人也不少,要么是遗臭万年的疯子,要么是闪烁一时的人杰。但他们就算要‘赶尽杀绝’,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军费筹集,取代玄烛各行主管,这里面对你们荆家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你们荆家也会因此利益受损,甚至因此得罪所有银血。” “这个世界真的有全心全意为他人做嫁衣的人吗?” “有。” 望海公摩擦里手里拐杖的龙头,说道:“但根据情报,蓝炎是晨风土著,与荆家毫无联系;无论是年龄和岁数,他都不可能是你的父亲或者你的兄弟。” “荆会长你一直在东阳活动,蓝炎也不可能与你有过接触。” “难道说你们两人在谈判时一见如故?又或者……哈哈,其实老夫也很开明的,你别看觉儿看起来很正经,早早就娶妻生子,其实他上学时有一个相爱的男人。” “什么!?” 乐语还没来得及反应,望海公后面的少女彻底震惊了:“我哥他,他,他,他居然……” 好惨啊。 乐语对这个少女颇为同情,说不定她暗地里觉得自己大哥是盖世英雄,说不定还是一个兄控,本来跑出来听八卦,却忽然 等等。 望海公你在这时候举出这个例子,是什么意思? “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也算长寿了,什么事都见得多,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同性恋、异性恋、暮年恋、师生恋、老少恋……说根到底,其实就是两个人相爱了,就这么简单。”望海公盯着乐语:“所以荆会长,莫非你对蓝炎抱有爱恋之情?” “你你你你别含人喷血啊!”乐语连连否认:“我我我我恨不得蓝炎当场暴毙呢!” 少女眼神都变了。 刚才挥斥方遒的荆会长,居然慌张得结巴? 甚至连语法都用错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恨,又为何如此为蓝炎的军费卖命? 难道,荆正威真的只是为了蓝炎,所以才与银血会为敌吗!? 望海公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女儿只是满脸通红眼神发亮,他瞥了乐语一眼,笑道:“看来是老夫想错了,荆会长请原谅老夫的无端猜测。” 乐语收敛脸上的表情,心里暗道这个老狐狸不好骗。 他倒无所谓荆正威的名声,毕竟现在玄烛郡已经很流行荆正威×琴乐阴的段子了——前几天琴乐阴拜访的时候,荆园里的女仆们几乎是飞奔过来通知他——再多一个荆正威×蓝炎的新闻都无妨。 最好能传到星刻郡,他记得蓝炎娶了吕仲的女儿,要是这种闲言闲语能让蓝炎家里起火,那就再好不过了。 “排除了其他猜测,那剩下的可能再怎么难以置信,它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了。” 望海公靠近乐语,压低声音说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为蓝炎筹集巨额军费,暂时代管玄烛各行,的确只对蓝炎有利,对你荆家不利,对你荆正威更加不利。” “大家都以为你是为了讨好蓝炎而甘愿做狗。” “但那只是你让大家看见的表象。” “因为你只是借蓝炎这把刀,朝银血会割肉,朝玄烛世家贵族割肉。虽然你们荆家也被割肉了,但其他人,只会被你割得更多。” “你想将所有人都割肉放血,让所有商会贵族都奄奄一息。” 乐语面无表情地问道:“但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没错,军费都是蓝炎,你的确没什么好处,甚至绝对实力变弱了。但是……”望海公看了一眼天空的雨云:“就像有的云高,有的云低,虽然荆家变弱,但其他人,会变得更弱。” “到了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 望海公府的大门忽然变得寂静,只有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沿着屋檐流淌哗啦哗啦的声音,以及众人自己的心跳声。 “荆会长娶妻了吗?”望海公忽然问道:“身为家主,也应该要赶快开枝散叶了。” “快了快了,等这些事了解了,我就回家结婚。”乐语敷衍说道。 望海公忽然变得像是八卦老头:“对象是谁?难道是青年报社那位女总编吗?” “是啊,你也知道?” “略有耳闻,毕竟荆会长现在是玄烛郡说一不二的人物,当然要调查清楚你的喜好了。“ 望海公呵呵说道:“不过,以那位的出身,恐怕不能成为荆会长你的正室吧?” 乐语摸了摸下巴:“我知道我弟弟荆正堂和他的未婚妻吗?” 望海公一愣,顿时知道他的意思:“也是呢,你们荆家向来不在乎这些规矩……” “你跟你父亲真的很像……” 荆青蚨要是听到这句话,说不定能从九泉之下跳出来诈尸。 “不过正室出身不好的话,你以后纳侧室就少了很多选择。”望海公如同老司机般劝告道:“不然侧室很容易反过来压到正室,而且正室也可能心生忌惮,多有不便。” “那我不娶侧室不就行了,我不开后宫的。”乐语说道:“我觉得我有青岚就够,再多的话,就算我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年轻人,日子久了,你也会腻的啊,感觉也就那样。”望海公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腻了我也可以偷吃啊,为什么非要娶侧室呢?”乐语理性分析道:“偷吃每次都可以找不同花样的,不仅经济实惠,而且更不会腻。但取侧室的话,不也只是等于娶了第二个老婆,日子久了也一样……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其实没兴趣偷吃的。” “哎呀你这人啊,非要老夫说的这么明白。”望海公将后面的少女拉过来:“你感觉我小女儿怎么样?” “就这?”乐语挑了挑眉。 被自己父亲拉过去的时候,少女已经懵了,听到乐语居然还看不起她,更是无名火起——望海公的掌上明珠,何时会被人如此看轻? “荆会长眼界真高,”望海公竖起大拇指:“小女虽然从小知书识礼,但周围宠溺,心气高,脾气不好,希望荆会长以后可以多多包涵。” 乐语连连摆手:“不包涵,不包涵,你将她带回去自己继续包涵吧,我没什么兴趣。” 望海公和颜悦色地说道:“其实老夫也不是非要荆会长迎娶小女,只是你先带她回去,就像未婚夫妻那样好好相处,好好培养感情,如果真的合不来,那也是小女福薄,无缘荆会长的恩宠。” “未婚夫妻那样相处?那岂不是不能一起睡觉?不行不行。”乐语还是摇头:“当然,能一起睡觉也不行,老头你还是赶紧给钱吧,别整这些幺蛾子——” 望海公忽然沉声说道:“你要么带小女和百倍军费走,要么带临海军血洗望海公府吧。”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乐语和近在咫尺的少女能听见。本来少女对父亲将自己是货物一样送来送去已经很不满,而乐语居然当她是烂灯笼一样推辞不要就更不满,眼看着就要爆发了,但听到父亲这句血腥沉重的话,顿时像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冷静下来。 乐语眯起眼睛:“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常规手段,联姻罢了。”望海公淡淡说道:“时逢乱世,总得用点手段保全家族平安。” “送女儿能保全平安?” “明天你和小女的婚约就会传遍玄烛郡。” 乐语笑了:“你刚才不是说,荆家的下场会无比凄凉吗?她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你至于这样送她进火葬场?我这样倒行逆施,在你眼中不应该是没有未来的吗?” 望海公忽然说道: “得罪所有银血,荆家难道不怕报复吗?” “借着蓝炎这把刀削弱所有势力,荆正威到底想做什么?” “当你排除其他猜测,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无论结论如何难以置信,那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望海呼延家能延续到今时今日,并不是因为每代家主都是明察秋毫的智者,而是因为……” “无论多么难以置信的可能,呼延家都不会忽视。” 望海公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乐语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听从你的命令。” “交出一位人质。” “能否让你在未来举起屠刀时,放呼延家一条生路?” ------------ 第217章 你来得正是时候 当天开始放晴的时候,望海公低头的消息也传遍了玄烛郡。 一箱箱金银珠宝运送到半城区的临海军军营,一场场紧急会议在各商会贵族的密室里召开。 早雨率军围公府。 铜铁双卫被铳指。 喝令公爵到门前。 送钱送女结亲家。 随便哪一项事,都足以令整个玄烛郡抖三抖。 作为跟随烈帝三兴辉耀的功臣,望海呼延家延续千年,声名不断,坚挺如松,熬死了不知多少千年世家王公,隐隐已经成为东阳玄烛的土皇帝。 玄烛郡的郡守,东阳区的执政官,上任的第一件事都是先去拜访望海公。若无望海公的允许,他们一道政令都出不了书房。 当然,望海公能延续至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不独食。他和各世家商会的关系犬牙交错,如果说玄烛郡发生的所有交易,都得抽一份给银血会送钱,那银血会收到的所有钱,都得抽一份给望海公。 要知道银血会也只是这百年间才逐渐兴起,而且还是八十八商会组成的联盟。 然而望海公一家,可是在东阳区抽钱抽了几百年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会觉得望海公跟郡守、执政官、银血会会长差不多,反正都是高高在上接触不到的大人物。但在上流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望海公才是真正的意见领袖。 银血会会长的提案,经常会被成员驳回; 郡守的政令,也会被大家阳奉阴违; 执政官的命令,更是看菜下饭,随便敷衍。 但望海公要做的决定,所有人都要尊重。 这既因为望海公很少表态站边,基本上,无论外面如何腥风血雨,望海公府也依然面朝大海岁月静好,大家默认不会搞望海公府;也是因为望海公是玄烛贵族阶级的代言人,他的表态,足以当成玄烛贵族的风向标。 现在望海公不仅给钱了,还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四女儿送给荆家联姻。 如果按照目击情报,他已经不仅仅是送了,几乎是塞了! 面对态度恶劣,率兵围府的荆正威,望海公不仅没有发飙,甚至送钱塞女儿! 望海公,你怎么这么丢人啊,你要知耻,知耻啊! 大家一边声讨望海公是个怂货,一边赶紧给临海军送钱。 在望海公交钱后,郡守府也送钱了,泉家也额外送了一大笔钱,说是帮执政官泉渊出的份子钱,其他小商会也纷纷‘哎呀差点忘了给钱’‘前两天车坏了没工具送钱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里没足够的袋子装钱所以来晚了’云云。 望海公怂了,大家也闻风而怂。 到了傍晚,看着几乎要塞满整个营地的金银财宝,经过粗略统计,军费池居然已经满足了七成。 一堆堆财宝就这样露天地堆在地上,金圆银券钱币都在‘布灵布灵’地闪烁光辉,几乎要闪瞎临海军那群穷鬼。幸好完溪沙治军得当,总算安抚好军士整理财物,不然这笔钱根本到不了蓝炎手上,就已经被分光了。 “望海公那个老狐狸……” 负荆别院的书房里,正在打牌的乐语忽然醒悟过来,咬牙切齿锤了一下书桌。 书桌HP-1。 事实证明,乐语虽然已经被荆青蚨、荆正武、琴乐阴这些狐狸精带坏了,但他的思维速度还是跟不上真正老奸巨猾的奸商。等到回到家睡了个午觉,乐语才突然发现自己被望海公耍了。 他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杀鸡儆猴啊! 是的,乐语其实在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血洗望海公府的准备。 银血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主。若不抱着大开杀戒的想法,怎么可能从他们手上抢钱? 而且抢钱只是手段,乐语的真正目标,其实还是杀人啊。 若不将身居高位,执掌生产资料的资本家们杀掉一批,乐语又如何提拔底层人民去掌控生产资料? 连交点小钱钱都这么不情不愿,那几天后的工厂店铺‘暂时借我玩几天’的活动,银血会岂不是像是被借了老婆一样发飙? 乐语都想好了,只要望海公敢违背命令,敢顶他嘴,敢怼他,敢抬杠,敢说脏话,敢吐痰,他就敢让临海军当场发飙,让望海呼延家成为历史! 但乐语当时被唬住了! 望海公说什么‘你敢动手就得死在玄烛郡’,乐语的杀心真的因此削减了几分,然后望海公又是聊天又是服软,乐语就放下动手的心思了。 然而仔细想想,乐语敢保证,就算他将望海公游街示众,银血会也绝不敢放半个屁! 一**商,他们难道还能唱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同仇敌忾报君恩’的戏码吗? 临海军一天就能过来将他们骨灰都扬了! 从头到尾,临海军就是乐语的底牌,王牌,无敌牌! 无论望海公服不服软,他都必定要给钱,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解决临海军这张牌。 银血会也一样,只是他们抱着侥幸心理,现在望海公服软了,他们自然更不敢乱跳。 乐语现在想来,当望海公知道他带人围府,就已经知道乐语准备开始一场暴走杀戮。 他又是闲聊,又是询问,其实都是在消磨乐语的杀心。他早就做好送钱送人质的准备,但却做出‘我是看在你份上才退让到这一步’,反而让乐语承了他一个人情。 这波极限拉扯,乐语拜服。 但仔细算下来,乐语是亏了。 如果望海公没有服软,那今天玄烛郡就得血流成河,不死上几百个商人贵族,临海军都不会收刀。届时全郡震撼,乐语也就真正能做到说一不二,接下来的计划也变简单多了。 现在乐语不仅没发飙,更麻烦的是,望海公几乎洞悉了他的意图。 虽然乐语就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意图,只是一般人都不愿意往那个方向猜测。 乐语如此帮蓝炎压榨军费,就是为了削弱银血会。 如果说力量是武者横行霸道的底气,那么钱就是银血会剥削工人的源泉。 乐语压榨了他们这么一大笔钱,接下来各家都必须收缩开支。在这个拜金风气浓重的玄烛郡,你给的钱不够多,那底下的人就没那么多忠心。 钱这种资源,是可以转换成暴力武装的。乐语割了他们的钱,就是提前消耗了他们的潜在兵力。 不然日后真要暴力解放的时候,各家商会只需要组起一队武装军保护自己一时安全,只要暴动者啃不下他们,然后他们直接来一个大悬赏,乐语敢保证至少有一半人倒戈。 绝不能指望底层人民的素养。 让一群没感受过温饱的人明白什么叫坚定,是组织者的愚蠢。 而现在就很好,当乐语借助蓝炎这把镰刀收割他们的时候,银血商人纷纷缩减工人开支,到处宣传自己‘没钱发工资’‘破产’,就差拿个碗上街乞讨。 乐语就是要他们哭穷。 等到某个时候,他们就算说自己有钱,也没人信了。 而乐语既敢肆无忌惮地得罪所有统治阶级,又用镰刀对所有银血会割肉,显然只能推导出一个结论: 他要灭了银血会、郡守府、各世家商会,或者说,灭了玄烛郡现有的统治阶级。 所有被他得罪的人,都将会被他宰了。 这就是荆正威肆无忌惮的原因。 这个结论其实不难想,但没人愿意这么想。 因为—— 为什么? 就算荆正威想统治东阳区,但也是需要统治班底。杀了所有人,谁帮你管那群贱民? 没有人能想明白,望海公也只是凭借卓越的经验确信了乐语的意图,他只知道乐语要举起屠刀,但也不知道这柄屠刀来自哪里。 所以说乐语亏了。 如果他今天就举起屠刀,至少能让银血会元气大伤,他们就算反应过来也没能力反抗。现在连望海公都反应过来,银血会里不少人也变聪明了,简单的计划又变复杂了。 而且…… “别骂我爹!” 呼延丝萝生气道:“你打牌输了就输了,骂我爹干嘛?你好没牌品啊!” 作为被望海公唬住的代价,就是乐语将他的女儿也带回家了。 虽然当时乐语的评价是‘就这’,但作为呼延家的掌上明珠,呼延丝萝又怎么会难看? 根据乐语这辈子见过的几个美少女,千雨雅是‘纯’,青岚是‘媚’,安倩大姐姐是‘大’,那呼延丝萝可谓是兼得三者的优点,又纯又媚又大。 而且遭遇这种‘被爹卖了’的人生剧变,呼延丝萝依然能很冷静,没有大吵大闹发飙,乐语对她的评价都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如果是乐语的朋友,肯定会对呼延丝萝打满分,但乐语不是,他心是青岚的,人是青岚的,已经没有力气搞别的了。 但跟美少女打打牌还是可以的。 “骂就骂了,你还能咬我不成?”乐语切了一声,嘴臭道:“而且你还念着他干嘛?他都将你送给我了,啧啧啧,这种将自己女儿随便送人的人渣,你也赶快多骂几句嘛。” “我爹没有将我送你!” “谁说的?我宣布你今晚要跟我睡觉。” “你……我们还没成亲!” “成亲了就能睡觉?那我宣布打完这盘就去成亲。” 乐语盖了张暴击牌,随意说道:“而且,你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声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爹究竟将你送到一个怎样的狼穴里吗?” 呼延丝萝当然知道荆正威的名声。 而且好几年前就知道了。 荆正威那番灭绝人性的‘游玩习惯’,连男人都感觉恐怖,女人就更加畏惧了。 而且还有太夫人这位仇人在,她怎么可能放过抹黑荆正威的机会? 更何况不是抹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在玄烛郡的媒人圈子里,荆正威早就是铁黑名单了,根本没人敢将女儿嫁给他。 连弟弟荆正威荆正堂都有未婚妻,唯独大哥荆正威孤身一人茕茕独立,可见他有多不待见。 被父亲硬是塞给这种声名狼藉的恶劣男人,呼延丝萝饶是心性镇定,心里也积累许多负面情绪,被乐语这么一说,顿时就眼眶一红,视线都模糊了。 “知道怕就好。”乐语说道:“过几天你就回家吧,反正我和你爹也只是需要这个婚约表明我们的态度。不过你如果想摆脱这种人生无法自己主宰的状态,那可得自己想想办法了。” “这次是我,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个肥头大耳的军阀了。快打牌,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如果给钱是服软,那送女儿显然就是怂到地底泥了。 许多商会本来就很犹豫,看见连望海公都送女儿了,直接放下心里最后的倔强,说不定也在打算送女儿了。 呼延丝萝沉默片刻,揉了揉眼睛,打出一张直击牌,说道:“我不回去。” “……不是吧,真的被我迷上了?哎,都怪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别自恋了。”呼延丝萝说道:“我爹是爱我的。” “有趣,这就是望海公的千年家教吗?可真够厉害的呢?” 没有理会乐语言语里的讽刺,呼延丝萝说道:“玄烛郡很快就迎来大变,到时候你们荆家就是风暴中心,如果你们荆家灭了,我爹也能救我出来,但如果是你们荆家笑到最后,那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望海公府惹上麻烦,我在这里反而可以帮助他们。” 乐语忽然问道:“你怎么帮?” 呼延丝萝:“我让你去帮啊。” “我凭什么帮望海公府?” “你不是答应我爹了吗?” “如果答应了就要完成,那银血会早就破产了。” “但,但……我是你未婚妻啊!” “未婚妻了不起啊?又不能睡。” “我,我可以让你……” “我睡了之后又反悔,那你能怎样?” “我,我……”呼延丝萝被乐语的话呛到了,她平日何曾如此被人抬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暴雨梨花地哭出来了。 “男人靠不住的,早点回家洗洗睡吧。”乐语打出一张直击牌。 “我不!” 呼延丝萝忽然抓住了乐语的手,似乎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双肩颤抖,忍辱负重,百般屈辱地说道:“我,我会成为一位好妻子的!”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露出半截青衣罗裳的身影。她玩味地看着正在打牌牵手的两人,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青岚,”乐语朝她招了招手:“你来得正是时候。” ------------ 第218章 打断吟唱 脸上披着热毛巾,乐语泡在荆园的浴池里,思考着许多重要的问题。 银血会好像还蛮轻松就填满了军费池,是不是该追加新的付费DLC? 李代桃僵的计划要如何实施,才能彻底掌握银血会的生产资料? 青岚都这么大了,是不是该分房睡了? 这些难题都困扰着乐语,令他忧心忡忡,夜不能眠。 吱呀~ 浴室大门响起嘤嘤呀呀的声音,听得乐语抖了一下。 除了来到玄烛郡的第一晚外,乐语就从来没让女仆侍候过自己洗澡。事实上,银血贵族们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乐语也没享受过,顶多在穿脱衣服上他和青岚会互相帮忙。 荆园仆人管家都知道洗澡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他刚入主荆园的时候,老管家还以为他是以前的老涩批,特意让两位香喷喷的小女仆忽然进浴室帮他搓背,吓得正在浴池里放屁看泡泡为乐的乐语满脸尴尬,洗完澡马上扣掉老管家本月的工资。 然后荆家就开始流传新家主喜欢洗澡时偷偷摸摸放屁的秘闻。 不过日子久了,大家也就逐渐知道新家主是真的不喜欢被别人侍候。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在搞事的,整个荆府也只有一人。 一双柔软光滑的玉手轻轻按着乐语的肩膀,乐语脸上依旧蒙着毛巾,啥都看不见,不过熟悉的香味已经涌进他的鼻子。 “她怎么样了?” “她还是想留下来。”青岚一边按肩,一边说道:“她坚信望海公的决定是为了她好。” “的确是为了她好,只是,如果有‘为了你好’这个理由,就可以帮其他人做出任何决定了吗?” 乐语叹了口气:“没见过坏人,没遇过欺负,见的人不是和蔼的父亲,就是威严满满的兄长,所有人都会彬彬有礼地善待自己,像呼延丝萝这种权贵家庭才能养出来的白莲花,忽然被塞到我这个大魔王的老巢里……我敢打包票,她今晚睡觉时肯定会在被窝里哭得眼肿。” “那你要不要陪她一起睡啊。”青岚双手有意无意按住乐语的后颈,似是按摩,又似是锁喉:“刚才我抱着她,我都觉得很舒服呢。” “如果只有我和呼延丝萝两个,而且你不进这个被窝的话……” 青岚顺势握住了他的脖子。 “……那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乐语义正言辞地说道:“没有你的被窝,我都睡不着觉!” “死鬼!”青岚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还想一起睡?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行吗?” “行是肯定行,怎么可能不行。”乐语断然不可能认怂:“只是你肯定有所谓,所以我也只能忍痛赶她回家了。” “哼。” 青岚沉默良久,忽然说道:“其实她人挺好的,虽然嘴巴上不服输,但性子很柔,家教也好,跟我聊天时也很有礼貌。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姐妹好友……” 乐语直接打断了青岚的吟唱:“又来了又来了,又到这个传统环节了。行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什么嘛。”青岚心里满腹委屈地推了他一下,乐语巍然不动。 “看见一位可爱温柔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居然倒贴你男人,瞬间激活起你心里对身世的自卑自怜,然后你开始觉得自己没资格霸占这个优秀的男人,愿意将他分享出去,想着想着就开始感动自己,显得自己是多么的大方慷慨……” 乐语抱起双手,非常做作夸张地说道:“啊,啊,好烦,我不想因为这种蠢的理由跟你演几百集的豪门恩怨啊,不过‘优秀的男人’这个评价我还是愿意接受的。” “你又懂什么!”青岚脸色俏红,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又不是女人!”360文学网 “我不是女人,但我是人啊。”乐语说道:“我只知道人都是自私的,没听说过人会无私到分享情侣,除非是特殊癖好者……如果你真的无所谓,那就说明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你将我当成一个纯粹用来泄欲的药渣。气抖冷,药渣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他嘟囔一句:“而且我只是现在不是女人,以后也说不定呢……” 公子经常会说怪话,青岚也习惯了,根本没理会他的转性宣言。 虽然乐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青岚心里还是患得患失,忍不住说道:“你能保证你以后都不变心吗?你不会厌腻我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我还不如跟丝萝做姐妹……” “当然不能。”乐语斩钉截铁地说道。 乐语的发言,瞬间让青岚丧失理智,十指指甲都悄悄陷入他的肉里。 乐语挠挠脸庞:“不是,我只是有一点觉得很奇怪,你也好,呼延丝萝也好,你们怎么都愿意相信银血会会长说出来的诺言?你们难道以为银血会是慈善组织吗?” “而且就算我现在是真心承诺的,但诺言就像果树上的果子,结果的时候当然是又甜又真,但随着时间流逝,它就会落地腐烂,承诺也一样,说出来是真的,但都是会腐烂的。” “反过来说,如果我现在没钱没事业啥都没有,你还会继续跟着我吗?” “当然会。”青岚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满是坚定。 “是吗,我不信。”乐语一副鲁豫有约的语气:“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诺言,我只是不相信诺言里的你。但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用诺言考验对方呢?” “我如果不想你离开我,我就应该要保护手里的事业权势,不让外部环境考验你;你如果不想我抛弃你,你就应该想方设法掌握权力,你得让我知道离开你会令我损失惨重,我不能没有你。” “利益加感情,才是最稳固的纽带。” “为什么你会让我做保证?因为你也知道,感情还是太不牢固了。” “但如果你能产生利益,那就算以后我们没感情了,你也可以重新开始人生。” “正如我对呼延丝萝说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就像我从来不指望蓝炎。”乐语摆摆手:“不过,感情是一条可以自欺欺人的捷径,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含了蜜糖跟你说情话;如果你选择了利益加感情这条路,那你就得天天去上班了。” 青岚幽幽说道:“说这么多,你就是想骗我早点起床去上班。” “啧。”乐语啐了一声,“真是越来越难骗了。” “不愧是银血会会长,明明想骗人打工,还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青岚阴阳怪气说了几句,然后乐语便感觉到周身要害受到攻击。 “啊,啊,有点酸!” “就是那里!” 好几天没被按过,忽然被青岚全力施为,乐语可谓浑身酸爽。 就当他快要瘫软在浴池里的时候,脸上的毛巾忽然被拿开了。 青岚吐息如兰,轻轻在他耳边说道:“谢谢。” 乐语沉默片刻,转过头瞥了一眼青岚,然后马上站起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没什么事,我也该走了,我已经洗完了,你自便……” “我还没洗,陪我。” “其实我约了尹冥鸿商量玄烛郡的未来,真的没空,他已经在书房等我了……” “让他等!” “我再待下去就脱水了,真的!” ------------ 第219章 乐·坑妹达人·语 呼延丝萝坐在棘心别院的主卧里,看着面前的大床,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刚才青岚姐姐离开后,忽然老管家就带她来到这里。她本来以为这是她将来要住的房间,心里暗道荆家的待客之道还不差,这房间的规格虽然是远远比不上她在望海公府里的卧室,但已经不错了。 然而呼延丝萝坐了一会,便很快发现卧室里许多居住的痕迹。两张不同花纹的被子,放着书稿的书桌,插着书签的书本,放在床边的眼镜……这一切一切,似乎都宣示着,这似乎是某对男女的卧室。 不,不会吧? 我,我才来第一天! 我昨天还跟妈妈一起睡觉呢! 难道今天,就要跟荆正威那个臭男人同床共枕了吗!? 越想越害怕,越待越发抖,呼延丝萝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大灰狼咬住的小羊羔,很快就会被人剥干净蹂躏一番。 想着想着,呼延丝萝晶莹通透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微微咬唇,身体扭捏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始逃避现实,转移注意力观察房间。 她忽然发现,窗台上的眼镜还蛮多了,款式也各种各样……荆正威和青岚姐的眼睛都不好吗?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封面写着《玄君七章秘录》,心想难道是战法手札?然而打开一看,里面各种各样姿势的图画让呼延丝萝满脸通红,刚才脑海里模模糊糊的耻辱想象顿时有了实体。 她暗暗啐了一声,心想肯定这肯定是荆正威的书,没想到那个臭男人为了欺负女人,居然还专门看这种书! 呼延丝萝忽然注意到旁边反光的光线,发现旁边的衣柜柜门是琉璃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衣服,她家里也有。 然后,呼延丝萝看见衣柜里有一套非常暴露通透的黑白女仆装。 她光是想想穿在身上,就感觉脸颊在发烧。 荆正威,呸! 呼延丝萝在心里大声批判这个荆正威的犯罪现场,一边如饥似渴地捕捉卧室里的痕迹,就连卧室里正在燃烧的香薰,都被她认为是掩盖味道的罪证。 她慢慢走到书桌前,看见有一沓文字扭扭捏捏的书稿放在上面。 ‘荆正威那种不学无术的奸商,该不会在卧室里算账吧?’她这般想着,瞄了一眼书稿上的内容。 然后,她再也转不开视线。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呼延丝萝才连忙回到位置上危襟正坐,心里无比忐忑地看着乐语和青岚进来。 “晚上好,呼延四小姐。”乐·药渣·语热情开朗地打招呼道:“你觉得这个房间怎么样?” “挺,挺好的。” “真的吗,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哦。” “啊?”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所预料,但听到乐语这么说,呼延丝萝还是忍不住脸色通红:“这,这也太快了吧?这里,应该是你的卧室吧?” “哈哈,怕了吧!”乐语邪魅一笑,坐在书桌前说道:“你刚才不还说你愿意的吗?怎么,呼延家的四小姐,就只有这点觉悟吗?” “我,我……” 呼延丝萝心乱如麻,下意识瞥了一眼衣柜,乐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转头看了一眼青岚,又看了一眼呼延丝萝,摇头道:“别看了,不会让你穿那种衣服的,尺寸不适合你。” 青岚看了一眼呼延丝萝那博爱的胸怀,幽怨地看了一眼乐语。 不等呼延丝萝松一口气,乐语又紧接着说道:“而且睡觉穿什么衣服嘛,我觉得你不穿衣服最好看了!” 注意到青岚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为了今晚能安静入眠,乐语咳嗽一声,决定停止拱火:“所以说,你虽然觉得望海公是为你好,但如果仅凭‘为你好’这个原因,就让你的下半生幸福葬送在我这里,你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吧?” “不过,你如果想在荆园里做客,我也不介意,就当养了一头混吃等死的猪。至于其他事,你就别想管了,如果望海公真的聪明,我自然会有拉他一把的心思;如果望海公不够聪明,那就算你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动恻隐之心。” 呼延丝萝忍不住说道:“我不是猪!” 乐语道:“你别歧视猪,猪其实很聪明,还会说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呼延丝萝一愣:“为什么?” 旁边的青岚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乐语摆摆手,示意青岚送猪回猪圈。 呼延丝萝离开前,忽然回头问道:“荆正威,你为什么非要和大家作对?难道跟大家一起和气生财不好吗?” 青岚停下来,没拉着呼延丝萝走。 她似乎也在期待乐语的答案。 或者说。 她也希望乐语能回心转意。 乐语瞥了他们一眼,说道:“你没见过我曾经因为某个人的死亡而流泪,你没见过我在天府酒楼看着那群银血少爷们大吃大喝而杀心四溢,你没见过我每次路过贫民窟都不忍心睁开眼睛看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你没见过每天夜里反省自己又碌碌无为一日,你没见过,因为这些事我压根就没干过,老子天下第一,你算老几,非要我给你解释心路历程?” “居然敢直呼银血会会长的大名,青岚,拖她出去打屁屁,要响!” 青岚憋着笑将一脸懵逼的呼延丝萝,随着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呼延丝萝在外面发出一声羞愤欲绝的惊叫。 不一会儿,青岚回到房间,环住乐语脖子抱怨道:“都怪你,非要我当坏人,这下丝萝可能会讨厌我了。” “这不挺好,也算是斩断你想跟她做姐妹的念头了。”乐语说道:“讲道理,我就算真的娶她,也宁愿你跟她是仇人,天天绕着我争宠,总好过你们两个一起拉我进房间……噫,想想就觉得恐怖。“ “你要是敢招惹其他女人我就咬死你!”青岚龇牙咧嘴地说道,说完又噗嗤一声笑了。 “多维持一会嘛,你的坏女人形态也让我感觉很新鲜的。“ “是吗?那我就坏给你看!” “别闹,我要更新,我要更新了!——” 两人在床上打闹一会,青岚忽然压着他,挑眉问道:“所以你真的……没有给我增加姐妹的心思吗?” 乐语叹了口气:“哎,我不想重复同一句话太多次。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无妨——是的,青岚,直至这具身躯到达死亡终点,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侣。” 青岚脸微微绯红,但没有罢休的意思:“那你老实回答我。” “问吧。” “千雨雅是谁?“ 乐语一愣,脸色严肃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知情识趣几乎是青岚的本能,她几乎能感觉到乐语进入了战斗状态,便不再纠结感情那些小事,认真说道:“你每个月都会通过‘逆风邮局’汇钱到炎京皇家学院,给一位名为千雨雅的女学生,我之前早就知道了,以为是你的……未婚妻,所以才一直没说起这事。” “千雨雅是我朋友的妹妹,我朋友死得老惨了,我于心不忍,穷得只剩钱,所以就送钱给他妹妹,算是代朋友照顾她。”乐语解释一番,但依然眉头紧皱:“我每次汇钱都吩咐邮局的人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你怎么知道的?” “吩咐也没用啊。”青岚笑道:“自从你当上银血会在,你在玄烛郡可谓是炙手可热的名人,邮局的人都认识你。事实上这个情报还是邮局职员告诉我,他觉得这个消息可以在我这里卖出高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乐语懵了。 他慢慢坐起来,扶着额头,脸色逐渐变得平静。 获得‘冰血体质’后,乐语不再会感受到后悔、难过之类的负面情绪。当情况超出他的预料后,他就会强制进入冷静状态,迅速思考解围的方法。 青岚察觉到不对,轻声问道:“千雨雅可能会有麻烦?” 乐语微微点头,伸出手抱住青岚。 他忘了自己身份的变化。 之前他只是荆家大少爷,在荆家都不算是大人物,他上面还有荆青蚨、荆正武、荆正堂这几个人压着,因此没什么人会关注他。 但他现在已经是银血会会长。 而且,还是一个得罪无数权贵的会长。 那么,他过往的踪迹,都将被无数人翻来覆去地调查,以获得可以控制他的弱点。 以前他给千雨雅汇钱,顶多会让邮局的人感到好奇。 现在,或许玄烛郡的大人物们,都在好奇千雨雅究竟是他什么人。 然而身处玄烛郡的乐语,对此根本是束手无策。 他只能祈祷。 炎京的白夜,能够保护好千羽流的妹妹。 “希望她没事。” …… …… 炎京。 甜水胡同。 四下无人的街道,明亮遥远的路灯。 千雨雅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天,有什么事找我吗?” 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了出来。 “你的名字叫千雨雅,18岁,住在西城大道朱雀胡同,未婚,是炎京皇家学院的大一新生,每天都要上课到18点才能回家,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晚上11点睡,每天睡足8个小时,睡前,你一定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进行20分钟的战法养体,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老师都说你很优秀。” 看着一个陌生男子将自己的情况调查得事无巨细,一般女性早就夺路而逃了,然而千雨雅脸色依旧平静。 “你对我的调查,大致上没有出入。”她说道。 “你的肯定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斗篷人颌首行礼,说道:“但我想调查的事,至今没有确切结果,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 “你跟玄烛荆家,到底有何关系?” ------------ 第220章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玄烛荆家?” 一身素蓝淡雅穿着的千雨雅微微蹙眉,双手提着灰褐色的书袋子,脸露疑惑:“玄烛……你是说东阳区玄烛郡?” 千雨雅的表情没有任何慌乱紧张,只有惊讶和疑惑,反问的语气也十分正常,仿佛每一根眼睫毛都在表达‘我不知道’的态度,任何人看见都会觉得她真的不知道什么玄烛荆家。 但斗篷人却平静说道:“看来你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 “如果你愿意说多一点情报,或许我能想起来。”千雨雅摇摇头,脸色有些无奈:“我从未到过东阳区,更没到过玄烛郡,也不认识任何姓荆的人,我根本不知道——” “逆风邮局。” 斗篷人缓缓踏出一步:“这是一家只负责东阳区和其他区邮运的邮局,总部在玄烛郡,你曾经两度从逆风邮局的邮递员里拿了两笔钱,依照这些天对你的观察,你毫无疑问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你不可能不调查是谁给你送钱,哪怕邮递员也不知道,但你至少能查出来,邮递者在东阳玄烛。” “你很聪明,演技也很好,但你不知道我掌握了多少情报,终究还是无意中露出了破绽。” 千雨雅收敛表情,恢复不起一丝波澜的平静。她忽然撕开自己的长裙,露出洁白仿佛在发光的白丝袜长腿,长裙变成轻便的短裙;脱下秋衣外套,露出里面薄薄的贴身白衣。 然后。 她双腿猛地一踏,平地一声响雷,宛如魅影般冲向斗篷人! 右手如牙击,起手光爆,赫然是咬战法·荒咬! “非但没有逃走,反而主动向我走来吗……”斗篷人对她的举动既无赞赏也无惊讶,眼看着千雨雅拳头的光爆就要打过来,他却主动迎上去,斗篷下的双手如蛇信吐一般刺过去! 这时候,千雨雅忽然跃起,整个人在空中划出月牙般的曲线,快速越过斗篷人的上空,双手往下挥击,极其刁钻地击向斗篷人的后颈! 然而,千雨雅发现自己不仅打了个空,而且迎面而来的,是一记凛冽的后旋鞭腿! 在千雨雅跳起来的瞬间,斗篷人居然借着前进的惯性弯腰翻跟斗,如齿轮咬合般巧妙地避开了千雨雅的后击,顺势用后旋腿向上反击! 啪! 哪怕千雨雅瞬间采取防御手势,但空中无法借力,还是不得不硬吃了这记鞭腿,整个人就像是被全速前进的汽车撞到一样倒飞出去,但是一碰到地面就马上改变身姿恢复警戒姿态,没有留给敌人一丝一毫追击的机会! “很好的构思,用荒咬的光爆掩饰脚底下面的光影,看起来用的是咬战法想要正面攻击,实际上用的是凌虚战法绕后杀着……不愧是皇家学院新生里声名鹊起的天才。” “假如用战牌来描述,你先打了一张直击,然后盖了一张暴击,你以为我会用反击,实际上我用了两次直击。” “原来如此,这么说白袜原来不仅仅是你的兴趣,也是你用来掩饰凌虚光影的装备?” 斗篷人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的发现,一边说一边接近千雨雅。千雨雅等着他的接近,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 “……我们其实并没有非要战斗的理由。”他说道:“只要你说出你跟玄烛荆家的关系,我马上掉头就走,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如非必要,我也不想招惹一位皇家学院的明日之星。” “其实我并不想用武力来索取情报,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悄无声息获得情报就离开。因为战斗很麻烦,善后也很麻烦,最麻烦莫过于打起来却被你跑了……” “你似乎很希望我转身逃跑?”千雨雅忽然说道。 “……为何这么说。” “你花了很多时间聊天,留给我足够的观察时间和冷静时间;你慢慢向我走来,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施压;你暴露自己不喜欢战斗,隐隐暗示自己不会凌虚战法……你在希望我赶紧转身离开。” 斗篷人声音平静:“你认为我在另外一头有同伙?”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有的话,他现在过来,配合你前后夹击,我一样走不了。”千雨雅摇摇头:“我更倾向于认定,我后面的环境,更适合你抓住我。” “后方树木众多,街灯离这边本来就远,树木隔断令后方非常昏暗。也就是说,你要么拥有藏剑者的手段,能在黑暗中保持更多实力;要么在大家实力大幅下降的环境里,你更有把握抓住我。” “很好的推理,所以你想朝我后面逃跑?”斗篷人指了指他后方的胡同。 “又或者。” 千雨雅摆出咬战法的架势:“我可以打败你,然后从你口中得到我想知道的情报。” “沉着冷静。” “天赋过人。” “勇敢果断。” “大胆贪心。” “此间事了,我会坚决向组织提议吸纳你为成员。”斗篷人从背后抽出两柄匕首:“前提是如果你还没被白夜洗脑,以及——” “如果你能在匕首割断你喉咙之前说出情报。” 啪! “不要小看我们。”千雨雅身如魅影,双手光爆如狼吻,狠狠噬咬斗篷人! “荒咬,月弧,你的所有攻击意图在我面前无所遁形。”斗篷人游刃有余地切破荒咬光爆,然后将匕首放在千雨雅准备抬腿的方向,看起来就像千雨雅主动往刃口上踢:“先切断脚筋——” 就在此时,斗篷人忽然感觉自己针芒刺背,迅速用眼角余光往后一瞄,看见数道剑光远远刺来——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 斗篷人一抖斗篷,斗篷忽然泛起金色的光辉,将数道剑光直接卷走,便听得啪啪数声,斗篷碎成几截,但总算是躲过了这暗中刺杀。 “林雪,千雨雅的舍友,晨风林家剑的传人,”斗篷人放弃攻击主动侧闪回避,看了一眼后面执剑前来的高挑小姐姐林雪,嘴里依然说个不停:“在你的朋友里,也就她算是有点实力,不过仅仅如此的话——” “不要小看——” 斗篷人后方的墙壁忽然崩裂,十道血光如同刀锋绞杀般杀向斗篷人,眼看着就要将他乱刀分尸! 狼鹰拳秘传·狼噬! “——奎家的女儿!” 有点矮但辫子很长的奎念弱中气十足地从旁边杀了出来,满脸写着高兴,毫无迟疑就要收下这个跟踪狂的人头! “哎呀。” 斗篷人舞转匕首身体一转,将十道血光全部切碎,然后轻轻后跳,直接跳到另外一边的墙上。 “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位舍友平时柔柔弱弱,但打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他说道。 奎念弱哼哼说道:“那可当然,我警告你,你要是还敢跟踪小雨,我就喊我爹和小雨她哥过来打你!我爹和她哥,可都是很恐怖,很可怕的人!” “……哦?”斗篷人:“根据我的情报,她哥和你爹……” 啪! 铮! 林雪和千雨雅同时突进发难,斗篷人轻松跳到另外一边避开,倒是他刚才站立的墙壁瞬间被刺穿打碎。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千雨雅和略显着急的林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环视一周笑道:“该不会你另外一位舍友也在这里等着埋伏我吧?” 千雨雅:“你猜。” “算了,再逗留下去都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人,炎京的水可是很深的。”斗篷人弯腰敬礼:“千雨雅小姐,这次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千雨雅:“你放弃了?” 斗篷人:“本来我就不应该接受你的挑衅走出来。我还是太自大了,早知道你绝非鲁莽之人,既然你选择这里作为见面的地方,就表明你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我以后也不会再跟踪你,毕竟你要么在皇家学院,要么走大路回家,要么在……反正,你不可能再给我抓住你的机会。” “再次致上歉意,千雨雅小姐。如果还有下次见面,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抱有成见,我个人十分欣赏你。” “如果真想要道歉的话,”千雨雅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应该说出你的目的?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 “嗯?”斗篷人慢慢后退:“出乎我的预料,原来你真的不知道,甚至还想从我口中得知更多情报……有了这个判断,我也可以交差了。” “谢谢你,千雨雅小姐,晚安。” 他慢慢步入树林密集的胡同巷子里,奎念弱想追过去,但被林雪拉住了。 “别追,他只是不想打,但我们追过去是输定的。”林雪脸色凝重地说道。 “我们三个打他一个,难道我们还能输?”奎念弱一脸不相信。 “你刚才的十道血光是被他斩断,而不是被光爆湮灭。”林雪摇摇头:“光爆互相湮灭是硬碰硬的简单活,但直接斩断如此干脆利落……我也做不到,这不仅需要融会贯通的见识,更需要他十分了解狼鹰拳才能坐到。” “确实。”千雨雅捡起自己撕下的裙摆和外套,说道:“我的所有攻击意图都被他精准预判,他如果不是担心还有人会来,他一个人也足以留下我们。” “这个跟踪狂这么厉害的吗?”奎念弱吃了一惊:“炎京好恐怖啊,连跟踪狂居然都有融会贯通境的实力,我想回星刻……” 这时候,旁边响起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她们转头一看,看见黎莹从崩碎的墙壁里爬出来,手里拿着一柄轻型手铳。 “刚才手铳掉了,地方又黑,我摸了好久才找到……”黎莹环顾四周,紧张兮兮地说道:“人呢人呢?居然有人敢跟踪小雨,我黎莹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 第221章 千羽流还能有朋友?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 “大声点,我听不见!” “下次不敢了!” 千雨雅四人乖巧地跪在地上,奈青霓坐在椅子上,用恨铁不成钢恨屎不成饭的眼神看着她们。 奎念弱和黎莹倒是还好,前者在家里早就被父亲罚惯了,后者没皮没脸,跪就跪了; 但林雪比她们年长一岁,平日在家里跟父亲也是平等地位,长大之后何曾跪过?但这次她们理亏,林雪也只好跪着,但还是挺直腰杆,表明自己在四人中的长者地位。 然而她们这么乖巧,奈青霓还是很气,气得忍不住踱步走来走去:“念弱和小莹就算了,但雨雅和小雪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会跟她们一起疯?有事告诉我一声也行,告诉学校老师也行,怎么都比你们直面凶徒来得好啊!” 奎念弱目瞪口呆地看着奈青霓,一面痴呆状。 黎莹忍不住说道:“奈姐……” “我不是你姐!你都不相信我,还喊我姐干什么?” “不是,奈姐,那个……” “嘴巴说得好听,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万一你们出了事怎么办?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对方不止一个人怎么办?” “奈姐……” “别喊我姐,我没有你这种不爱惜自己的妹妹!” “奈姐。”千雨雅迅速说道:“这次计划是我提出来的,跟她们无关。” “啊?”奈青霓一怔,眨眨眼睛:“不是小莹和念弱带你们疯吗?” “奈姐!”黎莹抱着委屈巴巴的奎念弱说道:“你看念弱都快哭了!你怎么还这样说话,我们两个明明是仗义帮小雨!” “嗯,额,嗯……你们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一出事我都会认为是你们两个带坏头。”奈青霓眼神飘忽:“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回房吧,不罚你们了。” “本来我们就不该被罚。念弱,咱们走,洗澡去,今天你黎姐帮你搓背!” 黎莹雄气赳赳地牵着奎念弱去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你走你走’‘放开我啊’‘可恶,你明明这么矮为什么还会这么大’的虎狼之音。 奈青霓叹了口气,带着千雨雅和林雪去书房,说道:“简单描述一下那个斗篷人吧。” 千雨雅和林雪便将斗篷人的战斗特征说出来,奈青霓听着听着,眼神慢慢变了。 “精准预判攻击意图,了解各流派战法,隐匿身份行动……”奈青霓眉头紧皱:“不会吧,他们怎么会盯上你们的……” 林雪马上问道:“奈姐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奈姐,他似乎也知道白夜。”千雨雅淡淡说道:“他曾向我发过邀请,还说如果我没被白夜洗脑的话,他会向组织申请招揽我。” 本来想敷衍打发她们两个离开的奈青霓,听到这话思索片刻,无奈说道:“他们……是辉耀朝廷里的一个源远流长的隐秘组织,成员数量不多,但特征很明显:他们每个人都是战斗好手,对融会贯通境以下的敌人几乎是手到擒来,能够精准预判敌方意图。” “他们可能是修炼了某种禁忌战法,又或者拥有神兵,我们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们组织人数虽少,但如果每个人都有神兵,现在的神兵都不够分呢……” 林雪惊讶道:“辉耀朝廷的组织?那他们跟我们应该是敌人吧?但他怎么……” “不,不算是敌人,至少现在不算。”奈青霓摇摇头:“朝廷派系众多,那个组织一直都是各方忌惮的对象,他们甚至跟我们合作过。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存在是有利的。” 千雨雅忽然道:“养寇为患?” “可以这么说。”奈青霓掠过这个话题:“雨雅,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你吗?” 千雨雅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林雪知情识趣,站起来说道:“我也该去洗澡了……” “不,雪姐,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千雨雅说道:“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分别收到了两大笔钱吧?” 奈青霓和林雪点点头,林雪说道:“你忽然有钱跟我们坐公车,黎莹都高兴死了,每天都能多睡一会觉。” “你们没问我钱的来历,我很感激。但这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千雨雅说道:“邮件里有一封信,信上写,送信人是我哥的一位朋友,他知道我在炎京上学,所以托人将钱给我资助我上学,并且表示这些钱与他和我哥的交情相比,不值一提,因为他们是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 “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但他给的钱很多很多。” “但在我的印象里,”千雨雅摇头道:“我哥似乎不认识这样的有钱人,甚至可以说,除了陈辅跟我哥算是朋友外,我哥似乎没有其他朋友了。” 林雪表示赞同,她也调查过千羽流,如果有人说他和千羽流这种人可以同一条裤子,林雪也只能认为对方是喜欢偷男人裤子的变态。 “那你如何处理那些钱?”奈青霓问道。 千雨雅:“存起来慢慢用,毕竟在炎京学习要花不少钱。” 林雪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用这种来历不明的钱呢。” “钱不是假的,为何不用?”千雨雅淡淡说道:“既然我能承受命运带来的磨难,自然也要接受现实突然的馈赠。” “而且,我本来以为,这些钱是来自我的仇人。” 林雪和奈青霓一愣,奈青霓旋即反应过来:“玄烛,千羽流的朋友……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好像只有阴音隐一人!” 林雪接着说道:“你说‘本来’……也就是说,你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是的,”千雨雅点点头:“那个人说,给我送钱的逆风邮局,总部在玄烛郡,而他想知道的是,我和玄烛荆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虽然无论是谁送钱,千雨雅用起来都不会有压力。但如果真的是阴音隐给她送钱,她用起来的确会更加轻松。 不过,如果阴音隐想以此消磨自己的罪业,千雨雅就会让他知道他只是培养了一个敌人。 在得知兄长的死讯后,千雨雅已经不再感到悲喜。 她现在的心里,只剩下三种东西:兄长的意志,复仇,以及,她的劫。 “玄烛荆家?”奈青霓微微挑眉:“有点耳熟……我明天去找找资料。” “[新 ]玄烛?” 听到林雪若有所思地复读,千雨雅问道:“雪姐,你知道什么情报吗?” “算不上情报,但我前两天看见黎莹在读报纸。”林雪耸耸肩:“你也知道,黎莹除了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看的,我就好奇看了两眼,发现她在读一份报纸,她还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东阳玄烛郡最近流行的报纸,炎京数量很少,都卖疯了。” 千雨雅马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奈青霓点头:“你们也尽早休息吧,我明天找到详细情报就通知你们。” “奈姐。” 千雨雅忽然停下脚步:“朱雀胡同这边,是不是很安全?” 在学院里,那些人不敢乱来很正常;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是隐秘组织,自然也不敢嚣张行动;但是朱雀胡同这边已经是居民区,斗篷人仍然不敢贸然行动,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奈青霓瞥了她一眼,耸耸肩说道:“如果你下次能将那些人引入朱雀胡同,我保证他们都跑不掉。” “明白了。” 千雨雅和林雪走出房门,正好看见黎莹和奎念弱穿着睡衣回房。 “噫,不跟你睡!” “行啦行啦,我会负起责任好好照顾你的。” “你负个屁!”就连奎念弱这么软弱的人都忍不住爆粗了:“抢走被子就算了,我好几次被你踢下床,我才不跟你睡呢!” “那为什么是我踢走你而不是你踢走我呢,这说明还是你的问题……” 千雨雅进房打断她们的日常吵闹,问道:“小莹,听说你有买来自玄烛郡的报纸?” “是啊,小雨雪姐你们也想看吗?”黎莹看了她们一眼,获得肯定的答复后说道:“借给你们倒是可以,但你们要答应我,一定要认真、仔细、聚精会神地看封面,行吗?” 这个要求略显奇怪,不过林雪和千雨雅没多想,点头答允。她们显然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奎念弱俏脸一红,拉起薄薄的被子盖住脸庞。 黎莹在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喏,记得,一定要认真看封面,然后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千雨雅接过报纸,看见报纸首页那铁画银钩的名字: 《青年报》 ------------ 第222章 「会长已阅,准许屠宰」 「第六水泥厂」 「地点:外城区丁九十一号」 「所属:琴家商会」 「工人数量:八十六」 「推荐接管人选:工厂队长卢七」 「现责任人:琴寿」 乐语瞥了一眼,拿起长方形印章沾了点红泥,在这张报告上面重重印下两行字—— 「会长已阅,准许屠宰」 接着下一份报告,是听家的天府酒楼,乐语快速浏览一遍,依然印下相同的印章。 像这样的报告,还有一百五十六份,全部都是尹冥鸿独自一人提交上来的——当然,他是这么说,乐语也是这么信,不过大家心知肚明,这是白夜在这一周内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情报。 乐语给予银血商会一周时间筹钱填满军费池,是出于各种考虑的综合判断,既是为了钓鱼执法杀一批要钱不要命的贪婪哥布林,更是为了给接下来全面取代银血会争取调查时间。 像接管银血会生产资料的事,怎么可能是临海军带兵过去,拳打商人脚踢贵族,然后随便挑选一位幸运观众当厂长就能完满成功的好事?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效率太低,而且容易产生许多风险。 乐语知道,像望海公这样的聪明人绝对不少,但他们顶多就以为荆家只是想一统银血称霸东阳,说不定还想联盟蓝炎染指天下,因此他们并没有多少抗拒——反正乐语想要统治,也少不得他们这些贵族大臣商人。 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未来二十年就是辉耀二千年未有之变局,根本没什么人愿意死守辉耀朝廷这棵腐朽的大树。 焉知荆正威就不能入主炎京,开创荆棘王朝? 就算未来荆正威兵败,但他们这些贵族商人,也依然可以投诚给下一家主子。 因为他们是统治的中流砥柱,是朝廷威望的基础,染指王座的人总有输家,但他们永远都是赢家。 如果荆正威真的是雄韬大略的明主,听他号令又何妨? 当然,毕竟现在荆正威占上风了,他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也得听,毕竟荆正威连望海公都敢率兵围府,银血贵族也是怕死的,只能乐观地往好处想,希望荆正威真的是明主。 但这一切前提是,荆正威真的会继续凭借他们统治东阳。 而接下来的‘军管’东阳,很可能就会让这部分聪明人意识到。 荆正威。 并不想依靠他们统治东阳。 他们那份虚伪的幻想,即将被红色洪流组成的铁拳打破。 为了防止他们反扑,将银血会的‘遗产’尽量完整地保留下来,乐语也只能做好事前安全准备,不然做到一半发现要被反杀,那就尴尬了。 其实在和阳军溃败,临海军在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银血会早就变成没有钳子的大闸蟹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乐语这些日子将他们最后一丝财产也榨干了,相当于其他爪子也被全部剥除,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清蒸和爆炒的下场。 但乐语依然很小心,因为工人本身就是资本家所能驱使的力量,而且玄烛郡拜金风气严重,万一工人们被煽动了,乐语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乐语必须要快准狠地切断银血商人与工人的联系,他预备在两天之内将所有工厂负责人换上白夜认可的工人代表,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要他们继续生产并且不再听从资本家的话即可。 这才是乐语真正的杀着。 在银血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的财产全部蒸发。 财产是什么?金钱?地契?珠宝?货物?人脉? 不,是等价物。 是人们共同认可的价值。 当乐语以银血会会长的名义牵头,帮助玄烛郡各厂各店铺建立交易渠道,他们就会发现,虽然商会、厂长、店长没了,但他们依然可以正常生产正常交易。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因为操作生产资料的,是我们自己。 这样的时间不用太长,只需要一个月……不,甚至只需要一周,他们就会发现,虽然资本家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工人,但实际上他们没了,工人也依然能活得好好的。 到了这个地步,银血商人也就彻底失去了威胁,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乐语绞尽脑汁回忆出来的‘公审大会’。 而对于自己的安危,乐语一点都不担心。 先不提他已经通过‘阴音隐’向白夜表明,荆正威已经成为自己人,愿意一起为建设和谐社会而奋斗,更重要是,他是这场运动中毫无疑问的主角。 代临海军‘军管’玄烛郡的,是他; 在所有工厂代表都担惊受怕的时候,他作为银血会会长承认他们的身份,并且组织他们恢复生产交易; 当银血会想要抵抗历史的车轮时,他也会第一个出来收下人头; 在大家脑子都转不过弯,试图恢复旧制度时,他会站出来将生产资料进行公有制改革,组建人民军队。 就算白夜想鹊巢鸠占,乐语也丝毫不慌。 到了那个时候,名望、人心、甚至连军队都可能站在他这边,想要摘桃子哪有这么容易,但反过来,乐语却是很容易摘白夜的桃子——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作为玄烛郡现在实际上的主人,一切是非功过都会自动算到他头上。 不过,乐语觉得自己多半只愿意当一个知识搬运工。 等他将自己对人民国家的理解全部用在东阳这片大地,搞出先进文明国家的雏形后,他也差不多腻了。 虽然说屁股决定脑袋,坐上领导的位置就会成为领导,但乐语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当统治者,他倒是比较喜欢当上斩昏君下斩谗臣的正义刺客。 到时候,将东阳交给白夜也行,交给其他有能力的人也行,反正乐语就带着青岚退休,躲到小楼成一统,找些耀石工匠研究捣鼓,看能不能用耀石制作空调和冰箱。 等辉耀安定下来,他和青岚就到处游山玩水,顺便找找天地秘境·神魔之井。 找不到就算了。 如果找得到的话,等青岚死了,他就进去看看。 说起来,在内战结束之前,辉耀其实还蛮危险的,不如趁早做好准备,去斯嘉蒂建一个海景别墅,早点过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吧…… 叩叩。 尹冥鸿推门进来:“会长。” “二当家你来啦。”乐语热情地招呼他一声,“我刚好处理完这些文件了,你拿去吧。” “是。” 尹冥鸿拿走那一沓报告,看见「会长已阅,准许屠宰」,不禁愣了一下。 看见他想翻看其他页,乐语直接摆手说道:“不用看,所有报告都是一样的审批结果。” “全部?” “全部。” “这会不会太急了……”尹冥鸿有些迟疑。 “不用急,最紧要快。”乐语摇摇头:“一百五十六家工厂店铺,如果每一家都让他们主动交出权力,你认为我们要花多少时间?一个月?两个月?” “你要知道,工厂店铺,那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搞什么小动作,太容易了,而我们有什么?” “我们只有五百名临海军。” “如果跟他们慢慢来,我们花一年都未必能全面接替玄烛郡的产业。” “更重要的是,”乐语说道:“蓝炎前两天来信,他顶多在东阳再停留半个月。” “也就是说,半个月后,要么是我们在庆贺欢送临海军这群入侵者,要么是银血会在庆贺我们死期到了。” 尹冥鸿问道:“一定要下杀手吗?” “如果他们愿意乖乖接受现实滚出去,不动手也可以。”乐语微微挑眉,笑了:“二当家,你在同情他们?” “我只是……厌恶杀太多人。”尹冥鸿声音低沉:“我想诛灭银血会,但我并非为了复仇,也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我深爱东阳这片土地。” “杀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银血会的确养活了很多人,比起其他执政区的乱状,它甚至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会长你一样,遇到……遇到能改变一生的贤内助。” “这些人里面,或许有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有平时对工人多有照顾的好人,只是……抱歉,我好像太过自说自话了。” “你这么想其实很正常,”乐语笑道:“恻隐、怜悯、公平、正义……这些都是值得珍惜的美好品质,但现实利益也很重要,互相平衡下,便衍生出名为‘阴谋’的东西了。” “这些负责人里,当然有对工人好的,对工人充满同情的,但更多的是剥削工人中饱私囊的贪婪资本家。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一一甄别,只能快刀斩乱麻。” “这场是两个阶级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对面流血,就是我们流血。现在他们流多点,我们以后就流少点……” “我明白了。”尹冥鸿非常不礼貌打断啵嘴,转身离开。 “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呢。” 乐语喊住尹冥鸿,说道:“你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问问工人的想法,结合自己的判断,再做出决定。” “杀掉,还是打断狗腿,甚至直接放走,都随便你。” “反正动手的人又不是我,而是你。” 尹冥鸿忽然九十度弯腰鞠躬,认真说道:“谢谢会长宽容我的任性。” “噫,别让青岚听到这种话,不然她又要怀疑什么了。”乐语摆摆手:“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二当家了。” “绝不负会长所托。” 看着尹冥鸿离开的背影,乐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 在失去恐惧和绝对冷静的双重加持下,他似乎变得……太过自信了。 ------------ 第223章 光明的未来 天刚蒙蒙亮,听贵古就离开温暖的小窝,马不停蹄前往位于外城区的‘振听精密机械工厂’。 光从名字上分析,就知道听贵古跟前任银血会会长听古关系匪浅。 事实上他们的父亲也是主仆关系,前家主生了个儿子叫听古,于是老仆人便给自己儿子起名叫听贵古。 听起来就很旺小主人。 老舔狗操作了。 事实上这么做是很危险的,因为听家儿子争家产是老传统了,天知道最后会是谁赢。 你起个名字叫听贵古,就相当于提前押注听古会赢,万一听古输了,那你可能会因为名字是非法字符而遭到404物理消灭。 一个贩卖制造军火的家族,里面可良善不到哪里去,不过也比荆家好——毕竟听家顶多请你吃花生米,而荆家几乎是请你吃屎。 但结果很显然,听古赢了,因此听贵古这个被父亲压上赌桌的筹码,也一跃成为听家炙手可热的舔狗人物,直接脱离仆人阶级,又娶了听家旁系的女儿,算是入赘听家,成为自己人了。 让外姓得力手下娶旁系血亲以拉拢关系,几乎算是辉耀上流社会的惯用技巧,远的有蓝炎娶吕仲的小女儿,近的各家各商会都有。 比方说,这些日子尹冥鸿一副荆正威得力走狗的模样,大家都在猜测尹冥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荆正威的妹夫,而荆家有适龄女儿的几房亲戚都已经做好准备。 虽然说听贵古成了听古的心腹,但听家最核心的产业,是铳械制造工厂。 那是位于郡外,有武装部队守卫的堡垒工厂,不过那里现在应该已经被临海军暂时接管生产了。 听贵古这种刚刚从奴仆晋升到自己人‘一代听家人’,自然是没资格掺和到铳械制造中,但听古也没亏待他,让他当了‘振听精密机械工厂’的厂长。 虽然看起来像是生产机械零件的普通工厂,但实际上,这是整个玄烛郡最暴利的生产工厂之一。 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荆家的烟厂,以及……内城赌场不归楼。 轰隆! 听贵古推开工厂大门,一位工人马上迎上来哈头点腰:“厂长好!” “阿财来了吗?” “在楼上等你咧!” “好嘞,你去忙吧。” 听贵古穿过工厂,走过一箱箱刚刚生产组装好的钢铁护环。 工厂有一大半区域都是钢铁间隔的密室,里面有几十位工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将剪切好的耀石拼入护环,这个操作必须小心谨慎,一个不好用力过大就会引爆耀石,进而将护环里堆积的火药引爆。 虽然这点量的火药爆炸威力不强,但距离太近的话,就会因为爆炸产生的碎片直接刺穿眼球嘴巴,工厂每个月都会引起耀石爆炸而近距离炸残炸死的工人。 钢铁隔间这么优越的工作环境,可不是听家良心发作,而是因为这样能显著降低连环事故发生率,而且拼装耀石的熟手工人培养时间很长,损失一个就会降低整体生产效率,听家当然会爱护他们。 里面甚至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白发熟手工人,丝毫不受中年危机影响,可谓是拥有‘不可替代性’了。 虽然全场几十个工人里,只有一个活到五十岁的老工人。 而另外一边的工人,则是在用车床将护环按压组装,给护环添加锁孔。到了这一步,虽然也会偶尔产生爆炸意外,但危害性低了很多,技术含量也不高,因此工人们都是年轻人。 看到这里,这‘精密机械’到底是什么,也呼之欲出—— 恩典锁。 也就是现在玄烛郡99%奴仆都会戴有的东西,一旦他们没有每天去光能补充器打卡钉钉,就会触发恩典锁里的‘逃奴判断’,恩典锁直接爆炸,将奴仆的脖子、四肢炸断。 可谓是划时代的智能锁。 恩典锁平均两三年就要更换一次,玄烛郡的奴仆数以万计,而且东阳区广大种植园的奴仆数量更是以数以十万计,而生产恩典锁的工厂就只有两三家,几乎有点供不应求。 因为恩典锁对钢铁加工要求很高,再加上制作过程容易死人,只有寥寥几家点了钢铁加工科技的商会能造的起,其中‘振听恩典’就是最大的恩典锁制造商。 其实听家并非发明恩典锁的商会,不过发明恩典锁的商会跟听家谈合作的时候,听家花大价钱挖到了核心人员,得到了恩典锁的工艺秘密,直接踢开发明家,自己吃下恩典锁这个暴利市场。 后来就连发明家都被他们挖走了,改进了几代恩典锁,才变成现在奴仆们人手一个的时尚单品。 听贵古来到厂长房间,看见穿着工人衣服满脸污垢的来财,顿时眼前一亮:“不错,看起来很像了,熟悉工厂里大多数操作了吧?” “熟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来财点头道:“但贵叔,为什么非要我来呢,我在听家也……” “傻孩子。”听贵古摇摇头,坐下来说道:“你在听家做的再好,顶多就是当少爷的贴身小厮,如果运气好侍候的少爷起来了,才能混到管家的位置当当,但管家位置僧多粥少,哪能轮到你?如果运气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看到头了。” “但如果你抓住这次机会,争取留在厂里,家主说不定就会顺势提拔你当干部,等我老了之后,哪怕你当不了厂长,也能在这里抽到不少油水,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不是问题!” 来财恍然大悟:“贵叔你对我真好。我也要学贵叔你,好好工作争取主家赏识,说不定以后主家也会让我入赘的……” “别!” 来财一愣,迷茫地看向听贵古,听贵古心知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转而说道:“想娶听家女,做你的美梦。你看你贵叔我,也是在听家三代为仆,劳苦功高,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就凭你,也想凭几十年的奋斗,赢过我们三代人的积累?好高骛远!” “是,贵叔说得对。”来财嘻嘻笑道:“不过《青年报》有句话,叫做人嘛,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你小子还看报?”听贵古呸了一声,叹气道:“别想了,过几年贵叔给你谈门亲事吧,保证让你娘早日抱上孙子。” “谢谢贵叔!” 看着来财这小子,听贵古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那是他的儿子。 听贵古虽然娶了听家女,但妻子十分看不起他,很少让他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因,他们成亲多年,却一直无子无女。 年轻时还没什么,等到听贵古年纪大了,他对后裔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年到中年,他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妻子分房睡,有钱财但没地方花,职位是家主给的,就连名字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但他也不可能纳妾或者怎么的,他从小到大学会的道理就是主奴尊卑,既然他入赘听家,一旦他敢光明正大对不起自己妻子,等待他的就只有一颗花生米。 所以他只能偷偷摸摸。 他要让儿子出生在自己可以照顾的地方,所以他和听家的一个女仆好上了。 女仆生子在大家族太常见了,只要女仆没有疯到非要指认这是谁谁谁的私生子,一般都是允许生下来。 奴仆生下来自然也是奴仆,而且是从小培养的定制奴仆,只要没有残缺,大家族还是蛮喜欢的。 虽然让儿子一出生就是听家仆人,不过听贵古不介意——你老子我也是从小当仆人,而且吃好穿好,算不错啦! 随着来财一天天长大,听贵古也开始做好让他接班的准备。 他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办法,这次临海军要求暂时‘接管’银血诸多产业,却给了他一次机会。 根据要求,听贵古这种商会干部都要交出位置,退出工厂管理。 但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前些日子听贵古被老家主喊过去,被要求‘从家仆里找一个人进厂,推荐给临海军当助手’。 听贵古马上意识到,这是让来财接班的绝好机会。 临海军就算要接管工厂,但军人识条铁生产咩。 他们肯定也要从工人里,挑选幸运工人帮忙代管工厂。 那么,只需要代管的人也是商会的忠仆,那银血会的时代,就不会变。 于是听贵古马上将来财从听家带出来,让他在工厂里上了一周的班,带他熟悉了如何操作机器和管理工人,为他铺平了道路。 就等临海军过来接管工厂了。 不过新家主听晚见与银血会会长荆正威闹得很僵,临海军估计会针对听家,因此听贵古并不担心。 嗒嗒。 有工人忽然跑上二楼,气喘吁吁地说道:“厂长,外面,外面有一堆军人来了!” 来了! 听贵古看了一眼来财,低声问道:“还记得等下要怎么说吗?” “记得,贵叔,我一定能做好的!”来财重重点头。 “好!” 听贵古志得意满地站起来,带着来财走出去。 他的孩子,也会有光明的未来。 ------------ 第224章 他们是自由的 听贵古走出来,便看见二狗子尹冥鸿和临海军官完溪沙。 短短一周时间,尹冥鸿的外号计划速度非常快,一开始大家都叫他‘二当家’,因为荆正威也这么喊他,暗地里是想挑衅他们两个的关系,让荆正威意识到这个手下已经是一人之下的地位。 后来尹冥鸿不干人事,屠戮志士仁人,搜刮各家财产,甚至还怂恿荆正威冲击望海公府,大家便暗暗骂他走狗。 有时候‘二当家’‘走狗’喊快了,便演变成‘二狗子’了,更加朗朗上口,很快就在银血内部传开了。 什么,你问为什么是尹冥鸿怂恿荆正威冲击望海公府? 不然呢? 荆正威可是荆家家主,银血会会长,他怎么可能对望海公如此大不敬? 他可是我们的人啊! 肯定是尹冥鸿这个狼心狗肺的二狗子怂恿的! 放在朝廷里,尹冥鸿就是那种祸乱朝野的祸水……不对,是奸臣! 望海公肯定是知道荆正威内心是站在正义的一边,银血的一边,所以才大方送了军费,甚至跟荆正威联姻,将自己的小女儿送出去,说明望海公也认可荆正威了! 不过大家也理解荆正威,他被临海军威胁筹集军费,才会迫于无奈启用尹冥鸿这种不分尊卑的豺狼。 等临海军离开,大家就一起请求诛杀尹冥鸿,给荆正威一个洗白认错的机会,然后东阳玄烛机会恢复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大家簇拥在荆正威的旗帜下,再次迎来商人的时代。 无论怎么想,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尹冥鸿必死。 像这种干尽坏事,大权掌握,横行无忌的手下,不就是用来洗白自己,安抚人心的吗? 从这个角度,就发现荆正威其实早就算好一切了——不然的话,他这些重要任务为什么不用自家人,反而非要重用尹冥鸿一个外人?不就是为了以后杀起猪来好下手嘛! 自从望海公送女后,大家已经不再执着于扳倒荆正威。 连望海公都躲在家里等二十投,他们怎么可能还冲塔? 因此大家寄望于未来,这段时间就让荆家肆意侵犯侮辱,看看荆正威想做到哪种地步。 等临海军离开后,如果荆正威真的有意愿、有能力、有威望带着大家发财,并且在这段时间通过高超技术干服了各商会,那大家也只能顺其自然成为荆正威的人。 如果荆正威没能干服他们,那等临海军这个强盗离开后,就轮到他们干穿荆家了。 “听贵古厂长。”尹冥鸿拿着一份文件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吧?为了更好地跟银血会合作,临海军需要暂时接管这家工厂,调查详细生产情况,请你交出账本和工厂重要钥匙。” “好。”听贵古看着尹冥鸿,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一副‘这只狗虽然现在叫得很响但很快就会变成麻辣狗肉煲’的表情:“账本和钥匙我都在留在厂长办公室里,需要我为军爷解释一下吗?” “不需要,你离开吧。” 看见听贵古这么配合,尹冥鸿挑了挑眉。 他第一家就选听家的工厂,自然是想从难到易,先啃硬骨头。 如果先从小商会工厂下手,就给大商会工厂足够的反应时间,平添许多风险。 尹冥鸿早就做好动手的准备,既然听贵古这么上道,他也乐得轻松:“不需要,你走吧,接下来没你的事了。” “等等。”听贵古招了招手,三个工人走了上来,他说道:“二当家,军爷,这三位是我们厂里的班头,熟悉厂里生产的各个步骤,可以为军爷分忧,军爷有什么不懂问他们就行了。” 三个工人里,来财赫然在其中。 这就是听贵古做了多年奴仆的智慧——直接指定一个人选给临海军,那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怀疑。 你让别人没得选,别人就肯定不愿意选。 但推荐三个人,有了选择的余裕,对方就不会那么反抗了。 而听贵古选的三个工人里,有一个是三十几岁的中年汉,爱抽烟喝酒不洗澡,浑身臭的不行,而且因为一辈子没碰过女人,时不时就挠下面,看着就恶心;另外一个也是三十几岁的汉子,脑子有点不好结巴,跟他说话能气死人。 来财虽然外貌一般,但长年在听家为奴,口才自然是差不了,不然早就吃花生米;他再拾掇一下,甚至算是一个帅小伙。 跟其他两人比起来,来财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助手,听贵古有信心临海军军官会选择来财当助手。 来财有了这份功劳,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在锁厂里混个干部主管,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了。 “不必了。” 听贵古一愣,看见尹冥鸿朝工厂里大喊:“齐八酒,齐八酒在不在?” 工人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个青壮工人被大家推出来,怯生生说道:“我,我就是齐八酒。” “以后你就是工厂主管了,帮助临海军负责这间锁厂的生产经营。”尹冥鸿说道:“让你管人,管生产,你有没有信心?” “我,我……”齐八酒下意识看向听贵古,听贵古阴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顿时连连后退:“大爷你选其他人吧,我真的不行,不行的!” 这些被白夜行者调查甄别,有能力有威望的‘工人代表人选’,因为各种考虑而拒绝这份责任,尹冥鸿对此毫无意外。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只要当上‘工人代表’,就意味着他们未来会成为厂长。对他们来说,工人代表这个职位是百害而无一利——现在要对临海军负责,未来要承担商会的怒火,怎么想都不划算。 他们只是普通人,并不是白夜行者,他们鼠目寸光,他们害怕责任,他们放弃机会,他们甘心平庸。 但这不是他们的错。 天地一片昏暗,又如何能责怪凡人行差踏错? 正确引导他们,正是白夜的责任。 其实这算是计划里的漏洞,但荆正威从制定计划之初就没提到这点,仿佛笃定工人都愿意当工人代表。 不过尹冥鸿也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而打扰他。 如果凡事都让荆正威和阴音隐来负责,那他们白夜颜面何存? “除去材料花费,工人工资,主管的月工资为工厂当月利润的一成。”他淡淡说道。 正在后退的齐八酒顿时停住了。 听贵古也懵了,马上说道:“这不行!” “为何不行?” “这工厂是听家的,他一个外人怎么从利润中抽成?不行不行!” “所有工人的工资都是从利润中抽成,只是别人是定死的,而总管的工资是灵活的……你们不是害怕让临海军接管后,工厂生产销售出问题吗?现在主管的工资与工厂利润息息相关,岂不是可以鼓励他用心管理好工厂?” “这……”听贵古擦了擦额头冷汗,一时间无法反驳:“但没这样的先例……” 尹冥鸿说得有道理,但他总感觉隐隐不对。 而且尹冥鸿这个二狗子居然亲自选人,已经超出听贵古的预料了。 他是随便选的,还是认真调查过的? 现在听贵古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给儿子铺路了,更重要是老家主吩咐过,哪怕在临海军代管期间,他听贵古也得能掌控工厂。 儿子的事可以以后再想办法,但老家主的命令是一定要完成得妥妥当当! 不过事情尚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区区一个工人,听贵古等下派人恐吓他两句,再给他些钱,就能让他服服帖帖了。 至于工资是利润的一成……哼,笑话,他敢拿听家那么多钱吗? 有些钱,有命拿,没命用! 我都拿不到那么多! “在临海军驻扎期间,应该没人这么不长眼找主管助手的麻烦,”尹冥鸿悠悠说道:“而为了让主管能更安心协助临海军管辖工厂,任何任职超过一个月,并且做出成绩的工人主管,荆家都愿意接纳甚至重用。” “荆家唯才是用,哪怕你不姓荆,也能出人头地,我就是例子。” 这句话让尹冥鸿来说,真的很有说服力。 而这句话的潜台词,也再明显不过——如果你害怕你捞了钱之后被老东家算账,荆家愿意保你! 荆正威自然没说过这样的话,但尹冥鸿认为自己可以自作主张——首先,荆家现在本身就很缺干部;其次,就算事后工人主管全部涌来荆家,也只不过是一百多人,荆家完全养得起。 如果荆正威真的怪罪下来,尹冥鸿也愿意一力承担。 不过,如果计划顺利,那荆家根本不用兑现这句诺言。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不是老东家找工人算账,而是工人找老东家算账了。 齐八酒脸色变幻,他看了一眼听贵古那阴狠毒辣的眼神,忽然下定决心:“好,我干了!” 支撑他做出决定,并不是荆家的诺言,而是工厂利润的一成。 哪怕只有一个月,也足以抵得上他十年工资! 风险虽然高,但收益更高! 齐八酒来自很典型的工人家庭,就是只有人,没有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在玄烛郡里,大部分人都是赌徒,而另外一部分人哪怕不赌,骨子里也充满赌性。 在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投机主义的氛围培养下,银血会培养出一批批供给他们割韭菜的底层民众,他们嗜赌、爱抽烟、为了钱甚至愿意卖儿鬻女。 荆正威虽然没有教白夜如何激励工人。 但白夜这些年来,也并非毫无收获。 他们早已清楚,如何驱使东阳人负起责任。 一个充满利益的大饼,哪怕是画的; 一条可以保命的后路,哪怕是堵的; 只要有这两条,就能鼓动无数底层人民效死。 小九山工人暴动、肖申种植园暴动……在过去的许多尝试里,白夜已经能很娴熟短时间内蛊惑他人。 只要方法得当,盲目享乐的民众,也能变成为了自由奋斗的战士。 只是这种蛊惑是暂时的。 一旦底层人民发现他们兑现不了诺言,那么这些因利而来的人,也会因利而叛。 白夜人少,只是忠诚的理想主义者少。 但白夜要是愿意,他们一样可以掀起风暴! 近些年白夜很少干这种事,是因为希望渺茫,就算起义也只是带人送死;但现在有了荆正威和阴音隐这两个指路明灯,白夜也愿意浑身解数,辅助他改革东阳! 尹冥鸿:“你能找到人管理账目,联络交易商吗?” “能!”齐八酒说道:“账本本来就是黑子哥负责,厂长只是偶尔会检查,但交易商这个……其他商会未必会跟我们交易……” “不用担心,其他工厂店铺很快也会接受临海军暂时管理,跟你们对接的,也只会是其他工厂的工人。” “那没问题,陈叔认识人很多,可以去谈生意。” “好。”尹冥鸿拍了拍手,朝后面工人问道:“你们愿意让齐八酒当主管吗?如果有异议可以提出来,没异议的话,以后他就是管你们工作,给你们发工资的人了。如果他以后贪了钱,欺压你们,你们可以直接来临海军驻地找我,我们会为你做主。” 工人面面相觑,忽然有声音响起:“我觉得齐哥可以。” “我也觉得,齐哥很讲义气。” “平时做事很麻利。” “齐哥管的话,我没意见。” “就齐哥吧,怎么也比……” 大家议论纷纷,很快就统一意见——就让齐八酒当主管! 甚至就连来财也点头赞同。 他是下过厂的人,自然知道齐八酒在工人里威望最高,能力最强。 而在一旁目睹一切发生的听贵古,忽然感觉很不对劲。 很不对劲。 工人在推举管理他们的人; 主管直接从利润里获得分成; 临海军愿意做他们的后台,为他们做主; 这几个要素堆叠起来,让听贵古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变了,但他说不出来。 他对此既恐惧,又期待。 “听贵古厂长,还不走吗?”尹冥鸿问道。 听贵古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二当家,你这样挖我们的人,好像不太好吧?你这样干涉我们工厂内部的事务……” “如果你不服的话,可以去找会长谴责我。”尹冥鸿说道:“我只是按章办事。” “二当家,”听贵古靠近一步,低声说道:“你这样倒行逆施,真的好吗?面子你们荆家全部拿了,连里子都不给我们留?” 尹冥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认为这些工人是你们的里子?” 听贵古自然是不这么觉得,但他隐隐意识到,如果尹冥鸿接下来对听家……不,对银血会各处工厂都进行同样操作,那这天,怕是要变了。 “会长说过一句话,叫‘往社会输送高质量人才’。这些当过主管的工人,估计你们听家是不想要了,那给我们又何妨?” “而且……” 尹冥鸿瞥了一眼那群正在围着齐八酒说笑打闹的工人,平静说道: “他们是自由的。” ------------ 第225章 我们投降吧 时隔两周,琴乐阴再次来到‘潮风亭’。 今天的邀请是以晚饭的名义,最后一丝夕阳的日暮轻抚海边的玄烛郡,光芒落在熙熙攘攘的外城区,阴影留在安静整洁的内城区。 站在阴影里,琴乐阴一头红发,反而更加鲜艳诡魅。 他眺望远方,视野里的玄烛郡被大自然分割成两部分,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一个在暗,一个在明。 一个向外延伸,一个向内收缩。 许多平常的景色,在不平常的日子里,会被身处变革的人看出不一样的味道。 “天意。”他轻笑道:“难违。” 门口仆人恭敬地带琴乐阴到里面的贵宾隔间,跟上一次一样,里面已经坐满熟悉的老面孔,不是沉浮多年的商会会长,就是挥斥方遒的年轻俊杰。 只是跟他们上一次自信满满的‘斩荆灭听’不一样,琴乐阴走进来,没有人向他问好,所有人都在沉思喝闷酒。 他们的眼神里,有迷茫,有哀愁,有困惑,有不知所措。 虽然他们穿着的是锦服绸缎,喝的是好酒,吃的是佳肴,所在的地方是豪华奢靡的酒楼,身边的是乖巧听话的女侍。 但他们看起来, 就跟他们鄙视那些的贱民一样,毫无分别。 琴乐阴脸色不变坐下来,拒绝了女侍的侍候请求,瞟了一眼空荡荡的主位,问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请听家来吗?” “请了。”罗镇喝着闷酒说道:“只是他们没派人来。既然人齐了,那其他人出去吧。” “为什么?”正在和女侍玩乐的泉新不满意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聊的,还不如大家吃吃玩玩,等下去香雪海舒服一下就算了,今晚我请!” “泉新!”罗镇一拍桌子,怒了。 “你去红玉海的钱也算我头上,行了吧?”泉新一点都不虚,摇头晃脑嗤笑道:“怎么了?没有荆正威,没有听大听二,你以为就轮到你当老大了?你算老几啊,凭你也想使动我?” “泉新!”罗镇气极反笑,他和泉新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泉新一向都唯他马首是瞻,现在泉新居然当场落他面子,他直接站起来握紧拳头:“你是吃药吃坏了脑子了还是只会用下面思考了?狗杂种,你想找死吗?” “哈哈,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泉新抱着女侍哈哈大笑道:“谁不知道你们罗家就是世家贵族的狗,现在荆正威要统一银血,你已经做不成他们的钱袋子了。” “望海公都要给他送女儿,其他贵族难道还会用你们罗家吗?你们罗家舔贵族,贵族舔荆正威,只要荆正威表示愿意继续供养那群家伙,那五大商会第一个消失的,就是你们罗家!” 罗镇脸色煞白。 因为泉新说得都是真的。 五大商会里,如果用技术含量来描述,那罗家的产业是最没技术含量的,要么是店铺,要么是中转商,要么是下游组装工厂,简单来说,换头猪在罗家的位置,都能做的不错。 罗家的底气,来自于贵族和郡守府的支持。跟其他商会先进行技术垄断,然后再让郡守府维护自己的垄断不一样,罗家是先拿出郡守府的鸡毛令箭,强行将毫无技术含量的产业垄断,因此可以毫无压力地获得暴利。 比方说,鞋子。 是的,鞋子这种没有多少价值的消耗品,在玄烛郡是被罗家垄断的。普通人自己造对草鞋,罗家不管,但你要是敢开店卖鞋,就等着被巡刑卫敲诈勒索掀店吧。 罗家将鞋子分为许多档次,最高档最高看的自然是供给人上人,但他们也不会放过人下人的那几个铜板,哪怕是最便宜的鞋子也是一个令普通人极为难受的价格,不过他们聪明就聪明在,会制造鞋子歧视链的舆论。 ‘罗家鞋子穿起来舒服、耐用、百年历史、文化象征’、‘只有穿鞋子才对得起自己’、‘银血贵族都爱穿这个款式的鞋子’等等。 这样的舆论在玄烛郡还是很受用的,有鞋子穿的人的确对光脚的人有优越感,许多年轻人第一笔工资就是给自己买鞋子,甚至愿意买更贵的鞋子——别人穿最低档的,你穿银血贵族同款,搬起砖来都昂头挺胸。 但归根究底,罗家的利润,全在于他的‘强制垄断’。 其他商会就算有同行竞争,也能凭借体量强行压死;但罗家不行,一旦有同行入场,他们的‘良币’利润就会被贱民的‘劣币’商品挤压为零。 因此罗家对郡守府贵族们的依赖是非常大的,一旦没有了上面支持,罗家瞬间完蛋。 而现在,就是罗家危急存亡之夏。 贵族豪强官吏已经全面倒向荆正威,他们没什么压力,大不了多一个主公罢了。只要能继续当官,他们迟早能剥削回来。 像罗家这种白手套,他们自然是不会珍惜。虽然罗家是听话好用,但毕竟只是手套,又不是传家之宝,主公想要用来暖手就给他呗。 大家也知道这一点,看向罗镇的眼神里不禁带上一丝怜悯。 虽然其他人也逃不掉,但很明显,罗镇将会是死得最快的那个,甚至可以说是必死。 工人需要有‘不可代替性’才能逃过老了被抛弃的命运,商会也一样。 罗家就像是年轻时通过跪舔找有钱人包养了,平日里就靠十几栋楼收租过日子,现在有钱人破产了,将罗家跟那十几栋楼打包卖给荆正威,罗家一点脾气都没有。 罗镇就那么站着,直勾勾地盯着泉新。被酒色掏空的泉新很快就怂了,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留点精力今晚去香雪海。” 女侍们如蒙大赦,连忙离开这个房间。像这种银血会内部的秘闻,他们可以说,但她们不能听,要是继续待下去,她们的命也得留在那里了。 罗镇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平静坐下来,环视一周,问道:“诗家也没来?” 有人说道:“本来他们就在变卖家产准备离开东阳了,现在玄烛郡都这样了,他们给临海军交了一大笔钱,总算是获得离开的许可。” 大家对诗家不禁产生怜悯——其他商会好歹有实体产业,这里面的钱是不用被抽军费的,但诗家这些日子里几乎将所有实体产业变卖,流动资金多的过分。 诗家被抽四成,就真的抄家四成了。好好一个前二十级别的商会,仅仅是因为在天际区的亏损,又遇到连续的人祸,直接家产没了一大半。 罗镇也只是随口问问,迅速进入主题:“有谁知道听家的反应?” 兰坚博说道:“听家全面戒严,不过他们似乎准备将和阳军之前订的货物卖给天际那边的军阀,已经运了一船过去。” 有人讶然道:“和阳军的货,他们也敢卖?” 很快有人冷笑道:“和阳军现在都残了,之后都不知道还有和阳军,难道还留着给和阳军当慈善啊?” 听家最著名的商品,自然是铳械。 和阳军在的时候,听家铳械工厂90%的产量都是以成本价卖给和阳军,甚至经常亏钱,而剩下10%,自然是听家发家致富的根源。 而听家之所以这么便宜卖给和阳军,自然不是因为他们对这片土地爱的深层,而是和阳军用铳械指着他们,他们难道还敢卖贵吗? 现在和阳军被打残了,都督盖世文都没了,狼狱停船场说不定在内斗,军方已经完全没能力制衡听家了,听家哪还需要看他们脸色? 反过来说,听家现在是最有可能成为军阀的,他们有铳有人。若不是荆正威跟临海军插了一手,现在东阳区早就姓听的。 “听家跟我们已经不是一路的。” “是啊,荆正威拿他们没办法。” “如果听荆合流……幸好听晚见跟荆正威有恩怨……” “那点恩怨算什么?听古和听晚见之间才叫大仇呢,听古还不是当无事发生过?甚至还真的把小妾送给他了……” “真的假的,你又知道?” “前两天我在码头看见听晚见跟一个女人在调情,我练飞花战法的,认得那个女人就是听古的小妾。” 泉新认真问道:“漂亮吗?” 答话者竖起大拇指:“香雪海头牌级别。” 哪怕是关乎生死存亡的话题,一旦聊到有颜色的内容,还是以迅雷之势歪楼了。 不过琴乐阴可以理解他们。 在面对难以解决的问题时,正常人都会选择逃避,就像学生做一分钟作业玩半小时手机,就像作者写一千字玩三小时游戏……这是一种防御机制,因为大家都不是理性人,无法做出最优决策。 小学生考了10分的最优决策是回家脱好裤子等着挨打,而不是在分数后面用红笔加个0,但总有小学生寄望于这样可以欺骗家长逃过一顿毒打。 在面对前所未有的难题时,大多数人跟小学生也没什么差别。他们心里或许是知道最优决策,但他们无法下定决心,或许是寄望于现实发生奇迹。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领头人,一个指路冥灯,一个能让大家心里变得好受点的人。 所以琴乐阴叩了叩桌子,让聊八卦的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我们投降吧。” ------------ 第226章 大势已成 我们投降吧。” 听到琴乐阴这句话,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泉新才幽幽说道:“我们这还不算是投降吗?” 其他人忍不住叹息一声,暗暗点头。 的确。 在银血会的历史上,银血会从未如此卑微过。 荆家要钱,他们给。 荆家要厂,他们给。 荆家要人,他们也给。 就连军方和朝廷都没这么过分,他们顶多就要钱,而且顶多就割他们肉罢了,而荆家这次几乎是将他们腰斩了。 这么多天,他们也总算回过味来了——荆正威为了讨好蓝炎,怕不是将银血会的资产状况如实告诉了蓝炎,并且故意带五百临海军回来,为的就是割大家的肉,肥蓝炎的私! 如果换个人……不,换条狗,都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忍下来了。 而银血会的目的也达到了。 银血会最初就是几个商人抱团的组织,纯粹是为了不让外人欺负。 而现在也真的没人敢欺负银血会了。 只是银血会的会长在欺负成员们。 从被外人欺负,到被自己人欺负,也算是时代的进步了。 所以当琴乐阴说出投降的发言,他们并没有感到耻辱,而是感到悲哀。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我们还能怎么投降!? 难道要跑出去说,被外人欺负,不行,被会长欺负,行? 我们已经降无可降了! 琴乐阴似乎洞察了他们的心思,打开自己带的酒瓶喝了一口番茄汁,摇头道:“不够,还不够。” “如果你们已经投降的话,也不至于在这里愁眉苦脸了。因为你们知道,荆正威想要的是,更多,更多。” “这四天来,尹冥鸿带着临海军接管了一百五十六间工厂店铺,杀了六十三个人,除了听家的铳械工厂在郡外堡垒外,其他各家的核心产业,现在都已经在临海军的管辖中。” “但是,”琴乐阴环视一周:“你们也已经知道,临海军根本没管工厂店铺了吧?” “但荆家也没派人去管。” “而是尹冥鸿当场提拔一个工人,许他重利,许他后路,许他权力,让一个工人直接拥有主管的权力。” “现在工厂名义上是临海军在管,而实际是,已经是工人们自行管理了。临海军只是起了监督和威慑作用,工人与主管产生争执时,尹冥鸿就会到场解决问题。”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琴乐阴摊开双手,轻声吐出三个字:“郡守府。” 众皆默然。 “他已经不再满足做一个商人,他想先从管理工人开始,染指政治权力。”琴乐阴说道:“他今天可以裁断工人之间的恩怨,明天就能审判官吏之间的对错,后天就该组成忠实于他的军队。” “我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你们在害怕,荆正威想夺走你们的产业,切断你们与工人雇员奴仆的联系,直接掠夺你们花了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身家,对吧?” 有人叹了口气:“红乐公子所言极是。荆正威此举实在是太过了,他越过我们直接让工人主管拥有获取利润分红的权力,并且让工人内部自治,这样下去,他们只会知道有荆家,有临海军,而不知我们这些主家。” 兰坚博也说道:“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郡守府可不会保障我们的产业,我们之所以能让工人乖乖听话工作,并不是因为那一纸地契,而是因为我们能给他钱,我们能让他生,也能让他死,所以他们才听话。” “现在我们撤出工厂,而被尹冥鸿提拔的工人主管为了捞钱,必然是只听荆家的话,我甚至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工人主管很快意识到,他如果能继续待下去就能赚的更多,而因为有荆家的监督,主管也不敢苛待工人,只要给的钱够多,工人会更愿意支持主管。” “久而久之,这些工人主管就会产生一个念头:他们不希望我们这些主家重返工厂,为此他们必定会怂恿工人,然后一起……” 兰坚博顿了顿,思索道:“拥立?推举?好像没有适合的词语用在这种商人的场合里,而结果就是——荆正威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全城工厂店铺。” “怎么可以!”马上有人惊叫道:“八十八商会肯定不会容下他——” “怎么不可以?”兰坚博反问道:“八十八商会现在也还在,但大家也阻止不了他啊。” “他只是现在有临海军!” “那未来他有的是工人!” “那群贱民他们怎么敢——” “为了钱,他们有什么不敢?” 兰坚博大手一挥:“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一群可以收买可以离间可以操控的贱民了!荆家对付这些人的经验,比你我都有经验的多,而荆家控制这些人的手段,也远比你我知道的多!” “以前他们为了保护自己那一点点利益,跟着逆光分子造反都敢,现在荆家愿意施舍他们的利益,甚至带头冲锋,他们又怎么不可能为荆家肝脑涂地?” 经过一番争论,大家才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本来大家顶多就只看到荆正威染指权力这一层,经过兰坚博提醒,他们才发现荆正威已经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了。 这世上有三种外在的力量,即权力、金钱和暴力。 现在,在临海军的支持下,荆正威三者俱全。 本来他们以为,等临海军一走,荆正威顶多只有金钱,说不定还有点权力。 但哪怕荆家膨胀到这个地步,他们也认为银血会可以应付。 但现在他们这份天真的幻想被彻底粉碎了:当临海军一走,荆正威只会拥有更多的金钱、权力以及暴力! “怎么办?” “要不我们雇佣刺客……” “死心吧,刺客不会接受刺杀会长的订单的!” “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业没了!?” “没错。” 在大家乱哄哄的时候,琴乐阴冷不丁地说道:“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家业全部送给荆正威。” “放弃家业,放弃财产,甚至放弃过去的地位。” “这才是真正的,投降。” “那我还不如去死!”有人咆哮道。 琴乐阴笑了:“上次在这里聚会的时候,你们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人老脸一红,摇头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上次只是要钱,这次荆正威可是要将我们煎皮拆骨,难道我们就任由他这样倒行逆施吗!?” “为什么不呢?” 琴乐阴环视一周,说道:“正如兰家主所说,荆正威的意图很明显:抢你们的钱,抢你们的店,最后抢你们的工人,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们当然要用尽一切手段抵抗,而现在的问题是——” “我们没有任何手段遏制荆正威了。” “临海军在一天,他的计划进度就推进一天。” “当临海军离开的时候,他的计划也将画上圆满的句号,到时候工人将成为他的力量。如果说玄烛郡是一个棋盘,我们是互相厮杀结盟的棋子,那荆正威所做的,是将整个棋盘都变成自己的势力。” “从一开始,从荆正威与蓝炎结盟的那时开始,身为商人的我们,就已经输光身家了。” 琴乐阴双手指着自己:“因为,商人打不过军人,更打不过政客。” 房间里一片死寂。 罗镇忽然说道:“那我们投降又有什么好处呢?不投降也是输家,投降也是输家,有什么不一样?” “我只是说,身为商人的我们输了。”琴乐阴压低声音,令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但我们还可以赢。” 泉新着急问道:“怎么赢?” “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琴乐阴注视这些商人的眼神:“荆正威的目的你们都已经清楚了,他要在商业、政治、军队三方达到完全统治。那么问题来了——他有那么多人帮助他统治东阳吗?” 其他人眼睛一亮。 “他没有。”琴乐阴笑道:“他固然可以用以前的官吏军官,又或者启用新人,但比起那些扎根多年的老油条以及毫无基础的新人,我们这些有能力但失去工厂店铺产业的商人,难道不是他更好的选择吗?” 大家纷纷点头。 是啊。 统治者用人,讲究一个‘没有羁绊’,互相制衡。那些官吏军官扎根多年,互相关系千丝万缕,用起来虽然顺手,但会有被下面蒙骗的风险。 而完全没有羁绊的新人,又难以服众,或者能力不足。 如果到了那时候,他们这些失去了基本盘的商人,反而是荆正威最好的人才仓库,一是用起来顺手,二是在军政两界没有羁绊,三是有一定管理能力。 这么一细想,好像很有道理啊! “所以荆正威的真正计划是这样的,”琴乐阴说道:“荆家先提拔底层工人当主管,取代我们银血商人的位置;然后凭借这个势头收服全郡底层民众,进而对郡守府和军队下手,到了那时候荆正威就会启用我们这些失败者,让我们成为他在军政两界的手足。” “商人的银血会死了。” “而军政的银血会将迎来新生。” “这才是荆正威的宏大蓝图。” 大家一时间听懵了。 过了一会,有人脑子转不过来:“那,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继续待在商人的位置上呢,这样我们也会服他……” “这不是很常见的手段吗?”琴乐阴笑道:“先打你一巴掌,然后再给你一颗甜枣,你才会对统治者死心塌地。” “而且讲道理,如果不这么做,东阳是无法迎来真正的统一。荆正威只有将各方势力打散重组,东阳大地才来诞生出银血猛兽。” 泉新久违地拿出双头龙笔杆,转了两圈就掉到地上了。 “琴乐阴,”他直呼其名:“你说的是真的?” “我跟荆正威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们不清楚吗?”琴乐阴笑道:“顺带一提,我完全认可这个计划,琴家也做好准备牺牲家业了。商人的事业是有极限的,而乱世是最不适合商人经营,我更希望自己能成为名垂千古的能臣,又或者是……” “辅助明主统一天下的开国功臣。” 开国功臣。 不少人呼吸都变快了。 琴乐阴看了他们一眼:“那么,你们的选择呢?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非要跟荆正威斗,直到自己支离破碎,还是选择彻底投降,等待未来再创功业的机会?” “我最后给你们一句忠告:荆正威,大势已成。” 众人面面相觑。 琴乐阴也不急,拿出番茄汁喝了一口,便听到有人叹息一声。 “反正我斗不过荆家了。” 很快,败犬的声音接连响起: “如果主动点,应该还能保留一点家产吧?” “肯定的,我们家那么多人,至少要留点钱。” “我不想去军队,能当玄烛郡的主薄司司长吗?“ “现在主薄司司长可是呼延觉,那可是荆正威未来妻子的哥哥……” “大舅子又怎么样,他像是那种重视外戚的人吗?” 琴乐阴看向坐在最前面的三大商会话事人。 “兰家主,罗家主,泉家主,你们的意思呢?” 泉新打了个哈欠:“我没所谓,反正我大伯是泉渊,就算要干活也轮不到我,我就是一个推出来的招牌。” 罗镇敲了敲桌子:“……罗家会愿意的,我们已经没得选了。” 琴乐阴点点头,看向最为冷静的兰坚博:“兰兄,你要跟我们一起,为荆正威效力吗?” 兰坚博看了其他人一眼,冷淡说道:“首先,琴乐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以后别在我面前,说出那个名字。” 大家一愣。 心想兰家这么有骨气? 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硬肛荆家? 不愧是车厂,这头比车还铁啊! 许多人心里暗自忏愧,兰坚博明明帮他们一言道破了荆正威的计划,但他们依然为了生存和利益,心甘情愿成为荆正威的棋子。 相比之下,兰坚博真的是见微知著、明察秋毫、宁死不屈的年少俊杰啊! 在大家或是尊敬,或是惊奇的目光下,只见兰坚博朝荆园的方向远远抱拳,朗声说道: “你应该尊称他为,荆会长。” 一时间,房间一片寂静。 无数声脏话在众人心中激荡。 唯有琴乐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三大商会,十几家中型商会,全部都被他描绘的美好未来‘银血会的新生’所蒙骗。接下来,面对荆正威更多粗暴的举动,他们将乖乖躺平,接受任何蹂躏,因为他们有了新的希望。 计划里的所有阻碍,都消失了。 现在, 荆正威, 是真正的,大势已成。 ------------ 第227章 我没生气 “呐,呐,呐。” 凉爽的晨风吹响了窗边的风铃,金光闪闪的晨曦轻抚床上两人的脸庞。青岚不停摇晃乐语的肩膀,直至乐语睡眼惺忪地擦了擦嘴角的水绩:“啊,要吃午饭了吗?” “才七点,起来吃早饭还差不多,我还没去报社呢。” “哦哦哦,一路顺风。”说着乐语将薄丝凉被往自己身上一盖,侧过身避开照到脸上的晨光:“顺便拉一下窗帘谢谢。” “呐,”青岚搂住乐语的脖子,轻声说道:“我刚才睡醒之后,忽然感觉有点恶心腻歪,过了好一会儿才好过来,但我昨晚也没吃宵夜,你说我是不是……” “活腻了?” “是有了!”青岚一大早就很精神:“有个好心人教了我许多知识,像呕吐、恶心、腻歪这些都是怀孕的前期症状……” “你说的那个好心人,是不是姓米名蝶,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别打岔!”青岚这些日子越来越自信,都敢跟乐语顶嘴了:“如果我真有了,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还是不要?” “啥?”乐语睁开一只眼睛:“这年头都已经有流产技术了?” “你是说打胎吧。”青岚说道:“早就有了,如果不能打胎,香雪海早就倒闭了……打胎的方法有很多,听说大户人家还会让医官打胎,而香雪海里基本都是用药,那种药吃了之后直接没了,不过吃得多以后就再也生不了了……我没吃过。” “你问这个是想干嘛?”青岚警惕地看着乐语。 “仅仅是出于好奇,不要紧张。”乐语闭上了眼睛:“不过你也未必是真的有了,还是先去找医官检查一下吧,荆园里好像也有一位医官吧……不过我记得那是一个老大爷,你等下去医官司找女医官检查一下?” “如果真有了呢?” “有了……再说吧。” 青岚眨眨眼睛,小声问道:“公子是不想要吗?” 乐语睁开眼睛,看见青岚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与其说想不想,还不如说没准备好……我刚才睡得正香,你忽然摇醒我问我这么重要的人生问题,我没懵逼已经算是我血统好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高考完玩游戏通宵,然后你妈一大早摇醒你,问你上北大还是上清华,如果你还没回过神来就会说‘我全都要’,像乐语这样的冷血人,才能冷静地说出‘等出分再说’。 不过青岚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纵容乐语的借口,直接抵住他脖子问道:“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有什么要准备的?” “又不是我生,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呗。” “你打算不认账咯!” “你怎么从我的话里听出这样的意思?” 乐语看出青岚似乎有些上头了,直接拥她入怀抱着躺下来:“我等下喊医官过来给你检查,我趁这段时间继续补眠,到时候医官确认结果,我就告诉你我的想法,行了吧?” 青岚挣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忽然软绵绵地说道:“放开我,我要去报社了。” “不等医官过来检查?” “我自己去找医官。” 不知为何,青岚忽然希望自己能比公子更早知道结果——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乐语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问道:“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 “真的?我本来想,如果你生气了,我就送你一样礼物,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青岚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什么礼物?” “在被子里。”乐语的手在薄丝凉被里动了动:“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青岚不疑有他,直接钻进被子里,她心想自己都没看到公子伸手拿东西,这礼物是哪来的? 难道是搞颜色?……青岚并不这么认为公子还有挑战她的勇气,不过公子如果真的想通过搞颜色来安抚她,她勉勉强强也可以接受。 看见青岚钻进被子里,乐语捂住嘴巴,忍不住笑出声。 只听得一声闷响,青岚瞬间掀开被子,脸红耳赤地看着乐语,直接坐到他身上使出死亡连打,粉拳连续攻击他的背部,每说一个感叹号就重锤一下:“幼稚!恶心!多大的人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幼稚!” “你不服,你下次也可以骗我进被子里然后放屁。”乐语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对对对,就是这里,用力。” “不理你了,我要去报社了!” “帮忙拉一下窗帘谢谢。” 青岚气鼓鼓地梳妆换衣,等乐语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便过去将所有窗帘都拉开,让大太阳狂晒这个幼稚鬼,然后故意将门摔得很大声,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这些日子里,乐语一直都待在家里,倒不是因为他懒惰成性,而是出于安全考量。不客气的说,现在只要乐语一凉,整个玄烛郡局势都足以颠覆,乐语又不是艺高人胆大,怎么可能以身犯险。 整个荆园都有临海军守护就罢了,乐语甚至还花大价格雇佣了白发刺客,虽然刺客从不接保安的工作,不过乐语给的钱实在太多了,他们可以通融一下——现在有三个白发刺客守在荆园外面,一旦有人试图翻墙进入荆园,白发刺客就会干活。 乐语交钱之后,刺客鱼还暗示了一下,如果给的钱翻几倍,刺客们的底线也可以再低一点,譬如刺杀除了听家以外的商会会长。 有优惠价哦! 第二个半价哦! 买套餐的话五折哦! 刺客组织就是因利而来为钱而亡的组织,之前刺客组织将‘不接银血会订单’列为信条,只是为了细水长流,不引起银血会反感,从而获得源源不绝的订单。 ‘不杀盟友’只是听起来好听,但刺客信条的真正意思是‘不杀甲方’。 而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荆正威是未来东阳共主,刺客组织当然不需要继续在乎银血会的感受了,过几天银血会说不定都没了,反倒是荆正威这个超级大金主一定要好好拉拢。 不过乐语自然是拒绝了刺客鱼的优惠推荐,反正银血会现在都等于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他随便拿把菜刀都能处理,何必动用刺客们这些神兵利器? 而且同样的活,让白夜来做,不要钱! 白嫖白夜不爽吗?! ‘孩子……’ 青岚这么一搞,乐语也睡不着了。他坐起来想了想,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东西。 不过没过多久,尹冥鸿就来荆园找他,乐语也只好在棘心别院接见位一大早不睡懒觉怕不是没夜生活的苦逼男人。 “会长!”尹冥鸿关好门,再也忍不住脸上的兴奋,笑得非常憨逼:“我们已经赢了!” “先坐下再说吧。”乐语朝蜜糖五花茶里加冰,随意说道。 “你不知道我今天早上遇到了什么事!”尹冥鸿一副炫耀的表情,踱步走来走去:“我今天本来是要去执行下一步计划,通知各厂店铺的主管代表,准备成立工会的事宜,然后我带人到了第一间工厂,发现工厂的原负责人也在,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结果他们却将地契交给了我,说是既然都要我们代管了,那就贯彻到底。” “先坐下。” “不止一间工厂,我刚才跑了十三间工厂,除了两家工厂外,其他工人的原负责人都在附近等候我过来,主动将地契交给我!那些地契我也不敢自己拿着,所以连忙来荆园交给你,喏,就是这些。” 尹冥鸿将一份牛皮纸信封递给乐语,乐语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十几张契约,点头说道:“干得不错,坐下说吧。” “不仅如此!”尹冥鸿几乎兴奋得要跳起来:“当我说要成立玄烛工会的时候,那些原负责人表示没有任何意见,愿意遵从我们的安排。虽然工人们反应很冷淡,但只要工会正式成立,他们感受到工会的好处,相信他们也会成为我们坚实的拥护者!” “工会毕竟是新兴事物,还没出成果之前,他们自然不知道工会对他们的意义,坐下来慢慢说吧。” “还有还有,会长你知道吗,我还——” “坐下!” 尹冥鸿抖了一下,乖乖坐下来,有些不解地问道:“会长你干嘛打断我说话?” “我也没办法啊,”乐语摊手道:“毕竟我又不能打断你的腿。” “哎,不对,我好像可以打断你的腿,反正有医官……” 尹冥鸿终算是情商上线了:“会长有什么吩咐吗?” “本来没有的,但我看你这个混蛋居然想在我面前炫耀,我就想给你找点活干了。” 乐语吐槽道:“而且你找我说这些干嘛,你难道就没有可以让你脱下盔甲,露出软肋,尽情诉说自己丰功伟绩的知心对象吗?” 尹冥鸿一愣:“有啊。” “那你去那个人啊。” “我已经找了啊。” 乐语一怔。 空气忽然尴尬起来。 过了好几秒,尹冥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鬼东西,连忙说道:“会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二当家,以后我们书信联系,你有事别来荆园,不然青岚误会就不好了。”乐语身体后仰远离尹冥鸿,说道:“还是说正事吧。” “嗯,说正事,说正事。” “是这样的二当家,我需要你去走访询问有初生儿的父母所遭遇的问题,调查一下玄烛里能买到什么样的婴幼儿用品,对了对了将玄烛郡能买到的奶制品都带过来给我瞧瞧。” “工厂和商会这么配合你的工作,你应该很闲吧?这些事对你来说,不是问题吧?” 走访询问新生儿父母? 婴幼儿用品? 奶制品? 尹冥鸿一愣,小声问道:“会长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 ------------ 第228章 求生欲极强 中午,外城区陈添记茶馆。 “自从那个姓听的王八蛋走了,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干活时浑身有劲!” “哈哈,我们那里也是,走了一个狗杂种厂长,换上老队长管我们,还一次过将之前欠我们的工资全部结清,这些日子大家干活都特别有劲!” “别侮辱狗,狗能听懂人说人话,人却听不懂狗说狗话,那群混蛋厂长既听不懂人说人话,自己不会说狗话又非要说,狗比他们聪明得多!” “对,说得有理!哈哈!你应该投稿给《青年报》,说不定能赚点稿费!” “你这是落伍了吧,这就是《青年报》最新内容,我抄的,嘿嘿。” 牧晴眉一边吃凉拌鱼皮和炸酱捞碱水面,一边听旁边工人们的聊天,心里暗自得意。 不论是《青年报》,还是‘工改’计划,都与她有密切联系,她自然有得意的资格。 虽然没有实际盟约,甚至互相没有见面,但荆正威和阴音隐已经与白夜展开深度合作,而尹冥鸿就是双方之间的桥梁以及执行人。 在白夜内部,他们将‘提拔工人代表取代商会负责人’的计划称之为‘工改’。 其实一开始有不少人认为,荆正威只是想借白夜实现自己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改善工人环境,甚至可能卸磨杀驴,压榨完白夜的价值就会将他们当抹布一样舍弃。 但他们看到荆正威真的完全放权给尹冥鸿,甚至愿意将工人欠款结清——哪怕用的是其他商会的资产——他们也逐渐对荆正威服气了。 没办法,玄烛白夜这些年实在太苦了。他们就像是生活在泥泞里的沃土,哪怕他们倾尽全力,也只不过减缓自己被淤泥污染的速度,而泥泞里到处都长满了无限吸收营养的盛放的罪恶之花。 他们这些干净的泥土,根本没办法培养出属于白夜的花朵。 这时候,外来的晨风恶土‘阴音隐’出现了。 其实大家并不是很赞成尹冥鸿与‘阴音隐’合作,但随着时间推移,玄烛白夜发现‘阴音隐’做到了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 而最成功的一项,莫过于‘阴音隐’成功将荆正威培养出玄烛第一白莲花! 有了荆正威这座靠山,白夜也迎来了他们为所欲为的时代。一百五十六间工厂店铺的工人主管里,有五分之一是白夜的人,有三分之一经过试探后,表示出对白夜思想的向往。 仅仅是过去了数月,玄烛白夜便迎来了空前的扩张!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前些日子的白夜小型聚会里,白夜行者们都一改往日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脸孔,眼神里充满了希望,热情地讨论‘工改’计划的细节以及后续应对计划。 之前那些前辈们每次看见牧晴眉就会说‘要好好努力修炼’,但那次聚会里,居然没人理会牧晴眉了! 他们之前对牧晴眉如此期待,是因为他们已经没希望了,而牧晴眉代表下一代的希望;而现在,他们发现自己也能焕发第二春,自然就对牧晴眉没需求了! 就像大号练废了,只能指望小号,而现在忽然推出了洗点服务,那大家自然会捡起大号继续玩,小号就挂机自己发育吧! 牧晴眉对此非常满意,修炼时摸鱼都感觉自己少了许多愧疚感。 这时候,店外面有一队临海军路过,茶馆里的声音都变低了,直到临海军的人离开后才恢复喧哗。 忽然有人问道:“……你们说,他们到底抢了多少钱啊?” ‘他们’没有说明是谁,但大家都明白他在问什么。 “肯定很多吧,你看那些大老板大老爷都不愿意给,非得荆正威带着军队抢了望海公和望海公的小女儿,他们才肯乖乖给钱。”另外一个消息灵通的茶客讥笑道:“肯定是一个多到他们宁愿断子绝孙都不愿意给的程度。” “被抢了那么多钱,那老板们以后还能不能给我们发工资的?” “怕什么,现在又不是老板发工资,是主管给我们发。” “望海公的女儿漂不漂亮?” “肯定很漂亮吧,不然荆正威为什么要抢?按我说,荆正威肯定不止抢了望海公的女儿,其他老爷们好看的闺女,怕不是都送到他家被他祸害了。” “这夜夜做新郎啊!” “可不是嘛!” “他做得过来吗?” “你这就不懂了,人家有钱人,可以吃药的。我听我叔叔的朋友的工友的亲戚说,香雪海有一种药,吃了可以变得持久强大,跟工厂里的机器一样轰隆轰隆几天几夜不停运作!” 众人慨叹一声,“羡慕死我了!” “按我说,这荆正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得兴起,有个茶客说道:“你看,他带着临海军抢光了玄烛郡富人的钱。你们先别打岔,你们是不是以为富人的钱跟自己没关系?错了!” “富人也是要花钱的啊,富人不花钱,这钱跟屎有什么区别?富人有钱才能雇佣工人,雇佣仆人,买山珍海味,现在荆正威带人抢走了他们的钱,那富人们要怎么办?他们肯定也少花钱了。” “他们少花钱,就意味着肯定有人因此没工作了,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你们这些天看得是乐呵了,但临海军抢的不仅仅是富人的钱,更是抢玄烛郡的钱,也就是抢我们的钱!” 其他话可能听不懂,但有了‘抢我们的钱’这个画龙点睛的结尾,大家马上脑筋急转弯了。 “对啊!” “临海军不是好东西,荆正威也不是!” “有钱人里怎么可能有好人?” “别忘了,说到吃人,荆家以前可是最厉害的!” “我邻居的女儿就是被她赌鬼老爹卖给荆家,前些年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我听说荆正威这人啊,以前特别好色……” 牧晴眉听得生气,有心想大声为荆正威正名,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因为这些茶客工人的话语里有许多编造成分,但大体是正确的。 荆正威帮临海军抢钱,的确抢的是整个玄烛郡的资产。哪怕那些资产只有等价物的价值而没有使用价值,也会令玄烛郡的经济情况元气大伤。 而荆家和荆正威的恶名,完全无法反驳,甚至都无需人污蔑。 这些星斗小民穷尽想象力,都无法想象荆家恶贯满盈的罪行,以及荆正威本人过去的斑斑劣迹。 他们说得那些小打小闹的传闻,已经算是在给荆家洗白了。 ‘哼,要不是荆正威,你们哪有钱哪有时间出来喝茶吃饭?’牧晴眉恶狠狠地想到。 底层工人哪有钱中午出来吃馆子?不还是因为前些日子结算欠款,许多工人相当于发了一笔横财,花起钱来大手大脚。 工人欠款问题在玄烛郡可谓是相当严重,哪个工厂负责人不会中饱私囊?工人们憎恨工厂主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们以前根本没能力讨价还价,甚至只能万般讨好祈求工厂负责人的怜悯,就算是这样,底层工人也只是勉强过活。 因此牧晴眉也就是生了一会气,她看了一眼那些工人邋遢的面貌,粗糙的皮肤和破烂的衣裳,心里的气就全消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斗志—— 工改之后,便是成立玄烛工会; 再然后是,拆散巡逻队,重组巡刑卫,成立工人护卫队; 再之后,是取消奴仆制度,禁止给他人戴上‘恩典锁’,限制‘恩典锁’只能用于畜牧业; 还有公审奴隶主和资本家,以及旧官吏旧贵族; 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很多。 她会和其他白夜行者一起,将他们的家乡,改造成他们梦想中的模样。 她要让大家知道,荆正威是坏人,但不仅仅只是一个坏人。 牧晴眉瞥了一眼茶馆里的人,雄气赳赳地扔下饭钱离开。 你们这些质疑荆正威的人,等着吧! 过几个月就把你们的脸扇得啪啪响! 哼! 牧晴眉回到报社,马不停蹄来到三楼总编办公室,推门进去说道:“青岚姐!咱们为荆会长写篇报道吧!” 不行! 越想越气! 打脸如果要等几个月,那还有什么意义? 还是明天就将他们的脸扇得啪啪响才有意思! “啊?”青岚抬起头看了牧晴眉一眼:“为什么?” 牧晴眉坐下来说道:“荆会长这些日子不是做了很多好事吗?我觉得我们应该要为他写篇报道,让大家对荆会长拥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旁边伏案写作的呼延丝萝好奇问道:“什么正确的认识?大魔头吗?” “不对!”牧晴眉看了她一眼:“我明明是说好事!” “我还以为你在说反话……” “才没有!” 前些日子,青岚上班的时候就会带上这个清纯与魅惑并存的美少女,报社里的人也只知道她叫丝萝,是总编的助理,平时也不会离开总编办公室。 但她和总编一起路过和离开的时候,整个二楼编辑办公室都会变得鸦雀无声,所有雄性都盯着她们的轨迹,直到她们消失在楼梯间。 本来牧晴眉还以为这位美少女是荆家人,直到她回家给尹冥鸿提了一嘴,才知道这个文静可爱的女孩是望海公的小女儿,真正的贵族大小姐。 至于青岚为什么要带着她上班…… 联系到荆正威已经不会来报社,似乎一直待在家里的情报…… 牧晴眉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 “外面的人对荆会长有什么错误的认识?”青岚问道。 牧晴眉说道:“就是,还以为荆会长跟以前一样,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我们都知道荆会长已经变了很多了!” “所以你是因为外人对荆会长的误解而愤怒,所以想为荆会长澄清吗?” “没错,正是如此!” “晴眉你真的很维护荆会长的名誉啊,你很尊敬他吗?” “这个……”牧晴眉想了想,摇摇头:“谈不上尊敬,只是跟以前相比,他给我的印象没那么差了。” “那你现在心里对荆会长有什么印象?” “我对荆会长的印象?我觉得荆会长他聪明,理智,有大局观,有大毅力,有梦想,实力也不错,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挺好相处的,而且还蛮可爱——” 正当牧晴眉滔滔不绝谈起她对荆正威的印象时,她瞄了一眼青岚,发现后者正一脸笑意地盯着她。 忽然,一股恶寒袭上心头。 身为天才武者的直觉,让她心血来潮地这么说道: “——而且跟青岚姐简直是天生一对的郎才女貌!” 青岚脸色一红:“哎?你,你在说什么啊……” “真的,我觉得你们真的太相配了,写报道的时候应该将青岚姐也写进去,如果没青岚姐,荆会长肯定也没现在的成就。” “哪有这么夸张……” “有,绝对有,青岚姐你要是不让我写,我就吃鱼皮吃到死!” 看见青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牧晴眉抓准机会松了口气。 差点人就没了。 她终于知道,当间谍,真的是很危险。 ------------ 第229章 愿此刻永恒(上) 等牧晴眉吹彩虹屁吹得口干舌燥,青岚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掠过这个话题。 不过对于牧晴眉的建议,青岚却是摇摇头:“晴眉你的心意是很好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就不是时候了?”牧晴眉一愣,这装逼还得讲究起转承合吗:“现在就该将荆会长拿出来跟其他商人对比,让大家知道银血会商人,不行,但荆会长,很行!” “有进步了,有改变了,做了好事,就该传遍大街小巷,这样才能让大家理所应当地感激,这样才能让荆会长更有动力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牧晴眉的想法,也是绝大多数白夜行者的想法。 虽然出于任务分配和职业需求,必定有一部分白夜行者作为间谍潜伏者,默默无闻地为理想牺牲付出,但白夜并不会让这些人就这么化为历史的尘埃,他们每个月都会发行内部报,专门刊登殉职的白夜行者的功绩,以及各地白夜的成果。 如果外部环境恶劣,不能让普罗大众都知晓,没关系,那就只让同志们知道; 如果通讯手段欠缺,没关系,那就只让当地的同志们知道; 如果任务机密不能泄露,没关系,那就先记着,以后再传出去。 虽然白夜现在是隐秘组织,但所有成员们心里都期待能光明正大登上历史舞台的那一刻。过去的功过不能遗忘,因为它不仅仅代表先驱者们的辉煌事迹,更是继承者们的斗志源泉。 以上是官方简述,而按照牧晴眉的理解,那就是: 如果做好事不能装逼,那将毫无意义。 在这个纷暗的夜幕下,人人苟且,恶徒横行,如果你能发光,那就勇敢地闪耀,哪怕微弱,哪怕幼稚,哪怕孤独,但总有人会向往你的光明,而追随你的道路,一同闪耀。 终有一天,人性的光辉将会照亮夜幕,是为白夜。 虽然蓝炎等人都认为白夜的思想幼稚空洞,但实际上白夜的内核是能自洽的,用一句话来简括就是‘好人有好报’。为民众付出牺牲的白夜行者,也能得到民众的正面反馈,吸引更多人参加到正义的事业里,从而滚雪球越来越壮大。 换句话来说,白夜其实是后期英雄,要是给他们一个发育的机会,迟早能长成庞然大物。 所以牧晴眉才这么着急,因为在她看来,现在就是让荆正威滚雪球的机会,要是操作的好,这荆正威怕不是过几天就正式成为白夜行者了。 翻滚吧,荆正威! 青岚笑了笑:“他可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呼延丝萝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说道:“做人不要太攀比,要比就比谁早起。你早起,我早起,我们……“ “别说了!”牧晴眉直接打断她施法,自从《青年报》刊登了这句顺口溜,她一天至少要听十几次,听到人都麻了,每天的好心情从听见这句话结束。 牧晴眉没有放弃,继续劝道:“但荆会长看见报纸在赞扬他,他也会开心吧?我记得他就是这样的虚荣……嗯……比较肤浅的男人。” “你换了个词也没变得好听啊。”青岚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不过她自己也点点头:“不过有一说一,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外界大多数人,哪怕见过荆正威,对他的印象基本都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面厚心黑这几个形容词里打转,也就青岚牧晴眉这些一开始就跟着他办报社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多么肤浅。 别的不说,现在《青年报》的讨论版,一开始其实是因为有人写信到报社,喷荆正威写的东西低俗难看,于是荆正威就将这些评论置顶加精,然后让小编们对其进行精准打击,句句辛辣地还击过去。 青岚也知道,公子此举肯定也有其他深意,而讨论版到了现在也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版块,但最开始公子的确就只是想在大庭广众里将骂自己的人狠狠喷回去。 至于那些吹公子,吹《青年报》彩虹屁的来信。 都贴在报社一楼的展示台里,让所有来宾瞻仰。 非常的虚荣,非常的肤浅,青岚也非常的喜欢。 “所以,”牧晴眉眨眨眼睛:“我们要写荆会长的报道吗?” 青岚摇摇头:“那就按你说的写报道,但你觉得我们可以写什么?” “我们可以写——” 牧晴眉突然卡壳了。 对啊,写什么? 写荆正威在‘阴音隐’的色诱下浪子回头,成为白夜的盟友? 荆正威肯定会感激地马上跟他们划清界限。 写荆正威和‘阴音隐’帮助白夜烧了半城区? 因此失业的工人们肯定对牧晴眉的正义发言而感激涕泪。 写正因为荆正威在残忍迫害银血商人,所以工人们的待遇和环境才因此提升?又或者写直白点,工人主管之所以能当上负责人,你们之所以能得到欠款,都是荆正威大老爷的恩赐?新 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你发现了吧?”青岚说道:“虽然公子很忙,很辛苦,做了很多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我也不能。”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牧晴眉感觉很困惑:“荆会长不是在想办法令东阳变得更好吗?” 呼延丝萝用手掌支起下巴,忍不住说道:“他帮临海军抢我们的钱,这叫做令东阳变得更好?”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不小了!” “你……”牧晴眉看了她一眼,感觉自己没办法反对这句话,决定进行人身攻击:“你肩膀不酸吗?我认识一个医官很会治疗肩膀酸痛,要不要介绍给你?” 呼延丝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肩膀酸酸的?好啊好啊。” 我是不是嘲讽的太隐晦了……在牧晴眉沉思的时候,青岚摘下眼镜,平静说道:“丝萝的看法,基本也是现在大多数人的看法。说实话,我没有晴眉你那么相信公子,其他人对他不信任,也可以理解。” 牧晴眉点点头:“确实,荆会长现在可吹的地方不多,但黑点倒是不少……明明他做了不少,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跟你吃饭一样,”青岚说道:“你吃了八个包子才饱,但前几个包子并不会让你有多少感觉,后面几个包子才会有很明显的饱腹感。” “难道前面几个包子就没有意义吗?当然不是,正是有前面包子的铺垫,才有后面的饱腹。” 牧晴眉脸一红:“青岚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吃八个包子的……” “啊?我随便说的……”青岚笑道:“我其实挺羡慕胃口好的人,公子经常让我多吃点,说我太瘦了,应该要长点肉。” “哼哼,他说的长肉,应该是那个意思吧?”牧晴眉瞥了一眼呼延丝萝。 “或许是吧。”青岚也瞥了一眼。 呼延丝萝感觉莫名其妙:“我吃得不多啊,我也不胖啊!” 已经明白目前无法洗白荆正威后,牧晴眉有些垂头丧气地,将脑袋搁在桌上,软绵绵地说道:“哎,好烦,虽然荆会长也不算什么好人,但一想到他做了那么多事却不能炫耀,心里总替他不爽。” 青岚安慰道:“不要着急,你想想,煎饼摊完鸡蛋抹完海鲜酱再洒点芝麻,都要几分钟;做一条烤鱼,要花一个小时;出一期报纸,要花一周;生一个孩子,要花十个月。好事都是特别费劲的,所以幸福才这么令人期待。” “嗯!”牧晴眉重重点头,看见青岚眼里的温柔,心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现在才忽然意识到,说到荆正威的事,最上心的人不正是青岚吗? 白夜的人也不是傻子,之前他们认为青岚是忍辱负重,只是因为他们不相信会有人对人间残渣抱有好感。但随着白夜与荆正威的紧密合作,以及都快成为荆家忠犬的尹冥鸿对荆正威的多番维护,大家逐渐意识到,‘阴音隐’青岚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荆正威。 牧晴眉是最快接受这个现实的人,她以前还会觉得青岚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是因为潜伏荆家而担惊受怕,但现在回头一想,这不就是少女相思的典型症状嘛! 她牧晴眉也是看过许多恋爱的人! 她的恋爱知识非常丰富! 青岚之所以这么在报社工作上这么卖力,除了因为她热爱这份工作,也是因为她可以帮到荆正威吧? 而牧晴眉刚提出这个建议,青岚立刻就有理有据地否定了这个计划,这说明她其实早就想过澄清荆正威的名誉。 牧晴眉想到的,她也想到了;牧晴眉没想过的,她肯定也想过。 她比谁都更在乎那个人。 “青岚姐,今天要去大门石街逛逛吗?”牧晴眉主动邀请:“我好想吃豆花——” “今天不行。”青岚摇了摇头:“我今天要去一趟医官司。” “医官司?”呼延丝萝疑惑问道:“荆家不是有专属医官的吗?再说了,荆正威想要找医官,不应该是医官屁颠屁颠去荆园吗?” “但我有些问题想找女医官问。”青岚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不知道今天医官司有没有女医官值班……” “女医官?我认识啊!” 牧晴眉眨眨眼睛:“我认识一个关系很好,技术也很好的女医官,我带你去找她吧?喂,你不是肩酸吗,也可以过去找她看看。” “我不叫喂!”呼延丝萝气鼓鼓地说道:“你认识的医官靠不靠谱啊,不会是野医官吧?” 牧晴眉实话实说:“她的确是野医官,不过她也经常去内城为夫人小姐出诊,你说不定也被她治疗过呢。” “那位医官叫什么名字?” “文虹。” ------------ 第230章 愿此刻永恒(下) 傍晚,橙红色的夕阳将玄烛郡渲染成红酒般的颜色,工厂下班,说书人上摊,玄烛郡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荆园门口,尹冥鸿一脸蛋疼。 “会长,我不就说错了一句话,你至于——” “至于,非常至于。”乐语挨着前些日子刚换上的钢铁门框,浏览尹冥鸿花了一天时间收集的资料:“其实荆园里女眷也不少,你经常出入荆园确实是不太好。二当家,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说你一个黄花大闺男,经常出入荆园这种魔窟,别人会觉得你不干净了。” ‘不干净’这样的形容词也太童真了吧……尹冥鸿扯了扯嘴角:“行吧,就算你不让我进去,但会长你也不能出来啊,万一他们雇佣了飞花刺客——” “你不是站在我面前嘛,真有飞花狙击手,有你这具尸体拖延时间,我肯定来得及躲进去。” “……” “好啦,逗你玩的。”乐语整理好资料:“我其实是为了等人才出来的,你就别自作多情了。你没事就回家做饭吧,荆园没你的碗筷。” “但会长你站在这里等人也太危险了……” “你在教我做事?” 行吧,尹冥鸿闭嘴了。 不过他也没走,而是沉默地站在乐语的面前,为乐语挡住可能来自外界的铳弹。 “你这么闲,是不是想加班?” “我不喜欢跟男人一起吃饭,你别想了。” “我说你年纪都不小了,你难道就没想过成家吗?” 尹冥鸿沉默片刻后说道:“东阳不平,何以家为……” “抄,抄,就知道抄《青年报》的名言名句!”乐语伸手揉乱了尹冥鸿的头发:“你该不会每晚都靠青年报的封面来助眠吧?” “没有!” “你回答得好果断,有古怪。都是男人,别害羞啦。” “真没有!”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那张五个大汉和五个漂亮女孩的封面?” “不是只有一个吗?” 尹冥鸿话一出口,就暗道糟了。 不过乐语却没有趁胜追击取笑他,只是嘴角勾起,浅浅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说道:“算算培养感情的时间,你现在就差不多可以找喜欢的人告白了。” 尹冥鸿一愣:“什么意思?” 乐语却没有回答:“我等的人来了。” 石板路大道上驶来了一辆轿车,后面还跟着一队临海军。乐语和尹冥鸿就这样看着那辆车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在路上了。 “没油了吧。” “也可能是发动机坏了。” 车门打开,青衣罗裳的青岚下车,转头便看见乐语挨着门口。她朝乐语挥挥手,提着小包哼着小调走回去。 走着走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大,步频越来越快,很快就变成快步走,然后小跑起来,最后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几乎是冲刺的速度,张开双手扑向乐语。 乐语顺势抱着她在原地转圈圈,后面跟过来的牧晴眉、呼延丝萝,以及站在旁边的尹冥鸿,都感觉有点睁不开眼睛。 哇,好闪啊,好饱啊!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里! 两人终于转够了,乐语放下青岚,看见她一脸雀跃和兴奋。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尹冥鸿非常情商低地提醒道:“会长,请快点回去吧,外面危险。” “哎?”青岚这时候一副惊奇的模样:“二当家你在的啊!?” 我刚才跟会长站在一起的啊!身子都快挨到一起了啊! 这都能看不到的吗? 乐语的视线看向后面跟上来的两个女人,微微挑眉:“牧编辑,你怎么也在这?” 牧晴眉很想说一句‘关你屁事’,但看着那个满脸写着幸福的女人,而且尹冥鸿就在旁边‘现场监督工作状况’,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解释道:“我陪青岚姐去看医官,青岚姐说要请我吃饭……” “二当家,你负责请她去天府酒楼吃饭!青岚咱们走——” 青岚拉住了乐语的手摇来摇去,甜甜笑道:“晴眉帮了我很大的忙,别这样对她。” “……行吧。”乐语朝牧晴眉招招手:“不过先说好了,牧编辑你等下只能跟丝萝一桌。” “?”呼延丝萝一脸懵逼,感觉有被冒犯到。 “哎别急嘛。”青岚看向尹冥鸿:“都这么巧,不请二当家一起吃饭吗?” 乐语摇摇头:“一点都不巧,二当家每天至少来荆园一次,如果每次都请吃饭的话,他都可以直接住下来了。” 尹冥鸿:“我觉得这个建议可以。”燃文 “注意分寸,你给我说才叫建议,我跟你说那叫做命令。” “谨遵会长的命令。” “我的命令是你马上滚蛋……” 青岚问道:“二当家你刚才跟公子在门口,是有什么事商量吗?” “没什么事。”乐语抖了抖手里的资料:“我只是让他进行了婴幼儿用品和饮用奶的市场调查?” 大家听得一懵,婴幼儿用品,饮用奶? “结论是,不值一提。”乐语摇摇头:“婴幼儿行业可以说是连基础都没有,大户人家的婴儿用品都是找仆人或者店铺定制,而且也就是穿着衣物罢了,什么尿布、奶嘴、痱子粉全部没有。” “饮用奶也是如此,东阳区只有奶酪之类的奶制品,新鲜奶源只存在于天际、幽云等北方区,东阳是没有的。” “教育更不用提,富贵人家请先生,辉耀朝廷发行的蒙学课本也就是能识字。” “虽然比较粗放粗养,不过辉耀幼儿夭折率倒是不高,但我对自己要求还蛮高的,所以如果我们养孩子的话,那用品、食物、课本都要提前准备好……” 尹冥鸿、牧晴眉、呼延丝萝,以及后面下车的米蝶,以及附近的门卫,听到乐语这样夸夸其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不是,光是他说的东西,就已经够让人迷惑了,而且说这些话的人居然是银血会会长荆正威——这简直是可以放进《青年报》新板块‘人间迷惑大赏’里让大家围观的崭新素材。 眼看着乐语要长篇大论说下去,青岚只好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其实没有。” “嗯?” “我找医官检查过,没有。” 乐语挠了挠头,“我看你刚才一脸高兴蹦蹦跳跳的,还以为……” 青岚搂住他脖子,“医官说,武者的受孕率都比较低,而且我的体质没你的好,所以就更难怀上。我今天早上感觉有些恶心,可能是因为这些天睡觉睡得少了。” 虽然说武者的受孕率比较低,但这个低其实是相比较而言——全体辉耀人的繁殖能力都比较低下。 作为百病不侵,每个人都至少能健健康康活到五十岁的代价,辉耀人的代谢率都异常得高,而繁殖能力下降便是其中的体现。而武者因为代谢率比常人更加高,繁殖能力自然更差,不过大家并没有因此而不练战法—— 勤练战法,可以健康活到七十岁;不练战法,五十岁就开始凋谢生病。孰轻孰重,是条狗都分得清楚,至于繁殖能力这种基因本能,完全可以依靠求生本能来压制。 因此辉耀人几乎都是二十多岁才生孩子,早结婚也没屁用,超强代谢直接将年轻人的生殖细胞杀得干干净净,只有在辉耀人身体素质达到巅峰时,才有可能进行繁殖。 而武者因为代谢更强,因此这个巅峰来得更晚一点,至少是二十五岁之后。 “那你以后要好好练战法了,哪怕不为了这事,也是为了身体。”乐语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还可以过很久的二人世界,就是浪费我花了一整天做的育儿准备计划……” “嗯。” 乐语提醒道:“还有,医官也建议你以后晚上要好好睡觉了,你懂了吗?” 青岚一脸傲娇:“我不接受她的建议!” “啧。” 呼延丝萝好奇问道:“青岚姐,你晚上为什么不好好睡觉?失眠了吗?” 尹冥鸿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敦促道:“会长你快点进去吧,别在门口逗留了,我感觉飞花武者都快赶来了……” “公子,我们走吧。”青岚拉着乐语进入荆园,乐语看着她眉眼弯弯满脸笑意,忍不住问道: “那青岚你到底在高兴什么?我看你从刚才就笑到现在,一直都没停过。” “你猜?” “《青年报》销量创新高?” “不是。” “你捡钱了?” “不是。” “你看见你的仇人倒霉了。” “都不是!” 青岚摇摇头,贴着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你那一晚为什么会哭了。” 乐语眨眨眼睛:“嗯?” “所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到最后。”青岚举起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认真说道:“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乐语注视着青岚的双眼,轻轻点头:“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夕阳的余晖照在荆园的中庭,平整洁白的地板如同红地毯,最前面两人仿佛披上了光幻红纱。 牧晴眉跟在后面,看着仍然没放松警惕的尹冥鸿,满脸写着憧憬羡慕的呼延丝萝,以及那两位正在‘布灵布灵’闪耀光辉的情侣。 她抬头看向天空,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 鸟雀惊飞,海涛阵阵。 和阳已灭,银血不再。 万家灯火,玄烛夜明。 黎明将至,东阳初升。 愿大家的人生永如此刻,一切安好。 ------------ 第231章 玄烛郡夏日的车声(上) “好晒啊。”乐语站在黑伞下面,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感叹道。 阳光毒辣得连辉耀人都受不了,要知道辉耀人对光线的需求可谓是超乎寻常,在太阳底下相当于获得了「全属性+20%」的增益效果,然而在盛夏的中午,辉耀人也是一样躲在屋檐树荫下乘凉。 正因为辉耀人精神力对太阳光的敏感性,一旦太阳光越过某个界限,那本来有益的光线也会令人感觉痛苦。如果说人是田,太阳是牛,那玄烛盛夏的阳光,无疑是足以将田耕坏的力度。 因此中午是理所当然的休息时间,哪怕是银血商人也不会中午强迫人干活,毕竟中午干活导致的休克疲惫等减益效果足以大幅降低下午的工作效率。 辉耀里有句古话叫‘中午一晒原形毕露’,听起来像是斩妖除魔的秘诀,但实际上是用来形容军队的。让军队在大中午太阳底下一晒,就知道士卒们的军事素养和训练水平了。 按照这个标准,乐语面前这支军队显然不怎样,完全没达到传说中‘汗流如注人不动,负重前行心如水’的程度,不仅仅一个个唉声叹气给自己扇风,甚至还大声问道:“队长,什么时候可以喝水啊,好渴啊!” “你让旁边给你撒泡尿!”完溪沙回头臭骂一句,喊话士兵旁边的人立马说道:“队长你让我喝口水,我马上让他喝口热的!” “队长你让我喝水,我前两天吃鱼虾肚子有点消化不了,能让他喝口鲜的!” “都让开,队长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喜欢喝糖水了,你让我喝水,我能让他喝口甜的。” “草你们几个,枉我还帮你们打水……” 虽然是吵吵闹闹,不过倒没有一个人去动腰间的水袋,这些骂骂咧咧的临海军骂天骂地骂队长,身体却相当诚实地守在几辆货车旁,没有任何擅离职守的念头。 完溪沙憨厚说道:“荆会长,这群小崽子不懂事,没上没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没关系,是我打扰你们了。”乐语抱拳说道:“那我也不说什么废话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完溪沙抱拳回礼:“不负蓝将军和荆会长所托。” 在完溪沙身后,是十几辆满额载货的马车,四百名临海军围绕着这十几辆车分成前中后军,防守严密,密不透风,任何人要是敢靠近,都会遭到临海军的警告和瞄准。 今天,是临海军启程运送军费的日子。 军费早在两周前就已经筹齐了,但因为蓝炎与乐语的约定,五百临海军才会继续留在玄烛郡帮乐语坐庄站台,帮他‘为非作歹’‘作奸犯科’‘除善行恶’。 而随着玄烛银血彻底投降,各商会貌合神离,争相给乐语送女儿……不对,给乐语送投名状,银血会现在已经名存实亡。 前两天乐语还举行了一次银血议事,用‘成立工会’这件事试探一下大家,结果大家的反应都是‘嗯嗯嗯’‘会长说得有道理’‘谁不服会长就是跟我兰坚博过不去’,让乐语老感安慰,忍不住为银血众人的识大体而点赞。 银血会再无反抗余地,和阳军败亡,郡守府望海公龟缩,而玄烛郡里的两支军事力量巡刑卫和巡逻队也在乐语的控制之中,临海军已经不需要继续待在玄烛郡了。 虽然乐语也很想将这五百军队收为己用,但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蓝炎不会允许,而他也没有蓝炎那种‘对男性特攻’的奇妙魅力,只好眼睁睁看着临海军收拾包袱走人。 不过临海军也没有走光,他们还留了100人待在玄烛郡,主要是用来保护荆园和乐语的人生安全。 其实完溪沙想多留点人的,但军费显然是更加重要,他能挤出一百人已经实属不易。 “准备启程!”完溪沙大喊一声,懒懒散散的临海军便开始检查装备,给铳械上膛,一小队疾刀军士也开始踩着疾刀靴在炙热的大地上滑行,为军队侦查前方。 “那么荆会长,我们要走了。” “嗯,后会有期。” 完溪沙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胡渣,最后下定决心,压低声音说道:“荆会长,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钱。别看他年纪小,但办事利索,能指挥动人。” 小钱就是留下来那一百人的队长,乐语点点头:“放心,我向来将女人当男人用,将男人当牲口用,你不用怕我不好意思。” “哈哈哈,对对对,小伙子就该好好磨练,”完溪沙点点头,又说道:“不过小钱也是个苦命人,幼年丧父丧母,年纪轻轻也加入临海军。别看他小,他已经在太阳海岸当了十年兵,就是天资不好,战法练的一般般……” “嗯嗯嗯。”乐语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忽然进入回忆杀剧情了?完溪沙是想让我给钱队长找个爹妈让他体验一下亲情吗?还是想让他认我做爹? “留下来的其他人,跟小钱都差不多,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死剩种,所以……荆会长,我说清楚了吗?”完溪沙憋这几句话憋得很辛苦,粗糙的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 “你说清楚了。”乐语笑道:“我也明白了。” 完溪沙的意思是,留下来的那一百人,全都是无根浮萍,他们对回去晨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需求,如果乐语给的条件好,他们完全可以留在玄烛郡。 完溪沙也知道乐语要准备新军,但现在这个情况,乐语顶多就只能招收和阳军的残兵,但和阳军那群军官乐语肯定是不准备接盘的。 任何新军初建都有很多麻烦,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新兵迅速进入老兵状态。辉耀正规军都有类似精神海的‘新人引导机制’,而新军显然是没这种底蕴。 虽然也不是不能练,但上限顶多就是巡逻队的水平——也就是可以欺负一下老百姓,而在面对正规军的时候,可以死得体面一点。 但乐语如果有临海军那一百人,完全可以以此为骨干组建新军,无论是成型速度以及军队上限都会大幅提升。虽然仍旧没有精神海这种引导机制,但有精英玩家带新玩家,效率不会差太多。 乐语脑子一转就明白完溪沙的一番好意,笑问道:“但蓝将军不会有意见吗?” 完溪沙没有揣测蓝炎的心意,也没有夸下海口,而是认真说道:“我会努力劝蓝将军的!” 乐语看了看完溪沙,跟粗豪没文化的外表不一样,他意外的心细谨慎,行事从不自作主张,留心处处细节,对军士也不是一味的高压或者拉拢,反而走出自己独特的统军风格。 “如无意外,你这次回去之后,会成为蓝炎的心腹。”最新 “嘻嘻,那就承荆会长的贵言。”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一件事,”乐语看着前方已经开始前进的临海军,说道:“如果蓝炎真的让你们劫掠东阳,你觉得临海军上下会是什么反应?你可以不回答,但我不希望你欺骗我。” “不知道。”完溪沙回答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 “没发生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完溪沙看着乐语,认真说道:“蓝将军刚来负责太阳海岸防线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他会不会任人唯亲,会不会中饱私囊,会不会让大家的伙食水平下降……” “三军刚刚统合的时候,我们也害怕他会不会为了拉拢其他派系军官,允许其他人保守实力,只派我们去打硬仗去战斗。” “但是,我们担忧的事都没有发生。蓝将军,从来不会让我们受委屈。” “所以在其他时候,我们也是心甘情愿为他受点委屈。” 说罢,完溪沙转身离开,跟上离开的临海军车队,扯开嗓子吼道:“晒点太阳就叽叽喳喳,小孩子都你们有能耐。到了休息处就能喝水,在此之前谁敢多喝水,那就等着明天喝尿吧!” 看着临海军车队逐渐变成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乐语侧过头问道:“你该明白这笔钱为什么要给了吧?” 撑伞的尹冥鸿脸色严峻:“晨风东阳两区紧密,迟早必有一战。临海军……恐怕我们几年之内都赶不上。” 临海军之所以非要选择在中午出发,是因为他们到临海军驻地需要两天时间。虽然说蓝炎可以一天之内奔袭玄烛,但那是指不带补给的强行军,而完溪沙他们得运送堪称‘庞大’的军费,能两天之内回去已经算速度奇快了。 为了防止意外以及传统,再加上基础设施不支持,完溪沙他们最后选择了白天行军,晚上休息,而他们到下一个可以休息的镇子需要大半天时间。 如果他们清晨出发,就会在中午到达,但那时候必然是人疲马乏,风险极大;换成中午出发,傍晚到达,随着气温和日照的逐渐降低,他们的体力全程可以维持在合格水平之上,面对突袭也能有反抗之力。 除此之外,临海军的干粮和饮用水都是他们这几天自己准备的,连荆家都不能插手。他们这两天除了自己准备的食物和水,不会食用其他食物,以保证摄入安全。 所以那些临海军才一边喊渴一边又不敢喝水,因为喝光就没了。 其实这些细节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体现完溪沙的个人能力。可怕的是,他的手下真的可以遵守这些军令……这么一想,乐语就很能理解和阳军的惨败。 虽然他没见识过和阳军,但银血会培养出来的纯资本主义打手,还能好到哪里去? “看见差距,就应该努力了。” 乐语坐上轿车,尹冥鸿非常自觉地坐上来,乐语白了他一眼:“今天不是工会成立的日子吗?你还不圆润地滚过去?” “上午因为大家都要干活,所以玄烛第一届工人会议是在下午举行,而且工人们可以顺便带孩子过去看看。就像《未来回响》说的,教育要从小娃娃抓起。”尹冥鸿说道:“我的身份不方便出面,不过负责主持会议的人是白夜行者,会长尽可放心。” 乐语点点头,确实,尹冥鸿哪怕他做了再多事,但他归根究底也是银血会会长的代言人,荆家的走狗,工人们对他虽然有尊敬,但更多的是畏惧。 为了保持工会的纯洁性,还是让身为工人的自己来主持最好。 随着车辆启动,发动机开始轰鸣。乐语看着外城区大街上的行人,问道:“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都很乖。”尹冥鸿说道:“像琴家等商会,甚至主动为恢复工厂生产提供便利。他们这些日子没有试图插手工厂的经营,而是负责商路贸易,派出商队,将货物运输到其他地方贩卖。” 哪怕半城区烧成了白地,但玄烛郡生产的货物也远不是玄烛郡这些人就能吃得下,这也是乐语计划的一个缺点——他虽然可以让玄烛郡工厂之间正常交易,但他无法干涉玄烛郡与外界的商贸。 乐语切断了各家商会对工厂的联系,也等于切断了工厂的人脉。没有老商会的背书,工厂货物想要销售到其他地方,几乎得重新开始。 而琴家他们主动投诚,可谓是将计划里最后一个漏洞也补上了。 虽然玄烛郡被蓝炎割了一大块肉,但筋骨未损,接下来只需要恢复生产,就可以开始操刀进行改革。那些银血商人,压榨完他们最后这一点点价值,就可以将他们当抹布扔掉了。 不过,像望海公、琴家这些比较主动乖巧的旧利益阶层,也不是不能留下,就看他们个人的努力能不能跟上时代的进程了…… “听家呢?” “他们……最近在大量贩卖铳械。”尹冥鸿皱眉道:“我曾经找他们试探,说想买一批铳械,他们很干脆就答应了,还问我什么时候要,可以先付定金。” 乐语眨眨眼睛:“我都还没出招呢,听家这就跪了?” 愿意卖铳械给他们,这几乎跟投降是差不多的事——都把刀递到我手上了,你还说你不是等着挨宰? “听家这些日子一直很安分,一直忙于海运。对于被我们接管的工厂,他们几乎是不闻不问。” “感觉他们好像有什么阴谋诡计……”乐语思索道:“这样吧,二当家你过几天去听家,让他们交出铳械制造工厂的控制权,就说新军组建需要铳械,你不能让听家独自承担新军的铳械制造费用,所以制造工厂就充公了,让大家一起承担这份痛苦。” 尹冥鸿一脸无语,心想这样做跟撬开别人的祖坟棺材,对别人的祖先尸体说‘逝者安息无意冒犯’有什么区别?——不仅要抢你的工厂,还要你感谢我! “这样会不会逼急了他们……” “那你带那一百临海军过去咯,相信听家人看着他们心里肯定会一阵冰凉,很快就冷静下来,还能帮他们降降暑。” “不愧是荆会长,说话就是好听。” ------------ 第232章 玄烛郡夏日的车声(下) 齐八酒拉住侄子侄女,等荆家的轿车和武装侍卫穿过街道,才带着他们穿过大街走进林荫小道。 “二叔,我要吃小串串!” “二叔,我要买风车!” “二叔,我要吃龙须糖!” “二叔我也要吃!” 齐八酒乐呵呵地说道:“买,买,全都买!” 他现在可是听家恩典锁工厂的主管,虽然第一个月的利润分红还没有,可能也不多,但他之前的工资欠款已经全部结清了,钱袋子鼓鼓的,大哥大嫂都劝他存点钱,过几个月说不定都可以盖房子了。 今天是工会成立会议,齐八酒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每家工厂的主管都得去,工人们也可以去,现场有免费酸梅汤喝,今天全郡工厂休息半天。 嘿哟!有免费酸梅汤喝!谁不去啊! 不仅仅是工人去,他们还带家人去。齐八酒的大哥大嫂是经营一家走鬼档,白天没空照顾孩子,都是托付给旁边邻居带带,今天齐八酒有空,而他又特疼爱这两个小鬼头,便带着他们去见见世面。 会议地点是外城区一家旧工厂,里面空间很大,齐八酒来到的时候,看见里面坐满了人,大家三五成群围成一个个小圈子聊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女工也带了孩子过来,小孩子的哭声闹声充盈着整个空间,到处都闹哄哄的。 齐八酒带着两个小鬼头找到工友们,工友带来的孩子正在旁边玩剪刀石头布,是《未来回响》作者树人先生发明的小游戏,一出现就成为穷苦孩子的娱乐。两个小鬼头看见他们在猜拳,也加入其中一起玩耍。 “齐哥,这个会到底是啥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 “什么时候有酸梅汤喝?我碗都带过来了。” “但齐哥你不是主管吗?你也不知道?” “什么主管不主管的,我难道还会跟那些大人物坐在一起吗?那些含着金钥匙的,怎么会关照我这个泥腿子,我反正就是带那两个小鬼头来喝酸梅汤。喂,刘哥,在看《青年报》吗?给我一张。” “齐哥你也认字的吗?” “嘿,我听蒙学时很认真的!”齐八酒接过报纸说道:“而且报纸说的话都很直白很有道理,我没认真上过学也能看得懂。” 就在旧工厂里吵吵闹闹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上临时搭建起来的讲台,用手捂住嘴巴,重重咳嗽两声! 咳咳! 巨大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吵闹声,在工厂里回荡震鸣,所有人瞬间都停止发出声音,呆呆看着讲台上的中年男人。 在诸多战法里,擅长利用声音的合气战法无疑是最适合主持的战法。不需要任何设备支持,光是合气武者一人,就足以控住几百人的大场面。 “大家好,可能有不少朋友认识我,我叫海松,熟人喜欢叫我老海。老海我承蒙荆家信任,各位也愿意给我一个面子,所以就由我来主持工会第一次会议。” “海叔!” “我们信海叔!” “海叔这个会到底是干嘛的啊?” 齐八酒也认出海叔,心里忍不住放松许多。 海叔还是说轻了,他岂是有面子,坐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很尊敬他。 海叔本来只是一家小面店的店主,不过他家卖的挂面非常便宜,虽然味道差但很顶饱,工人们穷到没钱的时候,都会去他家吃挂面撑一下,但大家也知道海叔卖这个价格必然是不赚钱,甚至是亏本,因此除非真的穷得叮当响,都不会主动去占这个便宜。 除此之外,海叔人脉很广,像得罪了黑帮,或者鬼迷心窍被高利贷骗了,只要是特别严重,海叔都可以帮忙解决一次。 而且海叔还会内景战法,工人们的小痛小伤几乎是常事,如果受了重伤,也可以去找海叔帮帮忙,至少可以缓解一下。 海叔在玄烛郡经营十几年面店,在许多工厂都待过,几乎所有工人都承过他的情。如果你在街上说海叔的面不好吃,大家也会赞同,但如果你说海叔的人不好,那你就别想走出这条街。 海叔举起手轻轻一压,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公平,公平。”他环视一周:“还是公平。” “工会的意义,就是为了公平。” 公平? 大家有些茫然。 海叔问道:“大家知道,银血会一开始怎么成立的吗?” 会场顿时喧哗起来,有人说是为了赚钱,有人说是为了贿赂郡守府,也有人说银血会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了吗? 海叔手一压,会场再次安静:“银血会一开始,其实就是一群商人,为了不受欺负而成立。大家不知道,以前东阳商人很惨很惨,不仅被官吏欺负,而且到外面做买卖,还会被外面的人欺负。” “他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想要公平,想要不被欺负,所以他们联合起来抱团,成立了银血会。” “而工会,就是我们工人联合会,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再被官吏欺负,不再被工厂主欺负。” 海叔注视大家的眼神:“所以我们,也要联合起来,一起抱团,对抗那些比我们强大的势力。” “为什么我们会被欺负?因为敌人是很强大的,他们有权有势,而我们往往势单力薄。但如果,如果我们工人都联合起来,我们后面都站着无数工人,那他们还敢欺负我们吗?他们还敢扣我们的工资,侮辱我们的尊严,甚至对我们拳打脚踢,生死予夺吗?” “我们一年到头,起早贪黑,但我们依然很穷,吃不饱饭,穿不暖和,睡不好地方,但明明是我们生产的货物,是我们的劳动成果,大部分都被工厂主拿走,工厂主明明施舍我们一点点,我们还要感激涕零。”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只是接受雇佣,工厂主出钱,我们出力,我们人格上是平等的,但他们却肆意欺辱我们,不当我们当人看,而我们为了生计,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应该是这样的。” “玄烛郡明明是我们建设的,但我们却只能待在最肮脏最偏僻的角落;货物是我们生产的,但我们却自己的生产的东西都用不起;和阳军和郡守府应该保护我们,但他们却是跟着欺压我们。”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海叔看着寂静的会场,大声说道:“所以我们要联合起来,捍卫我们的权益,捍卫我们的尊严,捍卫我们的成果!” “不能让下一代,也重复我们的人生。” “我们工人,也应该有光明的未来。” 海叔忽然张开双臂:“大家说说,如果让你们给工厂提要求,你们想提出什么要求?” 大家面面相觑,许久后忽然有人说出大家的心声:“给多点钱!” 海叔鼓掌道:“没错,工厂主应该要给多点钱,还有呢?” “不要晚上还要继续上班。” “要给全工资,别扣钱!” “不要欺负人!” 大家纷纷说出自己的要求,一下子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就连几个孩子都在喊‘我要吃串串’。 海叔用力鼓掌:“对,对,对,大家的想法我都赞成,老海将大家的想法精炼了一下,先准备四个基础要求——” “第一,不能随意克扣工资。” “第二,要保证工作环境不能伤害我们的身体。” “第三,每天工作八小时,如果要延长工作时间,要额外给钱。” “第四,不能欺负侵犯工人,尤其是女职工。” 海叔顿了顿:“大家觉得我准备的四个要求,合不合理,过不过分?” “合理,不过分!”大家齐声喊道。 海叔:“明天,我会和其他工人主管,代表全体工人一起去面见银血会会长,洽谈落实这个四个要求。如果对方不答应,那我们就要举行抗议罢工,让银血会正视我们的地位!” 齐八酒顿时慌了——你让他口嗨还行,真要跟银血会谈判,他瞬间就怂了。 就当齐八酒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的时候,另外一边忽然有人站起来:“海叔,我会和你一起去,为咱们争取应有的权益!” “海叔,俺也一样!” “海叔,我也要为工会出一份力!” 忽然有人高声唱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齐八酒一愣,回忆起刚刚在报纸上看过的歌曲,忍不住接着唱道:“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他看了看旁边玩耍的侄子侄女,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粗糙的双手,心一狠,一咬牙,站起来了:“我齐八酒也去!” “我老孙也去!” “还有我!” 看着一位位工人代表站起来,海叔心里松了口气。 若不是里面有几位白夜行者,恐怕这事没这么轻松。玄烛人被拜金主义和唯利是图的思想洗脑太久,激励工人真的需要很多铺垫。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工会明天就会迎来第一场‘大胜’——银血会会长将同意这四个要求,全体工人都会因为工会而受益,让他们明白权力是可以争取的。 到了那时候,工会也算是走上正轨。工人卫队,工人参政代表……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不过海叔心里却满是期待。 荆正威都帮他们帮到这里,如果后面他们还搞不定,那他们不如回家种田吧。 海叔招了招手,几大锅酸梅汤送进会场,他大声说道:“大家先喝点酸梅汤,解解暑啊。对了,大家看过或者听过《未来回响》吗?” “看过。”“听过。”“没看过。”会场里响起稀稀疏疏的回应。 “《未来回响》的作者树人先生,为咱们工人写了一首歌,大家学唱一下,好不好啊?” “好!”这次大家的回应就很整齐,在这个穷人没什么娱乐的年代,唱歌显然是他们相当喜欢的消遣方式。 “这样,我先唱一句,小朋友再唱一句,然后大家再跟着唱一句。”海叔朝小朋友们招招手:“上来上来,老海给你们糖吃。” 在亲人的鼓励下,个头不一的小朋友们站在讲台上排成一排,海叔清了清嗓子,朗声唱道:“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这力量是钢!” 随着孩子们清越悠扬歌声的领导下,大家齐声颂唱这首朗朗上口的《团结就是力量》,会场充满了欢声笑语。 傍晚时分,海叔重重一拍手,大声说道:“我宣布,工人联合会第一届会议,圆满结束!请大家一个接着一个,有序离开,不要拥挤!” 早就待腻的孩子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工人们在后面商量今晚要不要搭伙吃饭,又或者勾肩搭背地唱着他们刚学会的歌。 走在日暮的余晖里,每个人都充满朝气,充满希望。 嗡—— 直到刺耳的刹车声,铁与肉的撞击声,以及孩子的惨叫声在街道上响起,才将他们拉回现实。 只见一辆车忽然从街道另外一边高速驶来,将正在追逐打闹的两个孩子撞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在离开的工人们呆住了。 “啧,车又脏了。” 驾驶位上的富家青年厌恶地朝外面吐了口唾沫,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工人们,重重踩下油门,嘴角微微上翘,满脸不屑: “一群泥腿子。” ------------ 第233章 公道 “拦下那辆车!” “抓住他!抓住他!” 如梦初醒的众人立马追过去,但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个轮子,他们顶多捡起小石子扔过去,就被汽车的钢铁之躯弹开。 “快跟上去!” “别让他跑了,得让他赔钱!” “快,快找海叔过来!” 最前面几个精壮的小伙子立马撒开腿追上汽车,后面的人也跟在后面叫喊大骂,一时间仿佛整条街的人都在追肇事车辆。 其他没走的工人都围在小孩子旁边出谋划策,而会场里的海叔此时终于知道外面出事了,被几个工人连忙请过来。 工人们为海叔让开一条路,海叔看见人群尽头里有一滩泛着夕阳余晖的黯淡鲜血,心头顿时一沉。 “九米,九米,别吓唬二叔啊,醒醒,二叔这里有龙须糖,醒醒……”齐八酒将侄子抱在怀里,脸色焦急,小声急促地跟侄子耳语,仿佛害怕吓到孩子。 侄女正在被旁边的大婶检查手手脚脚有没有受伤。她身上有些血迹,但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她偷偷看着二叔和哥哥,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哭泣,只有茫然。 以她现在的脑瓜子,似乎还不能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当海叔走过来,一个妇女直接跪到他面前连连磕头:“海叔求求你救我孩子……求求你……求求……” 她直接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海叔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饶是他见惯人生疾苦,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一下——这个妇女之所以没抱孩子,是因为根本不敢抱。 那孩子似乎是被车撞倒之后躺在地上,紧接着又被车轮子碾过脑袋,看上去已经不似人形了。 这情况别说海叔这个普通的内景医官,就算是手持神兵的绝世神医都无回天之力。医官不是万能,他们只能肉白骨,不能活死人。 海叔朝其他人摇摇头,旁边的女工们点点头,将跪在地上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妇女拉到一边安抚。 海叔走到齐八酒面前,齐八酒似乎这时候才发现海叔,轻声说道:“海叔,这是我哥的儿子九米。小鬼头调皮得很,看见车来都不知道躲,我回去就让大哥大嫂打他一顿。你看他好像睡着了,你能不能帮我叫醒他,能不能……” 海叔看着他怀里那个双眼睁大无神的孩子,一句话都没说,双手凝聚纯白光辉,蹲下来轻抚孩子的伤势。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西边的人甚至主动让开了位置,让即将沉入山峦之间的夕阳光辉为海叔所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海叔停下了双手的光辉,齐八酒马上轻声说道:“海叔,九米他,九米他能醒吗?” 看着齐八酒那殷切的目光,海叔沉默地伸出手,为孩子合上双眼。 齐八酒喉咙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海叔,就是不看自己怀里的侄子。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没让泪水流出来,声音哽咽:“海叔,你,你认不认识其他技术好的医官,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他死了。”海叔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活不过来了。” “不,你看他还这么小,他还会尿床,他,他还喜欢读报纸给我听……” “他死了!” 海叔怒吼一声,拳头猛地往旁边的地面砸去,将泥土地砸出一个小坑,泥土里的碎石划伤了他的拳头。他面目狰狞地拼命朝地面砸拳,其他人连忙拉住海叔别让他继续自残。 他很悲伤。 如果不是真正的悲天悯人,他就不会十几年如一日地经营一家赔钱的工人面店,为他们排忧解难,为他们治疗小病小痛,为他们出谋划策。 他只是一个能力普通的凡人,干不了什么大事,解决不了这些苦命人的难题,也无法改善他们的处境,所以只能帮他们减伤生活中遇到的痛苦,教会他们苦中作乐的生活小技巧。 他没办法让大家走出黑暗,他只能让大家心中有光。 但看着这个两个刚才还跟着自己一起唱歌的孩子就这样死了,哪怕是已经在玄烛郡这摊烂泥里摸爬打滚几十年,海叔也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很愤怒。 他愤怒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于凶手的残忍,愤怒于命运的不公,更愤怒于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以及错误的主角!360文学网 刚好是工会成立的日子; 刚好是几百个工人一起聚集的地方; 刚好死的是工人的孩子,而凶手是银血贵族; 海叔不知道这是不是针对工会的阴谋,他只知道,荆正威和白夜这些日子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了。在这个关节眼出了这种事,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有工人再相信他。 除非…… “杀人偿命!” “我们去讨回一个公道!” “我们要公平,我们要公道!” 有人说道:“但能在玄烛郡开车的人,肯定是银血会的……” “银血会的又怎样!?”马上有工人大声骂道:“难道银血会就可以随便杀人吗?难道是银血会,所以我们就要忍气吞声,哪怕他们杀了我们的孩子!?” “今天死的不是你的孩子,那明天呢,后天呢?你今天没孩子,那你明年呢,后年呢!?” 面对振臂高呼的工人,其他人却是沉默下来,有犹豫,有畏惧,也有愤怒与担忧。 在玄烛郡当了太久的顺民,也听闻过银血会对暴动者的血腥镇压,他们心有热血,也被现实的冰水淹没。 “和阳军已经灭了,临海军也走了,银血会现在就是一只纸老虎!”有人高声说道:“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几千、几万个工人团结在一起,银血会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对,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我们要团结起来,我们可以不怕他们的!” “公道,我们只是要一个公道而已!” 白夜行者深知银血会在玄烛人民里积威甚深,因此大声剖析敌我相方的实力,消除工人们的畏惧,鼓舞他们的勇气。随着他们的呼喊,其他人也渐渐压住心头的恐惧感,取而代之是愤怒和责任感。 “我们不能再忍了!”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想!” “如果我们这时候还低头,那工会还有什么意义!?” “让银血会交出凶手!杀人偿命!” “我们要团结在一起,一定可以让银血会低头!” 忽然有人朝海叔说道:“海叔,我们听你的,你就说怎么办吧!” “海叔!” “海叔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冷静下来的海叔缓缓呼出一口气,迎着周围众人热血沸腾的愤怒视线,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听懂了其他白夜行者的暗示,也知道这的确是目前唯一能挽回局势的办法。 工人们的愤怒需要宣泄,而荆正威也可以丢出凶手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如果白夜和荆正威配合得好,这说不定还是一次极佳的机会,一次让工会名扬辉耀,让荆正威彻底洗白的机会。 在众人的注视下,海叔举起自己还在伤痕累累的右拳,高声呐喊道: “为了孩子,也为了其他孩子,我们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工人,不会再跪下去了!绝对不会!” ------------ 第234章 历史的车轮 海角门的城楼下,巡刑卫兰茨挨着城门,看着逐渐昏暗的天空,估算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换班。 从名字就知道,兰茨跟五大商会兰家有些关系,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的大伯是兰家长老的仆人。那位兰家长老喜欢抽水烟,老了之后终日卧床,他大伯侍候兰家长老侍候得好,趁兰家长老迷迷糊糊的时候,让他答应愿意给自己一家冠姓,从此兰茨便改姓兰了。 在玄烛郡,姓可不是能随便取的,或者说你取普通姓也没问题,但要是发现你这个泥腿子敢跟大商会的姓,会被人认为你这是攀关系,甚至会被打上门来臭骂‘你也配姓听荆兰’,毕竟姓氏在这个时代可是能清晰体现个人家族势力。 你说你姓听,去街上买个烧饼,插队,并且说明不给钱,店主甚至愿意给你加个蛋,被你插队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就是这么霸道。 不过这也只是局限在还没开枝散叶的小姓氏上,像罗、泉两个东阳大姓,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当然,你就算姓罗姓泉,也不能让人高看你一等。 而兰茨改姓之后,完全可以凭借这个身份去加入兰家商会混个伙计当当,但他们这个姓毕竟来路不正,在兰家商会并不会得到多少优待,于是他经过思考,最后决定来巡刑卫。 巡刑卫简单调查了一下,发现他真的跟兰家有关系,便让他进了。虽然说巡刑卫隶属于郡守府,按理说是不能银血会渗透,但实际上操作上又有许多困难之处。 比如说有关银血会的案件,郡守总不能泥腿子去站在银血会头上作威作福,不然又会多一起巡刑卫失踪案件。 普通人闹事,巡刑卫过去,普通人没了。 银血人闹事,巡刑卫过去,巡刑卫没了。 因此巡刑卫里至少有一队全部由银血子弟组成的,专门用于解决银血会案件的‘给一个面子队’。 但巡刑卫终究没自己家族待着舒服,而且投靠郡守府也会让族人看低,因此‘给一个面子队’经常是缺员的。但对于兰茨这种底层人来说,这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差了。 每天按点打更,晚了也不要紧,别太过分就好;巡逻的时候想吃什么就拿,看见好看的姑娘就摸一把;晚上交班了,可以去黑帮的赌场玩两手,他们不敢坑巡刑卫,又或者哪位同僚忽然发了笔横财,请他们去金盘露玩玩。 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兰茨的心愿,也就是想什么时候有钱了,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香雪海,那他也心满意足了。 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兰茨叹了口气。这时候一辆轿车驶入海角门,兰茨刚想举起手让他停停,这辆车却嗡的一声窜了进去,他差点就被蹭到了。 “呸,有车了不起啊。”兰茨嘟囔两句,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箱子。 旁边打哈欠的同僚瞥了他一眼:“你可别乱踢,这可是商会的货物。” “哪家商会的啊?” “不知道,反正是大商会,我见队长收了一大笔钱。” 兰茨啧了一声,满脸羡慕嫉妒恨。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荆家那个混蛋当上了银血会会长,巡刑卫的噩梦就来了。 先是临海军入驻玄烛郡,巡刑卫都不敢随便乱逛,生怕惹到那群外地狗腿子;紧接着荆正威要求郡守府限制巡刑卫的职能范围,巡刑卫一下子从以前的横行无忌变成现在的守门犬,只允许在内城巡逻,不允许管理外城事务。 要知道在内城,所有巡刑卫都是龟孙子,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将巡刑卫当自家牲口用! 因此守海角门反倒成了香饽饽,泥腿子巡刑卫才会被要求去巡逻内城。治安问题自然是不用巡刑卫管,有权有势的人出门都会有保镖侍卫。 巡刑卫的主要工作是洗地。 不过这样一来,巡刑卫们的零花钱就少了很多。像队长司长那个层次倒还好,但是普通巡刑卫平时的奖金全靠自己每家每户上门敲竹杠,现在没了那些来钱的支线活动,大家都变穷了。 “唉,好想去香雪海。” “去啊,你可以去那里吃霸王餐,然后你第二天就会被卖到红玉海。一场兄弟,我肯定去红玉海照顾你生意。” “滚你丫的。” 兰茨臭骂一句,忽然瞄到一群人往海角门冲过来,不耐烦地将棍子横在他们面前:“走走走,你们还想往前走?里面是人上人的地方,你们这些泥腿子冲进去想干嘛?弄脏了地你们可得要舔干净。” “那个人撞死人了!” “刚才是不是有辆车进去了?” “他撞死两个孩子跑了!你们赶紧拦住他!” 兰茨挖了挖耳朵,掏出耳垢瞥了一眼,弹走。 “关我——” “屁事!” 兰茨举起棍子狠狠一挥,对准站在最前面粗壮汉子的脑袋就是一棍子,打得他头破血流惨叫倒地 “我告诉你们,别给我惹麻烦。”兰茨横着棍子指着他们:“趁大爷我还没发脾气,滚,赶紧滚,不然等下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兰茨很懂这些泥腿子,只需要将喊得最大声的人打一顿,再说几句狠话,其他人自然就会散了。 但这次不一样。 那些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聚集得越来越多。他们扶起被殴打的汉子,沉默地看着兰茨等巡刑卫,他们的眼神就像一根根针刺到兰茨身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看,看,看,还不走是吧?好,这么喜欢看,我就让你们好看……”兰茨骂骂咧咧走过去,却被旁边的同僚拉住了。 “别发飙了。”同僚按住他的肩膀:“不对劲。” 很不对劲。 堵在海角门大道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的是闲人,有的是闻讯而来的工人,更多的是附近普通的居民。工人们大声诉说那个车主的恶行,几百几千张嘴同时议论咒骂,窃窃私语的声音化为波涛阵阵的潮声,一浪接着一浪拍击这座象征着玄烛阶级的壁垒。 其他巡刑卫很快就知道出事了,连忙过来一起堵住海角门,兰茨连忙问道:“队长呢?” “下午就去香雪海了!” “淦!这怎么办?” “总之别让他们过去就对了!” 就当双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兰茨顿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喝道:“老海,又?是你在搞鬼对不对?我就知道是你!” 就像工人们很熟悉海叔,兰茨等巡刑卫对他也不陌生。有时候工人店铺得罪了巡刑卫,多数都是由海叔为他们赔礼请罪,光是兰茨就吃过海叔不少次饭。 兰茨对海叔的印象,就是一个极好欺负的软柿子。现在气氛这么紧张,遇到这么一个软柿子,兰茨当然是大喜过望。 然而跟兰茨记忆里那张懦弱赔笑的脸孔不一样,现在海叔的表情异常冷漠平静:“兰茨,让巡刑卫让开,我们要去找荆会长。” “哈?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屁话——” 啪! 一个小石子从海叔后面飞过来,精准命中兰茨的额头,将他脑袋砸出一片血花。 兰茨惨叫一声后退到底,其他巡刑卫连忙扶住他,脸色突变,大声骂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你们敢袭击巡刑卫?” “放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海叔平静说道:“我们当然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一个公道,一个合情合理的公道。” “有个银血贵族,杀了两个孩子,他逃进了内城。所以,我们要进去找荆会长主持公道,让他杀人偿命。” “刚才只是一个石头,而我后面,可是有几千,上万人。” “巡刑卫,让开。” 天色开始昏暗下来,吸收了一整天光源的太阳灯开始散发亮光。 在灯光连绵的街道上,站着几千几万个粗布衣裳的平民。他们有的是工人,有的是走鬼摊贩,有的是甚至是黑帮分子。 他们只是听说银血贵族杀人的事,然后随着大流来到这里。 他们一开始都是看戏看热闹的心态,但他们现在却很安静。 他们都想看看。飞渡 银血会,是不是会退让。 “不可能!” 兰茨按住自己额头的伤口,在同僚的辅助下站起来,脸色狰狞地骂道:“你们这群泥腿子,一个都不许进内城!一个都不许!不!许!” 海叔脸色阴沉:“让开,兰茨,你拦不住我们的。” “拦不住?好,那我就非要试试。你,你们快去仓房拿铳,快点拿铳械出来!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你们是不是敢冲进来!”兰茨用棍子指着海叔,脸上青筋爆现:“谁敢过来,就给他一铳!我们的子弹可是很充足的!” 其他巡刑卫面面相觑,然而兰茨一棍子抽向他们:“快去拿铳!你们怕什么?我们巡刑卫难道会怕这群贱民,这群连鞋子都没有的泥腿子?快,快!” 兰茨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话事人的地位,平时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就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老油条,许多人都是头一次看见他如此失态疯狂,其他巡刑卫被他气势震慑,下意识听从命令去拿铳械。 海叔眉头紧皱,向前一步:“兰茨,你这是想找死吗?” “你们才是找死!”兰茨马上棍指海叔:“一群垃圾也想翻身当主人?也敢要公道?” “我告诉你们,别说银血贵族撞死你们两个孩子,就算撞死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你们都得给我憋着!” “真以为临海军来了,你们就可以上天了?美死你们,但临海军已经走了,走了!” “你们等着吧,明天银血会就会派人拿回工厂,拿回店铺,你们这些日子拿了多少钱,到时候都得给我通通吐出来!” “泥腿子永远都是泥腿子,银血永远都是银血!” 听到后面的喧哗慌乱,海叔暗感不妙,这个节奏绝不能让兰茨继续带下去,他马上用合气战法大声喊道:“大家别听他胡说,荆会长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绝不会——” “荆会长说得对,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因为你们就是代价!” 这时候一个巡刑卫拿铳械下来,兰茨连忙装子弹上膛,满脸狰狞残忍:“你们已经完了,完了!你们居然敢造银血会的反,我告诉你们,站在这里的人我都记住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有兰茨这个必须先攻击的嘲讽随从在,海叔说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挑衅力度。 “兰茨!”海叔满脸杀意地看着他:“你只是一个小巡刑卫,银血会难道会在乎你?我告诉你,就算我们把你杀了,银血会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放屁!”兰茨用铳瞄准海叔,语气疯狂:“我是巡刑卫!银血会的巡刑卫!我死了,你们全部都得跟我陪葬!全部!银血会绝不会放过造反的人,你们全都得死!” 兰茨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他抱怨荆会长,嫉妒其他银血贵族,平时也被银血贵族鄙夷,但他其实是最在乎银血会的人。 底层人一辈子都够不上银血会的门槛,对银血会没感情;上等人早就知道银血会就是那么一回事,对银血会只有利用的想法;唯独兰茨这些费尽心思终于够上银血会的门槛,却苦苦不能加入其中,但又可以与底层人划分界限的中层,才是对银血会最忠心的激进分子。 对于他们而言,银血会就是他们奋斗一生的梦想,是他们可以努力攀登的未来,是他们数代人魂牵梦萦的存在。 哪怕自己也在被银血会剥削,哪怕自己干的是银血贵族鄙夷的脏活,哪怕自己也怨恨银血贵族,但他们依然不能忍受银血会被底层人玷污。 哪怕这是一个错误的,丑陋的梦。 也是他们的梦。 “兰茨!”海叔脸色一狠,直接朝兰茨冲了过去。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跟巡刑卫起冲突,但兰茨实在太顽固,如果再这样下去,怕不是等不到荆正威来就会引起流血事件。 只要先制服兰茨,其他巡刑卫也会借坡下驴让开了! “你竟敢冲过来!” 兰茨瞄准海叔的脑袋,毫无犹豫扣下了扳机! 然而在兰茨扣下扳机的瞬间,海叔就已经在回避了。 武者的精神力直觉,足以让他们下意识躲避任何需要瞄准的射击动作。 然而除了兰茨以外,他旁边的巡刑卫同僚也在对海叔进行射击! 问题不大,海叔依然能轻松改变身形进行躲避。 砰!砰!砰! 三声铳响? 当海叔侧过头看见躲在后方人群边缘的铳手时,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太阳穴,带出了一抹沸腾的血花。 也带走了他的梦。 那个美丽的,正确的梦。 当海叔的身体轰然落地的瞬间,海角门忽然一片寂静。 直到一声尖叫,为黑夜拉开的序幕: “海——叔——!” 兰茨面露喜悦,大笑道:“哈哈哈这就是跟银血会作对的——” 啪! 后面忽然传来强烈的推背感,兰茨侧头一看,发现同僚一脸平静地踢向他的腰部。 “你——” 兰茨来不及说什么,就向前扑倒在地上。他刚想站起来,脑袋就被一个满是泥污的臭脚踩住。 “谁——”他刚想喝骂,却发现海叔就在自己眼前。 海叔那沧桑、愤怒、悲哀的脸孔,倒映在兰茨的瞳孔里,让他微微失神。 “为海叔报仇!” “杀死这狗丫的!” “巡刑卫开铳,开铳,射杀这群袭击巡刑卫的暴民!” “镇压暴动!” 一时间铳声乱响,惨叫声,喝骂声,喊杀声聚成一团。有人勇敢向前,有人软弱后退,还有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直到一句简单清晰的口号响彻夜空,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火烧银血会!” 一个粗豪汉子站在附近的石头上,大声喊道:“我们杀了巡刑卫,银血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临海军已经走了,银血会又会回来管工厂了!” “但只要我们烧了内城,烧了郡守府,烧了银血会,就再也没人能站到我们头上!” “和阳军已经没了,银血会就是纸老虎,我们不要怕!” “火!烧!银!血!会!” 一时间众人内心潮流涌动,一个巡刑卫眼看不妙,就瞄准那个粗豪汉子:“别听那个逆光分子的煽动,只要你们——” 忽然,从街道的另外一边跑来几十个汉子,他们手里都拿着燃烧的木棒,木棒上缠着点燃用的报纸。他们如同一条火龙冲向海角门,齐声高唱: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走在最前面哭成花脸,满脸泪水和愤怒的齐八酒奋力扔出手上的火把。 几十根火把在空中旋转飞舞,落入海角门二层碉楼,照亮了海角门内部通道,点燃了海角门外面挂着的旗帜。 齐八酒撕心裂肺地吼叫,仿佛连灵魂都要呕出来了:“全靠我们自己!” 火把点燃了通道里货物,轰隆一声,将海角门炸崩了! ------------ 第235章 终将以残暴结局 “哈哈,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负荆别院的书房里,乐语拿着墨水笔在一张张试卷上打叉,批改得不亦说乎。 这些试卷,都是荆家族人做出来的试卷。 经过这么多天的洗礼,荆家族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跟其他银血成员不一样,其他人只看见乐语的肆无忌惮、倒行逆施、跋扈嚣张,但荆家族人看见的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家主拳打郡守府,脚踢望海公,外交临海军,内统银血会,堪称是千年一遇的奇男子! 老家主没信错人! 家主就该交给荆正威! 虽然家主还有些诸如喜欢卑贱女子、重用贱民干部、重视家规约束族人之类的小毛病,但都无伤大雅。 只要你能带我们飞黄腾达,哪怕你放过屁的洗澡水我们都会喝的。 然而现在问题就是,新家主只顾着自己嗨自己爽,却不让族人跟着一起爽。 像尹冥鸿那个走狗位置,都不知道有多少荆家族人在觊觎。 先不提坐在那个位置能获得多少好处,光是能像尹冥鸿那样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就已经能让荆家族人们心潮澎湃——谁敢不服直接打死,代荆行道百鬼辟易。 荆家族人求到头上,乐语也不能乱棍将他们打死。一来,筹集军费池的时候,这些族人给钱给的很爽快;二来,在接管荆家产业的时候,他们虽然扭扭捏捏但总算还是配合。 他们倒不是多尊敬乐语这个新家主,只是乐语当时刀在手,想杀狗,他们也知道自己跟乐语没什么情分,自然不敢触乐语的霉头,就当做糊弄熊孩子先妥协一下。 他们心里算盘也打得很响——产业你拿走就拿走呗,但总归你还是得让我们这些姓荆的来管,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们。 而且新家主无人可用,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得到更多! 以前管十人的,未来想管一百人; 以前管矿山的,未来想管工厂; 以前管工厂的,未来想管多几个工厂! 归根究底,荆家族人都认为自己的利益是跟荆家绑定的,荆家越牛逼,他们以后吃到的饼就越大。虽然现在分配饼的人是荆正威,但没关系——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舔到新家主气冲星河魂飞魄散! 可惜现在家主被那个狐媚子贱女人魅惑住了,我们这些忠诚族人苦苦没有跪舔的机会啊! 不过这些日子乐语一直待在荆园,而青岚又每天去报社上班,荆家族人终于找到机会了,天天来荆园嘘寒问暖,各种明示暗示,甚至还让俊俏可爱的堂妹堂弟过来给堂哥捏捏腿松松骨按按腰——堂妹就算了,堂弟实在太过分了。 乐语眼看不是办法,灵机一动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想上班就业?没问题,得先通过就业考试。 乐语随手做了一份卷子,里面都是以商业经营为主体出的题目,而需要运用的知识基本是国中能学到的知识——在乐语驾驶过的三部座驾里,只有千羽流上过国中,阴音隐连学都没上过,荆正威是请私人教师独自授课,因此乐语也只能按照千羽流的作业难度进行编题。 虽然乐语在里面加了许多古典概率、物理学、脑筋急转弯的题目,但如果学习能力有千羽流那个水平,还是有望及格的。 但很显然,荆家能出荆轻抚、荆正武、荆正堂这几张SSR,怕不是献祭了其他所有族人的智商。 乐语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做题,允许他们讨论、求助、抄袭,然而交上来的答卷依旧是不堪入目。 像数学题答语文,那是基本操作;更多人是直接在试卷上写‘荆正威英明神武一统江山千秋万代’——太不低调了,必须严肃处理。 当乐语改卷改得快要笑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声爆炸声,内城都为此震了一下。 很快就有仆人过来用力敲门,紧张急促地说道:“会长,外面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那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忽略这个小插曲,乐语一边改卷一边思考接下来的人才选拔计划。玄烛郡有能力的着实不多,穷人没教育,富人不想学,他想提拔人才,除了白夜这个常驻卡池以外,几乎没什么野生卡池可以让他抽卡。 再穷不能穷教育,他准备开办几个工人夜学班,想办法提拔一批管理人员顶着用。在这一点上,辉耀朝廷算是为他打了个好底子——辉耀人为了学战法,基本都上过蒙学认识几个大字,虽然基础很差,但好歹有基础。 而且低俗接地气的《青年报》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底层工人的学习速度,毕竟黄色段子黄色段子……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至于玄烛郡的国学,文院和军院,可以直接取缔了。 虽然荆正威没上过学,但他也知道,玄烛文院和军院几乎就是银血会年轻子弟的相亲繁衍地方,多数银血年轻人的婚配都是在那个地方就完成,所以荆正威单身是很合情合理的——他就没跟同龄人组队过。 玄烛郡的造纸业还算发达,要不要出一套教材…… “会长!”门外响起仆人急促喘气的声音:“海角门那边着火了!火势很大!” “是意外还是恶意纵火?” “不,不知道。” “二当家应该在听家做客,刚才那么大声,他应该也知道……你去派人找二当家,让他去处理这事。” 乐语挠了挠头,心想是谁在搞事? 该不是听家吧?如果是听家搞事,那尹冥鸿现在可能已经凉了。 其他商会联合起来?不可能,他们虽然有这个能力,但绝对没这个胆子。 郡守府?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毕竟他们也清楚我是不会留下他们的,但他们除了巡刑卫外也没有其他武装力量了啊…… 等等,海角门不是内城外城的进出通道吗,那里着火了,岂不是将唯一的交通要道堵住了? 乐语并没有疑惑太久。 因为很快,更加剧烈的声音彻底撕碎了玄烛郡的夜空! 轰!轰!轰! 砰!砰!砰! 远方传来了爆炸的声音,火烧的声音,以及数声宛如雷鸣般呼啸的铳音! 乐语检查了一下左手的圣者遗物护腕,脱掉室内鞋换上钢底长靴,脱掉行动不便只用于装逼卖帅的风衣,推门出去便看见尹冥鸿一脸着急地跑过来。 乐语:“青岚回来了吗?” 尹冥鸿一愣,点点头:“她的车停在外面,应该是回来了……会长,出事了!” “别说这种我用眼睛都能看明白的废话了。” 乐语看向南方,此时入夜的星空一片橙红明亮,远方燃烧的火势就像大地的火炬,照亮了玄烛郡的夜幕。 看着蒸腾的黑雾,乐语脸色平静,轻声问道:“我想,这应该不是银血贵族的手笔吧?” “就算不是,也肯定跟他们有关!”尹冥鸿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天工会会议结束后,有一个银血贵族开车撞死了两个小孩,海叔——也就是我们推荐的负责人——他见群情激愤,便选择带他们来内城找荆会长你来主持公道。”快 “我发誓,海叔绝对是出于好心,他只是想让荆会长来惩罚凶手,顺便表明你的身份立场,他绝对不是趁机闹事夺权,白夜真的没有在这里动过手脚——” 乐语点点头:“我信你,继续说吧。” 尹冥鸿咽了口唾沫:“海叔不知道怎么通知你,所以他先让人过来通知我,但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海角门跟巡刑卫起了冲突,而且到了无法退让的地步,然后,再然后就是——” “海叔死了。” “巡刑卫也开铳了。” “死的人越来越多,冲突很快到了无法调停的地步。” “我不知道是不是银血贵族,但肯定有人在里面妖言惑众。他们煽动愤怒的人群,喊着火烧银血会的口号,想将巡刑卫和个别银血贵族的罪行扩展到整个银血会,白夜行者肯定在阻止他们,但民众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不算是妖言惑众。”乐语笑道:“银血会上上下下,就没一个是不该死的。” “公子!” 院子门口出现青岚等人的身影,青岚看见乐语就跑过来牵住他的手,手心紧张得在流汗。乐语握紧她的手,看向后面的牧晴眉、米蝶、利桑、呼延丝萝等人:“辛苦你们了。” “冥鸿,现在该怎么办?”牧晴眉也不顾忌自己的卧底身份了,直接朝尹冥鸿问道:“其他人有没有办法先安抚住那些人?不能让那些人再这样闹下去了!” 尹冥鸿脸色难看地摇摇头:“如果他们有办法,肯定早就用了,现在恐怕……” “可恶!” 牧晴眉一拳将旁边墙壁打爆了一块,惊得呼延丝萝震了一下:“明明就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们就能安全接收银血会的遗产,就能完美地夺取银血会的政权……就只差一点点了……” 呼延丝萝又震了一下,看了一眼尹冥鸿、牧晴眉、乐语等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跑,但她很快意识到外面的环境,乖乖跟在牧晴眉这个人形暴龙后面。 “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吗?”青岚忽然说道:“这些不都是只要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能解决的误会矛盾吗?公子明明都要——” “他们不相信我。” 乐语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不相信银血会,不相信郡守府,不相信贵族,不相信商人,更不会相信一个来自荆家的银血会会长。” “银血会这几百年造的孽,杀的人,埋的祸根,留的恶名,就像银与血一样流淌在这片土地上,也流淌在所有被压迫者的记忆里。” “他们不会忘记仇恨,也不会相信仁慈。” “坐下来好好谈,就等于让他们将自己的命交到我手里。” “或许有很多人是随波逐流,是一时兴起,甚至是茫然无知,但是在他们踏出第一步之后,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牧晴眉急了:“但我们都知道,荆正威你明明是为了他们——” “他们不知道,也不相信。”乐语看向她,笑道:“别说是你,就连我都不确认,在我手握生杀大权之后,我究竟还会不会遵守我和你们白夜的约定。” “毕竟跟独裁暴君相比,圣人其实是没什么性价比的。” 白夜!? 米蝶、利桑、呼延丝萝等人都脸色微变。 其实跟外面的局势比起来,荆正威跟白夜有暗中合作并不算什么大事,银血会里没节操的人多了去了,跟敌对势力合作可谓是家常便饭,勾结逆光组织给同行泼污水更是常规战术,不值一提。 但结合荆正威跟尹冥鸿前面的言论,他们瞬间就意识到,荆家跟白夜的合作恐怕不是那种单纯的‘利益结合’。 而是一种,从来没在东阳出现过,甚至在整个辉耀,都屈指可数的合作—— 统治者跟下位者联合,一起颠覆既有利益阶级,扶持底层。 简单来说。 荆正威是在造自己的反。 就在其他人震惊莫名的时候,忽然啪嗒一声,尹冥鸿膝盖重重落地,额头贴着地面,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来伏在地上,大颗大颗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去参加工会会议,如果我对会议的安保上心,如果,如果……就不会让那些奸人阴谋得逞,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就不会让会长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呜呜呜呜……” 牧晴眉是第二次看见尹冥鸿哭得这么惨。 上一次他哭的这么惨,还是他一个人从小九山回来,被牧晴眉打得半身骨折后半夜垂泪。 “别哭了,哭哭哭,能哭出一个太平盛世吗?”乐语无奈道:“而且你还哭得那么难看,青岚哭得好看多了。” 青岚脸色一红,瞪了乐语一眼,不过她依然紧紧握住乐语的手,哪怕手心出汗。 “而且是不是阴谋也难说,或许真的有不长眼的人去工会会场闹事,或许巡刑卫偏偏有人针对他们,或许……阴谋论是最没意思的,因为决定一切的,从来都是阳谋,都是大势。” “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就肯定会有好的结果。现实可没这么善良。” 牧晴眉怜悯地看着乐语:“都这样了,荆正威你就别死撑了。事到如今你心里肯定也很生气很难受,你就抱着青岚姐哭一下吧,也可以来抱一下丝萝,我抱过,手感很好。” 呼延丝萝一脸懵逼,青岚暗暗剜了牧晴眉一眼。 “生气?” 乐语摇摇头,笑了。 “青年报是我办的,阶级仇恨是我挑起的。” “银血会是我弄垮的,贵族是我弄残的。” “我教会他们反抗,教会他们团结,教会他们自尊,教会他们信念。我借来了临海军,打残了和阳军这群银血会爪牙,剁掉了银血贵族所有爪子,扫平了一切障碍,清理出一个完美的舞台。” “如果不是我提供的舞台,再多阴谋诡计都没意义。如果不是银血会这几百年的积怨,再多巧合偶然也不会燃起这把火。” 乐语看着远处燎原天空的火光,忽然想起一句诗,轻声说道: “所有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局。” 乐语伸出手,将还跪在地上的尹冥鸿像提狗子一样提拎起来,看着他那张丑萌的哭脸不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没有‘冰血体质’,我会不会也哭得跟二当家一样惨?乐语忽然这么想到。 冰血体质压制住他一切的负面情绪,从此乐语不会感受到任何会导致痛苦的感觉,包括后悔、烦恼、悲伤等等,让他能以每时每刻都处于雀跃冷静的状态。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乐语也很庆幸,自己点了‘冰血体质’这个天赋。 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走到今时今日,才能明白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我不生气。” 乐语看着尹冥鸿,仿佛回到他们在红月堡垒初次相遇的那一夜。 “因为,这可是我亲手开启的故事啊。” ------------ 第236章 百年荆家 “不过,如果现在就放弃,未免也太早了点。” 乐语的视线越过院口,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在外面偷听的荆守:“守叔,现在荆园里有多少人?” 荆守似乎没听见他们刚才那番肺腑之言,平静回答道:“仆人二百五十六人,侍卫七十二人,临海军护卫三十人,以及‘登峰造极境’的武者柳老队长。” “很好。”乐语点点头:“不管是阴谋还是巧合,但现在颠覆玄烛郡的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就算心怀仇恨愤怒,也只是无组织无指挥的乱流。” “乱流固然是波涛汹涌,但只要我们船坚舵稳,一样能安然无恙。” “要进行武力镇压吗?” 牧晴眉刚说出这句话,她自己就愣住了。被灯光照耀的脸庞,露出一丝茫然。 她和尹冥鸿的大哥水行舟,当年就是因为发动矿工暴动,因此死在银血会的武力镇压之下。尹冥鸿借着出卖兄长来获得进身之阶,潜伏至今,而她则是苦修战法,等待机会。 哪怕时易世变,她的决心常被贪馋懒等外魔蚕食,但她对银血会的憎恨决计没有少一分一毫,那是翻江倒海都难以磨灭的血仇。 然而现在,她居然为了保住荆正威的性命,提出武力镇压的建议。 她居然去建议银血会会长拿起屠刀,去镇压那些跟她一样贫苦无依的平民百姓。 她下意识的。 认为荆正威的命。 比那些含怒呐喊的人的命要重要的多。 “对!”青岚立马跟着说道:“只要我们组织一批精锐,快刀斩乱麻将闹事的人杀掉一批,其他人肯定会因此震慑投降。那些人根本连战法都没怎么练过,就算拿到武器也不成气候,他们现在固然是气势如虹,但一旦他们碰到硬石头,从众者自然就会恐惧逃跑!” 呼延丝萝也说道:“望海公府也有不少侍卫,我们可以合作。内城街道不宽,暴民人数再多也没有优势,反倒是精锐侍卫组成的军阵几乎是无人能挡!” 尹冥鸿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沉默以待。 “想法很好,我很赞同,只是你们忽略了一点。”乐语笑着拍了拍手:“我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民众。” 没有给他们更多讨论的时间,乐语转头向荆守说道:“守叔,你去通知老管家遣散仆人,让侍卫和临海军在门口等候,十分钟后我们就要撤离荆园。想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可以来,但过时不候。” “是。”荆守面色如常地点头离去。 “我们要离开荆园了吗?”青岚轻声问道。 “放心,只要过了今晚,可以住的地方多得是,不过荆园多半是要毁了。”乐语抱着手笑道:“对了,外城那栋房子你还没卖吧?” “没。”青岚摇摇头:“那是公子以前的住宅,我时常请人打扫。” “那就好,以后没地方住了,那就只能让富婆青岚收留我了,让我有个瓦遮头睡觉就好,只要不是睡地板就行。”乐语可怜兮兮地说道。 哪怕气氛不对,青岚也还是被逗乐了。她认真点点头,紧紧牵着乐语的手:“会有床给你睡的,只要你不怕挤就行。” “连大床都没有吗?” “大床倒是有,但因为要睡两个人,所以你得挤一挤。”青岚故作生气:“嫌弃啊?嫌弃的话那你就一个人睡吧。”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乐语惊了。 “但你每晚得跟我打牌,等我玩到满意你才能回去睡觉。”青岚脸色绯红,“都免了你房租,只是让你打打牌,不过分吧?” “不过分倒是不过分,但我怕你是想玩脱衣战牌……唉,行吧。”乐语叹息一声,一副负重前行忍辱饮恨的模样:“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看着这两人不分场合时间突然喂狗粮,其他人心中的沉重不安也逐渐被哭笑不得的心情替代,感觉轻松多了,甚至还有点酸酸的。几个年轻人就不说了,就连半老徐娘的米蝶,此时都在寻思公子之前说她成熟妩媚有味道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家主。”荆守远远喊了一声,乐语朝众人招了招手:“走吧。” “就这样走了?没什么要带吗?”牧晴眉好奇道:“我还以为你们富人跑路肯定是带几个箱子金银财宝……” “那不是跑路,那是搬家。”乐语大步跨出负荆别院,摇头道:“荆园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也就那样。” 众人暗暗心服,连玄烛郡排名前五的豪华庄园也毫无留恋,这就是将东阳大地搅得天翻地覆的荆正威的心胸吗? 不过倒不是乐语故意装逼,其实大多数地方对他而言都差不多。 反正都没有空调冰箱以及抽水马桶。 钱财之类的身外物就不提了,乐语最宝贵的东西只有两项,一个是圣者遗物,现在变成手环戴着;另外一个是手机,哪怕他一直关机,电池也早就耗尽了,现在当成砖头放在胸前,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可以帮他挡一颗子弹。 来到荆园门口,侍卫和临海军已经整装完毕。相比之下,荆家侍卫脸上多有惶恐,倒是临海军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互相说笑,层次高下立判。 也有几个荆家族人在门口等待,但人数不多,乐语也不惊讶——十分钟时间,哪够视财如命的荆家人用?就算再给他们十个小时,也不够他们整理行装,他们怎么可能就这样抛下自己的钱财? 不过乐语扫视一周,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便向老管家问道:“三弟和三弟媳呢?” 虽然乐语继承荆家已经快两个月,但荆家事务管理却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荆园依旧由老管家负责,只不过青岚可以指指点点;而家族事务也依然是荆守处理,尹冥鸿只是负责那些‘装逼打脸’的脏活。 没看见荆正堂,乐语其实颇为惊讶。毕竟他们两夫妇可是荆家仅存的SSR,现在局势糜烂至此,乐语的命令也很简单直白,就差明着说‘不来就等死吧’,他们两个聪明人不可能还在收拾财物吧? 老管家恭敬地朝乐语行礼,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仆人到三少爷房间里没看见人,只发现书桌上留了这封信。” 乐语接过信,信封上有三个字‘致大兄’,信口没有用火蜡封住,他将信纸抽出来,发现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望大兄遵守约定,勿念,有缘再会。」 青岚在一旁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好事。” “好事?” “是啊,以后你不用烦恼如何处理咱们的亲戚关系了。”乐语将信纸放回信封,示意狗腿子尹冥鸿打个火,将信一燃而尽:“啊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不过也不用在意……公子我啊,现在也算是孤家寡人了。” 根据乐语跟荆正堂的约定,荆正堂可以为乐语办事,帮他收服荆家,但作为代价,乐语不能干涉荆正堂各种行动,并且要允许荆正堂以后和霏微一起离开。 从一开始,荆正堂就没打算在荆家待多久。 霏微早就看出来,荆家不是乐语的终点,而是他的一个起点。 哪怕乐语借临海军得势,其他族人纷纷改变心思忠于家主,荆正堂两人依然没有改变主意——跟其他人想借着乐语得道,自己跟着升天不一样,他们始终认为在乐语麾下待着太危险了。 他们宁愿自己出去闯一番天地。 而事实上,他们也有这个本钱。 乐语估摸,荆正堂其实早就想走了,只是乐语这段日子只手遮天,他们害怕提出来只会引来更多限制,所以一直默默干活,等待一个裸辞的机会。 现在就是机会。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逃出内城,但两个目标肯定比乐语这一大堆人的目标小得多。 既然他们如此当机立断,说明他们有十足把握。 “公子你不是孤家寡人。”青岚摇摇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不要了吧,我觉得我还是想要一些私人空间……” 乐语很快就放下荆正堂的事,对尹冥鸿说道:“你来负责指挥侍卫和临海军,还有——” 轰! 远方忽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一道火龙直冲夜空! 尹冥鸿脸色剧变! 烈耀火药! 他们白夜当初炸半城区,就是用的这种烈耀火药,威力巨大,极度不稳定,常用于开山炸矿! “……留给银血会的时间不多了,二当家,咱们走!” 尹冥鸿点点头,马上指挥侍卫和临海军作为前军到外面开路,乐语等人位于安全的中后方,组成保护阵型稳步前进。 乐语走出荆园,回过头看见老管家还在大门后面,不由得奇道:“福老你怎么了?腿脚不便吗?需要人扶你离开吗?” 老管家摇了摇头:“少主,老仆就不走了。” “为什么?” “老仆从小在荆园长大,有幸侍候青蚨老爷,得蒙青蚨老爷的信任,照料荆园数十年,虽然没有什么功劳,但自问没有让这座荆家代代相传的祖宅蒙羞,也没有辜负青蚨老爷的信任。” “如果老仆为了保存性命,眼睁睁看着荆园的荣光被贱民玷污,那老仆死后也无颜再见青蚨老爷了。” 乐语哼了一声:“荆青蚨有什么好见的?” 老管家没有生气,没有反驳,只是和善地朝乐语点点头:“我这把老骨头,也只剩下一堆不合时宜的回忆了,如果还跟着少主,也只会让少主觉得碍眼。” “少主,你就带着荆家,走吧。” 乐语看了一眼这座宏伟腐朽的庄园,以及里面那个固守过去的老人,点点头。 “我们走。” 当荆园关上大门,乐语等人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苍凉嘹亮的歌声: “生来浑身是刺, 哪怕丑陋可僧, 说什么退让求和, 呸!只有得寸进尺! 说什么忍气吞声, 呸!只有变本加厉! 以和为贵,肯定迟早乞米, 百般武艺,不如恃强凌弱。 富人恶毒,穷人卑劣,天下安有静处?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九域皆是故居。 哈哈,有恩不报未算差, 嘿嘿,有仇不报正人渣! 哪有天生恶人, 荆棘也为求生!” 乐语翻找记忆,发现荆正威小时候听过这首歌一次。 这是荆家的族歌《荆棘》,当年荆家也只是一个矿工头子,任人欺,任人骑,是荆家祖宗一步步壮大发展。而传到荆青蚨那一代,荆家已经变成无人敢欺的大商会,这首族歌也因此没人问津,只有一些老人才会记得这首歌。 百年荆家。 有人弃之如履。 有人视若珍宝。 ------------ 第237章 今日欢呼荆正威 铛—— 随着耀钟楼清越的钟声,意味着时间来到晚上八点。 这个时候正是玄烛郡内城最为热闹的时候,天府酒楼、香雪海、不归楼……各个专为银血贵族准备的销金窟都在翘首而盼贵宾的到来,从这个点开始,街上就会有醉酒的男人,媚笑的女子,人上人踩着酒红灯绿的街道,享受着刺激的娱乐。 今晚其实跟往常差不多,甚至更加刺激。 虽然外面又是爆炸又是火烧,但街上并没有挤满人。 人是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动物,没有什么比留在自己宽敞的家,跟亲人待在一起,周围有侍卫仆人环绕的感觉更让人感到安全。 他们相信混乱只是一时的,自己的权威是永恒的。 他们觉得或许有倒霉蛋会因此遭殃,却绝不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 所以说,强大和弱小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街上出没的,往往都是藏头遮面的行人,他们或许是嗅到不妙气息的聪明人,又或许跃跃欲试准备在这场盛宴里撕下一块肉的猎食者,甚至有人当街抢劫。 附近的店铺已经尽数关门,不少伙计老板都在搬东西堵住大门,试图以此阻止暴徒的进入——但暴徒们并不是想要他们的钱,而是想要他们的命。 堵住门,其实是在堵住自己的生路。 或许他们不明白,又或许他们明白,只是不愿意做出正确的选择。因为正确往往意味着损失,而损失是难以接受的。 跟乐语这种天上掉个荆家的盗号玩家不一样,大多数商人都是正经商人,他们的身家店铺是自己辛辛苦苦剥削得来的,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乐语倒是心情颇好地欣赏周围的人间迷惑大赏,他们一行上百人全副武装走在大街上,自然没有人不长眼找他们麻烦。 甚至有不少人认出乐语的身份,大声高呼‘会长来了’,然后临街店铺房屋都忍不住开窗注视乐语等人的行动,一个个真诚热切地注视乐语他们的远去,甚至开始整齐划一地高呼‘会长’。 简直就是明星见面会。 今日欢呼荆正威,只缘妖雾第一次来。 乐语也非常给他们面子,举起手向他们示意,像是明星到线下搞活动一样礼貌得体,甚至还露出营业式的笑容,让不少路人顿时黑转粉。 看见银血会会长如此镇定,荆家武力如此雄厚,他们慌乱心情顿时镇定下来,就连荆正威这些日子的可恶行径也似乎变得可以原谅。 牧晴眉跟在后面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说道:“如果荆正威你能解决这次暴动,估计他们也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一群蛀虫对我死心塌地又有什么用?”乐语微笑道:“我之前拉拢麻痹他们,只是为了暗中磨快我的刀,让他们在懵然不觉中,等待审判时刻的到来。” “现在都不用我亲自操刀,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审判他们。虽然过程不太合法合规,不过结果倒是差不多,而我也并非是道德洁癖,又何必多此一举救下他们呢?” 牧晴眉不解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这样……安抚他们?” “不然呢?你难道我希望在街上大喊‘此时此刻正是审判之时’?”乐语瞥了她一眼:“让他们就这样在家里安静待着,别出来拦着我们跑路不是挺好的吗?” “而且,将他们骗到最后一分一秒,会让我很有成就感。”乐语歪了歪脑袋:“甚至还有点智商上的优越感。” 所以就是恶趣味咯。 大家心里腹诽不已,此时尹冥鸿深深吐出一口气,侧过头跟乐语说道:“荆会长,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请下令吧。” 乐语眨眨眼睛:“你做好了什么准备?” “对平民下手的准备。” 尹冥鸿右手击胸,双眼睁大,咬牙说道:“哪怕是用武力镇压平民暴乱,哪怕我会因此被白夜驱逐,哪怕我……但只要是能保护会长你们的安全,我尹冥鸿都愿意去做!” 牧晴眉心情复杂地看着尹冥鸿,拳头握紧,但又松开了。 其他人也没再说话,静静等待乐语的答复。 在这个充满脚步声、燃烧声、爆炸声、叫喊声乃至铳声的内城街道上,忽然出现在一丝宁静。 大家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 因为他们知道。 接下来乐语的命令。 就是玄烛郡的命运。 “呵。” 乐语轻轻笑了笑,“难道不伤害别人,就真的无法活下去吗?” “二当家,虽然你想改变东阳,但东阳已经先一步改变了你,你骨子里终究是一个你死我活的东阳人啊。” “事到如今,白夜还相信我吗?” 尹冥鸿先是因为乐语的评价而愣住了,听见乐语忽然问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马上点头说道:“相信,其实应该要反过来说,荆会长你还相不相信白夜,毕竟这次终究是白夜的错……” “既然白夜相信我那就好办了。”乐语问道:“那么在事态平息之后,白夜还能不能联合工人等平民阶层,共同支持我的执政?” “能!”尹冥鸿斩钉截铁地说道:“事态平息之后,没有人比荆会长你更有执政东阳的资格!这不仅仅是我的态度,在白夜里,与望海公、云郡守、泉渊等人相比,荆会长你的确是最佳的执政人选。” “在这几个人里获得第一名,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乐语云淡风轻地笑道:“所以说,只要我今晚活下来,让民众烧了内城,那明天我就能接手一个干净无污染无添加的玄烛郡了?” 众人纷纷一怔,旋即大家脸上都露出喜色! 的确如此! 他们根本无需镇压暴动,直接让暴动这把火烧光内城,白夜行者只需要将暴动的范围限制住就够了。 等内城化为白地,也意味着银血会所有上层彻底烟消云散,玄烛郡化为一张白纸,可以毫无顾忌重新作画! 唯一的损失,就是银血会这几百年来在内城积累的金银财物、奇珍异宝、庄园朱楼。只是这些东西连乐语都不在意,白夜又怎么可能在乎? 跟工厂田地比起来,那些不能吃不能用的财物有什么意义? 其实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乐语要镇压暴动,也并非是他们心狠,而是他们觉得银血会这块肥肉现在都被乐语吃到嘴边了,内城就相当于乐语的财产,因此下意识认为乐语会为了维护自己的财产而动用武力。 他们万万没想到乐语早就对这个没有空调冰箱抽水马桶的世界绝望了,那些所谓的奢华享受,对乐语而言都不值一提,还不如干脆趁这次动乱借刀杀人,省得以后还要亲自动手。 “对了,别让呼延丝萝跑掉。” 乐语提醒一句,牧晴眉便发现呼延丝萝正在暗戳戳地落后离开,只是她实在是太吸睛了,根本无法装作普通人混入人群,被牧晴眉一伸手就锁住了虎口。 “你干嘛啊!”呼延丝萝急了:“让我走,我要回家!” “不能让你回去通风报信。”乐语随意说道:“牧晴眉你好好看住她,别让她跑了,别让她说话。” “没问题!”牧晴眉从兜里掏出一个大叉烧包直接塞进呼延丝萝的嘴里,呼延丝萝顿时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泪汪汪,惹人垂怜,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涩。 不过大家对牧晴眉更加惊奇——为什么你可以随手拿出一个叉烧包? 青岚看了她们一眼,说道:“公子你明明是想保护她,为什么非要这样说……” 乐语耸耸肩:“我想保护她,但事实也是我在想方设法杀她全家。与其现在还给她希望,还不如直接给她绝望,这样她以后也好受点,而且还能提前为你排除一个潜在情敌。” 青岚哼哼说道:“你果然动心了……” “我当然动心,心不动的话我就死了。”乐语转移话题:“二当家,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指挥侍卫保护我们离开内城,不要恋战,安全优先。” “是!” “还有,”乐语顿了顿:“如果有人试图阻拦我们,不要犹豫,见敌必杀。” “荆会长,我明白。”尹冥鸿微微颌首:“既然你已经想出更好的办法,我绝对会贯彻到底。哪怕是普通人拦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因为怜悯犹豫半分。” “你似乎觉得我不进行武力镇压而选择逃跑,是因为我心存怜悯。”乐语摇摇头:“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毕竟——” 铛! 忽然一道光华如剑越过众人头上,落到前方的路灯灯柱,将一人粗的灯柱切成两半,灯柱随之掉落,啪的一声横在荆家侍卫的前方! “荆会长,请留步。” 乐语转过头,看见附近屋瓦、墙上、角落出现了许多气势各异的人。 他们有的佩剑,有的持枪,有的手铳,有的空手,年龄不一,穿着千奇百怪,男女皆有,唯一共同点就是——他们身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滤镜的光影,让人无法辨认他们的真实位置。 这是‘融合贯通境’技巧,乐语也会,名为幻象外衣,专门用来防御铳击。 “毕竟,我的朋友很少。” “而我的敌人,很多。” ------------ 第238章 你不懂 “荆会长带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手下,难道是急着去大开杀戒吗?” 铁先生坐在一座二层高的小楼楼顶,大热天披着一条不知道羊毛还是貂毛的外套,一条深色马裤挽到膝盖处,露出一双穿着草鞋的稀疏毛腿,肮肮脏脏,指甲缝隙里有泥,看上去内味就很浓,说话时还在挖鼻孔,活脱脱就是一个没什么教养的底层老农形象。 不过当他说话的时候,附近其他不速之客都安静不说话,似乎默认他能成为大家的代言人。 望海公府的铜铁先生,一向是玄烛郡供奉行业里的标杆。 论身价、论战力、论地位、论根底,铜铁先生都是毫无疑问的第一把交椅。他们被望海公府高薪供养,自身又是‘登峰造极境’武者,在玄烛郡几无败绩,而且还是出身于‘血统纯正’的和阳军,可谓保镖供奉行业的霸主。 假如玄烛郡有‘供奉推荐榜’、‘供奉月票榜’、‘供奉收藏榜’、‘供奉本章说榜’,铜铁先生包揽前两名应该不成问题——两个正值当打之年的高级武者,就像是能日更两万的作者一样,令人向往不已。 “是啊。” 面对铁先生的质询,乐语显得云淡风轻:“这不有乱民在海角门闹事嘛,我身为银血会会长,自有守护银血财产的职责,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这不带人去解决问题嘛。” “好,好,不愧是望海公未来的女婿。”铁先生看都没看那个被叉烧包塞住嘴的呼延丝萝,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着乐语:“只是荆会长你身骄肉贵,怎么可以像粗人那样打打杀杀呢。这杀人放火的事,交给你旁边那个二,二狗子来干不就行了吗?” 牧晴眉捂住嘴暗暗偷笑,然而尹冥鸿却是一脸严肃,用手势指挥临海军和荆家侍卫慢慢转换阵型,并且示意大家将子弹上膛。 “我这次来,是因为望海公年事已高,身体不好,他听见外面有吵闹声,不由得有些心烦气闷,希望女儿和女婿可以来看看他。” 铁先生用手指弹了一下草绳剑的剑柄,发出清越的响声。 “想必荆会长,应该不会拒绝这次翁婿聚会吧?” 乐语点点头:“当然,我其实早就想看望岳丈大人了,只是最近事务繁忙一直没机会,所以才拖延到现在,既然岳丈有意,我当然不会拒绝,等我踏平玄烛郡这些风风雨雨,自然就会带丝萝回家探望岳丈。” 铁先生摇了摇头:“都说了,望海公现在身体不好,希望荆会长你可以‘马上’过去。至于镇压暴动这些事,让二狗子去做就可以了。” “二当家终究只是我的下属,像这种大事他还没能力——” “我只听闻荆会长是经商奇才,却没听过荆会长在指挥作战上还有建树。”铁先生歪了歪脑袋:“如果荆会长不放心,我可以帮帮二狗子。我做作为和阳军前军官,登峰造极境的执剑武者,永远值得荆会长你放心信赖。” “唉,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乐语叹了口气:“铁先生,这次是我一次极好的机会啊!这种乱民暴动,简直就是送到手的功劳,我只要将这件事处理得稳稳妥妥,到时候玄烛郡上上下下还不归心于我。” “我以后坐玄烛郡执政官的位置,还不是众望所归?我王霸之气一抖,大家还不就是纳头便拜?” “你这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万一这里有云郡守和泉执政官的人,被他们发现我的野心,这,这多不好意思嘛。” 乐语唉声叹气,仿佛真的因为铁先生的咄咄逼人而不得不当场自爆,说得好像全都是铁先生的错一样。 铁先生顿时沉默了几秒,然后才问道:“那你为何将你的女人都带出来?”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这句话意思是你成功的时候就得让女人看到,不然将是毫无意义。”乐语摊摊手:“正所谓醉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一边抱着美女,一边看着二狗……看着二当家帮我镇压这群刁民,这难道不是极好的娱乐吗?” “唉,铁先生你没富过,你不懂。” 铁先生听得眉毛一挑。他双腿在空中晃悠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让四小姐跟我说几句话。” 正在‘呜呜呜’的呼延丝萝顿时看向乐语,乐语面无表情打了个响指:“让她说。” 牧晴眉急了:“但她——” “让她说。” 乐语调整了一下左手的铁手环,平静说道:“我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行的正,站得直,半夜尿尿都不用打灯。我怕什么?” 牧晴眉一时间被他的厚颜无耻所震慑,无奈叹了口气,瞪了一眼呼延丝萝才将她嘴里的叉烧包拿出来放回自己兜里。 呼延丝萝哈呼哈呼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铁先生马上问道:“四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我,我……”呼延丝萝下意识看向乐语,但乐语只留给她一个帅气的背影。她看向其他人,牧晴眉双手抱胸一言不发,青岚双眼一直看着乐语,根本没有丝毫留给她的空余,其他人也沉默以待,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呼延丝萝当然想直接说荆正威他们准备借刀杀光银血会的人,但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说出口。她这个年龄正是学习能力最强以及三观定型的阶段,这些日子的耳濡目染,对她来说并非毫无影响。 她知道荆正威没那么坏,知道荆正威心怀理想,也知道银血会在衰亡。 而且就像那句话,‘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世间繁华,若她心意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虽然呼延丝萝看过世间繁华心也还没沧桑,但乐语的做法可是更胜一筹。 因为他现在所做的,是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你说呼延丝萝对荆正威没有好奇好感,那肯定是假的。 而且荆正威还毫无顾虑地让她开口跟铁先生说话,这份信任也让呼延丝萝心中的天平向他倾斜几分。 不过这份好感再多再浓,也万万敌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但是,她愿意为了不让父亲和荆正威发生冲突而尽可能努力。 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内,呼延丝萝竭尽所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说辞:“内城现在还是太危险,铁先生你能不能赶紧回去让父亲和兄长们一起带人过来,跟荆会长一起去镇压暴动?” 这就是呼延丝萝的办法。 只要父亲他们过来,荆正威总不可能还对他们下手吧? 至于内城其他人的死活,呼延丝萝不想管,也管不着。 铁先生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果然是女儿胳膊往外拐,荆会长你好手段啊。” “客气了,人格魅力,说了你也不懂。” “但荆会长你刚才为何堵住四小姐的嘴?” “这叫做口球,是情侣之间的乐趣。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那在四小姐说话的时候,你让手下抬起铳口,准备瞄准我等,又是何意呢?”铁先生摸了摸下巴胡渣:“是不是四小姐只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打算马上射杀我们? 呼延丝萝顿时傻眼了,直勾勾地看着乐语。 乐语摊了摊手:“不是瞄准你们啊,我这是让他们早点做好镇压暴民的准备。行了,跟你说了这么久,火都快烧过来,就这样吧下次再聊,再见——” “荆正威。” 铁先生将草绳剑拔出些许,露出寒铁锋芒:“你在说笑话吗?” 乐语眯起眼睛看向他:“不是你先开始说笑的吗?” 铁先生:“此次动乱,望海公认为你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乐语:“若我是幕后黑手,教我不得好死,死无全尸,尸骨未寒……关键是,如果我是幕后黑手,我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话?” “毕竟计划总有意外,或许是出了什么事,让你不得不提前发动计划,借动乱机会血洗银血会。” 好家伙,他几乎将细节都猜出来,前因后果也正确,但就是不对。 “我就是银血会会长,我血洗银血会,第一个就血洗到我头上了。”乐语叹了口气:“望海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造自己的反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确实如此。”铁先生点点头:“所以只要荆会长跟我去见望海公,日后望海公愿出丰厚嫁妆作为赔礼,让荆会长你娶了四小姐之余还能大赚一笔,如何?” “嫁妆!?望海公这是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要生气了。” “你生气什么?” “因为嫁妆说到底不就是呼延丝萝的个人财产吗,到时候我腻了……不对,到时候我们感情不和要分家,她岂不是能将嫁妆全部带走,而我反而被她白白玩了几年?” 乐语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蠢的人吗!?”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对乐语升起崇敬之情——这就是银血会会长吗?连自己还没过门的媳妇都算计得这么清楚,可真够厉害的呢! 连铁先生都有些蛋疼:“那你自己去找望海公商量吧,我管不着!” “好吧,”乐语似乎妥协:“不过看望老丈人,两手空空可不行,容我先为老丈人准备一份惊喜。” “什么惊喜?” 乐语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的尸体。” 随着尹冥鸿一声怒喝,荆家侍卫和临海军瞬间抬起铳械,对准武者们发动子弹风暴! ------------ 第239章 登峰造极诛正威,圣者遗物初显威 乐语从一开始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过来拦截自己。 尹冥鸿这些白夜行者终究常年混迹于中低层,对真正的银血上流人士了解不足——那可是一群损人不利己的货色。 像听古,他主动提议将银血年青一代送到临海军,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要葬送银血年青一代顺便测试一下蓝炎有没有特殊性癖,然而大多数人还是赞成通过了。 在不损及自己利益,不损及银血会利益的前提下,大家都很乐意看见别人倒霉。 别人倒霉,就等于自己前进。 唯独在这一点,他们可以达成一致共识。 根据这个理论继续延伸,那就是:如果自己倒霉,那就让别人也一起倒霉,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在海角门发生暴动火灾的时候,银血上流人士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有麻烦了’,第二反应便是‘是谁想让自己有麻烦呢’。 他们不会认为暴动是自己这些年的恶行导致的恶果,只会认为这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几乎毫无疑问的,他们的目光一起投向同一个目标:银血会会长荆正威。 在银血上流人士看来,荆正威又是将工厂管理权下放给平民,又是重用二狗子干部尹冥鸿,又是允许工人们自己组建工会,这一言一行明摆着就是扶持新兴势力取代旧有阶级。 银血上流人士以前还能认为这是帝王权术,荆正威扶持平民进入商业领域,那他就会让银血会等人转职到政治军事等高级职业,但现在暴动发生,所有人顿时慌了——不会吧不会吧?荆正威该不会真的想赶尽杀绝吧? 荆正威一百多人一起跑路,消息根本不可能遮掩住,事实上他们前脚出门,后脚各商会就收到消息了。 但银血会成员根本不可能跟着荆正威一起跑路,他们的家业财产都在内城,怎么可能空手就让出去?而且荆正威怕不就是幕后凶手,若是跟着一起跑,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所有大商人大贵族都做出一模一样的决定——派出精锐好手,想办法阻扰荆正威的行动! 很幸运的是,望海公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还派出的铜铁先生里的铁先生! 有这尊‘登峰造极’的大神在,可不仅仅是拦住荆正威那么简单,甚至直接将荆正威请回去也没问题! 无论荆正威究竟有多少阴谋诡计,只要他在银血会的掌握之中,那多大的风浪都可以平息。 而且大家人多势众,汇聚在这里的武者足足有几十人,除了极少数‘登堂入室’的老菜鸟以及铁先生这根定海神针外,其他人基本都是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融会贯通境’武者,这些人放在军队里,都能成为最尖锐的先登部队。 区区荆正威,何足惧哉? 因此当乐语语气软下来,大家都心里也安定下来,怎么会想到乐语真的会跟他们死磕? 就像乐语所说的,银血会会长怎么会造自己的反? 只要他不是造反,就绝不可能跟诸多商会贵族决裂,这完全是自寻死路。 所以当铳响起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另外一个可能—— 荆正威,就是暴动的幕后黑手,并且要彻底跟银血会决裂了! 砰砰砰——! 在侍卫们抬起铳械的时候,武者们就已经开始找掩体,哪怕铁先生也不例外。他往后一倒便落入墙壁后方,只有十几颗寂寞的子弹越过他刚才的座位。 “荆正威!”他愤怒的声音在墙壁另外一方响起:“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乐语一边跟着队伍奔跑,一边大声说道:“当了这么久银血会会长,我越发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银血会是有问题,越是跟你们这群臭坑臭草待在一起,就越是降低我的格调……” “你竟然——” “所以,我不当会长了!快,他在那面墙后面,射爆他!” 铮! 清越剑鸣奏响瞬间,所有不平之音顿时抚平。墙壁泛起光爆剑纹,裂成数十块铺天盖地向乐语队伍袭来! 与此同时,其他武者也纷纷开始接近队伍,有远程攻击手段已经在找乐语等人麻烦——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待遇是建立在主家的强大上,一旦主家覆灭,现在又得罪荆正威,他们未来就只剩下亡命一途了。 更重要的是,连铁先生都已经在牵制铳械部队,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敢上? MT已经拉住仇恨了,咱们冲啊! 尹冥鸿大声喝道:“不要乱,不要停,往前跑!我为你们开路!” 跟完溪沙厮混的那几天,尹冥鸿向他请教过如何指挥部队对付武者,完溪沙的回复很简单——跑! 不是逃跑,而是一边跑一边射! 武者的强大之处在于他的游击能力和单体作战能力,一旦被高级武者杀入人群基本就可以坐等覆灭。在面对多名武者时,最好一边跑一边射击,通过弹幕阻止武者突进,这样既可以保持相对安全,又可以尽可能将武者带到他无法躲藏的开阔环境,这种战术又被称为安息战术。夭夭文学网 不过这种战术其实是疾刀部队才能用,用双脚走路的普通部队如果也使用这种高级技能,就像小孩子驾驶大车车一样,会迅速剧烈消耗体力。 但现在只要能掩护乐语求生就是胜利,因此尹冥鸿果断指挥侍卫和军士们使用安息战术! 然而荆家侍卫素质本就不高,在铁先生这狂暴的‘穿墙攻击’下顿时手忙脚乱,给了铁先生足够突进的缝隙! 剑光现,人头飞! 仅仅是在铁先生拔出草绳铁剑的瞬息之间,就有五名侍卫被铁先生枭首,而他的剑身滴血不沾! 他的杀戮速度比目前连射速度最快的铳械还要快! 这就是登峰造极境武者,古代的陆地神仙,现在的杀戮人屠! 许多侍卫军士马上将铳械对准他,但铁先生身上有幻象外衣,他们很忙瞄准铁先生的真实位置,就算形成局部弹幕,但铁先生只要凭借精神直感提前辨认出会对自己造成重伤的子弹,将草绳铁剑挡在身前一划,就足以将子弹弹飞! 哗啦。 哗啦。 乐语仿佛看见镰刀收割田野韭菜的画面。 本来百人组成的保护网就不厚,铁先生仿佛很随意地划动长剑,剑光很随意地掠动,而侍卫们的血也很随意地飞溅出来,然后像稻草一样倒下。 护甲,血肉,骨头,在那柄有点生锈的长剑面前,完全没用。 乐语之前在望海公府门前能唬住铜铁先生,是因为他们两人没有进入战斗状态,甚至敢大大咧咧站在门口,一点掩体都没有,面对铳口自然怂了。 但当这些武者进入战斗状态,会找掩体战机躲避铳击,穿梭于枪林弹雨的时候,才会让人意识到,现在的工具,还不足以战胜人类本身。 “荆正威,当你知道痛,你就知道错。” 铁先生每一句停顿,就意味着有一个人死,而他离乐语也更进一步。 忽然,一声铮鸣! 剑光跃动,宛若游龙! 直到现在,铁先生也异常谨慎,他将身影藏在即将倒下的侍卫尸体后面,离着五米远就斩出剑光,根本没有进入荆正威中间那一小撮人的攻击范围! 他也不需要进入! 他是登峰造极境的执剑武者,天下九域内破坏力最强的单兵战力! 哪怕隔着五米,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的剑光,盾牌,钢铁,护甲,血肉,剑光所向,皆如蝉翼! 这一剑,足以斩下荆正威的右臂。只要他感受到痛苦,就知道自己拒绝望海公的好意,是何等的不智! 铛——! 一声沉闷的钢铁交戈之音响起,方圆百米内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感觉一阵恍惚,战法境界越高,就越是感觉难受! 铁先生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荆正威的右臂还在。 而且,荆正威手上还拿着一柄邪魅怪谲的剑,一柄完好无损的剑。 他从哪里拿出来的? 而且这柄剑是怎么挡住剑光的? 铁先生相信自己的剑绝非是等闲武者所能挡下,哪怕是登峰造极的同阶武者,除了会养炼兵器的那几种流派武者,绝大多数武者也绝不能挡住执剑武者的剑光,顶多就是闪避或者抵消。 然而刚才的响声,就代表荆正威确确实实是挡下的,他没有闪,没有躲! 要么,他也是一位登峰造极的剑客,那柄是他从娘胎养炼到现在的性命之器。 要么,那柄剑…… “去死!” 乐语和牧晴眉同时一声大喝,单手拟为剑指,远远朝铁先生一指,两道霞光顿时划破长空杀向铁先生—— 无相战法·神枪! ------------ 第240章 这一剑,是三十年的功夫 无相神枪! 在乐语和牧晴眉远程输出的时候,其他侍卫军士也没有看戏,而是在迅速补充子弹,准备将这个胆敢孤身闯进队伍的剑客射成马蜂窝! 只要是人,被杀就会死! 不要害怕,他只有一个人! 然而突袭受阻的铁先生,脸上非但没有忧惧顾虑之情,反而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看着乐语,须发皆张,身上光影掠动! 只见他手腕一转挽出一个剑花,划出一道如梦似幻的微光幕布,直接将两道神枪霞光抵消于剑锋之外! 执剑战法·剑光幕帘! 砰!砰!砰! 铳声如雷霆暴动,挡在铁先生身前的尸体很快就被打出数个血洞,甚至穿过尸体,直接擦伤铁先生的身体。哪怕是‘登峰造极境’的武者,面对子弹也跟凡人无异——光辉能增强武者的杀伤,也能赋予武者抵御其他光辉(魔法伤害)的能力,但却是一点一滴都不会加强武者的物理防御。 绝大多数情况下,面对部队的集体射击,武者们除了避其锋芒也别无他法,毕竟肉体是不能跟子弹硬碰硬的。 而且这附近都是街道房屋,对武者而言这是绝佳不过的巷战场景,稍微退让一波,不仅能修正片刻,而且尚未出鞘的利剑更能令敌人恐惧! 然而铁先生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料之不及的选择! 他将草绳铁剑迅速划动,刹那间将面前以及身后的数具尸体撕成了碎片! 这,这就是杀人必补动,补刀必鞭尸的谨慎流强者吗? 就在乐语以为铁先生是想通过干脆利落的鞭尸手法来表明自己的专业素养时,却看见铁先生长剑一划无数血雨如花绽放! 每一滴血里,都蕴含着大量光辉,它们极其密集地高速闪烁,就像电视屏幕的雪花一样混沌,瞬间让所有观察铁先生的人都感到一阵晕眩! 这不是执剑战法! 这是铁先生的战法! 每一位登峰造极境的武者,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纵横战场,长年累月的战斗经验以及卓越的天赋、对战法的独特理解,都会让他们摸索出一套完全适合自己的战斗体系。 并且他们多半会有几招个人专属的技巧,这些技巧未必实用,也不适合传承,但却是他们这几十年战斗生涯心得体悟的结晶。 当他们找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战斗,用出他们压箱底的秘藏绝技时,足以改变一场战斗的天平。 当年铁先生混迹于幽云区踏白军,因为口臭而被上司派去当炮灰,却因为卓越天赋,哪怕闯入敌方战阵也能杀敌无数,后来踏入登峰造极境后,便杀了那个上司逃到和阳军养老。 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踏风而行,向死而生的武者! 他自从学会打架,就从未有逃跑的念头。 如果对方人多就要跑,那我练个屁剑啊! 这闪光血雨,便是铁先生纵横战场的绝艺。 通过将光辉大量注入尸体血液中,令血液暂时变成一颗颗小闪光弹,虽然并不刺眼,但只要数量够多并且集中出现在人的视野里,一样能令人眩晕反胃难受! 这功夫对修习者的精神力要求极高,而且还需要极其精准的精神引导能力,除了创造这一招的铁先生之外,普天之下几乎没人可以学会,放在炎京皇家学院,这一招也顶多只能作为公众章节让学生们看一乐,连上架收费都做不到。 然而当铁先生用出这一招,这片闪光血雨所造成的威力却是堪称恐怖。 刹那间乐语周围十几人瞬间陷入晕眩,距离稍微远一点的人也难受得很,在他们眼中整个世界都仿佛打了滤镜一样模糊不清,根本无法攻击! 这一剑,是铁先生三十年的功夫。 其名为。 繁花血景! “荆正威……” 铁先生用上了合气战法的技巧,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令人抓不准他的真实方向,只知道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纳命来!” 糟了! 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股无力之感——他们都知道铁先生趁机靠近刺杀乐语,但他们却因为陷入晕眩之中无能为力,就算青岚、牧晴眉、尹冥鸿等人下意识想冲过去挡刀,但脑海里天旋地转,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说,群体控制在打团时真的非常实用。 但也并非万能。 铛!—— 又是一声沉闷悠远的交戈之音,令众人气血沸腾的同时,也让他们从晕眩中迅速清醒过来! 他们定睛一看,便看见极其荒诞的一幕—— 铁先生的剑,断了。 虽然那柄剑别着草绳,剑身黯淡,但没有人认为这是一柄劣剑。能让铁先生放在身边这么多年,至少也是精钢级别的好剑。 然而它断了,断的很整齐,截面很平整,去世得很安详。 只见铁先生做出挥剑的姿势,手上还拿着另外半截短剑,站在乐语身前,而乐语则是将他那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造型风骚一看就不实用的长剑横在面前。 与此同时,正在后方远远射击摸鱼,目睹整个事发过程的商会供奉,几乎难以自制地大声说道—— “荆正威斩断了铁先生的剑!”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荆家侍卫和临海军多了士气上升的增益效果,而在后方追击的商会供奉们则是士气下降,追击意图大幅降低,甚至有些惊惧! 能斩断铁先生的剑,这是什么概念?启银 一句不在铁先生之下,不过分吧? 这荆正威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就有这等修为?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弱冠之年享尽人生繁华,又遇上升官发财死老爹这种好事,最后还借着向蓝炎卖屁股获得银血会会长的位置。 放眼整个辉耀,能稳稳压过荆正威一头的,恐怕也就只有辉耀皇室那些金色传说级别的后浪了吧?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有如此妖孽的武学天赋? 你怎么不让他直接当皇帝呢? 老天爷你这不是没眼,简直就是没**吧! 但吃柠檬归吃柠檬,理性还是占据商会供奉们的头脑上方。 现在连铁先生都搞不定荆正威,他们又何苦继续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其实若不是铁先生重拳出击,他们根本不会追杀荆正威,顶多就回去唯唯诺诺跟金主报告一声。 大家都是出来恰饭的,何苦这么卖命? 至于荆家势力的人的想法就很简单了——原来家主这么犀利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吗? 然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乐语现在都快变成猪了。 刚才他凭借冰血体质,几乎完全免疫了铁先生的繁花血景闪光弹,又举起圣者遗物挡住铁先生的斩击,但代价却是他握剑的双手彻底震麻了。 哪怕他有神兵加持,但动能可不会凭空消失。铁先生连剑都斩崩了,可想而知乐语的双手承受了它们这个年纪无法承受的重量。 不过乐语脸上依旧平静,只是脚步轻快地迅速远离铁先生:“快射杀他!” 根本不用他说,其他人早就围殴过去。米蝶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三节棍组成一根长棍,利桑舞起拳头,牧晴眉更是更是气势如虹地奔袭过去! 与此同时,还有十几杆强铳向铁先生射击! 然而铁先生依然毫无惧色,突然双腿原地一字马,身形迅速下降避开了所有射击。面对三名武者的近身突袭,他直接划出剑光幕帘抵抗光爆,然后直接懒驴打滚从地上撞过去! “休想……逃!” 牧晴眉就在铁先生突围的方向,正当她战意激昂想跟这位登峰造极境武者大战一场,却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下意识后仰倒身! 当她看见一抹剑光掠过自己眼前,同时也感觉到腹部遭到重拳出击,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直觉还行。” 铁先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赫然是要跟着她一起撞入人群之中! 看见他冲过来,一个正在上膛的临海军大声说道:“他的剑断了,大家上啊——” “剑断了就不能用了吗?” “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铁先生挥舞断剑,眨眼间斩出数道剑光,将他们斩成几截还能哀嚎一段时间的尸体! 砰!砰! 当铁先生攻击后方部队,乐语他们所在的前军自然没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竭尽全力往铁先生倾泻弹幕,哪怕铁先生有意识躲避,也依然是被命中多处要害! “给我拦住后军!如果我杀不掉荆正威,回来就杀掉你们!” 将尸体踢过去拦住后方部队的铁先生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咆哮,哪怕没有指名道姓,但后面所有商会供奉都知道他在命令自己。 虽然听铁先生的命令好像很怂,但他们很快就抚平自己心中的不爽——毕竟比起铁先生誓杀荆正威这件事而言,他们这点不爽不值一提。 于是商会供奉们不再犹豫,浑身解数拖慢后军的节奏。虽然不敢直接闯进去大杀特杀,但是在外面砸墙扔石头封路还是没问题的。 而铁先生躲避了几下后军的射击后,便马不停蹄追赶前方的荆正威! 前面的乐语自然也听到铁先生的怒吼,忍不住吐槽道:“他跟荆家有仇吗?至于这样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吗?” 牧晴眉忽然兴奋说道:“就快到海角门了!” 乐语抬头一看,便看见已经变成断壁残垣但仍在燃烧的海角门就在尽头,有许多人举着火把从缺口跑进内城,也有许多人哭喊着跑出内城。 正因为白夜控制不住这次暴动,所以乐语他们的逃亡其实并不难——出入口根本就没有阻挡,而且内城里也有许多仆人伙计,民众们就算再愤怒,也不可能连这些可怜人都想烧死在内城里,因此当仆人伙计想要逃出去,他们也只能让出一条路。 “荆正威,今日,你必死!” 哪怕身上多处中弹,但铁先生依然健步如飞,宛若飞龙般奔袭而来,迅速靠近乐语所在的前军! 铁先生必然是修习了凌虚战法的步伐,而乐语等人的速度取决于临海军和荆家侍卫的平均速度,但他们又是拿着铳械,又没修习凌虚战法,顶多就是身体素质好一点,怎么可能跑得过铁先生。 虽然有军士向铁先生射击,但双方尚有十米距离,铁先生有足够的回避余地,面对枪林弹雨依旧是不慌不忙。 “麻烦了。”尹冥鸿咬牙道:“他这是想等我们过海角门的时候才杀过来!那里有太多平民,就算我们敢肆无忌惮开铳,他也有足够的肉盾遮挡!说不定我们还会堵在那里,直接被他屠杀殆尽!” 乐语也发现了,铁先生赶上他们之后就没急着杀过来,反而是保持着这个安全距离。 从刚才铁先生会一字马避子弹、懒驴打滚突围就知道,他绝对是一个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剑客,丝毫不讲什么武德,能利用地形环境就肯定会利用。 海角门现在人来人往甚至还在燃烧,简直是一副绝好的棺材,他就等着乐语钻进去,然后再大杀特杀,直接将乐语封棺抬走! 此时乐语也感觉自己快被铁先生赶到绝路了,他倒没生气,只是觉得好笑:“你至于这样吗?望海公是你爹?你至于这样卖命?” 然而铁先生的回复依然是那一句:“荆正威,你该死!” 乐语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上了铁先生。 但其实在乐语拿出那柄剑的时候,铁先生心里就已经将乐语宣判死刑。 ------------ 第241章 保护好阴音隐 净魂邪魔之剑。 在不为人所知的神兵里,剑器只有寥寥数柄,而除去镇压辉耀二千余年的圣剑辉耀外,净魂邪魔之剑可以算是最出名的剑器了。 因为它跟藏剑刺客相辅相成,虽然刺客组织几乎数百年就会更新一个全新版本,但无论怎么变,藏剑刺客背后一定存在拥有净魂邪魔之剑的首领。 铁先生会知道这柄剑,知道藏剑刺客,知道刺客组织,还是因为他在幽云踏白军的那段经历。 其实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踏白军的某位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将军,死在刺客手里。 据说是他惹到朝中的大人物,被人雇用刺客杀了。 铁先生跟这位将军素不相识,甚至连脸都没见过,只知道他是踏白军的英雄,草蛮的仇寇,是守护北疆几十年太平的老人。 将军死后,踏白军打了一次败仗,感觉气闷的铁先生,干脆就杀了上司逃离幽云。 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聊天时听说刺客组织跟东阳商人来往密切,心里记住东阳这个地名,便来和阳军养老。 后来被望海公高薪聘请,他便来玄烛郡养老。铜先生也是来自其他区的武者,但都是秉承着养老的目的来和阳军,所以一起打包卖身给望海公了。 这些年来,铁先生一直浑浑噩噩,虽然剑还在练,但不知为何而挥。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事,这世上太多活得不知所谓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直到他看见净魂邪魔之剑。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其实是来报仇的。 是的,为那位他见都没见过,没拿过一毛钱,没喝过一杯酒的将军报仇。 他来到东阳,卧身和阳军,成为望海公的供奉,浑浑噩噩待了十年。 如果他一直见不到这柄剑,那他可能就这样了此残生,也算是过得逍遥自在。 他其实对将军的政敌并没有恶感,因为那个朝廷政敌再有能耐,也不敢到踏白军杀人,但刺客敢。 他讨厌这种将才能用在这种地方的人。 因为他自己也只是靠当保镖吃饭。 有才能,用在正途,或者用来混吃等死,都没有问题,但你用在歧途,就是‘恶’。 所以铁先生来到东阳,等一个遇见刺客组织首领的机会。 等不到,就算了。 等到,就杀了 而他,终于等到了。 如果拿着净魂邪魔之剑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那荆正威能无视他的繁花血景,甚至年纪轻轻就掌握十八战法中入门难度最高的无相战法,身边还有一个会无相战法的女人。 这种种堪称‘奇迹’的迹象堆积在同一个人身上,铁先生没理由怀疑自己的判断。 荆正威。 就是刺客组织现任首领!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眼看着快要到达海角门,乐语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道:“二当家,你带其他人在前面开路,我来断后!” 尹冥鸿惊了:“怎么可——” “这里只有我能抵挡他一会儿!你来又有什么用,你这身板子能挡一两秒吗?”乐语臭骂一句:“其他人跟着尹冥鸿开路,别给我添麻烦!” 虽然话不中听,但乐语说得很中肯,青岚、牧晴眉等人对视一眼,乖乖来到队伍前方。 而就在这时候。 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说道:“少主,你是不是老柳了?” 乐语一愣,看向旁边健步如飞的老人,忍不住说道:“柳队长你的意思是……” 柳老队长,荆家供奉十几年的登峰造极境强者,年过花甲,随时都会翘辫子,因此乐语根本没想过让他上——他这个年纪,动手一秒,折寿一天,乐语要是提出来,怕不是被他当场斩死。 “现在小铁先生身受重伤,精神枯竭,也是强弩之末。”柳老队长抚须说道:“只要少主你给我十名强铳军士,老夫必定留下小铁先生的项上人头。” 乐语一怔,旋即意识到柳老队长的意图—— 他想抢人头! 刚才铁先生重拳出击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看戏,现在铁先生又虚弱又缠,他这时候便想来捡便宜了! 至于柳老队长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外乎名利二字。他要是趁机救下乐语,乐语还不得为他养老送终;而年过花甲还能斩杀盛年武者,也为他的人生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足以让他大大长脸!静爱书 话说如此,但乐语还是得承他的人情,毕竟捡人头说起来轻松,但除了柳老队长外,还真没人能捡铁先生的人头。 于是乐语也只能抱拳说道:“那就拜托柳老队长了!” “少主客气!” 柳老队长便带着十名军士留在原地,后方紧跟的铁先生一看便知道他们的意图,冷声说道:“老柳你这是嫌命长啊!” “小铁啊,过刚易折,你还是见好就收吧。”柳老队长笑呵呵地拔出长剑:“你现在已经没什么体力了吧?刚才那招血雨很漂亮,但你的脑袋现在也很沉了吧?” “确实,我现在已经很累了,脑袋也有点晕。” “不过……” 铁先生脚步不停,断剑挥舞,斩出一片银河! “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 “让路!让路!” 尹冥鸿看着海角门通道拥挤的人群,脸部肌肉抽了抽,但最后还是咬牙大吼道:“前面的人听着,再不让路,三秒后我们就开铳了!三,二,一!” 砰!砰!砰! 虽然也有一些暴动分子想要阻挡这批看上去就是权贵人物的大部队,但全铳械武装的荆家面对普通人还是拥有近乎碾压般的优势,一轮子弹风暴过后,通道里所有人都惨叫着逃离海角门,为荆家让出一条血路! “荆家,荆家杀人啦!” “荆正威来啦!” “银血会来镇压了!” “快跑啊!” “拦住他们!” 眼看着终于可以跑出去,尹冥鸿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心里的愧疚感轻了许多——到了外面,那就是白夜的势力地盘,到时候他们可以迅速藏好荆正威,等今晚暴动结束,万事尘埃落定,就可以让荆正威出来接手一个纯净的玄烛郡。 然而乐语刚刚跑入海角门通道,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雷霆震喝! “荆——正——威——!” 乐语回头一看,看见铁先生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后方,那柄杀人如麻的断剑已经不见了。 但他手上还有剑客最后的武器。 剑鞘。 他奋力投掷,将剑鞘远远投射过来,重重砸到海角门通道上方的墙壁,发出一声清脆的铁石之音。 忽然间,乐语回忆起自己之前跟执剑武者的战斗经历。 执剑武者,最强的不是他的剑。 而是剑的鞘。 几乎毫无犹豫,乐语往后翻身一滚,与此同时海角门上方轰隆一声,仿佛遭到铁锤重击! 轰隆隆隆—— 本来就因为爆炸燃烧而摇摇欲坠的海角门,铁先生这最后的一击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令这座划分玄烛郡阶级的门户终于彻底崩塌下来! 轰隆隆隆! 海角门里面似乎还有一些可燃物,崩塌引起了连锁反应令其发生剧烈爆炸,甚至有条火龙崩碎石头直冲云霄——谁?这么缺德将烈耀火药放在海角门里? 乐语迅速站起来,发现前路被海角门的火海废墟彻底堵住了。 隔着这座漫长的火海,他看见尹冥鸿、牧晴眉、青岚、呼延丝萝、米蝶、利桑等人也成功往前逃出海角门,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 他在这头。 她们在另外一头。 乐语看着牧晴眉扶起青岚,看着尹冥鸿神情疯狂地刨开碎石,看着大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他想了想,朝他们伸出拳头,大声说道:“白夜!” 尹冥鸿、牧晴眉、青岚以及其他人都齐齐看向他,他们脸上写着绝望,写着不安,写着愧疚,以及写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乐语眨眨眼睛,笑道: “保护好‘阴音隐’。” ------------ 第242章 我能反杀 阴音隐。 他是故事的起点,变化的源头。 他是罪恶的化身,善良的叛逆。 在许许多多个夜晚里,尹冥鸿一直在想,当初那个沦落到人贩子拐卖的沙雕白发刺客,到底是不是阴音隐。 如果是的话,那他一个白夜叛徒,为何要帮白夜行者刺杀荆正威? 如果不是的话,那玄烛郡的‘阴音隐’又是为何要多番帮助白夜? 他始终都没有全盘接受文虹的说辞,他对‘青岚就是阴音隐’存在一定怀疑,哪怕文虹说这是自己亲眼所见。 他倒不是觉得青岚无法成为这种间谍角色。 相反。 青岚的出身、能力以及外貌条件,都充分具备成为优秀间谍的潜质。她的确有理由潜伏荆家,忍辱负重刺探情报,最后用真情策反荆正威,作为桥梁联系上白夜和荆家,共同为改革东阳而奋斗…… 一个乱世流离的开头,一段先抑后扬的剧情,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最后再来个大团圆的暖心结局或者生别离的虐心结局都没问题,反正无论如何,它都已经是一个经典美好的革命故事。 玄烛白夜有限的几个知情者,都觉得等尘埃落定就好,就该将这段故事在白夜内部报纸刊登发行,点名表扬。 倘若日后白夜真的能取得胜利,那阴音隐、青岚、荆正威这几位关键人物,必然会名留青史乃至野史。 他们会成为学者们的研究对象,文娱作品的座上宾,无数人们将通过追忆他们的关系,来感受这个年代的绝望与希望。 所以,所有知道内情的白夜行者,几乎都没有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仅仅因为它的美好,更因为这是文虹调查出来的。 作为玄烛白夜的女医官,文虹的人缘好得出奇,几乎是下届玄烛白夜领导者的候选——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玄烛白夜领导者的死亡率很高——这足以证明大家对文虹的信任。 怀疑这个美好故事的,只有尹冥鸿一人。 因为他就在这个故事里。 因为他感觉到,现实比故事更加不讲逻辑,不讲道理,甚至更加的……美好。 为什么荆正威忽然给予他莫大的信任? 为什么荆正威忽然对银血会厌憎痛恨? 为什么荆正威忽然愿意跟白夜合作? 有些真相过于离奇。 所以他们宁愿相信一个更美好的故事。 譬如说爱情会让一个人彻底改变,从底层出身的女主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人生,纨绔多年的公子哥儿浪子回头…… 他们只愿意相信百因必有果,相信善有善报,相信付出就会有收获,相信现实世界也会如故事般曲折但美好。 所以,‘阴音隐’是个女孩。 至于真相,尹冥鸿也不知道。 因为根本没人愿意说出来。 他们之所以一起编造出这个美好的故事,是因为这个故事更有指导意义,而且他们需要用这个故事来保护别人。 现在尹冥鸿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延续这个美好的故事,直到它被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只是……600 看着火焰废墟对面的那个男人,尹冥鸿也伸出拳头,隔空跟他碰拳。 “荆会长。” 尹冥鸿咧开嘴,扯出一个丑丑的,甚至可以说有点违法的笑脸: “希望未来,我们有机会来一场真诚对话。” 乐语一怔。 他感觉自己似乎曾经听过尹冥鸿说这句话。 尹冥鸿说完之后,旋即指挥大家撤离,现在海角门外面依然很危险,而且荆家侍卫刚才可以说是开铳杀出来的,现在周围的人只是因为海角门的崩塌爆炸而懵逼,等他们反应过来,荆家众人想走都走不了。 牧晴眉看了一眼乐语,迅速过去跟米蝶一起拉走青岚。青岚就这样被她们牵着手拉走,只是一直侧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乐语,不停眨巴眼睛。 乐语很难描述这是一种怎样的表情,非要形容的话,那是一种看着剪辑软件码字软件关键性团战时游戏崩溃,而自己没有存档无法连上网的表情。 那是面对绝望所露出的无能为力。 反抗已经没有意义,言语也没有效果,就连哭喊都显得有点老土。 青岚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哭?能哭崩这些石头吗? 说?说一句‘你不要死’,然后那边的铁先生和乱民就会跪地投降? 留?留在这里拖累所有人吗? 所以她只能一直这样看着乐语,哪怕脖子酸了也不敢偏过头,生怕一转眼乐语就消失了。她就像一个父母不答应而一直盯着商店玩具不肯走的孩子,仿佛试图用这种楚楚可怜的办法来令现实为之屈服。 但现实显然不会因为她漂亮可爱嘤嘤嘤而下手轻点,甚至会来得更猛,所以青岚一直被拉着走,直到最后也没发生奇迹。 然而当她远远看见乐语一脸笑意地跟她挥手告别时,她终究是忍不住了,泪如决堤般哗啦啦地拉了出来,哭得像只小蓝猫,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养你的!就算你每天睡到中午,就算你每天都沉迷打牌,就算你每天都好吃懒做,我都会养你的!你一定要来找我!” 青岚的声音在夜幕火海下响起,这段信息量极大的柠檬文字让旁边快要从海角门崩塌中回复的路人再次陷入一阵迷茫。 我是谁? 我在哪? 那个美女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只有乐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绝了,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污蔑我啊!我虽然睡到中午喜欢打牌,但我并不是好吃懒做啊!这小妮子已经进化到随便一句话都能降低我的异性吸引力了吗?” “不过。”乐语挖了挖耳朵,面露愉悦:“这情话听起来还是蛮爽的。嘿嘿,我也有漂亮可爱能干的美女包养了。” “既然唱完了生离死别的感情戏……” 乐语转过身子,看向后面慢慢走过来的铁先生。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主角大展神威越级杀敌的爽文戏了。” 他将净魂邪魔之剑挽出一个剑花,一个箭步冲向铁先生,浑身变得模糊不清,赫然是已经发动幻象外衣! “哦吼……” 铁先生咳出一口血,面露残忍之色:“非但没有逃走,反而主动朝我冲过来吗?” ------------ 第243章 他就是银血会会长! 夜幕之下的玄烛郡,正在进入彻底无序的狂欢。熊熊燃烧的房屋,越想越气的平民,以及慌乱残忍的银血贵族,都在令这场火焰派对更加白热化! 毫无疑问的是,在此时此刻,整个玄烛郡最为闪耀的舞台,就是海角门火焰废墟后方的这片空地—— 望海公府的供奉,登峰造极境武者,铁先生! 决战! 五大商会荆家家主,银血会现任会长,荆正威!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场值得后世探讨研究无数年的史诗级战斗。倘若以后荆正威和铁先生进入某些抽卡游戏的卡池里,仅仅凭这场战斗,就足以他们组成一生之敌的CP了! 然而率先发难的,赫然是手持净魂邪魔之剑的荆正威! 他发动凌虚战法冲了上去! 他发动幻象外衣模糊自身! 他在凝聚光爆,似乎要发大招! 然后—— “铁先生,食大便啦!” 乐语一剑划破自己的裤子,掏出绑在小腿上的短管霰弹铳! 荆正威的许多习惯做法,乐语几乎全部摒弃了,但唯独这一项他留了下来——在小腿处绑定一把已经上膛的双弹短管霰弹铳,在必要时候可以扭转乾坤! 就像他当初能反杀乐语。 乐语现在也能一铳崩掉铁先生! 然而面对乐语掏出来的黑又粗的短铳,铁先生非但没有闪躲,反而是迎上铳口!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什么事都没发生。 因为第一颗子弹是空包弹,是乐语专门用来吓唬人的,上次就在荆家将荆正风吓得快要尿出来。 虽然有点遗憾没能用空包弹吓出铁先生的闪避,但乐语也早有预料。 登峰造极境武者的精神直感已经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哪怕飞花武者在数百米外瞄准他们,他们也可以敏锐察觉到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来源。 并非是‘察觉杀机’,而是借助精神力扩大自己的感官分析能力。普通人有时候也会有类似情况,譬如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却知道该怎么走,譬如接触一台从未玩过的游戏机却知道该怎么用……这并非是‘前世今生’的异能,而是情报搜集能力的体现。 人的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各种感官都极其强大,只是因为存在太多冗余信息,所以无法将其发挥至淋漓尽致,而所谓的直觉,便是自己在潜意识里将有效信息进行综合分析而得出的结果。 武者能提前闪避子弹,就是通过精神力强化这个直觉而呈现的效果。 只是铁先生在依靠直觉判断霰弹铳第一颗子弹是空包弹之后,居然就毫无顾虑冲杀过来,这份胆气和魄力让乐语感动得想给他留个全尸。 但显然是不可以的。 就让我用霰弹铳来终止你的大杀特杀吧! 就在双方只剩下两三步的距离,铁先生进入霰弹铳杀伤效果最大化的射程,乐语扣下扳机的瞬间,铁先生忽然‘啐’了一口,吐了一口血沫。 一口正在闪闪发光的血沫。 既然铁先生能制造出华丽的繁花血景,他自然也能在自己的血沫里注入光爆! 只听得连续铛砰两声,那一口血沫准确命中霰弹铳的铳口,其威能之大直接打得铳口偏移,紧着霰弹铳爆发,十几颗绽放的圆铅弹几乎都落了个空,只有一两颗擦伤了铁先生的身体! 乐语当机立断将没有弹药的霰弹铳砸过去,右手直接长剑一捅,左手狠狠一划,挥出远距离爪型光爆—— 无相战法·魔手! “嗬……”铁先生如同老虎般长长哈气,直接头一歪躲过砸过来的霰弹铳,右手像是撇开发丝般轻轻拨向爪型光爆,直接将光爆拨散。 至于乐语几乎要捅入自己身体的净魂邪魔之剑,他伸出左手,极其调皮地往剑身上一弹! 震荡的动能沿着剑身传递到乐语身上,瞬间将净魂邪魔之剑震开来。若不是乐语有冰血体质近乎免疫晕眩,不然光是这阵突如其来的震荡,就足以将他的剑脱手! 铁先生得势不饶人抢步入怀,右拳光爆重锤,左手如鹰爪擒向乐语持剑的右手腕—— 他想夺剑! 乐语突然福至心灵,瞬间平地一字马垂直下降,躲开了铁先生的攻势。盗墓 虽然武者身体更为柔韧,但荆正威平常显然没有练一字马,毕竟他女装也用不上。 因此乐语听到自己胯下发出近乎崩裂的声音。 还好免疫疼痛了,不慌。 他瞬间向铁先生的下盘挥剑,铁先生只能原地跳起来,准备给他一记狠狠的草鞋暴踩。 不过乐语在这电光火石间直接懒驴打滚,翻到旁边迅速站起来,顺手又朝着铁先生打出一记神枪,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输出二百五,说得就是乐语。 在这短短数秒的战斗里,乐语只给铁先生造成轻微损伤,而他的损失却过于沉重:不仅仅是霰弹铳这张底牌没了,更重要是,他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铁先生刚才敢这么嚣张夺剑,显然是已经看出他完全不会剑法。虽然乐语就算不用剑也有融会贯通境的战力,但他的对手可是铁先生。 经过这轮交锋,乐语彻底意识到,像铁先生这种正值壮年的登峰造极境,哪怕只用技巧,都足以打得乐语嘤嘤嘤。 他跟铁先生的差距,几乎是省级乒乓球运动员与奥运会乒乓球运动员的差别——你反手无力,正手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的,就你这样还想和我同台竞技!? 但乐语依旧一副胜算在握的模样。 “怎么,害怕了?”铁先生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就算是拿着神兵,但终究只是一个躲在幕后的懦夫弱者,又怎么可能有资格跟我一战?” “有一说一,确实。”乐语点点头:“我是打不过你。” “但……我也不需要打得过你。” “没有剑,没有鞘,身上还多处铳伤,而且口吐血沫……我根本不需要跟你打,直接走就是了。你要是敢继续追杀我,我都不用动手,你自己就会累死自己了。” 乐语一边说话一边后退:“我刚才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越级杀敌罢了……既然铁先生给我上了一课,那我现在也该下课了。你如果非要继续追过来给我送人头,那我也愿意笑纳;如果你不追,呵呵,那你今晚养好伤就得赶紧跑了,不然明天天一亮,就是你的死期。” 乐语也懒得跟铁先生虚与委蛇,干脆利落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追过来,你死定了,你不追,就迟一点死——至于我之后不会报复这种事,我连说的懒得说。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明天等我联络好白夜的人,马上将你铳毙在小巷子里。 “走?” 铁先生撕下衣服的布料,当场包扎伤势,脸色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以为你跑的了?” “难道你还有帮手——” 就在乐语后退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后面劲风来袭,几乎是下意识左手荒咬回击! 与此同时,左右两方都响起‘咻咻’的声音,乐语察觉到自己正在被瞄准,但也只能尽量挪移身子无法彻底躲闪! “啊!” “他打死了阿虎!” “大家快上啊!” 乐语转过头,看见一个拿着棍子的男人被他一记荒咬光爆打飞,与此同时,另外一侧还有一个拿着砍刀的青年在冲过来偷袭他。 乐语直接一剑打飞砍刀,然后迅速抓住他的脖子挟持到自己身前,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喝道:“你们——” 啪! 虽然乐语已经在闪避,但同时有几块石头砸过来,乐语脑袋依旧挨了一下硬的,一丝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快点放开风哥!” “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不要怕!” “快点杀了他!他就是银血会会长!” 乐语环视一周。 海角门附近的房屋都已经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海,许多衣着褴褛的青年平民围在附近,他们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草叉,有的拿着凳子,甚至有的干脆就拿起地上的石头当投掷兵。 他们躲在燃烧的房屋旁边,怀里揣着可能是放火之前抢来的东西,或许是布料,或许是食物。 在乐语与铁先生交锋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海角门的崩塌中清醒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包围了这片空地,将所有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乐语。 瞳孔里映照着旁边燃烧房屋的火焰。 ------------ 第244章 刺客组织的特殊栽赃技巧(3/3) “坏人,快放开风哥!” 一个半大小子拿着石头砸向乐语,乐语直接一转身子,让那小子的石头砸到那个偷袭自己的青年的腰部,痛得青年连连咳嗽几声。 “你逃不掉的,荆正威。” 从荆正威突破海角门时需要开铳扫射人群,铁先生就知道这次叛乱绝对不是他主动掀起,因为他很显然无法控制这些暴动人群。 相反,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如果将玄烛人民最痛恨的三座大山概念化,那必然是银血会会长、望海公、以及和阳军都督。 荆正威就是这次暴动必杀名单的第一名。 这也是铁先生为何这么果断震塌海角门的原因。 只要将荆正威堵在内城。 那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他的敌人。 “各位,他就是镇压多次工人抗议的荆家家主,银血会的现任会长,临海军搜刮玄烛郡的帮凶,荆正威。” 铁先生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说什么,因为已经足够了。 “没错,我之前在街上见过他,他就是荆正威!” “银血会会长被我们抓住了!” “不能放过他!让他吐出临海军拿走的钱!” “对,银血会的宝藏都在他手里,不能放他走!” 贪婪。 愤怒。 兴奋。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众人心里反复孕育成形,最后化为浓郁的杀机。乐语看着逐步走来的铁先生,以及周围蠢蠢欲动的持械民众,他抹了抹太阳穴流下来的鲜血,忽然露出笑容。 “没错!” “我就是此世之恶,玄烛锅王,恶贯满盈的荆家家主,民怨滔天的银血会会长,以及临海军蓝炎的亲密战友,荆正威!” “既然你们敢对我动手,那就说明——” “你们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吧!” 乐语忽然用力一扔,将挟持的青年奋力砸向人群,然后冲向铁先生打出荒咬光爆—— 自寻死路! 铁先生毫无犹豫直接迎上,哪怕他现在身受重伤,手无寸铁,也绝对能压制袭杀荆正威!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忽然天黑了。 “啊!?” “我瞎了?” “光呢?怎么忽然没光了?” “草!!谁在撞我!” “谁踩我的脚了!” 黑暗之中,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叫喊声。而此时打了空的铁先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黑暗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数秒就消失了,然而此时明明应该在空地中央的乐语却是不见踪影。 铁先生扫视两眼,马上指着城墙边的一条小路:“荆正威逃向那边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便看见一个人影疾步如飞地逃跑,不一会儿就转入拐角不见踪影了,看得大家目瞪口呆——刚才你不是很嚣张很霸气的吗,怎么这就跑了? 银血会会长真是太不要脸了! “追上去!” “那边也有我们的人,他逃不远的!” “绝对不能让荆正威跑掉!” 就在此时,数位商会供奉也追了上来。他们看着身受重伤的铁先生,眼里精光闪现,但言语里依旧很客气:“铁先生,荆会长呢?”百晓 “他跑了。”铁先生瞥了他们一眼:“别忘了,望海公府里还有一位铜先生。” 后一句话,彻底将他们心里浮现出来的邪念摁灭了。商会供奉们对视一眼,说道:“铁先生,既然你也身受重伤,那此事不如就此作罢,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找主家商量对策。你看这些暴民,对我们都敢如此不敬,主家现在更需要我们的保护。” 除了一部分跑去追杀荆正威的平民,还有很多人围在海角门附近。他们一边刨开火焰废墟,试图让更多人进来,一边围在商会供奉们附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因为很显然,这些身手不凡的武者,是银血会那边的打手。对这些准备烧掉内城的乱民而言,他们就是敌人。 只是乱民一时间摸不清这些供奉的虚实,不敢随意动手,或者是在等更多人围过来再堵杀他们。 “不,你们得去追杀荆正威。”铁先生咳嗽两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必须死!” 商会供奉眯起眼睛:“铁先生,我们跟你并不是上下级关系,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们要回去保护主家——” “你知道他刚才怎么逃出去的吗?”铁先生厉声说道:“他制造了一片黑幕,令所有人处于黑暗中,所以他才成功逃出去!” “你知道他怎么挡住我的斩击吗?他拿出了净魂邪魔之剑,依靠神兵的防御力硬生生吃下了我的剑光!” 商会供奉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也是见多识广的武者,怎么会不知道铁先生这两句话的潜台词:“铁先生你是说——” “没错,他就是刺客组织的首领,他手上有两件神兵,分别是纷争面纱以及净魂邪魔之剑!”铁先生瞪着他们:“你们现在已经得罪他了,你们还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商会供奉们心里一阵寒意。 得罪刺客组织的首领。 那就意味着自己以后每个夜晚都得担忧藏剑刺客的暗杀。 每个阴暗的角落,每条昏暗的夜路,都得担心有没有一个白发人跳出来袭杀自己。 相比而言,得罪朝廷也只是会被通缉,但得罪刺客组织,那可真的是一辈子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 商会供奉们对视一眼,点点头,直接施展凌虚战法追了过去。 铁先生见状,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这下子,荆正威算是彻底完了。 既有商会供奉的追杀,又有乱民的堵截。 哪怕他手里有两件神兵,等待他的也只有穷途末路。 铁先生包扎后身体,拖着残躯往回走。有乱民想过来留下他,他直接一记光爆直接将其秒杀,其他乱民想了想,还是觉得抢这个衣服比自己还破的伤残武者实在不划算,便任由他自己离开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滚滚的黑烟,燃烧的房屋,高贵的内城居民正在慌乱逃跑,高举火把的乱民肆意狂欢,宛如末世景象。 然而铁先生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他找了条小巷坐下来,等待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他当年在踏白军学过快速恢复的方法,虽然有损寿命,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先将体力和精神力恢复到正常水平才行—— 忽然。 火光没了。 星光没了。 世界一片黑暗。 铁先生下意识想去拿草绳铁剑,然而那柄剑已经断了,还被柳老头打飞了。 “荆正威?” “错,是鱼。”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鱼才是纷争面纱的使用者。” “你是为了荆正威来杀我?” “可以说不是,也可以说是。之所以不是,是因为荆正威并没有委托过刺客组织杀你;之所以是,我的确是因为他来杀你。” “因为他是首领?” “错,是因为‘你让其他人都觉得他是首领’。” 铁先生一怔。 “为了让大家更加确信你的证言,所以你得成为一件证物。鱼过来,就是让你成为证物。” “刺客组织首领想借荆正威的身份进行假死?” “首领哪知道你会污蔑荆正威啊,但刺客组织有个长年委托——只要任何人被其他人视为刺客组织首领,那就杀了他的对头,坐实他的身份。” “为什么——”铁先生说到一半就愣住了,旋即恍然道:“怪不得我时不时就听见刺客首领被抓的传闻……怪不得权贵商人都这么信任刺客组织……一个首领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的隐秘组织,无论是谁都觉得可以掌控吧?” “哎?是这样的吗?”女孩有些惊讶,旋即她又说道: “而且,鱼其实还挺喜欢荆正威大哥哥的。” 当黑暗散去,小巷里只余下一具中年剑客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 第245章 无可挽回的机器 “少爷,少爷,老爷已经在主厅发脾气了,你还不过去吗……少爷?!少爷你人呢?” 玄烛郡内城,兰芳园的仆人急忙跑到大少爷的别院工作室里,却发现工作室里除了一辆亮黑色的机械猛兽外,连个人影都没有,急得都快哭了。 “别吵。” 随着轴承转动的声音,兰坚博从黑车下面滑出来。他穿着粗布麻衣满是脏污的工作服,手上拿着扳手等工具,躺在一块装着小车轮的滑板上,显然是工具齐全的修车人。 “少爷,你怎么大晚上都在修车?”仆人急得不知所措:“赶紧换衣服去见老爷吧!难道少爷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知道啊,海角门着火的时候我就在附近。”兰坚博一边放好工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我赶着回来完成最后的改装。” “少爷你这时候就别理什么车了。”仆人急得跳脚:“老爷在等你商量对策呢!”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兰坚博叹了口气,脱下工作服,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壮肌肉:“早在荆正威上位的时候,我就劝他赶紧离开玄烛郡,结果左一句看看右一句等等,就拖到今时今日……都是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我跟他们没什么好商量的。” “但少爷你现在是家主——” “放屁,我如果跟荆正威一样死了爹,那我就真的是家主了。现在兰家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听我爹的。”兰坚博穿上白色衬衣:“他们喊我做‘兰家家主’的时候,就像故意逗弄小孩子一样,只是在期待我露出羞涩谦虚的表情来满足他们无聊的欲望。” “少,少爷?”青年仆人都听得有点懵逼了。 作为兰坚博的亲信仆人,在他的印象里,兰坚博向来是一个寡言少语话不多的人,天天泡在工厂里跟老师傅学习,属于那种很朴实又特别专心的匠人,也只有在跟朋友相处时才会露出笑容。 在兰家里,兰坚博少爷也属于那种特别好相处的类型,从来不说重话,生气时也只会皱眉,因此有不少侍女仆人都想来侍候兰坚博,有这样的主子,命都能活多几年。 至于说人坏话这种事更是从未发生过,倒不是说兰坚博人缘很好,只是他面对那些关系一般的亲戚时都非常沉默,就像不太会跟人相处的老工匠一样,又老实又憨厚。 然而现在兰坚博言语里对老家主以及其他族人毫无尊敬,甚至语带嘲讽不屑,让青年仆人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少爷怎么忽然变了? “你看起来好像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兰坚博毫无顾虑,直接脱下裤子,换上一条坚韧特制革裤,坐在椅子上换靴时拿起旁边的琉璃酒杯喝了一口,平静说道:“你觉得我变了?” “少,少爷……” “你也知道兰家的发家史吧。”兰坚博一边绑带一边说道:“虽然说兰家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但我这一脉其实也就追溯到四代之前——兰家独女喜欢上了一位造车工匠,让那位工匠入赘兰家,恰好遇上天际区油田开发以及发动机改良一系列机会,兰家才从一个小商会,一步步成就出‘东阳雪铁龙’的赫赫威名。” “但因为曾爷爷是一个实心眼的工匠,所以他选拔家主时也更加青睐跟他气质相同的人。我爷爷,我父亲,都是因为拥有工匠的气质,所以才会成为家主。” “我六岁的时候,就知道我爹比起聪明的孩子,他更喜欢那种笨笨的愿意勤奋下死功夫的‘老实孩子’,因为这种孩子更像他们。” “其实这种选拔观念倒也不错,有时候聪明并不一定是优势,明白自己的愚笨是一种优秀的品质,而明白之后愿意花力气努力更是宝石般珍贵的‘智慧’,而兰家这几十年的发展也说明了这一点——我爷爷、我父亲将商业的事交给其他人,他们钻心研究汽车,将车卖到辉耀九域,比起其他蝇营狗苟的商会,他们才是真正的商人。” “但他们的器量。”兰坚博打开车门,将旁边一袋袋金银财物塞进去:“也就只有这样了。” “少,少爷?”仆人愣愣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玄烛郡已经不适合我继续待下去了。”兰坚博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兰家对工人好不到哪里去,我跟荆正威也不熟,等他和白夜上位后,我顶多有条全尸。” “白,白夜!?荆会长他跟白夜有关系?” “他要拉拢工人,是必然要跟白夜扯上关系的。”兰坚博调试车辆:“其实他倒也没做错,用《青年报》的话来说,就是凡是代表生产力的阶级都必然会争取自己的地位,而现在工人明显就是正要崛起的生产力阶级……” “少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快跟我去见老爷吧!”520 “我爹他也听不懂的。”兰坚博发动引擎,顿时黑车嗡嗡嗡地震动起来:“我早就跟他说过我们应该提高工人待遇,改善兰家的民间声望,但他除了爷爷的工匠气质,还继承了兰家那股小家子的商人精神,根本听不进我的建议。” 兰坚博拍了拍方向盘,叹息道:“本来我可以坐上荆正威的位置的……” “少爷……”青年仆人看着兰坚博的架势,咽了口唾沫说道:“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啊。”兰坚博点点头:“今晚对我来说也是个机会,而且现在还不跑,等明天天亮的时候,我想跑都可能跑不了。” “那老爷……” “我之前劝过,他不肯跑,现在也肯定不肯跑,不然他就让你过来喊我收拾行李了,而不是喊我过去商量。”兰坚博冷声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商量?” “没那么严重吧,望海公和郡守肯定能镇压外面的混乱……” “现在坐在主厅里的那些人想必也跟温言你有着一样的想法。”兰坚博呵呵说道:“直到他们看见望海公和云郡守死在暴民的锄头下,才会明白自己的愚蠢。” “现在的玄烛郡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器,燃料填进去了,火也点着了,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地发动起来,没有人可以令这台机器停下来……直到燃料耗尽为止!” “我可没兴趣去浪费口水去劝那群老顽固,而且比起这点‘小小的危机’,他们更在乎兰家的家业财产,不可能抛下这百年基业逃跑的。” “他们跟其他银血人一样,以为自己是银血的主人,但其实他们只只不过是银血的奴隶罢了。” 青年仆人呆呆看着兰坚博:“少爷你好奇怪……” “我只是懒得装了,摊牌了。”兰坚博长长吐出一口气:“装了这么多年老实孩子,我也很累的。” “对了温言,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路上还欠一个仆人,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 哈? 青年仆人愣住了,十秒很快就过去,兰坚博耸耸肩:“我明白,人是很难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哪怕是当一位仆人。” “不过,好歹当了你这么多年少爷,我最后就给你一句忠告。” “等火烧到兰家,你也抢些兰家的东西跑吧,别抢那些金银珠宝,抢些没那么值钱的东西就好。这不仅是你的横财,更是你今晚的保命符。” “还有,跟我爹说一句。” “我六岁那年跟你讲道理,你说我翅膀硬了,有种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门。” “现在。” “我翅膀真的硬了。” 兰坚博踩尽油门,黑车轰隆隆地发动起来,高速撞向院子的墙壁,青年仆人惊得大喊道:“少爷你快拐弯——” 轰! 只听得数声巨响,墙壁直接黑车撞塌,然后黑车便到兰芳园外面的主干道上,留下一轮黑烟,潇洒地消失在夜幕路灯之下。 青年仆人看着院子墙壁被撞塌的缺口,心里没多少惊慌,反倒是升起一丝惆怅。 他一直没告诉少爷。 他晕车。 ------------ 第246章 你还记得霜叶吗? 车声呼啸而过,路上有许多正在放火抢劫的乱民试图拦截这辆亮黑色的钢铁猛兽,又是扔石头又是砸木棍,但面对这辆兰坚博耗费几年光阴改装的越野车,几乎没有丝毫影响。 兰坚博一开始对汽车并不感兴趣,但经过十几年的学习和研究,他变得越来越喜欢这种充满暴力美感的机器。 超越人类极限的时速。 钢铁打造的身躯。 流着黑血,喷涌黑雾。 宛如人类制造的机械怪物。 每次开车,兰坚博都会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因为汽车不仅仅是他的盾牌,更是他的武器。 他一开始改装这辆越野车,倒并不是为了此刻而准备,只是单纯想拥有一台完美的钢铁猛兽,没想到居然能派上用场。 踩尽油门,强烈的推背感贯通全身。兰坚博看着远处的海角门,眉毛一扬——海角门塌了? 不过很快,他看到那些暴民已经在海角门的废墟上刨出一个缺口,不过他们也没那么蠢,放了点笨重杂物在缺口里阻止出入。 看见黑车呼啸冲过来,持械暴民们大叫大嚷着,试图让兰坚博停下来。 然而兰坚博自然是踩住油门不松脚,直接朝着缺口撞过去! 在一声声怒骂和惨叫中,黑车撞飞了好几个人,硬生生突破了海角门的封锁,成功闯进外城区! 兰坚博猛打方向盘,毫无顾虑冲进宽敞拥挤的人行道里,当他连着撞飞好几个人时,已经没人再敢拦在黑车前面。 他心知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他必须敢在外城区封门之前冲出去。车油相当充足,只要他能离开玄烛郡,他就能开车到达东阳区另外一处兰家工厂,到那里再补充汽油,那天下之大他无处不可去。 总而言之,今晚必须得逃出玄烛郡—— 忽然,路上有个青年搬起一块大石头扔向黑车。如果扔到车头倒也无妨,直接撞飞就是,说不定还会反弹到青年身上,让他知道时速80公里的汽车到底是何等恐怖的钢铁怪物。 然而他力气太小了,石头扔到了路上,黑车直接碾了过去! 虽然兰坚博给这辆越野车加固加强,但总重量就这么大,它是绝对不可能碾碎大石头,所以—— 它侧翘飞起来了! 刚好前面就是一根太阳能路灯柱,兰坚博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车撞断了路灯柱,但路灯柱也因此砸到了黑车! 啪! 半侧玻璃直接被砸碎,蛛网般的裂纹扩散至整块玻璃。但兰坚博根本不敢停下来,继续踩住油门向前冲,抛下后面那些愤怒的咆哮和尖锐的惨叫。 然而在前面等待他的,是更多的阻拦,更多的石头,更多的……民众! 兰坚博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漏洞。 他明明知道,这些被点燃的愤怒民众会将内城撕碎。 那他为什么还主动冲到全都是平民的外城区呢? 当车前玻璃被拳头大的石头彻底砸碎,兰坚博不再犹豫,没再往外城区大门的方向跑,而是直接打方向盘往平民更少的路上开! 然而兰坚博不知道他这‘开车撞人’的姿态彻底惹怒了所有群众,民众们呼朋喝友对他围追堵截,在黑幕下上演一场速度与激情。 啪! 没有车前玻璃的保护,兰坚博几乎是完全不设防,哪怕是一颗随风而来的石头,都足以打得他头晕脑胀! 轰! 一次失误,一次打滑,一次事故,彻底令这辆横冲直撞的钢铁猛兽侧翻滑行,只有后车轮仍在呼呼转动。 兰坚博解开安全带,满脸鲜血从车里面爬出来。 嗒。 嗒。 他听见许多人的脚步声。 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看来……我的器量,比那群老顽固好不了多少。 那么,等待我的是什么呢?草叉,锄头,大刀,还是说随便一块石头。 走到他面前的人,缓缓蹲下来。 那人拿出什么东西,往他的脸伸过去。 是汗巾。 那人拿出汗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你怎么这么狼狈?” 听见这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兰坚博微微一怔,抬起头一看,言语里压抑不住自己的惊讶: “听朝早?” …… …… 砰!砰!砰! 连续三声铳响,乐语只能在保持奔跑时尽量躲避,然而依旧被两颗子弹擦伤。 他现在可以说是无比狼狈了。 全身上下衣服几乎都是破的,擦伤多达十多处,就连内裤都快染成鲜红色的了。 后面足足有五位商会供奉在追击他,以及许多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的乱民也在阻拦他。 “荆正威在前面!” “银血会的人在追杀荆正威!荆正威知道银血会的宝藏!” “快拦住那个他跑的荆正威!” 乐语根本不敢留下来反打,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而乐语所要面对的又何止一百人?而且路窄巷深,只要他敢停下来几秒,那前面就肯定会有人堵住,到时候他就会像被几个黄毛堵住的女主角一样,等待他只会是越陷越深的结局。 刚才的逃跑方法也是可一不可再,乐语用圣者遗物变幻的‘纷争面纱’毕竟不是正版,制造纷暗黑幕只有10米半径,而且耗费精神力极多。 刚才若不是乐语及时完成了‘阴音隐的劫’,他都没有足够的精神力使用盗版纷争面纱。 是的,乐语就在刚才完成了‘阴音隐的劫’。 本来‘阴音隐的劫’就已经是(49/50),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刚才估计是尹冥鸿看出了什么,他的点赞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阴音隐重新获得白夜的认可。 砰!砰!砰! 又是三下铳响,哪怕乐语已经披上幻象外衣,但追杀他的五名供奉有三位都是手持铳械的凌虚武者。在他们配合默契的合击中,乐语的幻象外衣有等于无。 这铳械怎么这么牛逼? 长久以往,大家都肯定去练铳,再也没有人练拳了啊! 这个世界的武者行不行啊,怎么还没发明出握住子弹的战法?或者反弹过去也行啊!再不济让子弹偏斜也好啊! 练武居然还是输给物理学,我的心好痛啊! 乐语心里暗暗吐槽,身上又多了两处擦伤。 “荆正威,你跑不掉的。”一位商会供奉朗声说道:“跟我们回去见银血会的各位成员,我保你不死。” “你离海角门越远,你离死路就越近!” “放弃吧!没必要再挣扎下去了!” 无论后面怎么劝降,反正乐语就是一声不吭闷头逃跑,生怕说话泄了口气导致跑慢了。 但他并不是在乱跑。 内城区与外城区固然只有海角门这一处出入口,但隔绝内外城区的,是乐语旁边这一面古城墙。 之前提过,玄烛郡的扩建就是等郡外的人足够多,就新建一堵城墙,将郡外的人划到郡内。 外城区就是这么来的,以前外城区其实只是玄烛郡的郊区,内城区的古城墙,就是以前玄烛郡的城墙。 虽然古城墙已经弃置不用,但乐语心知,古城墙里有一个秘密出入口。 这是荆正威的馈赠。 以前提到过,荆正威之所以修炼琴日合气战法,增强自己的实力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他无人可用,所以只能自己夜晚出去探查情报。 他去内城的时候,自然不可能走海角门,而是走一条隐秘出入口。那条出入口由玄烛郡第一黑帮‘黑日会’掌管,平时都有人把守,不过凌虚战法了得的荆正威,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借用那条要道。 那条路,就是乐语的生路! 眼看着差不多要到达秘密出入口了,乐语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往后面一扔:“是你们逼我的!” 砰! 商会供奉谨慎地在空中就射爆乐语扔过来的投掷物,生怕那是烈耀火药之类的炸弹。 只见袋子轰然炸开,宛如天女散花般爆出了一大堆钱币。几百枚钱币落在地上叮叮作响,追杀过来的平民们,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被乐语这帅气迷人的撒币操作而魅惑住,纷纷停下来捡钱。 追过来的商会供奉一时间被这些平民堵住了路,气得赶紧踩着墙壁赶上去。 然而此时乐语已经成功找到那间修建在城墙根下的房屋,直接撞了进去! 房屋里面是一条地道,毕竟比起挖破城墙,还是挖一条地道更加轻松。 乐语根本不用梯子爬下去,直接就跳进地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能逃到外城区,那他这个紧张刺激的夜晚也宣布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白夜的工作了。 至于乐语自己,他只需要安抚好青岚那个小妮子就好。 但不得不说,他的任务其实还蛮重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地道里响起一个声音: “你怎么这么狼狈?” 乐语抬起头,看见地道里有一盏灯,而灯光里站着一个穿着工人衣服,但依然无法掩盖其俊秀面容的英俊男子。 “你是……”乐语感觉自己对他隐隐有些印象,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忘记我是谁了?可以理解,毕竟我们其实没怎么见过面,而你又贵人事忙,自然不会记得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人。”青年微微一笑,就像久别重逢的好友般,朝乐语问好: “那你还记得一个叫霜叶的女孩吗?” ------------ 第247章 幸好你遇上我 回忆就像一条忠实的哈巴狗,只要你做出扔出去的手势,它总会给你叼点什么东西回来。 乐语记得那个叫霜叶的女孩。 但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 就像普通人不会记得几个月前的头条新闻是什么,乐语也快要忘记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因为他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事情——他遇到了可以相恋一生的爱人,成功将玄烛郡搅得天翻地覆,创办了报纸,写了,当了荆家家主,竞选银血会会长成功,甚至还和蓝炎勾肩搭背为玄烛郡的和谐社会添砖加瓦……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 都比那个死在院子里的小女仆,要重要的多。 虽然乐语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但他一路走来,脚下都不知道踩过多少具尸体。 被尹冥鸿和临海军杀死的银血人士,为了保护乐语而被杀的荆家侍卫,甚至狼狱停船场那些被蓝炎袭杀的和阳军……因他而死的人,何止数百? 在乐语试图改变玄烛郡的时候,玄烛郡也改变了他——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普通人的死亡而因此大惊小怪的太平犬了,而是一位堂堂正正的乱世人。 习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乐语已经学会习惯死亡。 又或者这只是因为,他激活了‘冰血体质’。 所以乐语刚才逃跑的时候,可以毫无犹豫抛下那些被拦截的荆家侍卫;而轮到他被留在内城时,他也可以安然接受命运的戏谑安排。 他已经可以将那些无足轻重的人视为过往云烟。 然而。 那些过往云烟。 也是别人父母的心肝,儿女的依靠,伴侣的枕边人。 也是别人每晚想念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儿。 “我记得。”乐语平静说道:“你是她的什么人吗?” 青年微微一怔,自嘲笑道:“是啊,我是她的什么人呢?我们只是相约好在离开之后就成亲好好过日子,但逃出来的人……只有我一个。” “你是那晚成功逃出去的男仆?” “我一直在期待这样一个可以跟你单独见面的机会。”荣曜轻声说道:“所以在我从诡刺……也就是尹冥鸿口中得知你还留在内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有可能会想通过黑日会的这条路逃出去。” 乐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黑日会是白夜的下属组织?” “只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罢了,黑日会最开始是白夜行者创建的暴力组织,但黑帮这种东西靠吸食人民营养为生的蛀虫,根本不是白夜行者所能控制的,很快就被银血会异化成金钱打手。” “不过。”荣曜看了看后面的地道:“因为这一分香火钱,白夜在黑日会里是有一点点话语权,比方说……可以往黑日会塞进白夜行者。” “为了让我这个逃奴有一个新身份,也为了让我更方便为白夜工作,所以我成为黑日会的一个小干部,虽然没有手下,但黑日会所有设施都对我开放,包括赌场,红梦楼,以及各种城区密道。” “所以,我才能等到这么一个机会。” 荣曜将手伸进怀里:“荆正威,为了等待你的到来,我已经……” “恭候多时!” 说时迟那时快,荣曜猛地从怀里掏出手铳对准乐语,乐语微微偏过头,便听到一声激荡的铳声在地道里无尽回荡,一颗凛冽的子弹划破了乐语的发梢,准确命中了正要下来的商会供奉! “下面有铳手,数量未知!” “地道太窄了,我们没有回避的空间!” “可恶!我看见荆正威就在里面了!” 荣曜掏出另外一把手铳别在胸前,轻声说道:“快走吧,我顶多只能拖延他们一两分钟,等他们意识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就会强行突破,我可没能力阻拦这些锦衣玉食供养的武者。” 乐语走过他的身旁,忍不住道:“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来杀你的?”荣曜笑了:“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为白夜工作的白夜行者。”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但这个时候不适合,而且……我也不想说了。” “其实当你说出你还记得霜叶,我就觉得足够了。虽然你是无可救药劣迹斑斑的变态,但你对家中奴仆的态度还挺好的,霜叶甚至觉得,一天最轻松的时候,就是侍候公子洗澡。” “我听说你后来杀了沈管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就当你为霜叶报仇了。” 乐语问道:“你不恨吗?毕竟说到底……” “恨,当然恨。”荣曜躲到地道的一个箱子后面:“我恨这个万恶的奴仆制度,恨银血会,恨荆家,恨沈管家,恨你。” “但我最恨的,是这个人人都要认命的世道。” “为什么总有人当人下人?为什么总得伤害他人才能活下来?为什么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这个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外面那些不想认命的人,还需要你带他们到达明天。” “幸好你遇上我。” “快走吧,外面是黑日会的人,我也是赌运气来这里等你,并没有喊其他人来,你自己小心。” 乐语点点头,快步走出地道: “明天见,荣曜。” 荣曜微微一怔,将正在地道入口试探性探头的商会供奉打回去。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荆正威却一言道出来。 “看来,记忆力好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荣曜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候地道上面传来劝降的声音:“下面的兄弟,你何苦为荆正威卖命呢,只要你杀了荆正威,银血十大商会愿意重金酬谢……” “抱歉。”荣曜再次开铳,将那位看似劝降,实则想冲进地道的商会供奉打回去。 “我从不为荆正威卖命。” …… …… “幸好你遇上我。”听朝早递给兰坚博一个酒瓶:“不然你这在外城区横冲直撞,换成其他人都保不住你。” 兰坚博喝了口酒,看着码头入口的道路现在已经被听家用沙包垒成三层防线,一位位手持铳械的听家护卫藏在掩体后方,用射击逼退暴民们的推进袭击。 兰坚博很清楚暴民们为什么冒着枪林弹雨也要强攻港区——因为码头港口这边的仓库几乎放着玄烛郡绝大多数珍贵货物。比起金银珠宝那些俗气的等价物,港区仓房的米粮、肉干、衣服、酒等等才是暴民们迫切需要的生活必需品。 而且就在兰坚博回过神来的这几分钟,他就隐隐看出来,这些暴民们并非乌合之众,背后似乎有领导者在指挥计划。 他们试图用火烧,投石,甚至是砸断灯柱来推进阵线,甚至还会扔烈耀火药。哪怕听家有铳械,但面对十倍以上的人数,层出不穷的干扰,再加上夜晚的环境影响,赫然是处于劣势之中。 “我本来以为这次暴动是荆正威和白夜发起的。”兰坚博说道:“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果是他们发动,他们大可以组织精锐部队突破防线,根本不需要指挥这些装备没有战术素养也没有的暴民来强行突破。” 听朝早坐在旁边箱子上面说道:“暴动之所以有个‘暴’字,便是因为其不可预料的突然性。如果是荆正威……他根本不需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或者说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再等几个月,整个玄烛郡都会是他的。” “我们这一代银血,什么风头都被他出尽了。” “但是铳打出头鸟,如果这次暴动不是他发起,那今晚就是他的死期。”兰坚博侧过头,瞥了一眼正在红热如火装运货船的港口码头:“相比起来,你们听家闷声发大财,才是真正的商人智慧。” “哦?”听朝早歪了歪脑袋:“你看出什么了吗?” “当荆正威得势之后,你们听家就已经在准备撤离东阳了吧。”兰坚博虽然是猜测,但语气里满是肯定:“你们这两个月的铳械交易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掩饰你们听家重要人员的流动,或者说铳械也是真的运出去的,但并不是卖给别人,而是作为你们听家重新发家的基础。” “你们听家早就不满足于当一个商人,你们想要更多。东阳银血会早就成为你们的牢笼,只是因为这百年耕耘的基业,让你们无法舍弃这片土地,而荆正威……不,他简直是明着联络蓝炎一起过来东阳打劫,这件事令你们听家彻底下定决心,舍弃东阳的基业。” “海运能到达的地方……天际区?还是晨风区?” 听朝早眨眨眼睛,笑道:“虽然我一直就知道你很聪明,但没想到你看一眼就能猜出那么多。” “以前我不屑于卖弄,是因为没必要。” “现在有必要了?” “当然,现在我车翻了,已经逃不出玄烛郡了。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靠你们听家。”兰坚博沉声问道:“听二,你愿意接受一位老朋友的投奔吗?”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听朝早满脸写着惊喜:“最为精通机械汽车制造维修的兰家大少爷愿意加入我们听家,我当然是愿意的,但兰家那边怎么说?” “今晚过去,估计就没有兰家了。”兰坚博摇摇头:“我就是知道他们还是割舍不下那点家业,所以才开车冲出来,跟他们留在内城只是坐以待毙。” 听朝早叹了口气:“其实也正常,这次事发的如此突然,兰家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也是可以理解。若不是我们听家早就做好准备,现在也可能堵在内城里了。”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就这样将你的亲人都扔在那里?”听朝早看了一眼港口的那几艘船:“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船上的位置应该还有一些,只要兰家的人愿意挤一挤,还是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 兰坚博有些意动,但还是迅速摇头:“他们不可能来的,兰家就像是种在地上的树,他们靠汲取东阳土地的养分来壮大,但他们也因此无法离开这片土地。” “真是太可惜了。”听朝早站起来,看了一眼入口那边快要被突破的第一层防线:“看来留给听家的时间也不多了,咱们走吧。” 兰坚博点点头:“对了,我车上还有一些行李,你让人帮我拿过去吧。” “没问题。”听朝早招呼两个手下去处理那辆侧翻的黑车,带着兰坚博走向港口货船:“可惜了,如果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甚至能将其他商会的货物也全部搬空……” 兰坚博建议道:“其实你可以将部分货物扔出去,引起暴民们的哄抢,可以拖延足够的时间。” 听朝早疑惑:“为什么?这不是会更让他们确信仓房这边有很多好东西,更加坚定他们入侵港口的决心吗?” “你说的这个情况,前提是暴民们有一个完整的指挥系统。”兰坚博笑道:“面对正规军队,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有完整的赏功制度,缴获几乎都要上交,而且他们知道战胜之后他们能获得更多。” “但外面只是一群暴民而已,对他们来说,一边是防守严密的入口,另一边却是弯腰就能捡到的货物。如何选择,几乎无需思考。” “只要能引起混乱,那就会引发更大的混乱,这期间的时间差,足以让听家慢慢筛选你们需要的货物。” 听朝早点点头:“好,我等下就吩咐人这么办……我们快到了,你还有什么遗漏?这次一走,我们就几乎回不来了。” “没有。”兰坚博摇摇头:“我对玄烛郡毫无留恋。” “好。” 听朝早招招手,两个侍卫便走上来擒住兰坚博。 “给他绑块石头,将他扔下海。” “是。” 这急转直下的状况,令兰坚博的脑袋几乎宕机了片刻,他旋即大声问道:“喂喂喂,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开玩笑。”听朝早从怀里拿出烟盒,夹起一根香烟,瞥了他一眼:“你要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被压制住的兰坚博恨声问道:“我不擅战法,手无寸铁,离开兰家之后就无依无靠,以后就只能依靠你生活了,我必然是你最好的臂助,最好的手下!你不是还需要跟你兄长争权吗?难道你不认为我可以帮你吗?为什么要杀我?”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给你留个全尸。”听朝早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呛得他连连咳嗽。 “所以为什么——” “因为你没来看我。” “哈?”兰坚博愣住了。 “在我哥回来之后,你就没来找我了。”听朝早望着黑沉沉的海面:“我曾经以为你是我唯一算得上的朋友,结果在我失势之后,你连雪中送炭都懒得送一下。” “很聪明,毕竟听家眼看着就是我哥来接管,跟我保持联系不仅没有意义,甚至会恶了我哥,得不偿失。” “但,但我那时候也当了家主,我也很忙,而且荆正威还要求我们上缴四成金银填充军费池——” “借口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听朝早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只看你做了什么,然后十倍奉还。” “如果你当初对我雪中送炭,那你现在就是我听朝早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而你当初选择对我疏而远之,那就别怪我现在落井下石了。” “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兰坚博连连摇头,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生死与共的交情?你非得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身边的人,那你迟早要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说着说着,兰坚博忽然卡壳:“你,你们听家其实是故意这样考验人性?你兄长被放逐,你被夺权……你们听家都是故意这样做,来测试你们有没有‘真正的朋友’?” 听朝早笑道:“你真的很聪明。” “疯了,你们疯了。”兰坚博一脸难以置信:“人性是经不起考验,就像你摔一下琉璃杯,没碎,摔两下没碎,摔三下没碎,但这样摔下去终究是要碎的!你们这样做,怎么可能测试出‘真正的朋友’?疯子!” “你觉得没有,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将别人当做朋友。”听朝早摇头道:“我们听家嫡系,几乎都需要进行这样的测试,一是测试朋友,二是让我们明白,这个世上只有很少很少人,值得我们信任付出。” “商人,最重要的就是分出谁是朋友,谁是肥羊。” 兰坚博一怔,忽然想起他们兰家历代家主都更加青睐老实勤奋的孩子。 每一个商人家族,都有自己独有的传承方式。 “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听朝早看着被绑上石头的兰坚博,摇摇头:“你自己难道就不明白,机会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自己争取的吗?” “再见了。” “我曾经的朋友。” 看着兰坚博沉入黑乎乎的海里,听朝早才忽然发现手上的香烟早已烧尽了,甚至还灼伤了手指。 他苦笑一声,走到一艘货船的甲板上,找到那个正在欣赏玄烛郡‘夜景’的男人:“兄长,我有一个提案……” 听朝早将兰坚博那个扔货物制造混乱的建议说出来,听晚见点点头:“可以,派人去做吧。” “是。” “对了,陪我喝杯酒吧。” 听朝早有些诧异,不过没有拒绝,去拿了酒瓶和杯子过来,为两人倒上两杯清澈香郁的葡萄酒。 “兄长似乎很高兴?” “是的。”听晚见看着内城区燃起的大火浓烟,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非常,非常的高兴。” 听朝早挑了挑眉:“今晚的动乱……跟你有关?”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我的确不知道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前些日子,曾经有一个人找我要了点烈耀火药。” “谁?” 听晚见说出一个名字,听朝早眨眨眼睛,点点头:“所以兄长是因为给荆正威添麻烦而高兴?” “差不多。”听晚见笑道:“在离开之前能让荆正威收到这么一份‘大礼’,他应该也可以安息了吧?” 听朝早一怔,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真的能让你记挂那么久?” “你不懂,老不死也不懂。”听晚见笑道:“你们都没有遇到能通过测试的人,但我遇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听晚见的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仿佛通过测试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他是我的知己,我的命运,我的未来,我甚至恨不得他是女的,这样我们就可以组建一个完美的家庭。” “我们本来都计划好,我在斯嘉蒂,他在玄烛郡,借助辉耀反哺斯嘉蒂,借助斯嘉蒂蚕食辉耀,里外联合,成就不世功业。” “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听朝早喝了一口酒:“什么一个,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家人吗?” “但家人我无法选择,而他可是我亲自选的。”听晚见瞥了他一眼,讥笑道:“你是不是跟老不死一样,因为年轻时找不到真正的朋友,就开始将所有感情倾注到家人身上了?” 听朝早放下酒杯,扭头就走:“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真是愚蠢的弟弟啊……”听晚见看着弟弟的背影,嗤笑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北方海域,将酒全部倒入海里: “那么,荆正武,我将遵从我们的约定……” “听家,会成为斯嘉蒂的王。” ------------ 第248章 拦路狗 轰! 刚走出地道,乐语便听到远方连续数声剧烈的爆鸣! 十几条小火龙同时冲向天际,将夜空照得橙红如夕,意味着今晚这场狂欢彻底进入白热化阶段。 如果说之前的暴动可能是有人在暗中帮助,那现在完全就是工人们自身在发力了。 工人阶级代表先进生产力,而所谓的先进生产力,不仅仅是指他们是吃草产奶的经济牲畜,更是指他们拥有生产暴力的本钱! 哪怕听家的铳械工厂并不在玄烛郡,但玄烛郡里已经有足够资源让工人们挥霍。他们并非手无寸铁,每天都在触碰生产资料的他们,自然有能力将生产资料转变为武器。 铁衣、刀剑、铳械……估计现在外城区的商会店铺已经被洗劫一空,这些资本家通过剥削工人生产出来的货物,即将被工人用来吊死资本家。 玄烛郡的烟火需求也很旺盛,恰好烈耀火药其实跟烟火差不太多,熟手工匠只需要往烟火里添加耀石碎片,就足以令烟火威力大增,现在内城发生的爆炸,估计就是‘烟火改’的火药。 本来耀石碎片、烟火这些危险品都有各个商会严格看管,但现在外城区的银血干部估计要么是投诚,要么是投河,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力量阻挡工人们精诚合作了。 而且,估计白夜现在也改变策略,加入其中了。 乐语从不高估白夜的智慧,但也不会低估那群人的决心。 固然,白夜是肯定不希望今晚暴动的发生,但既然‘来都来了’,那白夜他们要做的就不是减少伤亡,而是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将银血会赶尽杀绝。 就像熊孩子扔石头砸到一条疯狗,然后被疯狗疯狂追赶,那身为父母的你首先要做的自然不是教育熊孩子下次扔石头要找被绑了链子的狗,而是赶紧将疯狗打死——熊孩子的确做错了,但解决问题,有时候并不需要解决制造错误的人,而是可以直接将错误给解决。 白夜的立场毫无疑问是跟工人站在一起的,为了避免工人暴动失败而遭到银血会的报复,他们也只能启用或许是用于对付乐语的备用计划,利用这片土地上流淌的银与血,让这把火彻底点燃玄烛郡。 所谓历史的车轮,就是这种裹挟着无数人一同前进的东西。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终究会成为车轮的力量,又或者变成车轮前的尘埃。 因此,哪怕银血会还有武装侍卫,还有强大武者,甚至有防御堡垒,也只能延缓他们的毁灭。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银血会这一边,他们甚至还需要担忧那些奴仆侍卫会不会背叛——用金钱和奴性维持的关系,可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牢固。 毕竟。 《青年报》,已经发行两个多月了。 而且,又有谁不想来一次紧张刺激的金银珠宝零元购活动呢? “嗬!” “打死他!打死他!” “乌拉——” 走出地道,是一个高墙林立的小院子。乐语看见旁边有个衣架,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遮掩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血污之躯。 正屋里响起一浪接着一浪的吵闹声,乐语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里是黑日会的血战赌场。 作为拥有最多有钱人的玄烛郡,城内设施可谓是黄赌毒俱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玄烛郡做不到,要知道当初乐语遇到的人贩子团体,可是连白发刺客都是拐走卖给银血商人。 不过乐语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银血商人的XP系统如此奇特,毕竟他在银血议事里亲眼看见白发刺客是何等高傲,随便派一个人都能跟整个银血会平等对话,如此高高在上,自然是会引起别人的征服欲望。 乐语甚至怀疑,会不会银血商人私下接触白发刺客试图进行包养。 你想想,白天,白发刺客对银血会会长指手画脚, 晚上,你对白发刺客指手画脚, 这四舍五入,不就约等于你对银血会会长指手画脚吗? 银血会会长想到都觉得想要给自己整一个! 而且刺客哎,多么稀罕的属性,有人好这一口也不奇怪。 更何况是白发。 白发哦。 不过在阴音隐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刺客会吃软饭,一来首领不允许,刺客组织是正经组织,咱们只杀人,不卖身。卖身这种附带服务会造成内卷,甚至会破坏市场,高端行业不能走这条路; 二来刺客们几乎都不相信他人,毕竟如果有可以依赖的人,也不会加入刺客组织经历‘十日流光’的折磨了,那可是能硬生生痛死人的程度。 就连白发刺客转型第三产业都有市场,那‘看热闹’在玄烛郡更是老少咸宜的节目。 血战,就是有钱人和穷人都相当喜欢看的热闹。简单来说,就是将一群精壮汉子扔到场中,让他们当众进行多人运动,直到他们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 玄烛郡三大销金窟,香雪海、不归楼、黑日血战赌场。前两者都在内城,只有血战赌场在外城区,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外城穷人也可以参与的娱乐。 毕竟,如果没有穷人这些无氪玩家在下面打生打死,银血上流人士这些氪金玩家们又怎能看个乐子呢? 乐语没来过这里,但年轻时的荆正威曾经在里面打过几场,赚过一点零花钱。 荆正威对血战赌场的印象,就是血腥。 跟武者之间光爆频现的炫酷战斗相比,血战赌场大多数都是健壮普通人的搏斗,而且因为无规则,阴招几乎成为常规招数,一场下来,沙地上多几颗眼珠子和牙齿都是正常事。 就连当时已经开始变态起来的荆正威,都不想在里面逗留,可见里面的画面是多么影响食欲。 不过,因为参战者有极大风险,所以黑日会对胜利者也是异常慷慨——只要你赢了,那么赌场在你身上挣到的钱,你可以分三分之一! 虽然绝大多数参战者拿到钱之后就很快挥霍殆尽,然后不得不再次来到血战赌场,直到被后浪拍死在里面的沙地上,但高昂的酬劳依旧吸引无数想赚快钱又觉得自己有点能耐的小伙子,直至他们的尸体将沙地染成血色。 如果没有必要,乐语也不想进入里面。 但是,就在他准备翻墙离开的时候,却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看见屋顶上有两名躲在阴暗处的铳手正瞄着他。 “抬起头。”一名铳手说道:“让我看看。” “兄弟,我是从内城逃出来的。”乐语苦笑道:“你看我受了这么多伤就知道了……匆忙之间没带多少钱,只带了一袋金圆,就作为买路钱给两位兄弟,今晚就当没见过我,行不?” 乐语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小可爱们,还抖了一下,让小可爱如同欧派般弹动起来,希望能吸引住两位铳手的视线。 然而黑帮铳手紧紧看了他的脸孔几眼,便敲了敲二楼的窗户。 很快,屋子里的大门打开,一位衣着端正的胖子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猪油堆积起来的笑容:“荆会长的光临正是令咱们这里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武会长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 乐语微微挑眉,不过没说什么,跟着胖子走进赌场。 刚越过门槛,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混杂着汗臭味、吵闹声、夏日热气以及各种荷尔蒙的浪潮,瞬间令乐语呼吸心跳加快,甚至开始分泌肾上腺素。 赌场最中央是一个被灯光照耀的圆形沙地,外围则是一层比一层高的观众席,现在足足有几百人坐在观众席大声喝彩,围观着沙地上那两个男人的血腥搏斗。 “干掉他!用脚踢爆他蛋啊!” “怂什么,打啊!” “草!” 胖子带着乐语来到沙地外面最近的位置便不再动,乐语也没说啥,静静等着这场比赛的结束。 在他看来,场上那两人的战斗实在是不值一提。虽然乐语一天武都没练过,但他盗了这么多号,光是技能都好几个,理论知识可谓是相当丰富,实战经验也不少,自然看不上普通人之间的厮杀。 但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厮杀,才更贴近野兽的血腥。 场中两人对峙片刻后,壮汉突进试图直拳打击,然而瘦子却是一个滑铲,顺手暴打壮汉的下阴,打得壮汉痛叫倒在地上,然后瘦子趁机压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糊脸扣眼。 打了足足几分钟,壮汉已经彻底不动了,他的脸已经不成人形了,而瘦子的拳头也满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壮汉的血。 在瘦子打出最后绵绵无力的一拳后,他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地说道:“会,会长,他,他已经死了……” “好,很好。” 在观众席的高台上,一个坐在主位上,光着膀子披着毛巾,满身壮硕肌肉的高大男人拍了拍手,顿时全场喝骂声都停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反骨仔起我尾注(偷我的钱)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高大男人看向旁边的瘦弱中年人:“压他输的人是不是很多?” 中年人点点头:“是,这次赌场大概赢了几千钱。” “好,难得高兴,那大佬我就请大家喝酒!” “多谢会长!”全场帮众齐声说道,高大男人打了个响指,顿时有人进去沙地将尸体清理干净。 武仁兴。 乐语对这个玄烛郡地下世界的主人,第一黑帮黑日会的龙头大佬没什么了解,因为他也不需要了解——不过都是臭鱼烂虾罢了,等他有空的时候,直接派一队精兵就能将他们扫荡得干干净净了。 这时候武仁兴又拍了拍手,视线越过沙地:“大家先别急着喝酒,今晚除了两个反骨仔的节目外,我们好像还有一位贵宾到了呢。” 这时候胖子拉开沙地的栅栏,对乐语伸出手:“荆会长,请。” 乐语看了看沙地,看了看胖子。 胖子依旧是那副猪油堆积的笑脸,只是乐语后脑勺忽然一阵刺痛感,显然是有铳手在瞄准自己的后脑勺。 “有意思……” 乐语大步踏入沙地里,在几百名帮众戏谑的视线下,走到沙地的正中央,地上还残留着干涸成块的血迹。 他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武仁兴,抱拳说道:“武会长好。” “荆会长,初次见面。”武仁兴拿着毛巾擦了擦身上的热汗,笑道:“虽然我是会长,你也是会长,但换作其他时候,我可是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呢。” “是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帮众们顿时叫嚷起来,武仁兴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荆会长,你也不必这么生气,我不是羞辱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是你落难了,你来到我的地盘,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武仁兴的人情,是很重要的。” “帮助?我不这么觉得。”乐语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在用‘落井下石’来威胁我。” “荆会长,都一样,都一样。”武仁兴摊摊手:“就像你用临海军来威胁银血会,我用黑日会来威胁你,不都一样吗?而且我还好一点,毕竟黑日会是我的,但临海军可不是你的。” “不一样,我欺负人,就是堂堂正正欺负强者。而你欺负人,还得抓我落单落魄的时候。”乐语眯起眼睛说道:“虽然都是欺负人,虽然都是会长,但你我之间的差距,可是比人与狗的差距还要大。” “杀了他!” “草了他!” “让他死!” 帮众们又叫嚷起来,反倒是武仁兴一脸兴趣盎然:“有意思,我还以为荆会长你无论如何都会先委曲求全,想办法逃出去然后再找机会报复我,没想到你跟传闻中那个老谋深算的荆会长不太一样,脾气这么冲。” “我当然也有脾气好的时候,凡是我惹不起的人,我脾气都很好,譬如蓝炎,譬如铁先生,譬如我老婆。”乐语挑了挑眉:“但面对我可以惹得起的人,我就不需要顾忌自己的脾气了,譬如望海公,譬如你。” “啧啧啧。”武仁兴忍不住拍手说道:“你看这上等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拍马屁都拍的这么不着痕迹。我武仁兴居然可以跟望海公并列,荆会长你这句话值得我今晚喝到不省人事!” “但是——” 武仁兴一拍手,观众席上的数名铳手顿时瞄准乐语的各处要害。 “你觉得我真的惹不起你?” “那你开铳啊。”乐语张开双手:“来,射我,不要我是一个帅哥而怜惜我。” “毕竟。” “白夜可不会因为你是个混混头子而怜惜你半分。” ------------ 第249章 我要打十个 黑日血战赌场内,气氛剑拔弩张。 乐语毫无所谓地看着武仁兴,而武仁兴只要一声令下,那乐语的身体就会冒出几个血洞。 就算他躲得再快,也不可能躲得开四面八方的子弹风暴。 两人对峙片刻,最后是武仁兴挥了挥手,让铳手们放下武器。 “果然唬不住你。”武仁兴叹了口气:“我早该清楚,敢不惜身家性命跟白夜混在一起的人,就不可能是善茬。” 武仁兴不敢动手。 哪怕是他是几百名帮众的首领,手里有铳有钱有人,但他依然不敢惹白夜——假如将组织分为四个层次,无理想无纪律,有理想无纪律,有纪律无理想,有理想有纪律,那他们黑帮就是第四层次的最下级组织,无理想无纪律,纯粹靠金钱利益来维持组织架构。 银血会是第二层次,有纪律无理想,虽然都是为了捞钱,但他们会一致对外共同表决,算得上民主制度的基础形态。 而白夜就是第一层次,有纪律有理想。 正因为跟白夜有过合作,所以武仁兴知道白夜那群人都是疯子——数十年如一日在玄烛郡搞革命起义,除了疯子还能是什么人? 最离谱的是,这群疯子还真的找到一个有权有势的疯子陪他们一起疯。 所以武仁兴敢肯定,要是他在这里杀了荆正威,他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都无法确信在场几百名帮众里有没有白夜行者,如果有的话,速度会快点,他今晚连宵夜都可能吃不到。 白夜不是刺客,但他这群依靠金钱和义气维系的手下,在那群疯子面前,如同沙塔一碰即散。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下次请你吃饭。” 请你吃牢饭。 乐语在小本本里暗暗记了武仁兴一笔,到时候安排武仁兴跟铁先生一个牢房,两顿牢饭一块请了。 “等等,荆会长你暂时还不能走。” “你想将我关在地下室小黑屋里软禁我?”乐语看了看武仁兴那一声赤裸裸的肌肉:“这会让你死得更快哦。” “……只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罢了。”武仁兴平静说道:“好不容易遇到荆会长,若不趁这个机会谈一笔大生意,那未免也太浪费了。” “敲诈我?” “对。” “继续说。”乐语抱起双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黑日会需要洗白。”武仁兴干脆利落地说道:“今晚过后,银血会和巡刑卫都不复存在,我需要荆会长给我们一个承诺,让我们黑日会成为新的巡刑卫。” “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们马上将你安全送到白夜那里,并且我们以后就是你忠诚的利刃,不再干涉任何黑帮事务。但如果白夜那边对我们有意见,也请荆会长你尽量调停。” 乐语微微皱眉:“巡刑卫可是掌握玄烛郡的执法大权,这本来是我和白夜共同掌握的力量,你们……” “荆会长,白夜本来在工人群体里就有足够的影响力,你还将执法权分享给他们,那你就再也没有制衡他们的力量了。”武仁兴指了指自己:“但我们黑日会不一样,白夜必然是相当看不起我们,工人们对我们也没什么好脸色,所以我们必须要依赖你,也只能依赖你。” 乐语似乎苦恼地思考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了。” “庆贺吧!”武仁兴大声说道:“我们黑日会将会成为新的巡刑卫!” “好耶!——” 在几百名帮众的欢呼喝彩声中,武仁兴低头看向乐语:“既然如此,那荆会长我们就事不宜迟,请你做一个小小保证。” “什么保证?”乐语说道:“签字画押?” “呵呵,荆会长真是说笑了,白纸黑字在银血会里的价值还不如一张草纸。”武仁兴说道:“毕竟荆会长你有白夜支持,又有临海军支援,我们黑日会店小人稀,万一你出门之后不认账,那我们哭都没眼泪了。” “但我怎么保证?”乐语故作萌态地挠挠头:“要不武会长你跟我一起去白夜,我当着白夜行者任命你为新的巡刑司司长?” “无需这么麻烦,我们有一个更加简便,更加可靠的‘保证’。” 武仁兴打了个响指,瘦弱中年人给他递上了一个东西,然后他将东西扔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到乐语面前的沙地上。 乐语低头一看。 那是一个项圈。 乐语那张向来平静甚至带着狂傲的脸庞,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一丝阴翳。 “荆会长,只要你将它戴到脖子上,我们马上将你送到白夜那边。” “对不起,我不带狗项圈。” “荆会长,你该不会认不出,那是恩典锁吧?”武仁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有什么东西比恩典锁更能保证你我之间的约定了。” “所以我也说了,”乐语冷声说道:“我不带狗项圈。” 恩典锁,如果没有及时通过专属光能补充器补充光能,便会轰的一声炸成碎片。 这是银血会商人用来控制奴仆的玩意,相当好使,远销海外,奴隶主用过都说好。 先不提人格的侮辱,乐语之所以干脆利落地拒绝,便是怀疑怀疑自己被恩典锁炸死,死而替生会无法发动。 ——怎么死的? ——炸死。第一抓机 ——为什么被炸死? ——恩典锁光能不足。 ——为什么光能不足? ——因为没到补充器上补充光能。 ——哦,我懂了,目标,补充器! 然后乐语就可以开始从零开始的机器人生活,年纪轻轻就完成机械飞升的壮举。 当然,也有可能乐语会成功触发死而替生,但如非必要,他不想冒这个险。 除此之外,乐语也不能接受这种侮辱。像项圈脚链这种东西,除非是青岚有需要,否则他是万万不可能戴——也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要求而戴! 更重要是。 他就是不戴。 武仁兴还能拿他怎么样?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呢。”武仁兴叹息道。 “是啊,很遗憾,那我们下次再聊。”乐语大步走向门口:“不用送了。” 武仁兴斜眼看着往门口走去的乐语:“荆正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走出这个门口。” “要杀我就快点,只会嘴炮可杀不死人。” “没错,我是不敢杀你。但是,如果你死在外面的街道上,而杀你的人是憎恨银血会的普通工人呢?” 手已经放在大门门把手上的乐语,顿时停顿下来。 “既然你不肯跟我做生意,我只好做另外一个人跟我的生意了。”武仁兴淡淡说道:“今晚黑日会成员都守着这条地道,可不是偶然。” “本来我们也只是想劫杀银血,毕竟知道这个密道的银血其实也不少,那群贵族连看个血战都得偷偷摸摸,不想走正门,就喜欢走后门……而我接到的另外一个生意,就是让我在遇到荆正威你的时候,想办法让你死在工人手里。” 乐语侧过头看向武仁兴:“跟你做生意的人,我认识吗?” “你应该不认识。”武仁兴笑道:“他只是一个普通工人。” “普通工人?” “是的,很普通的工人,不过最近好像被你的人提拔到主管的位置了。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如果不是他坚决拒绝,我都想请他来坐黑日会的第二把交椅。” “傍晚海角门崩塌之后,他就马上派人过来告诉我,让我守住密道这条财路,并且请我截杀荆正威你。” “如果可以,最好让你死在普通工人手里,这样白夜就未必会帮你翻案。” 乐语眯起眼睛:“你说的这个普通工人,我听起来感觉一点都不普通。” “如果他出生在银血会里,我敢担保他的成就绝不比你差。”武仁兴说道:“我刚才听说,他已经成为外城去工人们的暂时领导,正在带人进攻内城区。” “我们这些下等人,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而他等到了,你却不肯给我,那我也只能跟他合作了。” 乐语问道:“跟他合作,你有什么好处?” “踢开白夜。”武仁兴说道:“要是白夜得势,我就只有逃路这个选择了。但如果是他趁这次暴动成为领导者,依我们两人的关系,再加上他需要一支力量去制衡白夜,我相信我们黑日会也会成为新的巡刑卫。” “不过嘛,比起他,我自然更青睐荆会长你,只是你不肯给我面子,那我就只能给他一个面子了。” 乐语微微有些失神。 黑帮里,有精于算计的奸商;工人里,也有伺机待发的枭雄。 银血会压制他们压制得太久了,以至于乐语看待他们时都是习惯性将他们视为一个平庸的整体,需要管理的整体,需要拯救的整体。 但他忘了,人与人之间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今晚的暴动,让这些蛰伏民间的草莽英雄瞬间找到了机会,这是玄烛郡百年难得一遇的阶级跃升时机,于是他们义无反顾地趁势而起。 而乐语,已经成为他们攀登阶级的拦路石。 乐语长长呼出一口气:“那么你想怎么做?把我抓住拖到外面,找几个工人将我分而食之?” “虽然我答应了他,但我也不想你的死亡让白夜恨上我。”武仁兴说道:“这里是血战赌场,那我们就按血战赌场的规矩。” “怎么说?” “你在这里赢一个人,我就让你出门后先跑十秒,以此类推。”武仁兴露出笑容:“没想到我武仁兴有生之年能让银血会会长在这里上演血战,大家高兴吗!?” “好耶!——” 在帮众们起哄怒骂中,乐语思考片刻,便回到沙地中央,朝武仁兴招了招手指:“来吧。” “你要打几个?”武仁兴语带戏谑地问道。 乐语扭了扭脖子,发出骨头脆响的声音。 “我要打十个。” ------------ 第250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武仁兴不喜欢穿衣服。 无论是面对银血,面对帮众,还是面对平民,他往往都是这副赤膊姿态,肆意展示自己健壮的肌肉。 野蛮与文明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穿衣服。 在外城区这个野蛮之地,他必须要时刻让手下和其他人意识到他的肌肉,才能牢牢维持住自己地下世界的统治地位。 而到了内城区,那就是另外一套玩法。大家都彬彬有礼地穿上衣服,藏好自己的肌肉,尔虞我诈地交流,你打一张牌,我出一张牌,互相之间分不清对方的底细。 这是高级的文明玩法,因为每个人都家大业大,不可能还像光着脚丫子的时候赌上一切,只会拿出有限的赌注‘试试手’,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至于倾家荡产。 像武仁兴这种野蛮玩法,赢了固然占尽利益,但输了就死无葬身之地。 这两种玩法没有高下之分,只有左右之分。 假如武仁兴的家族没有家道中落,那他也会穿上衣服,玩起那套斯文败类的套路。但既然他不能拼爹出身卑微,那他就只能走这条脱衣服的路。 但你说他鄙不鄙视银血,那肯定是鄙视的。用《青年报》的名人名言来说,就是‘假若我们角色互换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残忍’、‘我这辈子的终点线也够不到你的起跑线’等等,白手起家的穷一代,自然是看不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 但这几个月来,武仁兴得知银血会出了一个脱衣服的会长。 他不装了。 他摊牌了。 他就是借势压人,就是横行无忌,就是赶尽杀绝。 他用野蛮的玩法,将文明的上流社会搅得天翻地覆。 虽然一直未曾谋面,但武仁兴隐隐意识到,那位荆会长,跟他其实是同一类人。 都是恰好披着一张人皮的人。 不要误会,这不是说他们灭绝人性。相反,他们甚至富有人性,所以他们才会吸引聚集那么多人才到自己身边,为自己的功业添砖加瓦。 他们会同情,会怜悯,会愤怒,会憎恨,但他们会将自己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 规则是人性的延伸,是人需要规则,所以才会诞生规则。但像武仁兴这类人,规则对于他而言只存在利用和践踏两个选项,从来没有遵守的必要。 正是这种冲破束缚的肆意妄为,才让武仁兴坐稳黑日会的龙头交椅。 而因为相同的原因,所以荆正威才能将银血会彻底颠覆。 只是,武仁兴的傲慢,是源于他坎坷的童年经历。大商会倾家荡产的急转直下,足以令他深刻见识到所有规则的虚伪,以及人性的愚昧。 “那么,你的傲慢又是源自哪里,你的身世,你的智慧,还是……你的力量?” 啪! 黑日血战赌场的大门重重关上。 赌场内鸦雀无声。 沙地上躺了十具惨不忍睹,近乎被凌迟成一片片的尸体,整个沙地都浸满了乌黑的鲜血,铁锈味和内脏的臭味让血战赌场几乎成为一个厕所。 就在刚刚几分钟内,所有黑日会帮众都欣赏了一场极其精彩的切片秀——荆正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剑,将十名下场战斗的帮众逐一削片。 他削得很细致,很认真,全程手都没抖一下,无论是旁人的大声喝骂,还是受害者的哀嚎哭喊,都没让他停下那近乎残虐的杀戮。 也不是没人逃跑,但有人敢背对他就会被他削掉脚跟,然后很快就会从健壮男子变成瘦弱男子。 途中好几次有人想拿出铳想结束这场令人头皮发麻胃液翻滚的宵夜节目,但迫于武仁兴的命令,最终还是没人敢射杀荆正威。 荆正威这是故意示威,还是性格使然?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唯一记得的,是荆正威那张平静的脸。没有笑容,没有愤怒,只有宛如熟练屠夫面对待宰猪肉时的漫不经心。 想必在未来许许多多个宁静的深夜里,这张脸都将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甚至成为他们的劫。 如果荆正威真的死了。 那血战赌场说不定会成为玄烛郡十大恐怖之地。 “会长,他已经离开了十秒了。” 瘦弱中年人在武仁兴旁边提醒道,武仁兴摆摆手:“别急,既然他打败了十个人,我总得让他跑一百秒。” “我们这些出来混的,最重要的就是牙齿当金子用,我可不是银血会那些人不讲信用的人。” “只不过,既然荆会长这么生猛,那我们先前为银血会准备的那些礼物,就直接送给荆会长吧。” 中年人一怔:“送多少?” “只要他路过,都送他一份。”武仁兴站起来说道:“这一百秒,很快就过了。” 他走到旁边拿起一件风衣穿在身上,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清理一下沙地。 “那么,我们继续等下一位幸运儿进来吧。”他打了个响指:“明天之后我们就是巡刑卫了,小的们,今晚是你们最后的狂欢!” “好耶!——” 在帮众们的哄闹声中,武仁兴表情平淡如水。 明天之后,他会将自己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人下人的游戏,他已经玩腻了,接下来该轮到他当人上人了。 荆正威。 就让我看看,你的傲慢,能不能让你在冷铁卷刃之前, 得以窥见天光。 …… …… 轰! 一条火龙飞向天际,哪怕乐语已经迅速规避,但剧烈的爆炸余波还是将他轰飞到砖墙,震得他脑子出现片刻的晕眩。 好不容易治好的身体又被碎木屑或者各种杂物碎片刮伤,虽然辉耀人不怕破伤风感染之类的小病小痛,超速的细胞再生能力足以将所有病菌感染杀死,但光是插入到体内的碎屑都足以让乐语喝一壶了。 谁?将火药放到垃圾堆上的啊! 太没品了! 虽然乐语早就知道黑日会不会真的放自己跑一百秒,但他也没想到这么狠——黑日会在外面各个要道都设置了阻拦陷阱,包括且不限于杂物、火药、黑油、人墙等等。 当乐语路过放有烈耀火药的地方,远方的铳手马上进行射击引爆,直接将乐语炸得头晕目眩。 乐语倒也不是没想过飞檐走壁,但走在墙壁和屋顶上目标太大了,没有任何阻挡可言,而且守在高楼的铳手们几乎必定出手——武仁兴是答应了让他跑一百秒,但显然他们这群黑帮用不上无线电这种高科技,铳手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细致的约定,看见敢飞檐走壁的武者,而且不是自己人,那肯定是杀之而后快。 更重要是,外面有很多不知道是工人还是黑日会帮众的持械壮汉! 这群人显然也不可能知道武仁兴跟他的约定,一看见乐语就挥舞着武器追过来。虽然打是肯定打得过,但如果被拖在这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外城区的贫民工人们迟早会淹没了自己! 更重要是,乐语的体力不多。 这一晚上又是逃跑,又是对决铁先生,乐语本就伤残严重。 如果乐语不是激活了‘冰血体质’,光是身心的疲累,就足以让乐语在旁边的垃圾堆毫无套间里睡上一晚了。 刚才武仁兴提出血战,却是正合乐语的心意。微微吧 因此他将圣者遗物变幻成‘净魂邪魔之剑’,通过吸收那十个人的生命力,迅速恢复自己的体力与伤势。 而黑日会里显然没什么高手,那十个人也只有两位‘登堂入室境’武者,毕竟融会贯通境武者都可以去当商会供奉了,谁还会混黑帮——虽然登堂入室与融会贯通的差距并没到达碾压的程度,但乐语还有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以及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打起来还是蛮爽的。 毕竟乐语一直走在被虐的路上,很少有这种虐菜的机会。 但他的净魂邪魔之剑毕竟是盗版的,吸收生命力的效率很差,为此乐语不得不增大攻击速度以提高吸血效率,弄得当时场面有些难看。 “站住!” “是银血贵族!” “他肯定很有钱,别让这只肥羊跑掉了!” “杀银血!杀银血!” 就在逃跑的时候,忽然空中一声铳响,然而乐语却没感觉到自己身体被瞄准的刺痛。 他毫无犹豫,迅速远离路边那一堆木箱! 轰! 随着一声巨响,又是一条火龙冲向夜空,木箱附近的杂物尽数被点燃,距离最近贴着墙的乐语被震得浑身一震,鼻孔流下一道鲜血,破裂的火焰木料更是飞溅到他身上,将他的刚刚愈合的雪白大腿又刮出一道血痕。 但因为天干物燥的原因,火势迅速蔓延,让后面追赶乐语的大汉们有些迟疑,给了乐语聆听感受思考的空间。 他看了看一眼正在升起浓浓黑烟的火灾现场,眼睛顿时一亮,直接往墙壁上一蹬,穿越火线之上! 后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有人怒骂一声:“火药将墙炸了,他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草,算他运气好……” 啪! 忽然,一轮金色烟花在血战赌场上空炸开,大汉们顿时愣住了:“那是个重要人物,武会长悬赏追杀!” “杀了他,武会长奖励一百个金圆!” “快追!别让他跑了!” 与此同时,从地道里退出来的荣曜也看见夜空的金色烟花,顿时眉头一皱:“黑日悬赏令?” 荣曜也不是傻子,联系到刚刚从这里逃出去的荆正威,自然知道这个金色烟花的目标对象是谁。 难道武仁兴还敢杀荆正威……荣曜迅速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据他所知,武仁兴也不是傻子,他必然知道荆正威对白夜的重要性,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现在荣曜亲自来接荆正威,他怎么都该知道了。 如果连这都不知道,那就活该他蠢死。 而且武仁兴想杀荆正威,根本不需要悬赏令,他几百名帮众都在赌场里,一人给荆正威一棍,都能直接将荆正威打坏了。 聪明人不立危墙之下。 他绝不会冒着被白夜报复的风险去杀荆正威。 他这道悬赏令,不是通知黑日会帮众的。 而外城区里,知道黑日悬赏令的人,很多。 再加上今晚玄烛郡盛况空前,大家都摩拳擦掌,等着将银血贵族们抽筋放血…… 荣曜眼神一冷,翻到墙壁上。他看了一眼二楼的铳手们,一言不发消失在黑夜中。 紧接着,地道里又钻出几位商会供奉。他们没有迟疑,直接就想翻墙出去,结果空中连续四声铳响,将走得最快的凌虚武者射到在地。 “什么人!?” 赌场后院的大门,又打开了。 在满堂哄闹声中,一个满脸猪油笑容的胖子走了出来,朝着三位商会供奉说道:“庄供奉、毕供奉、范供奉的光临真是令咱们这里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武会长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 …… …… 乐语穿过火场,来到另外一条街道上,迅速观察周围民居的情况,选了一个没有亮光的院子躲进去。 好累。 虽然‘冰血体质’已经将乐语从生理上和心理上将‘累’这种感觉给剔除了,但乐语依然感觉到一股疲累。就像幻肢痛一样,哪怕已经没有了,但依然能从回忆中提取这种感受。 暴动、逃跑、战斗、杀人、爆炸…… 这一晚,真的太长,太长了。 什么时候,天才会亮? 乐语简单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势,将伤口的碎片木屑剔除掉,简单包扎一下,顺便观察一下这个院子。 这里似乎是有住人的,天井旁边挂着几件小孩子和大人的衣服,院子里有一片种着豆芽的踩地,空地上甚至还有一个颇为高级的摇摆木马。 要不就藏在这里,等天亮再走? 乐语迅速否决自己这个想法——武仁兴已经跟他撕破脸,断然不可能放过自己,就像他要是能活到明天,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亲一口青岚,第二件事就是将铁先生和武仁兴煎皮拆骨。 黑日会的人很快就会带工人找到自己,他必须赶紧离开,藏到更隐秘的地方。 不过又是失血又是剧烈运动,乐语摸了摸自己干燥的嘴唇,决定先去天井借点水喝。 只见乐语施展凌虚步伐,轻快地掠过院子时,忽然感觉身体突然失衡,瞬间扑街! 是绊脚索! 乐语低头一看,便看见一根绳子绑在两棵树之间的杂草中,再加上光线昏暗,他居然中了这么低端的陷阱! 他马上往地面打出荒咬光爆,试图通过反作用力来阻止扑街,将自己震回站立姿态! 然而就在这瞬间,乐语忽然感觉腰部和膝盖一寒,紧接着便是两根棍子从房屋和院子的阴影里捅出来,分别命中了他的左腰和右膝,哪怕他荒咬光爆打崩了地面,但身体依旧落到地上! 他迅速向左翻滚,试图腾空而起,但棍子依旧凛冽打中他的腰部,让他发力中断,根本站不起来! 是燎原战法! 专攻腰部、下身、上身各处发力点,擅长打断对方各种节奏,得势不饶人,有风驶尽利,特别适合暴打落水狗的长柄武器战法! 燎原战法一向是古代猛将必修战法,但随着铳械崛起,长柄武器失去绝对优势,又不方便携带,便逐渐从军中衰退,但民间依然有许多修炼燎原战法的长柄器械武馆。 本来乐语先踩中陷阱已经很不利了,而且对方还不是一个人埋伏,而是有两个! 乐语甚至此时都找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只知道自己被两根棍子戳来戳去,无处发力,若不是有冰血体质保持绝对冷静,他简直都快要流出屈辱的泪水了。 不是吧,我随便跑进一个院子都能遇到绝杀陷阱!? “等等,我只是路过讨口水喝的——”乐语试图以理服人:“你们为什么——” 就在这时候,乐语听见两个稚嫩的声音: “哥,是逃出来的银血!” “好!” 乐语看见,一个半大小子的身影跳到半空中,举着比他自己还高一个头的齐眉棍,凶狠凌厉地往乐语眉心点去! “王侯将相——”他嘴里高喊着口号,仿佛在为自己打气: “宁有种乎!” 咚! ------------ 第251章 我今晚或许会死 背对着燃烧的玄烛郡以及浩瀚的夜空,少年借着腰力惯性,凝聚光爆于棍尖,朝着那个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银血男人,重重点向他的眉心! 咚! 一声爆响,乐语耳边泥土地被棍子戳出一个小坑! 乐语毫无迟疑,身体如泥鳅翻滚,左腿划出月弧光爆,将少年直接踢向旁边埋伏的小孩身上! 凌虚战法·月陨! “啊!”“呀呀呀!” 两个小孩子一边嚎叫着一边重重飞了出去,撞到在天井旁的衣架上,架子噼里啪啦地倒了下来砸到他们身上。 “完了,爷爷奶奶回来肯定要骂死我们了!” “别那么没出息!我不是让你负责压制的吗!你怎么让他还手了!?” “他明明是还脚啊!而且明明是哥哥你的错,你为什么没点穿那个坏蛋?你是不是怕了?” “我我我我怎么会怕,明明是他躲开了!” “我看得很清楚,他根本躲不开,就是你点歪了!” “我没有!明明是你错了!” “是你错!” “是你!” “反弹!” “反弹加无视反弹!” 嗒。 随着钢底长靴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两个少年的争吵声顿时戛然而止。他们看着那个站起来的银血男人,连忙摸索棍子,但天又黑人又慌,他们只来得及捡起两根晾衣竹棍,颤颤巍巍地指着这位不速之客。 哥哥强作镇定地说道:“你你你死定了!工人们起义了,银血今晚都得死!你跑不掉的!” “刚才是我故意饶你一命,快滚快滚!” “对!”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大声叫嚷:“我爹妈都是很厉害的武者,等他们回来你就死定了!” “超级厉害哒!” “你快点走,不然他们回来一棍子就戳死你!” 看着这两个小屁孩色厉内茬的模样,乐语嘴角微微上翘。他看了一眼远处光影闪动的街道,问道:“小鬼,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啥?” “你刚才喊得很有气势的那句。”乐语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会写这句话吗?” “我当然会写,我认识好多字呢,报纸都是我读给爷爷奶奶听的!”哥哥顿时骄傲地昂起胸膛,但旋即警戒地盯着乐语:“你问这干嘛?” 乐语看着远处燃烧的内城区,“只是有点好奇,这种无聊的口号,你们这种小屁孩真的会懂吗?” “当然懂!”哥哥哼了一声:“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那些拜王侯,称将相,有钱有田有权的,天生就是好命好种吗?你们这些银血会的有钱人,难道就一定比我们高贵吗!?” “这话才不无聊呢!大家都学过这句话,大家都已经不怕你们了,你们这些银血是不会懂得了!” 他护在另一个孩子前面,握住晾衣竹棍又狂又怂地叫喊道:“所以我不怕你,你别过来啊!” “是吗……” 乐语向两个孩子靠近,吓得他们连连后退。然而乐语走到天井旁边就停下来了,他拿起瓢子舀了一口放在旁边的井水喝了一口,冰冰凉凉,还有点甜。 也就是这时候,乐语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两个孩子这才看清楚这个银血贵族的底细——丝绸锦缎编织的马裤破了很多个洞,一看就很贵的钢底长靴上满是泥血,他那件在黑暗中也隐约泛光的炫彩衣袍也满是脏污血迹,身上多处都是在流血的伤口。 乐语现在的形象,与他们心目中的银血贵族相差甚远。 “哥,你刚才打得有这么狠吗?” “不是我!” 乐语用水洗了把脸,看了他们一眼,放下瓢子往外面走去。 “你,刚才那个黑日悬赏令是不是找你的?”哥哥似乎想起什么,大声说道:“你死定了!谁杀了黑日会悬赏的人,就可以得到一百枚金圆。” “不如这样,你给我一百……五十个金圆,我就让你留在这里,躲开外面的人,怎么样?”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分你一半。” “这位少爷,屋内有床可以休息,请进请进!” 看着这两个小鬼头,乐语忍不住笑出声:“你们想将我留在这里,然后去喊外面的人过来堵住我?” “没有没有!”两个小屁孩同时高频率摇头,一副丹心照汗青的忠诚模样。 “你刚才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吗?怎么现在又肯放过我这个银血了?” “额……”哥哥眨眨眼睛:“宁有种乎是宁有种乎,但我们也要吃饭的嘛。其实我们很惨的,早早死了爹,娘又不在家,只有爷爷奶奶照顾我们,我们也只是为了赚点家用嘛,不丢人。” “哥哥,我们好惨啊呜呜呜——”另一个小孩子马上嚎啕大哭起来。 乐语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其实倒没有什么‘辨识谎言’的本事,但这两个小屁孩实在太浮夸了,他一个成年人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在撒谎,又是卖惨又是装贪心,明显就是想方设法将他留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留下他,因为黑日悬赏令不仅证明他很值钱,而且证明他很重要的——这两个生活在外城区的孩子,真当他是肥羊了。 大胆。 狡猾。 贪心。 同时还有点未见过血的天真。 但他们心里,充满了勇气。 反抗不公的勇气。 乐语这几个月种下的种子,在这片流淌着银与血的土地上,已经开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并且即将要长成参天大树。 虽然这些生根发芽的花骨朵儿充满一股祖国未来食人花的感觉,不过倒也不妨,毕竟在未来的乱世里,食人花才能活得更好。 “我今晚或许会死。” 乐语翻墙离开院子,看了看两个孩子:“但我不可以死在你们手里。” 两个孩子眨眨眼睛,看着乐语,仿佛在问为什么。 “你们是未来。” 乐语快步没入街道阴影之中,背对着燃烧的内城区,沉默走向更加阴暗的外城区。 两个小鬼扔下手里的晾衣竹棍,跑到院子门口看着银血男人在路口右转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边街道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群手持火把的壮汉如同洪流般涌入这条街道,他们看见这两个小鬼便马上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银血男人路过这里?大概这么高,满身都是伤痕……” “有!”年龄较大的少年马上说道:“他刚才还闯进院子里偷喝我们的水,踢了我们一脚呢!” 壮汉们精神一震:“你看见他跑去哪了吗!?” 少年马上指着街道尽头:“他喝完水就往前逃了!” “好!”壮汉们随手拿出几个钱塞给大孩子:“拿去买糖葫芦,咱们快追上去!” 等这群壮汉追上去之后,年纪小一点的孩子才弱弱问道:“哥……” “那个人明明值一百个金圆,他们才给我们这么点,小气。”少年将钱放进自己袋子里,转身往院子跑去:“快过来帮忙搭好架子!不然爷爷奶奶回来得骂死我们!” “哥,你刚才为什么要骗他们?” “我有骗吗?那个人是不是沿着那条路往前逃了?他们要是愿意给多点钱,我就告诉他们那个人在路口右拐了。” “那个人一分钱都没给你,你还不是帮他隐瞒了,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一个银血跳进咱们陷阱里,哥你为什么故意放跑他?” “可能是因为……” 少年回忆起乐语离开前的侧脸,不由得有些失神:“……他长得漂亮吧?” 话一出口,少年就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然而另一个孩子此时已经一脸嫌弃地跑开了。 “哥你自己弄好架子吧!不然我就将这件事告妈妈!” “其实我是说他长得很像是正人君子……” “哥哥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反弹!” “反弹加反弹无效!” ------------ 第252章 天意,难违 内城区,香雪海。 富丽堂皇的装饰、婉转勾魂的丝乐、令人沉醉的芳香、精致香郁的食物……当然里面最重要的,莫过于香雪海搜刮整个东阳,经过严格的精挑细选,以及数年间数百道工序精心打造,能让无数男性为之倾倒豪掷千金的魅惑梦女郎。 在外城区的男女眼中,红玉海和香雪海都属于那种只要自己能进去爽一晚就死而无憾的梦想之地。 这其实是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觉得葡萄很甜’的错觉,毕竟终究只是为了满足欲望而存在的地方,去红玉海香雪海和你用青年报封面来解决问题,得到的快感其实是差不多的,不可能有什么‘非来这里不可’的新鲜花样。 你看乐语从来就没来过香雪海,除了洁身自好这种小处男理由外,更重要是他批判荆正威的记忆时看见香雪海的现场实况,感觉‘就这’? 因此更多时候,红玉海香雪海其实是肩负‘深度社交’的隐秘属性。 在银血会里,人人都衣着光鲜,说着人话,做着人事; 去喝酒了,大家可以脱几件衣服,说几句醉话,谈几件醉事; 而来红玉海香雪海,那大家都可以脱光衣服,说禽兽的话,干禽兽的活。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会经常来香雪海呢? 毕竟来香雪海的都是银血人,如果真的日久生情,直接买回家就得了,公车变私车就得了,香雪海也会时不时举行新品推荐活动,像荆正威就是每个月都来买新品,直到买到青岚才停止这种购物活动。 所以经常来香雪海的人,绝对不是外面那些云玩家所想象的‘好色成性’,只有一种原因—— 他不想穿上衣服了。 咚—— 罗镇推开香雪海那沉重浮华的大门,一步步踏入这座令无数银血竞折腰的销金窟。 昔日朝夕欢闹的香雪海已经人去楼空,繁华的酒席上只剩下残羹剩饭,丝竹乐器空弦待弹,几大块冰块在大厅各处寂寞地散发寒气,只有那股令人昏昏欲睡奇怪香味依旧肆意蔓延。 香雪海的老板比谁都精明,他知道今晚不会有人来光顾香雪海,而乱民一旦冲进内城,香雪海必定成为他们的头号目标——红玉海也有可能——因此他必须先保障好那些珍贵商品的安全,早早就带着姑娘们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客人们也早就回家,或者逃跑,或者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交代在香雪海这里。 除非—— “你在这里等死吗?” 罗镇的长靴踢开过道上的酒壶,看着那个躺在一楼大堂中央软床上,双眼盯着杯中物的慵懒男人,冷声说道:“泉家都懒得找你了。” 泉新全身只披着一件银白色的宽松丝绸睡衣,将酒一饮而尽,笑道:“正常,泉家早就不需要我这种废物了。” “这里已经没有女人陪你玩,也没有人陪你喝酒,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罗镇站在泉新面前,“罗家泉家已经决定联合镇压外面的动乱,如果事有万一,就直接冲出去收拢东阳各地残部,图谋后计反攻玄烛……我不看好他们能镇压那群暴民,内城区的毁灭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哎,是吗,罗家家主你知道的好多哦。”泉新端详着酒杯说道:“那我这个泉家家主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呢。” “你这副模样,泉家怎么可能信任你?” “别搞错顺序了,是他们先不信任我,所以我才这样的。”泉新调整一下姿势,挨着旁边的软枕上,慵懒说道:“其实我也没所谓,废物当久了才发现,这种感觉是真的棒。” 罗镇微微眯起眼睛:“所以,你就想直接堕落到死亡为止,都懒得爬出来?” “死亡有什么不好的吗?”泉新说道:“不过又是一段新的旅程。” 说着,泉新往酒杯里倒满酒,再拿起旁边一个宛如调料瓶的瓶子,倒了一些渐变蓝粉末进酒杯里,用指尖拌匀然后一饮而尽,看得罗镇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嗑药嗑傻脑子了吧。” 泉新哆嗦了一下,苍白的脸庞泛起些许红晕:“如果我真的傻了,那就比现在好太多了。” 罗镇终于看不过去了,直接一脚踢向泉新的脸庞,将他牙齿都踢出一颗:“不就是只有家主之名而无家主之实,你至于在这里怨天尤人醉生梦死自卑自怜吗!?” “呸。”泉新吐出一口血沫,脸上无悲无喜,趴回软枕上躺下,冷声说道:“你这个独生子又能知道什么?你在指责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并没有你拥有的条件?” “你爹都快死了吧?而我爹才四十二,我大伯四十四——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泉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们至少还得斗十年。” “十年,我的人生也才两个十年,而我过去的那两个十年,已经被我爹用来跟大伯争锋了——执政官泉渊,家主泉墟,唯我泉家贯通政商两界,多么威风的名望,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泉新将酒杯砸向罗镇,然而力气太小,只能跑到罗镇的长靴。 “是一山不容二虎。事关利益,哪怕亲兄弟,也是无情,更何况我们这种商人世家,向来就不谈感情。” “只是他们斗了那么多年,还是无法凌驾对方,所以将视线投向下一代。从小开始,我事事都得比我的堂兄弟做得好,什么都得压他们一头,我不仅商业得有所成就,甚至还得想办法去掠夺大伯的政治资源,就像两头重的笔,每时每刻都得不停旋转,没有任何停下来的余地。” “我本来以为,当我从临海军回来接任家主,就可以为这场比赛画上句号。”泉新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结果是我太天真了,有些怨恨,是永远不会终结的。” 罗镇问道:“所以你就因为不想继续当你爹争斗的棋子,所以就流连香雪海,现在甚至宁愿在这里等死都不愿意回去?”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很没意思。”泉新指着悬挂华丽吊灯的天花板:“政治没意思,商业没意思,争斗没意思,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这个世界就跟假的一样,做什么都没什么意义。” “有时候我会想起过往的事,看见爹娘,看见你,看见其他人,我想找你们道歉忏悔,却想不起来我要为什么道歉。” “有时候想得多也觉得累,就干脆不想了。” “所以,你走吧。”泉新伸出手遮住眼睛挡光:“我就不走了,逃跑这件事对我来说,太累了,而香雪海的门对我来说,也太远了。” 罗镇看了看香雪海的大门,转身向门口走去。 咚—— 在隆隆的关门声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接近。泉新稍微抬起手臂,看见罗镇坐在自己面前。 “或许我是嗑药嗑傻了。”泉新说道:“我居然看见你还没走。” “你这不是药的问题。”罗镇平静说道:“你这是病了。” “病了?”泉新哦了一声。 “不问问怎么治吗?” “没力气。” “也是呢。”罗镇点点头:“这种病是绝症,治不好的,只能等死。” “是吗……”泉新闭上眼睛。 罗镇拿了两个酒杯倒满酒,“女人我是找不到了,但陪你喝酒还是没问题的。” 泉新接过酒杯灌入嘴中,任由酒液沿着嘴角流淌。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罗镇忽然问道:“你觉得今晚的暴乱有没有幕后黑手?”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泉新低声说道:“但我不明白他的动机。” “我也有一个怀疑人选,我知道他的目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完成。”罗镇说道:“他是不是找你办事?” “是,他想找巡刑卫办事,而我指挥不动泉家,但指挥泉家的狗还是没问题的。” “他也找我办了一件事,罗家商旅众多,他往罗家商旅里塞了些人,一起混出城了。” 泉新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罗镇抿着酒杯:“银血会输得不冤,他的胃口太大了。“ 两人继续这样沉默的你一杯我一杯,直至酒壶倒空,外面响起吵闹的声音。 咚咚!咚咚! 香雪海的隔音很好,他们只能听见外面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却听不懂在骂什么。 “时间到了。”罗镇站起来:“我们该走了。” 泉新没说话,他看着罗镇打翻了酒桌上的酒壶,然后掏出一个打火机,扔到被酒液浸湿的桌布上。 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烧到幕帘,木椅,地毯,散发出滚滚热浪。 不过想要烧到坐在大堂中间的两人,火势显然还需要加把劲。 “不介意吧?”罗镇再次坐下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是被火焰吞噬的凄美,而不是死在草叉锄头之下的丑陋。” 泉新醉眼迷蒙地看着天花板,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我一直不敢跟你说。”罗镇轻声说道:“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么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我不想将你拖进来,宁愿自己被自己吞没。” “只是我没想到,你也被自己吞没了。” 泉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弧度: “我醉得恰到好处,既能听懂你的话,却不会感到悲伤。” 罗镇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表演一下那个。” 泉新沉默片刻,没有拒绝,奋力伸出手拿起酒席上的筷子,用食指、中指、拇指夹着,然后旋转—— 啪。 筷子飞了出去,泉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想收回去,却看见罗镇拿出一根双龙头笔。 跟他以前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泉新接过双龙头笔,毫不费力就令其在指尖上旋转起来。 它不停旋转。 不停旋转。 直至火焰吞没了一切。 …… …… 乐语逃到一条熟悉的路上。 这里曾经是他经常来往的热闹外城街道,然而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追杀银血的工人平民。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选择走这条少有人涉足的暗巷捷径,这条在过去经常被他使用的隐藏通道。 他走着,走着。 最后停在路中央。 在这条难以被大道灯光覆盖的暗巷里,借着依稀的月光,乐语看见一个熟悉的红发人影,正挨着墙壁站着,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 “如果我说,我最初只是想破坏工人与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平民会决心将银血会斩草除根,连你都不放过。”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为了追忆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所以才来这里故地重游。” “你信吗?” 乐语点点头:“我信。” “如果白夜行者没有做出‘正确’的决断,并且恰好遇上一个‘错误’的巡刑卫,事情决计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事情没有发展到这一步,平民里的草莽人杰也不会趁势而起,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杀之而后快。” “如果我不是经历连番追杀和惊险逃生,甚至用出各种底牌,我也不会有命逃到这一条路上,而是早就死了。” “所以,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命运愚弄般的巧合。” 阴影里的红发人轻笑一声,走到月光之下,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 他悠悠说道:“我只相信。” “天意。” “难违。” ------------ 第253章 既然你把人当成机器,就休怪这些齿轮冷酷无情 在乐语盗了荆正威的号后,虽然他总是得面对豪门恩怨的蝇营狗苟和尔虞我诈等诸多烦恼,但同样的,他收获了很多——比如过上腐败的资本家生活。 像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乐语都是交给二狗子……不对,交给二当家尹冥鸿来干的。 在今晚之前,乐语唯一一次在玄烛郡出手,已经要追溯到几个月之前。 他那时候得到了荆青蚨的三连支持,正在筹办报社,他的异军突起引起荆正武的强烈反应,而荆家向来擅长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引起问题的人。 在乐语去战牌馆打牌的路上,遭遇了一次伏击。 若非牧晴眉当天也在尾随他这个妙龄男子,不然乐语都得交出荆正威的一血了。 从此之后,乐语就没再去战牌馆了,而是教青岚打牌——后来就变成青岚教他打牌了,可能是因为他发型太正常了,不太适合打牌。 至于那天伏击乐语的倚天帮,过后就被银血会碾成粉末了,但此事也到此告一段落。 至于指使倚天帮的幕后黑手,便成为一桩永远的秘密。 但其实也不难猜。 刺杀兄长这种事,荆正武必然是委托心腹亲信来办,但又务必得让自己脱干净关系,那么他的未婚妻琴悦诗显然是他最好的助力。 而琴悦诗那掌管家族各般事务的兄长,自然就是亲自操刀的幕后黑手。 因此当琴乐阴说出他是在这里第一次见荆正威,乐语毫不惊讶。 因为,这条路就是乐语当初被伏击的路。 虽然不是同一个时间,但却是同一个地方。 第一次见面没完成的事。 今晚要彻底画上句号。 “你说的天意,是‘妄拟天心为己心’的天意吗?”乐语开口问道:“将偶然的成功归为上苍的庇佑,是否能让你感到一股被命运照顾的优越?” “我只是天意主义者罢了,”琴乐阴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摇头道:“我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偶然,有的都是化了妆、穿上衣服的必然。” “正如我当初对荆家的示好。” “正如我现在对银血的背叛。” “庞大的过去在推动着庞大的未来。” “天意不是主宰我们的无上存在,而是我们凡人共同雕琢的伟大艺术品,我们就是天意本身。”琴乐阴微笑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妄拟己心为天心’才对。” “那就说说你为我们安排的‘天意’吧。”乐语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这么多天的交情,让我死个明白,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坐下来恢复体力,甚至还可以治疗自己,我不介意的。”琴乐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恰好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掀开我的底牌,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就不要这么拘谨了。” 乐语还真的坐下来了,平缓呼吸迅速恢复体力和精神力。哪怕乐语有‘冰血体质’辅助,但一路上的逃亡依旧消耗他太多心神,而面对底牌未知的琴乐阴,他必须恢复到正常战斗状态。 而且拖延时间,说不定还能拖到白夜的人过来,他没理由不接受琴乐阴这份好意——哪怕代价可能是琴乐阴完成大招蓄力一招将他秒杀。 “你听过秦孝这个名字吗?” 看见乐语摇头,琴乐阴轻声笑道:“他跟荆青蚨的至交好友,也是引导我加入辉耀四卫的老师,对我而言,他是亦师亦友亦父的存在。” “他们两人都认为,银血会那庞大的财富分散在八十八商会里,不仅造成内耗,而且再生产的效率也实在是太低了,因此他们暗中合作密谋,老师负责从朝廷获得支持,荆青蚨则是在银血会内部引导舆论,双管齐下共同吞并,老师想要借助银血会的资金撬动朝中局势,荆青蚨则是想借此作为跳板奠定荆家地位。” “结果老师回京后,却成为辉耀四卫与朝中其他派系斗争中的牺牲品,这个联合辉耀四卫与银血商人的计划便因此搁置下来。” “直到十几年后,由我和你再次启动。” “只是跟老师他们选择的‘由上至下’不一样,你是全都要,不仅‘由下至上’引导工人舆论,而且还顺势而为,‘由上至下’地引来临海军,堪称双重杀着。” 琴乐阴看向正在燃烧的玄烛郡内城区:“我这次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让银血会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如果由你来动手,他们不仅死得难看,而且死之前更是要被他们看不起的‘泥腿子’各种折辱。” “倒没那么夸张。”乐语挨着墙壁坐着,看着被照亮的玄烛夜空,嘴角上翘:“所有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局……对于银血会这个结局,我还是颇为满意的。” “当然,前提是得将我自己摘出去。” 琴乐阴摇摇头:“你摘不出去的。” “为什么?”乐语撕开一块布料包扎伤口,“因为荆正威过去犯下的那些可以拖出去铳毙半小时的罪行吗?唉,说到这个我是真的亏,明明是过去犯下的错,却要未来的我来承受……” 说到这里,乐语心想幸好荆正威应该是魂飞魄散了,不然他肯定会气炸。 荆正威就像是穿越之前将网贷小贷信用卡全部借爆,顺便还抢了银行金铺女厕所,然后拍拍屁股跑了,等乐语一来,迎接他的便是法律的制裁以及人性的审判…… 屎不是自己拉的,屁股却要自己擦,血亏。 “不,不,不。”琴乐阴摇了摇头:“你过去犯下的那些错根本微不足道,错误只是小石头,它只会让你的路变得难走,但不会令你陷入绝境。” “令你陷入绝境的,是你选择的路。路错了,你走的越快,就越靠近死亡。” 乐语眯起眼睛:“你是说,我不应该站在工人阶级这边?” 琴乐阴还是摇头:“我跟你说说老师和荆青蚨原本的计划吧。” “首先,老师会带着朝廷命令过来,换掉玄烛郡郡守和东阳执政官,紧接着以成立‘朝廷御商’为名,宣称发现一条西域商道,让荆家拉拢大商会联合成立垄断企业,然后制造虚假账本,分出大额利润,令民间资本趋之若鹜,加大投资。” 乐语微微皱眉:“西域商道是假的,怎么分出大额利润给那些饿狼?” “我相信这对于‘黑荆棘’荆青蚨来说不是什么问题。”琴乐阴笑道:“只要他能拉拢几个大商会,那么第一批利润,自然就是他们投出去的本金。” 乐语微微一怔,瞬间想起一个现代人绝对不陌生的经济名词—— 庞氏骗局! “难道你以为其他银血——” “就算他们看出这是个骗局,他们依然会选择进场。”琴乐阴说道:“只要他们一开始被老师的朝廷权威、荆青蚨的煽动言论蛊惑,那么后面他们就算想走都走不掉了。而且人是有惰性,既然钱放在那里就会自己生钱,那么你再老奸巨猾,也会被这种美梦而砸得头晕目眩。” “俗话说小孩子好骗,但大人也很好骗。所谓被骗,其实只是太想去相信。” “等整个东阳都因此疯狂,所有人都在做发财美梦的时候,将一切金银搜刮干净的老师和荆青蚨就会选择离场,带着东阳区几百年的财富到炎京开始新的人生,留下愤怒的民众以及作为靶子的银血会。” “这种失去所有财产的愤怒,绝对不比夺取自由与尊严的正义来得逊色。如果按照老师和荆青蚨的计划,那么银血会的结局绝对比今晚要凄惨千倍万倍。” “荆正武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商人,就是伤人。” “那么,你从这个故事,学到什么了吗?” 乐语扶着墙站起来:“我只知道秦孝跟荆青蚨都是坏东西。当然,你也一样。” 琴乐阴轻轻叹息一声。 “你唯一犯的错,就是没算人心。”他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创办《青年报》,勾结白夜,联盟蓝炎,能证明你算是一个有器量的人。但归根究底,你也不过如此。” “其实老师和荆青蚨的计划,跟你的计划在执行上都很相似,都是借势压人,都是煽动民众。区别在于,老师想利用的是人心不劳而获的黑暗,而你想用的是人心向往自由的光明。” “黑暗需要搅动,需要契机,才能泛滥成灾。而光明就像火焰一样,你点燃了之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燎原天际。” “如果用机器来形容,老师和荆青蚨的计划,是机器里放满燃料和材料,然后等需要的时候才猛地发动机器,任由机器走向毁灭。” “而你和白夜做的事,是先将机器启动,然后再投入燃料和材料。你们不知道这台机器什么时候会爆炸,但你们仍然乐此不疲地加速加速加速。” “你甚至没给民众适应的时间,自作主张地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他们,团结,尊严,反抗,愤怒……他们学会了这些,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银血会将人当做劳动的工具,而你将人当做反抗的机器。” “人与机器最大的不同,是他们会看,会听,会想,会学习,会反思,会改正。” “你和白夜都太急了,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也没满足他们膨胀起来的欲望。” “下等人也是人,银血会不当他们是人,是因为残暴冷血的无知。” “而你,是因为高高在上的傲慢。” 乐语沉默的看着他,远处内城区又响起连续的爆炸声,似乎又有几栋繁华建筑被火焰吞噬殆尽。 “你觉得我是策划今晚暴动的幕后黑手,但我其实只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帮助。”琴乐阴说道:“我那些化了妆的偶然,只是为了引导出你所铺垫的必然。我甚至没想过真的会这么热闹。” “就算没有我,民众的‘勇气’和‘愤怒’终究会有一天爆发出来。” “所以现在的结局,正是你期待的,也是你应得的。” 琴乐阴看向乐语,从怀里拿出钢链手套戴上:“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是正义的,所以走的路就是正确的。” “既然你把人当成机器,就休怪这些齿轮冷酷无情。” ------------ 第254章 圣人 就在玄烛郡里上等人和下等人打成一片的时候,距离玄烛郡一天路程外的秋瓜浮镇,也很热闹。 砰砰砰! 连续数声铳响后,最后一个军士也应声倒下。 一行穿着商人服饰的袭击者检视战场,此时整个秋瓜浮镇已经是满地尸体,血流成河,几百临海军尽数覆灭,燃烧的篝火映照着他们不甘的脸庞,火堆旁烤焦的面饼干粮表明他们是在用餐时遭遇的袭击。 而地面那几个巨大的窟窿以及仍然燃烧的房屋废墟,似乎证明烈耀火药是何等的实用。 他们身上的伤势大多数都是锐器伤,少数是铳伤。商人们拿起刀剑往尸体上补刀,几辆运载着来自玄烛郡数百年积累的金银财宝的货车,也被他们驱使着离开秋瓜浮镇。 啪。 随着利刃入体,商人感觉到剑上传来异样的反馈感。他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戳到动脉了,血飚了出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多戳了一剑,确认这具尸体没有动弹,确确实实是一具好尸体,才继续完成自己的补刀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这群商人穿上疾刀靴离开秋瓜浮镇,马车声也已经远不可闻的时候,那具被补了两刀的尸体忽然动弹了一下。 是完溪沙。 他没敢站起来,就这样匍匐着往南方爬去。他身上的血大多数都止住了,哪怕胸口那条几乎将他斩成两半的恐怖伤痕也不再流血——这就是他为什么可以活下来的原因。 其实这是一种病,医官说是‘辉耀病’,完溪沙的身体素质会比常人好很多,恢复能力更是普通辉耀人的十倍,但代价极高——历史上得‘辉耀病’的人,几乎都活不过三十岁。 天生就注定早死,你说完溪沙没怨恨过自己的体质,那肯定是假的,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感谢自己的‘辉耀病’。 如果没这个病,那他们这批临海军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但饶是身体素质强悍,大量失血也让他视线模糊起来,脑袋更是像是进了水一样晃荡,然而他依旧不停地往前爬,不停地往前爬。 他必须得将这里的情报带回去! 他得让蓝将军知道,是什么人袭击了临海军的车队! 他相信蓝将军会为这些死去的兄弟报仇,会夺回那十几车重要的军费! “咳咳!” 完溪沙咳出一口血痰,然后爬过去,大腿的伤口因为碰到碎石再次崩裂,双手更是一直血肉模糊,满是脏污。 时间开始混沌起来,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弟兄们跟在旁边,喜欢吃鸡腿的小六,在营地里不爱穿裤子的杰哥,脚比他还臭的老王……大家似乎都在身边,跟着他一起回去。 完溪沙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直到一束光照亮了他。 “你值得让我记住,说出你的名字。” 完溪沙咳嗽两声,沙哑着声音说道 “临海军,第五营,第一步兵队,全体……” 他猛地拔出腰间匕首,划出一道闪耀光爆 “冲锋!” 飒! 一轮血花绽放,洒落异乡沙场。 …… …… “我送给蓝炎的那批军费,会送到哪里去?” 玄烛郡的暗巷里,乐语忽然问出一个遥远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你选择今天引发暴乱,不就是为了让玄烛郡无暇顾及刚刚出发的临海军军费队吗?”乐语说道“更何况,你能从这场暴乱获得的最大收益,就是那批我好不容易筹集起来的军费。”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琴乐阴笑道“军费会被送去炎京。” “怎么做到的?” “你是说怎么拿,还是怎么送?” “都有。” “拿还是挺简单的,”琴乐阴耸耸肩“走过去,杀光临海军,然后拿走。” “临海军足足走了四百人,你们有硬撼临海军四百人的兵力?”乐语对此非常怀疑。 “当然不是硬撼。”琴乐阴指了指内城区的火焰“临海军第一晚会在什么地方停留是早就知道的,而我们只需要做的,就像炸崩海角门一样,在临海军休息的地方,埋一些惊喜给他们。” “就算用烈耀火药,你们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多少减员。”乐语问道“更何况他们有疾刀斥候,很有可能会逃跑,连夜找蓝炎通风报信。就算蓝炎不当我是哥们,他肯定也当那批军费是哥们,你们这是在钢线上跳舞——” “你的思路错了,”琴乐阴笑道“在夜间受到袭击的,惊慌的四百人正规军,想要杀光他们,并不需要对等的兵力。” 乐语微微一怔。 “登峰造极境?” “是的。” “你们辉耀四卫还有这种底牌?”乐语是真的惊讶了“如果辉耀四卫有那么多高级武者,底蕴那么深厚,直接平推玄烛郡都行了啊。” “辉耀四卫的底蕴,没你想象的那么深,很快你就会明白原因了。”琴乐阴轻轻摇头“我还是先回答你另外一个问题——我是打算通过运河将军费运回炎京。” 辉耀可以说是炎河文明,自西域火焰山而起,奔流至东阳大海的炎河哺育了两岸人民,辉耀人民正是因此发展起来。而在这几千年来,炎河也成为贯通东西的重要运河,只要从东阳逆流而上,的确可以到达炎京。 “我可没听说琴家有涉足海运河运。”乐语眯起眼睛“而且你如果想通过河运回炎京,就算排除天气干扰,你至少得用‘晨昏’级的轮船——不然蓝炎肯定来得及派兵截住你。” 普通帆船吃天气风流,在内陆河航速不快,跑得慢的话,蓝炎一天之内就能追上去,直接将船都给你沉了。 倒是近些年发展的钢铁蒸汽轮船,因为用的是耀石太阳能,因此无论面对何种水流风向天气都能飞快航行,而且防御力惊人,乐语所说的‘晨昏’级轮船,就是民间唯一可以使用的轮船。 “正是如此。”琴乐阴有些惊讶“你对怎么逃去炎京好像颇为了解啊。” 当然,乐语也害怕白夜突然反转猪肚就是屎想造他反,他自然得给自己找几条后路,对于如何逃出东阳,他已经有完善的计划,绝不会重复被人贩子拐走的覆辙。 乐语“据我所知,玄烛郡没有晨昏级轮船。” “的确是没有。” “那你的轮船是哪里来的?” “炎京。” 乐语微微皱眉“但银血会几个大商会我都在盯着,如果他们有从炎京过来的晨昏级轮船,我没理由不知道,除非二当家偷懒了。” “尹冥鸿没有偷懒,但有一个商会,你们肯定不会在乎。”琴乐阴笑道“他们就算开来了晨昏轮船,你们也会觉得很正常。” 还有这种存在感为零的商会? 乐语将银血会成员名单迅速在脑海里回忆一遍,直到他想起某个名字,才恍然大悟“诗家?” “没错,正是诗家。”琴乐阴点点头“置卖产业,几乎从银血会除名,一心一意离开玄烛郡的诗家。” 在数个月钱,诗家就一直在抛售产业。白夜买的第一家工厂,就是从诗家手里得来的。 这几个月的风起云涌,几乎跟诗家没什么关系,他们一直在抛售产业,换取金银,似乎随时都会溜走,直到乐语带着临海军进村了。 他们忍痛割肉四成,终于换得乐语的通行令,带着所有身家迅速逃离玄烛郡。乐语看在他们乖乖给钱的份上,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们,心里还觉得诗家恐将成为最大赢家——在其他银血商会都将要倾家荡产的情况下,只是被割了四成身家的诗家自然是小输当赢。 “几个月前,辉耀四卫就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 “都是天意。”琴乐阴摇摇头“诗家之前只是想撤离东阳罢了,但当所有条件集齐,一切都顺其自然地达成了。” “我们辉耀四卫最擅长的,还是那八个字——” “顺水推舟,推波助澜。” 乐语点点头,站直了身子,昂起脑袋看着琴乐阴,朗声说道“既然你们辉耀四卫都已经在玄烛郡满载而归——” “那么能不能放我一马呢?” 噗嗤。 琴乐阴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会求饶。” “杀了你又追不回军费,也不能令时光倒流,我当然不想打这种没有意义的架。”乐语煞有其事地说道“同理,你杀了我也没什么收益了,大家就当做老朋友叙叙旧,当无事发生过好不好。” “不好。”琴乐阴摇头“而且你刚才说,我在这次动乱的最大收益是那批军费。” “其实不是的,我今晚最大的收益。” “是你。” 他嘴角上翘,眉眼弯弯,露出如同收到生物礼物般的笑容“我们并不介意工人阶级起义或者争夺话语权,甚至可以说,工人闹得越厉害,我们辉耀四卫在朝廷里的地位就越高。” “养寇自重嘛,我懂。”乐语说道“那更要留下我,我肯定能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白夜没我好使——” 琴乐阴用力摇头“但绝对不可以留下你,绝对不可以。” “工人与银血会的矛盾,辉耀四卫有不少人都看得出来,甚至我老师都预料到工人阶级的崛起。” “能看见历史车轮的方向,我称之为智者。” “如果你也是智者,我或许会留下你。” 乐语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难道我不算智者吗?” “如果说智者只能看到历史车轮的方向,那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可以控制历史车轮的方向,甚至挡住车轮的步伐。”琴乐阴满眼都是亮晶晶的赞赏“我将你这种人称之为——” “圣人。” “所以,我真的很惊喜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白夜,可除则除。” “你,非死不可!” 。 ------------ 第255章 我不想死 当乐语思绪闪烁时,光阴长河的相鱼正跃出水面。 当乐语踏风前行时,永劫之墟的夜空散漫了五彩斑斓的别离。 当乐语拳光如瀑时,风尘仆仆的旅人误入了玄妙未知的神魔之井。 每一分每一秒,世界各处都在发生匪夷所思的奇迹。 而现在,轮到乐语自己成为奇迹了! 咬战法·荒咬! 哪怕是在这个只有唏嘘月色的暗巷里,乐语打出的荒咬光爆如旧炽烈如昼。哪怕他的融会贯通境咬战法是靠外挂叮一下升级的,但这么多天过去,乐语就算胃不好只能吃软饭,总归也将系统的东西彻底消化了。 他现在,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融会贯通境武者! 琴乐阴,如果你以为我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的银枪蜡烛头,想过来捡便宜,那我可得给你一个惊喜了。 没错,我现在的确是伤痕累累,正常人早就该倒下了。 但人的体质可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 轰! 琴乐阴右掌拍散荒咬光爆,左手如利爪切向乐语的中路,速度快如奔雷闪电,恰好抓住咬战法的连击节奏点,反击不对,直击不对,暴击不对,进退两难,只能后退防守。 不仅仅是咬战法,几乎所有战法都没有单纯的防御技巧,所有防御都是为了制造进攻的机会,单纯挨打只会被直接打死——不过这也跟光爆战法攻强受弱关系极大,武者可以制造光爆增强杀伤力,但却不能通过光爆增强肉身防御力,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忍一时走投无路,退一步死无全尸了。 上一次与琴乐阴交锋,乐语就是被他这种战术打得极其难受,他隐隐意识到琴乐阴可能非常熟悉咬战法,甚至可能做过针对咬战法的攻略训练,因此他也曾以琴乐阴的为对象推演战术,现在正是检验真理的时候! 啪嚓一声,乐语脚尖点爆地面石头,运用凌虚步伐急速后退。琴乐阴顺势贴近,眼看就要接二连三打出优势时,乐语的左手忽然像是扯线一样往后拉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大喝一声: “哈!” 声音在空气中激起一阵波纹,令琴乐阴的身体产生瞬息的迟滞! 琴日合气战法·雷音一击! 就在这瞬间,空中响起月光爆鸣的声音,琴乐阴马上低头俯身,险之又险避开空中掠过的锋锐光爆,些许红发飞散半空! 无相战法·魔手! 乐语顿时止住退势,右手如重锤往琴乐阴低下来的头颅暴锤而下,趁他低头赶尽杀绝! 若是他马上反应过来后退,那乐语也有一整套完美连招等着他,咬战法最喜欢就是这种想要逃跑的敌人了! 这就是乐语的战术,当琴乐阴试图打断他节奏时,他就马上使用无相战法那些独立但高效的光爆招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琴乐阴既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后退,而是继续弯腰低头,撅起屁股—— 哗啦! 他双手撑着地面,双腿划出一道璀璨的月弧,高高从后跃起打向乐语的脑袋。 乐语目光一寒,伸手画圆迎接双腿光爆的同时,右脚如刀踢腿,狠狠往琴乐阴的腰部斩去! 咬战法·宇咏! 琴乐阴这样闪躲反击固然是很漂亮,但露出的破绽也太大了——只要乐语抓住他的腿或者踢中他的腰,那接下来就是乐语的虐菜时间了! 啪! 宇咏轻而易举就瓦解了琴乐阴的月光踢腿,而且乐语也踢中了——但不是乐语踢过去的,而是琴乐阴主动抱上来! 他双手抱住了乐语的小腿,借助乐语踢击的力量往后拖,与此同时他的双腿也被乐语抓住,正凭借自身踢击的力量往前压! 上下身力量同时受到方向相反的力量,乐语的身体就像陷入洗衣机一样彻底失衡倒向地面,琴乐阴顺势整个人压向乐语,腿后跟泛起锋锐的光爆! 刚才乐语抓住的腿,现在却成为斩向他脖子的刀! 面对这么离谱怪异的战况,千羽流上学时没学过,系统给的经验值也没有任何应对战术,换作尹冥鸿恐怕已经被打傻了,但乐语依旧很冷静——冰血体质让他在这如此诡异的战局里,仍有余力寻找反击的破绽! 我选择……旋转! 乐语瞬间腰力爆发,拖动他自己与琴乐阴在空中转体,试图反过来踢爆琴乐阴的狗头! 然而琴乐阴似乎也意识到他的意图,双方一起转动,在这电光火石的倒地瞬间完成一次双人转体,几乎是并排落地,然后同时双手防御,双腿踢击! 轰轰! 暗巷忽然爆发两下月光光爆,刹那间其他方向的光线黯淡了几个呼吸。两人借助对方的攻击势头,如同同极磁铁般弹开,同时后撤到安全距离,这既是一个回合的结束,又是下一个回合的开始……才怪! 乐语刚站稳脚跟就发现自己跟琴乐阴换方向了,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越过琴乐阴这层屏障了! 以前打游戏的时候,乐语就不是要杀光地图小怪的灭族级玩家,反而是能避开小怪就避开的速攻组玩家。就像数学老师说得那样,你觉得这道题可能不会做或者浪费时间太多,那就先做后面的简单题嘛,至于难题的分,不要也罢! 于是乐语马上往暗巷另一头跑去,钢底长靴踏出如诗如画的光爆,如同疾风般光速逃跑! “荆正威。”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琴乐阴每说一个字,后面就想起一声爆炸声,等他说完这句话,赫然已经快要追上乐语了! 乐语回头一看,发现他竟然是在墙壁间反复弹跳。凌虚战法带来的移动提速,本质上就是通过光爆攻击地面,借助反作用力令自己跑得更快。 然而琴乐阴做的更绝——他借助暗巷狭窄的墙壁地形,直接用力踩爆墙壁,如同炮弹一样在墙壁之间跳动! 这样做快倒是快,就是有点费脚。毕竟反作用力可是实打实的,你穿什么鞋都没用,乐语现在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再用力的话他的脚底板和钢底长靴都会炸的! 也就是说…… 轰! 乐语用宇咏接下琴乐阴飞过来打出的光爆,顺势将他扔出去,在双方脸庞擦过的瞬间问道:“你的凌虚战法也踏入融会贯通境?” 肉体是决计承受不住这般猛烈的反作用力,因此琴乐阴只可能是借助凌虚战法的高级技巧,将脚下光爆分为四层以上,层层逐步爆开,在不降低爆发速度的前提下降低对腿部的密集伤害! 但这种技巧,就连对逃跑略有研究的乐语都用不出来,他断定这至少是融会贯通境的技术! “很惊讶吗?”qq 琴乐阴如同燕子般落在墙壁上,背对着皎洁的月光,他仿佛在发光:“就像我不知道你除了无相神枪外,还会无相魔爪,你不知道我精通凌虚战法,不也很正常吗?” “那你还擅长什么战法?” “你猜。” 乐语在刺杀蓝炎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无相神枪了,虽然乐语在刚才短短数秒的战斗力奇招迭出,但总归是没有超出琴乐阴的预料。 反过来的是,乐语到现在依旧摸不清楚琴乐阴的底细。 他只知道,琴乐阴至少有两门战法踏入融会贯通境。 乐语的咬战法,只会用腿和铳的凌虚武者,根本不可能用手挡下! 他本来还以为琴乐阴顶多就精通一门手上功夫,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将琴乐阴拿下,但琴乐**通两门战法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哪怕做不到一加一大于二,但一加一大于一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琴乐**通的是凌虚战法,乐语跑都跑不过他。反过来,乐语就算能打赢他,但他跑得比乐语快,甚至可以忽然从裤裆里掏出铳将乐语射成蜂窝。 乐语感觉这个世道越来越过分了。 他刚开始看见荆正威的面板,就感觉有钱人很过分。 后来看见蓝炎面对白发刺客仍然游刃有余,就感觉蓝炎超级过分。 现在看见这个年纪轻轻就双战法融会贯通的琴乐阴,他觉得世道对这些天才太过分了,让他们出生在辉耀真是糟蹋,应该将蓝炎、琴乐阴、牧晴眉这些人全?扔去玄幻世界才对。 你们这些应该要去横推万古,斩尽日月星辰的天才,活在这个世界上太浪费了! “如果你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就是你的全部……” 琴乐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到乐语脚边:“那我给你另外一个选择。” 乐语瞥了一眼:“里面有什么?吃了就会让我全心全意忠诚于你的奴隶药丸吗?” “我倒是想有那么美好的东西,只是普通的安眠药罢了。” “哎?听起来好像比毒药还过分啊,你想干嘛?” “给予你一个安详的死法。”琴乐阴朝他伸出手:“吃下它,在这里睡一觉,做一个美梦,这是我能给予你最大的仁慈了。” 乐语眨眨眼睛,一脸挣扎地蹲下来拿起药瓶,拔出塞子倒出黑乎乎的药丸,噫了一声:“看起来好苦啊……” “荆正威,我以为你至少是一个会不做无用功的人。” 琴乐阴叹了口气:“就算我让你这样说垃圾话拖延时间休息一会,又有什么意义?我相信你刚才已经尽力了,我相信你也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差距,那已经不是可以用幸运就能跨越的沟壑。” “如果你是怕死,那我给你安详地睡一觉;如果你仍有底牌,那我欢迎你继续;但如果你只是因为不甘而死缠烂打,非要浪费我的时间与期待……” “那我会有点失望。” 乐语沉默地看着琴乐阴,将药瓶扔到一边:“你……” 飒! 一声风响,琴乐阴根本懒得听他废话,看见他不肯乖乖睡觉,直接就飞跃袭击过来,而且起手正是乐语无比熟悉的—— 咬战法·荒咬! “你既然那么欣赏我,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 轰轰!光爆碰撞发出宛如银瓶破裂的声音,当乐语试图继续进攻时,却发现琴乐阴跳到墙壁上反弹而来,双手双脚同时扑杀而来。 乐语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凌虚战法,这是扑战法! 最喜欢借助地形飞来飞去,四肢并用宛如猎豹的扑杀技巧! “就连求饶都这么大义凛然,你就这么贪生怕死吗?” 啪! 纷舞乱击之中,乐语被琴乐阴踢中心口,倒飞出去勉强止住去势,刚缓过伤势又见琴乐阴得寸进尺奔袭而来,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或许贪生,但并不怕死。”乐语用手指对准琴乐阴刺出神枪霞光,认真说道:“我可以死,但不能是现在,不能是今晚!这个由我开启的故事,必须由我帮它画上句号!” 死在琴乐阴手上合不合适? 合适得不得了。 如果乐语真的要死,短时间内他也找不到比琴乐阴更好的死替对象了——听家兄弟也只是跟琴乐阴一个级别,诺大一个玄烛郡,已经没几张SSR了。 但他不想死! 青年报社,工会,工人革命,奴隶制度废除……荆正威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事必须去做! 荆正威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账号,更是玄烛白夜信任的盟友,是玄烛郡性价比最高的和平演变领导人,是他下半生混吃等死的最佳养老人选! 最重要是。 他快要有家了。 不是千羽流那个送妹妹上大学的孤巢老哥子家,也不是阴音隐颠沛流离的安全小屋。 他几乎斩断了荆正威过去的所有社会关系,重新建立起以自己为中心的朋友圈。 玄烛郡的人,认识的已经不是那个暴戾、隐忍、病态、疯狂、凄凉的荆正威。 而是他乐语。 无需掩饰,无需隐藏,他活得没有半分虚假,其他人对他的喜欢也是丝毫不打折。 不用担心自己有没有被怀疑; 不用害怕自己是不是过于显眼; 不用畏惧自己是不是人间失格。 他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展示自己,与她人建立起亲密关系的‘家’。 乐语不能就这样放弃荆正威。 绝对不能。 ------------ 第256章 奈瑟之心 “说得很好听,我几乎要被你感动了,但是——” 琴乐阴避开无相神枪的霞光,宛如魅影般贴紧乐语,施展狂风骤雨的连打。 “——我拒绝!” 饶是乐语一边后退一边抵挡,也被这密集攻击打得五劳七伤。他忽然噗一声,将一口血沫吐向琴乐阴的脸庞,逼得他闪避中断攻击节奏,重新夺回先攻权:“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但我们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是啊,我们之前关系挺好,所以我才不想继续跟你做朋友。”琴乐阴一边重拳出击一边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感情越是浓烈,以后厮杀起来就越是碍手碍脚。” “现在我们的关系就恰到好处,你即将死在我手下,我会因此感到一点点悲伤,而你也会成为我回忆里的珍贵一页。” 乐语几乎一直在唯唯诺诺地挨打,只能勉强瓦解琴乐阴的攻势,根本抓不到反击的契机:“什么道不同啊,我之前不是还想加入辉耀四卫的吗?哎呀这是误会了啊,我其实很想跟你们合作的,你们怎么不早说嘛——” “我说过了。” “你没有!” “你以为我会怎么跟你说?”琴乐阴笑了,他忽然后退跳墙,宛如精灵般在墙壁间飞跃,速度快得乐语几乎跟不上,墙壁被他踩的崩散,引起灰尘滚滚。 乐语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杀机,直接往后打出荒咬光爆,但直接就被蓄势待发的琴乐阴一拳击飞,整个人嵌入到墙壁之中! “你以为我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拿出一份辉耀四卫的秘密计划,跟你商量让你看看吗?”琴乐阴叹息一声:“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同伴,我已经试探过你很多次了,但我的一番心意,终究是错付了。” 乐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出一口血沫,问道:“那你是怎么试探我的?” “银血议事之后,我是不是跟你聊过几次天?”琴乐阴说道:“你要筹集军费,要接管工厂店铺的时候,我是不是找你讨论过?” “但你那时候不是站在我这一边吗?” “正因为我那时候跟你站在一边,所以我才能彻底洞悉的你想法。”琴乐阴平静说道:“你是真心诚意,死心塌地为工人的利益考虑。” “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染指权力,为了欲望,那我们还有得谈,辉耀四卫从不拒绝野心家。” “但你是为了政治路线而行动。” “欲望可以共存。” “路线不能不同。” 乐语噗嗤一声笑了:“你可能看错我了,我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你这种试探不太准确……” “是吗?”琴乐阴歪歪脑袋:“我记得,在我们第一天值班巡逻队的夜晚,我就跟你说过,辉耀四卫在全辉耀都有部署,炎京更是重中之重。” “而你,一次都没找我,让辉耀四卫给你一些政治上的便利。一次都没有。” “我只是不想欠下人情——” “你只是不想跟你认为的敌人,辉耀朝廷的阴影来往。”琴乐阴摇摇头:“我好几次在你面前晃悠,就差明示你找我们申请朝廷的任免,你难道不知道哪怕只是‘玄烛郡郡守’这个身份,都比你‘银血会会长’更能震慑玄烛各方吗?” “但你没有,你甚至没有将功劳包揽到自己手下,而是为了维护这场运动的‘纯洁性’,让他们自行组织。” “所以我才找到机会,完成我自己的计划。” “也彻底认识到,你不是辉耀四卫需要的‘智者’。” 乐语沉默片刻:“所以无论我现在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了?” “沉默就是答案,忽略就是答案,没有主动就是答案。”琴乐阴摇摇头:“我早就明白了。” “那我们继续吧。” 乐语摆出咬战法的起手架势,平静说道:“我不会坐以待毙,你也不愿就此放弃,那我们就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分高下?” 琴乐阴笑了笑,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光亮火势,轻声说道:“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等解决你之后,我还得跟我的手下汇合,在天亮之前离开玄烛郡,我不能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乐语朝他招了招手:“这可由不得你。” “是啊。”琴乐阴叹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以你的伤势,让你坐下来休息一会,你自己就崩溃了。” “许多人能拼着重伤逃亡,凭的就是那一口气。” “我没想到,你不仅真的能缓过来,而且还这么能挨打——我刚才至少打裂了你一根臂骨,而且肯定震伤了你的内脏。” “然而我已经跟你说了快一分钟了,你居然还没倒下。” “看来你的体质,也是异于常人。” “也?”乐语微微挑眉,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冰血体质’就相当于给他添加了血条模式,只要没将他打残打死,那他几乎都能进行正常作战。 “以前听说你这类人,不过我是第一次见,也算是长见识了。”琴乐阴摊了摊手:“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动用我的底牌了,幸好我早就准备好了。” “什么底牌令你这么自信?”乐语嘴角上翘:“难道还能秒杀我?” 琴乐阴伸手解开自己的项链:“你知道神兵分几种吗?” “究极神兵、超越幻想、征服绝境。”乐语凝视琴乐阴拿着的项链:“你的底牌是神兵?” 琴乐阴笑笑,没有正面回答:“除去极神兵外,绝神兵和幻神兵皆是用陨星辉石制造,而绝神兵几乎是用了陨星辉石绝大部分,幻神兵则只是用了陨星辉石的边角料,辅以陨石辉屑矿制造。” “那么,你觉得那颗传说中能让人类制作神兵的陨石,有多大?” 乐语一怔,不明白琴乐阴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不过他需要时间恢复伤势,便敷衍道:“一座小山那么大?” “错。”琴乐阴摇头:“只有小鼓那么大,而且很轻,至少在记录里,一个正常男人都可以将陨石拿起来。” 乐语眨眨眼睛。 这也太小太轻了吧? 这怎么用来溶掉做神兵? “在辉耀四卫传承的记录里,据说陨石的外表相当奇特,‘就像是无数片黑色的圆圈堆叠而成’,而且还特别强调陨石的圆与美,是绝对不可能由大自然雕琢而成。” 乐语一时间都忘记自己是要逃跑了:“你是说……那颗陨石,是人工产物?” “真相早就湮灭在时间里了。”琴乐阴无奈地耸耸肩:“两千多年前的事,根本没人能知道当年的真实,而我要说的也不是这点。” “据说高祖皇帝制作绝神兵时,冶炼水平很差,因此几乎是大开大合制作绝神兵,虽然可以说一句浑然天成,但那是材料好的缘故。” “到了制作幻神兵的太宗时期,因为陨石只剩下很少一点,因此太宗雇佣了全辉耀手艺最好的冶炼工匠,让他们先交流十年经验,甚至还需要通过比赛出选出最厉害的八名匠人,以这八名匠人为核心制作幻神兵。” “而那八名匠人中,有一位是当时的陆地神仙——也就是登峰造极境武者。” “其实高祖皇帝将疑似人工造物的陨石进行冶炼重铸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从描述上就可以知道,那块陨石除了好看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用途,研究了快十年也找不到结果,只好直接熔炼了。” 乐语懂了:“只有陆地神仙级别的武者才能激活陨石的真正力量?” “差不多是这样。”琴乐阴点点头:“那位陆地神仙在制作幻神兵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从陨石碎片感知到些许信息。在重铸结束后,他只来得及留下幻神兵的名字和效果,就直接虹化消失了。” “也因为这样,他所铸造的幻神兵,成为二十四神兵里最独特的一个,无论是与力量无穷的绝神兵对比,还是跟技巧巅峰的极神兵比照,它都毫不逊色,甚至隐隐超越。” 乐语看向琴乐阴手里的项链:“你手里的项链,就是你吹那么久的幻神兵?” “这是幻神兵的复制品。” 乐语愣了。 这次他是真的惊讶了。 连神兵都能盗版的嘛? 要知道阴音隐为了山寨一柄净魂邪魔之剑,前前后后如履薄冰耗费数年时间,结果便宜了乐语。 要是让他知道神兵可以盗版,怕不是气得棺材盖都盖不住。 “这是它的第一个特性,它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分散到其他器皿上,虽然效果大幅降低,但实用性大幅提高。” 琴乐阴说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辉耀四卫很少招募新成员,基本是死了老成员才会有新成员的吗?原因便是如此。” 乐语瞬间明晓:“……每个辉耀四卫,都有幻神兵的复制品?” 琴乐阴点点头:“而它的第二个特性,则是可以将持有者的能力提高一个级别。” 提高一个级别?乐语一怔:“什么意思?” “就是提高一个级别的意思。”琴乐阴说道:“比方说,持有这个幻神兵之后,你的执政能力会提高一个级别,你的算术能力会提高一个级别,你的种田能力也会提高……不过,这些无法用标准量化的能力,就算级别提高了,其他人也很难看出来吧?” “那么,辉耀里有哪些能力,是有明确的分类标准?” 乐语彻底明白这个幻神兵的用途了:“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 “没错,登堂入室的武者戴了,会提升为融会贯通;融会贯通的武者戴了,会提升为登峰造极;而登峰造极的武者戴了……” 琴乐阴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资料上没写。” 乐语冷静问道:“但复制品肯定没有正品那么厉害吧?” 琴乐阴点头:“当然,复制品相比正品,效果非常弱,但也绝对不差——它会大幅提高持有者的悟性,无论持有者学习什么,都能一日千里,举一反三。” “不过,复制品是有极限的,当你学到某个极限,它提供的悟性就几乎失去效果,而战法的悟性极限,就是融会贯通境。” “除此之外,它还可以作为一次性用品直接使用。在经过十分钟的精神激活后,它会直接碎裂,然后持有者获得持续十分钟的原版效果。” “也就是说,在它碎裂后,我有十分钟时间,体验一下登峰造极境的武者威能。” 琴乐阴举起项链:“从我跟你聊天开始,到现在为止,恰好过去十分钟了。” “那么。” “碎裂吧,幻神兵·奈瑟之心!” 只听得一声轻微的碎裂声,然后项链嗒的一声落到泥地上。 琴乐阴沐浴在月光之中,看了乐语一眼。 乐语的世界,因此变得黯淡无光。 ------------ 第257章 将荆正威铭记于心 炎京,朱雀胡同。 “这些教授天天考,周周考,考他娘地什么东西!” 黎莹一回到家就毫无淑女风范躺在软椅上,踢掉鞋子,用脚趾头扯开长袜,顺手就解开里面的束缚胸衣,拿起扇子给自己一边扇风一边怨声载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秒钟就完成从‘女学生’到‘宅女’的状态转换,千雨雅甚至连门都还没关好。 奎念弱也有样学样直接解掉胸衣,本来她之前还扭扭捏捏,甚至会用不屑的眼神看黎莹,但她试过之后就真香了。 毕竟炎京的三伏天实在太热了,而且奎念弱又发育得特别好,上一天学,里面的内衣几乎都打湿了,兔子挤出来的缝隙里更是汗水如河,非常不舒服。因此在憋了一天后,回家脱掉内衣然后喝口冰冰的酸梅汁,简直成为她每天期待的快乐瞬间。 林雪和千雨雅倒没她们那么酷热难耐,林雪本身就是心静如湖的人,在这个精神力可以有限度通过光线扭曲现实的世界里,‘心静自然凉’是辉耀人通用的避暑技巧,林雪的平静就相当于自带风扇。 而千雨雅更别提了,假如用体育老师教的语文来形容,她几乎算得上是‘心性凉薄’,大热天也不会出一滴汗,血管里流淌的冷血自动进行降温。 “期末考试这不是很正常吗。”林雪进厨房做酸梅汁:“而且都考完了,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考完又不是结束!”黎莹唉声叹气,扯开领子朝里面扇风:“过两天还会出成绩呢,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审判之时。” “呵,你还会在意成绩的吗?”就连奎念弱这个怂包字都会嘲讽黎莹了。 “在乎啊,你都不知道我考试的时候压力多大啊,这几天又是刷题又是看书,累死我了。” 千雨雅坐下来脱鞋子,说道:“为什么压力大?是因为看到那些优秀的同龄人,终于让你也觉得不能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玩下去了?” “差不多吧。”黎莹点点头:“我的压力源自于我无法心安理得当一个漂亮可爱的废物。” 奎念弱:“我觉得差很多……” “那你们考得怎么样?”林雪端着四杯酸梅汁过来,笑问道:“为了照顾你们情绪,我这几天都没问情况,现在考完了总算可以讨论一下了。” 黎莹:“我觉得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及格。” 奎念弱:“我考的时候很紧张,有好几道题都没检查,好多题都是蒙的不太确定,应该是悬了……” 林雪翘起腿,点头道:“是啊,这次考试特别难,可能这就是皇家学院的水平吧,比星刻郡的出题水平强太多了,我也很不适应,估计是不怎么样了。” 千雨雅喝了一口酸梅汁,虽然没有冰块,但水是冰冰凉凉的井水,喝起来喉咙非常舒服:“考得一般。” 黎莹大喜:“既然姐妹们考得都不怎么样,那就别说这种不高兴的事,聊聊这几天放假去哪里玩吧?” 千雨雅:“修炼。” 林雪耸耸肩:“我跟巴山剑场约好了,这几天要跟她们进行演武修行,没时间去玩。” 奎念弱捧着杯子说道:“我也……我前不久认识了司马学姐,打算趁这几天有空找她请教狼鹰拳的技巧……” “哎——你们孤立我——”黎莹可怜兮兮地说道:“那我这几天干什么啊?” “看报纸,听戏听书,打牌玩游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林雪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修炼。多学多看,不会亏的。” “放假了还要学,那上学还有什么意义?”黎莹重重打在软椅把手上:“上学就要有上学的样子,放假就要有放假的样子,你这是辜负了学校的一片苦心啊——” 叩叩。 外面忽然传来叩门声,千雨雅站起来过去开门,搭在门把手的时候转头瞥了一眼黎莹:“小莹。” “反正是奈姐,都是女人怕什么。”解开扣子露着肚皮,穿着裙子岔开大腿,完全就是清凉散热姿态的黎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还跟她互相擦背了呢,不用害羞。” 千雨雅打开房门,平静说道:“魏老师好。” “同学们好。” 咚咚! 黎莹惊得直接从软椅上摔下来了,魏卫微瞥了一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朗声说道:“我听闻古时候人们遇到长辈都会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没想到我的学生也有这份崇古之心,只是下次请注意仪容仪表,不然方圆百里的乡亲们都会认为这是老师没教好的!” “魏,魏老师好。”黎莹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两声,赶紧整理好仪态:“怎么大晚上来家访了?” “非也非也,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魏卫微笑道:“正如你们所知,我与奈青霓小姐算是一场好友,今晚她有事不能回来,嘱托我亲自过来将一件要事告诉千小姐,所以,千小姐有空陪我在这附近走走吗?” “哟——”黎莹伸长脑袋:“魏老师你这大晚上邀请女学生出去——” “你们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来。”魏卫微说道:“我只是觉得提出进入只有女性居住的房间,会比较不礼貌,而且黎小姐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让异性靠近你五步之内呢。” 黎莹首次在贫嘴战斗上败阵,然而林雪却真的站起来了:“魏老师,我恰好有些学业上的问题想问你。” “学生求知好问,对老师而言还有比这最大的快乐吗?”魏卫微率先往外走去:“请跟上来。” “你看看这些学霸丑恶的脸孔,念弱咱们洗澡去。” “不是很想跟你一起洗……” 林雪和千雨雅关好门便跟上魏卫微,刚靠近便听到魏卫微问:“你们想问的问题,是不是跟前些日子遭遇的跟踪者有关?” “是。” 魏卫微:“关于那个人和他背后的组织,能告诉你们的,奈青霓都告诉你们了。至于其他,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大人物,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得,就最好不懂。” 千雨雅说道:“我们想知道的,不是关于那个人或者背后组织的详细资料。” 魏卫微:“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判断,跟踪者的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甚至跟我们年龄相仿。”林雪认真说道:“但他在一对四,并且是我们偷袭的情况下依然游刃有余地还手,而且没有暴露自己任何痕迹——我们连他使用什么功法都不知道,他纯粹只是用最朴素的技巧化解我们的攻势。” “这已经不是登堂入室境的实力,我们认为,他不仅至少是融会贯通境的武者,而且……他甚至对绝大部分战法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千雨雅:“我们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在如此年纪有这等实力,除了天资的因素,是否还有我们也可以借助的外力?” 林雪点点头:“前两天战法考核,我们本来以为自己就算不是位列前茅,但至少实力不弱吧?” “但在我们的同龄人里,真的有太多出类拔萃的天才了。” “就连黎莹都感到压力,我们又怎能不寻找变得更强的途径?” 魏卫微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路过小桥边的时候,看见河边有小孩子在玩烟花,咻咻燃烧的烟花在河面上绽放出绚丽的光芒。 他忽然指着烟花说道:“现在皇家学院培养人才的方法,已经是正常武者所能选择的最快捷径。至于其他异种技巧,就跟烟花一样,只是通过快速燃烧自己的生命来获取刹那的光辉。” “时不我待,魏老师。”千雨雅摇摇头:“就算我们不用,但其他人也会不用吗?他们用了,他们变得比我们更强,然后我们就落后失败。” “在某份报纸上,我看到一个特殊的名词:内卷。报纸上说,因为东阳区涌入了大量天际难民,导致劳动力供过于求,为了争取一份工作,底层人民不惜压低自己的报酬工钱,甚至直接卖身为奴,因为他们不这么做就会死。” “这个解释虽然片面武断,但也不乏道理。在资源限定的区域里,假如存在一种让自己竞争力变强的方法,哪怕这个方法有损自己的利益,但只要你不用而别人用了,那你就会竞争失败。” “我们可以不服,我们可以委屈,但我们也会被淘汰。” 魏卫微捋了捋自己黑白相间的灰发:“有时候我会想,连你们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卖命,我们这些大人是不是太无能了?” “是世界太残酷了。”林雪缓和气氛道:“就算魏老师你不愿意教,但至少也可以向我们介绍一下嘛。不然我们下次遇到,却连他们的底细都一头雾水,这样我们劣势也太大了。” “善。”魏卫微点点头:“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 “白夜早有判断,那个组织的每一位普通行走都实力高强,甚至有过骄人战绩,绝非是异种技巧所能培养,恐怕是拥有一种对多人有效的神兵宝物,这是完全无法复制的优势。” “除此之外,他们的成员或许会修炼禁忌战法。” 千雨雅:“禁忌战法?” 魏卫微拔出一根灰头发:“比方说,藏剑战法就是禁忌战法,而藏剑战法也更好地体现禁忌战法的主要特征——残忍。” “要么对自己残忍。” “要么对别人残忍。” “或者对所有人都残忍。” “这就是禁忌之名的由来,无论是残忍对待自己还是他人,都会造成修习者的心理扭曲,轻则自傲执着,重则性格分裂。” “如果说正常战法,是通过苦修的艰辛,进步的喜悦,通过‘渡劫’产生的快乐令自己逐步增强。” “那么禁忌战法,就是令自己对痛苦习以为常,甚至误将痛苦当成快乐以此渡过无数劫难,最后获得各种奇妙的特殊效果。” “所以我不会教你们任何禁忌战法。”魏卫微轻声说道:“因为我自己就是禁忌战法的受害人,我自己明白,能在那种状态下保持精神正常,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很不容易。” 林雪和千雨雅对视一眼,她们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这捷径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残酷艰辛。 “如果我加入那个组织,是不是也能获得那个组织赐予成员的福利?”千雨雅忽然问道。 “能。”魏卫微笑道:“但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老带新,并且你得让导师完全认可你,所以想混进去,很难。” “毕竟,那个组织的人,几乎都是实力过人、自傲、偏执,甚至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奇妙美学。” 她们两人顿时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三人在附近走了一圈,已经快要走回朱雀胡同了,林雪忽然问道:“魏老师你不是有事要来告诉小雅的吗?” “啊对,差点忘了。”魏卫微拍了拍脑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关于千雨雅你收到的资金,我们已经派人去东阳玄烛问过了,确证两个事实——” “第一,送钱给你的,是现在玄烛郡银血会会长,荆正威。” “第二,阴音隐已死,现在玄烛郡的‘阴音隐’,是荆正威的女人青岚所假扮。” 这不是小事吧!? 林雪差点就因为没看路而扑街了,而千雨雅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平静问道:“阴音隐真的死了?” “玄烛白夜的人,有人亲眼见过他的尸体。” “那就说不通了。”千雨雅摇摇头:“荆正威,青岚,这两个名字我从未听闻,我相信我的兄长也不会跟千里之外的玄烛郡有任何关系。” “如果是阴音隐,我相信他可能出于某种补偿心理,送钱资助我求学。” “但是这两人,有什么理由送钱资助我?” “我也不知道。”魏卫微摊摊手:“或许是阴音隐认识他们?阴音隐就是死在东阳里的,既然他们会借用‘阴音隐’这个身份,说明他们跟阴音隐肯定有某种联系。” 千雨雅沉默片刻,忽然说起另外一个话题:“我在某份东阳报纸里,看到一篇连载。” “有三个主人公,其中一个主人公的经历,性格,甚至目标,都与我印象里的兄长十分吻合。” “除非是我兄长本人,或者相当熟悉兄长的朋友,否则绝不能单凭文字就能让我感觉到兄长仿佛在里重新活了过来。” 魏卫微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兄长没死,或者阴音隐没死。”千雨雅坚定说道:“荆正威和青岚,肯定知道真相!” “我要去东阳!” “别急。”魏卫微笑道:“现在荆正威与白夜是盟友关系,正联合改革东阳。我们可以先让玄烛白夜试探一下,说不定就能得到真相了。” “再不济,你也可以在东阳改革完成后,再和白夜一起去找荆正威对质。” “反正荆正威就在那里,说不定就会成为东阳共主,又不会忽然死掉,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千雨雅默默点头,她铭记于心的名字里,又多了一个。 千羽流。 阴音隐。 荆正威。 ------------ 第258章 荆正威最后的表演 轰! 琴乐阴一掌轰到墙壁上,血色光爆如水银泻地般延伸,将整面墙打崩碎散! 哪怕乐语险之又险避开琴乐阴这诡魅般的一爪,但光是光爆带起的劲风,就撕裂了乐语的耳朵! 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 都远超刚才的琴乐阴! 真的是乐语从未玩过的全新版本! 乐语明明连他的起手动作都没看见,然而下一秒他就忽然全身劲力爆发突袭而来! 要知道‘冰血体质’之所以能让乐语游刃有余面对任何作战,主要原因便是人体在行动之前会有许多预兆,肩膀,眼神,膝盖,各种细节都会暴露敌人的意图,然后‘冰血体质’就能自动帮乐语代打,让他做出最合理的反应! 可以说只要你翘起屁屁,乐语都能知道你拉屎还是放屁! 然而琴乐阴刚才几乎是无前兆行动,相当于减少了乐语(代打)的反应时间。别小看这不到一秒钟的反应时间,这就相当于你打麻将的时候本来可以思考20秒,而现在只剩下3秒,摸牌思考打牌必须一气呵成。 要是稍微反应慢点,那乐语的脑袋现在就成为清甜可口的爆裂西瓜了! 这般压倒性的战力差距,令乐语瞬间回忆起那个艺高人胆大,闯入军阵中大杀特杀的铁先生! 但铁先生好歹是用剑,剑太容易观察了,而且那时候乐语身边一群人群殴铁先生,因此乐语并没有感觉到铁先生那取消前摇般的攻击速度。 而现在乐语是单挑琴乐阴,而且琴乐阴是用拳脚的。如果登峰造极境可以取消攻击前摇,对他而言简直是提升了一倍的攻击速度! 飒! 面对急剧后退的乐语,琴乐阴如鬼魅般无声贴紧,刹那间打出九掌,光爆如血月浮华压向乐语! 行如林,攻如火,难知如阴,动若雷霆! 乐语左手宇咏,右手黄叹正面硬撼! 但宇咏咏不走铁掌,黄叹叹不开血月! 咚!咚!咚! 乐语胸腹被打中三下,整个人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撞塌墙壁,呜哗一声呕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朝着急速奔来的琴乐阴一指! 无相战法·神枪! 当近战是没前途,还是射手比较轻松! 然而琴乐阴随手一挥就将神枪霞光打散,打出荒咬光爆,暗巷里的月光几乎都化为狰狞血虎,向乐语噬咬而来! “你的表演到此为止了吗?” “还没!” 乐语运用凌虚劲力,猛地脚后跟用力一蹬,顾不得小腿受损趁琴乐阴腾空而起的数息,一个滑铲穿过琴乐阴下方,同时一记荒咬光爆,狠狠撕向琴乐阴的裆下! 然而琴乐阴左手在空中画圆,赫然就是咬战法·宇咏! 他不仅瓦解了荒咬光爆,还顺手抓住了乐语的手腕,落地后转身一扔,乐语又被甩了出去撞到墙壁上,啪嗒一声从墙壁上滑到地上,在灰白色的砖瓦上拖出一道血痕。 “咳咳,咳咳!” 乐语不停呕出堵在喉咙里的血沫,强行让伤痕累累的残躯驱动起来,衣服已经完全浸染成暗红色,浑身到处都是被碎石劲风刮伤的伤口。 “你用的招式是常见技巧,但核心却都是咬战法,你的主修战法是咬战法?” “你很想知道吗?” “有点。” “那我愿意满足你最后的愿望。”琴乐阴闻了闻手掌上的血迹:“说实话,荆正威,你真的非常,非常令我心动。” “你比我弱但又不失强大。” “你诡计多端却又勇敢坚韧。” “面对绝境毫不气馁。” “伤痕累累仍不倒下。” “更重要是,你拥有跟我一样的美学观点。”琴乐阴呢喃般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天府酒楼的第一次交谈吗?看着满桌都是蝇营狗苟的银血年轻人,只有你跟我一样,都想杀光这群丑陋庸俗又毫无意义的蛀虫。” “能亲手扼杀你这样的对手,哪怕碎掉奈瑟之心也是值得的。” “那么,作为我满足你愿望的代价,我也请你……” “为我流更多的血吧。” 飒! 乐语沉着冷静地迎接琴乐阴的奔袭,心里一阵清明。 琴乐阴现在的状态,应该跟他开挂提升技能的感觉差不多! 开挂得来终觉浅,绝知战斗要躬行! 他绝非完全状态的登峰造极,顶多就是融会贯通半步大圆满境界! 他甚至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 我仍有机会! 乐语依旧是无相神枪起手骚扰,稍微阻扰一下琴乐阴后,便直接打出自己的看家绝技—— 咬战法·荒咬! 然而琴乐阴也打出完全一模一样的招式! 咬战法·荒咬! 只是打得比乐语更大,更强,更猛烈! 轰! 光爆爆发扭曲了暗巷的所有光线,就像大海吞噬江河,琴乐阴的荒咬完全压过了乐语! 无法完全抵消的光爆震得乐语连连后退,眼看着琴乐阴就要靠过来,便用手肘顶过去—— 咬战法·洪吐! 琴乐阴依旧是一模一样的招式! 咬战法·洪吐! 劲力光爆奔涌,彻底将乐语震飞出去! 乐语趁机玩命后退逃跑,试图就这样跑出暗巷。 琴乐阴忽然在墙壁上来回跳跃,数息之间便跳到乐语上方,左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往后踢去,差点就踢爆乐语的狗头! 扑战法·百合折! 迫于无奈停下来的乐语马上转换姿势,试图突袭空中无处借力的琴乐阴,而此时琴乐阴双手忽然泛起光爆往空气抓去,硬生生通过对空气借力,整个人止住去势,垂直跌落袭向乐语! 扑战法·屑风抓! 乐语马上后退回避,然而琴乐阴死咬住他不放,他几乎只能见招拆招,战法技巧被完全压制,只能一直后退防御,拼着受伤勉强挡下琴乐阴的攻势! 双手数秒间便血涌奔流,甚至被琴乐阴硬生生撕掉了一片肉,淅淅沥沥的鲜血洒满一地! 忽然,乐语看见有一面墙因为他们的战斗彻底倒塌了,露出一个缺口,缺口另一侧似乎是一座小园,小园外面就是外城区的街道。 他毫不犹豫就往缺口方向撤退,试图直接逃离战斗避开这只野生的狂暴琴乐阴! 琴乐阴也意识到他的意图,只见他轻笑一声,忽然凝爪为拳,由下往上往乐语抡去。 虽然没有任何光爆迹象,然而乐语的太阳穴却瞬间隐隐作痛。他知道这一拳极其不妙,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避开了,试图瓦解只会被打得更惨! 当琴乐阴这一拳碰到乐语的手臂时,乐语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震颤起来,甚至无法动弹。 他瞬间知道这是什么战法了。 琴乐阴打出第二拳,乐语整个人如同虾米般弓起腰,几乎要被打得腾空而起,强烈的震动贯穿了他的内脏,直到他的脑膜! 琴乐阴双手抱拳,如同重锤一般,往乐语的后颈重重扣下! 这是震战法,最擅长隔山打牛,利用巧劲震动牵制敌人的震战法! 震战法·葵花三连击! “呜哗!” 乐语整个人被打趴在地上,嘴里哗啦啦地呕出不要钱的血液,手腕像是筛糠一样哆嗦,赫然是被震战法彻底晕眩。 琴乐阴举起拳头准备补刀:“到此为止了……吗!” 咚! 琴乐阴一拳下去打了个寂寞,地面被他打出一个小坑。 ‘冰血体质’虽然无法让乐语完全免疫高级武者的震动,但也大幅度降低控制时间,让他在最后一瞬恢复身体控制,瞬间使用凌虚战法后退闪避。 “太好了,你还没死。” 琴乐阴这话说得,仿佛差点将乐语打死的不是他一样。 乐语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发现擦完还会流,干脆不擦了:“你主修三门战法?扑战法、咬战法、震战法?” “准确来说,是八稻流。” 琴乐阴摇摇头:“真正的八稻流。” “咬杀、扑杀、震杀,正是八稻流的三门奥义。只是世人多为凡庸之辈,有生之年根本无法完全入门八稻流,所以才将八稻流一分为三。” “我也是凡庸之辈,但有幸获得奈瑟之心的辅助,再加上我修炼的八稻流,是最凶残,是最古老,也是最能快速入门的八稻流,所以我才能在有资格成为辉耀四卫的玄烛负责人。” “其名为——” “血饮八稻流。” “很厉害的样子嘛。”乐语哈呼哈呼地喘气,笑道:“差点就能打死我了。” 琴乐阴看了一眼墙壁的缺口:“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死,但无论如何,下一招应该让这一切结束了。” “恰好,八稻流有一招需要精通三门奥义之后才能使出的招数,希望你会喜欢。” 说吧,琴乐阴忽然双手往脸上抹去。他指尖的血液,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交叉的血痕,这个举动似乎令他非常愉悦,以至于深呼吸了一口气。 “荆正威,希望你能在死之前都能为我呈现出……最好的表演!” 他忽然右腿往后跨出一步,腰背挺直,双手远远朝着乐语一抓。 然后他整个人就如同魅影般,刹那间跨越七八步的距离,宛如闪烁般来到乐语的面前! 就是现在! 随着乐语心里的一声高呼,寂静的黑暗眨眼间笼罩住他们两人! ------------ 第259章 你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 狼狱停船场。 纵横湖面的连绵水寨上,月光与火光相互交映,整个停船场静悄悄的,只有岗哨军士巡逻的脚步声,安静得如同即将爆发的山洪。 修建于水面上的练兵场里,一个人影正在独木桥上演练剑艺。 在狼狱停船场建立之初,‘独木桥演武’是和阳军正式军士的必经试炼,因为和阳军主要战略敌人是侵攻海船的海蛮,在海船上与海蛮交战时,身体的平衡性是重中之重,只有能通过‘独木桥演武’的军士才有资格上船。 然而随着晨风区三大防线的建立,海蛮主力几乎都被晨风区所吸引,导致和阳军这边的压力大减。再加上海贸航线逐年稳定,和阳军船坚炮利,接舷战已经少得可怜,而且除非是银血会要求,否则和阳军都不会护航商船。 因此‘独木桥演武’就从必修课变成选修课,甚至变成兴趣课,毕竟这门技术只适用于接舷战斗,完全没有学习的必要。 就像海里的鱼,不会去学鸟怎么扇动翅膀。 除非。 它也想飞。 铮——! 剑鸣随风而响,脚步逐光而行。他挥剑速度并不快,但一举一动都带出无尽残影,月光如同流水般包裹着那个赤裸上身的剑者,令人分不清他的剑到底斩向何方,似乎四面八方皆是剑势,水面几乎映照不出他的身影。 偶尔军士路过偷看,他们第一眼会感觉如梦似幻,第二眼却是头痛欲裂。越是仔细看那些光影,就越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颤抖,只有闭上眼睛离开才能压制住自己翻腾的胃液。 就在他向前突刺的时候。 忽然。 剑飞了出去。 就像是刚刚拿起剑的初学者,因为没有握稳剑,所以直接将剑甩出去一样丢人。 他没有丝毫惊讶迟疑,双手瞬间转换为抱丹揽雀的姿态,向后迎接悄无声息突刺而来的月白长棍。 他明明站在毫无回避余地的独木桥上,然而却通过抓住月白长棍顺势往前一带,将袭击者直接拉了过来,左腿如刀往袭击者的腰部高速踢斩,爆发的锋锐光爆表明这一脚如果踢中了那就可以彻底告别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了! 铛! 袭击者提起膝盖挡住这一脚,双手震动棍子同时往后抽,试图直接将抓住棍子的剑者震落独木桥! 然而剑者这时候直接松开手,任他拿回棍子,同时一脚暴踩袭击者的右脚! 痛得银古月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蓝炎了,连忙喊道:“我不——” “你还是忘不了刺客的打法。” 噗通! 蓝炎一巴掌将银古月扇入水中,淡淡说道:“燎原战法可不会让人靠近自己两步之内。” 银古月湿漉漉地爬上岸,唉声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没了武器至少会慌张一下……” “我慌了,只是你没抓住机会。”蓝炎走到旁边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上身肌肉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腰部那一道狰狞的疤痕显得无比突兀:“如果我是你,就会直接攻击下盘,甚至直接打断独木桥也行;如果被人抓住武器,那就直接放弃转肉搏,绝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但问题是将军你的燎原战法也比我强啊,如果被你拿到移山棍,那我岂不是只能等着被打死?”银古月像是抱怨又像是怕马屁,顺手将自己湿透的长发绑起来:“按我说,移山棍就该换将军你来用,它跟我相性不合……” “不,我觉得它正适合你。”蓝炎坐在栏杆上笑道:“移山棍那强大的执行力,跟你跳脱的思维相得益彰。” “但我之前没怎么练过燎原战法……” “那就现在开始练。” “但我现在练也比不过那些从娘胎开始练的啊。” “山外又有高山,每一座高山都是爹娘生、肉骨做,都牙牙学语过,每个人的起点都是从怎么站起来走路开始,你觉得练不成天下第一就不练,但其他人可是争着做天下第二呢。”蓝炎说道:“鬼神在六合之外,在人间行走的都是凡人,为何你不敢相信自己的长枪能无坚不摧?” “鬼神都在六合之外?”银古月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很信……” “而且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执掌移山棍,”蓝炎扭开水袋喝水:“反正我没兴趣,又不能浪费,只能你来用了。” 银古月惊了:“为什么?这可是神兵哎,虽然是极神兵,但好歹也是神兵哎!” 为了获得这柄极神兵,他们可是正面击溃了和阳军,甚至到水上追杀和阳军都督盖世文才终于抢回来。 本来大家都认为蓝炎会自用,没想到他随手就让给了银古月。 蓝炎摇摇头:“别误会,我并不是认为移山棍有什么不好,相反,我认为它非常出类拔萃。放在盖世文手里,绝对是浪费了。” “我只是不想依赖这种不可靠的外力罢了。” 银古月感觉不可思议:“不可靠?” “正如神兵的分类,究极神兵,超越幻想,征服绝境。”蓝炎看着平静的水面,说道:“除了近乎万能,颠覆想象的绝神兵外,幻神兵和极神兵的用途都是越来越特异化,只有在专属人才手上,才能发挥其最大的用途。” “正如纷争面纱,正如移山棍。” “拥有纷争面纱的藏剑武者,拥有移山棍的燎原武者,都可以制造出让自己一击必杀的特殊环境,近乎无敌,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银古月点点头。 藏剑刺客拥有纷争面纱自不必提,移山棍的效果「无形推力」对燎原武者更是如虎添翼。 「无形推力」,通过耗费持有者的精神力,可以令目标整体瞬间受到一股方向可指定的推力,最远可移动十步距离。最简单的用法,就是银古月给移山棍加个枪头,然后让敌人朝自己这边推过来,直接让他撞死在枪头上。 对自己用,可以用于追杀逃跑甚至空中挪移; 对敌人用,可以用来拉扯阻扰甚至陷杀; 对物品用,可以直接解除敌人的武器,就像银古月刚才直接让蓝炎的长剑飞走了。 移山棍名字的由来,就是传说有人可以用这柄极神兵,直接推动山峦——虽然听起来就很扯蛋,但理论上是存在这个可能的。 虽然银古月多有抱怨,但他对移山棍也是爱不惜手——因为实在是太好用了。 燎原战法无疑是最适合移山棍的战法,十步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可以用长枪全部覆盖;而燎原武者往往都是战场猛将,这种攻防一体的神兵也能在战场上大发异彩。 所以哪怕有人认为蓝炎这是施恩望报,银古月也不能理解——先不提蓝炎知道他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蓝炎如果真的想要神兵,他就算想尽一切办法都会拿到手,才不会让出来。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蓝炎真的不想要。 “但如果我拿着一柄神兵,却中了纷争面纱的寂静黑暗,又或者我的神兵被你先一步推飞了,那我岂不是废了?”蓝炎摊摊手:“神兵固然强大,但依赖神兵就像是将赌注全部压在一个选择上,一旦被人识破,那就只能连神兵带命一起赔出去了。” 银古月问道:“那万一别人有神兵,你没有,那你怎么办?” 蓝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银古月眨了眨眼睛,才发现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用神兵偷袭还打不赢,属实丢人。 其实他之前试过直接将独木桥上的蓝炎推出去,但‘无形推力’是一瞬间的力量,蓝炎受到推力的瞬间就直接用脚尖勾住独木桥,对自己施加反向的力度,直接完全抵消,气得银古月都想打断移山棍。 其实正常人受到突然推力都会试图抵抗,只是能削弱几成推力的差距罢了。普通军士能削弱一两层,好一点的能削弱四五层,蓝炎只是离谱得简直像个畜生罢了。 “我战斗之前,一定会做好准备。天时、地利、人和、敌方体力、情报、战绩、甚至生活习惯……”蓝炎平静说道:“在拥有胜利把握的前提下,我才会去打。” “如果对方忽然掏出你从未见过的底牌碾压你呢?”银·杠精·古月问道。 蓝炎:“那就是我时也,命也。所以,我才将移山棍交给你。” 银古月眨眨眼睛,瞬间领悟蓝炎的意图——以后他就成为蓝炎的门神了,想要打蓝炎,就得先打爆他银古月。 就算敌人真的有什么底牌,那率先享受的恐怕也是银古月。 这么一想,蓝炎这神兵送的妙不可言啊! 强化了银古月的实力,提高了敌人的挑战难度,降低了自己的战斗量,以后有事银古月干,无事夏林果干! 当然,蓝炎敢这样分配战利品的前提是—— 无论在何种境地里,他都有信心压制住银古月的野心。 “你回去睡吧,我还要再练一会。”蓝炎又从旁边拿起一柄长剑,走到独木桥继续修炼。 “你怎么大晚上不睡觉?”银古月纳闷道:“将军你以前没这种习惯啊。” “今晚有点心神不灵。” “是因为明天就能收到一大笔军费,所以太兴奋了?” “我觉得可能是反过来。”蓝炎面无表情:“那批军费可能出事了。” “怎么可能!?”银古月摇摇头:“现在东阳哪还有人敢对咱们的钱出手?完溪沙监守自盗?还是荆正威——” “完队长信奉忠义,荆会长志不在钱,他们没必要动这笔钱。” “那东阳还有谁敢撩拨咱们?玄烛郡里都是一群没卵蛋的臭鱼烂虾……” “你知道吗?”蓝炎忽然说道:“除了荆正威外,当初在宴席上,还有一个银血会的人对我动手了。” “我怎么没看见?”银古月一愣。 “因为他是在黑暗中动手的。” 银古月回忆了一下银血会成员的外貌,很快便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个……” 蓝炎笑道:“我听闻东阳海贸里,有一种名为‘发光颜料’的海外商品,据说可以蓄光发光,不过数量极少,市面上甚至没有流通。” “凡是头发颜色不一样的,基本都不是普通人。” “你觉得是他动的手?”银古月一脸迷茫:“但银血会怎么可能敢动手?别说我们,荆正威都不会放过他啊!” “我只是忽然想起他罢了。”蓝炎随意说道:“毕竟能让我记住的东阳人,不多。” “而且,如果那笔军费真的没了,那现在可能已经没什么银血会了,荆正威说不定也凶多吉少。” “不把水搅浑,地头蛇怎么从过江龙嘴里夺食?” 就在这时候,练兵场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走进练兵场,用恰好能让他们听到的声音说道:“蓝将军,急报。” “夏先生来了。”蓝炎停下剑刃:“我猜不是好消息。” “哎哎哎?难道将军你也终于要吃瘪了吗?”银古月兴奋地起哄起来:“不会吧不会吧,原来将军你也会被骗——” “不要害怕欺骗,这个世界本就建立在欺骗之上。” 蓝炎走下独木桥,拿起深蓝外套穿上。 “我也很期待,究竟是谁让这个沉闷的剧本,再次变得有趣起来。” …… …… 成功了! 虽然一股近乎狂风暴雨的睡意袭击自己的脑袋,就连‘冰血体质’都无法削减半分,但乐语依旧兴奋得心里有火,眼里有光! 按理说,乐语已经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再次发动‘纷争面纱’。圣者遗物盗版的‘纷争面纱’,消耗精神力极大,哪怕乐语完成了‘千羽流的劫’,顶多也只能用一次。 但乐语刚才在黑日血战赌场一打十的时候吸了不少生命力,精神力恢复了不少。 更重要是,乐语并不需要维持十几秒的黑暗,他只需要几个呼吸! 再加上乐语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别人的精神力低于普通状态的百分之十就会马上陷入晕厥,但乐语除非一滴都不剩,那他就能继续用‘冰血体质’驱动身体,直至身体玩坏为止!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等琴乐阴信心满满地发大招时,突然用黑暗笼罩他,打断他的施法! 只要不是藏剑刺客,一旦被黑暗笼罩,就等于进入沉默状态,其带来的惊慌、恐惧、绝望,足以为乐语创造必杀的空隙! 乐语自然也不会藏剑战法,无法在黑暗中肆意蹂躏琴乐阴。 但他知道这片黑暗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在暗巷再次被月光照耀的瞬间,就是乐语反败为胜的号角! 然而,就在黑暗还没散去的数个呼吸内,一双手抓住了乐语的锁骨。 锋锐的光爆,刺破了他的血肉,将他牢牢固定在黑暗中的袭击者手里。 他听见琴乐阴发出最后的死亡宣告—— “你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 ------------ 第260章 别下这么应景的雨啊 琴乐阴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是藏剑刺客? 不至于吧!? 乐语是万万不相信琴乐阴也是藏剑刺客,但琴乐阴确确实实破了他最后的杀着——他在纷争面纱制造的黑暗中依然通行无阻,战法并没有被黑暗打断,准确无误地抓住乐语这个小可爱。 嘶啦! 一声声连皮带肉的剥落声,表明黑暗中发生了一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血腥画面。乐语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洋娃娃,正接受着惨无人道狂风骤雨的残暴蹂躏。 然而乐语忽然,走神了。 那些尘封在荆正威脑神经深处的记忆,不停在乐语脑海里闪现。一张张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的残虐画面,一道道穿破耳膜直到脑髓的惨叫哀怜,纷至沓来地在乐语思维里不停上演。 那些乐语一直不敢翻开的回忆,现在他忽然有能力去面对了。 他以前之所以一直不敢浏览荆正威的记忆,除了因为他觉得‘关我屁事’外,更重要是,他害怕自己代入荆正威施虐者的身份。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自控力的普通人,乐语害怕自己也能对荆正威那‘残暴的欢愉’感同身受。就像纯爱战神不敢看牛头人,生怕自己突然‘真香’。 但现在乐语,终于有勇气回忆荆正威那可悲的人生了。 母亲早亡父亲厌恶的童年; 修炼禁忌战法而扭曲的少年; 残忍自虐满腹仇恨的青年; 那一双双厌恨他的眼睛; 那一双双恐惧他的眼睛; 他因为悲痛而堕落,因为堕落而扭曲,因为扭曲而感到快乐。 他沉在泥潭了无法逃出来,最后干脆不挣扎,反而从泥潭里获取养分,如同蛆虫一样重生。 这个血腥暴虐的死法。 倒是适合作为荆正威的句号。 所有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局。 只是…… 黑暗中,乐语睁开了双眼。 荆正威,你任由命运随意摆弄,是你的自由。 但是,我要反抗,也是我的权利! 死人的回忆,就别这么不合时宜地出来聒噪了! 你堕落绝望的轻生思维,别成为我战斗的障碍! 嘶啦! 琴乐阴疯狂乐章的最后一击交叉撕咬,将乐语整个人打得后退浮空。他心里依旧无比冷静,强忍着几乎是一合眼皮就要睡过去的沉重,准备发动最后一次反扑! 直到此时此刻,乐语仍未放弃! 黑暗对琴乐阴效果拔群! 琴乐阴除了抓住他锁骨的第一下以外,后面的连招几乎都没有用过光爆,不然乐语早就被他削成人棍了,只能老老实实换乘四号机。 可以看出,琴乐阴就算体内有应对黑暗的光辉,但数量极少,源远比不上白发刺客,顶多只能满足他发出一下攻击。 所以乐语还没死,他感觉自己也就是重伤,还有得救! 而且他已经透过刚才的攻势,完全洞悉琴乐阴的位置! 虽然他也知道,如果就这样在这里死去,或许会更加轻松。以荆正威这副半残之躯,回去治好也是浪费医药费。 但乐语今晚,并不是为了死而逃跑。 如果不需要打赢,那一开始就不要战斗。 能被原谅的失败,哪里都不存在。 琴乐阴。 跟着荆正威一起下地狱吧! 维持了足足数个呼吸的黑暗,在这个瞬间突然消失。 当琴乐阴的眼皮再次被月华浸染的时候,浮空的乐语已经发出绝体绝命的一击,右手如爪往前一勾。 无相战法。 魔手! 哪怕琴乐阴瞬间就开始凝聚光甲,但仍然晚了一步,被这分秒不差的魔手贯穿了胸膛。 “嗬!” 琴乐阴按着胸膛,咳出一口血沫跪了下来。 乐语跌落到地上,一身血污浸满地面。 “荆,哈,正威,哈哈……”琴乐阴看着自己心脏处的伤口,又像是哭泣又像是大笑:“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乐语瞪大眼睛,撑起自己的身体勉强站了起来。 他赢了。 最后一击,彻底洞穿了琴乐阴的心脏,哪怕辉耀武者恢复能力强,但心脏这种致命伤也绝不是单靠高速细胞分裂就能自愈的伤势。 他赢了。 白夜的人应该在找他,只要挨到医官过来,那他就算是一滩烂肉也能活过来,过两天还能跟青岚一起打牌使其娇羞。 他赢了。 《未来回响》不会断更,东阳区的改革会继续,他会在这里将前世的东西一一搬运过来,让一件件熟悉的事物出现在这片大地上,让这里成为他的家乡…… 他…赢…了… “咳咳!” 乐语忽然感觉到呼吸不畅,咳出两口血沫,连拥有冰血体质的他都感觉到呼吸不畅,说明差不多不能呼吸了。 他往脖子抹了抹,发现满手都是血污。 他仔细聆听,发现喉管那里呼呼生风,肺部挤压的空气在喉管破洞里就逛出去了,喉管旁边破裂的血管浸入到肺部之中,更是加剧他的呼吸困难。 或者说已经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大脑逐渐开始缺氧。 琴乐阴的最后一击。 将他的喉咙彻底撕烂了。 只是乐语的‘冰血体质’过于强悍,令他根本注意不到这种不疼不痒的小细节,支撑着他打出最后的反击。 所以,我这次算是被‘冰血体质’坑了? 乐语徒劳地捂住脖子,无力地倒在地上,沉重的眼皮似乎在不停打架,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嗒。 嗒。 琴乐阴一步一步爬过来,爬到乐语身边,倒在他的血泊上,面对面地躺着。 “我们被彼此吸引,如水滴,如星辰。” “我们对彼此排斥,如磁铁,如肤色。” “荆正威,下面应该有很多人在等你,不过别担心,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是一群臭鱼烂虾,死了之后就更不用怕,我会陪你一起去收拾他们……” “我们一起开始……新的旅程吧。” 哦呼。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我死了,琴乐阴也死了,但死而替生怎么发动?我百分之九十的血量都是他造成的伤害。 DPS排名第二的是谁? 铁先生? 还是那两个小鬼头? 还是说…… 我会就这样死了吗? 不知道是被荆正威的思维影响,还是乐语就是这么想的,他忽然觉得这个主意好像也不错。 不用继续坚持。 不用继续努力。 也不用继续回家。 往乐观点想,我说不定死了就可以回到那个有wifi电脑游戏的世界了呢? 往悲观点想,这个世界说不定有阴曹地府,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你有种就再杀我一次》。 遗憾的是,没有来得及跟他们好好告别。 而且…… 乐语偏过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血发恬静的琴乐阴。 我也累了。 “咝…咝…”他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琴乐阴明白他的意思:“待会见。” 乐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世。 也可能是一瞬。 他忽然感觉到嘴巴里咕哝咕哝地喝着什么。 他下意识想吐出来,但又觉得这股味道异常甘甜,下意识地多喝了几口。 乐语睁开眼了。 他看见荆正威那张血肉模糊的安详睡脸。 他看见自己正如饥似渴地喝着荆正威流出来的血液,他每喝一口,就感觉到光线自动流入到伤口里填补一分,受损的心脏也强行跳动起来。 血饮八稻流,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所以,琴乐阴,你居然直到我死之前的最后一秒都还想骗我…… 你真的是…… 真的是…… 忽然,乐语感觉自己的脸庞被一滴滴大珠小珠砸脸。 是血? 是雨。 乌云密布的夜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暴风雨,来自东海的黄金之风终于为酷热的玄烛郡带来降温的阵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痛打乐语的脸庞,洗干净他的身上的血污。 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昏沉沉地似乎随时都会睡着,不过乐语也没想动。 他任由自己继续喝着荆正威的血,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进入他嘴里都是雨。 最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得就像是一个被爹妈拿走压岁钱又不敢发脾气的孩子。 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别下这么应景的雨啊。” (第二卷完) ------------ 第二卷总结and请假 没有什么比写总结更能让人兴奋的了。 这种光明正大摸鱼的感觉,是真的舒服。 当我写下「第二卷完」的时候,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假如这本书可以漫改的话,那荆正威第一次去天府酒楼,第一次与琴乐阴、听朝早、罗镇、泉新、兰坚博等人会面时,应该要拍一张合照。 在乐语躺在雨里无语问苍天的时候,这时候画面就弹出他们银血二代的枯黄合照,在雨水打湿,大家的面容一个接着一个变得模糊不清,然后中间忽然被火焰烧开,化为一行燃烧的文字: 「所有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局」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明白那种意境,这种大家初见时朝气蓬勃,到最后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是真的爽(?)。 对了,说到爽。 听日依稀记得自己是想要写爽文的。 实际上。 也的确写爽文了。 什么,难道荆正威强夺家产,君临银血,狐假虎威,借势压人,嚣张跋扈,东阳不败,唯我独尊,报酬不过夜,这还不够爽吗?! 最后还跨级杀敌,以中级暗算高级,简直就是不屈白银反杀荣耀黄金,这还不爽吗! 对吧,听日的确写爽文了(雾)。 好吧,不开玩笑了。 在经过第一卷的‘示范’,以及荆正威身上插了那么多旗子,大家都知道三号机是必定要报废。 或许会有人希望, 三号机不如就这样有个好结局算了, 功成身退然后带着老婆找神魔之井回老家, 这本书直接完结了(好啊好啊)。 但是呢,但是。 听日还是想写这种拨人心弦的剧情。 按照正统英雄史诗,一个英雄应该有崛起、巅峰、衰亡三个阶段。而目前大多数,都是只有前两个阶段,甚至全程只有中间阶段,出场就是巅峰,一直都是巅峰,强的不行。 不要误会,听日也爱看这种,大家都是老俗人老涩批了,喜欢看一些充满想象力的同时还能让你爽的荡气回肠的,合情合理嘛。 只是呢。 除了这种横推万古的爽以外,听日也喜欢那种英雄末路的无常感。 那种‘意难平’。 犹记得第一次看青少年版三国演义,看见诸葛亮星陨五丈原,听日就感觉心塞塞的,一整天都精神恍惚。 倒不是悲伤,更多的是‘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意难平的感觉,也让三国成为最多穿越客光顾的时代。 什么‘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笑个屁,老子就要回去改变历史。 遗憾,就要弥补。 理想,就要达成。 意难平,就一直平到自己舒服为止。 而这就是听日想写的东西了。 写完第一卷的时候,听日其实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动笔写这本书,直到第二卷写了一大半,听日才终于明白。 我想写英雄的崛起,英雄的巅峰,以及英雄的末路。 我想写末路时的众生百态,勇气的赞歌,坚守的意志,离别的伤悲,以及重逢的喜悦。 我想写遗憾最终会被弥补,理想最终会被实现,意难平终究付笑谈中。 正因为有死亡,所以才有那么不朽。 所以发便当也是合情合理的。 也许会有人说这是跪在真实……好吧好吧,听日也承认自己这个XP系统好像有点奇怪,真实就真实吧。 不过市场已经暴打我一顿了,这成绩就是对我最好的痛斥,硬是在这个轻松文当道的时代逆流而行,属实是听日傻叉,大家骂的时候请轻一点,最好将骂人的话换成‘爱你’。 说起来,大家可能看的时候没感觉到,但第二卷其实是变过大纲的。 听日最初的想法,是非常传统的‘刺客’。 就是让乐语换几次身份,不停在玄烛郡搞事,最后直面银血会会长,帅气地说出‘既然你把人当成机器,就休怪齿轮冷酷无情’,然后一刀将银血会会长咔擦。 听起来是不是感觉还蛮武侠蛮爽的? 但是写着写着,听日突然感觉这种剧情不够劲。 而最后呈现给大家的,便是三号机变成了银血会会长,然后被人帅气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死得老惨了。 所以第二卷后面可能是听日的替身写的,听日就是个敲键盘的,什么都不懂。 顺便请问一下有没有什么直接让替身码字的办法,听日不想敲键盘了。 好,闲聊结束,接下来说一下剧情。 首先,第二卷出场的银血会人物几乎全灭,只有听家幸存。 或许会有人问:“为什么就只有听家活下来了?” 答:看看我的笔名,这是黑哨。 以及很多人问:“乐语换了座驾,那青岚怎么办?” 答:只能说感情线不会毒,不会绿,顶多就是胃抽筋。顺带一提,别忘了我是什么作者啊! 还有就是,当听日说这本书要改名字的时候,很多人在本章说提议改成《蓝炎传》。 读者们明察秋毫,意识到蓝炎的特殊属性,听日感觉很棒。 不过似乎很多人觉得蓝炎是终极大BOSS,听日觉得需要先澄清一下。 蓝炎第一卷坑了一号机,但是在第二卷几乎算是被三号机和四号机都坑过了,在未来也会在「盟友、肥羊、敌人」这几个角色之间来回切换,可以算是贯穿整本书的角色。 但蓝炎这个角色特别之处在于,他可以说是这本书的压轴座驾。 正如听日刚才所说,英雄的崛起、英雄的巅峰、英雄的末路,这三个步骤一般由乐语亲自来完成。 但蓝炎是不一样的。 他会自己完成崛起,自己走上巅峰,最终在成就当世第一超跑的关键时候,再由乐语全款入手。 而且。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听日只想了两个人的剧情。 一个是千羽流。 另一个就是蓝炎。 听日自己也很期待蓝炎卷。 当然。 前提是这本书能写到后面(雾)。 最后就是请一两天假,虽说是请假,但还是会更新刺客after,刺客extra,将刺客卷的坑全部填完才会开第三卷。 第三卷的主线其实有点头绪了,但还是有些细节需要推敲,而且卷首语也没敲定。 其实这本书的写作方法跟小世界后期很像,但小世界可以用日常来延长思考时间,但这本非要搞什么卷名和卷首语,所以就没法拖延了…… 所以就多考(摸)虑(鱼)一会儿。 不过卷名倒是想好了。 第三卷,忠臣。 ------------------------- 「第二卷完成。」 「成功将《刺客》卷完结——60分;」 「总字数190章:是第一卷的三倍——5分;」 「终于精品:下本书还不写轻松文我就是狗——5分」 「悬赏令:没有新盟主,所以不用加更——0分;」 「十万收:收订比属实丢人——0分;」 「榜单看不见我:在作者群甚至会被大佬们欺负——0分;」 「本章说很少:沉默就是答案,忽略就是答案,没有主动就是答案,我早就知道了——0分。」 「合计评分为70分,评价为尚算优秀。」 「本次任务评分:70分(尚算优秀),任务最高评分:70分(尚算优秀)」 「因为玩家获得尚算优秀评价,达到隐藏要求,将获得本游戏隐藏支线任务信息」 「支线任务:发粪涂墙——打字姬狂暴,天天爆更!」 「支线任务:后宫无敌——恋爱脑启动,儿女情长!」 「支线任务:拉拢书友——书友群建立,抱紧大腿!」 「支线任务:另谋出路——作者后台,注册新号,创建新书!」 「支线任务:找人包养——FF14启动,对马岛启动,P5S启动!」 「你是否选择将此结果作为最终结果上传?上传成功后你可获得符合评价等级的功勋和专属奖励。」 「否」 「这本书,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 第261章 刺客after 唯一能到达黎明的方法,就是经历十小时的黑暗。 现在,晨晖破晓,黑暗褪去。 天终于亮了。 太阳照常升起。 暴风雨过后的玄烛郡,空气里满是清新的味道,凉爽的海风轻轻吹拂,抚平了所有的不平。 也许有些人已经消失了,但他们热爱的事物将永远延续。 这座弃置多日的宅邸,再次迎来它的女主人。 嗒嗒。 穿过月子来到卧室门口,牧晴眉刚举起手想敲门,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莫名的紧张感如同无形之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一来,她没有带来好消息。 二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里面的人。 在昨晚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玄烛郡最强的崽,虽然望海公府有登峰造极境的铜铁先生,但她一直不觉得自己需要跟他们正面对上,而且再强的武者也是人,是人就能打得过,她一点都不虚。 结果就是铁先生杀过来的时候,她不仅无法拖慢铁先生的脚步,甚至连自保都得看对方是否有杀意。 废物。 大废物。 钢铁废物。 虽然牧晴眉从来没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但尹冥鸿之所以会让她待在内圈,就是寄望她能守护他们的安全。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反而是厚颜无耻地活了下来。 那个不该死的人,却…… “是晴眉吗?进来吧。” 房间里的声音打断了牧晴眉低落的情绪,牧晴眉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表情平静,推开门进去。 明媚的晨光穿过窗户,晒着放有两个枕头的双人床。空气里弥漫着清新淡雅的味道,房间里的配饰装潢充满慵懒休闲的格调,风铃晃动发出空灵的音调,坐在书桌前的少女侧过身看向她,露出恬静的微笑。 “你比上班的时候漂亮多了。”她笑道。 牧晴眉脸一红,她在报社上班的时候都是通过战法暂时改变脸部肌肉来易容,下班再换回去,用来提防未知的观察追踪,现在大家都摊牌了,她自然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不过听到青岚这句话,她心里那些压抑不安顿时消散大半,蹦蹦跳跳走过去说道:“青岚姐你还没睡啊……哎?你在写什么?” “嗯,有点不习惯,躺下来也睡不着……”青岚没有遮掩的打算,大大方方让牧晴眉看看自己的作品:“你也过来看看我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牧晴眉以为青岚认床,也没多在意,搬过椅子坐在旁边,低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五月上旬,阴音隐与玄烛白夜第一次接触」 「五月中旬,阴音隐与玄烛白夜第二次接触」 「六月初,阴音隐与白夜合谋火烧半城区」 「六月中旬……」 上面写的,赫然是阴音隐跟玄烛白夜一次次接触合作记录。 “青岚姐你,为什么……” “我只是怕我忘了。”青岚拿起墨水笔,温柔问道:“还有什么疏漏之处吗?” 牧晴眉眨眨眼睛,傻傻地看着青岚。 其实她昨晚就隐隐有所预料,只是文虹在她们面前说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最重要是荆正威直到最后一刻也依然在维持这个美好的故事,所以她才强行令自己不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那个荒诞的,滑稽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可能性。 她忽然牵住青岚的手:“我们这几天就赶紧恢复报社的运作,争取下一期就刊登荆会长的报道,好不好?” “报道什么?” “报道荆会长就是一直在帮助白夜的阴音隐——” “除了你们,还有谁会知道阴音隐这个名字?”青岚抽回自己的手,摇摇头:“现在大家好不容易推翻了银血会,你又告诉他们银血会会长其实是一直在帮助他们……他们千辛万苦凝聚起来的众志成城,不能这么轻易就破坏。” “除非……”青岚忽然眼睛扑闪扑闪地发亮:“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 面对青岚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牧晴眉忽然有点不敢对视,装作认真看《阴音隐任务列表》移开视线,说道:“多亏昨晚凌晨的大雨,内城区的火势现在基本已经扑灭了,外城区基本没有受灾。” “那内城区的人呢?”青岚担忧道:“该不会……” “白夜已经组织了工人护卫队维持治安,一方面负责收监那些需要审判的权贵富商地主,一方面保护他们的安全。” 牧晴眉保证道:“仇恨的宣泄已经结束。在天亮之后,白夜就已经在恢复起秩序,让大家回家休息准备复工复产。罪有应得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无辜的人也会获得应有的待遇。” “晴眉,我想扩大记者部。”青岚忽然说道:“他跟我说过,舆论是公权力的天然枷锁。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白夜,我需要自己亲眼见证你们的诚意。” 牧晴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继续说道:“银血会大多数人都伏法了,除了听家连夜坐船潜逃,其他家族商会几乎都没逃掉,要么是组织镇压的时候因为侍卫奴仆临阵叛乱而被擒,要么干脆就是逃亡的时候被我们抓住,只有极少数人逃了出去。” 青岚忽然问道:“丝萝现在在哪?” “她去找望海公府的人,”牧晴眉说道:“不过望海公府还有一位登峰造极境的武者,他是当晚唯一一个杀出内城区的人,望海公府的大人物似乎跟着他一起混入外城区,现在城门已经加紧排查,但应该是抓不到他们了。” “她……” “有我们的人在旁边保护她,放心。”牧晴眉知道青岚的忧虑:“在她昨晚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白夜就一定会保护她。” 青岚又问了一些报社的事,牧晴眉一一作答后,她才轻声问道:“那……有没有他的消息……” 牧晴眉沉默片刻,直到青岚眼里的光逐渐暗淡才说道:“……好消息是我们没找到他的尸体,坏消息是我们没找到他的人。” 这个结果显然已经超出青岚的心理预期,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牧晴眉忍不住问道:“所以真的不用澄清荆会长的清白吗?” “他并不在意这些事。”青岚低头,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清白无暇的纸张上,将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勾勒起璀璨的金边:“而且,他很喜欢这场戏。” “在他回来之前,就让我们继续演好这场戏吧。” 牧晴眉看着青岚那精致闪亮的神情,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也老大不小,是不是也该来一段甜甜的恋爱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阴音……按照荆会长跟白夜的约定,我们其实是应该要送你去炎京的,只是现在诸事繁忙抽不出人手。” “等一段时间后,我们尽量为你取回荆会长的财产,然后就派人陪你去炎京——” “不,”青岚摇摇头:“我不去炎京。” 牧晴眉并不惊讶:“真的不去吗,白夜接管东阳后,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他这份委托也是为你着想……” “但他教了我自尊自爱,自信自立,并不是让我偷生,”青岚看着她,脸容里不见丝毫悲伤,只有朝阳般的坚定:“而是让我重生。” “我会留在这里,继续做好报社总编的职责,守望这片他为之奋斗的土地,然后……” “等他回来。” 牧晴眉注视着青岚温柔恬静的表情,看着看着眼睛忽然就红起来了,呜哇一声抱住青岚蹭来蹭去。 青岚哭笑不得:“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但是,但是……” 牧晴眉一副流泪猫猫头的模样,抽了抽鼻子:“你们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还没结局呢。”青岚点了点她的额头:“他说过,哪怕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行啦,你出去忙吧,我还要再写……” “不行!”牧晴眉擦了擦眼泪,将青岚抱上床:“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昨晚又一晚没睡,赶紧睡觉养足精神!” “其实我不——” “其实我也困了。”牧晴眉打了个哈欠,赶紧脱了靴子翻到床上:“我也在这里休息一会,等看你睡着了我再走。” 青岚有些无奈,最终还是接受了牧晴眉这份好意,乖乖躺在床上,但没过几秒她忽然说道:“阴音隐。” “嗯?” “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特别含义?”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据说是一位刺客的名字。”牧晴眉老老实实说道:“他曾经为白夜工作,但也犯了很大的过错,白夜都在通缉他,不知道荆会长为什么非要用他的名字联络白夜。” 青岚喃喃道:“刺客吗……或许,这就是他的所想吧。” 牧晴眉一怔,旋即忍不住笑道:“如果他是刺客的话,那他就是……最强的刺客。” 以人民为刃。 以文章磨锋。 以白夜作鞘。 他只用一次。 就让这片笼罩东阳大地一百多年的银血乌云。 彻底烟消云散。 忽然,牧晴眉觉得阴音隐和荆正威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 都有过利国利民的功劳; 也有过倒行逆施的过错; 甚至到最后,都消失得默默无闻,无影无踪…… 那么他们的区别是什么?是荆正威能在轰轰烈烈的暴乱之夜落幕,而阴音隐则是只能葬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土堆里? 忽然,牧晴眉感觉到怀里钻进了一个温暖的人儿。 她低头一看,发现青岚已经睡着了,但身体却自然而然侧过来搭在她身上,脑袋轻轻贴着她的胸怀。 青岚睫毛微微颤动,略微紧绷的脸容缓缓放松下来,睡得香甜静谧。 牧晴眉眨眨眼睛,忽然想起青岚刚才说过的话。 ‘有点不习惯,躺下来也睡不着。’ 她弹了一下无相神枪,远远拉上窗帘,免得阳光晒醒这个好不容易睡着的可爱姐姐。 或许。 这才是荆正威与阴音隐的区别。 ------------ 第262章 刺客extra(1/3) 有些结局,只是死亡的序幕。 玄烛郡外城区,宏鑫记杂碎店。 所谓杂碎,即猪杂牛杂鸡杂,畜生的好肉好部位价格高昂,而杂碎因为难以清洗味道腥臭而令人不喜,不过东阳玄烛作为贸易大港,并且还是香料生产地,不知多少奴仆在东阳土地上摘香料,因此其他地方价比黄金的香料,在这里反倒便宜。 用香料捯饬后的杂碎,成为普通人解馋的美食,大门石街也有不少杂碎店,不过名气最大的杂碎店还得数宏鑫记,几代人传承的百年老店,深受外城人民的信赖。 也深受黑帮分子的青睐。 跟上等人会选择包间密谈不一样,黑帮谈判靠的是人数和气势。每当有黑帮需要谈判,都会直接清场宏鑫记。 两方摆平车马坐下来,吃一锅杂碎,谈一场生意。 今晚来宏鑫记吃杂碎谈判的黑帮,分别是青虹帮和黑日会。 杂碎,没人吃。 生意,谈完了。 “荆正风,这就是青虹帮的意思?”赤膊裸衣的武仁兴躺在地上,看着顶着自己脑门的铳口,脸色阴沉但毫无惧色:“现在我们两家是唇亡齿寒,你选择现在用铳怼着我,很快白夜的人也会用铳怼着你。” 诺大一间宏鑫记,现在已经一盘狼藉,桌椅散落一地,热腾腾又浓香四溢的杂碎汤倒得到处都是。黑日会的帮众都拿出刀子棍棒等凶器,然而他们非但没有喊打喊杀,反而是满脸畏怯地后退找掩体。 因为青虹帮的人,拿的是铳。 “谁跟你唇亡齿寒了。” 荆正风坐在武仁兴的腹肌上,嘲讽道:“你还真以为你这个劳什子黑日会跟我们青虹帮齐名了?还唇亡齿寒,我们跟你们这群烂仔压根就不是同一张嘴的。” 青虹帮,是玄烛郡第一黑帮。 黑日会,也是玄烛郡第一黑帮。 之所以有两个第一,是因为这两个帮会从来没有争斗过,而且范围也不一样——青虹帮的主要成员是码头工人和周边街市苦力,虽然也要收保护费占地盘,但也会维护周近安全,算是玄烛郡治安不足的补充。 而黑日会则是所有非法项目都做了个遍,外城区的地沟流氓基本都成为黑日会的打手,而黑日会对码头那群苦哈哈也没兴趣,他们的服务对象是那群追求刺激的有钱人。 毕竟有钱人在香雪海不归楼吃腻了山珍海味,也会想来吃吃外城区的杂碎。 虽然说都是第一黑帮,但黑日会其实是隐隐凌驾于青虹帮的,毕竟黑日会的人都是有一天算一天的混混,要钱不要命,根本不怕惹事。 不过青虹帮也不怕事,而且银血会也在后面阻止这两个帮派的摩擦,而两个黑帮也很有默契地你走独木桥,我走阳光道——谁都知道,一旦外城区真正出现了‘第一黑帮’,那就是银血会下场碾压小朋友的时候了。 “抱上大腿,说话就是硬气。”武仁兴冷笑道:“这铳是白夜给你们的吧?他们不方便也没时间来解决我们,就让你们来黑吃黑?但你听说过一个词,叫兔死狗烹吗?” “没,老子没读过书。”荆正风直接用铳抽了他一巴掌:“想放屁就快点放。” 脸上被打出了红印,武仁兴也不恼,“你以为白夜真的会让你们青虹帮继续维持下去?你们帮白夜解决了黑日会,维持了这段时间的平安,而白夜完全掌控玄烛郡,那就是他们对你动手的时候。” “但是,只要我们黑日会存在一天,他们就需要用你们青虹帮来钳制我们。家里老鼠都死光了,主人家当然就不需要猫了,反过来说,只要老鼠一直存在,猫就会被主人养的白白胖胖。” 荆正风哦了一声:“所以你想让我放了你,然后要挟白夜给更多钱更多铳?武仁兴,你看老子像是傻逼吗?” “我可以给你一只手,至于其他人的人头,你想要几个拿几个。”武仁兴平静说道:“你当然不能空手而归,但你也不能抓了我这只鼠王。我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白夜就需要你们青虹帮继续维持玄烛郡的地下只需。” 荆正风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武仁兴认为他心动了,旋即低声说道:“火烧玄烛那一晚,除了白夜的人以外,还有一位工人主管也因为统率战斗而获得很高的声望,你知道吧?” “我这次喊你们青虹帮来,本就是想合我们两家之力,一起扶持他上位。我就不说感情那些屁话了,我只说明一点:他上位后为了遏制住白夜的势力,肯定会死保我们两帮。” “这样的结局,对你我都好。命运这种东西,与其让别人审判,还不如由自己掌握在手里。” “荆正风,我知道你……青虹帮的三当家,荆家的私生子,荆正威的四弟,但是却没继承荆家半毛钱家产,从小就在外城区吃尽苦头长大。”武仁兴低声说道:“你跟我很像,但我比你更惨——因为你从来没在荆家享受过,而我直到九岁前连撒尿都有女仆帮忙扶。” “出身高贵的我们,最终都沦落到这个泥坑里。荆家人看你不起,那些上等人看我们不起,但他们这些躺在草坪上的,坐在树下的,飞翔在蓝天里的人,有什么资格批判挣扎在泥坑里的我们?他们不配!” “就这样继续屈居人下,浑浑噩噩地活在泥坑里,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 “命中注定,我不该是这样的命,你也一样。” 荆正风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抬起铳口,从他身上站起来,朝手下说道:“去,帮武会长穿衣服。” 武仁兴暗暗松了一口气,任由青虹帮众为他披上外套,不过他也很自觉:“把我的手拿去吧,你总得跟白夜一个交代——” “不必了。” 青虹帮众忽然抓住武仁兴的肩膀,荆正风拿起手下递过来的短管霰弹铳,堵住他胸口就是一铳。 一声爆响,武仁兴后背崩出七八个弹孔,鲜血将外套染成黑色。 武仁兴一言不发地看着荆正风,但眼神已经将他的疑惑不解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只是不想给老板添麻烦,”荆正风叹了口气:“你连衣服都不穿,这血流一地多难看。”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畜生似的,天天赤身裸体,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武仁兴跪倒在地上呕血,脸色怨憎:“你……白夜……” “随风摇摆固然是优秀的能力,但从一而终也是可贵的品质。”荆正风蹲下来跟他说道:“老子知道自己没什么心眼,所以才不想跟那群狗屎兄弟争家产。” “既然帮主押注白夜,老子好歹是他养大的,总不能跟他反着来吧?赌赢了我给他养老送终,赌输了大不了去码头做苦力。” “我跟你不一样,老子撒尿不扶的,想怎么尿,就怎么尿。我既然活在这个地方,就算这里是屎坑,老子也没打算变成苍蝇飞走。” “对了,白夜还告诉我。”荆正风拿过一个碗,放在武仁兴的嘴巴下面,接住他流出来的血水:“他们说,荆正威其实是一个好人。” “我大哥居然是个好人。”他感叹道:“老子可能不是傻逼,但他肯定是个大傻逼。” 武仁兴似是赞同似是晕眩地点点头。 “不过老子最佩服的,也是傻逼。”荆正风低声说道:“我固然当不成好人,但也没想过当坏人。我讲究的,不过是顺心意三个字。” “那晚我敢在荆家跟荆正威顶嘴,今晚我也敢顶你个肺。” “我觉得跟白夜那群人相处,比跟你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合作要好多了。” “下去之后,记得帮我跟荆青蚨那个王八蛋问好。” 荆正风站起来打了个响指:“别让这群烂仔活着走出去浪费阳光。” 砰砰砰—— 随着铳声乱响,黑日会帮众纷纷倒下,黄的白的红的流满一地,与浓香四溢的猪杂牛杂鸡杂混在一起,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荆正风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弓成虾米的武仁兴:“我现在可以让你流血流到死,也可以给你补一铳。如果你想快点解脱,就讲声多谢巡刑卫二队长吧。” 巡刑卫…… 武仁兴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多谢……巡刑卫……二队长……” 砰。 命运,与其说是注定。 不如说是自己忘了在何时做了选择。 ------------ 第263章 刺客extra(2/3) 有些结局,与死亡无关。 晨风区,星刻郡。 下午时分,刚从线人里拿到重要情报的高进,发现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 已经将执剑战法修炼至登堂入室的他,精神力已经高涨到足以感应他人的目光,等闲跟踪者根本无法躲过他的感知。 他在市场里左拐右拐,试图甩开跟踪者,但跟踪者居然一点都没落下,非但没有甩掉,反倒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高进心里一沉,心知跟踪者里至少有一人是狼鹰战法的武者。狼鹰武者一旦盯上目标,只要目标还在视线范围内,就绝不会跟丢。 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也意味着跟踪者已经察觉到他察觉到跟踪了。他们恐怕是放弃找到白夜秘密据点的打算,而是要直接拿下他严刑拷打。 就在高进准备强行逃跑的时候,市场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头涌涌的商店。他眼睛一亮,看了一眼店招牌—— ‘霏微堂’ 虽然不知道卖什么的,但他需要借助这间商店来甩掉跟踪者,便依仗自己的身体素质强行挤进商店里,引得客人们脏话不已。 跟踪者眼看不妙,立马跑到店前大吼:“统计司办案,让开!让开!” 统计司! 客人们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像被泼了屎水一样匆忙退出店外。两名统计司干员紧紧盯着走出来的人群,没找到目标人员,但店里也只剩下店主两夫妻。 “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吗?”干员厉声质问。 店主连忙指了指幕帘遮蔽的后房:“后面是库房,库房里有个窗户。” “那刚才有人进库房吗?” “刚才客人太多了,没留意。” 干员进了库房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一个打开的窗户。他们对视一眼,连忙从窗户里跳出去继续追。 看见店铺并不是因为犯法而被统计司找麻烦,客人们顿时安心了,不过这时候店主却是一脸歉意地出来说道:“各位抱歉,妻子刚才受了点惊吓,需要休息,客人们如果想继续光顾小店,请明天再来,抱歉抱歉。” 大家一看,发现店里的老板娘的确是脸色苍白我见犹怜,又想到统计司干员的威势,纷纷理解地点点头,各自散去。 店主将店铺门关好,到后房里关好窗户,然后敲了敲柜台:“没人了,出来吧。” 柜台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只见一个人影蜷缩狭窄柜子里,正是高进。 他连忙跑出来整理衣服,抱拳说道:“感谢贤伉俪出手相助,我现在就走,绝不为你们添麻烦。救命之恩,日后必定想报!” 老板娘笑了笑不说话,店主好奇问道:“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还不是统计司的走狗。”说到这个,高进就一脸阴翳:“没了蓝炎奎照,一样有小人奸贼为非作歹……不过这些事与你们无关,虽然我很感激你们,但下次如果再发生这些事,我宁愿你们不要冒险救我也要置身事外。” “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次是我技不如人才会被他们盯上。万一连累你们两位,我又没办法保护你们,那我就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老板娘在店主耳边说了几句话,店主点点头,问道:“那用你的救命之恩作为投名状,可以让我们加入你们组织吗?” “啊?”高进一愣,下意识摇摇头,但旋即又说道:“为什么?我们的事业是很危险的……” “我们本来以为星刻郡比较安全才来这里,”店主苦笑道:“结果这天底下就没有必定安全的地方。跟强权比起来,谁都是危险的,与其单打独斗,还不如找组织。” “而且,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白夜行者吧?” “你们不是晨风人?” “我们来自东阳。”店主摊摊手:“这是一间东阳杂货店。” 高进这时候才有时间观察店铺货物:香烟、香料、打火机……都是一些星刻郡比较少见的玩意,而且价格不贵,难怪客似云来。 虽然店主这种自荐自己加入组织的例子特别少见,而且很大概率是间谍,但高进想了想,说道:“我会跟组织汇报你们的情况,经过调查后,确认你们符合资格,我们会派人跟你接触洽谈。你那个,请问贵姓大名?” “我是荆正堂,她是我内人,荆霏微。”年轻店主介绍道。 老板娘微微弯腰施礼,高进连忙回礼:“荆老板好,荆夫人好。因为时机原因,我只能下次见面才能将名字告诉你们了。” “莫叫我老板,我才不是老板呢,叫我正堂就好。”年轻店主笑道:“我这里有几套衣服,你穿一套换装出去吧,也好遮掩身份。” 一想到未来大家可能是同志,高进也没推辞:“那我就叨扰了。” 他们聊了一会,高进忽然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老板娘,问道:“尊夫人一直没说话,是不是……?” “不,不是。”店主连忙道:“她就是不爱说话。” “请不要讳疾忌医。”高进严肃说道:“我认识几位内景战法高超的医官,如果尊夫人嗓子哑了或者有其他疾病,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淦你娘,你娘才哑了,你全家都哑了,你祖宗十八代都哑了!” 高进顿时懵逼了。 店主哎呀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高进挖了挖耳朵,看了看娴静贤淑漂亮的老板娘,一脸不可思议:“我刚才好像听到了……” “抱歉,”店主笑道:“她就是这个性子,嘴巴很臭,说话很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好啊荆正堂,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全家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老娘真是傻了眼……”发现已经暴露了,霏微也不客气了,顿时场面是舌绽莲花,地涌金莲,横推万古,惊艳时空。 店主连忙推高进离开,高进傻眼看着他们两,眼里尽是询问之意。 “她从小就是这样,不用这种伤害别人的方式就保护不了自己,”店主小声说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温柔起来比谁都温柔,但嘴上就是要咄咄逼人。” “用她的说法,她其实是在跟我练习说再见。她从不相信什么真善美,觉得天底下都是坏人,假如我哪天抛弃她,她反倒是会改掉这个脾性。” “但我喜欢她。” 虽然很不礼貌,但高进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店主想了想,“我之前看到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反,反差,反差萌?哎,好像也不对……” “嗯……对了!征服这种嘴上不服输但身体很老实的女人,会让人很有成就感!” 高进一副‘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啥’模样,店主笑了笑,让他从窗户离开,说道:“爱情是很多种多样的,就像我大哥,居然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一片小面包……” 店主的表情有些后悔,又有些无奈,轻声叹息:“……按理说他应该会因为琴日而失去……” 后面的话高进听不清了,他刚走两步,忽然听见店铺传来说话声: “站了一天好累啊,帮我按按腿呗。” “我不累吗?” “那我帮你按按吧。” “滚滚,坐下,我才不想帮你按腿呢,只是不想让你碰我……”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我们今晚分房睡吧。” “好,好啊,我求之不得,早就不想跟你睡一张床了。” “那就说好了,不能反悔哦。” “好,好,当然好,我早,早就知道你荆正堂是个人渣,早就嫌弃我了,玩腻我了,我,我……” “别哭了别哭了,我最喜欢霏微了,怎么会嫌弃你呢,我还要跟你白头到老呢。” “我才不信你呢!” 高进听得大开眼界,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赶紧溜了。 爱情真的是多种多样呢,他心想。 但荆正堂的大哥居然喜欢小面包,这也太怪了吧? ------------ 第264章 刺客extra(3/3) 有些结局,是写在坟墓上的。 玄烛郡外,重生墓园。 这是一座新墓园,名字由来自然是跟燃尽银血的那一晚起义有关,大家认为那一晚过后,玄烛郡获得了重生,因此将这座新墓园起名为‘重生’,希望安葬在这里的义士能安息。 除了在起义中战死的义士外,更多死者其实是银血商人的家人、奴仆、侍卫,不过人死如灯灭,他们的尸体也会被运到重生墓园安葬,不过只是不会有人出钱给他们买棺材刻墓碑罢了。 重生墓园有一位守墓人,名叫守叔。 一般人是不太愿意在墓园里工作,辉耀人强大的精神会让他们在黑夜墓园里产生幻觉,长期的精神不振甚至会削减寿命。但守叔却是能在墓园里怡然自得,他养了一条狗,每天就挖坟,刻碑,以及看报纸。 有人发现,守叔每天早上都会去墓园深处,给两座坟上香。 那两座坟并没有名字,只有姓氏。 一座荆坟。 一座太坟。 …… …… 有些结局,是永远写不上句号。 “这里就是水晶都?” 听晚见走下货船,看着港口附近表情紧张肤色黝黑的人们,四处张望:“水晶在哪里?” “在地里面。”听朝早跟上来说道:“这里以前有很多露天水晶矿,不过早就被挖干净了,只剩下几座矿藏比较深的矿洞,不过随着航海贸易又逐渐繁荣起来,被誉为‘斯嘉蒂之眼’。” “那么,你打算怎么在这里立足?”听朝早抱着双手说道:“父亲说接下来由我们全权决定。” “老不死的这么好心?” “人生地不熟,多天的航行已经让他脑子转不动了,他怕我们联手让他溺死在便盘里。” “怎么可能,我们是他儿子,怎么会这么大逆不道,让他死的这么难看,”听晚见笑了笑:“让他抱个石头沉海,死的干干净净又不失诗意,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 “行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虽然说是玩笑,但听晚见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我们的帐,还没到清算的时候,等他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再让他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至于怎么做嘛……我们在这里办份报纸,宣扬一些自由啊,暴富啊,阶级仇恨的言论,你觉得怎么样?” 听朝早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兄长,听晚见嘻嘻一笑:“开玩笑啦,我又不是荆正威,没他那么好耐心,而且我看这里也不像是人人都识字的地方。哎,真是又穷又落后。” “想办法跟这里的执政官见一面,然后抓住他,引诱这里的地主贵族过来,然后一波杀干净吧。” 听家大少爷淡淡说道:“我们听家有铳有人,我也懒得跟一群野人尔虞我诈,直接铲除这里的上层贵族,然后开始盖庄园盖工厂吧,然后慢慢招兵买马,花费十几年时间,应该可以平推斯嘉蒂了。”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嘛,那就靠你,我的兄长大人。”听朝早哼哼说道。 “当然很简单,斯嘉蒂这个地方又穷又没人,也就只有我们这种失败者才会来这种地方,只不过……” “我打不过荆正威,还打不过一群野人?” 听朝早说道:“问题就是怎么开始第一步了……我们的人虽然会说斯嘉蒂语,但并没有什么人脉……” “敢问是听家的人吗?” 这时候岸边忽然走出一位中年辉耀人,远远打招呼问候,看穿着似乎是商人,听晚见示意让他过来,问道:“你认识我们?” “我认得听家的家徽。”中年人恭敬说道:“请问听大少爷在这里吗?” 听晚见和听朝早一阵错愕,听朝早忽然抢着道:“我就是听家大少爷。” 中年人问道:“敢问商人的本质是?” 听朝早一愣。 听晚见哈哈大笑:“商人,就是伤人。” 中年人顿时明白了,“见过听大少爷。” “行了,你是荆正武的手下?” “是。” “那你知道……?” “知道。”中年人平静说道:“荆正武少爷已死,但他给我们的指令里,已经包含他死亡的情况了。” 听晚见好奇问道:“他死了,你们居然还愿意遵从他的命令?” “此事无关忠诚,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好让听大少爷知道,我是斯嘉蒂抵抗组织的成员。”中年人低声说道:“这几年来,无数辉耀人被贩卖到斯嘉蒂,为奴为婢,生不如死,但因为恩典锁的束缚,以及斯嘉蒂人的血腥镇压,我们只能一直隐忍等待时机。” “荆正武少爷,就是我们要等待的时机之一。他跟我们承诺,只要有朝一日他继承荆家,就会组织兵力解放斯嘉蒂。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五年之内,听家也必定会来斯嘉蒂,到时候我们可以找听家援助兵力。” 听朝早看了兄长一眼:“这是你那位朋友的礼物。” “这是我们的约定。”听晚见看向大海,“我知道他记得,他知道我会来。” 他转头看向中年人:“那么,你能让我面见这里地位最高的贵族官员吗?” “水晶都最高执政官是斯温大公,”中年人抱拳说道:“我们可以安排你们见面,斯温大公一向欢迎辉耀人。你准备以什么身份与他会面?” “商人吧。”听晚见说道:“我们航行多日,需要先休整三天。我会派人跟着你,你这几天去安排好我们的会面,然后在三天后的晚上……” “我们这群商人,就会去伤人。” …… …… 有些结局,与死亡无关。 外城区一间小院子里,两个小孩子正在演练战法,哼哼哈哈地舞着比他们高两个头的齐眉棍,早上的阳光在他们身上流转,熠熠生辉。 忽然,他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齐齐转过头往院子门口一看,看见一个每天梦里都会梦见的身影,顿时直接扔掉齐眉棍飞奔过去。 “娘——” “娘你拿着什么啊,好香啊!” 看见小儿子第一时间过来抱住自己,大儿子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拿着的东西,米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蹲下来抱住他们,问道:“娘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读书练习战法啊?” “有——” “哥哥没有!” 少年顿时惊了,弟弟居然第一时间拆自己台,这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马上抓住弟弟的肩膀说道:“娘,他说谎,他才是每天偷懒——” 米蝶点了一下大儿子的额头,抱住小儿子说道:“你当大哥不做好榜样就算了,怎么还欺负弟弟的。” 少年看着弟弟朝自己伸舌头略略略,气得几乎要跳脚:“娘,你看他,你看他!” 弟弟马上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不过还是被米蝶点了一下额头:“都是不听话的小鬼头,早知道不给你们买好吃的。” “什么,有好吃的?”两兄弟马上看向米蝶手里拿的袋子,拆开一看,都是各种蛋糕糖果,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米蝶快准狠拍了拍手。 “洗完手进去吃。” “好~” 两兄弟美滋滋去打井水洗手,进去里屋一边吃糖一边问道:“娘你这次可以待几天啊?” 米蝶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吃得满嘴都是,拿出手帕帮他们擦擦嘴:“待到你们长大为止。” 两兄弟眨眨眼睛,弟弟机灵问道:“娘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米蝶点点头:“娘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然而米蝶想象中儿子们感动得大哭一场的撒娇场面并没有发生,两兄弟对视一眼,表情有些严峻,她微微挑眉:“怎么,不欢迎娘亲回家啊?” “这,这当然不是啦,我们欢迎,十分欢迎!”两兄弟哈哈大笑,只是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对了,既然你们说你们有练习,那我等下检验一下你们的战法。你爹在你们这个时候,我记得是可以打出三棍影了,你们可不能比他差。” 棍影是燎原战法一种实力标准,指的是通过光线扭曲棍子实际位置的能力,十二棍影是登堂入室,三十六棍影是融会贯通。 两熊孩子顿时慌了,“娘,我们真的有练啊!” “真的,娘你不知道,几天前晚上有个贼子来我们家院子,刚好爷爷奶奶都不在,是我们打跑了那个贼子!” “对,要不是哥哥战法练的不到家,不然那个贼子都跑不掉的!” “明明是你没有做好压制!” “明明是哥哥你怂了不敢捅人!” “是那个人自己闪开的!” “那个人都重伤了,就是哥哥你怂了!略略略!” 米蝶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不许做这么不礼貌的动作。” “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也明白了。” 在两兄弟期冀的眼神里,米蝶捏了一下拳头,发出咯咯直响:“看来你们都打不出三棍影了,但放心,我会监督你们修炼,你们很快就能打出来了。” “有娘在,你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欺负了。” 就在两兄弟哭丧着脸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米蝶出去一看,发现是利桑。 她问道:“怎么了,青岚那边有事吗?” 利桑摇了摇头:“没。” 顿了顿,他说道:“我辞去护卫的工作。” 沉默片刻后,他又说道:“你需要护卫吗?” “……啊?”米蝶微微有些哑然,看着利桑认真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娘,那个叔叔是谁?”两兄弟在屋里探头探脑,大呼小叫起来。 米蝶瞪了他们一眼,耸肩说道:“那是我两孩子,很调皮吧?” “嗯。”利桑想了想:“比少爷好多了。” 米蝶:“……那倒也是。” 他们两个可是亲眼看着荆正威长大了,跟荆正威比起来,什么孩子都算是善良可爱的。 想到这里,她也明白利桑的意思了,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忽然看见地上有根齐眉棍,顿时来了注意,直接踢起来握住,说道:“说起来,我们好像没较量过吧?” “没。” “来打一场吧。”米蝶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交流比打一场更直接更纯粹了。” “好。” 新的战斗,开始了。 ------------ 第265章 你在叫我? 炎河江上,波光粼粼,两艘晨昏轮船逆流而渡。 它们竖起的‘太阳帆’光晕雾幻,不仅能吸收光能驱动轮船,更是具有遮光挡晒之效,哪怕时值气温炎热的下午,甲板上依然凉爽怡人。 数名诗家子弟正躺在竹奴上乘凉,一边喝着冰镇饮料一边打牌。 所谓‘竹奴’,又被称为竹夫人,即缕空网眼竹制品,相当于将竹席弄成各种形状,身材苗条的圆柱形可以放在床上抱着睡,平胸的长方形就架起来躺着睡,因为实用性过于强大,深受所有社会阶层的喜爱。 闲聊的时候,同伴忽然问道:“趣哥儿今天早上什么时候起床?” 诗趣摆摆手:“别提了,这些日子我都就没下过地,晃来晃去脑子都晕乎乎的,也就日头辣点的现在才有点精神,其他时候基本都在睡觉,我是快晌午的时候才醒的。” “嘿嘿,那你肯定没看见琴家那群人惨兮兮的样子。” “琴家?他们也上船了?” “你不知道吗?咱们的大少爷将最好的舱室清空一大半,就是为了等琴家的人来呢。” “琴家在玄烛不是还有很多工厂店铺,他们怎么也——” “哈哈,你的消息真是太不灵通了,”诗家青年哈哈大笑:“昨晚玄烛郡发生了暴动,内城区几乎烧成白地,不知多少商人贵族被那群泥腿子糟蹋了。嘿,琴家那群人倒是聪明,提前就将钱财运到郡外,暴动一发生,他们就带着全副身家挤进咱们诗家的轮船。” 又有人说道:“我早上的时候看见琴家大少爷似乎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由下人背着上船,怕不是已经废了。” “若不是有我们诗家的轮船,他肯定早就被那群泥腿子抓住了。” “哎,你们说,假如琴家大少被卖到红玉海,得是个什么级别?” “至少是个头牌花魁吧!” “哈哈哈。”诗家众人大笑起来,聊起琴家大少爷的落魄,能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愉悦。 这也难怪他们背后说人,毕竟诗琴两家向来交好,琴乐阴、琴月阳、琴悦诗的大名几乎是诗家年青一代里耳濡目染的榜样,对他们而言,琴乐阴更是如同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爹娘骂他的时候,基本都是用‘你看看琴家的琴乐阴’…… 再加上琴乐阴红发如焰,衣装华丽,妆容阴丽,气质神秘,这颜值在整个玄烛郡都是独一档的标准,不知多少贵族小姐爱慕于他。 每次琴乐阴拜访诗家,诗家的女孩子几乎都是哥哥前哥哥后的,这岂能不让诗家青年羡慕嫉妒恨? 若是琴乐阴生性放荡那倒也罢了,这样大家也可以说一句‘不过也是一个银枪蜡烛头’,甚至还会和他一起玩,通过亲密活动来建立深厚的男性友谊。 偏偏琴乐阴严于律己,从不出入红梦场所,甚至连未婚妻都没,专心经营琴家商会,几乎隐隐要成为玄烛第六商会,这让江河日下的诗家族人更加难以接受。 所谓嫉妒,并不是因为自己有短处,而是因为自己没有能与之比较的长处。 而且诗家连续数次决策失误,最后家主更是要卖尽家业,远赴炎京,更是让诗家族人在玄烛郡抬不起头,去个香雪海都会被人哟呵一声‘哎那不是要去炎京发财的诗XX吗’——仿佛他们是玄烛郡的失败者似的。 而现在,诗家族人几乎都能扬眉吐气了。 失败者?呵呵,我们的确是失败者,只能拿着钱滚去炎京。 但你们这群留在玄烛郡的胜利者,可是连命都要没了! 他们之前还觉得家主没志气,现在回头一看,银血会只是在第一层,咱们诗家可是在第五层呢! 而那个小母牛上天的琴乐阴,若不是有我们诗家庇护,现在怕不是正被人蹂躏呢! 这时候,诗趣眨眨眼睛,指着船尾说道:“那个人是不是琴乐阴?” 大家转头一看,看见一个红发人走到船尾甲板看风景,除了琴乐阴还能是谁? 诗趣好奇道:“早上还昏迷不醒,现在就已经能到处走了?” “喂喂,”忽然有人低声说道:“你们知道琴家带了多少钱财上船吗?” “还能有多少?琴家匆忙逃难,到了炎京怕不是连间屋子都买不起。”有人嘲笑道。 诗家虽然不如琴家,但诗家可是在风头最好的时候将全部产业置换成钱财了,琴家这种被套住的,怎么可能跟他们诗家成功套现离场的聪明人相提并论? “那你这可是小看琴家了,”低声说话的人挑了挑眉:“他们搬上船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有个袋子破了,漏了几百枚金圆出来。不过他们看得很紧,我没法靠近查看,不过按我估计,他们的货物几乎都是金银珠宝之类的硬通货。” “乖乖,”有人踩了踩甲板:“我记得一大半货仓都让给琴家装货了吧?再加上后面那艘船……琴家的家底这么丰厚?” “管他呢,”诗家青年说道:“我们只需要知道琴家带了很多钱就行了。” 众人对视一眼,“言哥儿,你有想法?” 言哥儿指了指甲板:“这艘船,是我们诗家的船,水手,是我们诗家的水手,就连人,都是我们诗家的人。” “但我们两家一向交好……” “所以就需要我们出面啊,咱们诗怀风大少爷热情好客,愿意带着琴家一起离开玄烛郡,但咱们诗家上上下下几百张嘴嗷嗷待哺,让琴家给点路费,不过分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见钱眼开鬼迷心窍,诗趣忍不住说道:“你这是趁火打劫,一旦闹大了,家主和风哥儿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就算他们不站我这边又怎样?”言哥儿冷笑道:“你知道这艘船有多少人姓琴吗?” “只有三个:琴乐阴,琴月阳,琴悦诗。”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道:“琴家家主呢?琴家其他族人呢?” “不知道,可能三兄妹生性凉薄,只顾着自己逃命吧。呵,毕竟是‘好孩子’嘛。” 言哥儿敲了敲桌子,“琴家除了他们三兄妹,就只剩下十几个手下,他们已经没人了。而我们诗家,却得到了炎京统计司的器重,这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啊。” “一旦闹大了,大家就会知道琴家只剩下几只小猫,却带着一大笔财产。也就是我们诗琴两家交好,我们顶多收他点路费,要是换作其他人,姓琴的早就被拿去喂鱼了。” “就算家主和风哥儿不支持,难道其他族人也不支持我们吗?一边是至亲血脉,一边是落难朋友,家主和风哥儿难道还能反手卖了我们?” 看见大家隐隐有些心动了,言哥儿趁热打铁:“你们要知道,诗家的钱,是大房掌管的,我们顶多拿点例钱,到了炎京说不定还得节衣缩食重新打拼;但这种意外之财,我们可是都有机会过过手,琴家漏一点汤出来,都够我们在炎京享受一阵子了。” “就算这事不成,我们顶多就丢一点脸;要是成了,叔伯们哪怕明面上骂,暗地里肯定也觉得我们干得漂亮。” “如果我们连这种绝佳的机会都错过了……”言哥儿瞥了一眼船尾那个红发青年:“那我们这辈子真的活该比不上琴乐阴那三兄妹了。” “到时候我们节衣缩食重新打拼的时候,你们就可别眼红那三兄妹能挥霍琴家的大笔财产花天酒地哦。”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着实是引起了年轻人的火气,勾起了他们的贪欲,挖出了他们的嫉妒,甚至让他们回忆起从小到大被人碾压的痛苦。 “走吧,言哥儿,我听你的!” “走,得让姓琴的知道,这艘船是谁的地盘!” “对,《青年报》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句话是用在这里的吗……?” 诗家的年轻人们纷纷往船尾走去,附近的手下和水手也没在意,以为是年轻人的嬉戏。 他们将红发青年围住,言哥儿吹了声口哨:“嘿,琴乐阴!”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红发青年忽然转头看向他们,满脸都是睡眼惺忪般的茫然: “你在叫我?” ------------ 第266章 乐语歪嘴 “乐阴哥真是风趣。” 言哥儿皮笑肉不笑:“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叫琴乐阴吗?” “也是呢……我现在已经是琴乐阴了。” 乐语揉了揉太阳穴,将诗与远方的种种杂念抛之脑后,看了看他们问道:“有什么事吗?” 诗家众人对视一眼,虽然刚才义愤填膺,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有点怂,唯有言哥儿搭上乐语的肩膀,亲切问道:“乐阴哥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早上是昏迷不醒被人抬上船的。” “好些了,多谢关心。”乐语说道,“只是一些四肢乏力的后遗症,睡几个小时就恢复过来了。” 乐语只记得自己喝荆正威的血喝到懵逼昏迷,等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诗家的轮船里,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荆正威的血有毒,心想琴日合气战法还有这种后遗症,**居然会污染血液,而且还恰好完克琴乐阴这个吸血鬼……不过等他脑子清醒一点,就回忆起这是奈瑟之心的副作用。 正版奈瑟之心固然是完美无缺的幻神兵,但作为复制品,琴乐阴用的一次性奈瑟之心不仅需要长达十分钟的激活时间,而且在‘全技能level+1’的buff消失后,使用者会陷入绝对虚弱状态,体力精神力降低到最低值。 为了十分钟的激情欢愉,居然得赔上十小时的虚弱脱力……实在是太不持久了。 本来琴乐阴心脏受创是必死无疑的,然而血饮八稻流的特性救了他一命——正如字面意思,修习者只要接触到血液,就会获得体力、精神力、反应力、恢复力等全面增强,血液越多,强化就越强,但修习者也越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若是在尸山血海里,琴乐阴怕不是会兴奋到自戳太阳穴。 如果修习者直接饮用血液,就会自动对自己使用内景战法,治疗效果与八稻流的境界成正比。那时候琴乐阴的八稻流都晋升到登峰造极境了,他饮血获得的治疗效果,相当于有个顶尖医官帮他治疗心脏。 除此以外,血饮八稻流还可以让修习者在血战之中快速提升战法境界,琴乐阴能年纪轻轻将三门八稻流战法提升至融会贯通境,自身也是经历了几十场残酷血战。 那么,这门能提高经验、强化战斗、自带恢复的禁忌战法,有什么缺点呢? 最明显的缺点,莫过于修习者必须经常性饮用血液,如果没有血液饮用,会陷入类似戒断反应的疯狂状态,甚至直接吃自己手手来饮血。 更致命的是,修习者往往无法控制自己的战斗意志,会陷入对敌人鲜血的狂热中。 当时琴乐阴其实有很多机会直接击杀荆正威,但他为了沐浴更多荆正威的鲜血,选择近乎虐杀的方式来延长战斗时间,所以乐语才找到反杀的机会。 相比而言,‘无法控制意志’才是血饮八稻流最大的弱点,而琴乐阴的记忆也证实了这一点——在他过往的血战里,有好几次都是因为他陷入鲜血狂热里才会受到敌人的绝地反击。 不过在受到致命重创后,琴乐阴就会马上恢复理智,用更加聪明的战术获得胜利。 这次也一样。 琴乐阴恢复理智后,他差点就让乐语束手待死,而他自己却能凭借饮血治愈伤势。 不过乐语现在回忆起这件事,心里却没多少愤懑。 虽然那是一番谎言。 但话语里确确实实有几分真诚。 琴乐阴只是希望,荆正威能走得安详平静。 这是他对朋友最后的善意。 只不过天意,真的是难以捉摸啊。 “还是注意休息啊。”言哥儿假惺惺地说道:“对了,风哥儿有跟你说过船费的事吗?” “风哥儿?哦你说诗怀风啊,”乐语摇摇头:“什么船费?” 言哥儿掰着手指头说道:“就是坐船的费用啊,你看我们诗家帮你们琴家又是运人又是送货,收取一点费用,合情合理吧?” “的确是合情合理。”乐语有些茫然:“但这点小钱用得着找我商量吗?” 居移气,养移体,乐语好歹当了这么久大佬,自然是培养出富豪的贵气,而且琴乐阴跟荆正威的身份差别并不大,他适应起来非常自然。 船费这种问题,他第一反应就是这还要问我? 言哥儿看着乐语的模样,心想琴乐阴怕不是在装。 他不信琴乐阴会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断定这是想通过装糊涂来蒙混过关,于是他直接说道:“还有我们觉得,你们琴家带的货物好像太多了,而你们人又太少,到了炎京你们恐怕无法保全自己的财产,但诗家很乐意暂时帮琴家暂时保管。” 乐语眨眨眼睛,看了看他们的表情,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是代诗家过来,找我抢钱了?” “不是抢。”有人马上说道:“只是暂时保管,反正琴家人又不多,用不了那么多钱,先放在我们诗家,于情于理,对谁都好。” 乐语揉了揉太阳穴:“所以,因为我们琴家钱很多,所以要分点给你们?” “分这个字多难听啊。”言哥儿笑道:“诗琴两家世代交好,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现在两家离乡背井,正是倾力合作的时候啊。” 噗嗤。 言哥儿他们想过琴乐阴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冷笑,可能会直接不理他们。 但他们没想到,琴乐阴居然大笑起来。 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真诚。 笑得他们有点害怕。 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琴乐阴。 “哎,哎,”还没从虚弱彻底恢复的乐语笑得腹肌有点痛,问道:“你们跟我谈这事,有跟你们家主或者诗怀风谈过吗?” “家主和大少爷与琴家关系密切,就算有合作的好心也难以启齿啊,所以只好由我们这些年轻人来代劳。”言哥儿眯眼说道:“看样子,乐阴哥你似乎不想接受这份心意。” “对不起,让你们的好意错付了。”乐语总算是憋住笑容,摆摆手:“如果没其他事,就请离开吧,我还想继续思考一下人生。” “琴乐阴。”其他人低声说道:“你好好想想,这里是谁的船,船上是谁的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搞得场面难看才知道识时务吗?” “你们到了炎京若是没有我们诗家庇护,迟早也会家破人亡,别自误了!” 言哥儿抓住乐语的肩膀,狠声说道:“琴乐阴,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给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你们琴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算我求你们了,别这样行不行。”乐语叹了口气。 正当大家心里一喜,以为琴乐阴要服软的时候,只听得他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实在没心思跟你们一群小朋友置气,这样吧,拿去吃糖。” 乐语从兜里掏出几枚金圆扔了出去,挥挥手示意他们快滚。 诗家众人顿时气炸了! “不识好歹!” “你还以为这里是玄烛郡吗!” “真是给脸不要脸!” 这时候,船舱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人走到甲板上。 “大哥!”穿着黑十字白色外套的琴月阳看见乐语,立马冲过来说道:“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还自己走上来?” “想晒太阳嘛。” “那你也该喊我扶你啊!” “我不喜欢被男人扶。” 跟上来的诗怀风看见诗趣诗言等人,皱眉问道:“我刚才似乎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言哥儿立马说道:“我们只是跟乐阴哥讨论一下以后的行程罢了,毕竟琴家现在人丁不多,但又身怀巨资,须事事小心……” 言哥儿看见诗怀风后面的青衣干员,顿时眼睛一亮,接着说道:“这次我们诗家能购买两艘晨昏巨轮,统计司的帮助功不可没,何不让琴家也斥巨资备礼一份,交好统计司,打通炎京之路?” 言哥儿的心思可谓是相当阴毒了——话里话外点出琴家‘小儿持金’的现状,又主动引起统计司的兴趣,端的是借统计司割琴家肉的心思。 炎京统计司自然也不是善茬,莫说统计司司长,就算是小小一个干员,也不是外地来的富家翁能惹得起。只要这几位统计司干员对琴家产生兴趣,琴家怕不是得放血才能堵住他们的胃口。 正如言哥儿所料,那几位青衣干员看见琴乐阴,可谓是双目发光,快步上前,然后—— “拜见红乐行走!” 他们单膝跪地,齐声说道:“恭迎红乐行走回京!” 乐语疑惑地看着他们几个:“怎么了,摊牌了?我不用装了?” 青衣干员恭敬说道:“此次行走功成回京,钧座另有安排,但无须继续隐藏身份。” “那好吧,我就不装了。” 乐语抱起双手,看了一眼脸色逐渐惊慌的诗家青年,笑道:“没想到吧,琴乐阴除了是东阳商人,在炎京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好歹死替了四次,当过间谍、刺客、银血会会长,乐语还真没兴趣跟这群小屁孩玩什么装逼打脸的戏码,甚至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要是跟这群孩子认真,乐语感觉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以前的对手——阴音隐、琴乐阴、荆正武、蓝炎、奎照表示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嘛…… 乐语歪了歪嘴,对他们露出一个邪魅狷狂的笑容。 “诗怀风,这几个孩子刚才想分我的钱。”乐语蹲下来捡起自己刚才扔出去的金圆:“我都低头给他们几枚金圆让他们买糖了,他们还对我口出狂言,你说该怎么办?” “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诗怀风直接表明态度。 “哎,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乐语说道:“绑住他们扔进海里,吃喝拉撒全在海里,什么时候到炎京,什么时候让他们上来。” “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 第267章 荆正威的尸体(上) “红乐你心情不好吗?”诗怀风忽然问道。 乐语正一边喝冰镇蜜糖五花茶,一边看那几个刚才嚣张得一批现在却哭喊着妈妈的傻叉在海里游泳,听到这话眨眨眼睛:“没啊,我心情很好。” 难道是我提出的惩罚太狠了,让他们产生怀疑了?毕竟乐语死替琴乐阴还不到一天,记忆根本没梳理完毕,琴乐阴的行为习惯全部都没继承,他现在只是换了个皮肤的正版乐语。 “你很少会得罪人,要么直接不留人。”诗怀风振了振身上的蓝白风衣:“我还以为你要么敲打他们一顿然后安抚好,要么直接将他们沉河。不是朋友,就是死人,没有第三个选项。” 原来是我不够狠的缘故啊……乐语笑了笑:“我只是忽然发现,看着他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不敢冲过来咬我的眼神,感觉还真不错。” 诗怀风有些惊讶:“这种从弱者身上获取欢愉的恶趣味,不是红乐你以前最为鄙夷的吗?” “人总是会变的。”乐语举了举手上的饮料:“譬如我忽然发现蜜糖五花茶也挺好喝的。” 诗怀风还想说什么,但弟弟琴月阳这时候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嘴唇比划出三个字。 荆正威。 诗怀风顿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乐语的背影时,眼神里带了点感慨。 同为辉耀四卫的成员,诗怀风自然也经手过荆正威的情报,知道琴乐阴为了接近荆正威耗费了多少工夫,甚至知道辉耀四卫曾经是有可能跟荆正威通力合作的,但最终这个计划还是被琴乐阴亲手否定。 原本诗怀风以为荆正威不过只是琴乐阴成功路上的一朵野花,就像以前被琴乐阴利用过的人一样,在榨干榨净之后就会被无情抛弃。 但现在看来,琴乐阴这次是动了真感情,以至于性情大变。 这么一想,许多关节就豁然开朗了:为什么在暴动发生后他就马上带人回去玄烛郡;为什么他醒来之后没有马上安排工作,反而是上甲板看风景;为什么他心里的杀意变淡了,玩心变重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亲手杀死了荆正威。 诗怀风知道,荆正威最喜欢喝的饮品也是蜜糖五花茶。 活成他的样子,这就是琴乐阴追忆的方式吗? 不过他们可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诗怀风说道:“军费在搬运的时候多有损耗,我们的人已经在重新清点金银总值,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乐语瞥了诗怀风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脸恭敬的青衣干员,笑道:“我就说,我的面子应该还没大到让炎京那边如此重视。能让这群炎京来的大爷低头跪拜,不是我,而是下面的金银财宝。” “点名我行走的身份,与其说是重视,还不如说是警告——炎京青衣已经在这里盯着你,你就别对这些钱痴心妄想了。” 在银血会混的这几个月,对乐语的影响比他过往十年还要大。每天都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文明人算计来算计去,饶是乐语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萌二,现在也快被锤炼成老奸巨猾的饭圈型萌二了。 对于这种明示暗示就是不说人话的弯弯绕绕,他基本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而诗怀风的意思也很明显——我们的人在重新清点军费数额,如果你想多捞点,就趁现在了。 那批军费有多丰厚,没有人比乐语更了解。那可是足足能直接让蓝炎喂成肥宅的程度,哪怕拔出一根毛,都够乐语在炎京里舒舒服服养老了。 他看了看琴月阳,琴月阳点点头,乐语便说道:“让月阳去帮一下忙吧。” 琴月阳,琴乐阴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是辉耀四卫的成员,但隐隐知道兄长是某个神秘组织成员。 跟荆正威那个爹不亲娘早没弟弟还阴阳怪气的人生输家不一样,琴乐阴很早就将琴月阳培养成自己的工具人,只要乐语稍一回忆,就是一本完整的《弟弟养成计划》。 而且人还没养废,琴月阳就算比不上荆正武,至少也是荆正堂级别的SR工具人,在乐语脑子还没恢复过来之前,他可以放心地将所有事务交给琴月阳来处理。 放在历代开局待遇里,琴乐阴可以说是最好:暂时没有致命杀机,有钱有权有武力,还有工具人服务,开局就在游船河。 哪怕跟荆正威相比,也只是将开局就送的老婆换成了弟弟。 哎这么一想,又感觉不是很赚啊…… 琴月阳自然不知道大哥在心里对他的弟弟人设颇有不满,点头说道:“在炎京之前会处理好,不会出任何纰漏。” “现在天气炎热,大哥你是不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优先处理?”他说道:“不然快要臭了。” 乐语一怔,点点头:“也是啊,得先处理那件事……我们下去吧。诗怀风,你招待好这些青衣。” 炎京青衣统计司,乐语从千羽流、阴音隐、琴乐阴的记忆里都找到不少情报。像东阳区那样统计司式微,给巡刑卫打下手的情况其实是比较罕见的,毕竟逆光组织在东阳区发展不起来,老鼠都快饿死了,主人家当然懒得养猫。 而在其他地方,譬如晨风区那种逆光组织发展到各个阶层的,统计司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不然蓝炎也不会一上来就看准统计司司长这个位置。 而炎京统计司,更是近乎皇室直辖的谍报机构,在一砖头能砸死几个官的炎京里,居然也可以不经过任何程序直接拘捕乃至击杀任何人,可谓是辉耀里养的最肥的猫。 可想而知,炎京里怕不是藏了很多老鼠。 而这也是琴乐阴为什么支持工人革命的原因——像这种底层暴动发生得越多,他们辉耀四卫的话语权才会越大。 离开加班走进船舱,晨昏轮船已经与近代邮轮颇为相似,船舱内部合金钢板隔断,并没有多少异味。 “大哥,你没事要问我吗?”琴月阳忽然问道。 乐语微微一怔,旋即故作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我也知道你要答什么,所以不问了。” “这是我个人的判断。”琴月阳说道:“既然我们要离开玄烛郡,那他也没有继续活着的价值了……在离开之前,我亲手了结了他,他死之前还摇尾乞怜,但我没有放过他。” 虽然琴月阳说得没头没尾轻描淡写,但乐语还是迅速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不过也就是玄烛郡非常寻常的弑父支线剧情。 琴家的故事非常寻常,甚至比荆家还要沉闷,其实就是一个父亲虐待妻儿的故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奴仆下人不打,非要打妻子孩子,但银血会多得是通过伤害至亲来树立权威的例子,乐语也见怪不怪。 等琴乐阴三兄妹长大后,那自然是天道好轮回,轮到他们父亲倒霉了。虽然谋杀亲爹在玄烛郡根本不算事,但琴家族人依旧只认准他们父亲这个牌子,所以他们也只能继续忍耐,一步步架空家主,等待以后报复。 在离开玄烛郡之前,琴乐阴其实早就隐隐知道弟弟怒意难平,所以故意让他来负责琴家的撤离。 果不其然,他不仅将所有亲戚留在玄烛郡自生自灭,还亲手报了他们母亲兄妹的仇,上演了带孝子的戏码。 乐语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想拍手叫好——好耶,又变成不用喊别人爹妈的孤儿了! “爽吗?” 琴月阳一愣,发现大哥用好奇真诚的眼神看着自己,言语里也没讥讽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不爽,但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这就说明你原谅他了,而这也是复仇的意义所在。”乐语说道:“将自己积累的仇恨全部倾泻给仇人,用仇人的死亡来带走你所有的负面情绪……亲手报仇之后的原谅,是让自己解脱的美酒。” 琴月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等下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妹。” “不用等下了。”乐语挑了挑下巴:“她就在前面。” 穿着蓝衣绿裳的琴悦诗站在一处房间前,听见哥哥们的到来,她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唇红齿白,金钗玉环,漂亮可爱,只是眉眼间满溢着淡淡的悲哀。 “三妹!”琴月阳下意识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但琴悦诗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房间内的东西。 乐语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阳光从船舱的窗户里透进来,如同神恩一般抚慰那个躺在地上的凡人。 那是荆正威的尸体。 ------------ 第268章 荆正威的尸体(下) 荆正威依旧保持生前的模样。 浑身衣物被血污雨水浸透,用来垫住他的麻布已经被濡湿了一大片; 钢底长靴满是污泥,双腿多有伤痕,好好一条马裤都快变成洞洞裤了; 上身华贵的衣裳已经变成一块块破烂肮脏的布,露出的肌肤血肉翻卷,沾满污泥; 脸上更是血痕道道,没了半只耳朵,好几条伤疤都是从眼睛划到嘴角,那一道道沟壑仿佛有人用刻刀在他脸上挖出血肉,喉咙已经彻底干枯。 乐语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叹一句:“下手可真狠啊。” 他在挨打的时候,虽然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块肮脏的抹布,但终究没多少实际感受。就像你用第一人称视角玩RPG游戏,虽然你知道通过手柄震动、界面出现红光、血条空了知道自己快死了,但你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尸体,又或者乐语对身体毫不在乎的放荡男性,虽然荆正威的尸体造成很强烈的视觉冲击,但他并没有感觉害怕,甚至还想靠近点仔细研究一番。 “是啊,你下手可真狠。”琴悦诗淡淡说道,踏进去房间里蹲下来,端详荆正威的死貌:“他死得比荆正武惨多了。“ 琴悦诗。 荆正武的未婚妻。 因为琴乐阴提前在她身上埋下了伏笔,彻底葬送了荆正武最后的逃亡机会,为荆青蚨提供了斩草除根的机会。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乐语都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的亲人。 或许是琴乐阴的思维作祟,又或者是单纯是乐语的好奇心,他问道:“我杀了荆正威,算是为了报了一半的仇,你高兴吗?” 她没有回答。 乐语踏进房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本来荆正威伤势就过于严重,内脏骨头血肉几乎全部暴露出来,更何况现在天气炎热,自然是开始腐烂了。 再过几天,这具尸体就会变成一具极佳的蛆虫培养皿,但乐语对此毫无感触——他可是记得自己的身体,被千羽流干掉的那一具,直接就弃置在暗巷之中,现在怕不是已经进入自然生态圈大循环了。 乐语转头看向弟弟:“为什么将他的尸体也搬回来了?” “过去接应你的人看见你跟他躺在一起,顺手就一起搬走了。”琴月阳说道:“他们认得荆正威,觉得这具尸体在你手上还能发挥更多价值。” 我又不会秽土转生,还能有什么价值……但乐语不得不感谢琴乐阴的手下,不然他都没机会回收圣者遗物和手机了。 乐语蹲下来对荆正威的尸体按【E】搜刮战利品,摘下铁手环,伸进荆正威怀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居然完好无损,琴乐阴的攻击恰好没碰到手机,但同时也说明手机没有为他挡下任何一道攻击。 琴悦诗在一旁静静看着大哥搜尸,忽然问道:“你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嗯?” “你之前为了荆正威的权力背叛荆正武,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背叛荆正威?” 乐语沉默片刻:“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青年报》第四期,第五页知识讨论区,答主丘吉尔说过这句话。”琴悦诗说道:“所以,你是为了一己私欲而选择连续出卖两个相信你的朋友?” “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们相信我……但,你说得对。” “那你获得的利益,与你付出的代价相比,值得吗?” 乐语笑了笑。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是希望看见我说值得的奸诈模样,还是想看见我说不值得的忏悔表情?” “《青年报》第五期,第四页知识讨论区,答主吉良吉影说过,‘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琴悦诗低眉轻声:“有时候回避问题,也是一种答案。” 惊了,居然还遇到《青年报》的死忠粉,而且引用的句子全是我搬运的段子……正当乐语忽感‘你竟敢用我的魔法对付我’的世事无常,琴悦诗又说道:“你刚才问我,荆正威死了,我高不高兴。” “我不高兴。” “在我被你关禁闭的这些日子,我最喜欢的读物就是《青年报》。我从《青年报》里看见了荆正威他的野心,他的希望,他的雄心壮志,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更知道他几乎要接近成功了。” “哪怕我讨厌他,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走的是一条逆天之路,一条漫长崎岖之路,一条无数人向往的路。” “他跟正武两兄弟,都死得太冤,也死得太早。” 乐语轻笑一声,像是故意拱火一样说道:“凡成大事者必有劫难,他们渡不过自己的劫,可能这就是天意难违。” 琴悦诗没有生气,指着荆正威的脸说道:“他死得时候,为什么脸上带着微笑?”我爱电子书 乐语看过去,发现荆正威虽然脸容甚是渗人,但嘴巴的的确确是微笑着,不过这也让残酷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这是你大哥最后的善良,”乐语如实说道:“荆正威在死前最后一刻,差点就反杀了你大哥,然后你大哥机智地让荆正威以为他们两同归于尽了,所以荆正威最后就彻底放心下来,安详去世……” 琴悦诗:“我觉得不是。” “啊?”乐语有些茫然。 你比凶手和被害人还懂?你也是懂王? “荆正威对工人暴动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相当欣慰。”琴悦诗轻声说道:“他发动舆论,置身幕后,限制银血,目的就是为了让底层民众能够自发觉醒,从银血里取回丧失数百年的热血,从服从里回想起铭刻于血脉之中的反抗。” “在死亡降临之前,他肯定会意识到,虽然他无法看见东阳的未来,但他相信其他人不会停下来,一定会延续他的道路,维持壮大这份事业,而未来东阳大地如果出现新的剥削者,也一定会被民众推翻。” “《未来回响》第五章,流羽在教科书上看见一句话——” “‘人生而平等,而不往在枷锁之中’。” “他相信,东阳大地迟早会视线‘人生而平等’这句话。” “正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任务,剩下的事可以安心交给其他志同道合者,所以荆正威才死的那么平静,那么安详。” 琴悦诗看向乐语:“你经常将‘天意难违’挂在嘴边,我觉得《青年报》里有一句话很适合反驳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乐语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说道:“意思是只要你做了好事,就没什么前程可言了。别问,问就是没有,你看荆正威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琴悦诗依旧没有生气,她平静地站起来准备离开,乐语忽然从琴乐阴的记忆里找到一件事,说道:“到了炎京之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进皇家学院继续求学。” “这是任务?” “是兄长的善良,让你去多认识些同龄人,散散心。” 琴悦诗指了指荆正威:“看见荆正威的死状,你觉得我还敢接受你的‘善良’吗?” 琴悦诗会拒绝在乐语的预料之内,刚才乐语才杠了她几句,现在又展示兄长的体贴,红脸白脸他全都唱了,简直就是颗精灵球,琴悦诗又不是弱智小精灵,当然不会老老实实接受安排。 等琴悦诗离开后,琴月阳说道:“再过段日子,三妹气也该消了,大哥你别急,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乐语用很迷惑的眼神看了看琴月阳,发现琴月阳好像是真心诚意地说出这句话,顿时将他的评价从SR降为R——你这个刚刚报了隔夜仇的带孝子真的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他摆摆手:“你先出去,我跟荆正威聊会天。” 琴月阳点点头,掏出一个酒瓶给乐语后便关门离开了。 乐语扭开一看,是鲜红色的番茄汁,喝一口,是糅合了番茄汁的人血——不知道是不是加了番茄汁的缘故,喝起来还蛮不错的,酸酸甜甜,乐语对它的评价仅次于蜜糖五花茶。 他坐在尸体旁,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外面的阳光被云层遮蔽,光线也昏暗下来。 关上门后,尸臭味越来越浓郁,狭窄的船舱仿佛成了一副棺材。 “还好你也被带过来了,我可不想青岚看见你这副模样。” “千羽流、阴音隐,甚至是我自己的尸体我都没机会看两眼,这次倒是可以看个爽了,不过真的好臭。” “下次死的时候可不能乱笑了,你看你笑什么笑,都被人解读得乱七八糟了。” “我总算是明白原作者做语文阅读题的感受了。” “她居然从一个临终笑容里,解读出那么多东西。” “你听听她说得都是什么玩意,都快将你这个庸俗的凡人说成是当世圣人了。绝了,她跟琴乐阴还真是两兄妹,这眼光一模一样。” “还什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光是在旁边听,都尴尬得想要再死一次了。” “明明,明明……” 乐语捂住眼睛,嘴角止不住地上翘,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还真是那么想的。” ------------ 第269章 琴乐阴的面板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 小时候跌倒了,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有就哭,没有就爬起来。 长大后跌倒了,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有就爬起来,没有就哭。 乐语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事实上他没他想象的那么坚强。 正因为有人同情,所以他才感觉到伤口有多痛。 正因为有人欣赏,所以他才意识到伤疤有多难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天意难违……”乐语忍不住笑了一声:“还挺朗朗上口嘛。” 身边没有酒,而且乐语也不爱喝酒,所以他只能吨吨吨怼鲜血番茄汁。不知道是不是血饮八稻流的影响,他居然还真有点醉醺醺的感觉,感觉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梦幻童真起来,但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怪不得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借着这几分非真非假的醉意,以及荆正威尸体带来的安心感,乐语终于有勇气去思考他自清醒以来就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 他未来的计划。 跟千羽流不一样,千羽流只有千雨雅一个亲人,而千雨雅又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少女,她虽然会为千羽流的死亡流几滴眼泪,但很快就会树立新的人生目标,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跟阴音隐也不一样,阴音隐就是一个死剩种,他的死亡只会令认识他的人拍手叫好; 荆正威这个身份对他而言,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先不提荆正威的事业,也不提荆正威的朋友…… 光是青岚的存在,乐语就无法放下。他又不是拔X无情的放荡人物,如果他真有那么放荡,那他现在应该已经变成女性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他听闻女性的愉悦时间是男性的无数倍,毕竟男人的愉悦是FPS游戏,只有‘咻’的那一下;而女性的愉悦是消消乐游戏,经过正确的攻略后就会‘哗啦啦’地一连串得分。 然后一个乐语不得不解决又无法逃避的问题就出现了—— 他现在变成了琴乐阴,青岚还能认他吗? 在青岚的视角里,他这样做算不算是‘我杀了你老公还要抢你做老婆’?雷霆崖警告! 而且琴乐阴这个身份也不是十分安全,万一继续死替,乐语下一次真的变成女人怎么办?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乐语也可以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帅哥进行死替,至少能履行身为丈夫的责任。 那青岚接受她的老公时不时就换一个新皮肤吗? 乐语将心比心地想了想,假如他的老婆偶尔就变了个人,今天是长腿御姐,明天是童颜美眉,后天是元气少女…… ……哎? ……好像也蛮爽的哎…… 可能是出于自己是老涩批的缘故,他的确可以接受伴侣天天换新皮肤跟他甜蜜双排,甚至会觉得很有新鲜感,就不知道青岚能不能接受了。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青岚也是个老涩批,应该没问题。 这么一想,乐语顿时感觉豁然开朗。原来这些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其实也没那么难解决嘛。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怎么跟青岚相见,回去玄烛郡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还没见到青岚,就可能先一步被白夜打死了。 虽然琴乐阴行事相当谨慎,白夜应该找不到证据是暴动的导火索是他故意点燃,而荆正威的尸体也已经被打包带走,琴乐阴可谓是身上没有半点污痕。 但只要琴乐阴带着大批军费到达炎京,白夜知道他还没死的消息,然后炎京白夜与玄烛白夜互相印证,自然就知道玄烛郡暴动的最大获利者是谁了。 跟玄烛白夜那种废柴相比,炎京白夜才是真正的地头蛇。能在天子脚底下顽强发展,如果说背后没有朝廷重臣支持,乐语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根据他丰富的经验,他认为炎京统计司肯定有白夜的人,再狠一点,说不定船上那几位青衣干员就有白夜行者的存在。 因此回去跟青岚长相厮守这种大团圆戏码是不可能出现的,琴乐阴已经不可能洗白了。 而且……乐语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嘱托过玄烛白夜,如果荆正威出现什么不测,就将青岚送到炎京安顿。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需要回去玄烛,在炎京守株待兔,就能看见青岚自投罗网了。 但就算能与青岚重逢,但这天下已经容不下一张安静的床了啊。 白夜,朝廷,八区军阀,天际起义军…… 深思熟虑后,乐语先订一个小目标: 他得有自保的力量。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在最安全的炎京里拥有一席之地,然后跟青岚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对了,琴月阳不是要从那笔军费里薅一笔吗?光是那一笔钱,应该都够他们过完下半辈子了吧?等局势安稳一点,他再做一下文抄公搬运工,凑点钱再给青岚弄一个报社玩玩,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不也挺美吗? 如果真的发大财了,就悬赏冒险家去找神魔之井,如果辉耀能稳定下来,就用周游列国的名义带青岚一边去旅游,一边找找传说中的天地秘境。 有一说一,乐语是真的不愿意自己一个出行,运气不好就会像上次一样,被人贩子直接拐走;就算运气好,但你上厕所的时候连个看行李的人都没有,吃饭吃到一半去厕所回来发现东西都被店员收走,这种孤独体验是真的差评。 一个人旅游叫出差,多个人旅游才叫享受。 思考到这里,乐语基本理顺思路了。 ①在炎京想办法变得有权有势又能自保! ②等青岚到炎京! 当然,这里其实是存在一个漏洞:万一青岚以为荆正威凉透了,选择放下这段恋情,重新开始新的人生,那怎么办? 好像也不能怎么办,大不了就追回来咯。 不过乐语越想越感觉醋意盎然,万一有哪个混蛋趁虚而入怎么办? 得想办法写封信通知青岚,你老公正在买皮肤,在炎京等她过来双排…… 不过写信得注意保密,作为「死而替生」的获益者,乐语是最明白这个能力的强大与恐怖。 他哪怕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枕边人,也得是面对面诉说,绝不能将情报透露于纸上。 他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愿意再掺和什么政治斗争了。 ‘如果我要是再被卷入什么宫廷阴谋,我就是狗!’乐语恶狠狠地想到。 想到这里,乐语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看看自己的新账号面板,久违地打开系统—— 「名字:乐语/琴乐阴」 「死亡次数:4次」 「可用点数:3点」 「阴音隐的劫(已完成):是否获取新劫?」 「自有技能:中级凌虚战法(+)、中级血饮八稻流(+)、初级燎原战法(+)、初级飞花战法(+)、初级狼鹰战法(+)、初级执剑战法(+)、冰血体质(可激活)、奈瑟诅咒(无法移除)」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初级无相战法(+)」 「挑战(可刷新):屠戮10000人(0/10000),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新生机会(创造一副可自定义任何参数的新身体并且直接替生)。」 ------------ 第270章 再见蓝炎 对于琴乐阴的面板,乐语只能说一句,非常精彩。 遥想当年,其实也就是几个月之前死亡的千羽流,浑身上下就一个「初级咬战法」和「冷血体质」,然而他就已经是玄烛郡统计司队长,威名赫赫的年轻俊杰。 这琴乐阴的自带技能跟菜谱似的,就™离谱。 一大堆初级战法就不提了,「中级血饮八稻流」看似只是一个技能,但实际上包含了「中级咬战法」、「中级扑战法」、「中级震战法」三个子技能,也就是说琴乐阴共有四个中级战法,四个初级战法。 怎么说呢,假如说千羽流是应届大学生,那琴乐阴就是获得了八个学位,其中四个专业获得硕士学位的同龄人。 用荆正威来比喻,如果说荆正威是开局自带一个老婆,那琴乐阴就是开局自带了八个老婆,其中四个是日常类型的青梅、傲娇同学、小恶魔学姐、天然呆学妹,另外四个是超现实类型的魔神、天使、超能力者、假面骑士。 这已经不是过不过分的问题,这是足以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一个世界,而且自己还不是主角的世界观问题。 不过当乐语看到「奈瑟诅咒」时,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奈瑟诅咒(无法移除):因为对奈瑟之力的错误运用,奈瑟之力已经渗透了你的血脉基因,你对能力的运用永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有已掌握的能力都无法自主突破到高级境界。」 这就是奈瑟之心的副作用吧……乐语通过搜索琴乐阴的记忆,意识到他能年纪轻轻掌握八门战法,幻神兵奈瑟之心的复制品起码占据了80%以上的功劳,但代价就是他无法将这些战法修炼到登峰造极境。 虽然都是开挂,但乐语的开挂是填鸭式的,虽然他一开始掌握的不怎么样,但随着时间推演,他很快就会达到自己应有的水平; 而琴乐阴的开挂是偷看答案式,就像你做试卷时先看答案,然后默写出来。 虽然也能得分,甚至能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但因为根基不稳,在遇到复杂变种的试题时就会变得束手无策,怎么也不可能考得高分。 根据记忆,琴乐阴他们似乎不知道这个缺陷。这也很正常,毕竟这个缺陷过于隐性,而且登峰造极境历朝历代都只有一小撮人能达到,自己没达到那个境界也是正常的,根本不会怀疑是奈瑟之心的影响。 而且就算意识到这个缺陷,他们也不在乎。 人生有几多个十年,除非是绝世无双的奇才,否则一般天才武者能达到登峰造极境,至少也是四五十岁的事了。 对,是天才武者,也就是一百名武者才能出一个的尖子生。 而只要你用了奈瑟之心复制品,那你二十几岁就能拥有四五十岁的才能。 相当于让你二十几岁就荣升CEO获得百万年薪,但代价是你的工资职位无法再提高,永远维持在这个相对水平。 跟获利相比,这份缺陷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的确,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背后早已标明了价格,但这个价好像便宜了点,乐语都想买爆。 乐语自然也不在乎这个诅咒——无法自主突破到高级境界,跟他一个开挂升级的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能够厉害到自主突破到高级境界,那他就不会沦落到盗号了…… 虽然琴乐阴的面板相当不错,但乐语并没有多少激动。 毕竟武者的实际战力是由长处决定的,琴乐阴顶多算是没有短板,他的真实战力其实也就跟乐语自己差不多。 乐语还以为能盗号一个登峰造极境的琴乐阴呢,结果就这? 反倒是新挑战看得乐语眉毛一挑,屠戮一万人,这系统终于暴露了它是属于混乱邪恶阵营了吗? 但别说一万人,一万头猪乐语都杀不过来啊。 不过这个奖励,乐语是真的心动了。 一次可以自定义新身体的新生机会。 似乎是为了诱惑乐语,系统列出了他可以自定义的参数列表: 「所在地」、「年龄」、「外貌」、「名字」、「寿命」、「性别」 「体质」、「精神」、「魅力」、「能力」 「体质:爆发力、洞察力、思维速度、繁殖能力,睡眠效率……」 「精神:预知力、共情力、直觉、悟性……」 「魅力:体香、相性、领导力、求爱力……」 「能力:可选择所有中级能力(可多选)」 「快速自定义词条:武道宗师、一世之尊、仁王明主、倾国倾城、科学丰碑、初代先祖(可多选)……」 乐语是真的心动了。 凡是玩过RPG游戏,或者模拟人生类似游戏的人,谁不想为自己捏一次脸? 而且乐语不仅能捏出自己,还能捏出一个全属性满值、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到打开盖的自己! 倾国倾城的仁王明主是什么概念?乐语怀疑只要将这个属性捏出来,然后在辉耀全境走一圈,抖一抖王霸之气,就能直接统一辉耀了。 就算不能,但一个武道宗师+倾国倾城+仁王明主的混合体,哪怕在乱世之中,恐怕也能活得十分潇洒,甚至直接转进到种田起义,也绝对不成问题。 一个完美无瑕的自己。 谁能不心动? 但再心动也不能动,乐语果断将这个挑战刷新了。 人,乐语的确杀过不少了。 但那是为了自保,为了理性,为了未来而杀人。 跟为了杀人而杀人,是不一样的。 杀戮只是手段,而不能是目的。 乐语甚至不敢将这个挑战留着,他害怕自己每杀过一个人,就看见这个挑战进度推进一分。 在达到一定程度后,他就会用‘斩草除根’‘先下手为强’等各种理由来欺骗自己。 很快,可杀可不杀的,就一定会杀。 再然后,可罚可不罚的,就会迫害至时。 到后来,只要有一个由头,就必然痛下毒手。 如果他留着这个挑战,那么人命迟早会在他眼里变成一串数字。 而杀戮,也不过是系统的任务罢了。 所以乐语必须刷新这个挑战,因为他不愿意被白夜刺杀,更不愿意被青岚讨厌。 如果被白夜劝服的青岚刺杀,那就更惨了。 将这个挑战刷新之后,乐语脸色顿时黑了。 「挑战:指挥一场大型战争的胜利(0/1),要求总参战人数达到十万以上,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高级晋升机会(仅能用于让中级技能升级为高级技能)。」 乐语感觉完蛋了,这次挑战多半是完不成了,而且还不能刷新。 如果说宫廷阴谋他还有可能掺和一下,那战争就真的木大木大了。 先不提他有没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决心,但他根本就没有指挥战争的能力啊! 琴乐阴与千羽流倒是学过《指挥的艺术》,但他们那点指挥能力,还比不上乐语玩《英雄无敌》和《魔兽争霸》培养出来的战术技巧。 这个挑战,意味着乐语不仅要爬到指挥层,而且还得打赢。 就算他直接死替一个将军,也没必胜的把握啊! 乐语觉得,自己做一下自己一人单挑十万人的白日梦,可能还比较实际点。 直接忽略这个挑战,乐语选择获取新劫。 他还蛮好奇琴乐阴的劫是啥,从琴乐阴的记忆来看,他个人感情十分淡漠,将弟弟妹妹当工具人用,对旁人只有利用算计。 在琴乐阴心里具有重要地位的,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秦孝,他是引导琴乐阴加入辉耀四卫的老师,也是将水烟带到玄烛郡的投毒者,与荆青蚨有秘密约定的朝廷命官。 琴乐阴上一个劫,就是要完成秦孝以前的约定,与荆家合作颠覆银血会。 所以琴乐阴之所以支持乐语,除了是为朝廷铲除银血会,为辉耀四卫养寇,也是为自己渡劫。 而另一个人嘛…… 「琴乐阴的劫:执掌辉耀权柄(0/100)。」 乐语看懵逼了。 兄弟,你这是劫,不是梦想。 你订的这个小目标,未免也太大了吧? 想屁吃也没你这么严重的啊!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乐语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他看了一眼荆正威的尸体,忍不住哀叹一声:“你还真是遗祸无穷啊……” 琴乐阴另外一个重视的人,便是荆正威了。 在他亲手诛杀这位他认定的‘圣人’后,他心里其实是多了一层责任感。 既然我杀了圣人。 那我就得做出堪比圣人的功业。 不然黄泉路上。 我有何面目见他? 因此琴乐阴心里诞生的劫,就变得如此庞大而不切实际,但对他来说,这的确只是个小目标——连辉耀权柄都无法掌握,谈何建立圣人功业? 如果琴乐阴是个拱坝老哥就好了,劫变成‘汝妻子我养之’,那我就能轻松完成……乐语心里忽然冒出奇怪的想法,赶紧摇摇头恢复自己纯爱战神的身份。 其实乐语对挑战和劫都无所谓,能完成就完成,完不成就算了。 反正他又不会跑到危险之中,现在的武力值已经足够自保了,他乐语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那么……” 乐语低头看向荆正威。 那张安详的惨厉睡脸,仿佛随时都要尸变跳起来咬人似的。 那一道道干枯狰狞的伤口,都是他曾经活着的痕迹。 该做的事他都做了。 应行的路他已行尽。 当流的血他流光了。 “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的冠冕为你留存。” 乐语站起来,将酒瓶里的鲜血番茄汁一饮而尽。 “我可是长生久视的穿越者,可没有一分一秒用来伤春悲秋的时间。” “再见了,荆正威。” 「冰血体质」,激活。 他扔掉酒瓶,走出这个被悲伤氤氲弥漫的尸臭船舱,走出通道,走到阳光正好的甲板之上,昂头挺胸,脸上带着骄傲自信的微笑。 “大哥,我正要找你。”甲板上的琴月阳转头看见乐语,脸色难看地指着岸边说道:“有情况。” “这还能有情况?” 乐语站在栏杆边,运用飞花战法的远视技巧,很快便看见岸边的原野上有几十个飞快接近的人影。 是疾刀部队! 他们踩着疾刀靴行于地上,阳光化为他们的足下刀锋,为他们犁开苍茫大地。他们的速度比轮船更胜一筹,就在乐语观察的这几秒,他们已经接近岸边了! 疾刀部队的先行者似乎注意到远方的注视,他朝乐语挥挥手,露出宛如见到老朋友的亲切笑容,仿佛要乐语停下来等他似的。 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最难得的是重逢。 饶是乐语刚刚激活了冰血体质,心里彻底抛弃懦弱恐惧悲伤等负面情绪,然而此时此刻心脏也忍不住咚的一声猛跳,脑海里百转千回,迅速做出了正确反应—— “是蓝炎。”乐语说道:“快跑。” ------------ 第271章 狙杀蓝炎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月经失调脱发失眠尿频肾虚。 蓝炎的来意,乐语一清二楚——他脚底下的金银财物,法律上的归属权已经是属于临海军,作为临海军的法人兼霸道总裁,也就说这笔钱是属于蓝炎的。 在蓝炎提现的时候,琴乐阴直接横插一脚让他提现失败卷款潜逃,蓝炎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 那可是亿点点钱啊! 乐语只要从中薅上一点,就能在炎京过上穷奢极侈的淫靡生活! 而且蓝炎这一个月来带着临海军征辟东阳,难道是为了解放东阳劳苦大众吗?还不是为了钱! 看见债主来了,乐语第一想法当然是赶紧溜了。 他也万万没想到,蓝炎居然这么快就追杀过来,毕竟琴乐阴的计划是非常完善的:截杀军费队,祸乱玄烛郡。在起始地与外卖骑手同时出事的情况下,军费被劫的消息至少可以拖延半天,等蓝炎派人查清楚军费的去处,又能拖半天,那时候诗琴两家的船队早就到达炎京地区了。 蓝炎能这么快赶过来,排除他有任意门这个可能性,他恐怕是昨天凌晨就已经知道车队出事,然后连夜兼程追踪车队履道,才有可能在天黑之前追上他们船队! 乐语可没兴趣跟一个通宵没睡觉的蓝炎对上,天知道他现在的脾气有多差。 “红乐,没必要这么紧张吧。”诗怀风惊讶道:“他们只有几十人,而且轮船与岸边距离甚远,他们连船都没有,根本不能靠近我们——” “风仔,你别说这种一看就会很快被人打脸的话啊。” 一个跟诗怀风长得有六分相似,长发马尾垂肩,穿着艳丽的紫黑外袍,露出小麦色胸膛的年轻男人走到他们身边,一边扑扇子一边笑道:“那可是将整个东阳欺负得含垢忍辱的男人,就连荆正威说到底也只是他的收税官,小看他可是要掉层肉的哦~” 诗怀颂,诗家的三少爷,乐语以前曾见过他数次。诗家大多数重要事务都是由诗怀风负责,而外交接待则是诗怀颂的专长,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公款吃喝寻欢作乐的主。 被三弟喊作风仔,诗怀风没有露出丝毫不满,显然是放弃治疗了:“我没有小看他,但他没有船,没有人,我想不到他对我们有任何危险性。” “危险?他这个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危险。” 乐语打了个响指:“能不能让船加快速度?还有,这里有飞花凌虚武者吗?有铳械吗?” 甲板上众人对视一眼,一名中年青衣干员站出来:“红乐行走,我是融会贯通境凌虚武者。” 琴月阳说道:“有铳械,但射程最远的也只有制式步铳,没有狙击铳。” 诗怀颂忽然说道:“我会一点点飞花战法,应该能帮上忙,不过别指望我。” 还真有飞花武者?乐语瞥了诗怀颂一眼,说道:“给我们三个拿铳,我瞄准本体,青衣瞄准右侧,诗怀颂瞄准左侧……燕返射法你们都会吧?” “明白。”他们两人点头。 燕返射法,是专门针对武者的射术。 普通武者都能提前回避子弹,高级武者自然是避子弹如饮水。但如果同一时间射出三颗封锁所有回避方向的子弹,哪怕是高级武者都只能饮恨当场。 燕返本来只是执剑战法里的一门高速斩技,后来大家发现铳械比子弹好用多了,所以将这门技巧魔改成铳斗术。 不过燕返射法至少需要三位能远距离精准射击的凌虚飞花武者,乐语本来也没多大指望,没想到船上还真能凑到三位铳手,便一不做二不休,看看能不能将蓝炎给干了!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对蓝炎出手。 无论是为了自保,为了给千羽流报仇,为了减少一个军阀野心家,他都应该出手。 至于蓝炎愿意支持荆正威改革东阳,那只是一场交易,荆正威给钱,蓝炎给权,仅此而已。就像蓝炎曾经也支持千羽流,但终究只是为了利用这枚双面棋子罢了。 乐语对蓝炎还是蛮有感情的,毕竟被他利用过,也利用过他,简直就是一段孽缘。 所以他才会用燕返射法来对付蓝炎,务求一击必杀。 死掉的蓝炎,才是最好的蓝炎啊! 三人子弹上膛,乐语说道:“别瞄准,别抬起铳口,等他到了岸边,听我命令,我数三二一,然后用一秒瞄准,同时射击!” 在他们说话间,蓝炎已经一马当先地滑到岸边的草地,距离轮船的直线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 他似乎心有所觉,笑着对船上众人摊摊手,手中赫然空无一物,身上流光溢彩,阳光层层叠叠,为他添加了神恩般的滤镜。 “三、二、一!” 随着乐语的一声令下,三人同时抬起铳口花费一秒时间瞄准,然后三声铳响,子弹带着极大的动能出膛,穿破音障,宛如命运之钉射向蓝炎! 周围没有遮挡物,你手上甚至连武器都没拿。 我就看看你蓝炎用什么来挡子弹! 然而就在他们抬起铳口的瞬间,蓝炎突然跳起来了! 铛铛! 他向前腾空旋转一周,不仅避开了乐语射向本体的子弹,还利用疾刀靴的钢铁刀锋,将左侧右侧的封杀子弹直接踢飞! 船上众人都看呆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直呼内行。 踢飞子弹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的,准确来说,是子弹射到他的疾刀上,被上面的锋锐光爆弹开。 这份判断与勇敢,瞬间让船上众人心情紧绷起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是个狠人。 蓝炎的声音越过五十米的湖面,远远在轮船甲板上响起:“琴少爷,我的表演好看吗?” 远音回响,合气战法的声音运用技巧。 虽然琴乐阴没有精通合气战法,但乐语在学会无相战法后,就一直反推研习荆正威的琴日合气战法和凌虚战法,哪怕没有系统承认,但他对合气战法的掌握也不差,远音回响这种技巧他也会,便朗声回复道:“还行,你能表演一下用口叼住子弹吗?我想看那个。” “下次再跟你表演这个。”蓝炎随意地岸边滑行,宛如郊游:“既然琴少爷还算满意,那就好极了,毕竟琴少爷你精彩绝伦的表演可是让蓝某大开眼界,蓝某也得表示一番心意礼尚往来。” 乐语:“既然表演完了就回家吃饭吧,我看这天晚上可能下雨,你再不回去就来不及收衣服啦。” 蓝炎只是笑笑不说话,他远远看着乐语,手轻轻搭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 铮! 蓝炎出鞘的瞬间,乐语侧过一下脑袋,只见一道惊艳光华掠过他的发梢,切断了一缕秀发,在天空中化为彩虹。 哪怕是执剑战法,五十米也远远超出其有效攻击范围,就算乐语不躲,顶多就是脸上多了道类似棍状物敲打的红痕。 “蓝炎,无能狂怒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乐语忍不住笑道: “你可是成功人士,体面点。” ------------ 第272章 欢迎来到炎京 “作为失败的典型,我的确是很成功。” 蓝炎悠悠说道:“我们一群当兵的,跟你们这些商人玩心眼,的确是我们妄尊自大了。” “论天时,你制造了玄烛郡动乱——动乱发生跟军费运输是同一天,如果是巧合我也认了——若非我预先就派人接应军费运输部队,否则我此时可能还蒙在鼓里。” “论地利,你预先派人伏击军费部队,而且还选择了水运方式,除了和阳军,没人能拦截你们,而和阳军也已经被我们临海军击溃。” “论人和,我只带了几十名疾刀军士前来追查,我们是无能狂怒的输家,你们是满载而归的赢家。” “那次来见我的人里,我就知道只有你和荆正威是唯二有资格跟我平等交流,但蓝某万万没想到,这还是低估了你。” “你将我和荆正威玩弄于股掌之中,着实是为蓝某上了一课,就是这课程的费用令蓝某非常心痛。” 虽然蓝炎句句话都在服软,然而乐语心里忍不住提起来。 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正臭的屁不响。 他绝不认为蓝炎过来就是伸脸过来让他打,用自己的无能衬托琴乐阴的装逼。 蓝炎没这么无聊,如果他觉得没有机会,可能根本就不会靠近,而[嘀嗒 ]是将他的名字记在小本本里然后掉头就走,等以后找到机会进行一次令仇人刻骨铭心的报复。 他这样一步步剖析自己失败的谦虚,就像是一声声向乐语迫近的战鼓。 这种能直面自己失败的人,最可怕了。 “琴乐阴!”蓝炎忽然高声说道:“荆正威的下场好看吗!?” 乐语心思急转,摇摇头:“不知道,我没看到呢,或许你现在回玄烛郡,能看到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晒太阳呢!” 乐语选择隐瞒荆正威的死讯,荆正威这个马甲以后还得用来找老婆呢。 “你形容的画面非常美丽,作为荆正威的下场,充满一股凄美的神圣感。”蓝炎笑道:“那么,荆正威送给我的礼物,你打算还给我吗?” “凭什么,我抢到就是我的了。” 其实如果可以花点钱打发蓝炎走,乐语心里是愿意的,但他旁边还有炎京统计司的青衣,还有诗怀风这个辉耀四卫……要是被人吓一吓就撒币,到了炎京怕不是要被人欺负死。 这个世界,未必是只能靠伤害别人才能活下去。 但是,你必须表现出自己能够反抗伤害的能力,才能很好地活下去。 善良长不出牙齿,就只是软弱。 而且跟蓝炎顶嘴,这种感觉还蛮爽的——这可是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都不曾试过的奢华体验! 蓝炎,能够战胜你的,是我乐语(琴乐阴)哒! “如果这天下是谁抢到就是谁的,那也太残酷了吧。”蓝炎感叹道。 乐语叫嚣道:“你不服,你有种就过来拿回去啊!” “琴少爷。”蓝炎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你知道悬崖边上的花朵为什么会美丽吗?” “因为它不像我们会在悬崖停下脚步,而是毫无畏惧地——” “向天空踏出一步!” 话音刚落,蓝炎向前高高跃起,如同在天空漫步,踏入炎河上空。 光线在他足下汇聚,阳光为他编织羽翼。 他拔出腰间双剑,在空中旋转往炎河挥斩,污浊河流忽然加速了,光线在其中载沉载浮,被劈开的巨浪翻滚出无数光点,每一片冲天而起水花中都闪耀着他的剑光,每一缕剑光都在掀起更加壮阔的波澜。 踏光而行! 乘海而来! 他一个人,就是三千尺飞流,就是落九天银河! “别慌,他只有一个人!” “准备迎击!” “铳手瞄准!” 甲板上顿时一片慌乱之音,拔刀的,上膛的,大叫的,不一而足。乐语能理解他们的惊慌,哪怕他们知道自己人数占上风,但在面对如此豪放不羁的孤傲冲锋,没有人能不动容。 究竟是多么强大,多么轻视我们,多么超凡绝伦,才敢一个人挑战我们全部人?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当杀戮开始,就是生根发芽的时候。 蓝炎尚未攻伐,已胜攻心! 乐语也做好迎击的准备,但他知道,如果蓝炎真的杀过来,那他的生死恐怕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 虽然蓝炎并不是好杀之辈,只为求财,他多半能留一命。 但也很难说,毕竟乐语刚才这么嚣张,就差说‘你有种咬我啊’。 死在蓝炎手上,对乐语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蓝炎的人际关系可比琴乐阴复杂多了,他好像有一个白富美妻子,又有许多忠心手下,又统率临海军,俨然就是枭雄之姿。 往好处想,至少系统挑战‘打赢一场胜仗’有完成的希望;往坏处想,他说不定就会一路造反当军阀统一天下了。 但他乐语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是很想当皇帝…… 就在乐语思考当霸权皇帝还是当明君皇帝的时候,炎河波浪落尽,甲板上众人面面相觑。 蓝炎人呢? 大家定睛一看,蓝炎赫然还在岸边。 你以为他跳过来了,但他又跳回去了。 刚才蓝炎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为了制造恐惧,同时遮掩他根本无力继续踏光越过河面,只能跳回岸边的事实。 大家这时候冷静一想,也发现自己实在太慌了。 武者踏光顶多也就一到两次,也就是二段跳或者三段跳,怎么也不可能跳过足足五十米的水面距离。 但蓝炎的气魄,气势,杀意。 根本没有给与他们冷静思考的空余。 “琴少爷,”蓝炎的声音悠悠响起:“如你所说,我自己将礼物拿回去了……虽然只有一半。” 乐语一愣,旋即看向后方的轮船! 就在他们跟蓝炎对峙的时候,两艘轮船的距离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远,而且此时后方轮船上已经爬上了几位湿漉漉的临海军军士! 往更远的方向看,乐语才发现跟随蓝炎而来的疾刀军士已经全体脱下疾刀靴和甲胄,直接潜游河面,奔袭后方轮船! 只是蓝炎实在太吸睛了,根本没人发现临海军士的举动! 而蓝炎刚才远斩乐语那一剑,根本不是发泄愤怒,而是发信号让军士动手! “蓝某表演的这么精彩,琴少爷打赏一艘船,不过分吧?”蓝炎笑道。 “不过分。”乐语摊摊手:“反正都打赏出去了,你拿到就是你的本事。” 蓝炎笑道:“休怪蓝某贪心,但晨风区也没有晨昏轮船,蓝某又大婚在即,蓝某若能以这艘晨昏轮船为基础组建内河船队,对岳丈而言正是再好不过的彩礼。” “船上人员,只要不轻举妄动,蓝某保证他们毫发无伤,并且给他们一艘船和盘缠,让他们自行去炎京。” 乐语打了个响指:“通知后面的人,别抵抗,将船往回驶。” 诗怀风点点头,让水手打旗语。 “琴少爷大气。”蓝炎朗声说道:“至于另一半军费,就作为学费赠予琴少爷了。” “蓝某祝琴少爷一帆风顺,在炎京大展宏图,平步青云!” “我也祝蓝炎你君臣和睦,在晨风一手遮天,镇压不服!” 经过一番阴阳怪气的祝福,乐语看着蓝炎转身离开,看着后方轮船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看着太阳西沉。 直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他才松了口气。 他下到船舱找到自己的R卡弟弟:“傻弟弟,你去将荆正威的尸体烧成灰,撒入河里。” 琴月阳点点头,毁尸灭迹嘛,他一向擅长这种善后。 不过他也忍不住想到,大哥这样做,是不是希望荆正威的遗骸能流经东阳地区,化为养分滋润东阳大地,以成全荆正威的遗愿……大哥真的好浪漫啊,他心想。 确保荆正威的尸体绝不会被人发现,乐语便回房休息,准备享受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单人精致睡眠。 不过此时他忽然看见琴悦诗行迹匆匆地走上甲板,他和琴月阳好奇地跟上去,发现妹妹挨着栏杆遥望远方,满脸沉醉,甚至有点呆萌。 夜空泛起淡淡的红意,漆黑的河面仿佛着了火般,灌满水银,满溢橙红,绽放银华。 炎河两旁,长满了红亮的树,银色的花,宛如一盏盏路灯,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一路延伸至远方。 乐语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 “火树银花。”正在一旁抽卷烟的诗怀颂抖抖烟头,哈出一个烟圈,笑道:“全辉耀,也就只有这个地区会有这种神奇的植物。” “欢迎来到炎京。” ------------ 第273章 衔蝉尘尘 炎京,同船渡。 从中午时分开始,凉意轻侵炎京,细雨绵绵,销魂蚀骨,长堤边上除了一两位穿着雨蓑的钓客还在坚持,就只有纷飞飘飘的柳树驻足望江。 以往但凡酷暑雨天,渔夫钓客们都会不约而同汇聚到同船渡最出名的酒楼‘停云堂’,点上几份小吃,再来一壶‘酣春困’。 酒并不烈,小孩子都喝不醉,但据说老板酿酒时加了银花汁液,喝酒时一旦回忆往事,人便如同春困般惺忪朦胧,号称酒不醉人人自醉。 然而路过的钓客渔夫,一看见停云堂门口站着的几位青衣,几乎都不敢停留赶紧离开。 柜台后面的徐雨别看着熟客们一步都不敢接近停云堂,厌烦地哼了一声:“真是神憎鬼厌……” 旁边的徐父吓得拍了下她的手,低声说道:“哎哟我的乖女儿,你私下说就算了,这他们听到怎么办——” “听到又怎么样?我又没说是谁。” “哎呀,他们横行炎京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你在说谁神憎鬼厌吗?” “爹,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说的比我还过分……” 徐父像是驱赶蚊子一样挥挥手:“你别来帮忙了,回去看书也好修炼也好,别到前堂来!” “行了行了,我不说话了。”徐雨别撇撇嘴,坐在柜台后面隐藏自己的身形,偷偷观察大堂里的青衣干员。 正确来说,是偷看那位坐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脚尖却碰不着地,两只耳朵如同葵扇般大,身高只有九十五厘米,怀里抱着一只仿佛跟他一样大的肥橘猫,穿着蓝紫服装的怪人。 说他是侏儒,但他皮肤白皙,脸容比同身高小孩还要稚嫩,仿佛一吹就绽破,一捏就出水,若是忽略他的耳朵,就是一位雌雄难分的人类幼崽。 说他是小孩,但他年龄起码二十五岁以上了,在坊间的风言风语里,他甚至已经有了孩子,而且他孩子的身高比他还高。 炎京统计司四大督察之一,‘狸奴’衔蝉尘尘。 相比其他三位督察的恶行累累,衔蝉尘尘的残忍、暴戾、好色,与其外貌的反差所产生的荒诞感,令其成为炎京市民最为津津乐道的统计司代表。 “喵~~~” 橘猫伸了个懒腰,发出宛如带着勾儿的婉转声音。自从进来停云堂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衔蝉尘尘,忽然问道:“到哪了?” 他的声音充满稚嫩,就像还没变声的小孩子,一旁偷看的徐雨别感觉越来越喜感,甚至忍不住产生‘他好可爱’的印象,但很快就迅速扭转自己的想法——可爱个屁,他说不定是我年龄两倍了,只是一个装嫩的老妖怪罢了! “还有十分钟到渡口。”门口的青衣干员恭敬说道:“渡口的人已经在接应了。” “好。”衔蝉尘尘捏着怀里橘猫的肥肉,侧过头问道:“别说我自作主张,他是你们的人,你说是我们去接他,还是让他过来见我们?” 当衔蝉尘尘转头聊天的时候,徐雨别才忽然看见,他旁边居然还坐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几乎没有一寸肌肤露在空气中,硕大的兜帽和高耸的领子遮蔽了他的所有面容,仅有一双眼睛露出来。 在灯光充足的大堂里,黑衣人的装扮是如此的突兀,但在衔蝉尘尘说话之前,徐雨别居然连看都没看见他! “让他来见我们吧。”黑衣人悠悠说道:“虽立大功,但未有功位,不过是一介白身。若是有劳衔蝉督察亲自过去迎接,怕不是会让他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不利于往后控制,正应该让他亲自过来,好好打压一番,看看是不是能进能退的人才。” 我打压你个锤子……衔蝉尘尘心里冷笑,若是他们统计司冒雨到渡口迎接那群东阳人,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东阳人都会被打上‘统计司’的印记,若无其他意外,他们最后必然要为统计司办事。 毕竟被统计司弄脏了,就只能成为统计司的人了。 反过来,如果是东阳人过来见统计司,只要他们关上门,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次密谈,那东阳人就不止一条退路了。 虽然衔蝉尘尘也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火狱’行走,但‘火狱’这层绵里藏针的回复,也表明他们礼卫是不打算放人了。 辉耀四卫,各有一方领域,虽然说都是为皇室窥听天下的间谍,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也逐渐形成不同的势力。 忠卫行迹诡秘难知如阴,义卫生于九流藏于军中;礼卫隐于市,智卫隐于朝。 借着组建统计司的机会,义、礼、智三卫通力合作,成功完全渗透炎京统计司。虽说统计司已经成为辉耀四卫的囊中物,但更准确来说,其实是变成义卫的根据地,礼卫智卫只有使用权,没有管理权。 就像是你和同学一起出钱养猫,但猫放在你同学家里,你只有过去撸猫的权利,但喂什么猫粮、什么时候绝育、穿什么衣服都由你同学来决定,而在你同学的精心打理下,你发现猫咪好像快要变成美少女了…… 因此辉耀四卫里也是暗流涌动,义卫独吞好处快速壮大,礼卫智卫大局为重,只能忍气吞声。 而这次回归的东阳行走,可谓是震惊辉耀四卫一整年。 掀起暴动! 截胡军费! 满载而归! 本来这件事只跟礼卫有关,但诗怀风他们要晨昏轮船来实施快速逃离计划,礼卫实在是弄不到,只能找义卫帮忙。 礼卫固然是一心想独吞,但他们宁愿花费高价也要弄到两艘晨昏轮船,义卫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他们能获得的好处至少是晨昏轮船的百倍,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分一杯羹。 诗怀风要的又急,礼卫也只能忍痛妥协,让义卫一起进来。 作为义卫炙手可热的‘寒蝉’行走,这次合作便由衔蝉尘尘全权负责。 不过比起即将到手的银血财宝,衔蝉尘尘更在乎的是礼卫的那几个东阳人。 辉耀四卫在东阳地区的弱势,银血会在本土的强势,他也是有所了解。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礼卫的人居然能顺势而为,顺水推舟,掀翻了银血会,带走了东阳几百年的财富,荣归炎京。 这份能力,比那些金银财物更令人心动, 虽然四卫之间很少有‘调职’这种事发生,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衔蝉尘尘真的能给东阳人盖上‘统计司’的印章,就算礼卫再不愿意,也只能让他们到统计司里干活。 ‘火狱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得好好打压他们一下……’衔蝉尘尘心想。 先敲打这群外地人一顿,让他们知道自己在炎京的孤苦无力,然后再展示自己的遮天手段,将他们收复麾下。 跟嚣张的义卫不一样,礼卫多多少少还需要遮蔽身份。 没有人愿意活在黑暗里,跟着义卫横行无忌,还是跟着礼卫蝇营狗苟?对于聪明人而言,这是一道不需要考虑的选择题。 “督察,人马上到。”青衣干员又禀报道。 “好。” 衔蝉尘尘一推,将大腿上的肥橘猫推到地上,肥橘猫咿呀一声不满地盯着主人,然后懒洋洋地盘在地上晃悠尾巴。他跳到地上,避开地上的肥猫说道:“无关人等全部离开,守在外面,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来!” “是!”青衣干员齐声说道,后退着离开停云堂。 徐父和徐雨别连忙跟着一起离开,只是徐雨别看着衔蝉尘尘那九十五厘米的身高,穿着宛如童装的统计司蓝紫制服,双手负后,脸色冷傲矗立在大堂中央,脚边还躺着一只肥橘猫,这精灵古怪的一幕实在是让她脸憋得通红,越是忍就越忍不住,一缕轻笑止不住地从嘴角泄露出去。 就在这个瞬间,周围的青衣干员脸色一僵,然后果断远离徐雨别两父女! “好笑嘛?” 衔蝉尘尘平静地戴上帽子,然后随手往徐雨别一点。 温柔得如同彩虹的霞光掠过长空,在徐雨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看见眼前绽放出涟漪纷散的光幻。 然后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拉到后面,重重摔到湿漉漉的青砖雨街上。她抬起头,看见两个穿着雨蓑的人影步入停云堂,然后青衣干员关上大门。 徐雨别似乎没有听见旁边父亲慌乱带着责骂的关怀,只是傻傻地看着停云堂的大门。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就差点死了。 忽然就被救了。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徐父唠唠叨叨地指责徐雨别,要是换做其他时候,徐雨别说不得就会杠上一句‘错的又不是我,你骂我有什么用’。 不过这次徐雨别却是很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磨伤的手肘,瞳孔泛起异样的亮光,心里回忆起在前些日子魏老师组织的课题活动里,几位同学隐隐表达出的政治倾向,忍不住轻声呢喃道: “真的太好笑了……” …… …… 大门紧闭,隔绝风雨,诺大的停云堂,只剩下四个人,以及一只肥橘。 “并非后发先至,而是先先之先的神枪。在我动手之前,你就知道我的攻击方向,并且提前发出神枪拦截……”衔蝉尘尘悠悠说道:“作为一个下马威,你做的不赖。” “不敢。”两名来客同时抱拳退让。 衔蝉尘尘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抬起头仰视他们,说道: “我乃义卫行走,兼炎京统计司治安督察,‘寒蝉’衔蝉尘尘,你们报上名来。” 小心,我的下马威要来了。 ------------ 第274章 你有兴趣上学吗 俯视我,你在歧视我,我要打残你们。 无视我,你在歧视我,我要打残你们。 蹲下来平视我,你在歧视我,我要打残你们。 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在歧视我,我要打残你们。 说我可爱,你在嘲讽我,我要打残你们。 说我帅气,你在侮辱我,我要打残你们。 对我的年龄表示好奇,你在讥笑我,我要打残你们。 对我的外貌表示惊讶,你在嘲笑我,我要打残你们。 像理由这种东西,对衔蝉尘尘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他只要站在任何人的面前,就能找出一大堆将对方打残的理由,并且自己还能站在道德高地上。 别人只会认为他敏感、暴戾、残忍、疯狂,但知道这是有理由的。 那么终有一天,当他处心积虑杀了某个人,大家也会见怪不怪。 衔蝉尘尘已经为这具身体吃过太多苦,流过太多的血。 苦不能白吃,血不能白流。 他要用尽这具身体的缺陷优势,让自己站在众生之上,所有人都得跪拜他,仰视他,敬畏他。 直到再也没有人,敢用他的身体缺陷羞辱他。 “礼卫门徒,‘悲风’诗怀风,见过寒蝉行走。”诗怀风脱掉雨蓑,平视前方,抱拳说道。 好,这个打断腿就行了,毕竟只是一个门徒,没必要跟他计较。 衔蝉尘尘看向另外一人,发现那个摘下雨蓑的红发男人单膝跪下了。 他掀起了衔蝉尘尘的帽子。 揉了一下衔蝉尘尘的脑袋。 捏了一下衔蝉尘尘的脸蛋。 “你好,我是礼卫行走,‘红乐’琴乐阴。”乐语笑道:“见过寒蝉小朋友。” 轰。 衔蝉尘尘感觉自己脑袋炸了。 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忽然哇喔一声,直接后跳挨着墙壁,让出大堂的中央空间。 诗怀风感觉身体一寒,直接使用凌虚步伐远离乐语和衔蝉尘尘,蜷缩到角落位置里,一动都不敢动。 “你找死!!” 伴随着童稚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衔蝉尘尘打出的小拳拳,以及拳头上那凶猛如火的光爆! 整个区域的光线都因此泛起涟漪,仿佛连光都因此震动起来! 震战法·葵花! 乐语双手画圆,流光在他掌心化为镣铐。在衔蝉尘尘光爆凝聚至巅峰的那一刻,乐语双手拍在他的拳头上,抓住了他的手腕,光爆之间湮灭抵消,直接将衔蝉尘尘的含怒一击瓦解无形。 咬战法·宇咏! 衔蝉尘尘却是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跳起来一脚踢向他的太阳穴。 如果有谁因为衔蝉尘尘腿短脚小而轻视这一击,那就等着用自己脑浆洗脸吧——在衔蝉尘尘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他这一脚隐藏的锋锐光爆,足以打穿钢板,贯通城门! 乐语直接低头避开,将衔蝉尘尘重重砸向地面,然后迅速欺身压上,试图通过体型优势打出碾压伤害! 然而衔蝉尘尘反应更开,他运用凌虚步伐轻轻一跳就躲开乐语的擒抱,往桌子一蹬反跳而来,袭向乐语的头部! 扑战法! 咬战法! 震战法! 无相战法! 凌虚战法! 狼鹰战法! 兔起鹃落间,乐语跟衔蝉尘尘就交手了数个回合,用出的招式涵盖多门战法,密集光爆搅动了整片空间的光线,大堂瞬间变成光怪陆离的战场! 衔蝉尘尘一直在半空中没下过地,但乐语不仅讨不到好,连一招都没打中这位统计司督察,反而是差点被他打中后颈太阳穴等要害! 诗怀风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他的武道天赋一般,之前哪怕有奈瑟之心复制品加成,他也只有一门战法练到融会贯通境。 在他的常识里,高大武者自然是更有优势,矮小武者不仅会身体力量不够,而且臂展腿长不足,连攻击距离和移动速度都不如高大武者。 但衔蝉尘尘完美打破了他的常识。 臂展不够,身高不够?我用扑战法凌空跟你打,你的臂展反而成为你的障碍! 腿不够长,速度不快?我用凌虚战法弥补速度,选择在狭窄空间战斗,你腿再长又有什么用? 力量不够? 只要我的光爆足够狂暴锋锐,我用手指头能戳穿你的头盖骨! 衔蝉尘尘朝乐语一指,白虹霞光似要贯穿乐语的眉心。 乐语随手拍散,左手打出吞天蚀日的狂暴荒咬,眼看就要将衔蝉尘尘整个吞下! 咚! 衔蝉尘尘奋力一踢,直接踢在荒咬的薄弱点,妙到毫巅地瓦解攻势! 两人从门口打到中央,又从中央打到边角,直到整个大堂所有桌椅都快被打烂,两人才随着一次光爆抵消同时后撤。 乐语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左耳被割伤了一点,太阳穴流了点血,身上破了几道红印,都是微不足道的轻伤。 而衔蝉尘尘仅仅是流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尊贵的蓝紫制服甚至连破都没破。 再这样打下去,乐语觉得自己顶多能将衔蝉尘尘打成小破,但自己必定大破。 这时候,大堂忽然响起鼓掌声。 “炎河后浪推前浪啊,”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黑衣人鼓掌笑道:“作为第一次跟寒蝉战斗的人,你居然只是吃了点小亏,虽然寒蝉也没出全力,但你的战斗本能也确实令人惊讶。” 诗怀风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黑衣人的意思。 衔蝉尘尘太特别了。 他经常与跟身高比自己高一倍的人战斗,早就打磨出属于自己的战斗风格。 但反过来,绝大多数武者包括琴乐阴,肯定都没跟身高只有自己一半的人认真战斗过。 有心算无心之下,哪怕是同境界战力,衔蝉尘尘都能轻易战胜敌人,甚至说一句‘同级无敌(仅限第一次战斗)’都不过分。 然而就在这种的情况下,排除琴乐阴平时喜欢吊打小朋友的可能,只能认为是依靠自己的战斗本能与衔蝉尘尘平分秋色。 衔蝉尘尘走到大堂中央刻意保留的桌子旁,想伸手拿桌上的茶杯,发现不够高,便踩在旁边的肥橘猫上。 乐语还以为肥橘猫会逃跑或者惨叫,没想到肥橘猫异常沉得住气,全身肥肉绷紧,作为脚垫撑起了它的小主人,直到衔蝉尘尘走下来才如释重负地哈气。 哎,熟练得让人心疼。 衔蝉尘尘一边喝水一边问道:“你几乎能看穿我所有攻势,截断我所有战技,而且还会无相……你已经到达‘小圆满’了?” 乐语微微一怔,旋即摇摇头。 小圆满,大圆满,这是两个独属于辉耀四卫的名词。 在奈瑟之心复制品存在的情况下,每一位辉耀四卫都至少精通一门战法,若是天赋好,能精通多门。 那么,如果天赋足够好呢? 将十八门主流战法全部练至登堂入室境,谓之小圆满。 全部战法练至融会贯通境,谓之大圆满。 至于全部战法练至登峰造极境的人,谓之奈瑟之心持有者——只有持有正版奈瑟之心的大圆满武者,才有可能将所有战法推演到登峰造极境。 乐语因为有‘冰血体质’,再加上自己精通多门战法和无相战法,所以他跟衔蝉尘尘战斗时,虽然打起来很激烈,但实际上几乎都是‘我的回合,我被你无懈可击’、‘你的回合,我无懈可击你’的无限轮回。 途中乐语和衔蝉尘尘都变换过多种战法,但都愣是找不出敌人破绽,这就是小圆满武者战斗的显著特征。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乐语估摸着衔蝉尘尘是真的小圆满,而他只是靠‘冰血体质’的自动战斗外挂来达到类似效果,非要说的话,他是半步小圆满。 衔蝉尘尘喝完水,想放回去,不够高,他眉头一皱,直接将桌腿全部打断,桌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将茶杯放上去。 “让开。” 乐语连忙为这位小朋友让开一条路,衔蝉尘尘抱着肥橘猫径直离开停云堂,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他在门口跟青衣干员聊了几句,转身朝黑衣人说道:“两艘轮船只回来了一艘,七三分账,外加晨昏轮船的十二成赔偿金,没问题吧?” 黑衣人摊摊手:“很合理,没问题。” “那就这样。” 衔蝉尘尘昂起脑袋看向乐语,那双漂亮可爱的大眼睛,满是平静的杀机。乐语心里一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惹他。 “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说完这句话,衔蝉尘尘带着青衣干员离开。至于再遇见会发生什么事,他没说,大家懂的都懂。 “唉,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为你们接风洗尘都不行。” 黑衣人叹了口气,朝乐语两人招招手:“跟我来。” 他往后厨那边走去,乐语跟诗怀风对视一眼,拿起雨蓑跟着他从后门离开停云堂。 雨还没停,天还没黑,昏昏沉沉。三人踏过积水横流的青砖大街,看见炎京的街灯已经亮起来,远方市中心的耀钟楼最为耀眼,甚至有些刺眼。 “你为什么要惹他?”走在前面的黑衣人忽然问道。 “我是真的觉得他很可爱嘛……”乐语挠挠头,旁边的诗怀风脸色平静,但心里已经是翻云覆雨——你就因为这种原因得罪统计司督察? “真的吗?虽然我也觉得衔蝉他很可爱啦,前提是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脏活的话……”黑衣人摸着下巴笑道:“我还以为是他忽然对无辜少女痛下杀手,让你心中的正义蠢蠢欲动呢。” 乐语心中一个咯噔,笑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正义之心就是这种东西,想保护不能战斗的人,想消灭制造灾难的恶,想坚守造福众生的善……” “我们辉耀四卫,也不过是源于正义而生的组织。”黑衣人指着雨幕下的万家灯火:“守护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这里的人民。” 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成熟沧桑的中年人脸庞:“我是礼卫行走,‘火狱’拜狱,也是礼卫来接应你们的人。” 两人连忙行礼,拜狱摆摆手,问道:“对了,你们的身份没暴露吧?” 乐语一怔,“统计司干员在船上的时候就主动揭穿我们的身份了,他说钧座不需要我们隐藏身份……” 拜狱哭笑不得:“这,这,衔蝉他有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这玩的手段也忒不地道了……而且他们义卫的钧座,跟我们礼卫的钧座有个屁关系啊!” 诗怀风连忙道:“没关系,船上都是我的人,我可以约束好他们。” “不过也没所谓,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倒也不需要特别隐瞒身份,只是能隐瞒就最好……”拜狱摸摸下巴胡渣:“在分派任务之前,我先确定一下,你们是还愿意跟着钧座继续走下去吗?我甚至不能说出我们的真正目标。” “如果你们不想碰这趟浑水,我可以让你们干点杂活,不用涉及核心事务。” 乐语还没说话,诗怀风就坚定说道:“愿誓死效忠钧座!若不能在炎京名留青史,我们又何苦从东阳来到炎京?” 乐语心里苦啊,他没想到礼卫这么人性化,居然还提供退出机制,如果早知道的话,他刚才就不得罪衔蝉尘尘了。 现在得罪了衔蝉尘尘,如果他还不抱紧礼卫的大腿,怕不是明天就暴尸街头了。、 ‘如果早知道’真的是这世上最苦的后悔药了…… 于是乐语正气凛然地说道:“愿为礼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拜狱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 他看了看乐语,又看了看诗怀风,想了想,搭着乐语的肩膀问道:“红乐,我现在有一个重要又特别的任务,非常适合你,不知道……” 不是吧,连让我休息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一上来就给我颁布主线任务? 乐语苦着脸说道:“敢问是……?” “是这样的。”拜狱问道: “你有兴趣上学吗?” ------------ 第275章 本地人歧视外地人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喧哗胡同,跟名字不一样,里面都住着大户大院的体面人,晚上安静得只有狗叫声,今天叫得尤其激动——因为搬来了两户新人家。 早在诗琴两家到来之前,诗怀风就已经安排好他们的落脚地,通过礼卫的运作,在喧哗胡同买了两处宅院,一大一小,大的在胡同深处,诗家住,小的在胡同口,琴家住。 毕竟诗怀风没琴乐阴那么有魄力,几乎是举族搬迁到炎京,自然需要住大一点的地方。 而琴乐阴除了几名仆人外,就带了弟弟和妹妹。某种意义上来说,弟弟妹妹对他来说跟仆人之间也没什么区别——有专属名称的英雄单位,和连名字都没有的普通单位的差别? 乐语和诗怀风来到喧哗胡同的时候,正好看见英雄单位琴月阳在新琴府门口接待一位陌生的中年人。琴月阳瞄到琴乐阴,朝他挑了挑眉毛。 乐语不知道这是不是琴家兄弟的超能力——又或者琴乐阴拥有一个宝可梦训练大师的隐藏职业——他居然能从琴月阳的眉毛跳动,准确地领悟到他的意思,堪称眼神微信: 「由我假装成琴家的话事人,还是主动托出你的身份?」 乐语搜刮了一下脑子,发现琴乐阴还真的专门跟弟弟练过眼神传递消息的技能,算是命运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暗中赠送的礼物 之前说过,前任琴家家主是个虎毒又食儿的狠人。在面对这种狠人的时候,反抗、说话、逃跑等错误行动只会惹来更重力度的折磨,甚至会引起狂暴。 琴乐阴是个聪明人。他年纪最大,挨打也最多,隐隐就摸索出父亲的战斗机制,知道该如何处理不同状态下的父亲,但他不能出口提醒弟弟妹妹,因为‘说话提醒’会让机制陷入混乱甚至直接狂暴。 很小的时候,他就让琴月阳训练眼神交流的方式。虽然非常不易,但在恐怖剧烈的生存压力下,他们两兄弟还是迅速精通这门技巧。 琴悦诗因为年龄最小,而且有两个哥哥的保护,反倒是没学会这门奇妙的血缘交流技巧。在两兄弟能进行眼神交流后,父亲讨伐战就变得轻松起来,甚至根本轮不到妹妹来挨打,父亲的兴趣槽就打空了,任务结束。 虽然乐语有‘冰血体质’,心里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但在迅速浏览一遍琴乐阴的童年记忆后,就决定以后再也不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血饮八稻流的影响,琴乐阴的童年回忆总是鲜红色调,充满邪典的感觉。 还是反过来说,正因为童年的鲜红色调,所以琴乐阴才选择了血饮八稻流? 好紧张,第一次发眼神微信,这用的是九宫格输入法还是二十六键输入法……乐语尽力融合琴乐阴的记忆,朝工具人弟弟眨了一下眼睛。 琴月阳心领神会:“刘管家,容我为你引荐,这位是我的兄长,琴家家主琴乐阴,而这位是另外一家新搬进来的诗家大少爷,诗怀风。” 刘管家朝乐语和诗怀风行礼颌首,不卑不屈,朗声说道:“琴家主,诗少爷,幸会。鄙人是喧哗胡同十三号宅,饮冰侯府的二管家刘冠章,向乔迁新居的两位亲邻带来饮冰侯的问好。” 他让出身子,露出后面两位仆人拿着的礼物,虽然有布盖着看不出是什么,但好歹是侯爷的礼物,总不可能是蓝罐曲奇。 不愧是炎京,随便找个地方住就遇到一位侯爷,要知道整个东阳区也就一位望海公,晨风区的爵位贵族甚至死绝了……乐语回道:“多谢侯爷的关心,待府上整理完毕,定亲自问候贵府。” “不必如此麻烦。”刘管家悠悠说道:“四日后,侯府会举行喧哗晚宴,邀请喧哗胡同的诸位亲邻到府上赏月吃瓜(乐语差点笑场),还望琴家诗家到时可以派人赏脸到场,邻居之间多多交好。” 诗怀风刚要答应下来,然而乐语用神枪弹了一下他的耳朵,因为乐语看见琴月阳朝自己使眼色。 只见刘管家顿了顿,又说道:“但邀请需要制作拜帖,鄙人也算是熟悉炎京各门各户,此前未曾见过两位俊杰,只能从口音知道你们似乎来自东阳,不知家谱何系,营生何业?还望告知鄙人,我好回去制作拜帖,将两家简单介绍给其他邻居,以免晚宴上闹出唐突笑话。” 原来如此……乐语一脸了然,忽然搭住刘管家的肩膀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来历也是正常的,但这个时期,这个时候,这个时间,忽然从东阳搬入炎京的人,似乎也没其他可能了吧?” 刘管家一怔:“额……” “详细的我不能说太多,大家懂的都懂,这里面水很深,利益牵扯太大,朝中也有人盯着,外面的情报也早已被管制,我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话,你得回去问饮冰侯了。”乐语拍了拍刘管家的肩膀:“今晚就到此为止,那个晚宴我们就不去了,更多的我不能说。” 将若有所思的刘管家打发走,乐语松了口气,招呼琴月阳跟诗怀风进去。 新琴府的院子不错,几个仆人正忙着打扫清理,诗怀风看见凉亭里有个人躺在长椅上抽烟,惊讶问道:“你怎么在琴家这边?” 诗怀颂抖了抖烟灰,叹气道:“风仔,你又没给我钱,我都没办法替你们去尝尝炎京这边妹子的味道,除了在这里抽烟还能怎么样?” “你可以在家里抽啊!”诗怀风根本不会被自己弟弟带偏:“你不在家好好呆着,来这里干嘛?” “家里那群亲戚吵得我心烦,而且有二姐在,我在不在都没所谓,便来琴家这里等你了。”诗怀颂挠了挠下巴:“而且家里的堂姐堂妹,我都腻了……” 琴月阳看了看乐语,乐语点了点头,然后琴月阳便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呼啸着掠破长空,诗怀颂微微侧过脑袋避开这爆头一击。 “开玩笑,开玩笑。”诗怀颂举手投降:“作为一个浪子,我还是知道什么人不能惹的,绝对不会招惹你们妹妹,不然我怕风仔会将我入赘到你们琴家……” 乐语懒得理他,但诗怀颂倒是自己跟上来。踏入正厅,乐语看见琴悦诗正穿着练功服,脖子挂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额头渗出香汗,坐在正厅里休息喝茶,显然是刚练完功。 到了室内,周围又没别人,诗怀风忍不住问道:“红乐,你刚才为什么回绝了刘管家的邀请?那是我们交好邻居的好机会……” “你当他们是邻居,他当我们是肥羊。”乐语坐下来说道:“他开口就问家谱何系,营生何业,明显就是探我们底。如果我不是用车轱辘话暂时蒙住他,他现在怕不是都在找地痞流氓探我们的底了。” “家谱何系,问的是我们朝中有没有人;营生行业,问的是我们在民间有没有势。” “我们一群外地来的东阳人,却出手阔绰,买下喧哗胡同的两处宅院。换作你是饮冰侯,你会不会想在我们身上刮一笔?” 诗怀风一怔,诗怀颂一边卷烟一边说道:“风仔啊风仔,我早就说你应该跟我多出去见见世面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香雪海看见外地人的时候,都会和其他人一起骗外地人去不归楼,设局宰他一个倾家荡产。” “唉,我这么多年也就碰到一个外地富商,那次光是分到的钱都能让我在香雪海住一个月了,那个月真的是爽到……” 听到这种话题,琴悦诗一脸厌恶地站起来似乎想走,但她想了想还是坐在大厅最远的椅子上。 “商人宰肥羊还需要设局,饮冰侯这种京城地头蛇,要是查清楚我们无权无势,怕不是直接让巡刑卫将我们抓进牢里花钱赎身。” 诗怀风惊了:“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乐语笑道:“连统计司都敢当街杀人,你觉得炎京巡刑卫还能好到哪里去?东阳只是因为银血会当道,强行压制官面力量,所以你们宰外地人才不得不‘多此一举’。” “银血会宁愿跟荆正威杠到底都不肯离开玄烛郡,是有理由的。” 诗怀风也冷静下来:“但就算饮冰侯真的心怀歹意,我们也无须担心。” 辉耀四卫哪怕声名不显,但炎京好歹是他们的地盘,保护两个外地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立足立足,可不是有个地方就叫立足。打铁还需自身硬,别人是靠不住的。”乐语叩了叩茶几,说道:“看来我们也是别无选择了……” 本来乐语对于拜狱的提议还有些模棱两可,但意识到炎京人的‘排外’程度,他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礼卫的安排——必须先抱住礼卫的大腿,想办法给自己套个能吓唬人的合法身份,不然在炎京都活不下去。 之前乐语都不曾有过这种被本地人觊觎的体验,毕竟他死替的千羽流和荆正威都是血统纯正的本地人,只有他们歧视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能歧视他们? 但这次琴乐阴是拖家带口搬家到炎京,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有如狼似虎的本地人在试探,足见‘痛宰外地大肥羊’是源远流长的传统名菜。 “风仔,你打算做什么营生?”乐语问道。 拜狱给诗怀风安排的任务倒是相当正常:当一名炎京豪商,想办法加入‘救国纾难会’——虽然都是商人的组织,但光从名字上就知道,救国纾难会光是道德境界,就比银血会高很多。 事实上,救国纾难会是获得朝廷认可的民间爱国组织,修桥补路赈灾救济的事做过不少,在民间的风评非常好。 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炎京人民都不相信会有银血会这种邪恶的商人联盟。 至于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拜狱也解释了——传闻这个商人组织在控制坊间舆论,引导炎京的政治倾向。 好家伙,乐语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用出舆论压制的商人,没想到炎京商人也不差,果然大家都发现商人是有极限的。 为了帮助诗怀风打入救国纾难会,礼卫会从军费里匀出一部分作为诗家的启动资金,当然,礼卫也会派人协助诗家崛起——监视就太难听了,只是组织对成员的关怀协助。 军费自然是都被礼卫拿走了,乐语和诗怀风都没意见。先不提没有辉耀四卫的培养与接应,他们根本没法把军费安全运到炎京,光是辉耀四卫现在是地头蛇,他们是外地人,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听从组织的吩咐。 哎,乐语没想到自己上辈子没试过北漂,现在倒是体会到京漂的艰辛。 “还没想好,这几天视察一下炎京的市场再慢慢考虑……”诗怀风皱眉:“你怎么也叫我风仔了?” “你看你三弟这么喊你,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个称呼。” “我不喜欢,请不要这样叫我。” “好吧风弟弟。” “……随便你。”诗怀风摆摆手:“不过我们在炎京人生地不熟,干什么行当都一样,你有什么建议?” 乐语掰着手指头:“卖女性内衣、出连环画报纸、开公众议事留言板、做淘宝平台……” “停,停。”诗怀风喊道:“详细的我就不问了,但听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正经行当。” “又正经又赚钱的行当,轮得到我们一群外地人经营?” “这倒也是……” 诗怀颂忍不住说道:“我觉得卖女性内衣不错,风仔,不,大哥,我跟你说,我脑子里真的有很多非常精彩的设计,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 第276章 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我看你脑子里都是水,放点茶叶进去泡泡更好。” 诗怀风踱步走了一会,忽然说道:“我有事要找医官,红乐咱们明天再聊。” 乐语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找医官。” “没什么,一点小病罢了。”他平淡地回应道。 这时候,所有人——没错,是所有人,包括琴悦诗——都知道诗怀风得了痔疮。 辉耀人近乎百病不侵,他们字典里的病痛就没多少,而东阳临近东海,饮食多以海鲜为主,气候湿热,口味辛辣,而诗怀风又是经常坐着算账管事的事业型男子,而细胞分裂增强都不能治愈,甚至可能会加重病情的病痛,只有一种。 而且大家也敏锐地意识到,从进来到现在,诗怀风就没坐下来过。 而回忆得更深远的乐语,甚至发现诗怀风在船上也没坐过。 “风仔,我陪你去吧。”诗怀颂叹气道:“我也要防患于未然。” 你们诗家是不是有点问题…… 琴家三兄妹目送他们离开,正厅忽然陷入沉默。 琴月阳问道:“兄长,我接下来的任务是?” 乐语一怔,才想起琴月阳从小都大都有琴乐阴安排计划。 学习,修炼,经营,努力目标,一切一切,琴乐阴都将弟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假如说人生是一场马拉松,琴乐阴就是那种会为人每50米放一个标记的教练。 一般而言,正常人都会讨厌这种被安排好的人生,就像富二代会拒绝继承家族企业,非要到小公司邂逅白莲花女主……但琴月阳显然不讨厌这种安排,反而催促着乐语要下一个主线任务。 但乐语就犯难了,他可不知道发布什么任务好,琴乐阴也没有《弟弟养成计划》的后续大纲,只能自己编了: “嗯,嗯……你的咬战法好像差不多要到达融会贯通境了吧?那这些天就先修炼战法吧。” 琴月阳点点头:“那家里事务是兄长你来处理,还是聘请新管家来处理,又或者由我来负责?” “……你来负责吧。”虽然乐语非常鄙视琴乐阴将弟弟培养成工具人,但乐语亲自用过后,发现真香。 “好。” 然后两人一同看向琴悦诗,他们都知道妹妹之所以还没走,肯定是有话想说。 果不其然,琴悦诗走到乐语面前,问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 “……麻烦提醒一下我说的哪句话。” “可以让我到皇家学院继续学业的话。” “你愿意了?”乐语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接受兄长的好意呢。” “无论如何,学习是不会错的,掌握力量也是不会错的。”琴悦诗看着他说道:“毕竟你们男人是靠不住的。” “是啊。”乐语感叹道:“荆正武是真的靠不住,如果他不跟足智多谋的荆正威争家产,又何苦让三妹如此伤心。他只是没了命,但三妹你没了爱情啊!” 硬了,硬了,琴悦诗拳头硬了。 琴悦诗嘴巴都快扭曲了,从牙齿间崩出几个字:“还,算,数,吗!?” “三妹你如此好学,我会尽量安排的。”乐语叹息道:“真好啊,你又可以继续青春靓丽的学生生活了。” “你这么喜欢,你也去上学啊。”琴悦诗冷冷撇下几个字,头都不回离开了。 等琴悦诗走远后,琴月阳问道:“为什么?” 乐语心想你们琴家人就喜欢说话只说关键词的吗?我看起来很像百度? “为什么非要惹三妹生气?“琴月阳有些困惑:“刚才明明是你们重归于好的契机。” “不为什么,做了十几年好哥哥,只做错一件事,就被她怨恨这么久;反倒不如做一个坏哥哥,到时候只要做一件好事,就能让她刮目相看了,更何况……” “我的确也不算是好兄长嘛。” 乐语摊摊手:“工……二弟,我有点累,想洗澡休息了。” 琴月阳点点头:“我这就吩咐人准备热水。” 看着工具人弟弟离开,乐语闭上眼睛叩了叩茶几。 他也进步了。 千羽流的经历告诉他,不要跟白夜有联系。 阴音隐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喝别人提供的液体。 荆正威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制造羁绊。 目前青岚这个羁绊已经能满足他的情感需求,他不需要更多亲人,也不需要更多朋友。 琴乐阴的羁绊太多了,他要慢慢地,抽丝剥茧地,将其全部斩断。 死亡对他而言只是旅行的中转站,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永恒的别离。 虽然他一个盗号的,好像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但他是衷心希望别人不要因为他的死亡而感到痛苦。 或者说。 他希望自己,能在看见别人因为自己死亡而感到痛苦时,而不会感到痛苦。 …… …… “大少爷在醒来之后就变了很多。” “对啊,他不仅没喝那个红汁了,还忽然喜欢喝蜜糖五花茶。” “以前大少爷都是选择速度更快的淋浴,现在反倒是泡澡了。” “而且他刚才还对我说谢谢了。” “真的吗?我在船上帮大少爷穿靴的时候,也听到他对我说谢谢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两位仆人一边闲聊一边穿过宅院,他们没注意到,因为宅院里已经长期没人入住,庭院里有些灯坏了也没换,走廊里有许多阴影。 就在仆人路过一处走廊阴影的时候,一双手宛如利爪般从阴影里伸出来,准确无误箍住他们的后颈,指甲紧紧刮着他们的喉结,鲜血的痛苦令他们将尖叫憋在肚子里。 “二,二少爷!?”两位仆人恐惧地侧过头,发现穿着黑十字白外套的琴月阳站在背后:“我们——” “现在由我全权负责家里的事务。”琴月阳轻声说道:“我觉得,是时候换一批下人了。” “二少爷,大少爷他——” “我一向擅长善后。” 随着脖子的两声脆响,两位仆人的身体倒了下去。琴月阳看了一眼后面热气弥漫的浴室,又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两具尸体,脸色一如往常,无悲无喜。 “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 第277章 生而不死,我很抱歉(上) 乐语的卧室并不差,虽然有些陈旧,但经过简单的打扫后还算干净,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空调——虽然哪个地方都没有——因此乐语都想到外面凉亭躺着晒月亮了。 假如他还是荆正威,那卧室里应该就放着几大块藏冰降温,等冰化了,天也亮了。炎热是最好的唤醒闹钟,青岚那时候经常坏心眼地指挥仆人们不要加冰,往往乐语睡不到中午就得乖乖爬起来。 琴乐阴当然也有享受这等奢华待遇的资格,只是他们琴家人生地不熟,冰都不知道去哪里买。 荆家的冰都是自己挖地下室小黑屋弄的,毕竟冰不方便运输,自制存储又简单,因此并没有市场——穷人买不起,富人不用买。 虽然有‘冰血体质’的乐语是完全不怕炎热,哪怕在太阳底下暴晒也没所谓,但如果睡着睡着就被汗水浸透得浑身黏黏糊糊,乐语也会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被空气玷污了一样。 不过乐语也不是完全讨厌汗淋淋地入睡,毕竟之前跟青岚一起的时候,一个月里至少有二十六天,乐语如果不出一身汗就别想睡了,他早就习惯了,两个人滑溜溜地睡觉其实还蛮舒服的…… 哎,想什么呢,还睡不睡了。 乐语挠了挠头坐起来,点亮了台灯,摊开信纸,扭开墨水瓶,起笔点墨。 刚过了两天自由自在的单身贵族日子,乐语就开始想念青岚了,想念她的磨磨蹭蹭,想念她的吞吞吐吐……也想念每天早晨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的睡颜。 哼,男人,你那叫想念吗?你那叫馋!你睡不着! 但有一说一,生活骤然巨变,着实让乐语感到一些不习惯。 毕竟他过了几个月有夜生活的充实日子,现在突然没了,感觉跟断了网似的。 夜生活也不仅仅指会出汗的那种,也包括打牌,包括聊天,包括牵手一起压马路吃宵夜……因此乐语洗完澡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习惯不再一个人。 当然,习惯这种东西是最容易改变的,只要乐语过上几天单身狗的孤独日子,很快就能重新捡起‘享受孤独’这个母胎SOLO多年的天赋技能。 ‘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啊,不谈恋爱难道就会死吗’.jpg 是啊,不谈恋爱难道就会死吗? 笔尖在信纸上悬停,饱满的墨水欲滴未滴,就像想要连接天与地的雨。 就算我想写信,我又能写什么? ‘我,荆正威,打钱’这种经典样式的诈骗信息? 还是‘荆正威在我手里,你想知道他的信息就过来找我’的绑架犯模范作文? 他要怎么写,才能在不暴露死替秘密的前提下,让青岚知道荆正威真的没死? 淦,早知道就该对一下暗号,我说一句‘奇变偶不变’,青岚来一句‘符号看象限’,这不就能破镜重圆了吗。 但乐语那时候可没打算去死,甚至觉得自己优势很大,银血会已经进入灭亡倒计时,自然不会考虑后事——你将对面打得三线全崩推到高地的时候,难道会思考投降之后要不要喷一下对面或者队友吗? 他要是有考虑后事的警惕性,他就不会死;他要是不会死,就不需要考虑后事。 是完美的死循环呢。 而且,她真的会相信这个世界会有「死而替生」这种事吗? 假如忽然出现一个大美女说她是青岚穿越重生的,再说出一些关键信息,那乐语肯定执手相看泪眼然后相拥而眠——毕竟他自己亲身见识过「死而替生」这种诡异的能力,他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无法理解的真实。 但放在青岚身上,哪怕乐语已经尽力为她开拓视野,帮她见识星河,然而时代的局限依然成为她的天花板。 她不是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她的接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相比起「死而替生」这种事,难道不是‘琴乐阴催眠荆正威获得了荆正威的所有记忆’这个可能性更大吗? 而且乐语要是解释「死而替生」,就必然要提及一个真相:是琴乐阴杀了荆正威。 乐语将自己代入青岚的角色——你能相信一个杀了你爱人的仇人,其实已经被你爱人死替了,所以他不是仇人,而是你的新老公哒! 有一说一,乐语觉得青岚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会认为琴乐阴真的被死替了,而是会认为琴乐阴这个仇人有杀人夺妻的牛头人癖好…… 这么一想,好像对暗号也没什么用——‘你会不会折磨荆正威获得这个暗号来骗我’,青岚有这种想法近乎无懈可击。 物是人非就是最大的障碍。 乐语忽然发现,他跟青岚之间已经矗立着一层厚厚的可悲的障壁。 最可悲的是, 不仅青岚无法确信乐语的真心, 乐语也无法确信青岚的真心。 如果他们真的重逢,乐语百分百能保证青岚表面上会开心,会一如往常地陪伴在他身边,至于青岚心里想着的是‘相信’还是‘复仇’,乐语根本不知道。 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而且青岚还是从香雪海那个大染缸出来的,乐语这种业余的宫斗水平,是玩不赢青岚这种专业级选手。 青岚是他一手带大的,青岚会怎么做他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委身仇人,联络白夜,陷害家族,里通外合,完成复仇…… 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假如青岚的代号也叫‘阴音隐’,那这个故事就更加耳熟了——玄烛白夜的文虹医官跟他讲过一模一样的故事。 滴。 笔尖的墨水团终究是抗衡不住万有引力,落在纸张上晕开,化为一团显眼的污迹。 乐语看了看空白的信纸,将笔放下。 之前乐语没想那么多,直到安顿下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死亡’或许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肉体的消亡。 人际关系的破灭。 以及名字被历史车轮碾为符号的彻底磨灭。 他想用琴乐阴的身份,继承荆正威的人际关系,可谓难如登天,就像他用荆正威的身份继承阴音隐的白夜地位,都得全程不见面。 新账号还想合并旧账号的游戏存档?《辉耀OL》可不提供这么人性化的服务。 乐语忽然想起那个屠戮一万人的挑战奖励:一次完美的新生机会。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的心思依然坚定——比起提高游戏难度,他更不愿扭曲自己的道德法则。 就算能再选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 第278章 生而不死,我很抱歉(下) “叩叩。” 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乐语瞥了一眼外面的人影:“进来。” 琴月阳推开房门,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合金酒瓶和一杯饮料。 “我在院子养炼,看见兄长你还没睡,便顺便帮你倒了杯喝的。”琴月阳将蜜糖五花茶和酒瓶放到桌上。乐语道了声谢,奇怪问道:“你大晚上养炼?” 养身炼神一般都是白天阳光好的时候进行,虽然晚上也有灯光月光,但这强度就肉眼可见地降低,效率自然也不高。 “这两天没怎么养炼,今晚在睡觉前热热身,明天养炼更容易进入状态。”琴月阳说道:“不仅仅是我,三妹现在也还没洗澡,在院子里磨练战技。” “她终于发现男人是靠不住的,又或者是被我气得想打空气泄愤吧。”乐语笑着拿起合金酒瓶,扭开盖子闻了一下:“怎么又有红汁了?不是喝完了吗?” “……我发现船上还有一箱存货。” “是吗?”乐语闻了闻,感觉鲜血味和番茄味都很新鲜,没有前几次喝的馥郁:“喝完之后就不要再调配新的,我已经不需要这种饮料了。” “好。”琴月阳没有多问。 这红汁的具体调配过程乐语就不多说了,他只提一点:琴乐阴是可以通过舌头品尝出是不是人血,因此无法其他动物血液来满足琴乐阴的饥渴。 虽然说辉耀人大失血也能迅速补充回来,顶多就是短几年命,但不同血液混杂的口感实在太差,琴乐阴长大之后就不想喝那种‘劣质品’,要求同批次的红汁只有一种血液来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琴乐阴是品尝不出处女血液和赌棍血液之间的差距,所以琴乐阴的要求也就到此为止,因此玄烛郡几乎没人知道琴乐阴的‘特殊癖好’——赌场有几个赌棍消失实在是太常见了。 乐语喝了口蜜糖五花茶,啧了一声:“没有冰镇果然不行……这天气还得持续一个月,你看看能不能买点冰回来,我倒不是贪图享受,但你看三妹脾气又差,又没夜生活,要是热到脑袋,我怕她会到处砍人。” “明白。” 乐语将蜜糖五花茶一饮而尽将杯子还给琴月阳,看着琴月阳离开的背影,乐语忽然想起一茬:“对了,明天早上是每周一次的演武,你别忘了。” 琴月阳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有事要忙,演武可以推迟或者取消。” “半小时我还是抽的出来……而且我早上也没什么事。” 琴乐阴每周都会抽时间检查弟弟妹妹的战法水平,凭借天赋和奈瑟之心复制品的辅助,他的教学水平不亚于学院教师,能够指点弟弟妹妹的努力方向。 别看琴月阳的战法境界才刚刚摸到融会贯通境,但跟琴月阳同龄的千羽流,也就是登堂入室境! 修炼琴日合气战法的荆正威,虽然有两门初级战法,但离融会贯通境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假设有什么‘天榜’、‘地榜’、‘俊杰榜’,琴月阳这份实力至少能榜上有名! 除去琴月阳的勤奋和天赋外,琴家大哥哥的指点毫无疑问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虽然乐语准备斩断跟琴家兄妹的羁绊,但这个‘每周一练’好歹是琴家兄妹的福利,他不太好意思剥夺;而且能够名正言顺吊打小朋友,对于喜欢虐菜的乐语而言也是很有吸引力——毕竟没事干。 哼哼,琴乐阴。 我住你的房子, 花你的钱, 打你的弟弟妹妹, 这就是你没跟我一起退出游戏的代价! 琴月阳安静离开房间,乐语低头看了看空无一字的纸张,关上灯又躺回床上。 其实吧,天下何处无芳草,我真的有必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吧? 凭借琴乐阴的红发魅相,重新谈一段甜甜的恋爱有难度吗?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一个炎京本地白富美,那更是下辈子不用愁,直接进入退休状态。 重新开始一段新关系,难道不比让青岚再次接受自己来得更简单吗?而且就算青岚能接受自己,但其他认识青岚的白夜行者,会不会认为这是‘阴音隐’的又一次潜伏? 他也就是馋身子而已,用得着跟青岚、跟白夜尔虞我诈吗? 而且乐语真的在馋吗?两人都快日日夜夜腻歪两个月了,他其实也快腻了吧?就算现在不腻,以后也肯定会腻的吧? 万一又死了怎么办?每一次死亡,不仅仅是换皮肤那么简单,更是人际关系的完全改变。像荆正威倒还好,爹娘死光兄弟不亲,没有婆媳亲戚关系,但琴乐阴有弟弟妹妹,青岚过来就凭空多了小叔子小姑子了。 虽然说乐语也不想死,但这可不是他能控制的——不仅仅是因为世道问题,更因为「死而替生」已经扭曲了他的生死观。 乐语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不会恐惧死亡,荆正威最后的笑容已经证明了一切。 恐惧死亡是人类最重要的本能,像‘就算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这种优秀能力,乐语已经彻底失去了。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轻生者。 ‘冰血体质’更是进一步抹去他的疼痛本能,而乐语也无意拒绝这份赠品。 不怕痛,不怕死。 这样的人好不好?好极了。 容不容易死?太容易了。 乐语已经适应这种颠沛流离的盗号人生,但青岚一个正常人能吗?这份羁绊究竟会给她带来幸福,还是带来一次次死亡——事实上,在玄烛郡的那一晚里,她也差点就死了。 说到底,我的玩法是不是错了?与其执着于上一个账号的进度,追求一个安逸的大团圆结局,为何不干脆享受每一个账号的主线剧情? 就像坐上一列火车,有人会上来坐在我旁边,有人会到站离开,人们上上下下来来去去,他们终究会到站离开,唯独我会随着这列火车,直至永恒。 执着于一个人,一段感情,一段记忆,这种短生种的思维,真的有意义吗?还是欣赏经过的风景,享受跟新旅客的交流,才是长生种正确的选择? 乐语忽然想起自己学过的一篇课文: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月光穿透窗户,将乐语眼前的世界分成两条毫不相关的笔直之路:一条通往星辰大海的永恒,他游走于历史的间隙,见证众生的命运,到达自由的彼端。 另一条通往八苦炽盛的深渊,他被裹挟到命运的涡流里,羁绊化为枷锁,死亡不是终结,历史的车轮在他身上碾来碾去,直至见证无数死亡,意志被消磨殆尽,活在自己制造的牢狱里。 或许,是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了,他心想。 之前的计划订立得过于仓促,毕竟那时候还没激活‘冰血体质’。在‘冰血体质’下,我不会内疚,后悔,心痛,嫉妒,只有这样我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要做出一个不会耽误大家的选择,无论是耽误别人,还是耽误自己……毕竟别人也就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命。 其实也很好选。 一条是无牵无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体验级难度。 一条是拖家带口,还得忍受生别离痛苦的修罗级难度。 只要当大家都是NPC,那我就是游戏人生。 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用自责难过。 要怎么选,真的是显而易见。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好逸恶劳的普通人。 毕竟。 毕竟。 乐语睁开了眼睛。 他打开台灯,拿起笔。 “不能欺骗自己,其实是‘冰血体质’的副作用吧……”乐语无奈地笑了笑,在有墨水污迹的纸上落笔。 「我想了很久,真的很害怕但耽误你,但我又想到,就算我不耽误你,肯定也有其他人耽误你。淦,那还是我来耽误你吧。」 「生而不死,我很抱歉。」 ------------ 第279章 你想得太多了 “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弱吗?因为你的憎恨,还不够深。” 锋锐的光爆撕碎了琴悦诗的外衣,乐语一手箍住她的喉咙,将她压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震响。她发出一声闷哼,差点就能打到乐语脸庞的荒咬光爆,在乐语的鼻尖之前消散。 在三妹回气之前,乐语一记肘击重锤她的腹部,打得她刚吃的焦圈儿咸菜丝早餐反呕出来,乐语侧过一下脑袋,险之又险躲过她的亡语喷射。 “到此为止,刚好是你可以自愈的伤势,不用浪费钱去找医官了。”乐语转身拍拍手,任由三妹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木板上,拿起旁边架子的毛巾擦擦汗。 一大早出一身毛毛汗真是清爽……特别是出汗的地方不在床上。 在训练道场的另外一边,琴月阳也挨着墙壁坐着,小口快速地喘气。虽然他比妹妹强多了,但在威力加强版的兄长面前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是的,威力加强版。虽然乐语还未能完全掌握琴乐阴的遗产,但琴乐阴的常用技能列表跟他差不多,他轻而易举就达到90%琴乐阴的层次。 再加上‘冰血体质’的辅助,以及乐语自带的无相战法,乐语估摸现在的他相当于120%琴乐阴,等他彻底榨干琴乐阴,完全掌握血饮八稻流的精髓,应该能达到140%琴乐阴! “久违地跟兄长们挥洒青春汗水,是否唤起你的奋斗热血?”乐语盘膝坐下来笑问道。自从荆正武死了之后,琴悦诗就被软禁了,琴家的每周一测自然也没办法参与。 琴悦诗喘了十几秒,才慢慢坐起来,捂住身上的破衣服,一脸羞怒地问道:“你干嘛撕烂我的衣服?!” “急什么,你这只是小破,连中破都算不上,要是我给你来个大破你岂不是要羞愤自杀?”乐语耸耸肩:“至于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你的兄长是个变态,借着演武的机会好好羞辱你一番。” “……又或者,他认为可以利用羞耻心令你的精神产生混乱,让你几乎要打到他脸上的荒咬光爆烟消云散。” “你愿意相信哪一种?你刚才的拳头,为什么停在我的眼前?” 琴悦诗睁大眼睛瞪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手臂不够长。” “手臂不够长,为什么不抬腿?我用手箍住你的喉咙,你为什么不用牙咬?” 乐语摊摊手:“羞耻心,同情心,恐惧疼痛,墨守成规……任何东西都不是令你停下拳头散去光爆的理由,毕竟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是你哥,其中一个还被你认为是变态。” “我不管你修炼战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向哥哥发起华丽的复仇,但如果下周你还会因为手臂不够长、衣服破了这种理由而停下拳头,那我劝你还是娶个老实人入赘吧,最多我出钱。“ 乐·怕痛怕死·靠冰血体质自动战斗·从来没修炼过·语,云淡风轻地说道。 琴悦诗不服气道:“你要是想教我就直接教,用得着这样吗?” “因为你的兄长的确是个变态,至于是哪方面就任君猜想了。”乐语撩了一下自己的红发,发现红发发根有些亮黑,心想得找个时间染发了:“演武结束,这周被我指出的错误,下周可别再犯了。” 琴悦诗忽然说道:“我要钱。” “嗯——钱的用途可以告诉亲爱的兄长吗?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也会给,毕竟妹妹也长大了,又是未亡人……” “我要去参加武道社。”琴悦诗果断说道:“交际,置办衣服,入社会费,都需要钱。” 武道社,武馆,乐语对此也不陌生,简单来说就是一群人打架切磋的地方。军队里多得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可以进行激情碰撞,通过战斗经验提升战法境界,因此军队武者往往都比城市武者强,但有不少武者因为各种限制无法加入军队,而武馆武道社这种组织就应运而生。 星刻郡、玄烛郡都有武馆,只不过乐语从未去过罢了,他这种风灵月影流武者不需要去这种地方,但有上进心的武者几乎都会参加武馆磨练技艺。 不过武馆一般是中级武者才有资格开设的高端会所,里面的服务项目也不仅仅是切磋,还有德艺双馨的老师传业受道解惑。 但炎京这里就有点不一样,因为皇家学院的学生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有不少人年纪轻轻凭借天赋就达到融会贯通境,部分武馆馆主还比不上他们。 但登峰造极境的武者又不会开武馆,就算开了也不会亲自教,顶多就是贴个牌子,服务项目还是那些项目,价格却会飙升一倍,是辉耀里的‘南极人’和‘supreme’。 因此学生们便自行创建武道社,与同龄人战斗切磋,不仅能增进经验,还能深厚感情,而且还不用拜师,成员之间地位平等——有些武馆是需要拜师的,等于多了个爹。 炎京武道社很多,既有源远流长的百年老店,也有大一新生新建的零级公会,但无一例外都需要钱——战斗需要场地,需要医官治疗,需要饮食营养,没钱不配PVP。 “哎呀呀,要是三妹你以前这么上进,说不定我都有外甥了。”乐语阴阳怪气地感叹一句,看见琴悦诗拳头终于硬了才悠悠说道:“你等下找二弟要钱,不过二弟你也要注意一下妹妹的具体花费,要是发现妹妹养小白脸就告诉我一声,我们直接凑点钱一次性买断……” 琴悦诗头也不回往道馆外面走去,乐语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所以你要一个人逛炎京吗?不带随从,不带二哥?” “……我也有事要忙。”琴月阳说道。 “当然。”琴悦诗说道:“天黑之前我会回来,回不来的话就当我死了吧,也省得你操心。” “女孩子一个人出行也太危险了,”乐语叹了口气:“你去我卧室一趟。” 琴悦诗惊讶地看了乐语一眼。 “我桌面有张炎京地图,但非常粗略,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在地图上标记一下美食店、战牌店、以及各个地标的位置。”看见琴悦诗想开口,乐语抢先说道:“不干活就没零花钱。” 琴悦诗乖乖闭上嘴,恨恨瞪了乐语一眼,重重跺脚头也不回离开了道馆。 “这种事让仆人去做不就好了。”琴月阳说道:“三妹会故意标记错误位置的。” 连猜测语气都没有,直接就是肯定句,他也是相当了解琴悦诗。 “天天这么欺负她,总得给她报复回来的机会,武者憋着一股怨气会养坏身子的,而且还能让她迅速熟悉炎京。”乐语说道:“你找人再做一份地图,全面点,将城里各个著名小吃店都标记出来,还有留意一下有没有《青年报》——要新一期的。” “明白。” 乐语站起来:“那我也去找风仔了,也不知道他的痔疮一晚上能不能治好……” 乐语擦了擦汗换身衣服就出门了,琴月阳在院子里晒太阳养炼身体,不一会儿洗完澡的琴悦诗找过来,摊开手板问道:“他人呢?” “出去找诗怀风了。”琴月阳掏出准备好的钱袋子。 “整天神神秘秘的……”琴悦诗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组织?总感觉来头很大,但在东阳区又没多少势力……” “不知道。” 琴悦诗称了称钱袋的份量,确认二哥没有亏待自己,脸色稍缓。 说到底,她也只是对琴乐阴不满,对于琴月阳她还是很有亲情的。其实在看到荆正威尸体后,她对大哥已经没那么生气,然而琴乐阴这些日子实在是太气人了,气得她怒火攻心。 虽然琴乐阴以前也很气人,但那是智商的碾压,武力的压制,权势的威能,仿佛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令琴悦诗又敬又畏。而琴悦诗现在只剩下畏了,毫无敬意可言。 想到这里,琴悦诗忍不住问道:“二哥,你有没有感觉他这几天特别奇怪。” “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沐浴在晨光下的琴月阳睁开了眼睛。 他半张脸覆盖光辉,半张脸阴影笼罩。 “是吗?” “是啊。”琴悦诗沉思道:“准确来说,就是他在船上醒来之后,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听你们说,他跑到甲板上看海了。” “这种浪费时间的风花雪月,我无法想象是他做出来的事。” “他刚杀了荆正威,而荆正威是他屈指可数的朋友。”琴月阳平静说道:“他性情大变也是人之常情。”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这几天的言行已经不是性情大变所能解释。”琴悦诗皱眉道:“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在心里先想几遍,老奸巨猾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形容词。” “以前他一句话我都会反复咀嚼几遍,有时候半夜睡觉才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现在的他……”琴悦诗想了很久,“……很自由。” “二哥,你是最熟悉他的人了,他的变化连我都能看出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感觉奇怪。”琴月阳淡淡说道:“可能是因为亲手杀了朋友,可能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可能是他在为未来计划做准备……既然他没说,那我们就不需要担忧。” “担忧?我才不担心他呢!”琴悦诗冷哼一声,踱步走来走去,忽然说道:“说到荆正威,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根据正武的调查,荆正威以前确确实实是一个暴戾残虐的变态,每次去香雪海买的女孩都逃不出他的毒手,因此正武根本没有正视过他的兄长——不过就是一个衣冠禽兽罢了。” “但这一切,在荆正威买了青岚之后就变了。他一改以往的老谋深算,在荆家内宴嚣张跋扈,主动提出创办报社,后来的事你我都知道——他为工人联合提供各种便利,借助临海军颠覆银血会。” “简直就是从一个恶人变成了圣人。” “虽然说时势造英雄,但荆正威前后改变之大,令我和正武都相当费解,不过荆正威没有亲朋好友,我们调查不出他的本性,只能认为荆正威之前都在蛰伏伪装。” “现在看来,荆正威跟他很像啊,都是毫无征兆地性情大变,前后变化甚至连我们这些亲人都感觉突兀,难道……” 啪。 琴悦诗转过头,发现二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手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双眼平静地看着她。 “难道什么?”他问道。 “虽然我也觉得不可能发生,这确实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琴悦诗语气沉重地说道:“我觉得他可能……” “……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了。” 短暂的沉默后,琴月阳又掏出一个小钱袋,塞到琴悦诗手上。 “三妹,你想得太多了。” ------------ 第280章 念念不忘,必有蓝炎 “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踏进这里……” 越过鎏金石柱矗立,仰望着庄严肃穆的高祖雕像,诗怀风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好‘临时参观牌’的乐语提醒道:“你脚踩水潭了。” “这可是皇家学院的水潭啊!” “那……请不要顾虑我,我不会耽误你用餐的。” 看着诗怀风满脸通红仿佛真的要跪下来舔一舔的模样,乐语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们踏入的这片土地,名为炎京皇家学院。 皇家学院在辉耀人心目中的地位,比清华北大之于国人还要重要的多——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清华+北大+民大+政法大+国防大。历史源远流长,与国同寿,千年前是国子监,千年后皇家学院,培养过不知多少名臣将相,发生过不知多少恩怨情仇,见证过不知多少历史真相。 假如说‘辉耀’是他们心中的图腾,那皇家学院就是这个图腾唯一的代言人。多少次政变,多少次改朝换代,这座学院依旧长存,有不少造反甚至就是从学院内部开始的。 每个学生都有过皇家学院梦,琴乐阴和诗怀风都不例外。琴乐阴之所以没考,是因为他的主线任务在东阳,考了也白考;诗怀风倒是考了,但是落榜了。 看见诗怀风这副‘老师我真的想在这里上学’的模样,乐语忽然意识到当初白夜的报酬其实不低——让千雨雅能百分百考上皇家学院,相当于让她直接完成了阶级跨越,堪称高考直接加了150分。 千羽流虽然死了,但物超所值啊! 乐语心里感叹一句,看了看怀表:“赶紧走吧,要迟到了。” “嗯嗯!”诗怀风兴奋地跟着乐语走进林荫道,左看右看:“怎么好像没什么人?” “你这看起来不像是没考上那么简单,我怀疑你没上过学。”乐语吐槽道:“现在已经是暑假了啊,当然没学生来上学啦。” 辉耀也是有寒暑假的,只不过理由跟地球不太一样,地球的寒暑假是因为太热太冷,辉耀的寒暑假跟太阳有关——太阳日照太短,不便修炼,放寒假;太阳日照太强,不宜修炼,放暑假。 从出生到死亡,光就是辉耀人的一切。 不过乐语也松了口气——至少可以不用考虑万一碰到千雨雅是要红着脸,还是要红着眼。 他也想过要不要找千雨雅,但思来想去感觉没必要。千雨雅现在也已经适应孤儿的日子,他过去打扰她,只会令她多了羁绊。 而且,千雨雅跟青岚不同,非常大的不同。 青岚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至于他这个人是叫乐语、荆正威还是琴乐阴,都无所谓——因为他和她的恋爱记忆,都是他们亲自创造的。 但千雨雅不一样,她唯一认准的亲人是千羽流,而不是盗了千羽流账号的乐语。 哪怕乐语最后也保护了她,但如果暴露死替的真相,千雨雅必然会意识到——千羽流其实早就死了,被乐语替死的。 虽然乐语也可以欺骗千雨雅,但他不认为千雨雅真的能被他蒙在鼓里——千雨雅难道不知道千羽流那十五天忽然变了个人吗?只是他们两兄妹一开始就不怎么亲密,到了后面关系要好起来了,千雨雅又被他送走了,根本没有识穿真相的时间。 更何况,靠欺骗获得的羁绊,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 与其让千雨雅纠结,让自己胃痛,让青岚多了个小姑子,还不如相忘于江湖,反正炎京这么大,未必会碰上。 恩断义绝,山高水长。 前程万里,两不相干。 这才是对千雨雅最好的帮助。 “啊,那是烈帝宰相武侯的雕像!” “啊,那是大宗师陈白袍的枪!” “啊,这光!” “啊,这水!” 乐语啧了一声,说道:“你这么想来上学,不如你跟我互换一下位置,我去混入救国纾难会,你来皇家学院上学?” 诗怀风摇摇头:“我觉得不太行,我这模样一看就年纪太大了,红乐你男生女相,皮肤白嫩,我跟你走在一起,别人都可能会以为你是我的女友,你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乐语眨眨眼睛。 原来别人是这么看荆正威跟琴乐阴的吗?怪不得青岚偶尔在贤者时间的时候会忽然问我怎么看琴乐阴…… “而且也不用特意来上学这么麻烦,虽然皇家学院是不允许外人进入,但如果有合理理由就不一样。”诗怀风做出苍蝇搓手手的动作:“只要红乐你上学的时候喊我一起,我们一起进学校,门卫肯定不会阻扰的。” 乐语一脸和善地看着他:“风仔,我也希望你能开心。” “但还没愿意到愿意付出实际行动的地步。” 诗怀风脸都黑了。 说着说着,他们两个来到一栋小楼前。皇家学院的楼房其实都蛮陈旧的,乐语甚至觉得还不如玄烛郡外城区,毕竟千年古院总不可能经常翻新,敲敲补补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反正苦的又不是领导。 来到约定的二楼203,乐语和诗怀风看了看门牌上的「教导主任暨疾刀教习办公室」,脸上纷纷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当时他们听到下一次见面地点的时候,就隐隐有所预料,因此现在也没多少惊讶。 叩叩。 “进来。” 他们推门进去,看见表情严肃衣着讲究的中年人正在伏案工作。他抬起头看了看两人,说道:“关门,请坐。” 乐语关门坐下来,说道:“日安,火狱。” “日安,红乐,悲风。” 昨天接应他们的礼卫行走‘火狱’拜狱,赫然就是炎京皇家学院的教导主任,疾刀课程的任课教师! 乐语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火狱,我认为我比诗怀风更适合作为卧底潜伏到救国纾难会。” 诗怀风一脸震惊地看着老乡——这种话难道不能私下说吗?就非要当着我的脸抢我饭碗? 拜狱停下笔,一脸兴致盎然:“我相信红乐你已经准备充足的理由来说服我了。” “第一,我很擅长潜伏,非常擅长。”乐语说这话时简直是底气十足,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擅长潜伏了:统计司、白夜、银血会、辉耀四卫,说他是个五姓家奴都不过分! “第二,我有一个绝妙的生意点子,而且救国纾难会必然会因为这个生意而拉拢我!” “什么点子?”拜狱恰到好处地问道。 “排、行、榜!”乐语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可以通过辉耀四卫的情报能力,制作一份份榜单来引导舆论!” 拜狱微微挑眉,他真的被勾起兴趣了:“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红乐你能举个例子吗?” 乐语眼睛发亮:“比方说,我们可以编写一个「一骑当千榜」,专门评选各区的武将战力,然后我们直接钦定炎京之外的最强武者,是晨风区的正漩将——蓝炎!” ------------ 第281章 从满心欢喜,到满目疮痍 诗怀风和拜狱瞬间明白乐语的企图—— 捧杀! 从来名利场,易起是非心。根据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人的需要由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简单来说就是生存与繁殖、稳定的秩序、爱情、尊重、理想五个范畴,而名利与这五个需要都密切相关。 别的不说,从乐语自己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在东阳区度过奢靡放荡的一生,而他只需要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老老实实经营《青年报》,不出头,不搞事,凭借荆家家主的身份,他根本不需要一大早找拜狱更新主线任务,而是直接活在‘他们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的资本家童话结局里。 然而乐语还是义无反顾地动手了。 难道这事不危险吗?不。 跟听家争锋,跟蓝炎谈判,跟望海公硬杠……除了燃烧银血的那一晚外,乐语早已经历了多次危机,每一次都是险死横生,每一次都有足够的理由苟全生命于乱世,结束这个危险的游戏。 为什么乐语非要做这种对自己没多大好处,但风险极高的买卖? 还不是因为他吃饱喝足美人在怀,功成名就权倾玄烛,前四种需求都得到彻底的满足,所以就想要满足最高层次的需要——自我实现。 简称就是闲得蛋疼,换成千羽流的新手期阶段,乐语哪有这么多屁事,每天能活着喝上一杯蜜糖五花茶就心满意足了。 而排行榜,就是为那些闲得蛋疼又充满野心的人所准备。 比方说「一骑当千战力榜」,野心家一看,哟,原来附近有SSR级武将啊,我这就跟他拜把子斩鸡头;哟,我这个手下居然没上榜,但另外一个手下上榜了,我以后还是重点培养上榜选手吧…… 武将们一看,为什么我没上榜但他能上榜,我这就砍死他丫的;为什么他排名比我高,我这就砍他丫的;他排名居然比我低,我这就打他一顿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敌人一看,哇原来他这么厉害,我应该要暗箭伤人/提前刺杀/反间陷害…… 辉耀现在多是边境战事,尚未爆发内战,大家顶多就知道自己区里郡里的大人物,对于其他地方的名人都没什么了解——也不需要了解,因为隔壁市市长叫什么名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随着各区逐渐形成军阀,内战一触即发,这时候‘盟友’和‘敌人’的情报就至关重要了。 而对于武者而言,榜单就是他们一条新的进身之阶。 上榜,等于将自己的简历推送到全国老板面前,堪称这个时代最硬的前程无忧BOSS直聘,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武者们会因此爆发多少争斗。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而榜上有名者,也想更进一步,以及维护自己的地位。武者若无进取争胜之心,是断不能在战法之路上披荆斩棘——这个世界从未有宅在家里闭门造车的修炼者,只有身经百战的武者。 而乐语的险恶用心也暴露无遗。 他想打造出一个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何等尊崇的名头。 其实各区都有自己的第一,譬如‘天际龙裔’、‘幽云战神’、‘东阳海王’——‘东阳海王’就是和阳军都督盖世文,在抵抗邪恶的临海军中英勇牺牲,银血会都为他默哀了三秒钟。 如果乐语将蓝炎钦定为天下第一武者,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岳丈兼上司吕执政官会忌惮他; 他的手下会觊觎他的名望; 他的敌人都迫不及待用他的头颅来成就自己的威名…… 更重要的一点是,除去凌虚飞花武者外,绝大多数辉耀武者,都是攻强守弱的近战职业! 跟乐语以前看得文娱作品里,超能力者都是攻防双高,打起来可以大战三百回合的体系不一样。 辉耀武者一旦发生战斗,双方死亡率奇高!而且因为是近战,连跑都来不及! 就算是天下第一,也会被一颗子弹夺走性命! 像这种好事,乐语第一时间就想起好朋友蓝炎了,自然是先便宜他了。 如果效果好,蓝炎死的早,那以后乐语有谁看不顺眼,就直接给他按个天下第一的名头。 「天下第一:与全服务器所有武者好感度降低至‘仇恨’。」 所有乐语赠送的礼物,背后早已标明了价格。 “你让我想起一件事。”拜狱喝了口茶,说道:“大概在四百年前,国学在辉耀各处遍地开花,武者数量激增,朝廷有感于此,曾举行了一次‘天下第一武道会’。” 诗怀风惊讶道:“居然有这种事?但我从来没听过啊。” 拜狱笑道:“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场赛事筹划到一半就被喊停了,你们认为是为什么?” “因为不满。”乐语说道:“能喊停朝廷赛事的,也就只有登峰造极境的军方将军了。这些武将都是久经厮杀之辈,多有傲气,自然不愿意在比武场上做讨好朝廷百官的杂耍。” “确实如此。”拜狱点头道:“除此之外,真正的骄兵悍将,几乎都得常驻边疆,根本没时间来炎京参加武道会。少了那些人,这天下第一武道会名不副实,不办也罢。” “强行举办,反而惹得武者不喜,万一武者们进京闹事……若是引发第二次‘百鬼夜行’,首先掉脑袋的就是衮衮诸公了。” 听到那个历史名词,乐语和诗怀风都是心中一动。 百鬼夜行,是辉耀历史上一次很著名的‘侠以武犯禁’事件,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任辉耀皇帝觉得高祖是傻逼,历代先祖都是傻逼,为什么要将战法传给老百姓呢,自己藏着掖着不好吗? 因此他下令取消蒙学,不允许民间私自学习战法,直接断绝平民晋升渠道。 不少贵族也觉得‘你早该这么做了’,作为统治阶级,他们早就不想有人能攀上来分蛋糕,还真让这道政令推行下去。 然后所有武者都怒了,其中不乏边境武将,朝廷命官,大家齐齐进京闹事。 一开始还只是文斗,直到有位武者将某位就喜欢瞎比比的大官摘掉脑袋,大家忽然意识到:‘对啊,我跟他们说什么呢,简直是浪费时间’。 炎京顿时陷入连续数夜的腥风血雨,所有站在皇帝那一边的贵族都死个干净,皇帝只好老老实实禅让给儿子,滚去深宫养老。 新皇即位后,马上取消政令,同时亮出圣剑辉耀,武者们才老老实实各回各家,当无事发生过,史称‘百鬼夜行’。 而因为‘百鬼夜行’里死了太多贵族,让出许多蛋糕,新皇帝又提拔一批草根官员,反倒是迎来一次中兴盛世,成就一段史书佳话。 其实想终止百鬼夜行也很简单,老皇帝若是敢用圣剑辉耀,一个人就能屠杀全炎京的闹事武者,但能想出如此愚蠢政令的老皇帝,自然不敢使用需要耗费寿命的绝神兵。 而新皇脑子又不傻,虽然断绝武道传承未必是坏事,但只要将制度恢复原状,他就是一代明主,自然是不会乱搞事。反正锅是傻逼老爹背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拜狱忽然提起百鬼夜行,乐语也明白他的意思。 朝廷与武者是存在一个动态平衡,因为圣剑辉耀的存在,没有任何权臣或者武者敢架空皇权,因为天子一怒,真的可以伏尸百万;但与此同时,因为陆地神仙在民间的原因,朝廷也不能过多挑衅武者,不然武者一怒,就是血溅五步,百鬼夜行。 像‘天下第一武道会’,‘排行榜’这种东西,就是对武者群体的挑衅。 没有人是傻子,除去乐语搬运过来的作品和制度,他能想到的其余点子,辉耀里肯定也有人想过,更何况排行榜这种东西也不稀奇,中国古代也有‘大明巨富沈万三’‘四大红顶商人’‘唯使君与操耳’之类的称号,足见捧杀是人类自古以来的传统艺能。 朝廷之所以没有强行举行‘天下第一武道会’,就是因为害怕武者的反噬。 “今时不同往日,火狱。”乐语笑道:“如果你是害怕武将们再次上演百鬼夜行,那大可不必,因为……凡是上榜的人,都不敢进京。” 诗怀风一脸疑惑:“他们为什么不敢?” 乐语叩了叩桌子:“因为他们问心有愧。“ 拜狱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武者聚众闹事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朝廷损害了全体武者的利益;第二,武者们能联合起来。 在过去,第二点不难达成,毕竟大多数武者都是‘有死之荣、无生之辱’的狂徒,朝廷越是欺压他们,他们反弹得就越来越厉害。 但正如乐语所说,今时不同往日。在群雄逐鹿,天下大变的前夕,早已成为各区军阀栋梁的武者们,已经分了阵营,有了敌我。 以前他们只有朝廷这个共同敌人,现在他们互相之间也是未来的竞争对手。 联合的信任基础荡然无存,哪怕他们知道排行榜这个玩意就是用来捧杀他们,他们也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苦果,而不敢去炎京闹事。 天下武者众志成城聚炎京,炎京当然打不过;但是一盘散沙的武者,炎京表示来多少就死多少。 拜狱闭上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事我不能马上答复……就算真的要推行榜单,我们也要跟智卫、义卫共同合作,共享他们的情报网,而且必须得挂靠在朝廷下面,还得梳理好利益关系,不是你我就能搞起来的台子。” 乐语点点头表示理解,跟报纸不一样,榜单这玩意可不是他编就能编出来,必须得有情报网络支持,而辉耀四卫恰好有这个能力。 “那如果这事能确定下来,可以由我负责吗?”乐语一脸可爱地问道:“相信我,我心里还有很多关于排行榜的点子,譬如用美人榜掀起纷争、用富豪榜引起内斗、用谋臣榜引起忌惮……” “如果榜单这个计划可以推进,作为发起人和联络人,我们礼卫有优先任命权……”拜狱看了看他们,点点头:“我可以向钧座推荐红乐你为负责人。” 好耶! “但你依然要来上学。” 琴乐阴,对他使用血饮八稻流吧。 乐语扯了扯嘴角。 短短数秒,他的心情从满心欢喜,到满目疮痍。 “那他干嘛?”乐语指了指诗怀风。 “他当你的副手,毕竟你要上学,你负责统筹全局,比较麻烦的琐碎事务就由门徒悲风帮你解决。” “风仔!”乐语搭住诗怀风的肩膀:“你难道愿意这样吗?在东阳的时候你就是我的走狗,到了炎京你难道不想脱离我的阴影,来炎京皇家学院大展拳脚,在辉耀历史上留下你诗怀风的赫赫威名吗?” “红乐,我,我!”诗怀风一脸感动地抓住乐语的手:“我当然是死心塌地的愿意啦!请务必让我继续当你的走狗!” 乐语:“……” “你对我又好,人又好看,又比我聪明,为你办事真的是非常舒适,我本来还觉得独自完成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有难度,现在有红乐你来继续领导我,我简直就是看见太阳的向日葵,遇到茅坑的屎壳郎,找到恩人的狐媚子……” “行了,停下你下三路的比喻。”乐语恶狠狠瞪了诗怀风一眼,诗怀风乖巧腼腆地笑了笑。 诗怀风也不是傻的,现在明摆着拜狱就是有任务指定琴乐阴去办,他没必要开口揽事上身。 而且他说的也是真的,排行榜这个点子比弟弟的‘内衣大王’计划好多了,跟着琴乐阴办事至少能喝汤。 像截获蓝炎军费这个计划,光是经手的油水就让诗家捞了一大笔,诗怀风昨晚找医官都是找三个女医官一起治疗,豪奢得很。 乐语无奈问道:“那到底为什么要让我上学?” 拜狱这时候忽然看了看窗户外的太阳,说道:“好像快中午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推到诗怀风面前:“这是皇家学院通用的耀石卡,可以在饭堂消费,今天饭堂也是开的。” 诗怀风接过卡片,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去吃饭?” 拜狱摇摇头:“不,是你去吃饭。” “那我等下带饭给你们?” “我们等下出去吃,你吃完饭就回来将卡放在饭堂负责人那里,不用回来了。” 诗怀风脸黑如碳地离开了办公室。 只剩下乐语和拜狱两人单独谈话,拜狱忽然想起什么,给乐语倒了杯茶。 窗外看见这一幕的诗怀风脸色更黑了,快步离开。 乐语一边喝茶一边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我当插班生走后门进皇家学院了吧?” “插班生?不。”拜狱摇头:“你不是以插班生的身份上学。” “难道是正式学生?总不可能是新生,难道你们准备了一个‘久病卧床’老生身份让我使用?但我的身份没有保密,其他人是可以调查出我的真实来历……” “是的,你的身份在东阳名气甚大,我们无法隐藏你的来历,除非你改姓埋名……但没必要,你的身份来历,正是你进入皇家学院的资本。” 乐语一怔:“你是说……” “没错,”拜狱说道:“你是要以教师的身份,来皇家学院上学。” ------------ 第282章 寻剑争位 “恕我直言。”乐语挖了挖耳朵,一脸难以置信:“皇家学院,是我这种人也能当教师的地方?” 乐语这番话倒不是自卑自怜,而是正确认识——好说歹说,炎京皇家学院也是辉耀第一学府,能在第一学府当教师的人,至少得是学术大牛,国家栋梁,半壁江山。 就像清华北大的教师,能是普通人? 琴乐阴虽然是乐语目前最好的超跑,但毕竟还是个二八芳华的小伙子,又不是皇家学院的毕业生,相当于‘野鸡本科’;战法方面也没有登峰造极境,血饮八稻流想来也不能在学院里传授,相当于‘没有学术成就’;社会地位就是东阳来的难民,相当于‘社会闲散人员’。 一位野鸡本科、没有学术成就的社会闲散人员,能进清华北大教书吗?乐语觉得不行。 拜狱也认可乐语的想法:“诚然,若是以正式教师标准,红乐你至少还得奋斗十几年才有可能被皇家学院聘用。” “所以,礼卫为我准备的身份不是正式教师?”乐语问道:“助教?辅导员?染发老师?” “说起来,你的红发是必须的吗?”拜狱问道:“我没有指责的意思,但如果你可以黑红切换,相当于一个高效的乔装手段——习惯红发的熟人,看见黑发化妆的你很可能认不出来。” 乐语揉搓自己略长的猩红发丝,点点头:“算是必须的。” 琴乐阴会一点点藏剑战法,真的是一点点,连初级都算不上,系统都不认可。 但就是这一点点,以及他为自己头发染的红色发光染料,让他在纷争面纱制造的黑暗里仍有一击之力,对荆正威造成了致命伤。 仅仅是为了提防藏剑刺客,真的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吗?但乐语想到为此割了个肾的蓝炎,决定延续琴乐阴这份谨慎——而且红发真的很酷嘛。 拜狱对此没再说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 “这是三年前的选修课表,这是今年的选修课表。” 乐语先看三年前的,发现总计多达几十门选修课,从比较学术功利的《行坐动静中的战法修炼》、《如何更好快速地渡劫》,到非常扯谈的《光之分身术研究》、《新战法·闺房之乐研究》——有一说一,乐语有个朋友想去上最后那门选修课。 真的,诗怀风肯定会想上这门课。 而今年的选修课,乐语眨眨眼睛,确认只有不到二十门,而且闺房之乐战法研究课没了。 “选修课除了正式教师开展,也有学院专门邀请各界人士开设的兴趣课。”拜狱说道:“军将、执政官、郡守每四年就会调职晋升,期间至少有半年时间会滞留炎京,学院会趁这个时候请他们来上课,他们也乐于与未来的国家栋梁交好。” “直到皇帝驾崩,朝廷发布敕令,各区官吏以镇压逆光分子之名拒绝调职,互相蚕食,终成军阀。”乐语笑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朝廷为什么会发布那道敕令?天际叛乱真的耗尽了炎京的有生力量?” 虽然乐语的问题相当犯禁,在大街上说甚至会被物理404,但他们这种地下谍报人士显然没那么多顾忌,拜狱想了想,说道: “跟炎京兵力无关,跟先皇驾崩有关,跟朝廷百官有关。” “你觉得,如果没有他人协助,刺客真的有可能接近一国皇帝?” 他叹了口气:“天际叛乱,逆光组织纷起,国家矛盾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程度,而先皇一直在着手进行改革。” 在没有增量的社会里,改革,就是宰上层的肉喂下层,又或者宰下层的肉喂其他下层——很显然,辉耀皇帝没有选择衮衮诸公希望的那条路。 乐语眨眨眼睛:“所以,现在的乱局正是朝廷……” “我们辉耀四卫,正是为了拨乱反正而存在。”拜狱淡淡说道:“历史科普到此为止,我们为你准备的身份,便是选修课教师。” “虽然你只是一介商人,但你见证了银血会最后的疯狂,而且熟悉东阳风波里的两位关键人物:荆正威,蓝炎。凭借这份历史资本,你就有资格来皇家学院开设选修课。” “你开设的选修课需要与此有关,但关系多大你就自己衡量,百分百,百分之一,都没问题,只要你讲得舒服就够了。” 乐语皱眉道:“我之前没当过教师,也没有教导别人的经历……” “你可以在开学之前好好练习,而且讲的烂也没所谓。”拜狱说道:“这个身份只是方便你在学院里行事罢了。”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乐语坐直了身子,认真问道:“礼卫到底需要我在学院里完成什么任务?” “先皇驾崩的时候,非常迅速。”拜狱忽然转移话题:“首席医官连续用出‘天赐’‘死而不僵’等禁忌秘术,都无法挽留陛下的生命。” “圣剑辉耀,因此传承断绝,而传承重续,需要间隔二十年光阴。” “先皇没有子裔,谢尘缘两年,皇位空悬至今。朝廷百官已经为下任皇帝人选争吵两年,各位继承人也是浑身解数,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依然难分胜负。” “毕竟这次情况实属罕见,先皇遭遇刺杀、传承断绝、没有子裔,过去顶多就出现其中一项,这次三项特殊条件同时满足,根本没有继承人拥有决定性的优势,而死于争位的皇室宗亲已经有两位之数,朝廷大臣因此下狱也不在少数。” 乐语挑了挑眉:“然后他们想出一个能降低伤亡的法子?” “正确来说,这个办法是太皇太后提出的。” 拜狱说道:“有感于皇位纷争不断,太皇太后选择任命了一位执剑人,这位执剑人将会埋藏圣剑辉耀,最先找到圣剑辉耀的继承人,就是下一任辉耀皇帝。” “???”乐语满脸问号:“执剑人?寻宝游戏?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不,这并不儿戏。”拜狱摇摇头:“事实上,‘寻剑争位’早有先例,历史上至少发生过三次,只不过都不会记录在史书上,普通人无从得知。” “而凡是通过‘寻剑争位’登基皇帝,无一例外都开创盛世——当然,这也跟他们登基时天下已经一片糜烂有关。” “而且,虽然辉耀四卫没有记录,但‘寻剑争位’,似乎是皇室留下的底牌手段,甚至可能是圣剑辉耀的另外一种使用方式。” “虽然百官并不认可,但太皇太后已经将圣剑辉耀交给执剑人,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那么,你知道‘寻剑争位’的地点在哪吗?” 乐语毫无犹豫指了指下方:“皇家学院!” “正是。”拜狱笑道:“因为皇帝要二十年后才能执掌圣剑辉耀,因此他的年龄不宜大于三十岁,而十五岁以下的皇室成员,除非是皇帝遗诏传位,否则一概没有继承资格。” “二十五岁以上的皇室成员,因为年龄大,人缘好,几乎都在前两年死绝了。” “目前幸存的七位继承人里,恰好都是十七岁到二十三岁,而且都是适宜入学皇家学院的年龄。” “按照‘寻剑争位’的规则,寻剑者可以利用身边一切资源,但如果跟其他寻剑者正面战斗,他/她就只能跟自己选择的‘剑鞘’一起行动。” “剑鞘要求实力不能大于融会贯通境。” “执剑人会监视所有寻剑者的活动,但凡寻剑者与寻剑者战斗,却有非剑鞘人员参战,执剑人会进行击杀。但凡执剑人没有动手,则视为合法手段。” 拜狱比了个七的手势:“七名寻剑者,七柄剑鞘,一把圣剑,一座学院。” “一场游戏。”乐语说道。 “是的,虽然是游戏,但这的确是将伤亡降到最低的皇位争夺游戏。”拜狱说道:“而且皇家学院是天然的角斗场——外人是无法肆意进入学院,除去执剑人这个奇妙的存在,至少有两位登峰造极境在守护学院,而他们不会插手寻剑争位任何事项。” 乐语眨眨眼睛:“也就是说,执剑人要在两位登峰造极境的监视下,监视寻剑者,插手寻剑者的战斗,并且还能保证自身的隐秘?” “假如执剑人没有暴露出来的话……的确如此。” “我怀疑执剑人是圣剑辉耀成精。” “我也有过这种怀疑,”拜狱坦然道:“如果真的是,那这场游戏就无可避免——这是它亲自挑选自己的下一任主人。” 乐语理顺思路说道:“所以说,我的任务就是以选修课老师的身份,成为某位寻剑者的‘剑鞘’,参与这场‘寻剑争位’的游戏?” “除此以外,礼卫还需要你在学院里发展新成员。”拜狱说道:“作为剑鞘,你的暴露是迟早的事,因此抛头露面的事都由你来负责。” “如果你能将学院里的学生发展成礼卫门徒,对你的任务也多有裨益。在外人无法进入的学院,普通学生是最好的侦察兵。” 乐语连忙推迟:“我口才很差的,不擅长拉拢别人。” “尽力即可,就算失败,也只是你少了个助力。”拜狱说道:“礼卫不介意的。” 乐语啧了一声:“那有人选吗?而且四卫的加入方式不都是以老带新吗?怎么还有劝诱新成员的?” “这个成员名额是专门拨给你的,”拜狱淡淡道:“为了让你能更好地完成任务,钧座特意匀出一个成员名额,允许你将一名学生发展为门徒。” “至于人选,目前只有一个,不过她跟你有些关系。” “跟我有关系?”乐语一怔。 “你前些日子让我们调查某个人,我们派人跟踪调查后,发现对方是白夜庇护的学生,但根据门徒的反馈,她的资质、野心、心性、天赋都非常好,学业成绩也名列前茅,是礼卫间谍的好料子。” “虽然对方有可能已经加入白夜,但若是你能劝诱成功,那我们就能获得一位潜力无穷的双面间谍:既是白夜,也是礼卫。” 乐语越听越不对劲,一种奇妙的预感几乎要跳出他的脑袋,他连忙站起来说道:“好饿啊,我们先去吃饭吧……” “你先看完这份资料吧。” 拜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推到乐语面前。 虽然乐语万般不愿,但视力绝佳的他,还是一眼就看到纸上最关键的信息—— 「千雨雅,女,2085级,近卫系」 ------------ 第283章 极端逆光分子,温和逆光分子 “既然知道是白夜行者,为何不直接抓起来呢?” 冰血静静在血脉里流淌,乐语轻轻用手指一捺,千雨雅的档案便滑回拜狱面前。从看见那个名字开始,他的表情就没有丝毫变化,发出忠臣般的疑问。 “这是你对礼卫路线的试探吗,红乐?”拜狱十指交叉,微笑道:“盟友不一定就是盟友,敌人不一定就是敌人,特别是在我们需要蛰伏的时候。” “在辉耀四卫拨乱反正之前,白夜可以为我们很好地牵制朝廷,义卫、智卫都因为白夜而获益甚多。在白夜贡献出最后一滴力量之前,我们都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甚至有时候还需要支持他们——正如你在东阳区协助荆正威。” “可以说,你为礼卫矗立了一个极好的榜样:树立残暴强大的敌人,扫清旧时代的残党,发起华丽的背叛,截获胜利的果实。” “借刀杀人,不沾恶名,不积因果,享尽荣誉。” “你这几个月的行动计划,已经在整理保存。待到你光荣退休后,这份资料想必会成为礼卫的重要参考资料。” 《谍报人员历史必修(礼卫版)》·第五课·如何正确地背刺盟友,具体事例「东阳玄烛银血讨伐战」,攻略作者:琴乐阴,序言:天意难违…… 乐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居然感觉有些与有荣焉。 虽然他在这个例子是作为那个被背刺的盟友。 辉耀四卫与白夜的共识,乐语也早有预料,因此这个发问只是为他接下来的话作为铺垫:“正如你所说,白夜只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棋子,但他们之所以是棋子,是因为他们无法被收服。” “你我都知道,白夜都是一群固执愚昧的理想主义者,如果千雨雅真的愿意加入我们,那她更有可能是白夜的双面间谍,而不是我们的双面间谍——我相信你不会怀疑白夜那近墨者黑的‘精神污染’能力。” “还是说,你有什么可以确保千雨雅不背叛我们的方法?” 乐语声音低沉,活像意图拐卖美少女的恶徒:“比如说,我们新获得了可以支配别人的神兵?还是研究出能够洗脑女孩子的战法?” 拜狱笑道:“红乐,我之前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兰陵出版社的作品。” 乐语微微一怔:“兰陵出版社是什么?” “这个出版社专门出版一些无法在书局销售的作品……算了,我觉得专门解释一句幽默笑话显得很蠢。”拜狱收起笑容,说道:“红乐,我们从未低估白夜,但我们也从未高估人性。” “这位人选是一位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存在弃暗投明的可能。” 乐语脱口而出:“为什么?” “参加白夜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相信理想,荣誉,未来,人民,傻到能自己感动自己,傻到认为自己是不惧死亡的英雄。” 拜狱耸耸肩:“当然,白夜这份洗脑同化能力确实不错,当我们找到一个白夜行者的时候,就意味着至少存在几十个我们仍未发现的白夜傻子。” “而另外一种人,是聪明人。他们未必就不相信白夜的理念,但他们之所以寄身白夜,那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其他可以更好实现人生抱负的地方了。” “就像某个人发现周围都是丑陋愚蠢的异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正常人,就迫不及待地结婚了。然后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一个更加漂亮优秀的异性朝你示好,你认为他会不会抛弃旧人娶新人?” 乐语没说话,平静地看着拜狱,拜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例子的漏洞:“当然,当然,婚姻里只要你能力足够强,你可以拥有多位伴侣,但势力之间不可以。而且人都一样,有了新欢,谁还会理会旧爱呢?”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乐语悠悠说道:“反正我不是,你别代表我。” “那只能说明你人格高尚,或者说你一开始就找到了自己的最爱。”拜狱摇摇头:“我们从不高估人性。” 乐语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让对方知道我们辉耀四卫比白夜更有前途,对方就会弃暗投明?” “正是如此。” “我并不认为我们一个‘尊王’组织,会得到逆光分子的嘉许。” 拜狱忽然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乐语。 “你真的认为逆光组织,反的是辉耀皇室,反的是皇帝吗?” “不然呢?”乐语一愣:“其他逆光组织不知道,但白夜我也有过一点点了解,在他们的政治纲里明确指出要反帝制,反皇室。” “宣传上当然如此……嗯,怎么说呢……” 拜狱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乐语一看,看见《青年报》的几个大字,不知为何,他心里已经失去吐槽的想法。 他已经习惯别人用他的魔法来对付他了。 “这位迅哥儿的文章里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人总是喜欢折中调和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白夜也一样,他们一开始就先说反帝制,那么他们其他极端举措都可以得到理解。” “但实际上,真正反帝制的极端逆光分子,在白夜里恐怕也十不存一,绝大多数温和逆光分子,最多就是想反朝廷,清君侧,架空皇权,改革吏治……” 拜狱摊摊手:“跟我们目的差不多是一致的。” 乐语对此毫无发言权——千羽流对此根本没所谓,冷血妹控闹革命只为妹妹;阴音隐也从未认可白夜思想,他只是想做白夜的舔狗;荆正威、琴乐阴就更不用说了。 似乎注意到红乐行走仍有疑惑,拜狱指了指外面的太阳。 “辉耀皇朝,已经延续两千年了。” “辉耀之前的历史,毫无意义;辉耀之后的未来,毫无疑问。” “对辉耀人来说,辉耀就是他们头上的太阳,每天的阳光,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你能想象有一天太阳不再升起吗?你能想象有一天天地颠倒吗?” 乐语并不赞同:“让高高在上的跌落尘埃,本来就是人性的欲望。” “但组成辉耀的,除了高高在上的贵族皇室外,还有这千千万万的人民本身。辉耀不仅仅是天上的太阳,还有湖里的蓝天,麦穗的金黄,万家的灯火。” 看见乐语还想说什么,拜狱举起手:“就让我们对此保留各自的意见,但至少在我们讨论的这位人选身上,她应该不是极端逆光分子。” “只要她不是彻底的反帝制分子,那她与我们的共同利益就没有冲突。” “白夜能给她的,我们也能给她,而且更好: 我们是辉耀正统的传承组织,名正言顺; 我们接掌朝廷无需像白夜推翻一切在废墟上重建,而是在现有基础上削肉剔骨进行改革; 我们可以赐予‘奈瑟之心’,让她更快到达自己的极限; 更重要是,我们是胜利者的这一边。” 拜狱淡淡说道:“就算是最乐观的白夜极端分子,也不会认为在二十年内就必定能推翻皇室,改天换日。而只要二十年时间一到,圣剑辉耀就会高悬于炎京之上,结束所有纷争,大权重归皇室。” “我找不到聪明人拒绝辉耀四卫邀请的理由。” 的确如此。 至少在谍报组织这一行里,辉耀四卫确实是龙头大佬的地位,福利高,待遇好,精英化高,人员稀少,不用担心中年危机,属于有志青年抢崩头都想挤进去的好公司。 也正是因为这样。 乐语才一直找理由拒绝招揽千雨雅。 “如果她有亲人因为革命而牺牲——”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是体制的错,就让她参与进来改革体制;如果是具体到哪个人,那就更好办,等她加入进来获得‘奈瑟之心’复制品,就可以快速修炼,亲自报仇;如果想限制皇权,那就更好了,我们也想。” 毫无破绽,乐语完全找不到千雨雅拒绝的理由,这辉耀四卫完全就是吃皇粮造反的组织,简直是全员二五仔。他自己甚至都想内推青岚进辉耀四卫占便宜,夫妻档一起薅羊毛。 “红乐,你对她有所了解?”拜狱也注意到乐语的异常:“你似乎不太愿意招揽她进礼卫?” 乐语当然不愿意。 无论是当白夜行者搞革命,还是当辉耀四卫反朝廷也好,都是掉脑袋的活。 虽然乐语对千雨雅的感情算不上多深。 但至少。 在火车站分别的那一天。 乐语是真心希望她能平静快乐地活下去。 歌颂青春,享受校园,谈谈恋爱,培养兴趣,有一份轻松又很能赚钱的工作,组成一个平淡但幸福的家庭,最好将那个冷血妹控给忘了,一生过得一帆风顺不用被生活毒打,临死之前可以由衷说出‘生而为人,我很幸福’就再理想不过。 而不是作为皇家学院卡池里的SSR,被辉耀四卫觊觎。 ------------ 第284章 近卫天灾,天辉夜魇 拜狱道:“如果你不愿意招揽她,我可以派其他门徒去做这事。” “不,我很愿意。”乐语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万一她背叛了礼卫,怎么办?” “一般而言,门徒与行走之间是单线联系。如果她真的背叛了,那也只有作为上级的你会被牵连。” “我没问题了。”乐语微微颌首: “我保证会让千雨雅成为辉耀四卫的忠实力量。” 乐语忽然意识到,就算他能挡住辉耀四卫这边的压力,但千雨雅很可能已经加入白夜了。 她说不定还会认为这是继承‘兄长的遗志’,继续艰苦奋斗——果然妹控和妹妹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 既然千雨雅已经铁心要闹革命,那么能阻止她步上千羽流后尘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乐语先一步闹革命,选择一个势力并取得最终胜利。 可惜乐语的系统不够智能,没有延伸出‘王霸之气’、‘geass’、‘神罗天征’之类等战略级能力,此路不通。 另一条路,就是让她强大到足以在两个地下组织之间周旋也能游刃有余。 总之帮她先骗一个‘奈瑟之心’复制品,只要她足够强,死亡几率就……乐语眨眨眼睛,感觉强者的死亡几率好像并不比弱者低。 但至少可以让千雨雅死得比较有骨气……吧? 反正只要乐语不死,他就能保证千雨雅的安全,总好过让其他人接触千雨雅。 如果可以的话,就想办法帮她弄一个神兵。 ……哎? 乐语忽然意识到,他对千雨雅好像比青岚好太多了,要是被青岚知道,怕不是能把嘴翘到可以挂醋坛子,然后酸溜溜说什么‘我不介意两女共侍一夫’之类充满陷阱的试探性发言。 但乐语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他可以陪青岚走下去,但千雨雅得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他自己可比神兵强太多了——至少乐语自己是这么想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对千雨雅那么好?仅仅是因为那十五天的兄妹情分? 是的。 在乐语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陈辅和千雨雅让他感觉到一丝安心,仅仅是这个理由,就足以让他珍惜这些短暂的羁绊。 而且,善待别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伤害别人才需要。 其实乐语‘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名单’还可以加上阴音隐和蓝炎,但他们两个玩弄了乐语那颗孤独寂寞的少年心,乐语将他们永远记在黑名单里。 蓝炎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捧红你,让你成为战场上最靓的仔,有最响的名头,挨最多的毒打! “对了,你们是不是将奈瑟之心都用了?”拜狱忽然问道。 乐语点点头,琴乐阴将奈瑟之心用在暴打荆正威上,诗怀风则是用在袭击完溪沙车队上——就因为诗怀风临时晋升为登峰造极境,所以他们才能将临海军完全歼灭。 “什么时候可以补充?” “暂时没有多余的复制品,新的复制品至少要半年时间才能制造,而且前面也有人排队。”拜狱摇摇头:“两年之内就别想领到新的复制品。” 奈瑟之心制造复制品时间很长,哪怕原料充足,产量也就一年两个,而且还是优先供给新成员,老成员如果用了,要很久才能补充。 至于为什么不制定一个培训制度,譬如每个人只能佩戴三年复制品,三年后马上交给新人,从而扩大辉耀四卫的数量……这当然是因为辉耀四卫是地下组织,而不是战争学院。 还有一点可能,那就是四卫武者没了复制品,战法可能就再无寸进,甚至可能倒退——这就是快速升级的代价,根基如同空中楼阁,因此辉耀四卫执行编制制度,一个萝卜一个坑。 两人再进行了一会儿有的没的闲聊,便一起去校外吃饭。 在路上,乐语看见一座大楼名为‘近卫军团’,不禁一愣,好奇问道:“刚才我看见千雨雅的介绍了有一个‘近卫系’,那是什么意思?是指她主修战法吗?” “不是。”拜狱介绍道:“在皇家学院,课程是自由选择,系只是用于划分学生间的对抗阵营以及上课地点。” “对抗阵营?” “是的,近卫系在‘近卫军团’上课,天辉系在‘天辉森林’,天灾系在‘天灾焦土’,夜魇系在‘夜魇王座’。学院里会举行一些大型活动,就用四个系来划分学生阵营,互相竞争对抗。” 也就是第一教学楼到第四教学楼的名字咯……乐语眨眨眼睛,问道: “这些系的名字……真的是……很有想象力。近卫天辉也就罢了,但天灾夜魇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词吧?” “实际上,想去天灾夜魇的学生更多。”拜狱笑道:“他们认为邪恶的势力名更有意思。” 乐语卷了卷自己的红发,表示可以理解。 “那你们怎么分系?” “按照校长的心思。” “啊?” “校长每年都会在入学试试卷里加几道题,然后会根据回答进行分配,他总是能将相同特质的同一类人分到同一系。” 乐语有些好奇:“那四系的各自特质是什么?” “近卫守护,天灾任侠,天辉秩序,夜魇智慧。”拜狱的语速很快,似乎已经说过这个话题很多次:“当然,你也可以将它们简称为——” “忠、义、礼、智。” …… …… 蹭了拜狱一顿午饭后,乐语便踏上寻找战牌决斗场所的道路。 在路过一间名为‘幻世录书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进去问道: “老板,有没有兰陵出版社的书?” 中年老板瞥了他一眼,从柜台下面拿出五本:“就只剩下这几本了。” 乐语一瞥,书名分别为《支配头盔》、《魅惑战法》、《快快与我击剑》、《主人的任务》、《名人集》。 乐语翻了一下,居然还有插图,而且质量还不差,比得上青年报的封面了,炎京人民精神生活多姿多彩啊。 他看了看名字最正常的《名人集》,第一章标题就是‘地下室的衔蝉尘尘’,心想胆子真大; 又翻了几十页,第十四章标题是‘被抓住的白发刺客女首领’,心想这出版社老板居然还没死; 又翻了几十页,第三十章标题是‘中了阴阳逆乱之毒的皇帝’,写的是皇帝其实还没死,只是中了神兵剧毒变成女孩,为了重夺皇位而拉拢群臣的温馨小故事……还紧追时事呢。 乐语合上书,问道:“哪本卖的最好?” 老板答道:“你手里的那本。” 炎京人民牛逼,兰陵出版社牛逼。 “你要买哪本?可以丰富你的夜生活哦。” “我看上去像是没有夜生活的吗?”乐语骂道,掉头就走:“我才不买呢!” 老板耸耸肩,刚想把书收起来,就看见一个蒙头遮面的人走进来。 “给我这本和这本,用黑色纸皮包起来。” ------------ 第285章 双职工家庭 寻剑争位’将于皇家学院的下半学期开始。春天为第一学期,秋天为第二学期,距离乐语正式上岗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 除此以外,礼卫还得帮乐语办入职手续,虽然只是选修课老师,但该走的流程一个也少不了,插班老师也没有那么好插的,毕竟学校又不是他们家。 这就是‘寻剑争位’的第一道考验——寻剑者当然可以直接走后门成为学院学生,但如果剑鞘们连混进去当教职工的资格都没有,那就只能在校外经营小卖部了。 本来乐语还想早早跟自己的‘剑人’——剑鞘的主人——培养一下感情,商量一下战术什么的,最好用这个月特训默契,组成‘镜音双子’‘黑风双煞’‘水镜双奇’之类的战斗组合,到时候在寻剑里直接平推其他队伍,岂不美哉? 其他不说,乐语对自己的战力还是蛮有自信的,毕竟剑鞘的战力限定在融会贯通境,他不说自己必定赢,但绝对不会输。 我可是跟老牌强者铁先生交过手(指远远甩神枪), 正面交锋反杀过琴乐阴(指系统外挂杀), 说自己是半步登峰造极境,不过分吧? 打其他融会贯通境,能当小朋友吊打,不过分吧? 作为机体的他性能是如此优越,只要另外一位机师不要太拉胯,乐语感觉这盘寻剑争位已经稳了。 虽然乐语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是不情不愿,但既然来都来了,乐语也只能想想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得好处。 然后他发现,这波只要自己干得好,好处可谓是无穷大。 这世界回报率最高的投资是什么?琴乐阴当初就曾经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且给出了答案——投资皇帝。 只要他能扶持自己的寻剑者取得胜利,就相当于有从龙之功,患难真情,再跟皇帝要个闲职,譬如‘天地秘境调查司司长’之类的职位,那么在辉耀皇朝彻底垮台之前,他都能过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 等几年过去,乐语估计孩子都有了,说不定神魔之井也找到了,到时候再看看局势如何随机应对。 不过,乐语的风险也很大——万一他支持的寻剑者没有胜利,那他可不认为新皇帝会善待自己这位竞争对手的剑鞘。 好一点的可能是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差一点的可能是被逐出炎京, 最坏的可能当然是送入监狱惨遭蹂躏然后问斩。 高风险,高收益,高回报,但值得一赌。 然而拜狱拒绝了他的‘求战心切’。 理由也很简单——其他寻剑者的剑鞘现在也没有出现。 “寻剑争位其实早就开始了。“拜狱这么说道:“现在寻剑者是安全的,因为一旦有寻剑者死亡,执剑人会直接自己选择一位寻剑者继承圣剑辉耀,相当于从‘争夺’变成‘抽奖’,任何一位对自己有信心的寻剑者都不愿意这样。” “但剑鞘却没有这种保障,在剑鞘踏入学院之前,所有人都可以对剑鞘出手。事实上,但‘寻剑争位’传出去的那一天,炎京就死了十三位融会贯通境的武者,无一不是能隐隐摸到登峰造极境门槛的天才武人,后面又死了十几位,直到融会贯通境武者开始外逃,这场屠戮才停止下来。” “别说让你跟寻剑者接触,我们甚至不会让寻剑者知道你的存在——万一对方说漏嘴了,那你就等死吧。” 本来乐语还以为寻剑争位是比较和谐的游戏,然而拜狱让他认清楚残酷的现实——对寻剑者而言是游戏,对工具人而言就是生死。 都还没开始呢,‘有资格’成为工具人的武者就死了一大批了,真就是‘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 那时候乐语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我一来炎京,礼卫就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难道是因为……” 拜狱没说什么,只是竖起两根手指。 礼卫有两位可以成为剑鞘的武者,也死在盲狙之下。 他们之所以选择琴乐阴,既因为琴乐阴这座机体相当优异,更因为他们选择的余地不多。 往阴暗点想,说不定礼卫觉得自己扶持的寻剑者胜利几率不大,所以让刚刚调任炎京的新人来负责这份美差——如果赢了,礼卫自然大占便宜;如果输了,凭借辉耀四卫的特殊性,礼卫只需要抛弃乐语这个弃卒就能保全自身。 因此乐语这个月只能自己分配时间了,虽然拜狱建议他好好修炼和备课,但乐语显然不会这么做——修炼是不可能修炼,只有靠冰血体质的自动战斗才能维持得了生活。 但备课乐语倒是有做准备。 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准备了一份潜力极大的大纲, 然后交给琴月阳来补全后面的一点点细节。 其他时候,乐语都在侦查炎京地形,调查各种情报。 简称逛街。 “收信人是东阳区,玄烛郡,青年报报社总编青岚,对吧?” 逆风邮局里,负责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凝视面前这位蒙头遮面的怪人。 “是。” “按照炎京最新的规定,邮寄需要留下发信人的信息……哦?” 负责人话还没说完,乐语就从裤袋里抽出一枚金圆递过去。 “地址和名字是必须的……” 又一枚金圆。 “……但至少也得有个名字。”负责人收走两枚金圆:“当然,我们毕竟只是邮局,没有能力去辨别名字与地址的真假。” 乐语想了想,写下他其中一个笔名—— 「树人先生」。 离开逆风邮局,乐语便脱下兜帽,一如既往地去打牌。 跟之前的决定不一样,乐语重写了一封信,并且要求青岚先留在玄烛郡,跟他保持书信联系,除非有他通知,否则不要来炎京——如果她还在玄烛郡的话。 一旦进行‘寻剑争位’,那乐语就真的是天天在刀锋上跳舞了,要是不小心死了,那岂不是让青岚多爽一个老公……不对,那岂不是让青岚又得重新熟悉他的新皮肤? 最惨的情况莫过于乐语没死,但寻剑争位输了,届时乐语逃亡炎京的时候,若是还带着青岚这个累赘就麻烦了,还不如先让青岚在玄烛郡好好经营一番。 如果乐语投资成功,青岚就可以过来享受荣华富贵; 如果乐语投资失败,便轮到他过去抱青岚富婆大腿。 为了提高抗压能力,乐语认为双职工家庭比较妥当。 而且如果青岚来了,乐语还真没有什么妥善的安置办法。 带回家吧,琴月阳琴悦诗那边不太好交代——他们可是看见荆正威的尸体,会认为乐语有曹操之类的癖好,虽然乐语想斩断这两份羁绊,但不想斩得这么难看。 万一被白夜发现了,那就更麻烦,事实上青岚过来炎京必定要借助白夜的力量。 当白夜发现青岚跟琴乐阴在一起,乐语认为会有以下三种可能: ①尊重自由恋爱; ②荆正威尸骨未寒,好一对狗男女; ③莫非青岚跟琴乐阴早有私情,共同喂荆大郎吃药了? 乐语就算不为自己着想,至少也得为青岚的名声着想啊,而且这还是建立在青岚愿意接受乐语的新皮肤‘赤发白雪君’的前提下。 万一青岚接受不能,过来就是想喂琴大郎吃药,那乐语就只能叹息‘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根据种种考虑,乐语发现让青岚的上京时间延迟半年,好处多多: 第一,到时候寻剑争位已经结束,乐语的新皮肤基本尘埃落定,省去了青岚可能要换两次老公的麻烦; 第二,虽然不可以暴露「死而替生」的秘密,但像灵魂互换、灵魂转移这种类似桥段,乐语认为可以开几个新坑,提高青岚的接受能力,顺便为青年报创收,譬如搬运《你的名字》、《回到过去变成猫》,并且让青岚清楚意识到枕边人意中人真的还活着; 第三,他可以用这半年时间跟琴家兄妹分家,争取当一个孤儿,未来就可以高高兴兴继续跟青岚过二人世界。 这个计划唯一的漏洞,就是异地恋过于危险,所以乐语在信里还给青岚提出了许多建议,譬如贩卖新式女性内衣、出连环画报纸、开公众议事留言板——为了我成为一个996的企业家吧,青岚CEO! 工作太多就会没时间谈恋爱,这是乐语上辈子实践出来的真实。 思考着异地恋计划里的各种细节,乐语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完美战牌对战场」。 跟玄烛郡只有一个战牌馆不一样,炎京总计有八间对战场,都有自己的积分制度,而且每一年八间对战场都会派出自己的最强选手,进行「炎京战牌邀请赛」,选手将代表各自的对战场争夺冠军,胜利者将获得八间对战场共同出资的丰厚奖金。 距离琴家比较近的对战场有三家,分别是浩方、妖妖、完美,但因为完美是上一年的冠军对战场,所以乐语选择成为完美对战场的会员——看,这就是夺冠的宣传效果,普通玩家更愿意掏钱做冠军对战场的会员。 在等待排位赛的过程中,乐语忽然感觉到身体有点冷。 冰血遇到刺激了……乐语微微抬起眼睛,悄无声息地观察对战场里的路人。 这些日子,乐语偶尔会发现冰血遇到刺激,这代表有人在怀有恶意地监视他——这个「侦查恶意」的新能力是最近才出现的,乐语认为是自己的精神力达到一定程度,连带着「冰血体质」也跟着进化。 但跟前几次不一样,乐语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这表示监视者并非看一眼就了事,而是怀有强烈恶意地盯梢着他。 是白夜吗? ------------ 第286章 赤发白雪姬·乐·琴乐阴·语 乐语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白夜,毕竟琴乐阴一头红发实在太好辨认了,乐语就算能用无相战法整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头发整成其他颜色。 几天过去,玄烛郡的新闻也该传到炎京白夜手里了,他们只需要知道「诗琴两家成功逃离玄烛」、「琴乐阴与荆正威关系密切」、「临海军军费被截胡」这三个情报,自然就会对琴乐阴产生怀疑。 更严重的情况,莫过于诗家有人出卖了他们,将诗琴两家截胡军费这件事暴露出去。 虽然法律上显然只有蓝炎可以追责,但很显然法律不可能成为琴乐阴的挡箭牌——白夜完全有理由怀疑,是诗琴两家掀起玄烛郡暴乱,截胡军费,令白夜和人民的好朋友荆正威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乐语这些日子也很小心,晚上基本不出去,而且让琴月阳和琴悦诗都在天黑之前回家。 他可没想到白夜居然敢大白天闹事,真就炎京正统在白夜? 眼看着身体越来越凉,说明对方的杀机已经达到想要动手的程度了,乐语果断取消排位,一个箭步溜出完美对战场。 到了大街上,乐语为自己的果断暗暗点一个赞。 因为此时街道两边同时有两组人往门口走来,眼看就要进完美对战场包抄了。 但就这点人也想刺杀我,未免太小看我了,看我用血饮八稻流将你们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候,乐语看见这两组人都将手伸向外衣内衬,拿出黑不溜秋的短铳,并且顺便打开保险。 溜了溜了。 乐语果断钻进人群溜进小巷里,谁?要跟持铳武者打啊,而且还是一打多,一个不好怕不就是阴沟里翻船。 看见赤发白雪君迅速逃离,跟踪者对视一眼,果断追了上去,并且掏出一个烟花直接原地点燃。 啪~! 乐语瞥了一眼后方天空绽放的烟花,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不是吧,白夜大白天就敢发烟花这么嚣张?这还有王法,还有天理吗! 到了下一个三角岔道,乐语看见有人从大路那边追过来,并且抬铳瞄准了乐语! 砰! 乐语轻而易举就避开了这发射击,但后面的追击者也跟上来了! 他直接运用凌虚步伐在墙壁间飞檐走壁,试图跑到屋顶开辟上层地图,但子弹风暴疯狂压制他的上升势头,并且乐语往后一看,发现追击者里也有凌虚武者在抢先霸占屋顶优势位置! 他顶多只能运用凌虚步伐的空间移动能力,尽量闪避射击,但无法完全逃离追击——特别是追击者将他往小巷胡同里赶! 乐语心里越来越惊,他意识到人声越来越远,说明他已经远离闹市区了,而且经过的所有岔道都有追击者埋伏——这代表这是一场有周密计划的伏击! 白夜并非是试探性袭击,而是将自己的主场优势以及人员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力求一次性将他拍死啊! 不就是害死荆正威、截胡军费、破坏了东阳区第一次工人联合,至于这么大仇吗? 更重要是这些事又不是我干的…… 真就是乐阴努力飞,有锅乐语背…… 乐语心里疯狂吐槽,好不容易逃除胡同,却发现外面街道两旁居然都布满人手,当乐语一出现,他们马上抬铳! 但因为乐语的出现过于突然,他们根本下意识抬铳已经是极快的反应,而思考‘要不要射击’让他们至少发生了足足一秒的延迟! 凭借这个延迟,乐语直接越过将近十米的街道,钻入正前方的胡同里! “快追,那里是死胡同!” 确实,这个胡同是死胡同,但胡同尽头可没有隐藏的追击者啊! 乐语直接运用凌虚步伐越过青砖绿瓦的墙壁,如同鸿毛般落到里面的院子。 在乐语面前的,是一处经过修剪的万紫千红的烂漫花园,不远处竖起了好几座诗情画意的屏风,蒸腾的雾气氤氲而起,阳光落入其中仿佛化为盈盈流转的光河,风铃般的笑声与噗通的水声从中响起。 “他进去了!堵住这里,见敌必杀!督察已经去拜府搜查了!” 堵门?拜府?白夜在炎京的势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千羽流当统计司队长时候的威势也不过如此…… 等等,督察? 乐语一怔,回忆起一路上有意无意的伏击围堵,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坑了。 就在此时,屏风后面响起几个娇憨的声音: “外面好吵啊,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在追捕犯人?” “怎么会追到这里的,姐姐你府上的侍卫是不是不够?要不要我匀点给你?” “好啊,我真的是很缺人,颜妹你将你的剑鞘借给我吧~” “我也想借,但我真没有……” 淦,早知道我还不如冒着被开一两个洞的风险直接杀出去算了! 衔蝉尘尘,算你狠! 不就是摸了一下你的小脑袋,至于这么狠吗? 乐语眨眨眼睛,冰血体质在他体内流淌,他的思绪开始高速运转,刹那间数百个念头浮起,弹指间数百个计划破灭。 逃出去?一排铳手在等着呢。 藏起来?衔蝉尘尘到时候地毯式搜索,被抓住就死得更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荆正威、千羽流、阴音隐、琴乐阴,借我力量与智慧,借我经验与战绩! 乐语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在短短数秒的思考后,乐语猛地睁开眼睛,他直接脱掉靴子藏起来,撕开下半裤子,然后双手往小腿和大腿一抹,将腿毛全部褪干净。 他撕开自己的衣袖,将腋毛也抹干净了,顺便将衣袖里的绳子抽出来,将自己的红发绑成一个小小的马尾。 然后他咬破大拇指,往两瓣嘴唇一抹,嘴唇轻轻舔舐,再往土里扒拉两下,往脸上涂抹两下。 眨眨眼睛,微调一下仪容仪表,挤出几滴眼泪,再用无相战法将自己的喉核隐藏起来,将自己的衣服弄得破破烂烂。 他深吸一口气,运用合气战法调整声音,然后冲出花丛。 只见一位双足赤裸,外貌狼狈,高挑迷人的赤发白雪姬跑到正在泳池嬉戏的众女面前,脸色悲怆声音哽咽地说道: “求姐姐们救妹妹一命!” ------------ 第287章 我又被弄脏了 我是一片连月亮都唾弃的墓地。 “衔蝉督察,双鲤宫有请。” 衔蝉尘尘从前厅的椅子上跳下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有些微汗,似乎是被惹出来的。他昂起头看着管家,脆生生问道:“我可以带队员们进去吗?我们在抓捕的那个可恶的卑鄙的坏蛋,可能就在附近呢!” 管家笑着摇摇头:“不可以,双鲤宫指名只有衔蝉督察你可以进去。” “哦……”衔蝉尘尘失落地低下头,旋即又握紧拳头:“放心吧,如果真的遇到那个坏蛋,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请随我来。”管家在前面引路,衔蝉尘尘脱下靴子,露出穿着白袜子的小脚丫,一边大步跟着管家往里面走,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路过的女仆侍卫都忍俊不禁笑起来。 不一会儿,管家便引他到庭院外的走廊,两位侍女正看守走廊门户。管家停在外面不敢接近,示意衔蝉尘尘上前。 衔蝉尘尘一路小跑跑到亮堂的门户前,用故作老成的声音憨憨说道:“统计司督察衔蝉尘尘,求见双鲤姐姐!” “过来吧!” 两名侍女好笑着拉开走廊门户,其中一人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衔蝉尘尘生气地将自己的督察帽子戴好,气鼓鼓地走下去,但这只会让两位侍女更加兴奋。 青砖铺路,河卵石填平两侧,阳光晒在波光粼粼的泳池上,化为光河流转庭院。 数名穿着泳衣的少女正在里面嬉戏,或是矫健潜泳,或是躺在泳池里,或是坐在浮起的空气垫上,或是坐在岸边扑腾扑腾玩水,水上还浮着托盘,托盘上有冰饮,俨然一副夏日清凉的场面。 衔蝉尘尘用小手捂住眼睛,但眼睛却从手指缝漏出来咕噜咕噜地转:“见过双鲤姐姐,水云姐姐,朝颜姐姐……” “狸奴!”一位漂亮丰满的长发大姐姐宛如美人鱼般从泳池里走上来,盈满荣光的水迹几近化为她的长裙,似乎足以比拟天空的曜日。她蹲在岸边,朝衔蝉尘尘招招手:“过来过来!” 衔蝉尘尘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接着便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司长教过我,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接近那么多姐姐……” 话音未落,长发大姐姐便伸手捏住他的脸庞,一边捏一边发出心满意足的低吟:“好嫩好滑~狸奴你还是这么可爱!” “我也要摸!” “狸奴你别当什么督察了,姐姐养你!” “呜呜呜我要把狸奴关在地下室里!” “你们怎么这样,快放开他,让我来!” “狸奴你究竟多少岁啊~算了,多少岁我都喜欢~” 就像是被狂风暴雨蹂躏的洋娃娃,帽子被弄飞了,衣服脸上头发全是水,眼看着自己快要绷不住了,衔蝉尘尘才扭来扭去弄开她们胡来的手,然后小跑躲在走廊门后,仅仅露出半个身子,眼里泪水打转,声音打颤地说道: “我,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已经二十几岁了,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走廊里的两位侍女已经笑得在捂住肚子了。 “别别,是姐姐们太激动,狸奴乖。” “狸奴过来过来,我们保证不碰你了!” “真的,再碰你双鲤姐就是狗!算了,双鲤姐当狗就当狗吧,反正又不是我当狗。” 衔蝉尘尘自然是不会再下去了,直接说道:“各位姐姐,我是在追击一个坏蛋的时候,发现他跳进你们院子里,我想要搜查双鲤姐的院子将那个坏蛋找出来!” “哎~”长发大姐姐又跳入泳池里,来回游了一圈才冒出头,眨眨眼睛说道:“但我们没看到有人进来啊。” 衔蝉尘尘握紧拳头:“那个坏蛋很厉害的,肯定趁姐姐们不注意就偷偷潜伏到院子里,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里了,说不定躲在换衣间等着偷窥姐姐们换衣服!” 躺在空气垫上的女孩好奇问道:“所以那个人的罪名就是偷窥女换衣间吗?” “不是,那个坏蛋据说是从东阳流窜到炎京的逃犯,非常凶狠狡猾,我们统计司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将他逼入到死局里,姐姐们赶紧出来,让我们将躲在这座院子里的坏蛋找出来!” “不要!”长发大姐姐趴在岸边,摇头道:“我才不愿意让一群臭男人搜我的房子呢,除非他们跟狸奴你一样可爱。” 衔蝉尘尘微微一怔:“但那个穷凶极恶的坏蛋……” “我们一直在院子里玩,根本没有看见你说的红发人。”正在用脚玩水的娇小女孩忽然说道:“或许她已经跑到其他地方了,根本不在双鲤姐的府上。” 衔蝉尘尘眨眨眼睛,犹疑着点点头:“也有这个可能……那……我继续追捕坏蛋了,不打扰各位姐姐。” “不打扰,狸奴你要来一起游泳吗?” “不了不了,司长说过我不可以玩水的!”衔蝉尘尘连连摆手,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位可爱的小侍女拦在他面前,伸出手,掌心有一颗被包装的糖果。 “要吃糖吗?”小侍女雀跃地问道,一脸期待地看着衔蝉尘尘。 “嗯!”衔蝉尘尘点点头,欣喜地拿过糖果,拆开糖纸,将奶糖扔入嘴中,“谢谢姐姐!” 小侍女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以后你还来的话,姐姐会准备更多糖果的。” “别揉我的头,再揉会长不高的!”衔蝉尘尘一脸不满地拍开她的手,扶正自己的帽子,但小侍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嘻嘻傻笑起来。 “管家再见,姐姐们再见!”衔蝉尘尘逐一告别,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出这处宅邸。外面的统计司干员看见衔蝉尘尘的笑容,根本不敢说话,低头跟着狸奴督察离开。 当离这处宅邸足够远的距离,衔蝉尘尘脸上那童真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等他拐入一个拐角,彻底离开了贵族富人聚集的居住区琉璃胡同,表情已经阴暗得能滴出墨水。 他喉咙咕咚几声,直接蹲在水渠上面,呜哇哇地吐起来。 奶糖,食物残渣,甚至连胃液都被他呕出来了。 他呕得撕心裂肺,呕得满头大汗,呕得连眼泪都哗啦啦地掉下来。 统计司干员沉默地围住他们的督察,然后背对,没人敢围观这个娇小孩子的怄气,除非他们连眼睛都不想要了。 等呕得差不多了,衔蝉尘尘拿出手帕擦了擦嘴,直接扔掉,伸手说道:“烟。” 一根点燃的放到他的中指与食指指间,他吸了两口,被呛得连连咳嗽,便直接将一根好烟扔掉了。 他不会吸烟。 他不是不愿意学,只是司长告诉过他,有烟味的孩子就不可爱了。 可爱,这个他无比厌恶的特质,却也是他无坚不摧的利器。 统计司里,唯一能与各个朝廷权贵搭上线的人,只有他衔蝉尘尘。 其他督察做不到,就连司长也做不到。 但可爱的孩子做得到。 衔蝉尘尘可以不服,可以拒绝,但他会被淘汰。 人类之所以愿意做一件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未来。 道理衔蝉尘尘都懂,但他依然很难受。 撒娇卖萌的自己,好恶心。 自认为可爱的自己,十分恶心。 居然真的从那种扮演里获得一丝丝快乐的自己,简直是恶心他妈带着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我是……一片……连月亮都唾弃的……墓地。”他看着水渠里的融化一般的奶糖,低声呢喃。 衔蝉尘尘拍拍手站起来,平静说道:“收队,回去吧。” 有统计司干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罪犯……” “抓不了,非要抓就等于得罪诸宫,没必要。”衔蝉尘尘冷声说道。 当水云宫说‘红发人’的时候,衔蝉尘尘就知道诸宫是在故意包庇琴乐阴——他根本没说琴乐阴长什么样,但水云宫却点出他最明显的特征,红发。 虽然不知道琴乐阴到底用了什么诡计,居然能短短时间内取信于诸宫,但衔蝉尘尘显然是只能撤退了。也得亏是他,换作其他人来,根本连诸宫的脸都看不到,直接吃闭门羹了。 统计司能短短两年内在炎京建立赫赫威名,自然不是靠修桥补路做善事,而是杀人放火杀出来的威势,别说民间不待见他们,就连皇室贵胄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炎京老鼠太多,统计司又是先皇扶持的部门,大家不便动手罢了,这也是炎京白夜越来越壮大的原因——猫为了保护自己,自然是得让老鼠吃得白白胖胖,才能让主人心惊胆战。 但养寇自重终究不是办法,这也是衔蝉尘尘要陷害琴乐阴的原因。 摸头捏脸之仇只是占了极小一部分,衔蝉尘尘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跟礼卫行走打生打死。他之所以苦心竭虑逼琴乐阴跑到这座院子,目的就是让琴乐阴彻底失去成为剑鞘的资格。 这次寻剑争位里,辉耀四卫好不容易才成为其中一位寻剑者的赞助商——真的非常不容易,朝廷百官对辉耀四卫的忌惮丝毫不亚于白夜,在大家希望延续‘皇上圣明’‘众正盈朝’的传统时,辉耀四卫这把专属于皇家的利刃,也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辉耀四卫只能出一把剑鞘,而这份差事落到礼卫头上,这是四位钧座的共同决断——智卫无需出人,他们就是寻剑者明面的赞助商,功绩点已经刷满;忠卫向来难知如阴,也不参与这种竞争。 而义卫因为之前独吞统计司的果实,恶果这便出现了——他们失去了ROLL点资格,【剑鞘】这个重要任务直接分给劳苦功高的礼卫。 但这样一来,义卫就真的刷不到从龙之功了,全场边缘游走躺赢,贡献为0! 若是辉耀四卫支持的寻剑者失败了,那倒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成功了,她只会扶持智卫,扶持礼卫,绝对轮不到义卫上位! 衔蝉尘尘可不仅仅是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朝廷干员!哪怕是一丝希望,他也要爬上去,做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甚至在这二十年内,他有可能成为内阁大学士,乃至太师,相父,摄政王! 而琴乐阴的战力,他已经亲手试探过了。 融会贯通境小圆满,在同境界里,没几个人是琴乐阴的对手。 而且他是外来的东阳人,炎京里的人不会注意到他,在寻剑争位正式开始前他都是安全的——据衔蝉尘尘所知,其他几位‘疑似剑鞘’,现在都不知道躲在哪里,甚至可能躲到其他区里,就是为了躲避刺杀。 衔蝉尘尘敢打包票,琴乐阴就是礼卫准备的剑鞘! 虽然他要琴乐阴失去资格,但做事也不可以太过,要有一个底线。 像直接泄露琴乐阴情报这种事,他要是敢做初一,礼卫也敢做十五,到时候义卫礼卫直接双双出局。 辉耀四卫可以内斗,但也只能内斗,绝对不能拉外人暴打自己人——不然钧座都保不住衔蝉尘尘。 因此他才精心布置这次陷阱,打听到诸宫今天聚会,逼琴乐阴跳到双鲤宫的宅邸里,最好的结果当然是琴乐阴伤到其中一位,那就哦呼,名正言顺将琴乐阴抓进统计司暴打一顿。 次好的结果就是他跟琴乐阴大战一场,然后琴乐阴逃跑,被诸宫看出他的融会贯通境下第一人的战力。 最差的结果,也只是琴乐阴突破统计司的封锁逃离,但诸宫也会知道有一个红发人在附近闹事。 衔蝉尘尘如此思虑周祥,根本目的就是要让诸宫认识琴乐阴。 只要她们跟琴乐阴建立联系,并且有统计司干员在旁佐证,那么自然会有朝廷官员对红发人展开调查。 现在正值‘剑鞘人人自危’的恐怖时期,无论琴乐阴离不离开炎京,他都不可能继续当剑鞘候选人了,剑鞘名额自然就转移到义卫手上。 而衔蝉尘尘顶多也就被钧座惩罚一下他的‘顽皮’——他只是想打琴乐阴一顿,并没有泄露情报,谁叫琴乐阴一头红发,外貌特征过于明显? 风险低,收益高,衔蝉尘尘的计划明明很完美。 但还是出了差错。 诸宫居然愿意庇护琴乐阴,是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琴乐阴,别让我见到你……”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衔蝉尘尘骂道:“车呢!” “来了来了。”统计司干员连忙道。 一辆轿车行驶到他们面前,衔蝉尘尘钻进后座,想了想说道:“你们直接收队回统计司,如果司长问起,如实相告即可。” 说完他便关门,说道:“去海心沙浴场。” 干员一愣:“督察,现在才下午,去浴场会不会太早了……” “你如果不想开车,我可以换个人,将后视镜别过去。” 干员打了个寒颤,别过后视镜,老老实实开车去炎京最大最豪华的海心沙浴场。 衔蝉尘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脸色变得越来越委屈,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低声喃喃: “我又被弄脏了……” ------------ 第288章 这事我还真没见过 “感谢各位老铁的拔刀相助。” 在衔蝉尘尘离开不久,躲在屏风后面的乐语便跪坐泳池边上,满脸感激地说道。 “老铁是什么意思?”躺在空气垫上的少女扑腾着水花,好奇问道。 “这是我们那边的家乡话,就是好姐姐好哥哥的意思。” 乐语站起来说道:“各位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回报,我得走了,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啪! 一只手猛地从泳池里伸出来,抓住了乐语的脚裸。宛如美人鱼的长发大姐姐冒出来,笑道:“你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别这么急着走嘛,大家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被统计司追杀呢……你叫什么名字?” 乐语一脸无奈,这时候长发大姐姐笑意盈盈地说道:“对了,问别人名字前应该要先自我介绍,我叫双鲤,这里是我的房子……你反正衣服都破了,不如直接脱了下来游泳吧?” 乐语马上危襟正坐,咳嗽两声,装出一副柔弱少女的模样:“我叫乐语,是东阳逃过来的流民。” “统计司为什么要抓你?”岸边玩水的星星发夹少女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发色。”乐语叹了口气:“我头发从小就是一片赤红,可能是因为统计司追捕的犯人发色跟我一样,我又是东阳流民,在炎京无亲无故,所以他们想抓我回去交差吧。” “是吗?”双鲤御姐端详他的赤足:“但你的脚看上去很干净,不像是流民的脚……” “因为我懂一点点凌虚战法,平常也经常洗脚,不然我也不可能逃得过统计司的抓捕。”乐语脸不红心不跳:“双鲤姐姐,你能不能松开手,我那里比较敏感……” “真的吗?我不信。”双鲤御姐笑嘻嘻地将乐语的脚拉下水把玩,乐语身体一颤,一副受不了的羞涩模样,心想自己到底是闯入什么混世大魔王的宅邸。 就连统计司督察都得像猫咪一样被她们玩弄,甚至还得卖萌撒娇,这份能让衔蝉尘尘卑躬屈膝的权势,乐语心里也隐隐有所猜测——若非皇室贵女,就是贵族名媛,总之来头极大。 如果能不惹事,就尽量不惹事……他转移话题:“姐姐你们好有钱啊,在炎京有这么一座大房子,还有私家泳池,肯定很厉害吧?” “不厉害不厉害,我们都是炎京普通家庭。” 一直在游泳就没停过的运动系女孩停下来,甩了甩飒爽短发,笑道:“而且这间房子只是双鲤姐的,我们可没那么有钱,都是靠双鲤姐接济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双鲤御姐豪气说道:“等我以后发财了,不会忘记姐妹们的!” “哦。” “我信了。” “嘻嘻。” 虽然乐语感觉泳池里这七位姐妹的气氛好像不太对,但现在显然不是关注宫心计的时候,他看准机会猛地将自己的脚脚抽出来,说道:“我其实找到门路离开炎京,得赶紧过去,真的不能继续逗留了,谢谢各位姐姐的照顾。” “何必继续逃亡呢。”用脚玩水的少女挑了挑眉:“我家里正缺一个女仆,不如乐语你来我家当女仆吧。我们救了你一命,你以身相许,不是更好吗?” “那为什么是许给云妹你啊,论救命之恩,明显是我最大吧!”双鲤御姐趴在泳池边上仰视乐语,但乐语却感觉自己在被她俯视:“能逃过统计司的追捕,你的实力肯定也不错吧,不如来做我的守护女仆,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内宫大……” “双鲤姐,你连她底细都不知道,就让她做你的守护女仆?”一直懒洋洋躺在竹奴椅子上晒太阳的女孩说道:“不怕谋财害命?” “她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坏人嘛!” “双鲤姐你也很漂亮啊。”懒女孩不阴不阳地笑道,斜着身子观察乐语:“你到底是为什么被狸奴追杀啊?我想想啊,狸奴那么轻而易举就愿意放过你,想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罪行,但他居然亲自出动,那就是说明你的身份来历不小……你到底是什么人?” 乐语沉默片刻,长长呼出一口气:“姐姐们知道玄烛郡前几天发生的‘银血燃烧之夜’事件吗?” 众女面面相觑,懒女孩举手:“我知道,但她们估计不知道,你说说。” 乐语简单说了一下银血燃烧之夜事件,然后语气沉重地说道:“其实,我是荆正威会长的女仆,所以我知道,荆会长本意就是拆散银血会,从根子上解决玄烛郡的剥削问题,缓解社会矛盾,谁料那银血奸人,在走投无路之下,居然掀起动乱自杀,也要带着荆会长一起下地狱,呜呜呜……” “那时候荆会长带着我们一起逃离内城区,为了抵挡邪恶资本家派来的登峰造极境杀手‘铁先生’,他拼死抵抗,断后抗压,让他的未婚妻和我们先逃,然而铁先生居然直接打崩了内城海角门,我们跟荆会长从此天人两隔,呜呜呜……” “在失去荆会长的音信后,我要执行他最后一个命令——在逃跑的时候,他认为我凌虚战法学得最好,让我来炎京找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好友的妹妹,他让我看看好友妹妹过得好不好,如果不好,就带她回玄烛郡投靠未婚妻,如果好,就不要打扰她,呜呜呜……” 在乐语的娓娓道来下,荆正威赫然成为一个重情重义、英勇赴死、深谋远虑、专一深情的绝世好男人,听得大家都入神了。 当乐语说到荆正威隔着海角门的火焰废墟,笑着朝众人挥手,留下一个伟大的背影,走向残忍邪恶的铁先生,不少人都掉眼泪了。 先不提‘冰血体质’可以令乐语撒谎不眨眼,更何况乐语说得内容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唯一的区别只是他在用第三人称描述,这群涉世未深的少女们自然听不出问题。 “所以荆正威死了吗?”星星发夹少女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找到他的尸体。”乐语一脸悲伤地说道:“希望人没事。” “那你找到好友的妹妹了吗?” “找到了,她过得很好,我没有打扰她。” 懒女孩忽然问道:“你知道的这么详细,所以你真的是荆正威的女仆?” “是啊,所以统计司就因为想抓我——荆正威筹集的庞大军费,在半路上被人截了,他们可能认为是荆家黑吃黑,想抓我拷问一下情报,呜呜呜……” “那你知不知道荆正威跟白夜合作这件事?” 乐语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脸:“白夜?怎么可能?我们都怀疑暴乱是不是有白夜推波助澜,荆会长怎么可能跟他们合作……” “也可能是荆正威养虎为患……” “你!” 乐语气得站起来,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鳄鱼眼泪:“各位姐姐,我真的不能留下来,玄烛郡还有人在等我……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卿云,你怎么可以非议死去的人!”双鲤生气地抓住乐语的脚裸:“道歉!” 懒女孩耸耸肩,“好咯,对不起,我不应该妄自揣测的。” 乐语低头看着自己又被抓住的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双鲤姐姐……” “别急,我不是阻止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出去啊。” 双鲤御姐说道:“你一头红发太明显了,至少要戴个头纱吧?而且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你一个女孩穿成这样走在大街上实在太危险了——在炎京,你穿得越华丽,就越没人敢惹你。” 乐语连忙拒绝,同时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我可以保护自己……” “女子不立危墙之下嘛!我觉得白色头纱不错。” “那再配个白色蓬松长裙?” “不不不,应该戴一顶黑色小礼帽配白色头纱,再穿一身黑色长裙……” “那也太严肃了,而且白色头纱往往都很薄,很容易就透出她的红发……其实我们说这么多都没用,还不如去看看双鲤姐的衣柜。” “好!走!” …… …… “给我来一份爆肚。” 背着衣物袋的琴悦诗一边吃着荷叶盛放的爆肚,一边回家。爆肚是把鲜牛肚或鲜羊肚洗净切成条块状,用沸水爆熟,蘸油、芝麻酱、辣椒油、酱豆腐汤、香菜末等拌制的调料吃,质地鲜嫩,口味香脆,这几天琴悦诗在武道社集训回家,都会在路上买上一份,简直是每天快活一刻。 不一会儿琴悦诗就吃得额头冒汗,满嘴是油,忍不住舔掉嘴唇上的香油。她忽然听到几声笑声,发现是小朋友在笑她吃相不雅,她马上瞪回去。 她现在心情正差着呢,在加入武道社后,她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是社里最弱的成员,那种落后的感觉瞬间化为强烈的羞耻心。 她越加认识到,自己过去跟荆正武谈恋爱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倒不是说谈恋爱不对,但她谈恋爱一颗心都牵挂在爱人身上,什么事都认为荆正武会解决,根本没花时间提升自己。 羞耻心化为内疚感,内疚感又变为强劲的动力。 比起毫无意义的优雅姿态,琴悦诗更加在乎自己有没有浪费时间。 这些日子,她化妆时间越来越短,吃饭时间越来越快,走步更是不再温润碧波,而是健步如飞干脆利落。 她的同龄人都在抛弃她,她要挤出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 正吃着爆肚,琴悦诗忽然瞄到自己前面走着一位苗条优雅的美女。 她穿着一袭纯黑蝴蝶结头纱,宛如黑猫的耳朵;上衣是一字露肩的灰色泡泡袖黑色短裙,腰部穿着两根特别凸显纤腰的皮带,下身则是紧绷的长裤,高耸的长筒靴踏地有声。 走在夕阳的余晖下,她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优雅、神秘、妖艳、可爱。 琴悦诗脑海里顿时涌出几个互逆的形容词,虽然这几天她也是见过不少美少女,但没有哪个光是背影就给她如此强烈的印象——炎京真是人才济济啊。 虽说十分好奇,但琴悦诗也不至于跑上去看看对方正面长啥样。她在后面欣赏着这个动人的背影,顺便帮她赶走后面跟着的狂蜂浪蝶——后面有不少人用着恶心的目光追逐那个黑玫瑰般的身影。 走着走着,琴悦诗发现对方跟自己的方向一样,心想她也住在喧嚣胡同?难道是哪位贵族的妻女吗? 很快,她们前后脚走到喧嚣胡同门口,就在此时,琴悦诗看见她径直走向琴府。 琴府两位看门仆人先是露出惊艳的目光,然后露出惊讶的目光,紧接着一脸畏惧地开门让黑玫瑰进去。 嗯? 琴悦诗一个箭步追上去,看见黑玫瑰施展凌虚步伐,宛如魅影般跑入后院,她也跟着进去。 后院里十分安静,琴悦诗没看见黑玫瑰,只看见二哥正借着最后的夕阳养炼身体。 “二哥,你有没有看见……” “没有。” 琴悦诗看着琴月阳。 琴月阳看着琴悦诗。 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二哥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她一脸茫然地回房洗澡, 一脸茫然地吃晚饭, 一脸茫然地睡觉, 一脸茫然地起床, 一脸茫然地吃早饭, 一脸茫然地去武道社, 一脸茫然地开始对练。 啪! 武道社的前辈,一记荒咬将琴悦诗打趴下了。 看着神游太虚的琴悦诗,前辈将琴悦诗拉起来,平静问道:“你有心事?” 点头。 “跟家人有关?” 点头。 “要找人倾诉吗?” 琴悦诗一脸复杂地看着前辈,将她拉到一边,咽下一口唾沫,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千万不要惊讶。” “我经历的事远比你想象得多,什么事都见过,就不会惊讶了。” “是这样的,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我很讨厌他,因为他……害死了我喜欢的人。而且他战法强,智商高,算无遗策,心狠手辣,做什么事都比我厉害,我非常非常讨厌他。” “哦。” “然后我昨天,我看见我大哥,我大哥,他,他……” “他怎么了?” “他穿了一套非常漂亮的衣服,而且,而且比我好看多了……光是背影,就已经让我自惭形秽……呜呜呜……我居然连女色都比不过他……” “……这事我还真没见过。” 说到这里,琴悦诗忽然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前辈的相貌。 “千前辈,他甚至比你还好看。” 千雨雅眨眨眼睛,歪了歪脑袋:“(⊙?⊙)?” ------------ 第289章 你喜欢的人好奇怪哦 “这是什么药?” “止痛药。” “有什么副作用吗?” “第一次吃了之后会死,以后就不会了。” 玄烛郡巡刑卫的地下监狱,最深处最肮脏的牢房里,浑身如无骨烂泥的中年人看着地上那颗褐色小药丸,嘴唇蠕动:“我家有人可以活下来吗?” “经过调查,除了七位未年满十岁的孩子实证没有劣迹,其他人都得在公审大会上走一遭。”牧晴眉抱着双手俯视着他:“该死的,都会死,该活的,终究会活下来。” “我们不会因为要跟你做交易而放过任何一个需要审判的罪犯,也不会因此而威胁你的家人……这颗药,就是让你交出兰家工艺的酬劳。” “你若是愿意,我喊人过来记录,顺便为你准备一餐好饭;你若是不愿意,直接吃了就行——除非你为了苟且偷生短短几天,愿意在公审大会上走一遭。” 听到‘公审大会’这个词,囚犯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费力地侧过脑袋,视线越过牧晴眉,看向那位不应该出现在肮脏牢房里的盛放白莲:“望海宫,你能保证,让我们兰家香火不至于断绝吗?” 披着白薄头纱的呼延丝萝点头,轻声说道:“我保证。” 囚犯伸手拿过药丸,端详了足足几分钟,期间牢房里没人说话,直到牧晴眉开始不耐烦了,他才说出一个地址:“……兰家这百年的手艺,都记录在那间地下室的秘本里。秘本有很多专用名词,你们拿给工匠们看就行了,如果还有不懂……就问问还没死的,三十岁以上的兰家人。” 说罢,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药丸吞进去。 牧晴眉轻轻一弹指,一道神枪霞光便贯穿了囚犯的脑子,在他连痛觉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之前就让他失去意识。 她转过头,迎向呼延丝萝惊讶的眼神,摊摊手:“我们哪有吃了就死的毒药啊,这么好用我们早就用来下毒了。但他吃了药,死得很快,体验很好,没有差评,这效果不也差不多嘛,我还付出了人工服务呢。” 呼延丝萝噗嗤一声笑了,伸手牵着牧晴眉离开,小声说道:“谢谢你来陪我。” “哎呀跟姐妹客气啥呢,这点事算什么。”牧晴眉骄傲地拍了拍胸膛,又说道:“而且你也只是见得世面太少,像这种事算什么,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冥鸿拷问犯人,去靶场看看枪毙,你什么胆气都练出来了……” 呼延丝萝脸色黯淡:“兰叔叔……他小时候跟我父亲是好友,经常来我家做客,还专门给我定制了一辆小车,让我在院子里开着玩……” 牧晴眉身形一滞,尴尬地挠挠头:“那……那我是不是该给他留个全尸?”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有现在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呼延丝萝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鼓起笑容道:“虽然我没看过二当家拷问犯人,也没去靶场看人枪毙,但这些日子每一场公审,我都没有落下过。” “能死得这么平静,已经是对兰叔叔莫大的仁慈了。他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连最后一顿饭都不愿意吃,直接就咽下药丸。” “活得卑鄙无耻,如果还死得心安理得,未免对那些被他们一辈子踩在脚下的人太不公平了。” 呼延丝萝低声道:“其实,我也该跟他们同一个下场……” “别傻了!”牧晴眉猛地一拍呼延丝萝的屁屁,后者惊呼一声,“你跟每一个毛孔都能流出肮脏血液的资本家不一样,你跟我们一样都是正义的伙伴。” “在你那一晚宁愿对铁先生说谎也要保护我们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了!”牧晴眉嘻嘻笑道:“别觉得自己跟那些人是同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叫‘出淤泥而不染’!他们是烂人,不等于你就是烂人!” “但我从出生开始,吃的是美味珍馐,穿的是锦罗绸缎,出入都有仆人服侍,享尽富贵荣华。” “在我开着兰叔叔送的小车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外面有几百上千个跟我同龄的孩子在温饱线上挣扎,其中就包括晴眉你。” “你们流离失所的时候,我睡在温暖舒适的床铺里,有娘亲为我读故事书。” “二当家亲手杀死你们大哥的时候,爹爹兄长为我庆祝生辰,送礼的人踏破了我家门槛。” “你日夜修炼战法吃苦流汗的时候,我在和其他同龄女孩举行茶会,讨论什么衣服好看什么首饰漂亮。” 呼延丝萝说这番话时很流畅,显然她已经在过去无数个难眠之夜里,翻来覆去思索过很多遍: “我以前对这一切都心安理得,因为这是父母对我的爱。但如果他们的爱是建立在罪恶之上,我所享受的一切都建立在你们的痛苦之上,那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晴眉你的手比我粗糙多了,因为我从来没劳动过。如果说我父亲至少对维护了玄烛郡的稳定,那我就是毫无贡献的米虫。以前的荣华富贵我一个都没落下,但我现在却腆着脸接受你们的保护——” 飒! 牧晴眉抱住了呼延丝萝,呼延丝萝听到她的鼻息呼到自己的耳垂上,耳朵传来的微痒感瞬间止住了呼延丝萝的所有话语。 “没有人生来就有原罪,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 “你那些洪水猛兽的情绪,虽然不至于,但我理解。人每每活到某个时候,就会开始讨厌那个弱小的自己。” 呼延丝萝伸手环住牧晴眉的腰,低头靠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晴眉你也讨厌过自己吗?” “当然有。”牧晴眉说道:“我第一次讨厌自己,是当年冥鸿一身血回家的时候,跟我说大哥死了,我把他打得很惨。“ “实际上,我其实是希望他能将我好好教训一顿,如果我当时年纪没那么小,如果我战法再强一点,如果我跟着他们去……说不定一切就有挽回的可能。” “只是冥鸿真的太弱了,还不还手,我一不小心,差点把他打死了。” “而我第二次讨厌自己……是在那天晚上,我隔着海角门的废墟,远远看着他跟我们说,‘保护好阴音隐’。” “对自己的厌恶,都是源于自己的无能。” “每一次讨厌自己,都是一次长大。” 牧晴眉按住呼延丝萝的肩膀,凝视她的双眼:“恭喜你,你也变成一个肮脏的大人了。” “但是……” “如果你真的心存愧疚,就好好工作,为重生的玄烛郡添砖加瓦吧。”牧晴眉笑道:“也不要觉得这种情绪是不好意思的。你跟那些需要去公审大会走一遭的人相比,正是你内心道德法则所衍生出来的这份罪恶感,才令白夜愿意相信你。” “只有抱着枕头哭过的人,”她轻轻拭去呼延丝萝眼角的泪迹:“才能学会什么叫温柔。” “如果你真的愧疚得想要做些什么补偿的话……那我就收点利息吧!” “啊?晴眉你别闹!” 牧晴眉将呼延丝萝转了几圈,头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一边蹭一边傻笑:“丝萝你抱起来好舒服啊——这大好身躯不知道未来要便宜给哪个禽兽——还是先便宜我吧!” “别闹,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呼延丝萝羞恼喊道:“快到门口了!” 牧晴眉将呼延丝萝放下来,还细心帮她理了理胸口的皱褶,一本正经说道: “望海宫你要注意仪态啊,万一外面的人看见你衣衫不整地监狱里走出来,怕不是引爆所有目击者的脑袋,然后明天小道消息就会传遍玄烛郡,后天关于你的‘特色短文’就会塞满报社的投稿邮箱,你可别增加我的工作量了……” 呼延丝萝一脸气恼地盯着牧晴眉,但牧晴眉一脸傻笑看着她,不一会儿呼延丝萝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谢谢。” “哎呀跟姐妹客气啥啊!妹妹你大步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牧晴眉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你觉得冥鸿怎么样?” “二当家?”呼延丝萝一愣,说道:“是一个很好,很认真,很成熟的男性,玄烛郡需要他。” 牧晴眉眨眨眼睛:“真的吗真的吗?那你需不需要他?” 呼延丝萝眼睛扑闪扑闪,轻轻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唉~”牧晴眉叹了口气:“二狗子啊二狗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我已经尽力了~” 呼延丝萝掩住嘴笑了:“但二当家好像也有喜欢的人吧?我看他跟文虹大医官……” “这个嘛,我其实也问过文姐姐。但她的回答相当之……”牧晴眉想了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形容词:“……精彩。” “她怎么说的?” “我问她怎么看待冥鸿,她说,就当做一条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看咯。” 呼延丝萝眨眨眼睛:“啊这……” “然后她又告诉我,狗其实很好的,放在家可以看门,带出去可以吓人,在床上喜欢舔人,不听话也可以绝育……反正我搞不懂她怎么想。” “……是很精彩。” “等等!”牧晴眉忽然盯着呼延丝萝:“你喜欢的人是谁?该不会是那个下落不明的人吧?” 呼延丝萝摇摇头:“不是。” “那就好,”牧晴眉松了口气,忽然说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我可当不了两个人的抱枕……” 旋即她又一脸好奇地看着呼延丝萝:“那你喜欢的是谁?” “不告诉你。” “他是不是很帅很好看笑起来很甜的类型?” “嗯~”呼延丝萝歪着脑袋想了想:“她是很自恋的类型呢。” “你喜欢的人好奇怪哦!”牧晴眉皱眉评价道。 ------------ 第290章 来信 牧晴眉牵着呼延丝萝离开监狱,踏入明亮怡人的外面,守在门口的两位巡刑卫敬礼道:“望海宫辛苦了。” “你们也辛苦了。”呼延丝萝连忙敬礼回应,一路上遇到的巡刑卫都纷纷敬礼,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们连忙护送呼延丝萝离开巡刑司。 前后皆有侍卫开路断后,赫然是大人物出行的架势。 事实上,呼延丝萝现在就是东阳区名义上的共主,东阳执政官‘望海宫’。 在白夜和工人们解放玄烛郡后,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不是重建内城区,不是审判银血贵族,甚至不是接管东阳区,而是——要不要造反。 是的,关于要不要造反这个问题,玄烛白夜居然无法决断! 不是他们不愿意造反,而是工人们不愿意,老百姓也不愿意! 他们虽然反郡守,反执政官,反银血会,但他们可没打算反辉耀朝廷! 毕竟你真的很难让一群从小就听着‘六王毕,四海一。辉耀起,高祖出。传承二千零八十五年,横推万古’——其中的数字是每年蒙学都会更新的,普通人想知道今年是什么年份,早上去讲学广场听学童朗诵《辉耀赋》即可。 虽然说书摊会用流行吸引人气,但普通人听得最多朗朗上口的故事,依然是《辉耀演义》、《说烈全传》、《辉耀上下两千年》,随便你在街上找个大爷聊辉耀某段时期,大爷都能聊得头头是道。 谁都知道辉耀已经传承不绝两千余年。 谁都知道辉耀曾经几番起落。 谁都知道辉耀永远是最终的胜利者。 天灾,人祸,蛮族,起义,叛乱……所有灾难辉耀皇朝都经历过,但最后都挺过来了,依然屹立于大地之上。 这个强大得令人畏惧的现实,深深铭刻在每一个辉耀人灵魂里。他们敢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绝不敢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并非是畏惧,而是认可。 对真理的认可。 如果说一个谎言说两千遍就会有人信,那辉耀皇朝这个现实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普通人甚至无法想象辉耀皇朝会消失,‘改朝换代’这个词不存在于辉耀人的字典里。 辉耀人一生顶多活五十岁,也就是说有宗族的辉耀人,往上数十代,数到有文字记录的第一代祖宗,都绝不可能超越辉耀元年。 像古代华夏那种‘历经三朝不绝的望族’,辉耀里一个都没有,所有望族都熬不过辉耀皇朝。 所以造反这种事对于东阳人来说,是无法理解的。辉耀已经成为他们的精神象征,造反就等于斩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要斩自己的脑袋?斩贪官污吏的脑袋不好吗? 眼看着‘造反’都要影响工人复工复产,白夜迅速秘密洽谈,最后决定推出一位有资格统治东阳的执政官,来表明我们东阳人虽然杀郡守,杀执政官,公审贵族豪商地主一个都没放过,但我们依然忠于辉耀皇室。 而这位新东阳执政官,便是呼延丝萝。 她直接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没有上报朝廷,也不知道她逃掉的父亲兄长会不会去炎京投诉她——因为是女性,所以她不是‘望海公’,而是望海宫。 在辉耀里,凡是有继承权的皇子皆可雅称‘殿’,皇女则是雅称‘宫’。不过这是暂时的称呼,一旦失去继承权,就全都是普通人。 在王公侯伯里,如果是女子继承爵位,则‘王公’位同‘宫’,‘侯伯’位同‘主’。 望海宫、饮冰主,若莫如此。 至于为什么特意要将男女贵族名号分清楚,据说是以前有一位猛女公爵,她觉得用‘公’来形容自己一个女贵族实在太不雅了,便直接杀到皇帝面前要一个新名号,皇帝当场认下她当义女,宣布女王公皆可称‘宫’,女侯伯称‘主’。 东阳人民发现自己有了新的封建统治者后,纷纷安心工作了。 白夜对此也没什么不满,比起非要竖起叛逆旗帜赚个名声,现在这样闷声发大财,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发展路线更能让大家安心——反正‘打响造反第一铳’的成就已经被隔壁邻居天际人抢了,他们没必要抢‘打响造反第二铳’的名头,因为没人会记住第二名。 而呼延丝萝也并非是傀儡,虽然白夜接管了绝大多数事务,但他们却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呈报给呼延丝萝决断,至于呼延丝萝的话他们听不听,就看呼延丝萝批阅的理由是否够合理了。 之所以允许呼延丝萝占据一部分胜利果实, 第一,尹冥鸿、牧晴眉、文虹、青岚等一干‘革命功臣’的强势支持。呼延丝萝最后选择保护荆家,直接改变了白夜对她的定位,从‘可拉拢的旧时代残党’变成‘可扶持的新时代革命家’。 第二,白夜高等人才不足。虽然呼延丝萝外表柔柔弱弱,令人一看就想蹂躏一番,但她也是实打实的高材生,文化比白夜的人高到不知哪里去了,许多白夜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她可以直接引经据典找到解决方法。 第三,辉耀行政制度足够合理。 制度其实往往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时代变了,人变了,所以才不合时宜。经过两千年的演变,辉耀制度已经足够合理,本来执政官和郡守只是代‘皇帝’管理地方四年,而且上有炎京督察,下有官吏约束,只有人人履行公职,早就天下太平了。 事实上玄烛郡执政官和郡守,也早就被银血会架空,一点权都没有。现在轮到白夜掌权,就更不可能执政官掌权了,可以安心借助呼延丝萝的能力。 当然,最根本的理由只有一个——白夜是一群理想主义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们的本能,既然他们信任呼延丝萝,就愿意对她委以重任。 就想你打《三国志》成功俘获劝降了诸葛亮,哪怕刘备势力没灭,但你依然会直接委任诸葛亮为军事重臣兼总军师——难道诸葛亮还能带着你的身家跑了?白夜对呼延丝萝的信任约莫如此。 别过呼延丝萝后,牧晴眉便回到青年报报社。 现在报社将两旁的店铺都买了,新增了一个记者部——《青年报》已经不仅仅是编故事的小报,而是跟踪玄烛郡重建、记录新闻大事、安抚民众的玄烛郡官方报纸。 不过青年报的‘知识讨论区’、‘奇葩趣事’、‘励志故事’倒是没取消,只取消了‘未来回响’和‘封面’这两个区域——无数人都对此相当遗憾,少部分人遗憾没了《未来回响》,大部分人遗憾以后没有新的施法材料。 因此《青年报》前几期的封面合集也变得千金难求,成为珍贵藏品,过个几十年说不定能成为古董涩图。 来到门口,牧晴眉看见一个帅气的穷青年在报社门口争吵,报社护卫拦住了他。 “让我见见总编!我没有说谎!” 牧晴眉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护卫耸耸肩:“他说他是荆正威。” 虽然没有恢复荆正威的名誉,但因为一直找不到他,因此青年报以及各个公告牌都刊登了荆正威的寻人令。 凡是找到荆正威的人,如果是尸体,可以获得100金圆,如果还没死,可以获得150金圆,如果是可靠消息,根据消息真假可以获得一定报酬,有消息者可以告知青年报社和巡刑司。 在寻人令发出去后,青年报社简直瞬间爆炸——占小便宜简直是东阳人的天性,无数虚假的消息直接淹没了青年报社和巡刑司,直到无数次无功而返后,白夜才不得不删去「根据消息真假可以获得一定报酬」这句话。 虽然没人来报假消息了。 但却出现更恶劣的事了。 “哦~?”牧晴眉抱起手看着那个穷帅青年,微微挑眉:“就是你说自己是荆正威?” “没错,我就是荆正威!” “但你长得不像啊……算了,我就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忘了。”穷帅青年真诚地说道:“在动乱的那一晚里,我最后跳河自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灵魂却穿越到这个人身上。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只知道我叫荆正威。” “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希望能找回我的过去……” 譬如像这种装成荆正威过来李代桃僵骗钱骗色的,牧晴眉已经遇到十几个了,有时候甚至能一天遇到两个。 “去你妈的!” 牧晴眉一拳将穷帅青年打进地里面,拍拍手说道:“派人送他去医官司,医好之后送给二当家,让他劳教这个人半个月!” “是,牧主编!” 在解放玄烛郡后,牧晴眉拒绝‘民兵队大队长’‘战法教练’等职务,依旧待在青年报社,不过职位从小编升职为主编——如果不是荆正威打压她,她早就能升主编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原荆正威办公室),牧晴眉双脚架在桌子上,助理马上过来奉上一杯冰水,说道:“寄给总编的信件都在这里了。” 牧晴眉点点头,喝了一大口冰水解暑,然后拿起拆信刀,开始看信。 她是主动要求帮青岚看信的。 青岚也答应了。 因为寄给青岚的信件太多了,她看不过来,而且……大多数信都不值得看。 这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荆正威失踪,有荆正威消息可以告知青年报社,青年报社是荆正威的产业,总编是荆正威的未婚妻青岚,白夜强力支持青年报社……种种迹象表明,青年报社总编是一位孤独丧偶的美少女,而且权势不小。 好一点的信,是装作知道荆正威消息/装作自己是荆正威来跟青岚搭上关系;坏一点的信,直接就是谈情说爱了。 只想骗钱的,牧晴眉还能放他一马;想骗财骗色的,牧晴眉直接登记名字,让二狗子去快快滴干活,重建需要很多劳力,这种精力无处发泄的烂人,最适合让二狗子带走绝育劳教了。 哪怕是正儿八经,似乎真的知道荆正威下落的信,牧晴眉也不会告诉青岚,而是先让人去调查清楚。 没有结果的希望,比毒药更令人痛苦。就像是小女孩用来暖和自己的火柴,烧到最后只会剩下虚无的孤独。 “让我看看又有什么读者来信……嗯,满纸骚话,死刑。” “死刑。” “交给巡刑卫调查。” “死刑。” “……算了死刑。” “淦,写得跟真的一样,看前半段我还真以为是荆正威自己写的,但你居然说他平时最喜欢的娱乐是看书而不是打牌,这不就穿帮了吗?死刑!” 眼看着又为尹冥鸿找了几十位劳力,牧晴眉并没有多高兴,反倒是有些失落,轻轻叹息道:“果然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牧晴眉拿起一封信,看清楚地址和发信人名字,微微一怔。 「发信人:树人先生」 「地址:炎京皇家学院」 ------------ 第291章 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重逢 叩叩。 “请进。” 牧晴眉推门而入,看着青岚正在伏案工作,桌上放着一杯冰镇椰汁。她依旧眉眼如画白璧无瑕,一身青衣罗裳出尘脱俗,与以前的唯一不同,只有她盘起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宛如燕尾。 “青岚姐!” 青岚抬头看了牧晴眉一眼,扶了扶眼镜,微笑道:“你来的正好。” “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牧晴眉关好门坐下来。 “荣曜他们的奴隶解放运动初见成效,现在玄烛郡已经没人再戴‘恩典锁’,你们需要写篇文章,让大家知道恩典锁只能用于防止家畜走失,凡是用在人身上都是恶性犯罪。”青岚递出一张纸:“重点都在里面,必须都写出来。” 牧晴眉一看,上面第一点就是「恩典锁炸掉的断肢不要扔,带着去医官司免费治疗,还可以接上去」,奇道:“都拆恩典锁了,怎么还会有人炸伤?” “很多人做了一辈子奴隶,恩典锁对他们而言是真正的‘恩典’,是主家的赏赐,根本不愿意拆除。” “那就让他们戴着——” “恩典锁是需要特质光能进行补充的,但内城区大火的时候,许多光能补充器也受损报废了。他们的恩典锁没法获得补充,这几天就纷纷爆炸了……还有就是恩典工厂那边赶制的恩典钥匙太过粗糙,有时候会对不上,强行拆除也会爆炸。” “还有,”青岚打开一个笔记本:“临海军那边派人来,说不会追究我们丢失军费以及护送队遇袭等事,与此同时他们已经撤离东阳了。现在很多人都害怕临海人会打过来,这个消息必须刊登在下一期报纸上。” “好。” “尹冥鸿那边的重建工作已经完成第一阶段,你通知记者部的人盯紧一点,有什么好消息都直接贴到十字路口的公告板上,粮油店的价格也要每天更新,不要让民众有人云亦云突发恐慌的机会,现在大家都风声鹤唳,一点事都会紧张过度……” “嗯。” “文虹那边的义务教育班已经在筹划了,虽然只包含几门战法,以及天机、术算、机械等基础理论知识,预计最迟下个月才能开班,但你也要开始为她们准备一个小版块,在报纸上介绍义务教育的同时,科普一些生活小常识……” 牧晴眉听着听着便拿出一个小本本记录,都快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直到她抬起头,看见青岚在偷偷用眼角余光瞄自己。 视线相触的瞬间,总编办公室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青岚端起杯子喝一口顺滑的奶白椰汁,若无其事地问道:“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有一千个名字一万件事念在嘴边,只为了掩盖心里的那一个。 虽然生活似乎过得充实忙碌,你有足够的理由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你没照镜子,看不见自己脸上有多么孤独和期待。 如果那天死的人是我,如果我就是他……牧晴眉脑海里忽然掠过奇怪的念头。她摇摇头,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拿出一封信:“我收到一封信,我觉得你需要看一下。” 青岚接过信,微微一怔:“树人先生?炎京皇家学院?” “是啊,我还以为《未来回响》的作者树人先生还健在呢,所以就拿过来给你。不过……”牧晴眉皱眉道:“我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 “恶作剧?” “你看看就知道了。” 青岚一脸茫然地抽出信件,她自然是知道树人先生的真实身份——那只不过是荆正威几十个笔名里的其中一个。 《未来回响》的每一篇初稿她都看过,他经常会让她校对一下文字,有时候写到一半不想写了,他就让青岚自己动——他直接给出一份细纲,美其名为‘锻炼你的写作能力’,让青岚去续写。 如果青岚愿意,她也可以写一下三个男主角的感情同人骗骗字数,因为他特别不擅长写感情线,因此就干脆不写了。 《未来回响》有几段特别细腻的故事以及男主角跟女角色的暖心互动,就是青岚写的。 甚至就连读者都看得出来,纷纷认为树人先生会不会是个女作者,却不知道作者是个替身使者,有时候自己写,有时候让替身写。 但荆正威完全没理由用笔名来通知青岚,隐藏身份对他毫无意义——他不会不知道,只要他一回来,哪怕头上得顶着呼延丝萝这位执政官,但他依然是东阳区毫无疑问的第一人。 论名望,论政绩,论能力,论白夜对他的信任,他一旦回来就真的是‘银血会已经伏法,东阳区如何处置,请荆战神吩咐’的节奏。 难道他不信任白夜?但青岚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想将所有产业交给白夜领导的工会,他对白夜的信任,甚至让青岚也认为他是不是暗中成为了白夜行者。 因此青岚也下意识认为这封信是恶作剧了,但至少是一个高明的恶作剧——如果是愚蠢的恶作剧,早就被牧晴眉过滤了,根本来不到她眼前。 直到她将信拿出来。 “你也看不懂吧?”牧晴眉摊摊手:“上面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我就看不懂了——根本没有语法可言!” 是的。 这是一封乱码信。 譬如第一行是‘狗听日打刀塔二不更新啦’——什么乱七八糟的。 更可怕的是,整封信没有隔空,没有分段,整整一页满满当当都是20*40的文字,看得人头晕眼花。 但青岚注意到,信上有很多黑色的圆点。黑点很规律地分布,并非墨水不小心滴下去,似乎是写信人的故意为之。 她又看了看信封,发现信封上有奇怪的涂鸦。几个正方形格子在信封背面陈列,互相相隔得很远,不远处有两个黑色的圆点。 汹涌的回忆如洪水般袭上心头,青岚下意识呢喃道:“超级冒险小虎队……” “什么?”牧晴眉眨眨眼睛。 青岚没有说话,拿出一把剪刀,将信封背面剪下来,然后将正方形格子和黑色圆点也剪出洞口,不一会儿她就得到了一张有正方形洞洞、黑色圆洞的卡片。 就跟记忆里的一样。 …… 那是一个无聊的晚上,青岚心情很差——她忘了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总之就是心情不好,打了十盘战牌一次都没放水,十盘连胜将他给零封。 不过他也没生气,或者说青岚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他没有说话,自己爬到书桌上干活。这样令青岚更加生气,心酸地想着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抱抱我,果然是不爱我了云云…… 不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张满是乱码的纸和一张有洞的卡片过来,青岚别过头不理他,他示意青岚用卡片对准纸上那两个黑色的圆点。 怀着一丝好奇,青岚将卡片对准黑点,便发现卡片洞口漏出来的字可以组成新的句子。 「恭喜你达成超越神灵的杀戮/奖励一个我」 在约莫一个小时后的中场休息时间里,青岚好奇问他怎么会知道这种秘密联络小技巧,他说他是小时候从一本书里看到,那本书的主角们叫超级冒险小虎队……后面青岚就听他说了一晚上冒险小虎队的奇妙故事。 …… 那张纸和卡片,早已在大火里化为飞灰。但那份共同的记忆,以及无数个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已经化为她成长的养分,推动着她走到今时今日。 青岚将这张新做的卡片,对准信上的黑点盖上去,便看见空格里出现语法正常的句子。 她读得很慢,很认真。 牧晴眉在一旁看着,她一直注视着青岚的脸庞,上面出现过疑惑,出现过惊讶,出现过喜悦,也出现过不爽。 等青岚抬起头,牧晴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有……那个人的消息吗?” 青岚没有回答,而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打火机,将信封和信件都点燃了。 “青岚姐,是不是知道他在哪了!?”牧晴眉激动地挽起袖子:“告诉我,我这就找人把他带回来,保证天黑之前送到你床上!” “不是。”青岚嗔怪道:“而且你说法好怪,编故事归编故事,日常说话别用你编故事时的口吻。”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啊?是不是树人先生写的啊?” “说~了~什~么~呢~”青岚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其实树人先生只是在信里写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青岚站起来走到窗户旁,看着临街的车流行人,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说,这世上有一种生命,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重逢。” “什么意思?”牧晴眉一脸疑惑:“有什么暗喻吗?” 青岚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展颜笑道:“不告诉你!” 回眸一笑百媚生。 牧晴眉感觉自己仿佛在喝一碗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人都看迷糊了。 这时候青岚忽然想起什么,点着嘴唇说道:“晴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啊?哦,是啊是啊,能不能减少点我的工作……” “我不是说工作。”青岚不好意思说道:“这些日子都麻烦你跟我一起睡觉……但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以前也是一个人睡觉,只是被他宠惯了……” 牧晴眉眨眨眼睛:“所以……你睡了我几天就腻了,想抛弃我了?” 青岚噗嗤一声笑了:“但你总是跟我黏在一起,我怕我耽误你啊。毕竟你也是二八芳华的好女孩,也该谈谈甜甜的恋爱了。我看好像有不少人对你有意……” “切,那些人连我都打不过,还敢打我主意。”牧晴眉吐槽一句,大吐苦水:“其实我晚上回家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陪青岚姐工作看书聊天,而且青岚姐你的床比我家舒服多了,我更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青岚眨眨眼睛:“感觉像是多了一个可爱又厉害的妹妹,以后就靠你保护我了。” “你永远可以信任白夜牧晴眉!”牧晴眉一本正经地抱拳,噗嗤一声笑道:“以后就由我来保护青岚姐了!” 哪怕只是作为他暂时的替代品。 哪怕只是小女孩点燃用来取暖的火柴。 哪怕只是一个注定要带到坟墓里的秘密。 但只要能守护这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那就值得。 ------------ 第292章 人能为正义付出多少代价 「我跟晴眉同睡的时候,仍会误以为睡在你怀里。」 很好,果然异地恋的运营安全还是得靠闺蜜日常维护,乐语心想。 在乐语的信寄出去大半个月后,终于收到了青岚的回信。 在他写的‘密信’里,自然是写了一个可以邮信的炎京地址,其实乐语已经做好第一封信送不到青岚手上的准备——天知道玄烛郡现在是什么情况,在这个世道收不到信也很正常。 从前车马很慢,信也难到,一封信就得送一辈子。 在青岚的回信里,大篇幅都在说自己的生活状况和东阳区现状,并且已经按照乐语所说的隐瞒了荆正威的生存信息,并提前做好半年后赶赴炎京的准备。 乐语提出的‘商业建议’,她打算将这些点子交给其他人来办,光是报社就已经让她忙不过来了。 至于乐语为什么不回玄烛郡,为什么要隐瞒死讯,为什么要待在炎京,她没有问,或者说,她相信了乐语的说辞——为了她们的未来,乐语需要在炎京出差半年。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到最后。」她的回复好冷淡,连一句亲爱的都不肯说,哼,女人。 不过青岚倒是跟乐语有相同的忧虑——她非常关注乐语会不会在出差期间出轨,果然大家都信不过异地恋。 鉴于这种事无法监控无法控制,因此青岚也只能抛下一句充满杀意的话:「我不管你有没有找其他女人,反正只要半年后我来了,晚上就依旧打牌,规则跟以前一样。」 哼,以为这样就能恐吓我吗?乐语一边看信,一边喝了口冰镇蜜糖五花茶泡枸杞。 不过收到青岚的来信后,乐语着实是松了口气,特别是看到她和牧晴眉和呼延丝萝组成女强人好闺蜜联盟,感觉这份异地恋得到有力的保障——其实人往往能从同性交流里获得更多快乐,无论男女皆是如此,异性恋反而是比较特殊的人际关系。 有两个好闺蜜陪着,至少是不会感到寂寞了。 相比起青岚的幸福生活,反倒是乐语比较惨,只有一个工具人弟弟,和一个整天恨不得生啖他血肉的妹妹。 而他还没办法出去打牌。 自从那次被衔蝉尘尘坑了一次后,乐语自然是直接转职成自宅警备员,打死都不出去了,坐等这个暑假的结束。 上次是运气好,又有荆正威、阴音隐的丰富经验指导,所以乐语才成功蒙混过关,但那套‘黑玫瑰礼装’依然给乐语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衔蝉尘尘,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乐语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躲在家里吃蜜瓜烧烤,度过了一个悠然夏日。 将青岚的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确认没有其他隐藏的情话,乐语才不情不愿地点火将信烧掉。他可没兴趣触发‘兄长的秘密信件被弟弟/妹妹找到’的这种特殊剧情,而且情侣间的来信,被外人看见还蛮尴尬的。 当然,更可怕的莫过于被弟弟妹妹误以为兄长假装成荆正威撩他的未婚妻……虽然的确是如此,但又不仅仅是如此,只能说乐语是一个可悲可叹可怜的纯爱战神。 关灯,睡觉。 躺在床上,乐语开始思考三天后的寻剑争位。 距离皇家学院下学期开学只剩下三天了,等三天后乐语进入皇家学院,就代表他安全了——至少不怕走在外面就被衔蝉尘尘带一群人追杀,或者被路过的登峰造极境秒杀。 在学院里,乐语的敌人就是其他六把剑鞘。 只要其他剑鞘是融会贯通境的武者,乐语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至于胜利,乐语只能说尽力而为。 赢了固然好,输了顶多就换号。 至于谁当皇帝这一点,乐语反倒不在乎——都是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能有什么治国经验? 就算登基了,也不过是朝廷百官或者辉耀四卫的傀儡,至少在他能掌控圣剑辉耀之前,都不会有多大实权。作为一个名义的吉祥物,谁来当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乐语来当也没用,皇帝的权力,在由下至上的认可,而寻剑争位选出的皇帝,自然是不可能获得百官的忠诚。 跟空谈自己当了皇帝如何如何的键政家不一样,乐语是当过银血会会长后,才明白自己没有掌管权力的才能——帝王心术、权衡各方利益、驱使人为自己办事、如何不让底下人的阳奉阴违…… 太复杂了,乐语宁愿用荒咬打爆一切都不愿意玩那套尔虞我诈的游戏。 但青岚对这种事反倒是兴致盎然……怎么又想到青岚了,还睡不睡了。 乐语嗯哼一声,直接运用冰血体质清空思绪,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觉。 在一片虚无的清明中,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紧接着便听到房门响起‘吱呀’的声音—— “是我,火狱。” 穿着黑色斗篷的拜狱关上房门,伸手阻止乐语的开灯动作,坐在一旁说道:“不要开灯,我说完就走。” 乐语坐起来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找我?出事了?” “没有,我早就该来找你,但这几天我被人盯得很紧,又不能暴露你跟我的关系,只能夜晚过来了。”拜狱说道:“先跟你说一下,义卫那边已经处罚了衔蝉尘尘。” “什么处罚?罚他去讲学广场跟蒙童们一起朗诵《辉耀赋》吗?还是罚他穿童装上班?” “……你的想法很有创意,但义卫那边没那么狠。”拜狱摇摇头:“只是罚了他几个月俸禄,并且要求他以后不可以再接近你。” “他怎么接近我?他跳起来都打不到我膝盖。”乐语吐槽一句:“这处罚跟没有一样,辉耀四卫鼓励内斗吗?他差点就害死我了,结果处罚就这?” “衔蝉尘尘不一样,如果是其他人做出这么恶劣的行为,肯定会被降职甚至外派,但他对于义卫,甚至对于辉耀四卫都十分重要。”拜狱耸耸肩:“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乐语:“那他下次还来惹我怎么办?该不会我不仅不能还手,还得蹲下来让他打脸吧?” “……如果衔蝉尘尘在这里,他肯定拼着被降职也要打死你。” 拜狱都忍不住笑了:“放心吧,三天之后你就是剑鞘,剑鞘的地位远远高于衔蝉尘尘,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你直接脱掉他裤子打屁屁都行。四卫绝对不会追究你,就像他们不追究衔蝉尘尘一样。” “你说的我都开始期待他出现在我面前了……”乐语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拜狱:“嗯,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确认你是否真的愿意参加寻剑争位。” “现在才确认?”乐语笑了:“难道我还能拒绝吗?” “当然可以,因为这是需要你拼上性命的战斗。”拜狱说道:“如果让一个不愿意的人走进死斗场里,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而言,都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啊,这是来问我要军令状了……乐语自然是能听出拜狱言语里的潜台词,无非是想知道乐语到底愿不愿意尽全力战斗,哪怕是牺牲生命。在关乎下一任皇帝的‘游戏’里,如果剑鞘没有这种觉悟,他们还不如换人。 有那么一瞬间,乐语真的想答应了,但他又想到拜狱在说这事之前却提及了衔蝉尘尘。 前后联系一下,这不就是‘如果你不努力成为剑鞘,那衔蝉尘尘要打你屁股你也只能忍着’的威胁吗!? 这间谍组织的威胁还真是够隐晦的……乐语调整一下情绪,庄肃说道:“我想光彩夺目,我想名留青史。为了走上历史舞台,为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宰,我必然会不择手段,来让我的剑主获得圣剑辉耀的垂青。”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终有一天,我要让衔蝉尘尘悔不当初,让蓝炎俯首称臣,让白夜烟消云散,让天下因我颤抖!” “辉耀四卫是我的踏脚石,寻剑争位只是我的试炼。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绝不会就此夭折在这里!我的目标,是朝廷至高的位置!” 说罢,乐语静静在黑暗里跟拜狱对视。 不一会儿,掌声响起。 “多么伟大的野心,听得我都热血澎湃起来了。”拜狱鼓掌笑道:“当然,红乐你的能力,配得上这份野心。” 我不说这么大的野心,你们怎么可能对我放心……无欲则刚的人才无法利用,像乐语刚才发言的野心家,恰好是最好利用的。 就像只想考公务员不结婚不恋爱安稳度过下半生的人,你怎么利用?只有想留在一线城市住大房子跃升阶级的人,才会成为996福报的利用对象。 “但我觉得你在说谎。” 乐语一怔。 “有这么漂亮华丽野心的人,不像是会为了救一个女孩,而贸然得罪衔蝉尘尘的正义路人。” “那是我初来乍到,不知道……” “路见不平,所以拔刀相助吗?”拜狱笑道:“这样听起来更可怕了。” “我——” “红乐,你是不是认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没资格说什么为国为民,泽被苍生的话?只配拥有卑贱的野心,不甘的灵魂?” 黑暗里,拜狱的话语低沉沙哑:“朝廷里的衮衮诸公,满口仁义道德,句句天下苍生字字大道为公;阴沟里的辉耀四卫,满手血污仇恨,不是争权夺利就是尔虞我诈……” “但那些朝廷栋梁,并不相信他们的字字珠玑;而我们这些阴沟老鼠,也并不只为了荣华富贵。” “红乐,礼卫的剑鞘人选,不止你一人。是我向钧座压上了我的所有筹码,才让你成为唯一的人选。” 乐语愣愣看着拜狱,他没说话,拜狱也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想说的话已经弥漫在空气之中——为什么? “因为你愿意抗击强权,保护弱小。”拜狱轻声说话,仿佛害怕打碎黑暗中的易碎品:“人能为正义付出多少代价?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换来你的机会,你呢?” ------------ 第293章 好人有好报 “当我认识你的老师秦孝时,他已经是礼卫行走。” 黑暗的卧室里,拜狱点燃了一根香烟,闪耀的烛火刹那间照亮了他宛如磐石般厚重的脸庞。 他看了看乐语,背过身子,毫无顾虑地用后背对着乐语,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黑暗中仍隐约可见的烟圈。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门徒,而我的联络人死了,也就是我爹刚死了,所以我被分到秦孝手下。我以前见过你,但你肯定不会记得我。” 在礼卫里,有门徒、行走、钧座三个位阶,门徒都是跟行走单线联络,相当于行走的属下,像诗怀风就是琴乐阴的属下。 而行走之间也并不平等,像拜狱这种可以联系钧座的行走,地位自然就比琴乐阴高。 但无论如何,礼卫绝大多数人都是见面不相识,这也是辉耀四卫隐藏同伴的最佳方式——保护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让你知道秘密。 这样就算有人被抓了,也顶多连累他的联络人,而更高层人物足以在这段时间里做出应对。 乐语想了想,说道:“送报人?” 拜狱微微一怔,笑道:“那是我其中一个身份。” 琴乐阴年少时,曾孤身跟着秦孝到炎京,领取奈瑟之心复制品和学习间谍知识。那时候他已经能威胁父亲不要伤害弟弟妹妹,所以才放心来炎京进修,其心机深沉自不必提。 乐语稍一回忆,就发现琴乐阴对年轻时的拜狱留有印象。 “我爹在炎京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也不能在礼卫里混出头,明面上的家业都是雇佣亲戚帮衬。他一死,那些亲戚就联合起来伪造欠据之类的东西,来我家分家产。” 拜狱环视一周,将烟灰抖落到掌心里,继续说道:“我倒不在乎老头子的财产,只是我刚死了爹,那群人模狗样的亲戚就反转猪肚就是屎,我自然生气得很。” “初一见面,秦孝就发现我脸色难看,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用礼卫的力量帮你摆平了?” 乐语脑海里浮现出‘拜狱遭亲戚排挤扔下一句你们别后悔然后礼卫出现当场打脸’的名场景。 “没有,礼卫可不会帮助你解决家事。”拜狱笑道:“他问了问我的家族情况,然后建议我出钱资助家族里最穷的那些亲戚,让我暗示他们,我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发财,但我无法忍受那些白眼狼继续占我家便宜。” “我照着他说的做,第二天,那些受我恩惠的穷亲戚便帮我看门,将前来分家产的白眼狼全部赶跑。白眼狼骂又骂不过,打又不敢打——他们已经小有积蓄了,自然不愿意跟那些穷得光脚的亲戚拼命。” “然后我赶跑那些白眼狼,尽量扶持这些穷亲戚在我家混口饭吃。他们对我感恩戴德,虽然家业被那群白眼狼弄损失了一部分,但我也顺利继承了父亲的财富,家族也更加稳固。” 乐语点点头:“富裕上层联合穷苦底层攻击心怀鬼胎的中层,非常狡猾但有效的阳谋。 他在玄烛郡的计划,其实跟拜狱的做法相差无几——银血会会长联合底层白夜摧毁银血会,里应外合,自然无往不利。 但这样做的前提,是上层愿意付出一定利益,并且愿意相信底层。只是很多时候,人总是不愿意付出利益,更不愿意相信别人。 “狡猾的阳谋吗?”拜狱笑道:“当我将结果告诉秦孝的时候,他说,这叫做‘好人有好报’。” 乐语眨眨眼睛,拜狱耸耸肩:“我不知道秦孝有没有教过你这个理论,但在礼卫里,他这个理论曾经盛行一时——因为他用他的成功,为自己的理论做了最漂亮的注脚。” “我对秦孝了解也不多,大多数都是从其他老行走里得知的。” “秦孝没有领路人,他起初只是一位天际孤儿,恰逢四卫在天际区的分部被连根拔起,他遇到落难濒死的行走。” “行走委托他传递情报,于是他远涉千里来到炎京,一路上做过短工当过乞丐甚至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但最终还是成功将情报送到四卫手上。” “虽然情报早已随时间流逝而失效,但他苦劳依然获得了四卫的认可——至少礼卫钧座认可了。钧座问秦孝,为什么愿意帮一个陌生人远涉千里送一份情报,你猜他怎么回答?” 乐语说道:“因为这是男人间的承诺?” 拜狱摇摇头:“他说,‘因为那个人一看就是大有来头,做这件好事肯定能获得好处,大不了就来炎京讨饭’。” “听起来很现实。” “毕竟他只是一位孤儿嘛。” 拜狱的烟头熄灭了,乐语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从来没用过的杯子,拜狱道了声谢,倒下烟灰烟头,又开始抽第二根: “然后钧座就让他做了门徒。” “他在炎京学习,成长,甚至进了皇家学院。那时候老人都认为他一个天际口音的小乞丐肯定会被炎京人排挤,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同学间风评很好,甚至当过近卫系的首席——说一句他当时就是炎京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也绝不过分。” “在他成为朝廷干员后,顺利完成了礼卫的许多秘密任务,以最快速度成为一名炎京行走——你也知道,炎京行走和外区行走是不一样的,就像我可以联络钧座,但你不能。” 乐语表示明白:“你好厉害哦,我好羡慕哦,真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取得跟火狱行走一样大的成就,比心心。” “谢谢。”拜狱云淡风轻地承受了乐语阴阳怪气的夸张:“在当时的四卫里,秦孝都算是一个特殊人物。你也知道,朝廷百官有派系之分,利益交织根深蒂固,有时候一站队就是一辈子,秦孝通过四卫的路子加入了其中一个派系。” “一般炎京小官,要么低调行事积累资历,要么高调行事邀功请战,而秦孝两者都不是,或者说他两者都是。” 乐语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他高调广交好友,但从不干涉朝廷大事。”拜狱笑道:“还记得你来炎京的第一站同船渡口吗?在十几年前,那里虽然也是渡口渔村,但附近可荒芜得很,周围都是烂泥地,可没有你看见的鱼乡雨景。” “秦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提上一些毫无营养的民生小事,然后调查主管部门官吏的爱好,故意迎合以成其事。” “比方说他想将同船渡口发展起来,首先就要通路,这事得靠工部交通司来负责。于是他刻意接近交好交通司司长,哄开心了就提起这件小事。本来就是日程表上的事项,交通司司长自然允诺。” “待路修成,秦孝就鼓动村民自发做个锦旗,雕个路碑来歌颂交通司司长的功绩。秦孝还带交通司司长去同船渡一趟,遇到的百姓无不感恩戴德跪拜称谢。” “交通司司长有面子,他跟秦孝的关系自然更好了。” “就是这样,在朝廷诸公为天际区问题上互相攻击的时候,秦孝在底下默默交好办事部门的官吏。他外貌好,处事圆滑,又有同学四卫人脉,要求办的事也是职责范围内的民生小事,只是因为与其他部门合作不顺所以才拖拖拉拉搁置下来,有了秦孝这个‘润滑油’,炎京这个老锈机器便再次齿轮咬合般运作起来。” “与此同时,秦孝也为自己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许多困难任务到了他手上,他只要找朋友喝喝酒,就能得到想要的情报。而他也逐渐进入朝廷大臣的眼中,有资格参与最高层的政治博弈。” 虽然拜狱说得很简单,但乐语似乎能通过这只言片语看到一个朝气蓬勃八面玲珑的年轻官员——调查爱好,迎合他人,调和全局,说起来简单,但其中有过多少委屈、多少白眼,又岂是他们这些局外人所能知晓? 像乐语这种眼睛里留不得眼屎的人,看见讨厌的人要么躲开要么打死,怎么还可能‘调查迎合他的爱好’? 那么秦孝就没有讨厌的人吗? 怎么可能没有。 所以,能将讨厌的人变成自己的朋友,真的是一项很厉害的本事。 “钧座对秦孝的工作能力感到惊奇,因为在四卫里,名气、效率、人缘这三者,最多只能同时有两项。” “名气大、效率高、人缘就不会好,名气大、人缘好、效率就绝对不高,效率高、人缘好、名气就绝不能大。而秦孝打破了这个常识,四卫高层自然也好奇他有没有什么间谍秘诀。” “秦孝也没有敝帚自珍,他写了一本小册子,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的方法理论。红乐,你知道他的理论核心观点是什么吗?” 乐语平静地陈述道:“「好人有好报」。” 拜狱点点头:“跟其他人一样,我看到开篇的第一句话时,都认为秦孝是不是在愚弄我们。但看完秦孝的阐述后,很多人——至少我是动摇了。” “他说,人都是渴望被认可,被善待的。” “他说,最高明的自私,就是让人都以为你无私。” “他说,衣食保暖娇妻在怀的朝廷官员,他们没有生存压力,所以更渴望获得认可和崇拜,所以官员追逐权力。但除此之外,政绩也是他们能力的体现,所以他鼓动配合官员办实事办好事,并且让官员获得实时的感激反馈,可以令官员获得道德上的满足感,从而拉近双方的关系。” “他说,大家之所以满口仁义道德,并非是不信,而是相信但不敢追逐。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劣,而仁义道德又是多么高尚,而他所做的,就是让大家知道仁义道德并非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大家付出一点力量,就会发现自己也能当一个好人,并且能获得‘充足的回报’。” “他说,大家读《辉耀赋》,听《说烈传》的时候,都曾动过心头血,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成就无双国士,建功立业流芳百世。然而这一点心头血,总会叫功名利禄磨去一点,光阴蹉跎磨去一点,世道叵测再磨去一点,磨来磨去,满腔热血俱化冷血,但冷血也有重燃时。” “他说,人心向善,所以好人有好报。” “只要我们能善用人性的善良,也能获尽利益,甚至有朝一日登上大雅之堂。” 沉默片刻,乐语问道:“那你们相信吗?” 第二根烟燃到尽头,拜狱又点了一根: “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但秦孝的例子就摆在我们面前,四卫以功绩论英雄,无论我们信不信,我们都会尝试照着做。” “你很难想象那时候的风气……不仅仅是四卫,甚至整个炎京都变得如沐春风,虽然依然有很多矛盾没有解决,虽然依然有很多利益纷争,但大家似乎少了许多戾气,斗争也缓和下来。” “先皇也是这个时候组建自己的班底,开始试探性地进行小范围的改革。” “一时间,大家都以为秦孝的理论是正确的,甚至称他为‘最无私的自私者’。” 乐语微微挑眉:“所有美好的故事,最怕后面有一个但是。” “但是,”拜狱的声音仿佛从十几年前响起,显得沉重而空灵:“十五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天际区发生民变,杀官造反。” “当消息传到炎京,先皇召见内阁进行紧急议事,商量是否要……” “歼灭天际。” 转载请注明出处: ------------ 第294章 辉耀很好,下次还来 在琴乐阴的记忆里,秦孝并不像是传闻中粗鲁强壮的天际人。 他温文儒雅,就像亲切的邻家大叔,甚至有点话唠,跟谁都能聊上半天。当琴乐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玄烛郡外城区教几个小屁孩读《辉耀赋》。 看见琴乐阴身上不明显的淤青,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忽然将文化课改为战法课,教几个小屁孩如何在身高压制下对大人造成有效伤害。那天他被小屁孩们扳倒了好几次,还请大家吃绿豆汤。 琴乐阴回去之后,就用他在街上学到的招数,第一次扳倒了自己的父亲。 他爹十分惊讶,然后用战法将琴乐阴打得更惨。 当琴乐阴脸青鼻肿地去找秦孝,秦孝似乎早有准备,喊了一个医官过来帮琴乐阴治疗,然后开始教他战法。 一个喜欢坑小孩子的间谍,这就是琴乐阴对秦孝的初始印象。 “其实天际杀官造反这种事每隔几年就发生一次,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拜狱说道:“炎京都将去天际当官的人当成是祭品,等天际人杀了祭品,自然就会偃旗息鼓。” “但那年不一样。” 乐语:“什么不一样?” “政治局势不一样。”拜狱说道:“先皇想要改革弄活辉耀这盘死水,朝廷派系互相对峙但也不肯让皇室侵吞他们的利益,所以天际就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炎京禁卫不能动,所以朝廷打算抽调七区精兵,组成新军征辟天际。因为禁卫早已被朝廷百官污染渗透,先皇想要组建一支听从自己命令并且具有战力的部队,外区联合军是最好的选择。” “而朝廷各派系也没有反对,虽然皇帝的心思大家都知道,这此举却是能削弱外区战力,对外区豪族心怀担忧的炎京世家自然愿意。而且新军这份大餐,真的会由皇帝独享吗?大家各怀鬼胎,通过了这道政令。” “一时间,除天际外的其他七区皆派兵支援炎京,组成三万新军。有趣的一点是,先皇之所以有底气组建新军,秦孝功不可没。” 乐语有些愕然:“这跟秦孝有什么关系?” “他那些年对炎京的修修补补,让国库重新丰盈起来。而且联通铁路,修桥补路等方面,秦孝功不可没。” “如果没有他,新军绝对不能组建得那么快,甚至不会通过这个提案。” 拜狱笑了,但声音里没有任何笑意:“很可笑吧,正是因为他的努力,所以朝廷才有信心组建新军,歼灭他的家乡。” 乐语忍不住问道:“其实镇压叛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发动歼灭?” 歼灭,光从字眼上就能看出这个词的残酷——这意味着要杀光所有有反抗能力的成年人,只留儿童。 辉耀很少会发动歼灭战,除非是对蛮族作战,但就算是对蛮族作战也很少见,因为千百年来的防御坚守已经将蛮族打残了。 但在辉耀开国初期,歼灭战这个词倒是挺常见——毕竟辉耀八区不是充话费送的,比起劝化野人,辉耀人更愿意彻底肃清所有蛮夷。 对于正规军来说,就算蛮夷能躲在荒山野岭,军队难以通行,但他们只需要派出登堂入室境武者组成的精锐小队,就能将那些没练过战法的野人一劳永逸地解决干净。 拜狱抖了抖烟灰,说道:“如果镇压叛乱,根本不需要新军,直接让天际军队自己镇压就好,顶多就是费时费力了点,但毕竟是本地军队,效果更好。” “或许是组建新军总得需要通过战火来进行一番磨练,又或是朝廷对天际区的频频民变感到不耐烦了,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想继续以前的怀柔政策……当然,也有可能是大人物们的一时兴起。” “反正,朝廷里又没有天际籍的官员,毁灭一群跟自己无关但又经常闹事的人,大家当然都不在意……除了他。” “直到秦孝在朝议上站出来,大家才知道他居然是天际人。” 拜狱耸耸肩:“蝼蚁岂能当车?所有与他相熟的好友,包括我都劝他别顽固不化,他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朝廷强权?你一个孤儿在天际又没家人,就算有,你接过来就是了,干嘛顶撞满堂朱紫?” “大家都同意的事,你不同意,你算老几?” “然后他就让大家知道他算老几。” “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他既能让润滑油令炎京这台老锈机器运作起来,自然也有办法让这座机器失灵故障。虽然不敢明面上支持秦孝,但他的朋友——包括我——都拖慢了新军出征的步伐。” “那时候不是铁路脱轨,就是太阳灯故障没人换,粮草、军械、衣物,一切物资准备都拖拖拉拉的,成功延误了新军的速度。” “当然,这些事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秦孝的真正目的,是寻找忠卫钧座。” 乐语一怔:“忠卫钧座?” 拜狱点头:“据说,每一任忠卫钧座都是与皇室有亲密关系的人,只有忠卫钧座可以直接影响朝廷决策。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忠卫钧座,但结果就是,歼灭战取消,天际自行镇压叛乱,风光一时的秦孝被外派到东阳区。” “至于他在东阳做过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 是的,乐语很清楚秦孝在东阳做过什么。 他带来水烟,直接毒害了银血会整整一代。 他与荆青蚨暗谋,试图官商联合摧毁银血会。 无论是乐语,还是琴乐阴,都认为秦孝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但现在,乐语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忽然,乐语心中一动,问道:“他怎么死的?” 这既是乐语的问题,也是琴乐阴的问题。琴乐阴来炎京的诸多目的里,其中一个就是先调查秦孝的死因,然后为他报仇。 “先皇认为秦孝是一个有才能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得罪了诸多派系的人才,他想召秦孝回来当孤臣。”拜狱轻声说道:“但其他人畏惧他。” “畏惧?” 拜狱呼出一缕轻烟:“秦孝在拖慢新军时暴露的能力,让满朝文武都心生警惕。他凭一己之力,就能调动炎京所有部门,也就意味着如果皇帝直接清理掉朝廷所有大臣甚至整个内阁,秦孝都有能力让朝廷继续运作!” “而且,他没有家族,没有妻女,对皇权造成不了威胁,他会成为皇室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一个有心改革的皇帝,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杰,谁不害怕,谁不畏惧?” “秦孝回京闲置了一年,辉耀四卫、朝廷派系、皇室也暗中交锋了一年。我这种小人物,并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利益交换,但结果就是,秦孝下狱,罪名为逆。“ “逆?” “也就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乐语忍不住笑了:“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我当初去牢狱里见他,也是这样问他。”拜狱也笑了:“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点点头,说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如果不是之前建立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拖慢新军的步伐?如果不是他的劳苦功高,钧座又怎么会愿意阻止朝廷决策?” “有付出就有收获,好人就有好报,这很公平。” “他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得知这个消息太晚了。如果给他足够的运作时间,他说不定能成为新军元帅,将丧事办成喜事……但就连钧座都没答应他的请求,因为皇帝不会将新军交给一个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 烟头熄灭,拜狱浑然不觉,喃喃道:“毕竟是十年前的对话,很多内容我都忘了,但我还记得,我问他,有后悔吗?” 拜狱声线一变,仿佛在复述某个人的话:「后悔是难免的,只求无愧于心。」 「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庸的人,能用生命消弭一场战争,已经很值了。我们留着命,不就是为了在某个时候为了某个理由豁出去吗?」 「哈哈,好久没见拜狱你这个眼神了。一般在你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后,我就会说出我做这件好事会有什么好处……但很抱歉,这次真的没有实质好处,非要说的话,我只能说我很高兴。」 「是啊,好人怎么会有好报,这世道哪有这么公平?好人有好报,只是统治者用来维护民间稳定的谎言,文人墨客用来剥削平民的诅咒……以及普通人朴素的愿望。」 「我不想当英雄,只想当一个专家,能解决普通人麻烦,踏踏实实办事的专家,但不知为何就走到这一步,可能这就是天意难违吧。」 「嗯?哈哈,‘好人有好报’这个秘诀当然是骗你们的,你现在才发现吗?」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当然是因为我知道大家都是自私的人。或者说,哪有无私的人呢?」 「但自私和无私并不是对立的,它们是可以互相包容的……既然大家都是自私的,那我就给你们理由,让你们怀着利己的目的去做好事。效果也不错,不是吗?」 「我做这么多事,当然是因为我想出人头地,功成名就,权倾朝野,以及……我很爱国。」 「你又用那种眼神看我了……确实,我一个天际孤儿,一个阶下囚,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有什么资格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现在大家都喜欢当自私的人,当然这是因为世道的原因,只有当自私的人才能活下去,无私的人早就死光了……而且,爱国不应该是大人物的权利吗,像孤儿、屠夫、工人这些底层,有什么资格爱国呢?」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在那个雨夜,遇到那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行走,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恳求我传递情报。」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那位行走传给我的,不仅仅是情报,还有他的意志。」 「我将这份意志藏在心底,我越是长大,意志就越来越坚定。辉耀的文化,历史,勤奋的人民,宏伟的建筑,一切一切都在我心里沉淀。但既然世道如此,我也只能适应世道,用自私的方法去做无私的事。」 「我不忠于朝廷,不忠于四卫,不忠于皇室,只忠于辉耀。我希望这片土地以及活在上面的人能过得越来越好,不再被饥寒、战争、剥削所折磨。」 「拜狱,你别哭了,真的很丑……还有,你无需因为感动而追随我,你履行你的本分即可。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只需要专家,如果大家都各司其职,早就天下太平了。」 「不要怨恨皇帝和钧座,钧座没有义务继续救我,而皇帝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的野心可以令世道变得更好。我的死亡是难免的,或许因为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所以我才能多活几年。」 「我的那个学生,以后或许会来炎京,你照顾一下就可以……或许不需要你照顾,他也是个狠人。」 「所以真的别哭了,你哭的我都想流泪了……虽然我说我有后悔,但如果能重来,我应该还是这个样子。」 「想做的事就要努力争取,这样就算失败了,就可以尽情埋怨这个世界,而不必恼恨自己。」 「我为我的正义而生,我为我的正义而死。」 「辉耀很好,下次我还会来的。」 拜狱说罢,卧室只剩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 乐语忽然意识到,拜狱要求不要开灯,或许是预见到此时此刻。 又过了好一会儿,拜狱才用一如往常的声音说道:“我说这么多,并非是要求红乐你继承他的意志,而是想让你知道过去的历史。” “面对一场需要付出生命的游戏,你究竟做了怎样的觉悟?在知道秦孝的下场后,你真的还愿意挤进这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吗?” 乐语感觉到,拜狱很纠结。 他既惊喜于琴乐阴跟秦孝有相同的特质,又害怕自己亲手将秦孝唯一的学生送入死地,所以他在开战前夕找到琴乐阴,说出自己隐瞒的一切,让琴乐阴对他做出制裁——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对他而言都是惩罚。 就在乐语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破碎的声音。 啪啪啪啪—— 窗外朦胧的灯光逐盏熄灭,刹那间整个卧室黑暗无光,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房门响起‘吱呀’的声音。 ------------ 第295章 七情战法 黑暗,寂静,虚无。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房门因为惯性发出的‘吱呀’牙酸之音在空气中余音袅袅。 静得仿佛这间卧室根本没人。 静得乐语都想放个屁活跃一下气氛。 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乐语和拜狱就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并且屏住呼吸。哪怕借着房门被推开的稀薄月华,他们也没看到人影——这代表不速之客在开门的刹那就已经闪身进入卧室里。 他们没有开灯,而是以极其缓慢的方式移动身体,往房间边缘移动。开灯固然能照见来者,但既然他们一来就打碎了所有灯盏,就代表他们拥有在黑暗刺杀的能力。 白发刺客,这是乐语和拜狱下意识浮现出的念头。 没有人比白发刺客更懂灯光,作为黑暗中的主宰,他们自然明白灯光对自己的威胁,几乎每一个白发刺客都会将灯光作为首要攻击对象。 如果对方真的是白发刺客,那么在乐语开灯的瞬间,对方准备的远程道具(铳、飞刀、雷震子)就会瞬间砸向光源,彻底湮灭刺杀对象的所有希望。 在阴音隐的记忆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看见刺杀对象急匆匆地在黑暗中点燃光源——这不仅能让他瞬间锁定目标的位置,而且点燃光源这个动作意味着对方至少一只手无法防御。 凡是可以接单营业的白发刺客,他们完全能做到同时甩出两个远程道具,分别攻击光源和对象的致命要害,甚至这招就是藏剑战法里的常用杀招‘藏剑·双飞燕’。 大家都知道白发刺客的弱点,但弱点也能成为陷阱。 当你认为自己可以反杀刺客的时候,你就已经踏入这个耗费千年时间铺设的认知陷阱之中。 你用自己的业余刺杀知识,去挑战刺客把脑袋挂在腰上的专业刺杀技巧,自然只能死得愚蠢又无知。 辉耀四卫里,对白发刺客的唯一对策就是——逃。 在绝对黑暗中,藏剑刺客一样视线受限,只是大多数被刺杀者往往惊慌乱叫,用声音标记自己的头颅,才会让习惯于黑暗中听声辨位的藏剑刺客如入无人之境。 但绝对黑暗范围不大,藏剑刺客也只会在室内进行刺杀,如果你悄悄地,静静地离开,到达空阔地带运用凌虚战法逃跑,即可瓦解白发刺客的刺杀。 刺杀的反义词不是反杀,而是生还。 当你遭遇刺杀,就意味着刺客有十足成功的可能。就算你拿出底牌,也可能被早有准备的刺客破解,而你为了反杀,却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不要在刺客准备的战场里跟他们战斗,这就是辉耀四卫的对藏剑者策略。 乐语认为这段箴言十分有道理,在他的认知里,的确没人能躲过藏剑者的埋伏刺杀,除了蓝炎——但蓝炎他也是肾之藏剑者啊。 要用藏剑者来战胜藏剑者。 可惜的是琴乐阴只是一个赤发白雪君,在黑暗中只有一击之力,而拜狱也是个中年老男人,众所周知白发刺客是一个非常年轻化的群体,拜狱显然没资格成为其中一员。 风轻轻流动,将房门进一步推开,稀薄的月光进一步渗透室内,忽然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藏剑者不会接关于我的生意,所有隶属于皇家学院的师生都不会成为刺杀对象,我不认为我的价值能让藏剑首领破坏这份默契。” 合气战法生活小技巧·名动四方……乐语心念一动,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但入侵者并没有因为拜狱的声音而露出破绽。 “在三天之前,炎京所有登峰造极境就已经处于监视之下,十二禁卫指挥使余客、统计司司长谢尘缘等朝廷武柱大排筵席,以武会为名软禁炎京强者,并且时刻监视是否有外区武柱不告回京。依他们的能力,就算心怀鬼胎,在此等情况下也不可能放走一人。” “我常年居于学院,哪怕有所纰漏暴露身份,但也绝没人敢闯进学院加害于我,再加上炎京夜间宵禁严律……” “所以。”忽然,卧室里响起另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同样是四面八方而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拜狱?” “就算你瞅准我夜行的机会在学院外刺杀,但你们能用之人绝对不多,不可能超出融会贯通境,不可能大于三人,不可能是白发刺客。”拜狱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制造黑暗环境,让我们误以为你是白发刺客,但你只是以此对我们造成心理压力,并且拖延时间等你的同伴过来!” “你根本没能耐对付我们!” “天、命、在、我!” 在拜狱说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卧室忽然亮灯,他的声音刹那间飚高了几个度,宛如雷鸣般爆响,震得就连乐语都失神了刹那,甚至有些反胃,而他的话语在空中几乎形成声浪,朝正前方奔袭而去! 合气战法·雷鸣爆弹! 这就是合气战法的一个缺点:音波攻击不分敌我! 但拥有冰血体质的乐语对这种晕眩效果有极高免疫力,一个呼吸就回过神来,而他也看到这位半夜三更闯寂寞男人闺房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他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包裹着素白绷带,仅仅露出五官,戴着一个狰狞的哑光黑盔,正站在茶几旁边。 被拜狱的雷鸣爆弹正面命中,绷带刺客直接陷入强烈晕眩,呆滞着就要跌倒下来,乐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双脚一跨便越过数米距离,双手凝起光爆挥落,宛如两只雷狼龙撕咬而来! 咬战法·双荒咬! 与此同时,拜狱也将转轮手铳对准绷带刺客,刹那间连发三铳,尽皆瞄准敌人的要害! 凌虚战法·黑色三连星! 子弹后发先至,打中了绷带刺客的心口、喉咙,脑袋那一铳被头盔弹飞了,仅仅打出了一个凹陷。也正是这一重重致命杀害,让绷带刺客终于从晕眩之中清醒过来! 灰白色的光爆从他身上沸腾爆现,乐语的双荒咬光爆宛如冬雪遇春般消融! “你竟然——” 乐语急剧后退,但绷带刺客也同时猛地双手抓向乐语,速度奇快,但毫无保留中门大开。如此大的破绽,就算乐语不是处于冰血自动战斗里,都忍不住出手反击了! “认为我——” 左手画圆抓住他的虎口,右手掌吐打碎他的心肝脾肺肾! 咬战法·宇咏洪吐! 咚啪! “没能耐——” 然而乐语抓到了他右手的虎口,手掌也确确实实印在他的心口上,手掌几乎深陷他的血肉里,肋骨都没给他留下一条完整的! 但绷带刺客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左手直接抓住乐语的手肘一捏,乐语便听到自己的手臂发出宛如炙烤脆皮五花肉的‘滋滋’妙响。他狂暴的力量,像拎小鸡一样将乐语拎起来,直接砸向正在射击的拜狱! “——对付你们!?” 看着乐语飞过来,拜狱直接闪身躲开,任由他砸到灯盏上,啪的一声房间又陷入黑暗之中。 乐语毫无迟滞马上翻身起来,凝视着那头他看不见的黑暗中的猛兽,右手往抽屉里摸索,忍不住问道:“老哥你的子弹是用棉花糖做的吗!?“ “我用的是最毒最狠的尖头铅弹,有效射击距离短,但一旦命中就会陷入体内绽开,造成后患无穷的伤害。”拜狱冷静说道:“我也很费解,或许是某种我没听过的禁忌战法?”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绷带刺客忽然发出奇怪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乖乖让我杀,我都这么乖了,我都没说话了,我都这么温柔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情绪管理,的确像是某种禁忌战法。”乐语摸出一瓶红汁,琴月阳发现的遗留红汁很多,乐语喝得又少,喝了一个月都没喝完。 他迅速给自己来了两口,便感觉到手肘上的烧伤开始愈合:“我的手还被他烫伤了,这战法是烧烤师傅用的吗?” “烫伤?”拜狱的声音露出一丝疑惑:“就算是禁忌战法也不可能产生这种效果……” “我左你右。”乐语低声说了一句,便撒开腿往房门那边跑! 开玩笑,他跟这个刺客闹什么呢,他可是炎京良好市民,跟统计司衔蝉尘尘督察关系匪浅,直接跑出去喊巡刑卫统计司过来围殴刺客不爽吗?干嘛要跟一个练禁忌战法的疯子拼命? “居然还敢跑!?” 绷带刺客怒吼着追杀过来,乐语丝毫不惧——他现在可是红乐琴乐阴,红发附带的储光能源槽,足以让他在黑暗中打出一击。 虽然只有一招,但也足以奠定胜负! 除了藏剑刺客,他在黑暗中就没怕过谁! 咬战法·荒咬! 黑暗中光影掠动,乐语的拳头直接命中了绷带刺客的掌心,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骨直接戳穿了绷带刺客的血肉,绷带刺客在黑暗中连抵消他的光爆都做不到! 然而,一股焦臭味瞬间散发开来,乐语感觉到自己的右拳血肉在迅速溶化脱落,发出‘滋滋滋’的油脂交响曲! 砰砰砰! 黑暗中连续三声铳响,全部打在绷带刺客的手臂上,令他不得不松开乐语的柔夷。乐语连忙闪身躲开他的扑咬,但绷带刺客也趁机过去关上房门,连一丝光线都不让透进屋内。 “你射了我六铳,六铳!”他发出野兽般咆哮的声音:“居然敢射我这么多铳,居然敢逃跑,居然敢反抗,居然敢开灯……呜呜呜啊啊啊啊你们真的好烦啊!我要撕开你们的胸膛,粉碎你们的脑袋!” 乐语不停给自己灌红汁,动了动已经快露出指骨的右手发现还能用,惊叹道:“这不是烫伤,烫伤的速度没这么快,这是腐蚀伤!什么禁忌战法可以做到在黑暗里还能保持这种恐怖破坏力?” “这不是禁忌战法。” 拜狱的声音压抑不住惊讶,甚至乐语从中能听出一丝恐惧: “这是七情战法。” ------------ 第296章 情动,心死 七情战法,乐语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名词了。 上次听见,还是他作为千羽流暴打高进的时候,高进用七情战法朝他射了一道不疼不痒的绿光,乐语当时还以为是精神伤害。 乐语也从来没在系统面板里见过七情战法,几乎没人会将这门战法练到登堂入室——或者说,这门战法就没什么境界可言,怎么练都一样。 非要说的话,七情战法其实是一个交易系统,只要你献祭足够的情绪,就能获得足够的反馈,但绝大多数的情绪都是没有价值的。 易怒、自怜、愉悦、焦虑……这些日常生活里可以出现无数次的普通情绪,哪怕普通人将其视为洪水猛兽,甚至因此失眠多梦白带异常肾虚腿软,但也不过如此。 因为你能撑过去,你能坚持下来,你战胜了这些情绪。 在这场战争中,你赢了。 七情战法所需要的代价,是你无法战胜的情绪。 这也是见多识广的乐语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见过一个正儿八经的七情武者,因为被情绪打败的武者,多半已经被社会淘汰了,根本活不到他眼前。 在乐语对战法了解越深,他对七情战法就越感到困惑。因为在七情战法的要求里,就连琴日的荆正威、血饮的琴乐阴、藏剑的阴音隐,都是够不着七情战法的门槛,哪怕他们都被禁忌战法折磨得欲生欲死,—— 他们还是能靠自己活着。 就算活得人神共愤,活得无比难看,活得人格分裂。 但他们还是战胜了自己内心中的黑暗。 只有无法靠自己活下去的人,才能依靠的战法,这就是乐语对七情战法的最新理解。 但听到拜狱的发言,乐语认为自己又到了知识库更新的时间。 然而拜狱并不在乎旁边有个对知识饥渴难耐的小可爱,冷声问道:“你是谁的剑鞘?” 绷带刺客的碎碎念戛然而止,他沉默片刻,用冷淡的声线说道:“我不是剑鞘。” “我不是剑鞘!” “我不是剑鞘为什么不是啊!!!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输给那个人!” “为什么我那么蠢,那里我应该用肘击转荒咬的;为什么我那么弱,只要我的拳头再硬一点就能打爆他的脑袋;为什么我沦落到干这种杂活,为什么我连剑鞘都不是,为什么!” 只听得咚的一声,乐语听得身体一震,感觉是绷带刺客打了自己一拳,从高音透中音准低音沉的通透感判断,打得应该是自己的太阳穴。 太狠了,大家愤怒的时候,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只有狠人才对自己下刀。 “你们怎么关注到我的?”拜狱一边轻手上子弹,一边问道:“我自问藏匿很深,表面上完全没有牵涉进寻剑争位。” “我们只是将所有教职工都调查了一遍,今天晚上,所有拥有面见校长资格的教职工,都处于监视之中。”绷带刺客忽然又平静说道:“武会软禁了所有武柱,但也代表炎京再无枷锁,我们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哈哈哈哈你肯定以为这段时间很安全吧?所有联络人都会趁这个时间最后会晤剑鞘,我们就是等这个机会!” “想往学院安插新人,就一定要经过你们原教职工的手,于情于理你们都是最好的联络人,你以为自己有多么高明吗!?他就是剑鞘吧?他这样也能当剑鞘!?为什么他能当剑鞘而我不能!?” 说着说着绷带刺客又狂暴起来了,说话毫无逻辑可言。乐语想嘴臭他,但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没长出新肉,便忍下这口恶气。 隐忍! 三分钟!三分钟不许说脏话! “这不很明显吗?”拜狱说道:“你只是做到了‘情动’,却做不到‘心死’。现在的你连学院都进不去,怎么当剑主的剑鞘?” 拜狱顿了顿,他似乎知道要为乐语拖延时间,便解释道:“在十八战法里,七情战法是最特殊的一门。它的修炼过于简单,它的门槛过于高难,它的实际用法更是谁都想得到但谁都不会这么做。” 谁都想得到?谁都不会做? “先让自己的情绪越过阈值,触发七情战法的效果,然后在不需要的时候再让心情恢复如初。”拜狱轻声说道:“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但光是第一步‘情动’就已经难倒无数人,我们辉耀人过于坚强,太少东西能打断我们的脊梁……但更难的,是第二步‘心死’。” 绷带刺客静静听着拜狱说话,或许是他的傲慢,又或许是他也想从拜狱口中知道什么。 “遏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让心情宛如死了一般平静,便可以脱离七情战法的影响,在非战斗状态也能过正常生活,在需要的时候再‘情动’,自由切换自己的心情。” “七情战法,其实是两道劫:‘七情劫’与‘死心劫’……但就算无法越过‘死心劫’,光是通过‘七情劫’,就能让武者获得闻所未闻的诡异力量。” “最著名的七情武者,莫过于一千多年前的‘寂灭剑子’,朝学剑,暮破千军,留名千古……他的七情劫力污染了他的精神,他的精神化为实质影响他的思维,通过剧烈燃烧他的生命,让他的悟性达到非人境界,一日达到登峰造极境。” “听出来了吗?七情战法的诡异之处,就在于能改变精神力。” “普通武者就算想燃烧生命提高悟性,他也做不到。因为普通武者的精神力除了提升各种感官直觉外,在无光状态下几乎没有杀伤力,但被七情战法污染过的精神力就不一样,它甚至可以化为实质,衍生出各种近乎奇迹的能力。” “这就是七情战法为什么至今流传的原因。”拜狱无声无息间上好子弹,合上转轮:“它是一个会回应绝望者的奇迹。” “所以,”乐语伸展了一下手掌,感觉恢复一定战力了,说话也硬气起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会用奇迹的疯子?” “你说你不是剑鞘,”拜狱忽然说道:“那战胜你成为剑鞘的,不仅能‘情动’,还能‘心死’?若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根本没资格参加寻剑争位。” “为什么要问这种让我觉得很痛苦的问题……”绷带刺客的声音低落下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令人厌恶……” 乌云散去,月光照入卧室。借着稀薄的月华,他们看见绷带刺客痛苦地抱着脑袋,脸目狰狞而凄惨而瞪着他们,月光在他身上流转化为一股恶煞,光是看着就让人眼睛刺痛。 乐语将红汁一饮而尽,扔开瓶子:“既然你这么痛苦,就让我们来帮你解脱吧。” “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绷带刺客的喉咙发出一声低沉咆哮:“就是让你们也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 …… “公子能不能帮帮我?” 走廊上的琴月阳停下来,他拿着灯笼往走廊旁边的岔道一照,便看见一个楚楚可怜的妙龄女子在旁边。 她身材高挑,哪怕是穿着夜行衣,但愣是穿出秘密搜查官的感觉。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娇俏脸庞,双眼迷离动人,樱唇垂涎欲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琴月阳:“公子,妾身好害怕。” “害怕什么?” “妾身害怕完不成任务,”她嘤嘤嘤说道:“害怕杀不光这里的人,害怕放走了剑鞘,害怕回去被人责骂,害怕没饭吃,害怕被惩罚……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哭出声来,双肩不停抖动,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发出‘啪啪’的声音。 那是一颗颗冰珠掉在地上的声音。 琴月阳低下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冰,寒气甚至开始蔓延到他的靴上了。 “公子,你能帮帮我吗?妾身好害怕……”她鼻子抽了抽,露出可爱又可怜的眼神,简直看得人都要融化了。 琴月阳看了看她后面被冻成冰棍的仆人,点点头:“没问题。” 扑腾一声,灯笼忽然自己燃烧起来,化为十几条火龙烧向琴月阳的右手,就像是调皮的猫咪在扑向自己的主人。 火焰驻足,凝实,缩小,最后化为一小截悬于指尖的火苗,照亮了琴月阳无悲无喜的脸庞。 “我一向擅长善后。” ------------ 第297章 是这个世界疯了 口出狂言,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软弱。 无能狂怒,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心机。 经过前面短暂的试探,乐语和拜狱就已经分配好自己的位置——他是坦克,拜狱是射手。 乐语有办法对付绷带刺客的腐蚀之手,简单来说就是硬抗,反正他没痛感,大不了就毁了琴乐阴的花容月貌。但如果是普通人被绷带刺客碰一下,光是吸水性脱水性导致的神经灼化就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拜狱的战斗体系也相当奇特,他年轻时显然也有戴着奈瑟之心奋斗过,凌虚战法合气战法都练到了融会贯通境,这让他在黑暗环境下依然拥有不俗的战斗力。 而他随身携带的是短射程多子弹的转轮手铳,就可以看出他习惯于室内作战。一般来说铳手大多数都更愿意杀敌于十步之外,发展到极致就是飞花战法,一铳千米杀敌于视线之外,对铳手而言广阔无屏障的室外地带才是他们的主场。 但通过合气战法的辅助,拜狱不仅拥有短距离的晕眩技(声波),还能通过聆听声音辨别位置,哪怕在地形复杂的室内也能如同开了透视般找到敌人。就算在黑暗环境下,他也能避开乐语准确命中绷带刺客,仿佛关了友军伤害似的。 扑杀法·屑风抓! 在绷带刺客冲刺过来的时候,乐语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往空气一抓,空气出现了一小段的真空,大气压令他和绷带刺客的距离猛地缩短,绷带刺客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跟自己正面对冲,直接被乐语闯入怀里! 虽然乐语以前没有跟这种手上有浓硫酸的人打过,但他也知道,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你越是躲就越躲不掉——勇气虽然没有用,不会做的高数题还是不会做,打不过的敌人还是打不过,但至少冲过去的瞬间,你的灵魂为你的拳头唱起赞歌! 震战法·葵花三连击! 然而他们身处室内,外面又毫无光线可言,月亮似乎又被十几个乌云大汉盖住了,乐语的葵花光爆根本打不出晕眩效果,只是将自己送入绷带刺客的砧板上! “这就乖了!”绷带刺客低声咆哮,双手宛如烧热的烙铁,往乐语身上印上刻骨铭心的耻辱印记! 砰砰! 拜狱两铳爆鸣,准确地射穿了绷带刺客的两肩,绷带刺客的双手顿时失去所有力量垂落下来,然而绷带刺客凶性丝毫不减,右脚勾住乐语的小腿,直接一口咬住乐语的肩部! 哪怕能听到自己的肩部血肉发出油脂蒸发的滋滋声音,整个人仿佛被凶鬼压住了,乐语也没有丝毫后退至意。他往自己左手的铁手环一摸,在黑暗中摸出一柄邪魅诡谲的长剑! 净魂邪魔之剑! 他也在等这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从听到七情战法的介绍,乐语就一直在思考绷带刺客拥有的‘奇迹’是什么。最明显的奇迹,莫过于他的双手能腐蚀血肉,以及他不同寻常的再生能力。 拜狱的铳弹应该严重破坏了他的内脏神经,换个人甚至当场休克暴毙都是很正常的事,然而绷带刺客却还能活蹦乱跳地战斗,乐语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有冰血体质。 但冰血可做不到自疗,因此他的另外一个奇迹应该是急速加快身体再生能力,而且这个速度非常吓人。 据说内景战法登峰造极境的强者,也能做到青春常驻瞬间愈合的程度,而绷带刺客这个连剑鞘都当不上的loser,居然也有类似的本领,称为奇迹也并无不可。 腐蚀和自愈都是不需要光的,因此绷带刺客才会一来就毁灭光源。 然而跟同样擅长黑暗作战的藏剑刺客相比,绷带刺客就显得弱爆了——不要说中级刺客,光是初级刺客阴音隐,都能轻松单挑乐语和拜狱两个。 跟藏剑刺客传承千年的古老技艺相比,绷带刺客的技术还是太粗糙。鉴于绷带刺客好像没头发,乐语这边建议割个肾,割第二个半价。 不过绷带刺客的自愈特性,给与了他足够大的容错空间,哪怕他先前被乐语和拜狱强控爆发一波打穿,依然有无限次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他的能力,也仅仅如此而已。 按理说,在有光环境下,他也能发挥出自身的战法实力,但他为什么非要将战场置于黑暗中? 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阻止乐语和拜狱逃跑。没有光,他们连墙壁都打不爆,一秒钟都跑不出二十米,只能以普通人的实力跟绷带刺客困兽斗。 但乐语认为,绷带刺客的自愈特性是有极限的,如果有光的话,他有可能被两人一轮疯狂爆发直接带走——至少他没法自疗脑袋,所以才戴了头盔。 比方说琴乐阴就有一招血饮八稻流的绝技,乐语亲身体验过,服务很好,力度适中,琴乐阴技师十分娴熟,哪怕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下也依然撕破了荆正威的喉咙,让荆正威喷了好多液体,甚至全身发软,哀吟不已,后劲十足,乐语下次不会再点这个技师了。 要是在有光环境下,琴乐阴的绝技是可以将荆正威撕成二十几等分,保证没人认得出荆正威的尸体,这就是登峰造极境武者的全力爆发。 但乐语现在不是登峰造极境,而且光线近乎没有,所以他也没办法用出那一招。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绷带刺客的腐蚀之手虽然奇妙,但论瞬间输出,是万万比不上融会贯通境的正常爆发。 顶多就算是破甲的真实伤害吧,算是普通攻击的附加特性? 而破解绷带刺客的自疗能力也很简单,要么打到他自疗不过来,要么打爆他的脑袋,要么…… 直接一剑将他腰斩! 无相战法·试剑,立意取自‘执剑战法’。 请君一试。 乐语猛地后退一步,任由自己的血肉被绷带刺客咬下一大块,让绷带刺客处于剑围之中,然后挥剑一斩! 或许是圣者遗物所化的净魂邪魔之剑过于锋锐,又或者是绷带刺客的身体过于柔软,他感觉自己仿佛斩到一块豆腐,轻轻便抹过去了。 斩过双手,斩过腰部。 他能感觉到,绷带刺客刺客已经分成四块,双手、下半身、上半身。 砰砰! 拜狱又补了两铳,命中了绷带刺客的胸膛。黑暗中,他们听到绷带刺客后退一步的声音,然后便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乐语砸吧砸吧嘴,他感觉到自己的肩部恢复很慢,喝血的欲望便油然而生。不过他可以控制住,而且等下找个医官小姐姐治疗不香吗?血瓶喝一点少一点,而且他现在也找不到血瓶,而他也不想喝拜狱的血——中年人的血感觉不太行。 “净魂邪魔之剑?” 绷带刺客忽然说话,声音冷静清越。拜狱抓紧时间上子弹,乐语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能跟你们对话,除了净魂邪魔之剑也没其他可能了。” 乐语忽然想起来,净魂邪魔之剑除了吸收生命力,还有一个‘驱散目标增益效果’。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谈兴正浓,但乐语也打算让他流血流死,天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便惊讶问道:“你的疯狂算是你的增益状态?” “疯狂吗?对你们来说可能是吧。”绷带刺客声音开始飘忽起来,摸不准他的位置:“但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可以牺牲的呢?只要能获得力量,区区一点疯狂,我又为何要拒绝?” “力量?恕我直言,你的力量用在战场上更好,但如果当一个刺客……你是不及格的。” 凭借绷带刺客的自愈能力,给他一柄大剑,让他穿上疾刀靴,足以在战场上成为一个不下蓝炎的怪物,哪怕他没有登峰造极境,哪怕他无法控制情绪——永远不会倒下的巨剑屠夫,将令战争的天平为之倾斜。 然而绷带刺客笑了。 笑得很猖狂。 笑得很绝望。 “我是天际人。”他说道,“我从战场逃出来,你让我又逃回去?” 乐语和拜狱一怔。 如果说辉耀哪里是战场,除了边境以外,非天际区莫属——就算在天际区叛乱之前,那里也已经是乱糟糟的,革命军,占山王,地方豪强,朝廷部队……仅仅一个行政区,就将朝廷大军拖入泥潭,并且让逆光组织有四面开花的机会,足见天际区是多么凶狠的炼狱。 “所以你为了在炎京活下去,不惜变成这般模样,也要为你身后的主人卖命求荣?”拜狱忽然说道:“以你的能力,你去任何一个边境军——” “你知道天际区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知道那里的人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吗?你知道那里的孩子一睁眼就要面对什么吗?”绷带刺客低声咆哮道:“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炎京人就关心你们自己……” “但我知道,我知道要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乐语讥讽道:“为一个要屠杀你们人民的皇室效命?” “为一个最凶最恶的皇帝效命。”绷带刺客的声音逐渐变得高昂:“仁慈?善良?伟大?我们天际人从不相信那些!我们只需要一个最凶最恶的皇帝,辅助她踏平天下,杀尽宵小!利用我们没所谓,只要能杀出一个太平盛世,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我就甘愿做一条疯狗!” “如果你这么愿意杀,你辅助你们天际军阀推翻朝廷不就是了,毕竟是朝廷对你们不义在先。”乐语可没那么容易打动:“选择辅助皇室,你不过也是为了荣华富贵而背叛自己的家乡。” “我当然知道天际推翻朝廷是正义,我当然知道辅助朝廷镇压是背叛,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天际才混乱至今……”绷带刺客低沉说道:“但为了正义牺牲所有人,值得吗?” “要多少年的时间,天际才能统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推翻朝廷?只要天下还有想夺取皇权的野心家,天际区就永远不会得到和平。“ “但只要辅助一个最凶最恶的皇帝镇压天下,就能以最快速度让天际重回太平。让不该发生的战争结束,让不该流的血停下,让不该死的人活着……这就是我追随的正义。” 拜狱猛地问道:“万一只是又一个循环呢?你能保证新皇帝真的会善待天际?” “至少,她给了我们一个希望。哪怕是一丝光,也足以让我们这些飞蛾为之扑火,即使是燃烧自己来照亮黑暗……但你们这些上等人是不会懂的。” 绷带刺客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你们住在和平的地方,穿着风度翩翩的衣物,不用闻着尸臭,不用沾上血迹,谁不想过你们的生活!?但我不能,因为我活在那个战场上,我闭上眼睛就看见有人死去,看见他们的血,他们断裂的残躯,他们死不瞑目的脸,他们都是我认识的人,我的亲人,战友,同伴!” “你们根本不懂,连复仇的对象都没有,连赌命的理由都没有,是多么得……愤怒!” 他怎么还没死? 就在乐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拜狱忽然啪嚓一声点燃了火柴,往乐语的床上扔去。 倒不是他不想点火,只是他的火柴也只剩这一根,而乐语的卧室里连书都没有一本,没什么可燃物,而扔床上的话,就会…… 啪! 一只手抓灭了火柴。 在刹那间的火苗光线中,乐语和拜狱看见绷带刺客居然是完整的人形态——他的双手上下身都重新连接起来,断裂的接口处正在高速长出极其吓人肉芽缝合伤势,哪怕是惊鸿一瞥,也足以成为噩梦的珍贵素材。 净魂邪魔之剑……驱散疯狂……七情战法…… 淦! 乐语以为是他们拖延时间让绷带刺客流血流死,结果是绷带刺客拖延时间让自己重新进入疯狂状态,发动七情战法重新获得自愈特性! “如果你们没有拼命的理由,不如就死在我手上吧。” “你又疯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 ------------ 第298章 咆哮着死去 无相战法·试剑! 乐语人狠话不多,直接俯身压腰,右腿踏前,试剑一斩! 砰砰! 两声铳响,响起钢铁碰撞的声音——拜狱的子弹全部打在绷带刺客的头盔上。连腰斩都杀不死他,攻击其他位置已经没有意义,直接瞄准脑袋狂射! 铛! 净魂邪魔之剑凝滞在半空中,乐语的剑法终究不怎么样(完全没练过),仅仅是依靠琴乐阴少年时练过的剑术,再加上连光线都没有,掀不起一丝光爆波澜,居然被绷带刺客直接抓住了剑刃! 滋滋滋—— 他用力一按,五指直接烧穿了剑身! “净魂邪魔之剑,就这?剑鞘,就这?可真够好笑的呢!” 绷带刺客一边气人,一边右手猛地往后一拉,左手玄冥扑杀而来,乐语迫于无奈只能弃剑躲避。 啪! 他用力一甩,净魂邪魔之剑便飞向天花板。随着一声咆哮,他朝着乐语突进撕咬,黑暗仿佛被鼓动起来,一股尸山血海般的精神风暴扑面而来! 哪怕拜狱射了他两铳,也丝毫没能阻缓他的势头! 咬战法·宇咏荒咬! 乐语左手画圆抓向他的虎口,右手荒咬撕开他的胸膛! 论拼命,血管里流淌着冰霜的乐语也没怕过! 除了自己那一条,现在他可是已经拼掉三条命了! 滋滋滋—— 乐语确确实实抓住了虎口打中了胸膛,但他的手掌和拳头同时传来灼烧皮肤油脂的焦臭声,甚至感觉对方手腕和胸膛的触感有些滑腻,几乎要滑开了! “全身腐蚀!”乐语心里倒吸一口凉气——绷带刺客居然不仅仅能给自己的双手附加腐蚀之吻。 他甚至能给自己全身附加腐蚀效果! 乐语下意识就想收手改变进攻策略,然而他能打到绷带刺客,也代表绷带刺客能打到他! 咚! 破甲腐蚀拳头重重烙进他的胸膛,乐语咳出一口鲜血,洒到黑暗中绷带刺客的脸庞上,响起蒸发般的声音。 在他对面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盛载无尽愤怒的战争机器。 乐语忽然意识到,他的腐蚀和自愈,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奇迹。 究竟是经历过多大的绝望,才会祈祷这样的奇迹? 砰! 乐语猛地被拜狱拉到后面,然后他连发三铳,第一铳喉咙,第二铳嘴巴,第三铳鼻子! 他已经完全掌握绷带刺客的身高了! 哪怕没有射中脑袋,但头部被射了三铳还是对绷带刺客造成极大的重创。随着一声‘咚’响,他重重倒在地上,发出宛如野兽般的嘶吼! “压制他!”拜狱一边说一边换子弹,乐语朝旁边摸索,摸到一张椅子直接往前砸下去,压在椅子上来避免人传人接触! 然而椅子碰到他的身体就仿佛落入沼泽里快速下沉,乐语意识到这是椅子也被他腐蚀烂了。 我卧室的地砖该不会已经烂透了吧,要是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是不是光靠躺着就能腐蚀到地心去……乐语还在思考怎么避免接触,毕竟他的双手都快烂了,但绷带刺客已经恢复过来,怒吼着拨开椅子抓向他! 就在这时候,乐语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抱拳,猛地往下一砸! 震战法·葵花三连击! 乐语的拳头重重砸在绷带刺客的头盔上,然而这等软弱的攻击根本无法阻止他狂花病叶般的擒咬,所以乐语还有一招后手! 他认为很扯淡,但或许有一定成功率的后手! 他抓住绷带刺客的头盔,头盔锁得很牢固,仿佛是用了榫卯结构固定在绷带刺客的脑袋上,完全脱不下来。 然后—— 乐语猛地用脑袋撞过去! 无相战法·共情,立意取自……七情战法! 七情战法没有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的区别,而这招精髓奥义也继承了七情战法的特点——你完全不知道怎么用。 简单来说,这招是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影响目标的精神力,通过情绪混淆来达到晕眩、劝化、魅惑等诸多效果。 共情有很多实现方式,但最直接就是头撞头——因为这样精神力的距离最近! 听起来非常扯谈,但乐语也不是没用过。 在情深意浓时,他忽然突发奇想跟青岚体验一下这一招。 效果倒是有,双方的体验都非常不错,表示下次还要。但他不确定到底是共情的效果,还是其他因素的影响。 咚! 随着一声闷响,乐语忽然感觉一股狂乱的思绪撞入自己的脑海,整个脑海只有红与白,血般的鲜红,骨般的雪白,孤独般的鲜红,沉默般的雪白,神经般的鲜红,经络般的雪白,宛如憎恨腐烂般的鲜红,如同悲伤消融般的雪白,仿佛背负着千万具尸体的鲜红,似乎遗弃在苍茫冰原上的雪白……但这些感觉瞬间就被他的冰血清理得一干二净。爱看书吧 而绷带刺客却是陷入了茫然的晕眩之中,再次倒下。 砰! 终于换好子弹的拜狱直接一铳过去,但依然被绷带刺客的头盔弹开。他蹲在旁边,铳口划动,试图找到绷带刺客的下巴然后一铳射穿脑袋! 啪! 拜狱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手被绷带刺客抓住了!乐语连忙找东西砸,然而他的卧室已经被腐蚀得近乎空无一物了! “我很羡慕你,”绷带刺客的声音忽然又平静下来:“虽然你的梦想令人发笑,但正是这种会令人嘲笑的梦想,才有实现的价值,哪怕跌倒了姿势也很豪迈。” 乐语一怔。 “但我们这种人,注定都是不能平静走进坟墓,只能咆哮着……死去!” 在他吼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像是即将泄洪的水坝,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音! 轰! 乐语下意识就向后倒下,避开飞溅的血海飞花。黑暗中,他感觉到那个盛载着无数愤怒的灵魂悄然消散,但空气中弥漫的悲伤没有消散,反而越加沉重。 他意识到什么,试探性问道:“拜狱?” 没有回应,只有急促的喘气声,乐语马上站起来:“我去找医官过来——” “等等。” “你受伤多重了?我抱你到外面做紧急处理——” “不用了,我感觉不到我的下半身……右半身也没感觉……我有颗眼珠子掉下来了。真奇怪,这就是回光返照吗?我居然觉得也不是很痛。你过来。” 乐语摸索着走到他身边,伸手一摸,顿时沉默下来。 “烟……算了,没火。圣剑辉耀未必要二十年才能重新认主。” “啊?” “存在某种方法,可以让空悬的圣剑辉耀直接认主,哪怕没有经过二十年的蕴养。我不知道方法,这是秦孝告诉我的,秦孝他也没那么乖,他也在觊觎圣剑辉耀,他临死前将这个情报告诉我,我本来是等你做决定再告诉你但显然来不及了,就这样……我可不想做戏剧里那种没说完情报就死掉的无用前辈啊。” “我记住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没有了,接下来的事你就自己判断吧……” 乐语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假如他没有冰血体质,那他现在的心情能不能让他越过七情战法的门槛,获得一个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迹? “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秦孝最喜欢的那个……” 乐语一怔,旋即用自信语气说道:“我只相信,天意,难违。” “对,对,就是这个哈哈哈哈,天意难违哈哈哈哈,好人有好报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真的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我记得他死得时候,也是一脸笑容走上刑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去娶新娘子呢,我当时也笑惨了。” “最好笑的是,我居然也做了一个蠢人,哈哈哈。” “哈哈……” “哈……” …… …… 琴悦诗拿着灯笼往铳声响起的地方走,她白天练的太累了,洗漱完一碰枕头就睡着,灯灭的时候她都没醒,直到响起铳声她才惊醒过来。 月亮被云层遮蔽,整个琴府都一片漆黑,下人们都不敢乱动,琴悦诗也只能靠灯笼来照路。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走廊上出现斑斑血迹,顿时脚步一滞,缓缓往前走。 很快,她看见一个坐在血泊中的人,顿时扔掉灯笼扑上去:“二哥!你怎么了?我这就喊医官来,你醒醒别睡过去啊!” “我没事。”琴月阳推开三妹,继续平缓呼吸:“这些不是我的血,你赶紧去诗家,让诗家派人过来。” 琴悦诗一边点头,一边观察四周,很快便看见岔道里躺着好几具尸体,但都是仆人的尸体。附近有很多灰黑色碎片,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雾气,便问道:“二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杀了他们。” “看得出来,然后呢?” “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琴悦诗皱眉:“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我灯笼自己烧起来了,不敢乱走,所以坐在这里等人来。”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琴悦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这样,没了?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像是会知道什么的人吗?”琴月阳站起来:“我去找兄长问问,你快去诗家。” “但是——” “滚。” 琴悦诗怔住了,琴月阳揉了揉太阳穴,摇摇头:“我是说快点,不过诗家也该派人看看情况,你去门口说不定能遇见他们。“ “哦,哦哦。”琴悦诗唯唯诺诺地转头,慌忙拿起灯笼快步离开,仿佛后面站着什么洪水猛兽。 刚才二哥的眼神,陌生得让她害怕,但又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熟悉。 就像是……在梦里见过似的。 ------------ 第299章 隐忍,忍不了了! “死得可真难看。”衔蝉尘尘蹲着说道。 下午的阳光照入前厅,如同金色的旗帜铺在拜狱尸体上。他的尸体被包裹在尸袋里,仅仅露出脑袋,但也足够吓人:一半是正常血肉的脸庞,一半却是腐蚀成苍苍白骨的脑袋,生与死的恐怖反差刺激着所有目击者的眼球。 就连统计司干员在第一眼的猎奇感过后,油然而生的恐惧让他们移开了视线,仿佛害怕拜狱跳起来亲吻他们似的。 唯独衔蝉尘尘还拉开尸袋,瞅两眼拜狱那几乎化成水的身体,一边看一边啧啧说道:“前几天遇见他就感觉他满腹心事,还以为他是不是遇上麻烦事,结果你看,这人不就没了吗?所以说凡事都要往好处想,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旁边猛地忽然有人评价道:“这个笑话不好笑,而且大家觉得你开死人玩笑特别不礼貌。” “你这个抱猫的,你懂什么叫笑话吗?!”衔蝉尘尘骂道:“你知道笑话最重要的是急智和及时吗?你这么厉害你来说一个活跃一下气氛啊!” 站在衔蝉尘尘后面抱着猫的统计司女子说道:“督察,你刚才动作太大,好像碰到尸水了。” “擦?擦擦擦!?”衔蝉尘尘像是受惊的猫咪猛地跳后一步,直接抖出手帕左擦擦右擦擦,直到听到其他人隐隐约约的笑声,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好笑吗?” 干员们噤若寒蝉,抱猫女子走到衔蝉尘尘面前,隔断了他对干员们的‘毁灭视线’,吩咐道:“你们去调查一下周围,找出刺客的入侵路线。” “是!” 等干员们全部离开前厅,衔蝉尘尘脸色阴沉地看向抱猫女子:“照夜白,别以为有司长撑腰,你就可以对我不敬……你蹲下来干嘛?” “你不是说不能对你不敬吗?我感觉让督察抬头看着我说话,实在是太不礼貌了,所以我显然是应该要蹲下来,免得督察你脖子累。” 照夜白眨眨眼睛说道,她怀里的肥橘猫也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呜喵,似乎是赞同。 “好,好。”衔蝉尘尘怒极反笑:“我暂时是奈何不了你,我不管司长是派你监视我还是约束我,但你最好祈祷自己能一直被司长庇护,不然——” “谢司长只是派我来协助寒蝉行走,”照夜白耸耸肩:“没有监视,没有约束,我只是来帮你忙的,你让我抱猫我就抱猫了,你还想我怎么样?肥肥,你说他到底想怎么样啊?” 照夜白拍了拍肥橘的屁屁,肥橘顿时尾巴都绷直了,眼睛眯着露出惬意的微笑。 “是吗?”衔蝉尘尘冷笑道:“我不信。” 在陷害琴乐阴不成后,衔蝉尘尘也付出不菲的代价——他认为这是陷害未遂的惩罚,要是陷害成功可能就是奖励了——除了禁止再对礼卫出手外,司长还给他派了一个副手。 毕竟衔蝉尘尘想搞事几乎都得借助统计司的力量,有了副手作为钳制,衔蝉尘尘要是还想陷害他人,副手可以直接让他‘陷害中止’,而不至于走到‘陷害未遂’这么丢人的地步。 而衔蝉尘尘的态度也很直接,他从不给照夜白任何工作,只让她抱猫,恰好肥橘越来越大他有点抱不动了。 想分权?想监视我?没门! 对于衔蝉尘尘这宛如熊孩子的态度,照夜白也没有脾气,主动问道:“我要不要出去一下,让你跟死者独处?” “为什么?” “我看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朋友说,我这个外人在这里可能会影响你的情绪宣泄……” “朋友?”衔蝉尘尘挑了挑眉,讥笑道:“我们四卫之间,还有朋友可言?” 照夜白没有跟他争论朋友的定义,说道:“但你一向对死人完全不在乎,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唯独这具尸体你看了好一会……” “你认识我多久,就敢说了解我,揣测我,判断我?!”衔蝉尘尘嘲弄道:“你以为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凭你头发长?就凭你长得高?” “我认识你十五天,上班时间是十小时,那就是一百五十小时,期间一同吃了八次午饭。按照我的经验,有这么多时间相处应该足以成为朋友了……” “你的经验?跟闺蜜的经验吗?跟同学的经验吗?”衔蝉尘尘冷声道:“我是上司你是下属,给我分清尊卑上下,不许顶嘴,懂了吗!?” “是,督察。”照夜白乖巧说道:“那督察你为什么看这具尸体看这么久?是因为他终于比你矮了吗?” 衔蝉尘尘倒吸一口凉气,左手死死按住了右手。 照夜白一脸天真说出这种诛心之言,简直令他的五脏六腑盛火焚燃。这几年来,已经很少人敢用如此精妙的话术羞辱他——他简直恨不得马上给照夜白做身高手术,让她以后再也不用蹲下来也能跟他平视说话! 隐忍! 他深呼吸几口气平缓心情,转头看向拜狱,忽然冷笑道:“你说的倒也不错。” “啊?” “他以前曾经跟我建议,让我穿高跷来增高,我以为他是挤兑我,跟他打过一场。后来他给我建议了几家皮革靴店铺,我才意识到他走的是经营路线。” “经营路线?” “以前曾经流行一时的路线……四卫里大多数人都是实战路线,需要完成什么任务,就戴上对应的面具,用最快最狠的手段来获得结果。但是在十几年前,四卫流行过‘经营身份’的战略,做好事,交好友,编织关系网,彼此间交流情报……” “听起来不是挺好的吗?” “因为大家发现还是杀人来得爽快,”衔蝉尘尘不怀好意地盯着照夜白:“直接威逼利诱就能拷问出情报,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那些讨厌的人呢?” “督察你别这么说,”照夜白摇摇头:“我没委屈自己。” 衔蝉尘尘右手按住左手腕,左手按住右手腕。 隐忍! 照夜白问道:“所以说,拜狱先生是经营路线的行走?说起来,我好像听说过皇家学院的拜狱先生是一位德艺双馨的老教师……” “算是吧,不过他这些年也没什么成绩,礼卫也就这点格局了……”衔蝉尘尘哼了一声:“所以他才死的这么难看。” “这两者听上去没什么因果关系吧?” “在他想要走好人路线的时候,就已经沉溺在善良的幻想里,失去警惕,失去野性,失去杀意,失去所有……哼,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如果朝廷上多一点这种人,我们统计司早就接管朝廷了。” 照夜白想了想,说道:“所以督察你是因为拜狱先生的死亡而感到一丝惋惜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嘲讽他的善良吗?” 衔蝉尘尘瞪大眼睛想说些什么,但感觉说了也没用,所以还是不说了。 “两位。” 门口传来声音,他们看见一位黑十字白外套的青年在外面抱拳说道:“琴少主和诗少主正在等候你们。” “带路吧。”衔蝉尘尘昂头说道:“你是琴乐阴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兄长,我名为琴月阳。” “哼,你比他懂点礼貌。” “兄长也很有礼貌的。”琴月阳礼貌笑道。 礼貌?呵。 这次拜狱死得老惨了,琴乐阴也受了重伤,衔蝉尘尘已经想好怎么羞辱琴乐阴了。 是,他是不允许对琴乐阴动手,但如果琴乐阴先一步对他出手,他还手总有理由了吧?到时候还手‘不小心’打断了琴乐阴的五肢,也很合情合理吧? 一行人来到后方正厅,衔蝉尘尘一进门,便看见浑身包着绷带的琴乐阴慵懒地躺在长椅上,朝他招招手: “嘿狸奴,大半个月不见,过来让哥哥摸摸头,看看有没有长高。” 衔蝉尘尘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硬了,拳头又硬了! 隐忍……忍不了了! ------------ 第300章 礼卫直属行走 咚! 就在衔蝉尘尘腾空疾刺的瞬间,诗怀风,照夜白,琴月阳都动起来了! 诗怀风双腿一蹬,腰部发力,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腾空而起,伸手拦住衔蝉尘尘;照夜白将肥橘猫抛起来,快步突进伸手从后面抱住衔蝉尘尘;琴月阳掏出打火机又收回去,伸手接住掉落下来的橘猫。 “呜喵!” 就在肥橘猫发出一声惊魂未定的叫声时,空中三人都落下来。 被拦住的衔蝉尘尘一脸怨毒地盯着乐语,乐语慢条斯理地从果盘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嘴巴,笑道:“许久未见,狸奴还是这么热情啊。” “你也配这样喊我?” “怎么?女孩子喊得,我喊不得?”乐语挑挑眉:“还是说你要我穿上泳衣躺在泳池里才能这样喊你?” 他就在现场! 虽然早就预料到琴乐阴那次是被诸宫庇护,但他居然就在现场看着自己跟诸宫撒娇卖萌,这个事实几乎让衔蝉尘尘的怒火烧穿肚皮:“琴乐阴——”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不要让我再遇见你’,现在我们重逢了,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乐语勾勾手指:“还是说,你的宣言就跟小孩子放屁一样,大家听听笑笑就过去了?又或者这是一句撒娇,真正意思是‘求求琴乐阴大哥哥陪我玩’?” “琴乐阴!” 照夜白大声说道:“我们是奉司长命令而来,请你对我们尊重点!” “红乐!”诗怀风也着急地看着乐语,他是典型的商人,像战斗这种风险远大于收益的事他是最不愿意干了。 “那就看狸奴愿不愿意尊重我了。”乐语微笑道:“我看他上门时额头几乎写着‘我要找茬’几个大字,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不然……” “等他说出什么侮辱死者的话,那我可不就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了。” “你威胁我?” “这是来自大哥哥的劝告。” 衔蝉尘尘冷笑道:“就凭现在只能躺着的你?” “你大可试试。”乐语撑着脸庞笑道:“跟小孩子不一样,真男人想要硬起来的时候,随时都能硬的。” 啪! 诗怀风一拍手,大声说道:“衔蝉督察,你们来不是为了吵架吧?红乐,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就当做给我个面子,别吵了行不行?月阳,关门顺便招呼一下外面的干员。” 一直在撸猫看戏的琴月阳点点头,把猫放下来便转身离去,离开之前点燃了室内的蜡烛。 衔蝉尘尘绷紧身子似乎还不肯罢休,照夜白低头在他耳边说道:“谢司长在看着你。” 衔蝉尘尘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还说你不是来约束我的?” “这不叫约束,这叫真诚的提醒。”照夜白无奈道:“但你不是来打架的。”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我们义卫更愿意走实战路线了吧,”衔蝉尘尘甩开她的手,走到一边坐上去:“跟讨厌的人呼吸同样的空气,实在太令人不爽了。” “是吗?”乐语笑道:“跟你不一样,我的心情可是好得很。或者说,我就没有心情差的时候。” 衔蝉尘尘马上讥笑道:“哪怕拜狱死了?也对,你跟他又不熟,你有什么理由为他哀悼呢?” “我跟他确实不熟,我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感到悲伤。”乐语又捻起一颗葡萄:“跟烟花一样,他亮过,盛开过,死得其所,了无遗憾,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他哀悼?” “我只有资格为自己愤怒,比方说,狠狠踢一下某个不懂礼貌的小屁孩,你说是吧狸奴?” 乐语打了个响指:“我现在无法判断自己会不会生气,所以我建议你最好说话小心点,现在你的分数是负一分,衔蝉督察。”读书祠 两人对视良久,照夜白和诗怀风对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你在怪我,是吧?”衔蝉尘尘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不是我逼得你禁足半月无法离开自己家,那拜狱就不会在夜晚上门拜访你;如果他夜晚没有出去,今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在怨恨我,同时也在怨恨自己的无能,是吧?” 该不会真要打起来吧……诗怀风朝怀里摸索手铳,趴在地上睡觉的肥橘警惕地爬起来,蜡烛的火苗摇曳晃动。 “哎?原来还能这样想的吗?好,我已经在狸奴的本子里添加一笔了,等你以后被我关在地下室里的时候我会跟你算账的。”乐语慵懒说道:“现在,是不是该介绍你后面那位忍着天大委屈跟在你后面的可爱少女呢?” 衔蝉尘尘冷声道:“一个抱猫的门徒,不值一提。” “照夜白,统计司执行队干员,负责护卫衔蝉督察的安全。”照夜白微笑道:“同时也是义卫门徒‘相照’,称呼我为小照、夜白都可。” “我还以为义卫都是衔蝉督察这种浑身‘王霸之气’的人呢,没想到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与狗还大……”乐语叹息一声,在衔蝉尘尘发飙之前问道:“那么,你们是来告诉我袭击者情报的吗?” “不知道。” “啊?” “不知道。”衔蝉尘尘脸色阴沉:“根据你的描述,统计司找不到对应的‘绷带武者’记录。而且,炎京里也不会有人明面上跟天际人勾结——现在天际区人人喊打,跟天际人接触简直是自绝于朝廷。” 乐语咬破葡萄,低声说道:“所以说,是有人违背政治正确勾结天际人了?” “政治正确?”虽然是第一次听这个词,但衔蝉尘尘很快就明白其中意思:“可以这么说。而且对方应该派了至少两个人来追杀剑鞘,不然无法解释灯盏为什么一瞬间破灭,但不知为何只有一个人出手……而动手的绷带武者也死无全尸,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根本无法调查。” “不过,对方居然连越过七情劫的武者都派出来当刺客,足见他们选定的剑鞘有多强。” 衔蝉尘尘微微挑眉,冷笑道:“你现在的伤势,还能当剑鞘吗?就算你当逃兵,也不会有人怪你,义卫可以帮你擦屁股……” “我又不是小屁孩,不用别人擦屁股。”乐语笑了一声,句句戳中衔蝉尘尘的要害,“那你们来干嘛?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衔蝉尘尘微微有些愕然:“你不知道?你没收到信息?” 乐语一怔:“信息?什么信息?” 衔蝉尘尘很快就明白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但又很快阴沉起来。 他高兴,是因为他发现了琴乐阴的破绽。 他失落,是因为他不仅没法利用,还得弥补琴乐阴的破绽。 “拜狱的奈瑟之心。”他硬邦邦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这几个字跳起来打了他一拳似的。 乐语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掏出拜狱的奈瑟之心——因为绷带刺客的自爆过于突然,而且他们之前以为胜算在握,因此拜狱也没有试图激活奈瑟之心复制品——然后用精神力激活上面的深蓝菱形宝石。 奈瑟之心复制品产生一阵轻微的震动,乐语顿时感觉自己跟奈瑟之心建立了一道似有若无的连接,数道信息沿着精神力传递到他的脑海里。 「信息:与义卫合作,商议榜单事务」 「附件:留言传讯方法」 「所属:红乐」 “死一个人,空一个位置。”衔蝉尘尘笑道:“成为礼卫直属行走,可以跟钧座通讯的感觉如何?心情是不是更好了?” 乐语直接抄起一颗葡萄,做出要砸过去的姿态,但下一秒又放入自己嘴中,令紧绷身子的衔蝉尘尘愣了一下。 然后他瞬间拿起一个东西砸过去,衔蝉尘尘下意识直接拍飞,发现手黏糊得很,仔细一看被拍飞的东西是一块芒果核,外面的果肉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 乐语:“我舔过的。” 衔蝉尘尘看了看自己碰到芒果核的黏糊糊手掌,身体颤栗不止,咬牙切齿地崩出几个字—— “我今天就要他死,司长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 第301章 威胁 乐语曾经想过辉耀四卫的钧座是何等模样:苍老的老者,阴沉的中年人,心怀天下苍生的朝廷大臣,默默无闻的藏书馆管理员……他们执掌辉耀影子里最阴暗的情报机构,参与过无数历史事件,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闻,简直是后世地摊文必定提及的神秘组织。 放在前世,应该可以跟‘骷髅会’、‘共济会’、‘罗斯柴尔德家族’一较高下。 他曾想象过与礼卫钧座相见时是何等场面:月黑风高杀人夜,钧座夜半虚前席,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总而言之,那一定是将遇良才棋逢敌手,历史车轮滚滚前进的画面。 乐语认为自己与钧座相见是迟早的事,毕竟他都当剑鞘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新皇的亲信奸臣,这种资历还不值得组织BOSS多多跪舔? 虽然说辉耀四卫的体系是一对一单人辅导,互相之间不知道大家的身份,宛如在炎京里玩狼人杀,但作为权力顶端的钧座,总得要跟核心下属有所联系,不然怎么安排学习强国之类的任务? 这个世界又没有微信或者千里传音。 因此在知道直属行走这个职位,乐语还以为这是一个能得知钧座真实身份的机会,心想着要不要顺手将钧座真实身份卖给白夜——除了是想日行一善外,乐语不得不承认衔蝉尘尘说得对,死一个人多一个位置嘛,说不定他也能趁机成为新钧座呢? 到时候就能超额完成任务,复刻荆正威在玄烛郡的操作,在辉耀四卫与白夜里应外合,半年之内颠覆朝廷,三年之内立宪改制,五年之后急流勇退回东阳退休给青岚画眉……别的不说,造自己反这个操作,乐语还是略有心得的。 他是万万没想到,辉耀四卫居然能超越时代地,创造出远距离信息交流软件。 虽然可能只能在炎京内使用。 虽然可能无法即时通信。 虽然可能只提供一对一通讯服务。 但对于辉耀四卫这种崽种组织而言,奈瑟之心复制品这个隐蔽、远距离、并且可重复认主的通讯能力,恐怕比它的特效更有意义。 情报传递的及时性、隐蔽性,在任何时代都意义非凡。比方说如果乐语和青岚分别有一个奈瑟之心,当乐语被琴乐阴拦路打劫的时候,乐语就可以喊一百多个大汉过来给琴乐阴一点颜色瞧瞧…… 拜狱在遇见绷带刺客的时候,恐怕就已经通知钧座快快护驾,但绷带刺客实在太快了,钧座派来的统计司只能起洗地的作用。 奈瑟之心肯定没有这个通讯功能,多半是辉耀四卫在制造复制品的时候,添加了一点特效,令复制品之间可以互相联系,而这个秘密就成为钧座在不出面的情况下也能控制下属的手段。 科学无国界,技术应该为全人类服务,乐语已经打算想办法找钧座借(劫)几个奈瑟之心研究,求(囚)钧座说出通讯的秘密,组建他的辉耀电信移动联通帝国! 怪不得辉耀四卫如此隐蔽,乐语听闻过刺客组织首领是美少女,也听闻过白夜首领是辉耀皇子亲自造反,但从未听闻辉耀四卫的钧座情报——甚至就连钧座这个词,外人也无法得知。 钧座天天用奈瑟之心跟下属网聊,下属哪可能知道对面的钧座是抠脚大汉还是萝莉少女嘛! 而且奈瑟之心复制品还能切换主人,乐语感觉这哪里是给成员发一个复制品,明明是给每一个复制品发一个工具人。 重要的是人?不,是生产资料! 把玩了奈瑟之心复制品好一会,乐语终于有闲心抬起头——此时衔蝉尘尘抱着猫坐在椅子上,像是浑身炸毛的猫一样瞪着乐语,肥橘猫撒娇卖萌地露出肚皮让他揉,看得出它很明白如何给铲屎官一点舔狗。 “擦过手了?冷静下来了?”乐语说道:“可以谈工作了吗?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照夜白连忙抱住衔蝉尘尘的脑袋,诗怀风唉声叹气,但衔蝉尘尘倒没乱动,只是一脸恶毒地盯着乐语:“我刚才知道,你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看得出来,你是一位铁血孤儿,所以敢肆无忌惮用血亲来威胁我,毕竟你从来没被人爱过。”乐语悠悠说道:“我除了保证会将你关在地下室弹弟弟弹到死,我还能怎样威胁你?威胁不了。” “虽然他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就那样,但很显然你会认为这是我在掩饰;我也可以说我可以随时通知钧座来处罚你,但如果你动手的话,显然不会让我抓到尾巴;更重要是,我一般将我得罪狠的赶尽杀绝,但你显然有底气在我面前装逼……” “归根究底,他们太弱了,而我也没强大到足以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护他们。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你在期待我的无能狂怒?又或者在我心里种下一根不安的刺?那恐怕让你失望了。” “尽管放马过来,就让我看看狸奴你的手段,看看你是否能承受我的报复。但琴家三兄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你还会有惊喜。” 衔蝉尘尘还想说什么,但此时照夜白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谢司长在看着你。”她一字一顿说道:“你越界了。” 在已知情况下陷害四卫已经是过错,威胁家人更不必多提。衔蝉尘尘是义卫不可或缺的成员,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任意妄为。 衔蝉尘尘冷笑道:“越就越了,我现在啥都还没做,难道司长还会——” 就在此时,乐语和衔蝉尘尘同时身体一颤,然后乐语露出微笑,衔蝉尘尘则是一脸愤怒。 “这是你的提议!?” “哎呀,我也不知道钧座真的会接纳我的建议嘛,钧座真是太好了,此生无悔四卫人,来世愿生辉耀国……” “琴!乐!阴!” “快快过来,作为惩罚而言,我的要求实在是太轻了。” 乐语拍着大腿招呼衔蝉尘尘过来,衔蝉尘尘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都站不起来了。诗怀风和照夜白迷茫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然而他们只要看见乐语奈瑟之心的通信记录,就会知道这奇怪一幕发生的缘由: 「红乐:义卫行走衔蝉尘尘威胁我……作为道歉,我希望他过来让我摸下脑袋。」 「钧座:准。」 天知道义卫钧座和礼卫钧座为什么能这么快商量好,又或许这个惩罚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所以就随口答应下来。反正,衔蝉尘尘最后还是一步步走到乐语面前,不情不愿又满脸委屈,活像是被喊去老师办公室的孩子。 乐语笑道:“狸奴乖,摘下帽子,不然手感不好。” 衔蝉尘尘气得脸都变成小苹果了,但他终究还是摘下帽子,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 “小狸奴,白又白,两只耳朵拎起来,”乐语一边揉他的脑袋,一边伸手捏他的小脸,哼着曲儿: “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衔蝉尘尘浑身一震。 他娇嫩的脖子,被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 “我只需要轻轻一捏,你就死了。”乐语低着头在他耳边说道:“谢司长也好,钧座也好,谁都救不了你。” 衔蝉尘尘瞪大眼睛,他刚要说话,就被乐语猛地一握脖子,一口气喘不上来,所有话都吞回肚子里。 乐语酒红色的长发垂下,遮蔽了外界的视线,制造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对视的秘密环境。 衔蝉尘尘看到的,是一双无悲,无喜,无怒,无恨的眼睛,宛如一汪冰湖,终年结冰,从不融化。 “我不知道你这张可爱小孩子的人皮下面炖着怎样的心情,我也没兴趣知道你受过多少苦难。那些与我无关。”乐语轻声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一般都是将仇人赶尽杀绝,所以我从来没有仇人。” “如果非要有,那我希望是聪明的,知情识趣的,拥有挑战价值的对手。至少,他要知道什么叫‘畏惧’。” “你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以为我会让你犯第二个错误。” “这次,我找钧座打小报告,获得了一个可以捏住你脖子的机会。至于我还需不需要找下一次机会,就看你说的第一句话,符不符合我的美学了。”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的最后遗言是‘你杀了我你也会死’这类无聊又愚蠢的话。” 乐语稍微松开捏住衔蝉尘尘的手,让他能透气说话。 狸奴喘了几口气,紧紧盯着乐语,说道: “你是我的劫。“ 乐语微微挑眉:“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如果你在寻剑争位里输了,那踏出学院那天就是你的死期;如果你在寻剑争位里死了,我会刨你的坟将你骨灰都给扬了;如果你赢了,那我就会消失。” “明智的决断。” “你是真的不为拜狱的死亡而哀伤,你也真的不重视你的弟弟妹妹。与其说你想保护他们,还不如说你只是想拿我来爽一下——你只是在寻找一个正当理由来宣泄自己的疯狂。你跟我一样,都只是恰好披着一张好皮囊罢了。” 乐语微笑道:“是吗?但我不正是为了他们而威胁你吗?” “寻找理由去欺压别人,这种事我做的比你多多了。”衔蝉尘尘冷声说道:“别人笑我,我真的愤怒吗?如果连这都愤怒,我早就活在怒火里跨越七情劫了。比起愤怒,借着冠名堂皇的理由欺压别人才是我的快乐源泉。” “你也一样,琴乐阴。你只是找机会表现你的宁折不弯,你的嫉恶如仇,你的骨气,你的骄傲……欺负你的,十倍奉还;威胁你的,先下手为强。” “但你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亲人。我不怀疑你这条疯狗会拧断我的脖子,哪怕结果是你们三兄妹都要被义卫追杀到天涯海角……在这个人人都得委曲求全的世界里,唯独你能挺直腰背活着,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优越感?” 乐语微微挑眉。 冰血体质的副作用不少,比如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气,比如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他不得不承认,在欺压衔蝉尘尘的时候,他确实有几分愉悦感。 他的确没有因为衔蝉尘尘威胁他而愤怒,愤怒这种负面情绪早就直接从他体内移除了。就像玩游戏一样,他感觉自己的怒气槽满了,所以就放个大给衔蝉尘尘一点颜色瞧瞧。 如果真要保护琴家兄妹,他的正确方法应该是稳住衔蝉尘尘,然后找机会将他给暗杀了,那才是一劳永逸。 但衔蝉尘尘不知道,他的「死而替生」足以保证他在杀人之后,只要主动献身成仁,死替一个义卫行走,就能保护琴月阳和琴悦诗。 所以,乐语并没有选错,而是他无论怎么选,都是正确的选择。 他只是选了自己最爽的那一条。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死而替生」可不是装猪的工具,而是打脸的底气! “说完了吗?要交卷了吗?”乐语轻声说道:“那我要打分了哦。” 狸奴冷笑道:“你不是怕我对你家人下手吗?好,你妹妹要入学皇家学院,我胆子再大也不会向辉耀门生下手;在你参加寻剑争位后,代表你负责榜单事务的,除了诗怀风,你弟弟也可以参与其中。” “我这里还有一个义卫门徒的名额,我可以直接推荐你弟弟。成了同卫门徒,再加上负责榜单事务,我也绝不可能对他动手,就不知道你敢不敢了。” “听起来不错。”乐语笑道:“如果琴月阳能马上获得一枚新的奈瑟之心,可以加很多分哦~” 衔蝉尘尘闭眼想了十几秒,说道:“一个月内。” “不错,真不错,没想到你人虽小但资源是真不少。”乐语笑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从我劫生心中开始,你我之间就绝无调和的可能,要么是你死在炎京,要么是我离开炎京。”狸奴冷静说道:“我只答应不伤害你家人,但你若是在寻剑争位里失败,你想过自己的下场了吗?” “我保证,我想过的下场,比你想的要精彩得多。”乐语捏了捏狸奴的笑脸,他也没有反抗,似乎是打算在未来一次过算账。 “而且我认为有第三个选项,比方说你被我关在地下室里……” “你大可试试。” “我会的。” 乐语抬起头,看了一眼另外两位紧张的门徒,笑道:“我只是跟衔蝉督察聊了一下人生,现在已经和好如初了。” 如初? 你们还有什么初可以如? 两位门徒心里不停吐槽,乐语则是低下头朝衔蝉尘尘伸出手:“作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表示,握个手吧。” 衔蝉尘尘别过头:“我从不跟疯狗握手。” 乐语直接抓住他的手握起来:“我恰好相反。” ------------ 第302章 通缉太监作者 在两位行走互相发出死亡宣告后,大厅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家开始其乐融融地讨论工作。 “说起来,为什么需要你们义卫来和我们合作?”乐语问道:“还是说这种四卫之间的合作很常见吗?” 衔蝉尘尘坐在一边rua肥橘猫,他在合作中的作用显然是作为吉祥物来鼓舞团队氛围,又或者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获得这次合作的主动权,因此干脆让秘书干活。 说到秘书,乐语看了看阳光清爽的忠犬诗怀风,感觉不太行;他想了想自己那个人狠话不多的工具人弟弟,感觉也不太行。 主要是性别不太对。 在习惯了有青岚当秘书后,乐语总感觉如果男人当秘书就好像多了点什么,这就是由奢入俭难吗? 之前还没什么,但是看见衔蝉尘尘居然有个负责抱猫的漂亮少女当下属,乐语一下子就不平衡了。毕竟都是当工具人用,乐语当然也想有个好看的工具人啊,就像玩家玩游戏都会捏一个线条优美的异性角色,哪怕只能看背影,也好歹是能让自己赏心悦目的背影啊! 幸好乐语在脸上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羡慕,不然狸奴这货肯定会坐在少女怀里撸猫,用宛如海贼王桃之助的眼神挑衅自己,那到时候冰血体质怕不是都无法镇压乐语那股烧穿肚皮的怒火。 不过乐语也就是想想,真要换一个美女秘书他是第一个反对的——万一被青岚发现怕不是当天就杀到炎京收缴乐语的作案工具。 照夜白螓首轻抬:“以前四卫之间也很少合作,不过近些年在义卫接掌统计司后,合作就比以前多了一些,毕竟统计司这块招牌很好用。而榜单事宜事关重大,必然需要一个朝廷组织为其站台才能证明它的公信力,统计司是四卫里最好的选择。” “其实就是来背锅的。”衔蝉尘尘挠着肥橘猫下巴,冷笑道:“不过我们债多不愁,而且只要不推出炎京的榜单,难道外区的人还敢来咬我们?” 乐语点点头,至于义卫为什么非要派衔蝉尘尘跟他有宿怨的督察来合作,他就不问了——不外乎‘制衡’二字。 而且榜单是礼卫第一个提出负责的,义卫只是协助者,相当于喝汤的。但衔蝉尘尘如果能压制住乐语取得榜单的主动权,到时候主客地位交换,谁吃肉谁喝汤就难说了。 “所以说,我们还能调用统计司的情报资源?”乐语坐起来,拿起冰镇蜜糖五花茶喝了一口:“就算没有情报资源,至少可以委托各区统计司将我们的榜单散播出去吧?” 照夜白点点头:“统计司互相独立,没有统属关系,但宣传榜单此事对统计司并无坏处,而且还能加强统计司的声望,他们应该会愿意。” “看来统计司真的能帮到我们不少,那就别说我不给你们义卫面子。”乐语伸手招呼道:“你们义卫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听听,是想要在榜单上有一席之地,还是想推出一个有益于你们的榜单?比方说‘最可爱的少年少女榜’?” 衔蝉尘尘想发作,但乐语这句话并无特指,他发作反倒显得他不打自招,只好低头揉搓肥橘猫的耳朵。 照夜白伸出三根手指:“谢司长有三点建议。” “第一,绝对不意气用事。毕竟这个榜单是炎京统计司发行,谢司长很在乎统计司的声誉——是的,虽然我们统计司杀人放火抄家灭族,但我们从未违背诺言或者散播谣言。” “第二,推出一个罪犯统计悬赏榜,赏金由统计司来出,这个榜单由我们统计司自主掌控,但每一期发布前都会让你们过目。如果你们有异议,我们可以再行商议。” “第三,任何榜单都不能出现统计司人物。” 乐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炎京统计司这是打算要洗白?” 照夜白笑而不语,衔蝉尘尘冷哼一声。 又是要求榜单的公信力,又是推出罪犯悬赏榜,并且隐匿统计司的人物,炎统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他们依靠当粪坑才在这两年里趁势崛起,已经不甘心继续当朝廷的粪坑,而是想争取更高的名望,夺取更高的位置。 说到底,统计司本就是一个临时工产物,辉耀朝廷里根本没有统计司的位置,一旦天下稳定,统计司马上就会因为KPI不足而被朝廷裁撤,衔蝉尘尘怕不是也要面临35岁中年危机只能下海找富婆包养。 若是想将统计司这个部门彻底固定下来,那目前他们的功绩显然不够——杀人放火这种事谁不会干啊——他们需要立功立言立德。 乐语顿时明白了,义卫并不仅仅是为了协助礼卫,义卫更是要帮炎统获得这份‘裁定天下’的功绩名望。 不要小看榜单公信力带来的影响,像诺贝尔奖、TGA、奥斯卡奖这些具有裁定性质的榜单奖项,直接让某一小撮人拥有代表绝大多数人的权力,因为名利不分家,他们能给名,自然也能有利。 一旦榜单真的顺利推行传开,那主管单位炎统就相当于成了‘天下裁判’,拥有自定义度量衡的权力。 日后就算统计司真的被淘汰了,但里面的高层也可以改头换面,继续在‘裁定天下’的新机构掀风作浪。 而且在这个信息交流依旧缺乏的时代,榜单一经推出就会成为普通人坚信的信息来源,根本不会有人怀疑,杠精也是需要文化底蕴的。毕竟大家都没有吃过好东西,你就算喂屎,顾客们也会说真香。 乐语只顾着陷害蓝炎,都忘了他这个主意是何等绝妙,集聚天时地利人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会成为历史的其中一块车轮,统计司自然不愿意放过。 “没问题。”乐语说道:“对了,如果我想借你们统计司的名义悬赏通缉别人,可以吗?” “可以,但悬赏金你要自己出。”照夜白说道:“而且上榜者的悬赏价格至少要在五十金圆以上,并且你得给出一个切实可靠的通缉理由。” “你还有想通缉的仇人?”衔蝉尘尘忽然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微笑:“好歹是合作伙伴,来告诉我,我上天入地都会将他给找出来的。” “谢了狸奴,不过我对你的寻人能力并不指望。”乐语笑道:“其实也不是仇人,他甚至不认识我,只是他写书写到一半就不见了,我想抓他回来关进小黑屋。” “请说。”照夜白拿出纸笔。 乐语道:“通缉对象-树人,价格-100金圆,罪名-连载禁书《未来回响》到一半就失踪了。” 诗怀风一脸理解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感受,这种写书写了一半就不写的作者真是令人怒火中烧,没想到还有这招——把人抓回来关进小黑屋里更新,妙啊,妙啊!” 衔蝉尘尘切了一声,“无聊。” 大家都以为琴乐阴只是无聊又有钱所以通缉一个作者,却不知道乐语其实是为了给自己那本先帝更新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老书打广告—— 有什么广告词,能比‘作者被通缉’‘禁书’这些词语更令人神往不已呢?有什么推荐位,能比得上全国悬赏榜里的本周强推? 听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 第303章 标签化 “《武者榜》、《战将榜》、《无双榜》、《天榜》——什么名字都好,总而言之就是将天下武将排名的榜单。” 乐语叩了叩茶几:“这个是最重要也是最有噱头的榜单,第一期榜单其他可以暂缓,但这个榜单必须推出。” 照夜白似乎早有预备,过去在肥橘猫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卷轴——这操作就连衔蝉尘尘都看呆了——然后在桌上展开卷轴说道: “幽云区踏白军统帅,陈白衣;天际区风暴军首领,陈风暴;东阳区和阳军都督,盖世文,啊这个已经死了,划掉……” “还有就是晨风区临海军漩将,蓝炎;苍蓝区血源军猎首,柴薪……” 照夜白列出七个名字:“这就是目前各区边境军的最高统帅,如果要排天下武将榜,这七个人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排名没问题,但这个排名的依据是什么?军团实力?个人实力?年龄战绩?还是说综合因素?” “当然是看我们的礼卫直属行走想让谁死了。”衔蝉尘尘阴阳怪气地说道。 乐语笑道:“所谓的战力,如果不面对面打上一场几乎是得不出结果,特别是站立在军队顶端的最强武者,他们相距千里之远,或许一生都碰不上一面,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实力强弱?像盖世文这种被蓝炎正面冲死的兵王之耻倒是另算。” “但排名还是需要的,能走进我们视线里的武者,无一不是具有争强好胜之心,如果能用排名挑动他们的好胜心进而内讧,那就再好不过。” “所以我认为武者榜排名最好遵循下面几个原则——” “第一,只列出有过实际战绩的武者,若无在大庭广众下的战绩,不上榜,这样就可以鼓励武者在大庭广众下闹事,进而令双方下不了台,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第二,如果上榜武者的地理位置相距不远,尽量将他们排的紧密点,譬如他二十五名你二十六名,这样就很容易令排在后面的武者心生不服进而引战;” “第三……” 诗怀风、照夜白听得一愣一愣,就连衔蝉尘尘都感觉头皮发麻。他们虽然预料到榜单排名会蛊惑人心,但经过乐语的技术性调整,这已经不是蛊惑人心,这简直是玩弄人心。 等乐语说完,诗怀风连忙问出他最好奇的问题:“那天下第一这个位置,你打算给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抢了我们一半军费的蓝炎啦!”乐语随口就颠倒黑白,“我都想好介绍词了,勇冠天下,无人能及,武者之最蓝炎,刺客之首藏剑!” 统计司的人对此也没意见,天下第一这个位置给谁都一样,而且蓝炎目前的战绩也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头——他是目前第一个干掉其他区兵王的晨风兵王,相当于大家都是0-0-0,而他拿了第一滴血,盖世文送了人头就直接被淘汰出局。 “刺客之首藏剑?”衔蝉尘尘笑道:“你这是想挑衅他们?我们统计司可不会趟你们的浑水。” 乐语问道:“炎统对他们有多少了解?白发刺客这两年有在炎京动过手吗?” “没什么了解,动手倒是动过,但死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衔蝉尘尘顿了顿:“我们也不希望跟他们打交道。哪怕是有万家灯火照耀的炎京,依然有的是他们可以利用的阴暗角落。” 连炎统都对刺客组织如此忌惮,可见藏剑战法的威慑力有多强。或许正因为炎统干的也是脏活,所以他们更明白‘黑夜无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概念——那是连反抗都不可能的绝对压制。 而且刺客组织非常‘乖巧’,他们的白名单名字众多,除了老主顾银血会外,就连皇家学院师生也是他们的不可接触者,至于大人物们就更不用提,他们根本不会接单。 名声小,做事乖,但发狠时无人能敌,谁会愿意得罪这种组织?而且这么乖巧实用的工具刺客,谁没有需要的时候? “我又不是要将刺客首领放上去,只是一句比喻罢了,将蓝炎比喻成武者界的藏剑武者。”乐语耸耸肩: “除了蓝炎以外,其他武者的排名就由你们自己来决定了。排名格式最好按照【名次】【名字】【职位】【战绩】来陈述,一定要写出登榜武者都是位高权重的豪强,这样就可以让大家认为,只要能登上我们的榜单,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除了武者榜,我还想做一个军团榜,将边境军团和天际军阀做一个排名介绍。” 诗怀风不解问道:“这军团有什么好介绍的?介绍有多少兵员,多少精锐吗?” “不仅如此。”乐语说道:“你们的思维还是局限于自己跟评价对象是平等,但这样是不对的,你们要将自己的思维拔高到‘裁决者’的层次,用凌驾众生的目光来审视评价对象的优缺点。”非凡 说到可以当人上人,衔蝉尘尘一下子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乐语道:“继续以蓝炎的临海军作为例子。我发现蓝炎统帅的临海军有一个特点,他们往往是王将先行,诸军跟上,由蓝炎依靠个人能力撕开一个局势缺口,然后军队通过缺口扩大优势。我们可以将这个军团的特点总结为‘无双’,优点是损耗兵力少,缺点是胜负全赖于主将,评价战力值为10点。” “而幽云区的踏白军以疾刀战术闻名,我们不妨将踏白军的特点总结为‘神速’,优点是快速打击能力强,缺点是对后勤要求高,不擅长攻城战,评价战力值为8点。” “简单来说,就是标签化——军团当然是很复杂的,天时地利人和都会大幅影响军团的战斗力,但我们可以用一个标签来概括整个军团,然后进行排名。” “这个排名和介绍对武将而言毫无意义,他们一眼就知道这个‘标签’纯属戏说胡说,但老百姓不知道,商人不知道……士兵自己也不知道。” “比起那些复杂的数据,我们总是对这种可以标签化的事物更有印象。” 乐语摊手说道:“民众是很难判断敌我双方强弱的,毕竟在蝼蚁眼中,大象是很大,老虎也是很大,至于哪个大,他根本分不清楚,而无数混乱散播的谣言更是会进一步挠乱视线。” “而正因为‘分不清’,所以很多人就会犹豫,就会当缩头乌龟,就会什么都不做。而军团榜的意义,就是让他们有一个‘分清’的机会。” “而最容易出现的情况是——”乐语打了个响指:“战争爆发了,老百姓就会想‘我所在城市的军团战力值是8点,要打过来的敌人战力值是10,但我们有城墙,对方的特点是野战特长,我们不用跑’。” “万一两个军团伏击了,被伏击的士兵就会想‘我的军团战力值是10,伏击我们的军团加起来是13,我们打不过的,赶紧撤退啊’。” 诗怀风和照夜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衔蝉尘尘微微皱眉:“但这又有什么意义?了解军团详细情况的决策者根本不会被这个榜单迷惑。” “但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是无法洞悉全局的普通人。”乐语说道:“决策者也不屑于让他们了解——所以就由我们来帮他们了解。” “有什么比数值加减更加直观?当复杂的战争变成一个个容易理解的算式,那他们自然就可以选择用脚投票。” “侵略别人,士兵们发现双方战力差不多,便会偏向保守思维,厌恶战争;被别人侵略,老百姓们发现己方虽然处于劣势,但我们军团的特点不差,肯定能抵抗成功。” “所以你们懂了吧。”乐语说道:“我们要做一份‘大家都很强’的军团榜,往死里吹捧各区军团,让老百姓们也变成可以谈天纬地的军事家,他们的意志不再会被统治者所煽动,而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然后,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事?” 诗怀风:“气势如虹的连胜军团会快速壮大?” 照夜白:“一旦经历一次失败,军团就会士气低落再也不受老百姓信任?” “战争的发动会更加谨慎,战役频率会降低。” 衔蝉尘尘轻缓地抚摸肥橘猫的屁股毛,语气认真地说道:“如果军团榜可以每月及时发布,就相当于一份全国战报,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无法掩藏。一旦胜利,就是赢家通吃,气势如虹;一旦失败,军团会丧尽民心士气,无力反抗。” “大家会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才会发动战争,而一场关键大战就会直接奠定胜负,失败者很难再组织有效反抗,胜利者可以轻易接收战果。” “不过还有很多因素影响,如果是朝廷军队镇压外区反军,如果是反军互相吞并,如果是正义之师遭遇恶名昭彰的反军侵略……但总体而言就是这样的。” “军团榜比武者榜更加复杂,因为这相当于战报分析的简略版,一般而言是军机参谋桌子上的重要机密。“衔蝉尘尘皱眉问道:“你为什么要推出这样的榜单?” “当然是为了我的忠臣之路做铺垫啦!” 乐语笑道:“军团榜一推出,各区野心家们就会有更多顾忌,发动战争也得顾忌民心而碍手碍脚,无法蛊惑民众快速扩张实力。” “如果有野心家赢了,那败者自然会因为无法组织反抗而果断投降。但就像成立商会的资金一样,如果军队战胜时流的血不够多,只会留下祸患的伏笔,投降的军将会成为新的包袱。胜者若不能安抚好这些‘战利品’,那就等着迎接叛乱的背刺吧。” “只要能拖延住他们扩张的脚步,那等到我这个辉耀忠臣站上历史舞台后,就能轻而易举扫清这些跳梁小丑。”乐语撑着下巴说道:“至少,得让他们在这半年里不敢乱动。“ “不然,我难道还能是为了少死点人吗?” ------------ 第304章 初回、绝版、限定 经过初步磋商,第一期要发行的榜单总算是确定下来。 「大富翁榜」、「美人榜」、「军师榜」全部否决,大富翁榜是基本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宰猪意图太明显了,一旦发行就相当于给广大穷逼指了一条阶级跨越的明路。炎统要是敢发行大富翁榜,那他们的榜单在外区必定寸步难行——有钱人都会合力阻止这种事情。 「美人榜」技术难度倒是不高,如果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演变为群体美人计引起各方内讧,但义卫一方十分反对——太低级趣味了,而且衔蝉尘尘怀疑他们想将自己写上榜,坚决反对。 然而榜单也是要挣钱的,但为了扩大影响力,主要榜单的发行当然是近乎免费,而且也没人会想要买榜单收藏——大家共享一份闲聊不就行了吗?而且榜单还会更新,买来干嘛? 大家商议过后,认为「美人榜」可以作为昂贵的DLC发售,每年发行一次,而且里面附带高清美人图。在这个没有肖像权的年代,炎统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说不定光是靠卖DLC就能回本了。 如果行情好,可以再出「美人榜」的皮肤特点版本,泳装DLC、异域风情DLC、统计司制服DLC…… 而且还能推出抽卡机制,每买一份「美人榜」,里面就会附赠一张精心雕琢的美人卡片。美人卡分为普通、稀有、史诗三个级别,越是高级就越是华丽,甚至每个月可以分为不同卡池,让消费者专门盯着自己想要的角色去消费…… 大家听得肃然起敬,就连衔蝉尘尘都不得不对乐语刮目相看——不愧是东阳来的奸商,简直是老母猪戴奶罩,一套又一套。 “那武者的「无双榜」也可以这么搞啊。”诗怀风建议道:“登峰造极境的顶级武者的外观特典,专属卡片,这些对于普通武者而言也是极有吸引力。” 照夜白问道:“但无双榜跟美人榜不一样,无双榜的武者在各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他们会允许我们这么搞吗?” “会。”衔蝉尘尘也参与到讨论中:“只要我们不丑化他们,特典和卡片都将他们美化成搬山倒海的大能,再分他们一点钱,他们就不太可能会拒绝——他们甚至会委托我们制造他们想要的特典卡片,这样我们又能收一笔钱。” 乐语那站在前世氪金手游肩膀上提出的割韭菜商业创意,说穿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大家懂了之后马上为这个绝妙的主意添砖加瓦,直接敲定在第一期「无双榜」就尝试一下。 凡是购买初回版「无双榜」,赠送绝版限定特典画报「天下无双·蓝炎」,以及70%几率的普通卡「晨风蓝炎」,29%几率的稀有卡「统计司蓝炎」,1%几率的史诗卡「斩江蓝炎」,以及每个行政区只会发售1张的闪卡「战鬼蓝炎」,整个辉耀只会有9张! 显然,初回、绝版、限定、每区只有1张的闪卡这些主意都是乐语提出来的,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人经历过氪金手游的洗礼,但光是听着这些名词,诗怀风等三人都有一股购买收藏的冲动。 说不定根本不用卖到外地,光是在炎京里卖都能回本了! 而且衔蝉尘尘他们也看出来的——琴乐阴跟蓝炎仇还蛮大的。 待到暖橙色的红霞照入大厅,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照夜白站起来说道:“我们会将今天的讨论整理成资料交给谢司长,等他同意之后就会马上抓紧统计数据生产,但贩卖事宜是交给你们来负责。” “没问题。”诗怀风说道:“我已经购买了店铺和仓房,跟几位外区商人商量好出货渠道,你们跟我约好到货日期,我提前几天在炎京里宣传一下。” “可以在《炎京报》里打一下广告。”乐语建议道:“可以用《震惊!全辉耀第一期武者统计榜单震撼来袭》之类的标题……” 狸奴从椅子上跳下来,肥橘猫亲昵地在他脚边转来转去。他看了看外面的夕阳余晖,冷不丁地说道:“如果你死了,你的那份钱我们会直接吞掉,别指望出几个主意就能让自己的家人从此打断腿都不用愁,这门生意属于四卫,而不是你家。” “狸奴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太感动了。”乐语感叹道:“生子当如小狸奴啊!” 衔蝉尘尘也不生气,自从经历过‘真诚对话’后,琴乐阴已经知道他平时就是单纯借着自己‘被歧视’的理由来发飙,根本不是真正的生气,因此他也懒得装了:“所以你是真的铁定心思要参加寻剑争位?” “我不参加的话,哪有资格跟衔蝉督察平等对话啊。” “以你的才智,就算不参加寻剑争位,也一样能在礼卫大发异彩。”衔蝉尘尘这番突如其来的夸奖,令两位门徒都忍不住相信他们真的和好了:“你也别以为你的小圆满战力能有绝对优势,现在至少有一位剑鞘已经被你们确认是过了‘七情死心劫’的天际人。七情战法的强大之处,相信我也不需要多说了。” 确实如此,绷带刺客的腐蚀之手暂且不提,他的再生能力要是给一位融会贯通境的巅峰武者,就相当于变成打都打不死的锁血条永动机。乐语再强,面对血条都不亮出来的boss基本也无能为力。 “你跟我们不一样。”狸奴说道:“我们是一群为了功名利禄的俗人,浑身上下除了命以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作为筹码,但你还有家人,你还有志向。你还有其他可以选择的路,真的非要选这条会让自己后悔的赌命之路吗?” “胁之以威不成,就开始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吗?”乐语笑道:“但是让人后悔的,往往不是他做错的事,而是他没有去做的事。” “如果我失败了,那我应该埋怨这个世界,而不是恼恨自己。” “这是你们商人的理论?”衔蝉尘尘冷笑道:“我从你们东阳的报纸看到过一句话:如果有一成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五成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三倍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愿意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你只是为了千百倍的利益而甘愿冒险罢了。” “你说的好庸俗,什么金钱,我是为了事业。”乐语轻声笑道:“与其日后回首往事的时候,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我还不如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将我的整个生命和精力,献身给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们这是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必。”衔蝉尘尘直接大步离开,照夜白连忙抱起肥橘猫,朝他们鞠躬后也跟上去。 诗怀风看了看他,乐语微微挑眉:“干嘛?你这个人民富豪还想蹭我家的饭?” “红乐,我们去找女人吧!” 乐语浑身一震,心想自己不是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吗?诗怀风居然还能看得出自己最近有点春心萌动? 但接下来诗怀风的话直接让他脸都黑了:“趁还有两天时间,你赶紧娶妻生子争取在进学院之前留下火种。虽然你可能看不见自己儿子出世,但我保证,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照顾你的妻儿!” 乐语沉默片刻,招呼道:“你过来。” …… …… 琴悦诗回到家门,刚好看见被打成猪头一样的诗怀风走出来,惊讶道:“风哥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我,我摔的。”诗怀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买书了?” 琴悦诗提了提手里的书袋,点头道:“嗯,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我去买了教材打算这两天看看,毕竟我是下半学期插班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进度……”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让你哥担心。” “我读书关他屁事!”琴悦诗哼了一声,抱着书袋高傲地走进琴府,找到二哥说了一句‘晚饭送我房间’就赶紧回房了。 她没兴趣理会自家大哥到底在搞什么,竟然被人追上到家里,自己还被打成重伤,甚至还死了人。 如果琴乐阴愿意跟她商量,她也不是不能缓和一下兄妹之间的关系,但琴悦诗早上看他绑满绷带好心好意问了一句‘你伤得怎么样’,结果琴乐阴居然回她一句‘无用的关心一分钱都不值你能不能学个内景战法再跟我说话’…… 琴悦诗已经不想再看到那头红毛了。 不过跟兄长相处的日子也不用持续多久,等皇家学院开学,她就可以全天泡在学院里了。 而且这些日子她已经跟千学姐混得很熟,到了学院里也不怕没有朋友,何须回家面对琴乐阴那张阴阳怪气的臭脸? 前几天跟千学姐的舍友们一起吃饭,琴悦诗感觉她们都挺好的,她们听说琴悦诗的兄长天天欺压她,而且还有陷杀她恋人的劣迹,纷纷义愤填膺为琴悦诗出谋划策,甚至愿意在家腾一个位置让琴悦诗入住。 那时候琴悦诗才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也可以花钱在外面租房,毕竟二哥给钱还蛮阔绰的,只是她人生地不熟不敢乱租房,炎京本地人宰外地人宰得太狠了。 但现在有其他同学帮忙,她甚至可以就在千学姐旁边租房,租房事宜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上学! 搬家! “只要开学,我就不用再看见他了!”琴悦诗握紧拳头,看着明媚的月光,满心都是期待。 ------------ 第305章 我这么大一个琴乐阴呢 「姓名:琴悦诗」 「系别:近卫」 「年级:一年级」 「学籍号:……」 一大早琴悦诗就弹起床,收好自己的学生卡,整理好书包,挑选好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心里居然有股莫名的兴奋。 她也不是没上过学,只是玄烛郡的文院军院也就那样,跟皇家学院相比,虽然都是国学,但两者的差距跟北大与北大青鸟差不多。她上学只是为了经营人际关系以及跟荆正武谈恋爱,重点根本不是上学。 放在以前,她对皇家学院可能也没那么在乎,但是在武道社训练的半个月里,她除了认识到像千学姐那么优秀的皇院学生,也认识到许多‘复读生’——有很多人在入学试落榜后并没有放弃,而是一年接着一年考。 皇院规定,每一个人都可以考三次入学试,不限年龄,只限次数。复读生们一边在炎京打工生活,一边为入学试做准备,而他们的准备超乎琴悦诗的想象。 比方说,入学试有三天,他们真的会分析哪一天天才多,哪一天卷子简单;有些人考了两次入学试没过,根本不敢参与第三次;琴悦诗甚至看见有三十岁的复读生,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 在演武休息的时候,琴悦诗就在旁边静静聆听他们的故事,有的人是全家被陷害,唯一的出路就是入学皇院以图复仇;有的人父母都是皇院学生,如果自己没考进学院根本不敢回去见父母;有的人就是单纯仰望皇院的威名,不入皇院不罢休。 在东阳的时候,琴悦诗跟绝大多数人一样,认为钱就是一切的主宰,银血是他们的身份象征,也是他们的毕生追求。 直到来到炎京,认识更多不同的同龄人,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凌驾于金钱之上的追求。活在这群宛如初升朝阳的年轻人之中,琴悦诗的思维也逐渐开始产生变化。 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甚至在家里都得勾心斗角的琴悦诗,很难不被这种纯粹的热血所感动,不被他们向往的荣耀所吸引。 而能够入读辉耀至高学府,传承两千余年,漫步于猛将武柱较量过的练兵场,驻足在忠臣名相辩论过的大课室,传承无数贤人俊杰留下来的精神遗产,就是学生最大的荣耀。 直到此刻此刻,她才意识到,琴乐阴让她能免试入学,这份付出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谋杀好友荆正威,被人追杀到家里,不得不穿成一朵黑玫瑰在大街上摇曳风姿,就是其中的代价。 琴悦诗收拾好心情去大厅吃早饭,发现两位兄长都在。她坐下来,主动说道:“早上好。” “好。” 她看了看琴乐阴,发现他今天穿得风流倜傥,俨然就是英俊迷人的赤发白雪君,两天前的绷带已经全部拆了:“你伤势都愈合了吗?还有大碍吗?” “没有。” 她啃了口包子,问道:“还会有人袭击我们家吗?” “不会。” 吃着吃着,琴悦诗下定决心。她知道自己与琴乐阴的感情再也无法愈合如初,但若说要她报仇又不可能——在荆正武的死亡里,荆青蚨和荆正威才是主凶,她大哥在法律上连帮凶都算不上。 琴乐阴送给她一个有陷阱的吊坠,荆正武打开了吊坠陷入昏睡导致错过逃跑机会,相比之下,她自己才是令恋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直接原因……与其说琴悦诗痛恨大哥的无情,还不如说她憎恨自己的无能。 然而除了这件事以外,琴乐阴就没什么缺点了,要钱给钱,想去哪去哪,从不约束她的行动,更不命令她去做什么事,还让她免试入学皇院。 恨意与感激在心里互相交织,琴悦诗深吸一口气,放下包子看着琴乐阴说道: “哥哥,谢谢你。” 琴月阳眨眨眼睛。 正在吃炒面的乐语身形一滞。 他看见琴悦诗那忐忑不安又隐隐有所期盼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直接转头朝着地面: “呜哇——” “呕——” “咳咳咳——” 乐语稀里哗啦地将刚吃下去的早饭吐出来,琴悦诗看得目瞪口呆,琴月阳连忙拍了拍乐语的背部让他吐得舒服点。 等呕得差不多了,乐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说道:“那个,三妹,我说我不是针对你,你信吗?” “我吃饱了!” 琴悦诗直接站起来拿起书包就要走人,她现在几乎快要气疯了,心里那些许感激之意更是一扫而空——我说话有那么恶心吗!?你至于直接吐吗?憋着都不行吗!? 乐语哎了一声:“三妹你等等,过来过来。我听说炎京的传统是,学生上学第一天要发红包祝福……” 他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枚金圆放到琴悦诗手上:“祝你学业进步,邂逅幸福,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早点找到新恋人,忘掉心里那个他……” 琴悦诗满脸黑线,但拿琴乐阴的钱她是毫无压力的,收走金圆便走,乐语问道:“你这孩子,大哥现在给你钱,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还有吗?”琴悦诗再次伸手。 看见琴悦诗这副得寸进尺的人渣姿态,乐语顿时安心下来了,“还有还有,对了你等等,我也要跟你一起出去。” 琴悦诗微微皱眉:“我要去皇家学院,你跟我顺路?” “顺路,非常顺。”乐语麻溜地吃了几个包子,朝工具人弟弟说道:“那家里的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乐语没有说期限,但琴月阳很明白这句话的份量——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从今以后。 “我明白了。” “你小心点衔蝉尘尘,商会那边你多跟诗家商量别被统计司坑了……哎!三妹你等等我!” 乐语提着一个大箱子跟上琴悦诗,琴悦诗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拿这么大的箱子,但刚才乐语实在太气人了,她不想跟他说话。 两人离开喧哗胡同,朝着耀钟楼方向前进,走到大街上汇入到早上的人流里。许多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挺直腰背走在大街中央,行人小贩纷纷为他们让路,暗道这群未来的辉耀栋梁终于用光假期余额要上学了。 琴悦诗和乐语也混在其中,跟着这些人一起走,琴悦诗感觉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期待,而这份喜悦在看到皇院校门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哎?”她忽然发现自己大哥还在:“你还没走吗?” “都说顺路了。”乐语打了个哈欠:“怎么,有家长送你上学还不好吗?还是说有我这样一个大哥让你觉得很丢人?唉,孩子大了开始嫌弃亲人了……” 这下子琴悦诗是真的露出嫌弃脸了,赶紧加快脚步想甩开这个丢人兄长。 校门口是需要通过学生卡才能进去,琴悦诗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学生,听到一声悦耳的‘哔’声穿过去,心想这下子总算能解脱了。 然后她回头一看。 “哔卡过关。”乐语掏出一张卡,轻松穿过校门关,笑着朝目瞪口呆的琴悦诗挥挥手:“别站在这里挡道啊,虽然我知道你很惊讶,你一定会感叹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大哥,要跟到学院里照顾妹妹……” “你,你,你!”琴悦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你为什么——” 哔—— 随着数声嘹亮的喇叭声,校门口忽然驶来了好几辆高级黑色轿车。车门打开,走下几位青春靓丽沐浴着辉耀阳光的年轻少女,其中一位似乎还是学院里的风云学生,不少学生看见她顿时鞠躬大声问好‘双鲤会长’。 “什么家庭啊……”琴悦诗也不禁惊讶起来,跟东阳区你有车就能开不一样,想在炎京里开私家车那得是朝廷重臣或者皇室贵胄。 不过她也就惊讶一下,炎京里的达官贵人太多,她去武道社都能遇到几个。相比起来,为什么琴乐阴也能进入学院才是她目前急需了解的事—— “哎!?” 琴悦诗环顾四周,根本没看见红头发的人。 人呢? 我这么大一个琴乐阴呢? ------------ 第306章 皇帝的同学 没能在进学院之前将衔蝉尘尘脱裤子打一顿屁屁,或许会成为乐语挥之不去的遗憾。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那一天将他盛装打扮成一朵绽放黑玫瑰的女孩子们来历非凡,但在校门口看见她们走下车,依旧让乐语心里咯噔一下,直接钻进人群里跑掉了。 逃跑是没有意义的,他知道。如果她们也是皇院学生,那他们迟早会再见面——特别是琴乐阴那一头红发简直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岂能是他想隐藏就隐藏? 剃光头?还是说将头发染回去? 乐语一边在心里权衡‘女装丢人’和‘光头丢人’的孰轻孰重,一边提着行李箱穿过坠星湖,来到教室宿舍区。 在寻剑争位里,有两个绝对安全区,一个是学生宿舍区,一个是教师宿舍区——如果连睡觉都得警惕有没有人袭击,那这个就不是游戏,而是一场大逃杀了。 当然,虽然说是安全区,但平时也得多加警惕,哪怕别人杀了你他也会被处死,但你也已经死了——道理是在你这边,但对大多数人而言,命只有一条。 在半个多月前找拜狱探讨辉耀未来与国家大事的时候,乐语就已经逛遍皇家学院踩点,重点侦察了这两个安全区。 有一说一,学生宿舍不怎么样,大套间,房屋老旧,床位不多,非常符合乐语上一世的大学宿舍形象,但入住率倒是不高。 毕竟绝大多数皇院学生都会选择在校外住房,又或者直接就是本地土著,只有穷苦外地学生才有资格申请校内宿舍。 而就算是这样,学院也会多番审核,像外貌比较好的学生直接推荐给包吃包住的兼职店铺,有一技之长的分流到家教行业——请皇院学生辅导自家孩子学习是炎京土豪的潮流——只有极少数完全没有营生能力的残渣级学生才有可能薅学院的羊毛。 相比之下,教师宿舍就称得上是‘福利’:单人套间,独立卫浴,全套家具,甚至还有先进的喷淋花洒——琴府都没有——哪怕是洗衣服都可以花钱请阿姨,乐语在学院里的生活不会比琴府差多少。 乐语的教师证、钥匙以及各种所需物品早在几天前就送到他手上,他看了看钥匙上的便条。 “乙二一……”来到乙栋二楼一号间,乐语正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正巧旁边的房间开门了。 “早上好。” 一个头发灰白的年轻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一边锁门一边笑道:“你是新来的……疾刀课老师吗?” 乐语微微一怔,才意识到皇院现在已经没有教导主任和疾刀课老师了。 “不是,我是选修课教师,有幸获得校长的邀请可以在皇院里授课。”乐语说道:“估计会在这里住半年,这半年里我们就是邻居了。” 他打开门后放下箱子,朝灰白发男人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琴乐阴。” “你好。”灰白发男人跟他握手:“古学课讲师,魏卫微。” 他们不约而同都将视线集中在对方的发色上。蒙尘般的灰白色,鲜血般的赤红色,他们心里各有所思,但明面上对视一笑,魏卫微说道:“待会就是开学仪式,你何不跟我一起过去,免去在一群陌生人中孤独无言的尴尬?” 乐语欣然答应,进去将行李箱放下,便跟着魏卫微一起往大演武场走去。路过坠星湖的时候,魏卫微踢起一块小石片,往坠星湖里打水漂,笑问道:“不知琴老师打算开设怎样的选修课?” 乐语看着跳了二十几下直接穿过坠星湖的石片,说道:“讲些有的没的。” “有的没的?” “你从我口音也听得出来,我是东阳来的。对于皇院学生来说,他们对东阳肯定都比较陌生,就算知道也肯定没我知道的多。讲一下东阳区的政治制度,讲一下银血会的运作体系,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那最后一任银血会会长的荆正威的崛起与覆灭,在你的教学大纲里面吗?” 乐语看了一眼魏卫微,摇头。 “我没有教学大纲。” “请你务必讲讲这个课题。”魏卫微眨眨眼睛:“他创办的《青年报》一直是我的必读刊物,在他消失后,《青年报》感觉也没那股嬉笑怒骂战天战地的精气神了。” “我会考虑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大演武场。此时大演武场上已经站满了学生,早晨的太阳辉光落在演武场里仿佛变成一道道流光金河,学生们毫不在意地宣泄自己的精神力,光晕变幻无方,天地都开始扭曲了。 忽然,有几十位学生一同发力,制造出一只咆哮的流光巨虎,发出滚滚骇人音浪。但其他学生也不是盖的,纷纷合力制造出光之幻象,一时间金雕与巨虎齐飞,剑仙与刀王一色,激烈得仿佛世界崩灭。 乐语看得微微挑眉,虽然他早就对皇院学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在开学仪式就能看见这些学生随手组织出‘群体光爆’。 ‘群体光爆’分为‘幻光’与‘战光’,幻光用于民用戏剧领域,可以在舞台上制造出各种惊奇光效,虽然乐语不爱看戏,但偶尔远远惊鸿一瞥,感觉舞台战斗光效也称得上是‘横推万古’‘斩破日月星辰’的史诗级别了。 而‘战光’,就是制造出有实际破坏力的光爆幻象,往往只用于军用领域。然而就算是军队,也不是每个军队都会战光技术,每一道实用战光不仅需要几代人的迭代,更需要精锐兵员的操作,像和阳军这种被资本主义腐蚀烂的垃圾军队就显然是不会战光。 因为古典战光需要同步数千乃至上万人的精神力,因此战光的发动时间往往需要以小时计算,但一旦发动就几乎无人能挡,陆地神仙来多少杀多少,要塞坚城有多少推多少,然而若是被炮火洗地一样得扑街——时代变了! 然后边境军又发现如果小型精锐铳械部队用出战光,可以极大加强群体射程和子弹威力,因此大军战光是没落了,但光之狙击队崛起了——时代又变回去了! 这些皇院学生能轻而易举用出战光,哪怕最大同步数量只有几十人,但也意味着他们已经有资格在边境军加入精锐远程部队了。 “他们要遭殃了。”魏卫微叹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皇家学院的中央塔楼忽然爆亮,绽放出一轮光环,与此同时大演武场上空的光幻刹那间一扫而空,转而化为几百柄高悬光剑,直勾勾地钉向所有搞事的学生! 啪啪啪—— 光剑如同一个个巴掌打向学生们的脑门,将他们拍得捂头痛呼,其他只看戏没动手的学生们都幸灾乐祸大笑起来。 乐语微微挑眉,看向那座刚才绽放光芒的白金色塔楼:“那座是……” “白金塔,精神塔,观星楼,又或者你可以喊它的正式名字——校长办公室。”魏卫微说道:“很惊讶吧?刚才那轮惩罚所体现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登峰造极境的能力了……但如果告诉你,这是校长借助精神海的力量做到的,或许你就没那么惊讶了。” “精神海?” “皇家学院你所能踏足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精神海的存在。”魏卫微说道:“传承千年以上的学府,不知多少学生志士在这里读书演武,他们澎湃的精神烙印早已深深沉淀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里。” “你可能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历朝历代政变大乱,都没人敢来骚扰皇家学院。除了因为他们尊敬这座学府,更因为光是校长一人就拥有抵抗外敌的能力——借助白金塔与精神海,每一任登峰造极境的校长都能以一敌万的能力。“ 乐语心念一动,不过没说什么,跟着魏卫微来到教师区域。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其中一位老者看了一眼乐语的红发,冷哼一声:“又来一位新人。” ‘又’?乐语注意到有好些人都用异样的目光审视自己,他静静站在一边没说话,心知寻剑争位已经开始了。 毫无疑问,以选修课教师身份进入学院,是最理想的潜入方式,其次就是大龄转学生,再其次是饭堂厨师之类的杂工。 但如果说到隐蔽性,那毫无疑问是杂工最容易隐蔽,其次学生,而新教师几乎是一出场就暴露——新教师太显眼了,特别是来了一位又帅又好看的教师,有心人只要前后对比一下就能找出谁是新来的剑鞘。 只是大家对寻剑争位毫无概念,执剑人也没放出任何资料,因此四卫在权衡之下,依然为乐语准备了地位更高的教师身份。 隐蔽性与学院地位,哪个对寻剑争位有更好的辅助效果,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都没人知道正确选择,大家都只能靠赌。 暴露其实也没所谓,寻剑争位选择的地点是学院,其实已经是限制了战斗的烈度——在这个充满年轻气盛整天幻想拯救世界的学生群体的地方,你敢动手,就等着被几十个精壮小伙子淹没吧。 而能够将武力投放到皇院任何一处的白金塔校长,也侧面证明了这一点:任何学院内发生的重大恶性事件,都会遭受校长毫无保留地打击。 乐语心想执剑人会不会就是校长,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如果校长就是执剑人,那他根本隐瞒不下去,大家明眼都看得出来,太明显了。 更有可能的是,执剑人是知道皇院的特殊性,也断定白金塔校长可以有效遏制寻剑争位的战斗烈度,所以才选择在皇院举行游戏。 说起来,乐语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剑主是谁,他通过奈瑟之心问过钧座,钧座说等他即将看见寻剑者才会告诉他名字。 “魏老师,可以为我介绍一下各位学院栋梁吗?” 魏卫微点点头:“刚才说话的老者是副校长兼近卫系导师,授课《耀石机械学》,铸颜老教授;他旁边是天辉系导师,授课《行政学与政治学》,颜伊教授;另外一边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是天灾系导师,同时也是战法总教练,楼银海教授……” 就在乐语认人的时候,忽然一道霞光从白金塔飙升而起,跨越百米距离跳到大演武场上的主席台上,轻飘飘踩着一条金光丝线落地,露出里面的人影。 那是一位华丽、精致、充满野性的老人,穿着没有丝毫皱褶的紫金衣袍,白发长须全部拉直柔顺得如同天边的云朵,脸上每一丝皱纹每一道斑点都恰到好处地契合那张威风凛凛的脸庞,腰背挺直绑腰束腿,充分勾勒出藏在衣服里面的壮健身躯。 岁月没有带走他丝毫傲气,他反而将岁月冠以荣耀。 “那就是我们的现任校长,茶欢。”魏卫微笑道:“是不是不太像校长,反倒像是随时准备去砍人的战士?” “有一说一,确实。”乐语忍不住点点头,心里头一次觉得,如果老了之后可以变得跟茶校长一样,那老之将至也变成一份优雅的等待。 啪。 老校长茶欢一跺脚,整个大演武场都震了一下,顿时静得只剩下心跳声和呼吸声。 “第一,欢迎大家回校。” “第二,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废话。” “第三,所以我就不说那些废话了。” 沉默片刻后,学生们顿时爆出如山倒海的欢呼,而教师们对此似乎都颇有微词,就连乐语旁边的魏卫微都叹了口气:“校长好歹压一下这群崽子的心气啊……”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或者说有一位同学需要跟你们说一件事。” 老校长看向学生群:“有请夜魇系耀石炼金专业,三年级生,夏双鲤小姐。” “来了!” 一位风姿卓越身材高挑的少女从学生序列里出来,昂首挺胸跑向主席台,快要到的时候直接运用凌虚步伐跳上去,转身朝学生们挥挥手,运用合气战法大声说道:“各位早上好,我叫夏双鲤,也是双鲤火药同好会的会长,不过我现在的介绍你们都可以忘掉了,那一点都不重要。”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先说坏消息,就在过去两年,我的堂哥、堂弟、大伯、二伯以及林林总总十几位亲戚都死了,虽然与大家无关,但我希望大家可以为他们默哀三秒钟。” 大家听得浑身一震,一上来就说死讯是什么操作? 三秒钟过后,她又接着说道:“说完坏消息,接下来是好消息。因为我的亲戚们都死了,所以我最豪贵那位亲戚的遗产继承权就落到我头上了。为了继承这份伟大遗产,我不得不抛弃我用了二十多年的姓氏,将自己的名字写进那份最古老的族谱……” “现在,我的新名字是,明双鲤。” 明双鲤…… 明…… 明!? “对,你们没听错也没想错。”明双鲤摊开双手说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辉耀皇位的继承人之一,辉耀皇庭双鲤宫的宫主,圣剑辉耀的未来拥有者,明双鲤!” “但是,但是,”她双手虚空往下压了压:“除了我以外,辉耀皇室还有六位正统继承人。巧合的是,我这六位姐妹,因为相同的原因,都在皇院里读书求学。” “也就是说,辉耀皇帝的所有候选人,就在此时,就在此地,与大家拥有共同的身份。” “现在,开始欢呼吧!”明双鲤双手往上一抬,朗声笑道:“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将成为下一任辉耀皇帝的同学!” ------------ 第307章 让辉耀再次伟大 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过如此。 议论纷纷的学生们的激荡精神力瞬间令大演武场的阳光都因此聚焦磅礴,直冲云霄,金光柱天,仿佛群体LevelUp。 然而乐语此时却没看他们,而是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教师们。绝大多数教师都一脸震惊,除了少数几个人面无表情,但他们也有可能是面瘫,唯独只有一位墨色长辫,背持黑盒的英俊男人也在观察周围。 视线交错的瞬间,长辫男人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向乐语致以敬礼,嘴角挂着若隐若无的微笑。 乐语也很熟悉这种微笑。 跟蓝炎的如出一辙。 那是源于自己坚不可摧的自信。 他是剑鞘,而且,很可能就是明双鲤的剑鞘。 乐语转过头观察主席台上的明双鲤,冰血体质遏制住他那些无用的惊讶情绪,对于炎京局势的了解以及这些日子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很快明白明双鲤的目的究竟为何。 凡是知道寻剑争位的人,必然都在惊讶明双鲤为什么要自曝身份,乐语一开始也认为寻剑争位必须在暗中进行——毕竟是甄选新皇的仪式,岂能被大众所干扰? 但仔细想想,寻剑争位真的需要隐藏身份吗? 对于寻剑者而言,互相的身份几乎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大家甚至知根知底,因此暴露带来的损失几乎为零,并不会因此增加风险。而且明双鲤也不是直接说出寻剑争位,只是单纯点出自己是新皇候选人的身份罢了。 但反过来,暴露身份的好处却是难以估量。 最显然的就是明双鲤,她此举将自己放置在聚光灯下,也因此获得近乎全天候的保护,学生们必然怀着各种目的去接近她——为了成为未来的内阁学士,为了当未来的柱国大将军,为了当一个朝廷闲人混吃等死,甚至是为了当未来的辉耀亲王。 虽然规则里没有写,但乐语在看见茶欢老校长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寻剑争位还有一条隐藏规则——不可以杀害其他无辜学生。 哪怕只认识了茶欢老校长几分钟,但乐语也看得出他身上的鲜明性格:极其自傲。他这种人,能动手就不说话,凡逆我者先欧拉一顿,不管他爱不爱护学生,只要剑鞘们敢做出危害他威信的行为或者不尊重他,必然会引来来自白金塔的致命打击。 现在拥有了全校学生关注的明双鲤,就相当于直接锁血,你很难找到机会砍出她的血条。 除此之外,乐语还感觉到这个少女的野心。 目前的七位寻剑者,几乎都是皇室的边缘直系,在她们过去的十几年人生里自然不会想过自己也能当皇帝,因此也不可能有任何准备。没有人,没有势,就连继承权也是因为那些最有资格的继承人死光才传递到她们手上。 哪怕是现在最为跋扈的明双鲤成功即位,也不过是当一位二十年的傀儡皇帝,二十年后就得乖乖当电池驱动圣剑辉耀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或许有人愿意,但明双鲤显然不愿意。 她需要组建自己的班底。 乐语不知道明双鲤家底如何,但回想起她那座奢华豪宅,想来比炎京普通人家好一点点。但就算如此,朝廷大臣也不可能听命于她一个丫头片子,他们连先皇刺杀案都敢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想要糊弄一位新任女皇简直是驾轻就熟。 因此她必须从头开始寻找忠于自己的下属,那整个辉耀,有哪个地方比炎京皇家学院更适合招兵买马吗?——皇家学院的本意就是,这里是为皇帝培养工具人的黑心工厂啊! 与其当了皇帝之后再进行校招,何不直接趁这段寻剑争位的时间,直接从皇院这个大卡池里甄选那些功能强、潜力大、立绘还好看的工具人呢? ‘组建班底、聚焦目光、展示自我,将所有麻烦事都堆在一起完成就变得简单多了……而且一出场就将获得这场游戏的主动权。’乐语忍不住想道:‘如果我是她的剑鞘就轻松多了……’ 本来乐语以为寻剑者在这场游戏的作用不大,只是作为制衡剑鞘发挥的大腿挂件罢了,但明双鲤刷新他的认知——谁是谁的挂件还说不准呢! “哼!” 茶欢老校长重重一跺脚,缭绕的辉光顿时一扫而空,大演武场再次安静下来。 “各位的激动令我非常欣喜。”明双鲤抚胸说道:“说老实话,刚才我已经做好满堂鸦雀无声的准备,甚至准备迎接你们的嘘声,没想到你们居然兴奋得就像是我当场征婚而且还是男女不限的那种。” 学生们传来一阵笑声。 “我本以为,你们应该已经对辉耀绝望了。” 演武场安静下来。 “先皇于皇庭遇刺,圣剑空悬至今;天际几近独立,各区大吏包藏祸心;逆光组织遍地开花,军阀如雨后春笋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就在辉耀的危急存亡之秋,然而炎京依旧歌舞升平烈火烹油,光是皇位传承就明争暗斗了足足两年,期间死了两位数的皇室中人,其中不乏与我关系良好的亲戚。” “我在皇院就读三年,这三年里每一次四系辩论赛,讨论的无一不是国家大事、政治局势。你们的辩论观点锋锐而激烈,你们的救国之心纯粹而热血,你们认为朝廷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都走了最坏的那条路,我一一看在眼里,一一放在心里,甚至我本身就是夜魇系辩论队的二辩。” “有的,可能是因为你们的眼界受限,确实看得不如内阁大学士深远,想得不如六部尚书透彻。” “而有的,”明双鲤摊开双手:“或许你们说的是正确,但朝廷选择了错误,也只能选择错误。” “贪污?荒淫?自私?体制?腐化?”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国家堕落至此?究竟怎样才能让这个传承两千年的伟大国家重新焕发光辉?这是自从我知道自己成为新皇预备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的事。”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好吧,我或许漂亮一点,可爱一点,自信一点,但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满足于在炎京枯守二十年,最后凭借圣剑辉耀的荣光镇压天下,让历史再次进入无聊的循环——毕竟我也怕死,如果能当一个力挽狂澜的中兴女皇,又何必当一个平庸的工具皇帝?” “时代变了,这个国家也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在当新皇预备之前我还在看恋爱,看到甜甜的桥段会在床上像条蛆一样滚来滚去,唯一正经的科研想法就是思考如何将白金塔炸崩……哎呀茶校长我说玩笑的,我哪有能力炸崩你的塔呢。” “我们会在皇院求学半年,半年之后,新皇就会登基,或许是我,或许是我其他可爱的妹妹。” “但无论如何……皇,都需要同伴。” “皇的意义,就在于身先士卒,为同伴们抵挡狂风骤雨,作为一面旗帜指引大家走向光辉的未来……又或者是死路。” “在这半年里,我希望你们可以解答我心中的那些疑问,用长篇大论的论述,又或者是用一颗沸腾热爱的真心。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向你们说这些话——好吧或许有一点——我是为了未来的皇帝而向你们做出请求。” “皇帝是辉耀的未来,你们就是未来本身。” “我前些日子看一份外区报纸,看到一句很有意义的话:‘位卑未敢忘忧国’。不要因为自己一介白身而不敢发言,你们所尊崇的每一座高山都是爹娘生、肉骨做,都牙牙学语过,谁也不比你们多什么,沙砾的如今,就是高山的过去,你们的如今,就是未来栋梁的过去。” “如果你们认为辉耀已经没救了,那就请寻找新的路线;如果你们认为辉耀还有存在的必要,那就请你们为我,或者说,为了下一任辉耀皇帝而奋斗。” “但无论如何,都别忘了你们是皇院学生,你们是辉耀的天之骄子,你们注定要主宰这片大地的沉浮。请你们以各自的方式,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努力。” “以上,就是一位二十二岁,爱爱戏剧爱火药,来自炎京普通家庭的三年级女学生的发言。” 明双鲤朝着学生们鞠躬:“最后,请允许我引用一份外区报纸上的一句话作为总结。虽然这句话的出处是来自一个奇葩趣闻,但看上去非常有气势,我认为这句话可以代表我以及很多人的想法——” 明双鲤握紧右拳,往上高举。 “让辉耀再次伟大!”她朗声说道。 就像是最后一块齿轮契合到机器内部,又像是第一块多米罗骨牌倒下,早已被演讲撩拨心弦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高举右手,让这句简短却不简单的口号响彻整个皇家学院—— “让辉耀再次伟大!” 乐语:“……” 他写那个奇葩趣闻明明是用于讽刺,怎么就……算了,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他早该明白的。 “对了。”明双鲤轻轻一压双手,大家顿时平静下来听她说话:“我的其他姐妹并不像我那么外向,但她们也都是很好的人。换句话说,我们都是有资格成为圣剑辉耀的潜质。” “如果说皇帝是圣剑,那各位就是剑鞘。剑与剑鞘是互相选择的,剑想挑选出适合耐用的剑鞘,剑鞘也想追随英明神武的剑……嗯?” 在明双鲤扫视全场的时候,她看见乐语的红发顿时微微一滞,旋即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各位尽管选择自己想要追随的剑,就算选错了,相信新皇也不会介意,至少我不介意——如果别人介意我也没办法。” “在缺乏情报或者没得选的时候,选择错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如果给剑鞘再选一次。”她用眼角余光看着乐语:“想必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乐语顿时心里一沉。 他并不是害怕被明双鲤认出来的,但明双鲤这番话明显是对着剑鞘说的,而且其中充满了招揽之意。 更重要的是…… 直到现在为止。 钧座都还没告诉他,他的剑主究竟是谁。 ------------ 第308章 千雨雅开始好奇 在开学仪式结束之后,乐语马上就溜号回教师宿舍,不停拨打奈瑟之心短信轰炸钧座。 然而钧座一点反应都没有,乐语都怀疑他是不是离开服务区或者将自己拉入黑名单里了。 这搞什么啊! 明双鲤都双BUFF大优开局了,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剑主是谁,这怎么玩? 而且没有剑主就算了,重点是乐语没有情报——他无所谓剑主挂机躺赢,但他至少得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啊! 不然他真的来皇家学院教书吗? 有这个时间浪费,回去琢磨怎么给蓝炎添堵不香吗?写信跟青岚卿卿我我进行纸性恋不美吗? 等乐语整理好自己的宿舍,时间也已经来到中午。他拿起教师证准备去饭堂吃饭,到了楼下却看见有一个人在树旁等待。 是刚才在开学仪式跟他对视一眼的墨发长辫男子,乐语之后问了问魏卫微,然而魏卫微也不认识他——这人毫无疑问是这学期偷渡进来的新老师,剑鞘本鞘。 “在等我?”乐语问道。 他指了指自己:“涅若。” “琴乐阴。” 涅若拆下背后的黑盒,掏出一柄奇异的长刀。长刀刀柄镶嵌着红色宝石,剑格宛如融化的金子一样固定住剑身与剑茎,刀身刃纹是一连缭绕的花纹,在正午的阳光下整柄长刀散发出樱粉色的辉光。 “这是我的刀,齿樱。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是我最尊敬的工匠用最先进的工艺所打造。在我的家乡,齿樱是危险又美丽的花,每一片花瓣锋锐得如同尖刀。”他看了看远处的白金塔,说道:“如果我们要切磋的话,必须得省略试探的阶段,一上来就用全力,不然还没热身就被校长阻止了。” “为什么我们要切磋?” “难道你不愿意?”涅若反问道:“顺带一提,在你之前我已经找两个人交过手了。” “结果如何?” “不值一提。“涅若单手持刀举至头上:“打完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你跟其他剑鞘的强弱之差。” “你等下还要找其他剑鞘切磋?” “可能找不全,但迟早能一一交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不是会让大家都摸清楚你的底细吗?” “反过来说,我也摸清楚你们的底细。”涅若笑道:“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比我强,那我的情报泄不泄露都会输;如果是我最强,就算情报泄露出去了,我还是会赢。” “如果大家都认为你太嚣张了,一致要联合起来对付你和你背后的剑主呢?” “但我也有可能用实力折服你们,每件事都有风险与收益,但比起被拖入战斗,我更愿意像这种主动赶赴战斗——万事万物的结局都早已注定,但荣耀决定了我们走向结局的姿态!小心了!” 啪! 涅若猛地一踩地面,地面毫无损伤,但他却刹那间跨出十步距离,齿樱长刀划出光幻残影斩向乐语! 踏地而无损,融会贯通境的凌虚步伐! 乐语左手凝聚光爆打向刀身,右手往空气一抓,脚下光爆连炸,在抵御的瞬间同时急速移动,宛如滑行般转到涅若的左后方,直接抬拳打向涅若的腰部,凝聚的光爆震颤连连! 震战法·葵花三连击! 涅若不闪不躲,直接转身斩向乐语,齿樱长刀缠绕着一条樱龙幻影,宛如刀光般向乐语冲刺而来,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 乐语瞬间取消动作后摇向后回避,险之又险避开樱龙刀光,被割去了一小撮刘海。樱龙刀光没入到路旁大树上,直接炸开了一个大洞! “你是一位有价值的对手!”涅若开怀大笑,舞起长刀朝乐语疾奔而来,乐语自然是无相战法两件套神枪魔手招呼他,但都被他用长刀一一斩开光爆。 眼看着就要进入他的战斗距离,乐语猛地朝他一抓,整个人如燕归巢般扑入他的怀里! 扑战法·屑风抓! 长刀太长,在近身搏杀中反而会成为阻碍! 刹那间,乐语双手如同尖嘴利爪光爆连绵,狠狠撕走涅若的一层胸肌!涅若越是后退,他撕咬得就越紧! 八稻流三战法,无一不是追杀至死趁你病摞你命的猎杀战法! “很好!” 涅若忽然一声长啸,完全不顾乐语的撕咬,整个人舞着齿樱长刀跳起旋转,阳光幻影在他身上化为一条条樱龙,仅仅用一次转身就凝聚起缠绕全身的恐怖光爆,甚至要化为风暴:“你是第一个逼出我这招——” 轰! 白金塔忽然猛地绽放光环,涅若身上的樱龙幻影刹那间崩散殆尽。乐语停止追击,涅若也停下来叹息道:“可惜了。”22文学网 他左手泛起暖光治疗自己胸口的伤势,看得乐语眉头一跳——异端!身为战斗武者,居然还会内景战法奶自己!而且效率还不低,估计也登堂入室了! 涅若将齿樱长刀放回黑盒里背起来:“这次打不过瘾,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打一场痛快的。” “那我排名如何?” “你比我之前打的那两位剑鞘都要强一点点。”他耸耸肩:“至少,在大家都有意隐藏战力的前提下,你是第一个将我的底牌打出来的人。” “你还没吃饭吧?我就不叨扰你了。”他左手拍胸,颌首敬礼后便离开了。 没有剑鞘的执剑战法……乐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世上走野路子的人真是太多了。 毫无疑问,涅若的刀法是以执剑战法为基础,但他又没有剑鞘,因此很多招数他都用不了,于是他往剑法里面糅合了许多近战搏杀的技巧,打起来没有剑客的优雅,只有刀客的凶厉。 经过这个小插曲,乐语肚子也饿了,来到饭堂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学生。在开学仪式之后学生就开学了,就算没有课,也可以借助学院场地进行各种活动,总之如果你想奋斗就肯定有地方给你996。 皇院有两间饭堂,分别处于西南与东北,一座称为猪食,一座称为狗粮,据说是两千年的传统,最开始的国子监就用这两个名字,用来提醒广大学子要关心那些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民……不过更多人认为这就是源远流长的恶趣味。 乐语来得就是狗粮饭堂,一进去就看见明双鲤——她坐在饭堂中央,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几十名同学在那里高谈阔论。 乐语去打饭的时候听了一下,好家伙,这话题从如何镇压外区叛军,到开启大航海时代征服外域转移内部矛盾,而且还别说,听起来还蛮可行的。 用来下饭是再好不过。 乐语一头红发,在饭堂逛游一圈自然吸引了许多视线,其中就包括明双鲤的。她显然想找乐语麻烦,但奈何她如果要从人群里挤出来怕不是都能挤怀孕,只能远远瞪着乐语,毫无保留地表明自己在生气气。 乐语也明白了,跟寻剑争位比起来,他模糊自己性别骗人这事完全不值一提。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他十分自然地找了空位坐下来吃饭,不一会儿就有人坐到他面前。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不可能是来这里当学生吧?” 乐语头也不抬,“明天可以选课的时候,你会在选课表上看见我的名字,记得选我的课,我肯定会照顾我亲爱的妹妹,不管你学不学我都会给你高分。” “谁愿意要你这种照顾!”琴悦诗低声嫌弃道。 果然如此,像这种叛逆妹妹,你越要她干什么,她就越不干什么,乐语已经很明白如何玩弄操纵妹妹型角色了,耸耸肩说道:“随便你咯,来陪兄长吃饭。” “我看见熟人,走了!” “你上学第一天就有熟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交际能力怎么强?还是说你那个熟人长得很像我那个未过门的妹夫?” 乐语句句话都精准踩雷,琴悦诗冷哼一声,拿起餐盘就走。乐语也不理她,继续优哉游哉吃饭。 琴悦诗走了几步路,在一张长桌上坐下来,正在闲聊的女孩子们顿时朝她打招呼。 “诗姐!”奎念弱挪了挪屁股蛋子让她坐进来,因为前面曾经吃过几顿饭,她们跟琴悦诗已经相当熟悉了:“我们真的做同学了!” 黎莹长呼短叹:“没想到啊没想到,真的有人可以免试入学而且是下半学期插班……” 林雪拍了一下黎莹,笑问道:“课程还跟得上吧?就算你上半学期没上,但老师们可不会因此照顾你的。” “没问题。”琴悦诗点点头:“我已经自己补习了一遍,至少跟得上进度。” “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雨雅和念弱。” 黎莹生气道:“我呢!?现在已经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现在宿舍到处都是对我的压迫,我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谢谢林学姐。”琴悦诗连忙道谢。 “我们其实都算是同一年级了,不用喊学姐了,直呼名字就好。” “达者为师,而且林学姐和千学姐帮了我很多忙。” “我看你来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奎念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哎别提了。”琴悦诗唉声叹气:“我的兄长不知为什么居然可以在皇院里授课,一想到连上学都不能摆脱他,我的心情根本就好不起来。“ 林雪惊讶道:“授课?” 黎莹眼睛闪亮:“兄长?帅吗?等等,如果你哥是授课老师,那我们选了他的课,他是不是可以让我们不上课也能拿到高分?” 唯独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上,黎莹才会展现出一位当代皇院女学生应有的智慧。 一直没说话的千雨雅忽然顿了顿:“你说的那个兄长……” “没错。”琴悦诗肯定地点点头:“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千雨雅眨眨眼睛,心里产生些许好奇。 ------------ 第309章 圣剑辉耀 「这是一个关于炎京普通家庭少年,与一位东阳区小镇少女互换身体的故事……」 教师宿舍书桌上灯光明亮,乐语奋笔疾书,开始搬运《你的名字》并且进行本土化,为青岚以后看见他‘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做好情感铺垫。 事实上本土化也颇为简单,如果说皇院是学生的至高荣誉,那能到炎京一趟就是绝大多数外地人的毕生梦想。 外地人对炎京有多向往呢?这么说吧,星刻郡、玄烛郡的许多本土恋爱里,男主角往往是炎京来的‘官宦之子’、‘落难公子’、‘微服皇子’,结局往往是女主角跟男主角到炎京过上幸福快乐的一生——乐语没看过这些恋爱,都是青岚告诉他的。 因此《你的名字》本土化异常简单,辉耀人完全能理解女主向往大城市的感情。就是陨石砸毁小镇这点过于超现实了,乐语决定结合时事,写男主角的时间线是三年后,女主角的时间线是三年前的现在,女主角小镇被毁了并不是因为陨石,而是被蓝炎率领的临海军踏平了。 可以,反战浓度上升。 陷害蓝炎(1/1)。 大概写了三分之一大纲,乐语就不想写了。是这样的,创作者往往想好了要写啥就不想写,「反正我已经在脑海里爽了一遍为何还要写出来」,因此他继续纸性恋写些段子去逗乐青岚。 写完,塞进信封,明天找皇院邮寄渠道寄出去。 忽然,奈瑟之心轻轻一震,经过乐语无数次弹屏轰炸,钧座终于回复了一条信息: 「去万象森。」 乐语马上换上一套黑色夜行衣,带上夜战可能需要的物品便悄无声息离开教师宿舍区。 随着一声悠远的钟鸣,现在的时间是晚上9点,绝大多数学生都已经离开学院,教学楼已经空无一人,辉耀从无夜间教学的传统——有灯也不行,他们认为辉耀人在夜晚的学习效率只有白天的一半,与其浪费时间在夜间学习,还不如早点起床上课呢。 皇院校区很大,乐语穿过坠星湖和猪食饭堂,在全速运转凌虚步伐的情况下也花了十分钟才来到万象森,映入他视线一座满是参天大树的古老森林,入口处放着一个牌子:「疾刀集合点」。 疾刀课程在经历一开始的平地训练后,后面几乎都要在万象森里进行,拜狱跟乐语吹嘘过他闭上眼睛都能从万象森里走出来。在森林这种地形复杂、障碍物极多的区域,对疾刀行者而言是再理想不过的训练地点。 疾刀课程合格标准就是无伤穿过万象森,放到军队里就是合格的疾刀军士;优秀标准是全程高速移动不减速无伤穿过万象森,放到军队里可以直接做疾刀中队队长;满分标准就是全程不碰地,用疾刀靴在树林间穿行,做到这一点可以直接去军队里当疾刀教官了。 而乐语之所以对万象森了解这么多,是因为万象森还有两个特点: 没有路灯。 人迹罕至。 现在还没有情侣钻小树林的习俗,钻图书馆还差不多,万象森这种地方到了夜晚就没人来,而且还是恐怖传闻的根据地——皇院七大不可思议基本都跟万象森有关。 事实上,万象森也的确发生过几次命案,就连校长都不怎么管,拜狱与乐语一致认为万象森很可能就是寻剑争位的关键地点——没有外人、地形复杂、简直就是杀人藏尸的绝佳地点。 但问题是,万象森非常大,不然也不会成为疾刀课程的考试地点。 钧座让乐语来万象森却没说具体位置,他站在入口一脸茫然。忽然后面传来脚步声,他连忙躲到旁边石头后面,看见一对男女往万象森走来。 是明双鲤和涅若。 跟乐语猜测的一样,涅若是明双鲤的剑鞘,明双鲤是涅若的剑主,只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搞清楚互相的身份,而乐语到现在还是闭眼玩家? 路过石头的时候,涅若低头往乐语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若无其事地跟着明双鲤往万象森深处走去。 在他看过来的瞬间,乐语的手已经握紧裤袋里的燃光弹,这玩意扔出去可以持续燃烧15分钟,难以扑灭,非藏剑武者的夜战必备物品。 看着他们远去,乐语悄无声息跟在后面,事实上是不是悄无声息也无所谓——涅若摆明是不介意他跟上来,可以知道接下来应该是大家都可以参与的多人运动。 跟乐语鬼鬼祟祟不一样,涅若和明双鲤毫无遮掩的想法,明双鲤大大咧咧地提着一盏花里胡哨的灯笼在前方探路,一时‘我觉得是这边’,一时‘哎好像是这边’,又或者‘我去前方探探路’,如同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 不过没花多少时间,在前方领路的明双鲤就惊喜说道:“到了!” 乐语的视线越过他们,看见前方空地的画面,差点就想冲过去摸一下了。 只见一柄厚重的金光重剑悬浮在半空之中,剑身中央铭刻着典雅厚重的花纹,剑柄缠绕着如同炽热烈焰的绑带,剑刃发出璀璨华丽的耀眼金光,左边剑刃变幻着日月星辰的浩瀚,右边剑刃闪现过风云雷霆的宏大。 光是看着,精神力就为之颤抖,似乎能领略到剑负载着的厚重岁月,感受到亿万众生世世代代的魂牵梦萦! 哪怕乐语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但他从历史书,从各个政府机构的徽章标志,从通俗最常见的封面图案,从辉耀各个地方各个角落都曾见过这柄剑的一鳞半爪—— 绝神兵·圣剑辉耀! 真正的‘圣剑不出,谁与争锋;辉耀镇世,莫敢不从’! 辉耀的立国根基,二千年传承不绝的最后保证,拥有改写世界格局的力量,人人都知道的底牌但人人都打不过的王牌! 然而乐语看到,辉耀当之无愧的‘我最想要的梦中情人’第一名,居然就这么放在万象森的夜晚空地上,如同共享单车一样等着被人白嫖!? ------------ 第310章 再选一次 “哇!”明双鲤就像饭圈少女一样,双眼露出炽热的金光,小心翼翼走近圣剑辉耀,弹了一下剑身。 空悬的圣剑巍然不动,反倒是她浑身被震了一下,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好厉害!有了它肯定能一剑斩断白金塔吧!” 就这么牵挂着炸掉校长办公室?虽然乐语也不是不能理解,炸学校确实是每一位学生曾经的梦想。 “我应该是第一个到的吧?刚收到信息我就来了,”明双鲤环视一周:“还是谁有其他姐妹跑得比我还快?” “我们是倒数第二批来的。”涅若说道:“只是其他人都在看着,并没有像你这样轻举妄动。” 倒数第一毫无疑问是乐语了。 “既然大家愿意将让我来做第一人,那双鲤我也不是谦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双鲤将右手贴着圣剑辉耀,圣剑辉耀忽然金光闪现震动连连,飙射出一条条金色丝线往明双鲤的手背突刺而来。明双鲤明显怂了一下,似乎是还被被刺伤,但很快就松懈来,悠闲地看着金丝在手背上编织出来的奇特图案。 “哎,好可爱,是两条鲤鱼!”明双鲤惊喜说道,甚至忍不住敲了敲圣剑辉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双鲤图案的?你是有意识的吧?不如直接跟我回家好不好?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圣剑辉耀理都不理她,明双鲤啧了一声,转头看向涅若:“来,轮到你了。姐妹们看着你,给我个面子?” “如你所愿。” 涅若在明双鲤面前半跪下来,脑袋垂下。明双鲤按住他的脑袋,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汝愿在此立誓今生尊朕为王,用热血为朕封疆?” “臣涅若在此立誓。” 圣剑辉耀再次金光爆现,伸出无数次金色丝线刺向涅若的右手,仅仅数秒就编织完成。明双鲤马上蹲下来看涅若的手背:“哇,你的图案是一个风暴漩涡也好好看,比我的双鲤图案霸气多了。” 剑主伸手从圣剑辉耀获得图案…… 剑主与剑鞘的宣誓仪式…… 然后剑鞘也获得一个图案…… 乐语隐隐意识到什么,此时明双鲤站起来说道:“大家应该都到齐了吧?不出来也没关系,静静听我说就行了。” “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这是一个宣誓仪式,只要在正式经过宣誓后,剑鞘与寻剑者才算是正式参加寻剑争位这个游戏。” “剑鞘可能都不知道,但我们七名寻剑者已经从血脉感应里得知,宣示仪式需要先触碰这个圣剑复制品——是的,这是一柄专门用于寻剑争位的复制品,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奈瑟之心,不,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它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唯二的意义就是让我们瞻仰圣剑辉耀的荣耀,以及进行七次宣誓。你们或许觉得很奇怪,这样的宣誓有什么意义呢?纹身图好看?” “但根据血脉感应,在经过宣誓仪式后,寻剑者与剑鞘会建立主仆契约关系。不知道你们对神兵了解多少,历史上对此也毫无提及,但圣剑辉耀恐怕是有一定的精神影响能力。” 乐语眨眨眼睛,忽然想起纷争面纱。纷争面纱可以让黑暗中的人们陷入恐慌,也算是一种精神攻击了,神兵有精神影响能力并不稀奇。 明双鲤接着说道:“这道主仆契约我也了解不多,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寻剑争位,但目前我知道有两个效果:第一,剑鞘绝对不会对寻剑者产生加害之心,当然好心做坏事这种是避免不了;第二,剑鞘对寻剑者拥有一次绝对命令权。” “你们没听错,是剑鞘对寻剑者有绝对命令权。按照我的理解,在主仆契约缔结之后,这道契约就会潜移默化影响剑鞘的精神,令剑鞘绝对忠于寻剑者,无法产生加害之心只是具体体现。” “但有时候寻剑者会犯蠢,我就觉得我有可能会忽然堕入情网一心犯蠢,然而剑鞘又不能杀害寻剑者,那这时候剑鞘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使用绝对命令权,帮助寻剑者回避危局。” “在我看来,这道宣誓仪式是非常有必要的。虽然我跟涅若以前就认识,但我也不能保证他是不是就完全忠于我,就算他现在忠于我,但万一未来出现一个有高原血统的女剑客将他打败了,策反他来陷害我,我是不是哭都没眼泪?依赖人性是不可取的。” “反过来,我以后能否做一代女皇就全赖于他的努力,他就算输了也跑得了,我输了可跑不了,我当然是十分担心。” “而有了这道契约,我就能全心全意相信他,哪怕日后要面对朝廷众卿,我也有了可以绝对依赖的打手。” “对于立志要夺取辉耀皇位的我而言,这种宣誓仪式我恨不得再来个几百次。” “然而问题来了——” 明双鲤环视一周,似乎在寻找其他隐藏的剑鞘与寻剑者: “对于剑鞘你们而言,你们能接受这种影响自己意志的契约吗?” “涅若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向我效忠,早就上了我的车,宣誓仪式对他而言,只是将车门锁死,让他没法下车,以后都得与我荣辱与共罢了。” “你们呢?你们对自己的寻剑者有感情吗?你们真的愿意效忠于她吗?” “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恐怕有些剑鞘,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寻剑者是谁吧?” 乐语握住奈瑟之心,不停弹屏消息轰炸钧座。 “你们可能认为,这是为了保护剑鞘,免得寻剑者泄露你们的消息。”明双鲤摊摊手:“虽然是这样,但也不仅仅是这样。” “朝廷,对寻剑争位是相当不满意的。虽然我觉得很有意思,但这种全赖于执剑人一人决断的甄选仪式,无意让那群名臣大吏颜面尽失,几乎就是指着他们鼻子骂‘一群垃圾滚开让我来’。” “我们七位寻剑者,都是皇室嫡系的远亲,虽然也算是衣食无忧,但在朝廷毫无权势,所以朝廷以我们七人作为棋子进行对弈,我们七人各自有不同的支持者。” “虽然支持者不同,但他们的利益诉求是一样——他们需要可以一个可以控制的皇帝。但寻剑争位让他们非常有危机感:我们得在皇院学习半年,期间有茶欢老校长,有学生,有执剑人可以影响我们。” “他们已经意识到,就算自己支持的寻剑者胜利了,但回来的人,大概率不会是听他们话的‘明君’。” “但他们反悔也来不及,无论如何新皇都得由寻剑争位来选出。不过他们还有挣扎的余地,比方说……” 明双鲤敲了敲圣剑辉耀:“尽快结束寻剑争位。” “虽然他们各自为寻剑者准备了剑鞘,似乎都想支持寻剑者竞争搏杀,但这只是随手的赌博,安全的保险。一旦出现可以结束寻剑争位的契机,他们愿意暂时搁置争议,共同支持唯一的人选。” “说到这里,你们可能已经明白了。” “宣誓仪式,就是可以迅速结束寻剑争位的步骤。” “而我,就是朝廷内定的新皇。” 明双鲤顿了顿,忽然笑道:“听上去像不像是诈唬你们?当然,我也没指望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你们放弃。敢参加这场皇位争夺的人,应该都是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但正如我在开学仪式所说的那样,”她抚胸说道:“皇不介意选错的剑鞘,更何况,你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的姐妹们,同样没有。” “我们都是被迫踏上这个战场,为了辉耀皇位互相厮杀——甚至没有放弃的资格。寻剑争位只是一个残酷的游戏,让拥有相同血缘的我们彼此对立,让曾经单纯的我们变得幽暗,让辉耀皇室再次诞生一个毫无感情的新皇。” “或许你们认为我只是在找理由劝降,但这的的确确是我的真实想法。”明双鲤站在圣剑辉耀旁边,如同沐浴圣光:“你们放弃宣誓仪式,让寻剑争位直接结束。” “我背负辉耀皇室的一切荣辱,我愿意保证六位寻剑者在之后也能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 “剑鞘们,无论你们背后是什么人,但他们看在新皇的面子上都绝对不会对你们怎样。如果你们是为了理想或者荣华富贵而参加寻剑争位,我欢迎你们的效忠,给予你们仅次于涅若的信任;如果你们还有其他诉求,我也可以尽量满足。” “姐妹们,你们不用赌上性命去互相厮杀,可以继续自己想要的生活。” “剑鞘们,你们不用冒着意志被扭曲的风险参加这场残酷游戏,反而能以更加安全的方式成为新皇的亲臣,一起去改变这个世界。” 明双鲤轻轻一拍手:“有时候,我们并不是选择错了,而是我们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不知道有更好的选择。” “现在,你们终于有机会,再选一次。” ------------ 第311章 选择自己想追随的太阳 皇院外的林荫街道里。 “嗯?嗯!” 躺在副驾驶的衔蝉尘尘猛地惊醒,瞬间伸出手指对准拿着手帕的照夜白,厉声喝问道:“你在干嘛!?” 照夜白举起手上的手帕:“帮你擦口水啊。” “什么口水?” “你睡觉时流的口水,刚才都流到肥肥头上了。” 衔蝉尘尘下意识擦了擦嘴边的水迹,低头看了看怀里忍辱负重承受雷霆雨露的肥橘猫,咬牙切齿怒道:“我怎么可能……流哈喇子……” “那我擦的是什么?” 衔蝉尘尘浑身颤抖不已,指尖光爆若隐若现,嘴角扯动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照夜白安慰道:“成年人睡觉也会流口水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我偶尔也会睡醒半张脸都湿了,真的。” 有了这个台阶下,衔蝉尘尘明显脸色好了很多,冷哼一声整理一下衣服帽子,恢复冷酷高傲的表情。照夜白拿出怀表看了看,说道:“我们可是要值班到半夜,督察你这就困了后面可怎么过啊。” 衔蝉尘尘瞥了一眼皇院的高墙,冷声道:“好处我们拿不到半分,什么脏活杂活却又要我们来做……打个盹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换作平时这个时候,我都已经上床休息了!” “这么快?”照夜白惊讶道:“督察你平时要睡多少个小时的?” “九个小时啊。” 照夜白眨眨眼睛看着狸奴,狸奴眉头一皱:“怎么了?不都是要睡足九个小时才能精神饱满的吗?” “是,是啊。”照夜白耸耸肩,挨在方向盘上问道:“对了,炎京现在流行一种里面塞棉花的毛绒玩具,督察你会抱着毛绒玩偶睡觉的吗?” “你什么意思!”狸奴怒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得抱着玩偶才能睡觉的小屁孩吗!?” “没没没,我也很喜欢抱着玩偶睡觉的,真的。”照夜白连忙解释一句:“那督察你平时睡觉抱什么的啊?” “它咯!”狸奴抓了一把肥橘猫身上的肥肉,肥橘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肚子撒娇:“我一睡觉它就过来抱住我,我不跟它睡都不行。” 想象了一下衔蝉尘尘跟肥橘猫相拥而眠的画面,照夜白侧过脑袋朝向外面,没让寒蝉行走看见她那副下克上的表情。衔蝉尘尘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盯着皇院内的光线忽然恶狠狠道:“要是第一晚琴乐阴就被抬走就好玩了,哼哼。” 照夜白收拾心情,问道:“第一晚就死人?有这么危险吗?” “这可是皇位争夺战,出现什么事都很正常。” “如果真这么危险,那督察你为什么还一直争抢剑鞘的席位?” “胜利的方法有很多种,”衔蝉尘尘说道:“我不知道礼卫用哪种,但如果是义卫来操作,那我们肯定会选择必胜法。” “必胜法?!”照夜白一怔:“这还有必胜法?” “从一开始,剑鞘与寻剑者的胜利条件就不一样。”狸奴打了个哈欠:“寻剑者的胜利者只有一位,但剑鞘并不需要保证自己的寻剑者胜利,他只需要保证……” “胜利的寻剑者会需要自己这把剑鞘。” “臣与君是不一样的,君只有一个,但臣可以有无数个。对于剑鞘而言,自己拥护的寻剑者获得胜利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不行,那他们还有其他出路。” “只要能展现出自己的决断、能力以及眼光,一样能获得胜利者的赏识和重用。” “臣可以投降,君不能,这就是两者的差距。”衔蝉尘尘拍着肥橘猫的屁股,肥橘猫尾巴绷直得翘起来:“必胜法也很简单,只要经过一两轮博弈,大家自然就看得出谁才是大热门的胜利人选。” “而所谓的皇,就是越多人跟随,就越有资格,皇的权力来源于众人的敬畏和认可。因此获得一定优势的候选人,必然会获得更多剑鞘的效忠,然后就像是从天际世界之喉雪山滚下来的雪球,越滚越大,直至吞没其他所有弱小的竞争者。” “只要看出谁是最有可能的胜利者,投资她,自然就赢了。” 照夜白说道:“但这不是……背叛吗?” 狸奴嗤笑道:“剑鞘与寻剑者相识根本没几天,谈何背叛?而且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利尽则散才是应有之意。” “那寻剑争位岂不是很快就有结果。” “是啊,除非……” “除非什么?” 衔蝉尘尘看向街边的草丛,忽然指着其中一朵黄色花瓣的花朵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照夜白看了一眼:“我当然知道,那是朝阳花,因为在白天总是会朝着太阳的特性而被无数人喜爱,我都不知道背过多少首以它为题材的诗了。”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所以朝阳花只会朝着同一个方向,对吧?” “是啊。” “我前些日子看一份外区报纸,看到一个……嗯,我怀疑是逆光分子写的小故事。”狸奴揉着肥橘猫的耳朵说道:“故事是说,天上有九个太阳,晒得大地干涸,民不聊生,于是有一位名为羿的人,将八个太阳都射下来了,只留下他承认的一个太阳。” “确实,听起来非常逆光。”照夜白点点头:“应该将作者立即下狱审判问斩。” “不过我看完这个故事之后,却是忽然想到朝阳花。” 衔蝉尘尘指着那朵藏在夜晚阴影里的朝阳花:“在天上有多个太阳的时代里,朝阳花究竟会朝着哪个方向呢?” 哇,这个问题好童真好幼稚啊。 照夜白心里是这么想,但自然是不敢这么说:“这个问题跟我们聊的话题有关系吗?” “有一点。”狸奴笑了笑,看着夜空说道:“如果天上真的出现了多个太阳……” “可能每朵朝阳花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追随的太阳吧。” …… …… 万象森里,鸦雀无声。 “一个小时。”明双鲤说道:“一个小时后,圣剑辉耀的复制品就会燃烧殆尽,宣誓仪式也就无法进行。” “只要你们保持沉默一个小时,一切都将结束,大家都可以获得圆满的结局。” “这就是我所给出的,更好的选择。” 确实。 无论乐语怎么想,这都是更好的选择。虽然乐语有自信冰血体质可以直接免疫圣剑辉耀的精神影响,但其他剑鞘不见得有乐语的‘精神抗性max’特性,对于他们而言,光是听到这个消息就应该会动摇自己的决心了。 其次,明双鲤承诺了可以尽量满足现场所有人的愿望,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承诺,但这个承诺无需冒着失败与丧生的风险。 如果继续赌,有七分之一几率获得100分,输了就什么都没有;如果不赌,起码能获得10分,至于后面能不能将10分扩展到100分,就看自己以后的努力了,但绝对不会输。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赢。 但大家都不会输。 “真的是很令人心动啊,双鲤姐。” 明双鲤看过去,眨眨眼睛:“黛蓝?” 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位穿着短裙的长发女孩,腰肢纤细,有容乃大,头上别着闪闪发亮的蓝光月亮发夹,宛如黑夜里的精灵少女,暗中观察的乐语刚才就看见那里出现一抹夜蓝。 明双鲤真诚问道:“你愿意放弃吗,黛蓝?” “不是很愿意,”明黛蓝摇摇头:“如果真的按你说的那样,其他人都放弃的话,那我这时候参加寻剑争位,那竞争对手不就是只剩下双鲤姐一人了吗?有二分之一机会能成为辉耀历史上第九位女皇,我真的很难放弃啊。” “但黛蓝你最想做的事不是找个帅哥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吗?”明双鲤笑道:“怎么现在又想当女皇了?” “当女皇就可以光明正大开一个大大的水晶宫,娶几十位好看的帅哥了啊!”明黛蓝握拳说道:“而且你想想,以前那几位女皇的爱侣,要么是将军,要么是丞相,总而言之都是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帅哥。一想到大学士、大将军、武柱、医官都为了我争风吃醋……这才是我向往的爱情啊!” “你看太多了吧!”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明黛蓝笑道:“所以,双鲤姐你能不能让开?我没打算放弃呢。” “说是这么说……”明双鲤摊摊手:“但你的剑鞘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剑鞘是谁。”明黛蓝双手合十祈求道:“天灵灵地灵灵,希望我的剑鞘是一位高大英俊关怀体贴身世不凡爱情专一的美男子……”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一个少年从树上跳下来落到明黛蓝后面,看上去非常稚嫩,年龄似乎比明黛蓝还小一点,身高也比明黛蓝要矮半个头。乐语没见过他,以他的外貌,多半是以学生身份潜入学院。 明黛蓝都懵了:“小弟弟你几岁了?” “十五。” “我不是看不起你啦——但我十五岁的时候整天就忙着学琴棋书画,战法只练了一点点。你真的能作为剑鞘保护我吗?” “问题不大。”少年掏出三节棍拼装成一根比自己还高的长棍,然后掏出一根黑枪头装上去:“毕竟我从五岁开始,就在夏暮区边境保护成千上万的人。” 他踏步向前,身上流光如火炽烈,瞬息之间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厚重盔甲,仿佛化身为黄金圣斗士! 「三重武装」! 如果说披上一层光甲已经是铁壁难破,那三层光甲武装就相当于移动要塞——非登峰造极境都极难一招穿破三层光甲,若是无法一招穿破,那么在武者精神耗尽之前,光甲都会马上恢复如初! 再加上光甲有一定的缓冲效果,外表又如此璀璨耀眼,因此能使用三重武装的武者,在古代几乎都是能一人破军的战术级力量,哪怕带领一群新兵都能凿破强军,因此都被誉为神将! 年仅十五岁的神将!都不敢这么编! “我拖住对面的剑士,你去碰圣剑辉耀。”少年说道。 “没问题!”明黛蓝眨眨眼睛:“小弟弟加油!” “不要喊我小弟弟!” 少年一声爆喝,长枪刹那间分化出千百枪影,刹那间照亮了整个万象森,宛如长枪大军冲锋陷阵! 燎原战法·侵略如火! 涅若握紧齿樱长刀,深吸一口气,一刀斩出樱龙御河。无形的流光瞬间加速化为光河,如同天河倒悬般冲走了所有枪影,樱龙在天河里咆哮,每一道枪影都被每一滴河水抵消,空气中刹那间爆出千百道钢铁交响的声音,激荡的暴风吹拂起整个万象森! 樱龙剑舞·浮舟! 刚一交锋,双方就动用了自己的看家绝技! “我无法取得绝对优势。”涅若忽然说道。 “我授权你打开一级限制,只伤不杀。”明双鲤道。 “如你所愿。” 涅若从怀里掏出一张奇怪的骨质面具,面具从中间开始裂开,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既不恐怖,也不华丽,仿佛只是用来遮面的工具。 他将面具戴到脸上,面具中间的裂痕忽然冒出墨绿色的光辉,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墨绿色的光芒所浸染,就连缠绕着齿樱长刀的优雅樱龙都化为暴虐绿龙! “破碎假面、邪恶之貌,又或者说……疯狂面具。”明双鲤叹了口气:“虽然我心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我们终究要兵戎相向。” “现在涅若戴上的,是极神兵·疯狂面具,效果非常简单明了,就是……” “速度会变得非常快。” 铛! 瞬息之间,涅若跨越了十步距离,一刀斩断少年用来抵挡的长枪,并且者着速度之威斩破了少年的三层光甲,在后者身上撕开了一个惨烈的伤口! 少年闷哼一声,单膝半跪,想夺走涅若的长刀,却被涅若极其迅速的踢腿直接踢飞! 走到一半的明黛蓝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离圣剑辉耀还有五步距离,又看见涅若正在盯着自己,直接转身喊道:“嘿小弟弟我会内景战法,需要我帮忙吗?” ------------ 第312章 那你现在有了 明双鲤见状松了一口气,说道:“希望大家能冷静一点,争斗绝非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但的确是很有效率的解决方式。” 大家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树上坐着一个元气满满的单马尾少女,乐语认出她就是那一天一直在泳池里游泳的运动系少女。 她穿着短裤长袜,晃悠那双大长腿说道:“双鲤姐,寻剑争位可能是我们人生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了,不论其他人怎么想,我是不愿意放弃的。” “桃浪,你有什么命运需要改变?”明双鲤叹息道:“你有什么命运,是不可以让我来帮你改变?” “现在没有又不等于以后没有。”明桃浪跳下来:“而且我期待了寻剑争位很久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锻炼,就是希望能在比赛里赢得第一名,怎么可以让你说两句话就让我投降?” “这不是比赛。” “这就是比赛,赛出姐妹中谁才是最优秀的人才的比赛。” “哪怕代价是死?” “双鲤姐你不是说赢了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吗?” 明双鲤眨眨眼睛,挠挠头:“这个……怎么说呢……如果你现在投降,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但如果你被我打败了,我只会对你有一点点好。” “一点点好就足够了。”明桃浪笑道:“我不是很贪心。” “虽然桃浪姐说话不用脑子。”另外一边的树丛里,一个瘦小少女站了起来,双手举着树杈,两只眼睛都挂满黑眼圈,说话语气懒洋洋的:“但她的核心思想是对的。” “不能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特别是不能放在皇帝上,除非是自己当皇帝。” “月宴你也……”明双鲤有些无奈:“我以为你是厌恶冒险的人。” “我也想不冒险,但现在已经不是我能乖乖躺在家睡懒觉的时候了。”明月宴打着哈欠说道:“与其相信双鲤姐你的执政能力,我觉得还不如我自己上呢,至少以后不用说出‘哎呀我为什么就拱手将这个机会让给双鲤姐’之类的后悔话。” “那么……你们的剑鞘呢。” “已经上了吧?” 砰砰! 面对突如其来的铳弹袭击,涅若原地一刀斩圆,风流如壁,刹那间周边树木尽皆斩断,所有子弹尽皆落地! 樱龙剑舞·拂舍! 两名剑鞘居然都是会凌虚战法的远距离攻击手!对于戴了疯脸的涅若而言,远距离射击恰好对付他的最好办法! 眼看着涅若杀入丛林里追杀凌虚剑鞘,明桃浪握紧拳头说道:“双鲤姐,要打架吗!?” “你们单挑,我不负责战斗。”明月宴耸耸肩说道。 “没必要。” 明双鲤让出圣剑辉耀,说道:“既然你们都有剑鞘支持,继续阻挡也没有意义。” “真的吗?”正在帮少年治疗伤势的明黛蓝,马上屁颠屁颠跑过来:“算我一份。” “但这样真的好吗?”明双鲤问道:“明明可以提前结束这场游戏,就真的非要我们彼此互相仇恨吗?还是说,我真的做不到让你们认可我成为下一代皇帝吗?” “如果你想让我们认可你,你就该在寻剑争位里堂堂正正打败我们,证明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戴着星星发夹的少女从树后面走出来,认真说道:“你或许有真诚的态度,但光凭态度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你要么用实力打败我们,要么让我们主动将自己的希望托付给你。” “言语是很苍白的,战斗才是最好的交流。只有通过战斗,我们才能洞悉互相之间的能力与真心。” “水云……”明双鲤无奈道:“你总是这样,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因为我早就知道。”明水云说道:“有些事你只要发狠就做得到,但更多事是你赌上希望性命都没用。你的承诺是真心的,但你未来做不到也是真的做不到。” “你说的对,是我太天真了。”她看向聚集在圣剑辉耀周围的姐妹,叹息道:“其实我只是希望能早点离开学院,毕竟你们也知道学院那个宿舍环境……” “对哦!” “啊这……” “怎么办呢……” 从圣剑辉耀获得光之徽章的少女们面面相觑,脸上居然产生一丝后悔,看得乐语都产生一丝优越感——哈哈,教师宿舍又豪华又舒服。 不过比起这件事,更麻烦的是钧座的回复。 乐语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剑主是谁,等他将奈瑟之心发信息发到开始烫了,钧座终于回复了一句: 「随便。」 啥意思? 有个人叫明随便吗? 但乐语其实心里明白。 礼卫对寻剑争位其实没多在乎,或者说,礼卫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支持的寻剑者能胜利。 剑鞘只是一个福利,给琴乐阴的一个奖励。他可以直接用这个身份去投资其他更有希望的寻剑者,等到新皇登基他自然就可以水涨船高。 拜狱认为寻剑争位有很大风险,那是建立在乐语只忠于一人的情况下。但如果乐语愿意出轨私通,那寻剑争位其实没什么风险的,交际花墙头草很容易就能苟活到最后。 礼卫对他而言可谓是相当照顾了。 ‘随便’的意思是,你可以参加,但如果你不参加,也已经赢了。无论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肯定对一开始就放弃的剑鞘抱有善意。 而且,被放弃的寻剑者恐怕不止一人,所以乐语也可以随便找个人当剑主……听上去就像是个轻浮的渣男。 就在乐语思索的时候,忽然丛林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涅若一步一步走回来,明双鲤打招呼道:“涅若,你已经不用再战斗了,我们决定——” 铛! 涅若猛地朝明黛蓝斩出樱龙浮舟,眼看着光河就要撕碎这个已经傻住的可爱少女时,旁边猛地插入枪林光爆,截断了浮舟光河! 经过简单的治疗,少年已经恢复了战斗力,断掉的长枪也重新接回来,正站在明黛蓝前面,双眼紧紧盯着涅若:“你们快跑!” “啊!” 明双鲤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涅若说过,疯狂面具有个副作用,就是戴的久了就会不分敌我随意乱杀……不过我应该不用怕,因为圣剑辉耀的精神影响应该凌驾于疯狂面具。” “啊!?怎么还有这种效果的?”明桃浪还在那里惊讶,明月宴已经转身跑掉了。其他人对视一眼,然后转身分别朝着不同方向逃跑。 看见她们逃跑,涅若面具下的眼睛冒出幽幽绿光,提起齿樱长刀就绕路追上去,根本不理会前面拦路的长枪少年! “他会优先追杀有宣誓资格的对象!”少年大声提醒道:“你们快把宣誓资格用了!” …… …… 明水云竭力动用自己会的那一点点凌虚步伐,在幽暗复杂的万象森里逃跑。 被放弃了,她心想。 她其实对此也早有预料,她的家世,她的身份,都注定她不可能成为朝廷认可的候选人。虽然幸运被选入寻剑争位,但开学之前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有受过任何培养——明双鲤的口才和演讲可不是与生俱来的才能。 陪跑的弃子,她很清楚自己在这场寻剑争位里的定位。 总是这样,为了大局,为了利益,为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总是有人要当弃子。她以前对此充满憎恨,但现在已经憎恨不起来,因为她不当弃子的话,就连这样的机会都争取不来。 她的牌并不好,她以前只会憎恨自己为什么拥有这样的烂牌,现在她学会的是怎么将这副牌打好。 但是…… 明水云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墨绿色的光影已经追了上来。他踏平荆棘破开障碍,明水云这点凌虚步伐在他眼里简直跟散步差不多。 刚开局就退场,哪怕明水云已经想过许多恶劣状况,也没想过这么恶劣。 吱呀! 惊慌之下,再加上月明星稀能见度极差,明水云不小心被树丛枝干绊倒,往前扑到在地。周围是幽暗森林,后面是已经举起齿樱长刀的疯脸涅若,明水云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乖乖等待一切的结束。 果然……有些事拼命就有用,但更多事是赌上一切都无补于事。 只是,身边已经是无边黑暗,又怎能不飞蛾扑火? 数息之间,涅若已经来到面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迟疑,高举齿樱长刀,然后斩落。 明水云瞪大眼睛看着刀光落下,试图记忆住自己最后能看见的景色—— 然后,她便看见涅若上方忽然光爆掠动,宛如凶残饿狼的身影从上方奔袭而落! 铛! 涅若用刀身护住头部急速后退,饶是如此,但双肩双臂还是被刮走了不少血肉,滴滴血花在空中飘散四溅,甚至落到明水云的脸上。 那是一个红发男人,长发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风骚,但是很好看。 他沐浴在月光的偏爱中,侧身看向明水云问道:“你有剑鞘吗?” 明水云摇摇头:“没有。” “很好,那你现在有了。” ------------ 第313章 乐语的印记 滋滋滋滋—— 涅若身上墨绿色光影如轻烟般吹拂他的伤口,数息之间便已经完成止血愈合。破裂面具发出的墨绿辉光越来越炽烈,几乎要照亮附近的树林! 轰! 他重重踏地,身上的光影似乎受到重力的影响扭曲下坠,又像是紧绷的弓弦急剧弯曲,光爆聚而不发如同蓄洪般随时爆发,强烈的压抑感令明水云直接失去反抗能力,只能呆滞地坐在地上! 咚! 随着一声轻响,明水云只看见一抹墨绿色的流离幻影划破长空,然而下一秒涅若就已经跳到乐语身后,宛如刽子手般斩向乐语的后颈,齿樱长刀的樱龙几乎要钻入乐语的血肉之中! 樱龙剑舞·转! 眼看着这个出场气势十足的红发男人还没帅几秒钟就要退场,明水云几乎都忍不住要惊呼出来,然而突如其来的黑幕淹没了她的所有思绪。 “你选择了一个最坏的角度。”她听到那个人说道:“背刺是我最熟悉的节奏。” 熟悉?熟悉背刺别人?还是熟悉……被别人背刺? 就在明水云走神的几秒种里,黑暗中响起数声血肉翻卷的声音,然后明水云感觉自己被人泼了一脸水。 等黑暗散尽,她看见涅若已经退到五步外的树枝上,四肢躯干满是徒手撕咬出来的斑斑血痕,破裂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面具裂痕里掠动的墨绿辉光似乎能体现出他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然而相比起来,红发人的伤势更加严重:一道惨烈的刀痕自左肩斩到右胸,如果刀斩得更深更入一点,现在红发人可能已经分成两半了。 明水云下意识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发现那红发人溅洒过来的血花。 血液沿着他的手臂流淌,一滴一滴落在万象森的泥土里,逐渐汇聚成河,就像沙漏里的生命倒计时。他的衣物耷拉下来,露出雪白色的肌肤,以及铭刻在这副雪白躯体上的丑陋伤痕。 她是第一次知道人身体里原来有那么多血。 饶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但看见这狰狞残酷的厮杀画面,依然给明水云带来极大的冲击——她没法想象那一刀砍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可能是痛死吧? 然而这位赤发白雪君嘴巴没喊上一声,膝盖没软上一分,依旧维持着战斗姿态站在她面前,平静地看着树梢上的涅若,仿佛刚才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这就是……她的剑鞘。 滋滋滋滋—— 墨绿辉光再次高速痊愈涅若的伤势,不到数秒他就彻底止住身上的伤势,被乐语撕咬下来的伤口也长出肉芽不停愈合,发出蜂鸣般的声音,在墨绿光影里显得尤其恐怖。 他是怪物吗?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愈合得这么快?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然而涅若只是静静看了他们两三秒,就毫无留恋地转身遁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的万象森中。 “应该没事了。” 乐语坐下来放松身体,掏出一个酒瓶往嘴巴里灌,冷静说道:“他判断出无法快速战胜我就果断放弃跟我纠缠,而是选择去追杀其他人。” 拥有这份判断力,涅若真的失去理智了? 乐语现在对疯狂面具戴久就会失去理智这一点非常怀疑:先不提涅若的战斗本能依旧卓越,光是涅若在看见他用出纷争面纱就果断撤退这一点,就让乐语感觉他的理智一直在线。 与其说是失去理智,还不如说涅若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啦’的名义去代主杀敌——我现在已经是疯子了,所以我去将其他剑鞘寻剑者全部杀光也合情合理吧? 明双鲤这人的性格也很好猜,妇人之仁必然是她的弱点,或者说目前参加寻剑争位的寻剑者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无用的善良——没见识过生活的残忍,没被现实毒打过,生活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花朵就是这样。 乐语并不歧视她们,他也想做一朵温室花朵,奈何现实和生活总是前后夹攻他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一般而言,皇位争夺战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们这些象牙塔里的孩子上场,但奈何其他狠人已经因为自相残杀自我淘汰全部灭绝了,所以寻剑争位就变成了菜鸡互啄的游戏,段位从职业比赛直线下降至青铜大战。 也因为召唤师水平太次的原因,剑鞘反倒成为她们的指导教练,但双方地位又不对等——寻剑者现在是剑鞘的上司,以后就是剑鞘的皇帝了,剑鞘你若是敢啵嘴,就等着被皇帝记在小本本里吧! 对,剑鞘还有一个对寻剑者的绝对命令权,听上去似乎像是福利?但如果剑鞘真用了这个权利,哪怕真的为寻剑者好,寻剑者肯定也会心里有疙瘩。 人很容易原谅他人的错误,但却很难原谅他人的正确。 特别是他人的正确,证明了自己的错误。 无论他们现在关系多好都没用,时间是最强大的命运,一旦关系变化,心生怨恨,那么过去所有不值一提的心头刺就会发出阵阵刺痛,曾经的山盟海誓反倒是化为过眼云烟。 权力是最甜美的毒药,它会让人无法容忍自己的污点。 而涅若提前跟明双鲤说疯狂面具会导致疯狂,就显得非常机智。 首先,乐语估计疯狂面具是真的会影响神智,只是影响程度有强弱分别,不然也不会落得一个‘疯狂面具’的名号。 然后,涅若在戴上面具后,就能以自己‘疯了’的名义拒绝听从明双鲤的命令,只要结果是好的,明双鲤时候肯定也不会对他有所怨恨,毕竟一切都是疯狂面具的错。 从中可见剑鞘是真的难做,又要满足寻剑者的使用价值,又要提供寻剑者需要的情感价值,不仅现在得一起共患难,还得为未来一起共富贵做好铺垫准备。29GG 就在乐语思索的时候,后面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那,那个……” 他转过头看着正在乖巧跪坐的明水云,注意她眼神里的期待与担忧,自然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便揉了揉太阳穴:“对……我们先进行宣誓仪式吧。” “好。” 因为乐语坐在地上休息,明水云也没敢站起来俯视他,便跪坐在旁边,伸出手后微微迟疑,看着乐语的红发眨了眨眼睛。 对哎,宣誓仪式要摸头的吗?刚才涅若跟明双鲤的宣誓仪式不仅仅是摸头,简直是半跪下来求婚,浮夸得很。 但乐语可没兴趣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摸摸头,他又不是衔蝉尘尘。 “握手应该就行了吧。” “可能……吧?” 明水云握住乐语的手,感觉很滑很嫩,仿佛可以拧出水,一点也不像是武者的手。虽然有点想挠一下他的掌心试试看,但明水云分得清轻重,马上说道:“汝愿在此立誓今生尊朕为王,用热血为朕封疆?” “臣琴乐阴愿意。” 原来他叫琴乐阴啊,明水云心想。 然而过了几秒种,什么事都没发生,乐语的手背并没有编织出检疫合格的印章。 明水云有些紧张:“难道一定要在圣剑辉耀附近才能进行宣誓吗?” “如果有这个限制条件,那根本不需要你们寻剑者先一步获得印记,直接让寻剑者与剑鞘在圣剑辉耀旁边宣誓即可。”乐语冷静说道:“既然步骤是寻剑者先获得印记,然后再进行宣誓,就代表宣誓仪式只需要剑鞘与寻剑者两人便足够了。” “应该是宣誓词有问题,你只是全盘挪用明双鲤的宣誓词,但你不是明双鲤。明双鲤是真的希望涅若为她南征北战,而你好像没有这种……想法。” “明水云,你有什么宏大的理想,说出来,要求我帮你完成,这样就是你的宣誓词。” 明水云微微一怔,对上乐语那双平静如湖的视线,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 “秘密?” “在我的梦想实现之前,它都是我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看来我抽到一张很有个性的卡。”乐语啧了一声:“那这样,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好。” “从今以后。” “从今以后。”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 “富裕还是贫穷。” “富裕还是贫穷。” “伤残还是健康。” “伤残还是健康。” “你都愿意效忠于我,直至死亡?” “你都愿意效忠于我,直至死亡?” 乐语:“我愿意。” 明水云下意识复读道:“我愿意。” 金色的丝线从明水云手背伸展而起,宛如挑剔的刺绣大师在乐语手背上编织铭刻。因为早已没有痛觉,乐语也不知道痛不痛,但他感觉到自己手背暖洋洋的,手心像是被人挠痒痒,总体而言服务良好,辉耀纹身值得信赖。 待到光辉散尽,他们同时伸出手背看看双方的印记。 “我的是三朵互相追逐的云,你的是……什么?”明水云蹙眉:“好像是两把重叠在一起的工具?” “没什么。” 乐语收回自己的右手,撕下衣服布条将手掌包裹起来,将手背的印记隐藏起来。 “镰刀和锤子罢了。” ------------ 第314章 多么甜美的血液 轰!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乐语与明水云抬头望去,远远就看见森林里出现了直冲夜空的墨绿色风暴! 哪怕夜晚能见度低,但他们也能看见许多树木被风暴撕碎崩散,甚至被风暴席卷裹挟! 亲眼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明水云都懵了:“这,这……” “这也太离谱了。”乐语帮她将话说完:“登峰造极境也未必有这等破坏力啊。” “那琴先生你能打得赢吗?”明水云一脸期待地问道。 “打不赢,怎么可能打的赢。”乐语连连摇头:“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现在又受了重伤,以后要打架你先上吧,我在后面做战术指导和场外声援。” 明水云眨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好啊,以后就由我来保护琴先生了——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虽然是在说笑,但乐语知道自己是真打不过。 刚才涅若突然跑到他后面突袭,乐语估摸其中糅合了凌虚战法、扑战法等技巧,再加上疯狂面具的强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乐语几乎反应不过来。 饶是有冰血体质辅助战斗,他必须要马上发动‘纷争面纱(盗版)’的黑暗降临来拖延时间,打断涅若的攻势! 然而哪怕在黑暗中,乐语居然也争不了丝毫便宜! 因为! 疯狂面具,在绝对黑暗中也能发光! 虽然光源只有疯狂面具中间裂痕的一点点,但这点光线已经足够令涅若保持一定战力。相比起神兵提供的光源,乐语这头红发提供的光能简直不值一提。 但就算乐语底牌尽出,也只不过跟涅若拼了个两败俱伤,或者说只有他伤——涅若的伤势在脱战之后很快就痊愈了! 疯狂面具的效果,根本不仅仅是提高持有者的速度! 想到这里,乐语记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摸了一下疯狂面具。 反正现在又已经脱离战斗,他便让圣者遗物变成盗版疯狂面具,估算出疯狂面具的真正效果: 「极神兵·疯狂面具」 「效果①·狂热:大幅提高移动速度、攻击速度、反应速度。佩戴时间越长,持有者思维将逐渐陷入疯狂,但精神越是疯狂混乱,面具的强化效果就越强。一旦彻底失去理智,面具的强化效果会令持有者肉体崩坏。」 「效果②·不灭:面具会持续治疗持有者的伤势,精神越是疯狂混乱,治疗效果就越强。一旦失去理智,面具的治疗效果会令持有者不死不灭。」 「效果③·支配意志:持有者可以在面具里铭刻自己的意志。当持有者陷入疯狂,面具里的意志将支配持有者的行动。」 “越是疯狂,越是强大,越是灭亡……”乐语评价道。 有一说一,哪怕在极神兵系列里,疯狂面具也绝对不差。虽然负面效果过于肮脏,但能打能奶,只要控制得好绝对非常实用,而且适用范围广,不像‘纷争面纱’这种几乎写着‘只允许藏剑刺客与狗使用’。 无论是大规模战争还是小规模械斗,疯狂面具都有一席之地,涅若今晚的战绩足以证明一切:秒杀了一名少年神将,两个回合重创了乐语,现在不知道跟谁打,还能打出风暴级别的AOE地图炮。 而且还有一点——对于乐语而言,疯狂面具是没有副作用的! 虽然他也没有了‘越疯狂越快乐’的进一步强化,但他没有时间限制,无论戴多久,冰血体质都能阻断疯狂面具对他的精神腐蚀。 而且跟纷争面纱不一样,乐语只要用出黑暗降临,是条狗都知道他动用了特殊道具,而疯狂面具的强化并没有什么明显特征,乐语甚至可以将盗版疯狂面具塑形成一副眼镜戴着,平时当一个人畜无害的斯文败类。 你以为我是四眼仔,但我下一秒就会打爆你狗头! “琴,琴先生……” 明水云打断了乐语的幻想,指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的伤势……” 乐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涅若那一刀砍得太狠了,乐语将自己带来的血瓶喝完了居然都无法愈合止血,到现在都还在哗啦啦地朝外喷血,乐语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了。 “看来也只能去找医官治疗了,希望校医官还没睡着……”乐语想要站起来,但马上被明水云拦住:“你这样过去会流血流死的!” “但我不会内景战法,你会吗?” “我也不会,但是……” 明水云撕下自己的裙摆布条,摘下旁边的草叶,蹲下来帮乐语包扎伤势,用草叶敷在伤口上:“我以前跟母亲学过,这样包扎伤势对愈合止血很有效果……” 看着明水云认真细致地帮自己处理伤势,乐语心想自己已经被圣剑辉耀影响了吗? 明水云也是一位唇皓齿白的可爱少女,因为一夜的追逐,刚才又处于乐语与涅若的战斗现场,她现在浑身衣裙都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脏污,小脸也脏兮兮的。 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包扎伤势,听见她的如兰吐息,感受到少女的暧昧体温,乐语心里自然是充满怜爱…… 并且觉得有点涩涩的。 很好,能石更,乐语确信自己没有被圣剑辉耀影响。 不过,虽然乐语没被影响,但明水云却被乐语影响了。 换位思考一下,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在差点就要被如狼似虎的绿光怪人杀掉的时候,忽然被一位风姿卓越幽默风趣的红发大帅哥救了。 红发帅哥为此受了重伤,但却毫无疼痛惧色,还能坐下来跟你谈笑风生,俨然就是一位美貌与实力并存的绝世好男人。 而接下来半年里,你还得跟这个男人为了辉耀的至高荣耀一起奋斗,期间又有多少爱恨情仇、伤春悲秋等待自己呢? 乐语他光是代入想想,都感觉既心动又期待,恨不得马上玩到这款乙女游戏《皇院战争~七名剑鞘训练家的头脑战》。 明水云对他有好感那是理所当然的,十几岁的少女被这样带着轰轰李烈走一遭,还怎么可能看得上同龄人? 青岚,危。 但问题是,乐语不需要这样的好感。 既然他要参加寻剑争位,自然就为了取胜。为了取胜他自然是不择手段,他可没兴趣顾忌明水云的喜好,他只需要自己的剑主不当猪队友。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这一方真的赢了,如果乐语的计划真的能顺利进行…… 那么在结局到来的黎明里,明水云的好感只会成为最后的阻碍。 “其实我还有一个快速治疗的办法。” 明水云一怔,说道:“那琴先生你为什么不用?是不方便吗?” “说起来,”乐语按住明水云的肩膀:“既然宣誓仪式成立,那现在你就是我的剑主,我就是你的剑鞘了吧?” “嗯。”明水云握拳说道:“我一定会努力不拖琴先生你的后腿。” “那好,既然我成了你的剑鞘,那你要满足我三个愿望。” “啊?” 明水云眨眨眼睛:“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乐语平静说道:“你要满足我三个愿望。” 两人对视片刻,明水云点点头:“好,只要我能做的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满足琴先生三个愿望。” 她似乎以为乐语索取的是胜利之后的愿望。 “我现在要兑换我的第一个愿望,”乐语按住她的肩膀,朝她的衣领伸手:“你别动,我来动。” “啊?哎?等等,这里是野外,你还有伤……”明水云顿时慌了,试图推开乐语,然而面对乐语这位融会贯通境的武者,这里又是大夜晚的万象森,就算明水云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她。 “不要害怕。” 慵懒婉转的声音钻入明水云的耳朵,近在咫尺的吐息令她全身僵硬绷直,她的衣服被轻轻掀开,露出光滑漂亮的肩膀。 “多么甜美……”她听见男人充满饥渴的夸赞:“……的血液。” ------------ 第315章 饲主 「从今往后,你既是我的剑主,也是我的饲主。」 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仍旧萦绕耳边,明水云走在路灯辉映的校园大道上,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哇,水云你没事吧!?” 一个穿着蓝色白兔睡衣的瘦小女孩正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她看见明水云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跑过来:“你怎么浑身都是血?要不要去找医官?” “我……没事,身上血都不是我的。”明水云摇摇头:“谢谢你卿云。” “现在已经很晚了,宿舍好像是晚上11点停热水,你快回去洗澡吧。”明卿云认真看了看水云的身子,确认没有哪里被糟蹋才松了口气:“你的剑鞘跟双鲤姐那条疯狗打起来了?” “嗯。”明水云对此不想多提,转移话题道:“卿云你怎么在外面坐着?” “我刚洗完头发,用熨板烫一下也干不了,外面这么凉爽便出来看看星星。”明卿云瞥了一眼后面亮堂的宿舍楼:“而且里面还吵着呢。” “什么?” “没什么。”明卿云伸了个懒腰:“反正这里也是安全区,我更喜欢这样一个人静静,水云你自己回去吧,房间是三楼甲号房。” “嗯。”明水云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去抓起明卿云的右手。 一个非烟非云的慵懒云印出现在明卿云的手背上。 “你也参加了?”明水云惊讶道。 “嘛,本来一开始就是要参加的,中途退出也太没意思了。” 睡衣女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而且你别看双鲤姐说得好听,事实上一开始退出的人,肯定是不如最后退出的人来得更令人尊重。” 她点了点自己手背上的印记:“这场游戏是有输赢,但筹码是没有输赢的。这个就是我们的筹码——与其一开始就放弃自己的筹码,还不如先把筹码拿在手里。” “随着时间推移,筹码的价值只会越来越高,而我们这些投机旁观客,得到的也将越来越多。” 明水云惊讶道:“刚才我看见你和朝颜都不在,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要放弃了……而且你们本身也不太执着于寻剑争位。” “确实,我和朝颜虽然不太一样,但我们都是喜欢过安稳日子的人。”明卿云嘻嘻笑道:“多亏双鲤姐的疯狗发疯将你们赶跑了,圣剑辉耀旁边都没人,所以我和朝颜才有机会轻轻松松获得宣誓印记,赶紧跟剑鞘缔结契约就回来洗澡了。” 明水云不禁有些丧气,她们花费不少功夫才完成的宣誓仪式,别人却是抓准机会就能轻松通过。就像是你无打折全价买的新游戏,第二天隔壁平台免费送了一样……明卿云敏锐感觉到自己这位姐妹心里有些不爽,笑道: “不过我和朝颜的剑鞘跟我们一样,都是争胜心不强的人,不然他们在刚才也不会一直不出手了,估计他们心里已经在考量怎么劝服我们两个去投靠双鲤姐……水云你的剑鞘呢?他是值得你信任的人吗?” 明水云微微一怔,忽然打了个寒颤,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了隐隐作痛:“我……我不知道。” “我现在已经从参赛者变成下注者了,水云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剑鞘会愿意帮助你夺得胜利吗?”明卿云伸了个懒腰,好奇问道:“如果你们打定心思要角逐皇位,那我可要早点讨好你提前下注了……” “我不知道!” 难堪的沉默开始蔓延,宿舍楼远远传来尖叫的声音。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明卿云说道:“回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再坐一会。” “嗯……对不起。” “不需要,是我问太多了。”明卿云笑道:“不过你如果有什么秘密想要找人倾诉,尽管来找我,我口风可是很紧的。” 她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挑了挑眉。 明水云感激地点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听见明卿云说道: “不要太相信剑鞘,无论他们是善是恶。我们视他们为取胜的工具,他们何妨又不是将我们当成实现野心的媒介?他们只是不能背叛,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对我们有感情。” 明水云微微一滞,旋即脚步不停走进宿舍楼。 刚走到三楼,明水云就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她看着明亮灯光从窗户门缝里透出来的甲号房,隐隐预料到什么,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黛蓝你居然偷袭我!” “那是双鲤姐扔的!不关我事!” “不关我事!咱们不如先围攻桃浪吧,她砸起来太痛了!” “来!看我一个挑你们两个!” 映入明水云眼眶里,是枕头乱飞的女学生宿舍。 战斗场面异常火爆,几位名义上的辉耀皇室公主,下一任皇帝候选人正在动用宿舍最强单兵武器【枕头】进行无规则乱斗,各方战术层出不穷,时而合纵连横,时而定点集火,时而打野运营,时而中路一波团——简单来说就是瞎几把打。 “很热闹,不是吗?” 就在明水云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旁边浴室打开了门,正拿着浴巾擦头的明月宴走了出来。她用那双带着黑眼圈眼影的眼睛瞥了一眼宿舍的战况,评价道:“要是让剑鞘们看见他们的剑主就是这样战斗的,会不会心灰意冷直接放弃这场寻剑争位?” “为,为什么?”明水云指着她们,一脸茫然地问道。 “是这样的,桃浪和黛蓝回来的时候浑身都脏兮兮的,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明月宴看了眼明水云的‘战场女武神皮肤’,说道:“然后她们发现双鲤姐居然早就回来洗完澡了,都躺床上看书了,看着就来气。两人洗完澡之后,便同时向双鲤姐发难。” “新仇旧恨,不难理解吧?又是被双鲤姐的剑鞘追了一晚,回来之后又看见双鲤姐嘚瑟,心里有火也很正常,但这里是安全区,也就只能扔扔枕头了。” 明月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水云你要参战吗?你倒是不用拿枕头,你看谁不爽直接过去抱她们一下就行了——对方必定痛哭流涕求求你不要过来。” 明水云看了看自己的血衣,摇摇头:“我没这种恶趣味……我问的是,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们当然在这里。”明月宴说道:“这是她们的寝室啊。” “但这也是我的寝室啊……”明水云看了自己的寝室钥匙:“难道说……?” “说起来,你白天的时候好像都没来寝室整理行李。”明月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知道——” “我们七人都是睡在同一间八人寝里,接下来半年我们白天要在外面明争暗斗,晚上回到寝室还要继续勾心斗角。怎么样,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或许是今晚实在是遇到太多突发状况了,明水云居然不怎么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这样安排也太奇怪了吧……” “可能是鼓励我们想办法在安全区排除竞争对手?我甚至怀疑过几天就会发生宿舍密室杀人事件。” 明月宴擦着头发说道:“顺带一提,双鲤姐刚才看的书是宋提刑最新出的《洗冤录·北方火车杀人案》。我建议你也可以买几本杀人充实一下自己,就算不学会杀人手法,至少也要学会留下信息的办法。” 宋提刑是辉耀闻名的杀人畅销作者,杀人虽然受众不多,但读者群极其坚挺,《洗冤录》更是风靡二十多年的畅销作品,明水云以前还看过《洗冤录》改编的戏剧。 明月宴那恰到好处的挖苦嘲讽,有时候明水云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真心建议还是开玩笑。她找到自己的床位整理自己的行李,拿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旁边床忽然传来问候声。 “水云,你受伤了吗?” 正耷拉着眼皮,睡得迷迷糊糊的明朝颜撑着手要坐起来:“我会一点点内景战法……” “没,我没受伤。” 注意到明双鲤等人都看着自己,明水云只好抖了抖身上的血衣解释道:“身上的血都不是我的。” 明双鲤忽然动了动鼻子,认真嗅了一下,“嗯……有一部分是涅若的血。” “真的假的?!”明桃浪惊了:“双鲤姐你居然能用鼻子闻出血液的区别?” “那当然!”明双鲤叉着腰说道:“不同人的血肯定不一样嘛!” 明黛蓝也不扔枕头了:“真的吗?那有什么不一样?” 明双鲤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比方说臭男人的血肯定都是又腥又臭,但我们这些风华正茂的美少女的血就像是美酒一样甘甜,又像是花茶一样清爽——” “真的吗!”明桃浪直接对准自己的手臂张开嘴巴:“那我试试——” “别!”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鸡飞狗跳,因此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明水云那一瞬间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明朝颜揉了揉眼睛,像一根木头一样倒在床上,抱着旁边的圣剑玩偶:“既然水云没事那我继续睡了……” “嗯,你继续睡吧。”明水云笑道。朝颜家教很严,年纪又小,平时九点钟就该上床睡觉,也难怪她能在这么吵的环境下安然入睡。 抱着衣服浴巾进去浴室,明水云慢慢脱下自己的衣物。因为被血液浸透太久,大夏天她也只穿了凉薄透气的衣物,因此衣服几乎都黏在肌肤上,上面还残留着血液的温度。 将所有衣物脱下来,扭开喷淋花洒的开关,哗啦啦的温热水流从上面淋洒到明水云身上,滴滴水流落在发丝,流过锁骨,划过脊背,跨过峰峦,沿着长腿,冲刷掉她身上所有的疲倦,所有的污秽。 在这个狭窄的浴室里,脱掉身上所有的舒服,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明水云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脖子旁边的伤口。那是两颗牙印孔洞,孔洞没有任何血迹,似乎已经止血愈合,或许明天醒来就会恢复原状。 但她不会忘记,就在刚才,就在万象森的荒郊野岭里,那个红发男人趴在她身上,咬住她的脖子,刺出两个孔洞,吮吸她的血液。 她全程都是呆滞被动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吸完血还舔了一下伤口,在她耳边说道: 「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你要成为我的供养者。」 「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地方,只要我有需要,你都要像这样为我提供血液。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罪孽共生,你需要我为你战斗,而我需要你成为我的……食物。」 「如果你能成为新皇,或许可以结束我们的共生,又或许……也结束不了,但你可以努力一下。」 「从今往后,你既是我的剑主,也是我的饲主。」 回忆起那如同梦境的一幕,明水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一下。她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剑鞘会吸血,为什么她们的关系变得如此怪异,为什么非要选择她…… 「他们只是不能背叛,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对我们有感情。」 「我们这些风华正茂的美少女的血就像是美酒一样甘甜,又像是花茶一样清爽——」 脑海里忽然回响起刚才听到的话语,明水云慢慢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任由水流肆意喷洒自己的身躯,这位坚强漂亮的少女,心理防线终究是轰然倒塌,露出世界观破碎的迷茫表情: “我到底是在做一个噩梦,还是……” “在做一个美梦?” …… …… “很好,她现在应该会认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吸血变态了。” 洗完澡的乐语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难道新鲜原浆的就是比混合果汁要好?”乐语有些惊讶,他只是吸了明水云一点点血,大概就是200cc左右——再多他怕她体虚或者来亲戚。 喝了一整瓶红汁都只能勉强缓和的重伤,吸了200cc新鲜血就痊愈了,难道血瓶效果真的是越新鲜越好? 不,乐语很快否决这个念头。血液本身并没有治愈效果,只是‘吸血’这个动作触发了血饮八稻流的被动效果,让他的精神力自动引导流光治愈伤势。 按照这个逻辑,应该是乐语的吸血仪式过于风骚,导致被动效果超效发挥。假如说喝血瓶只能触发50%治疗效果,那乐语刚才在月夜森林袭击美少女吸血,怕不是将治疗效果强化到1000%,精神力都为乐语的变态行为高唱赞歌。 虽然发现了血饮八稻流的吸血小技巧,但乐语并没有打算利用这个秘密。他吸血只是为了吓唬明水云,并不是真的有这种爱好。 也幸亏血饮八稻流真的有辅助吸血的技巧,比如暂时制造出两颗锋锐的光爆牙齿,不然乐语都不知道怎么在明水云脖子上戳两个洞洞。 相信经过这么一吓唬,明水云肯定对乐语又惊又怕,但为了寻剑争位,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听她的话。 一想到自己的剑主又讨厌又害怕自己,偏偏还只能听自己的话,乐语就感觉很爽——不要误会,乐语并不是什么心理变态,这是无产阶级成功反抗统治阶级而产生的愉悦之心,是合情合理的心情。 总而言之,乐语至少不用担心剑主对自己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青岚,稳。 内忧解除,乐语也要着手处理外患。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琴月阳亲手写的教案,开始为自己的第一堂课做准备—— 主标题:《银血的覆灭》 副标题:《关于荆正威主义的研究》 听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 第316章 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二哥早上好。” “早上好。” 琴府饭厅里,琴悦诗洗漱完便过来吃早饭,琴月阳依然是早早就起床,但今天他没有穿那件黑十字白外套的经典皮肤,而是穿上一套令琴悦诗颇为眼熟的青衣制服。 啃了一个包子后,琴悦诗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加入了炎京统计司吗?” 琴月阳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算是正式加入,也不是正式干员,只是方便我出入统计司的临时身份。” “为什么要出入统计司?” “兄长的任务罢了。” 果然,琴悦诗心想,她早就知道自己大哥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像那种赚够钱就收手退休,在炎京娶妻生子,平平静静度过余生的念头,怕不是从来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过一秒。 琴乐阴这种人,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一些东西。前面是银血会,他就摧毁银血会,前面是荆正威,他就撕烂荆正威。 现在,他来到了炎京。 不过,统计司……琴悦诗微微皱眉,心想难道大哥又要站在反派那一边了吗? 前些日子在武道社训练时,在同伴的聊天之中她也多多少少了解炎京统计司的现状。怎么说呢,炎京统计司对民众的态度,跟各区统计司的态度差不多——那就是不要民众。 琴悦诗倒不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民众那一边,这么多年她的屁股蛋都坐在统治阶级这边,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扭转过来——既还没恶堕成背叛阶级的新时代女性,也没超进化成旧时代残党,她就处于这种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阶段。 也正是因为她的摇摆不定,所以她对琴乐阴的心情才如此复杂:如果她站在银血会这边,那她应该要对大哥的行为点赞支持,毕竟大哥挫败了奸贼荆正威的阴谋并当场手撕;如果她站在民众这边,那琴乐阴就是反派,然而她自己也成了民众要推翻的反派之一。 理智与屁股无法匹配,再加上旧恨新仇,因此琴悦诗到现在都无法正确评价琴乐阴。 但毫无疑问,炎京统计司是坏人——无论对任何人而言,这种拥有生杀大权的特务组织都是坏人——而跟炎统混在一起的琴乐阴,肯定再次成为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那二哥你去统计司是做什么?”琴悦诗假装好奇问道。 在上次的东阳区史诗主线任务「银血的覆灭」里,琴悦诗几乎全场都懵然不知躺尸房间,直接被兄长们带着通关。 但这次她已经不想再过得懵懵懂懂了,她想知道兄长们在干什么,她想通过自己判断兄长们的对错。 这两天上课的时候,琴悦诗跟千学姐等人讨论起自己的家庭问题,大家一致认为这种家庭内部矛盾几乎是无法解决,因为你打又打不过你大哥,断绝关系又断绝不了,现在还花着人家的钱上学,经济无法独立,怎么做都是小孩子闹脾气。 倒是黎莹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如果你能让你大哥欠下你一个人情,偿还他一直以来的恩惠,从此无亏无欠,那你之后就能干脆利落地去恨他了。” 虽然奎念弱马上指出黎莹在借用某部恋爱的桥段,但琴悦诗依然认为这很可行。如果她要向兄长发起复仇,让兄长向自己低头认错,那么首先就得让兄长认可自己。 不然的话,她终究都只是一个被两位兄长安排保护的软弱妹妹,被他们说着‘我是为了你好’的话强加自己意志的,根本无法操控自己人生的傀儡。 虽然她不会承认,但自从大哥变了个人,对她毒舌、讽刺、阴阳怪气的时候,她心里固然是很生气,但其实还有一点点……高兴。 因为,那至少证明大哥愿意正视自己的情绪,至少愿意跟她交流。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嘴上说着好听的话,但从不做让她开心的事。 “我们跟诗怀风合作做一笔生意,需要跟统计司合作。”琴月阳说道:“至于是什么生意,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他的主意?” “嗯。” “他跟统计司的关系好吗?”琴悦诗故作天真地问道:“如果我们有统计司做靠山,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学院里横着走了?说起来,前些日子家里发生入室杀人案,也是统计司过来查案呢!” 琴月阳瞥了她一眼,摇头:“不,大哥跟统计司关系很差,甚至可以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以后遇到统计司的人最好绕远路……我不开玩笑。” “啊?”琴悦诗一怔:“那二哥你和诗怀风在统计司岂不是很难过?” “无妨,我和诗怀风在统计司工作的时候,都将其他人孤立了,也不是很难过。” 你们两个人将统计司几百人孤立了? 琴悦诗嘟囔一句,忽又说道:“对了,他今天就要上第一堂课了。” “嗯。” “二哥你不好奇吗?” “你很期待吗?”琴月阳反问道。 “怎么可能,难道我期待他那张狗嘴吐出象牙吗?”琴悦诗撇撇嘴:“我只是看见他的课程名有荆正威——他这个人对死人毫无尊重,杀了人还要拖出来鞭尸,真的是……” “我建议你最好去听听。”琴月阳平静说道:“教案的主体是兄长设计的,但部分内容我进行了一定的填充……对你来说,兄长的课应该能让你有几分收获。” “是吗……”琴悦诗歪了歪脑袋:“说起来,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她旋即又像是澄清说道:“我可不是希望他回来,只是好奇他还能死皮赖脸留在学院里吃白饭吃多久。一想到在学院里都听到他阴阳怪气,学习的心情都没了。” “如果没有出其他意外,半年后兄长就会回家。” “那如果出其他意外呢?” 琴月阳看了她一眼。 “那兄长就会提前回家,而且你再也不会听到他阴阳怪气。” 琴悦诗眨眨眼睛:“二哥你这是在……开玩笑?” 琴月阳没有回答,站起来说道:“我要去找诗怀风了。你修炼战法强度很高,早饭吃饱再去上学。” …… …… 整整一个上午,琴悦诗都在思考二哥说的话。 看着数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公式,她慢慢陷入了沉思。 难道琴乐阴在学院里还能遇到危险?怎么可能! 如果说炎京是全辉耀最安全的城市,那皇院就是炎京里最安全的地方,能与之比拟的也只有辉耀皇庭。琴悦诗也知道,有茶欢老校长坐镇的白金塔,学院内发生的任何恶性事件都会被瞬间终止,她甚至亲眼看见两个差点打起来的男生被白金塔飞来的金光不停暴敲脑袋,敲得他们抱在一起痛苦流涕和好,白金塔的惩罚才停下来。 再加上琴乐阴本身也是融会贯通境的强大武者,他在学院里怎么可能会遇到危险?因为过于口臭而得罪校长被打死吗? 但另一方面,琴悦诗又隐隐意识到自家大哥从来不干安全的事。他在东阳区干的每一件事都是高风险高回报,现在他一个从没有教学经验的外地人潜入皇院,难道还能是为了在学院里挑一位年轻女学生当妻子吗? “诗姐,诗姐,”旁边的奎念弱戳了戳琴悦诗的手肘:“快抄笔记。” “啊?!”琴悦诗瞬间回过神来,拿起笔看向黑板—— 等等! 怎么整整一面黑板都是课堂笔记! 我刚才看的时候不是只写了两个公式? 别擦啊我还没抄! “没抄笔记吧,”黎莹安慰地拍了拍琴悦诗的肩膀:“没关系,我也没抄。” 虽然感觉很不应该,但琴悦诗居然还真被黎莹安慰到了。 “我已经抄了,等下我将笔记本借给你。”奎念弱小声说道。 “谢谢念弱!”琴悦诗忍不住抱了一下奎念弱,奎念弱又可爱又好欺负,除去尊敬的千学姐以外,琴悦诗跟她关系最好。 “你今天怎么走神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奎念弱问道:“你明明前两天都很认真的……” “是这样的啦。”低头的黎莹一本正经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都开学第三天了,斗志当然都掉光了。” “不是。”琴悦诗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觉得,如果学院里有危险,那危险最有可能出自哪里?” “哪里?当然是那里啊!”黎莹往后面一指,琴悦诗回头看去,看见后排一大群人正围着一个漂亮可爱的蓝色发饰女生,女生旁边坐着一个矮小幼嫩的古铜色皮肤少年。 “那是……” “明黛蓝,七位辉耀天女之一。”黎莹老神在在说道:“据说七位天女里她最漂亮最好看,我毫不怀疑迟早会有人因为她而决斗死人。” “辉耀天女?”琴悦诗一怔。 “是啊,自从双鲤学姐说七位辉耀皇帝候选人都在学院里,大家很快就将她们全部找出来——其实也很好找,因为她们都住在同一间寝室。因为都是有机会可以成为皇帝,所以大家就喊她们为天女了。” 黎莹趴在桌子上吃柠檬:“如果我也是天女一员就好了——那我就可以直接在学院里开水晶宫里,午饭让天辉系首席陪我吃饭,下午找疾刀队队长约会,晚上跟学生会会长讨论国家大事……哇……” “停,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奎念弱直接伸手拍了一下黎莹的脸。 虽然黎莹是在开玩笑,却也让琴悦诗发现学院里真正的危机——七名皇帝候选人! 有什么比皇位之争更加危险? 大哥之所以这时候潜入皇院,必然是为了干预皇室战争! 这非常符合琴悦诗对琴乐阴的认知:一旦成功,出人头地;一旦失败,人头落地! 想到这里,琴悦诗不再犹豫,问道:“你们打算下午去听听《银血的覆灭》这堂选修试讲课吗?” “没兴趣。”黎莹说道:“难得下午没课,我要回去睡觉。” “我准备去上另外一堂试讲课,”奎念弱一脸抱歉说道:“《狼鹰拳的复仇直觉》我比较感兴趣。” “我有兴趣。” 坐在前面的千雨雅转过来说道:“我对东阳区和荆正威都很感兴趣。” “荆正威?”琴悦诗一怔:“千学姐你认识他吗?” 千雨雅摇摇头:“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 第317章 琴乐阴的授课 在饭堂吃完午饭后,琴悦诗跟千雨雅在图书馆自习了一会,便按照选修课表来到近卫系大楼的大教室。 因为选修课几乎每个学期都会有变动,没有任何参考历史可以知道讲师的教学水平和人品好坏,因此开学第一周都会有选修课的试讲课,学生们都可以在听了试讲课再判断是否选修。 她们远远就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教室门口,琴悦诗惊讶道:“这么多人对这门课感兴趣?” 千雨雅也感觉很惊奇——如果她不是知道荆正威曾经以兄长好友的名义给自己送钱,不然她对这门课多半不感兴趣。 辉耀的信息流通还是很不发达,对于不曾去过东阳区的普通人而言,他们对银血会的认知必定是有所偏差,顶多就以为是几个商人联合起来的组织,根本想象不到这是一个控制了军政两界,统治东阳区上百年的资本家联合政治体,甚至改变了东阳区的政治制度。 在内行人里看来,‘银血的覆灭’几乎是可以载入史书的地区大事,甚至会影响整个辉耀未来二十年的局势,说不定几百年后琴乐阴说不定就成为‘扼杀辉耀资本主义萌芽’的历史罪人。 但是在外行人眼中,银血会覆灭可能跟学院外小卖部倒闭了差不多。 至于荆正威就更没人知道了,什么‘银血荆家’‘银血会会长’——小卖部部长的思想主义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一开始琴悦诗其实有点担心会不会太少人选这门课,导致琴乐阴脸上过不去——她大哥内心相当自傲,从小到大就没有失败过。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事,莫过于父亲又发脾气,她看着琴乐阴挺直腰背走过去,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只是挂着浅浅的微笑,看上去不像是要过去挨打,反倒像是过去打人。 她更不能忘记,当琴乐阴第一次反抗成功,将父亲压在地上打掉半嘴牙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意,依然只是浅浅的微笑。 他的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琴悦诗几乎无法想象他失败是什么魔芋。 当再靠近一点,她们两人便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选这门课了—— 辉耀天女! 琴悦诗一眼就看见明双鲤在门口等待,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位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女孩。一看那副众星捧月的架势,哪怕之前没见过,也可以肯定是目前最强女团‘辉耀天女’的一员。 看到这一幕,琴悦诗越加确信琴乐阴就是冲着辉耀天女来的——不然怎么证明辉耀天女都来选修他这门课?图他红发好看?图他长得帅?总不可能是真的想了解银血会是怎么被玩残吧!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一般讲师应该是提前来开门等候,但琴乐阴似乎没有这种优秀的传统美德。直到上课铃打响,教室门依旧紧闭不开,他们才意识到这位选修课讲师很有个性。 “教师怎么可以迟到……” “难道出了什么事?” “要不要找教导主任汇报一下?” 有些人想走,但辉耀天女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打算,也跟着留下来了。他们其实心里也好奇——这门课看上去应该没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未来的皇帝们一起来上这门课? 难道有什么秘密? 五分钟后,教室上方忽然传来问候声:“各位下午好。” 他们抬起头,看见一位红发男人从教室楼顶跳下来,顿时有人说道:“老师,你迟到了!” “是啊。”乐语看向那位学生,笑道:“那么,你能拿我怎么办?” 众人顿时一怔,他们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老师。 “我不是开玩笑,来说一下,如果有教师恶意迟到,那你们能怎么对付他?”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试探性说道:“打他?” “我是半步登峰造极境,等闲融会贯通境武者在我手下走不了几个回合。” “不上课?” “学知识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上课难道能对我造成任何损失?” “找教导主任投诉?” “迟到五分钟属于合理误差范畴,五分钟以上才需要请假说明原因。” “所以,你们发现了吗?”乐语掏出钥匙打开教室门:“皇院的规章制度里虽然说教职工与学生人格平等,但实际上并不平等——你们没有多少能损害我利益的权力,但反过来,我有。” “这个世界只有力量的平等,权势的平等,人格的平等只是一个可以追求的理想概念。那么,力量,权势,这些东西归根究底又是什么呢?” 马上有学生说道:“破坏力!” “不对,是利益的分配。” “金钱肯定算得上。” 乐语推开教室大门,大步走进去,钢底军靴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是劳动。” 他转过身朝学生们招招手:“人类的价值在于创造价值,人的一切活动,经济活动、政治活动、文化活动在本质上都是价值的运动。你的劳动能创造多大价值,你就能获得多大的权力。” “这就是荆正威主义的论点之一:劳动是人的本质。各位先生小姐,请进。” 学生们鱼贯而入,发现这个教室什么都没准备好,课桌椅放置在两边根本没布置,地上也满是灰尘,似乎好久都没使用过了。 乐语打开课室里的灯光,走到讲坛上扫视众人。他的视线掠过千雨雅,掠过琴悦诗,掠过明双鲤等人。 注意到明水云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耸耸肩:“相信各位对我的外貌肯定有不少疑问,像我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是不是敏感肌这些问题请各位下课再问,现在是上课时间。” “虽然是这么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学院似乎在欺负我这位萌新老师,给我分配了这么一间没有整理的教室。”乐语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看来我也只能拜托各位先生小姐来帮忙大扫除了。” 琴乐阴说话很有意思,授课方式也相当奇特,不少学生已经意识到他故意迟到就是为了引出所谓的‘荆正威主义’,不禁对他产生兴趣,自然是不介意帮一下这个小忙。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起来的时候,乐语却是说道:“各位先不用着急,你们看这里这么大,打扫起来如果大家乱糟糟一哄而上就肯定是事倍功半,我们不如推选出……嗯,按照现在这个人数,选出三位队长带领大家分区域打扫应该比较合适。” “那么怎么选出三位队长呢?我认为一场赛跑是再好不过的。” 赛跑?大家面面相觑,为什么是赛跑?难道在这里赛跑? 但这位红发老师似乎打定主意:“请各位站在教室最后面的,对对对,就站在那条木板块线的后面,快快快。各位放心,这是一场很轻松的赛跑。” 不少人隐隐意识到这可能也是授课内容之一,当他们站成一排,乐语站在讲坛上拍了一下手:“很好,大家已经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赛跑,大多数都没同一条起跑线上那么公平的事。”他笑道:“接下来我会提出数个问题,凡是答案是‘是’的同学,请往前走一步;答案是‘否’的同学,请停在原地不动。” “第一个问题——” “你们是炎京皇家学院的学生吗?” ------------ 第318章 荆正威曾经说过 虽然不明白这位红发老师为什么问这种毫无疑问的问题,但众人几乎都听话地向前踏出一步。 “毕竟我不是皇院的学生,所以我也不知道皇院的期末考核是怎样,但在我经历的考试里,第一道题是送分题,以便更好地让学生们进入考试状态。” 乐语微笑说道:“但从第二道题开始,可能就有点难度了——回答并没有难度,难的是,你没有办法去改变答案。” “你们是否从小开始就衣食无忧,从来没有一天要为生计而工作?” “老规矩,‘是’的向前一步,‘否’的留在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人向前一步,只有小部分人留在原地。 “第三道题,你们是否拥有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父母俱在并且你感觉到他们爱你?” “第四道题,你们是否拥有一个以上的知心好友,在你遇到困难时你认为他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第五道题,你们在成长过程中遇到是鼓励多还是贬斥多?如果是正向鼓励多,请向前一步,如果是负向贬斥多,请留在原地。” “第六道题,你们认为自己自信好看吗?这道是主观题,与他人评价无关,如果你认为自己就是好看有优点,请向前一步,如果你认为自己外貌没有任何优点,请留在原地——正确评价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 “第七道题,在你们成长过程中,有亲密朋友对你明确表示好感吗?不要笑,我说的就是恋爱那种好感,有的固然可以自豪向前一步,没有也不需要悲伤,毕竟老师也没有——真的,女孩子看见老师都自惭形秽了。” “第八道题,你们在炎京有自己的私人住房吗?父母买的也没关系,但你一定要有对房屋的主宰权,包括改造或者出售……” 大家一开始还能有说有笑地回答问题,向前一步或者停留原地,但等乐语问了十几个问题后,教师里的笑声逐渐平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发现有些熟悉的同学已经向前走了一大截,而自己却停留在原地很久;越是前面人就越少,站在前面的人只占了全部学生的十分之一,而那些人无一不是学生间的风云人物学习尖子人中龙凤。 明明是在同一个教室学习、在同一个饭堂吃饭、甚至平时吃喝玩乐都在一起的好朋友们,仅仅通过数个问题,就将他们拉开这么大的距离。 站在后面的人感觉到茫然和自卑,站在前面的人也不好受——他们平时明明也是与人为善的好学生好兄弟,但现在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做错了事,能站在这么前面似乎成为他们的罪孽。 一层可悲的厚障壁隔在他们之间。 “最后五个问题,我问的快一点。” 乐语清了清嗓子:“女孩子请向前一步。” 学生们一怔,半数人都向前一步。 “东阳人请向前一步。” 只有三个人向前一步。 “姓琴的人向前一步。” 琴悦诗身体一僵,她意识到自家大哥想要当众给自己一个难堪了,然而乐语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一步。 “名字是悦诗那么好听的人向前一步。” “跟我琴乐阴有血缘关系的人向前一步。” “你到底想要我走多少步啊!”琴悦诗终于忍不住了:“琴乐阴你是不是想羞辱我!?好,我走就是了!” “我愚蠢的妹妹啊,”乐语叹息道:“你居然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 我看出来了啊,你?就是要让我从此成为皇院的笑柄!丧失四年交友权!你就是一个对妹妹有着恶毒陷害计划的变态兄长! 然而琴悦诗发现千雨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尊敬的学姐,学姐平静说道:“琴老师有自己的想法,你走过去就知道了。” 真的?混蛋大哥真的不仅仅是为了坑我? 琴乐阴说话,不行×。 千雨雅说话,行√。 琴悦诗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你别问了,你到底要我走多少步。” 乐语朝她招了招手:“直接过来站在我旁边。” 等琴悦诗走过来,乐语看着这个气氛凝重的教室,嘴角上翘开怀笑道:“为什么这么严肃?这只是一个赛跑游戏而已……在我数三声后赛跑正式开始,最先跑到我身边的三个人,就是我们这个班级的队长……三,二,一!” 琴悦诗心感不妙想逃,直接被乐语抓住了手腕高举起来:“好,恭喜我妹妹成为我们班第一位队长!大家以后请叫她琴悦诗大队长!” 而就在乐语宣告赛跑开始的瞬间,有两个跑得最快,一位是站在比较靠前的明水云,一位是站在中间位置的千雨雅,两人几乎都是瞬间驱动凌虚步伐争先疾跑,其他人要么是起跑线没她们靠前,要么是连凌虚步伐都没用。 或者,很多站在后面的人,根本连跑都不打算跑。 看着明水云和千雨雅最先跑上讲坛,乐语微微挑眉,但依然满脸笑容举起她们的手: “庆贺吧!恭喜千雨雅小姐成为我们班的二队长,恭喜明水云小姐成为我们班的三队长!” 快跑到讲坛前的明双鲤垂头丧气,教室里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乐语拍拍手,说道:“各位还记得自己的起跑线位置吗?可以请你们先回去站在自己的起跑线上吗?很显然,琴乐阴老师要借着这个小游戏说一些人生大道理——希望你们没对这种套路模式感到厌烦。” 学生们忍不住笑起来,而等他们站好,乐语清了清嗓子说道:“说起来,我前两天看茶欢老校长的开学仪式谈话,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 嗯? 学生们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茶欢老校长在开学仪式里好像没说几句话…… “你们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乐语悠悠说道:“所以我就不说了。” 大家一阵沉默,琴悦诗忍不住说道:“那你的教资还真的好赚啊。” “你们以为我是懒吗?不,我这是相信你们。”乐语大言不惭地说道:“无论是起跑线在前面还是在后面,你们都别忘了我的第一个问题——你们是炎京皇家学院的学生吗?” “这道送分题,既是送分,也是门槛。你们或许没意识到,你们在这个教室跨出的一小步,其实是在整个辉耀跨出一大步。” “这一步有多大?大到让你们超越整个辉耀大地上的万万人。你们这些皇院的天之骄子,毕业后注定要成为辉耀的国家栋梁,但你们知道那些被第一道问题难倒的人,要花费多少工夫才有资格跟你们面对面喝茶吗?” “就比如我。”乐语指了指自己:“或许你们对我这个名不经传的人为何能来皇院当选修课讲师感到不解,我也没打算述说自己的辉耀事迹——那是国家机密,里面水太深,懂的都懂。但我可以保证,这个教室百分之九十的人,你们往后余生所创造的一切功绩,都追不上我曾经立下的功劳。” “我一个外地人,今时今日之所以能站在这个讲坛上,所付出的代价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如果乐语一开始就这么嚣张,现在怕不是被学生们一阵嘘声赶下台,但经历了前面重重打压PUA,乐语已经在学生们心中奠定了自己高大的形象,看见他如此自信狂傲的发言,几乎所有学生都信了。 “所以我就不安慰你们,因为我没资格——我一个连皇院学生都不是的人,怎么有资格安慰皇院学生?” “我甚至觉得你们该安慰一下我,你们伤害我稚嫩的自尊心,我站在你们面前真的压力好大好大,有没有可爱熊大的美少女愿意给我一个爱的拥抱?” 学生们哄堂大笑,网抑云的气氛一扫而空,虽然皇院里也有不少有趣的讲师,但多多少少有些讲师的架子,像琴乐阴这种仿佛跟他们打成一片的讲师还是第一次见,甚至马上有女学生大声喊道:“老师我愿意!” “算了算了,妹妹在这里,我要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乐语拍了拍旁边琴悦诗的肩膀,瞄了一眼她的身材,说道:“妹妹你也不用给我拥抱,虽然你的确很可爱,但还是有一点点……不太合格。” 琴悦诗握紧自己的拳头,心里‘想要兄长认可’的想法已经被扔到九霄之外,她现在就等自己什么时候怒气值满直接给琴乐阴一套激情连打让他试试什么叫当场丢人! 待到笑声暂歇,乐语才说道:“而且,就算是送分题,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到……比如我,比如他。”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一位灰衣青年站在最开始的起跑线上,穿着练功鞋,一身衣物洗得灰白,头发灰白,半张脸都是灼伤般的扭曲,看着就让人感到不舒服。 不少学生看见他顿时恍然,但没人对他怀有鄙夷,反倒是对他投以同情。 突然收获一整个教室的关注,特别是那些同情的目光,令灰衣青年就像是被针刺痛一样炸毛起来。他远远瞪着乐语,眼里满是难堪与愤懑。 乐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好,我叫琴乐阴,朋友们叫我红乐,我也更喜欢你们喊我红乐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侍温。” “有趣的名字,跟我的名字一样有趣。那么侍温,你一步没动,是因为你拒绝回答,还是……这就是你的答案?” “……这就是我的答案。”侍温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愤怒:“我没有家境,没有朋友,没有钱财,甚至连皇院学生都不是……” “所以哪怕在我表明赛跑开始的时候,你也一步不动吗?”乐语说道:“因为起跑线比所有人都落后,所以你就彻底放弃了吗?” 不等侍温回答,他又看向其他站在后面的学生:“我注意到,大多数起跑线比较后的人都没有动。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因为早就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就躺下来等着被生活鞭笞?连挣扎一下都不愿意?这就是皇院培养出来的智慧吗?” “老师你这样说也太不公平了!”有人忍不住大声反驳道:“你这样的指责根本没有道理!” “没错。” 乐语坦然承认:“我这样的指责既不公平,也没道理。因为我根本不是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只是以上位者的身份痛斥你们的软弱与懒惰。” “那么,你们记住这种委屈和愤怒了吗?我相信,在离开这个校园之后,你们或许很少会再次遇到今天这种侮辱,取而代之的是,你们将成为上位者去评价别人。” “我只希望你们能记住此时此刻心里的感受,假如你们在这堂试讲课后因为觉得老师太帅而自惭形秽再也不来,至少这份心情将会成为你的宝贵财富。” “最后一任银血会会长,东阳智者荆正威曾经说过——” 乐语朗声说道:“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 ------------ 第319章 不公 “谢谢老师[笔趣岛 ]。” 明双鲤第一个拍手鼓掌,其他学生也纷纷跟上,一时间满堂掌声,听得乐语颇为志得意满——什么嘛,看来我也可以当一个好老师。 唯一感到疑惑的是乐语身边的琴悦诗:“荆正威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荆正威有没有说过,难道你知道的比我清楚?” 乐语直接对准琴悦诗一记暴敲,展现出自己兄长的威严满满:“没有人比我更懂荆正威!” 琴悦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马上跑路的想法却是少了许多。哪怕琴乐阴数次拿她作为教学工具,琴悦诗却也想留在这里上课。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但就是觉得琴乐阴上课很有意思,没其他老师沉闷,其他学生也是跟她一样想法——毕竟他们不知道,乐语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站着互联网时代的无数段子手,什么互动性趣味性直接拉满,优点是讲课像是讲相声,缺点是不怎么讲课。 但乐语教的是选修课,一开始就是为了浑水摸鱼做薪金小偷,这个缺点也变成了优点,方便他水时长。 更重要是,他本来就不是来当老师,自然完全不需要注意自己的师范师德。反正寻剑争位只持续半年,等老校长对他的教学方式有所不满,他说不定早就滚了。 来,比一下,是我辞职快,还是你辞退我快? “停,可以停了。”乐语喊停大家的鼓掌,“这样的感觉就刚刚好,你们再鼓掌的话我就会骄傲了。” “相信大家也明白这个赛跑游戏的本质了——这是一个人生游戏。”乐语摊开手说道:“我们的起跑线各不相同,我们的人生也一样,有的人从小锦衣玉食,进入皇院是他们的人生规划里的一小部分;而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得拼尽全力,进入皇院几乎是他们人生的最高成就。” “你们某些人的起点,可能就是别人的终点。” “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但你们仔细想想,别人的起跑线也不是白来的,你们的起跑线就是你们父母,别人父母比你父母努力,花费大笔金钱精力供养他们的孩子,那他们的孩子的起跑线在你前面,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人生不是一场短跑,而是一场接力跑,明白了吗?” “说起来,我在东阳区看到一篇文章,它的标题是这样的……”乐语回忆了一下:“《人家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就输给你十年寒窗苦读?》” 乐语笑道:“是不是挺有道理?心里是不是服气多了?” 大家纷纷点头,这时候乐语收敛笑容,平静说道:“你们应该不服气的。” “如果你们真的服气了,那你们连东阳区那群泥腿子都不如。” 众人愕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根本跟不上乐语的脑回路。 乐语悠悠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选我这门课时有没有预习过,所以我简单介绍一下——曾经统治东阳区上百年的银血会,是一群豪商的政治联合体。” “他们每一家商会都是历代家主经过辛苦打拼才发展至今,银血八十八商会聚拢了全东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财富,所有平民要么是他们的工人,要么是他们的奴隶,全东阳都是他们的财产,所有人都为他们服务。” “论起跑线,银血八十八商会的家主一开始就站在终点上,他们升华奢华比起辉耀皇族也毫不逊色。” “论努力,他们无一不是数代人厚积薄发,也是经历无数次辛苦搏杀。” “因此整个东阳都在银血会的镇压下瑟瑟发抖,所有人都只能靠为银血会做狗才能活下去……银血会的努力毫无疑问,那你们认为这合理吗?你们觉得东阳人民服气吗?” 不等学生回答,乐语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五个大字。 “我们选修课的名字是:银血的覆灭。”乐语敲了敲黑板:“当银血会试图通过数代人的努力继续剥削东阳人民的时候,东阳人反问他们——” “我们将脑袋拴在裤腰上造反,凭什么输给你家几代努力?” “所以,当你们感觉不公平的时候,不要试图用理由去安慰自己,不要去粉饰太平,不要为既得利益者辩解……”乐语说道:“因为只对少数人的公平,那叫做特权;对大多数人的公平,才是真正的公平。” “当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不公,他们就会用刀要求获得自己应有的公平。” 教室里一时间陷入沉默,良久后明水云才举手说道:“琴先生,我不明白。你让我们站在不同的起跑线去赛跑,却又告诉我们这是不合理的……” “因为现实和理论是两回事,我需要你们先认清现实的残酷,然后再让你们知道现实是错误的。” 乐语说道:“在东阳里,比起具有反抗精神,大多数人其实更愿意欺骗自己,他们崇尚金钱,敬畏银血,认为东阳的一切都是公平的……比起反抗现实,逃进现实的阴影里要轻松多了。现实是那么强大,那么残酷,他们被现实同化,变得圆滑世故,仿佛自己也成为了现实里的强者。” “我并不是要你们反抗现实,只是提前告诉你们现实的残酷,这样你们以后出去被生活毒打时也能有所准备,并且不要将毒打视为正常——你们可以活在黑暗,但不能扭曲如蛆虫。” “人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文艺小清新的明黛蓝细细咀嚼这句话,眼睛亮了起来:“老师,我认为这句话可以写出来然后裱起来挂在墙上鼓励我们——” “那你记得写作者是荆正威。”乐语提醒一句。 “老师!”有学生举手道:“我认为你说的起跑线理论是正确的,但银血会这个例子有失偏颇——银血会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如果我们是秉持仁义之心,通过数代人的努力为后代奋斗出一条起跑线呢?” 乐语听得连连点头:“同学你说的有理,但你似乎忘了这场赛跑里最大的不公。” “什么不公?”大家一怔。 然后乐语抓住旁边妹妹的肩膀:“她就是最大的不公。” “我?!”琴悦诗惊讶地指着自己。 “是的,”乐语说道:“正如大家所见,她是我的亲妹妹,所以我直接让她站在我身边。在这份血缘关系面前,无论你家世有多好,自己有多努力都没意义——因为我钦定她当大队长。” “现在我只是钦定她当班里的队长,所以你们还可能没所谓。但如果我是朝廷大臣,一心让妹妹接替我的位置呢?如果我是内阁大学士,打定主意让妹妹继承我的席位呢?” “那你们还承认我这份‘数代人的努力’,是公平的吗?将可以影响一国大事的重要权位垄断在家族手里,是合理的吗?” 发言的学生顿时不说话了,这时候很多学生情不自禁将视线聚焦在教室里那几位辉耀天女身上。 “看来你们已经想到了,”乐语笑道:“辉耀里最大的不公——” “就是辉耀皇室将一国之君的位置,永生永世垄断在自己家族里。” “我朋友曾经写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我这个朋友叫做荆正威。” ------------ 第320章 邪恶资本家琴乐阴(上) 我们学院要正式改名为炎京逆光学院了吗? 听到乐语光明正大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逆光之言,学生们都懵了——其实他们私底下倒也不是没有这种牢骚,在座里甚至有些人就在‘逆光’与‘辉耀’之间挣扎摇摆——但牢骚归牢骚,这种话是万万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啊! 而且几位辉耀皇帝继承人在听课呢! 什么意思嘛! 背后说人也就算了,哪有这样正面骑脸的! 而且还是骑未来皇帝的脸!听起来都有点黄暴了! 能不能低调点,咱们过几天开个小房间再研究一下国家大事江山社稷? 就在几位‘进步学生’在思考等下如何将老师拉入他们的‘进步社团’时,乐语忽然展颜一笑:“以上,都是我们这门课研究的主要对象‘荆正威’的观点之一。” “本人郑重声明,作者立场不代表本人立场,但作为研究对象,我们需要先了解荆正威的思想,然后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批判性看待他的观点,大家明白了吗?” “至于我本人的政治立场,那自然是旗帜鲜明地支持在下一任皇帝的光明领导下进行辉耀的伟大复兴,什么逆光组织都是应该要重拳出击的社会不稳定因素,我本人也曾在破坏逆光行动贡献良多——没错,我刚才说的‘伟大贡献’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我曾经挫败了东阳逆光组织的谋逆计划。” “请不要怀疑校长的眼光,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位赤胆忠心的辉耀忠臣!” “逆光组织,不行!辉耀皇室,行!” 说着说着乐语就激动得举起琴悦诗的右臂:“让辉耀再次伟大!” 明双鲤马上响应:“让辉耀再次伟大!” 白金塔里,正在驱动精神海远距离观察新教师教学的茶欢老校长,刚将视线转移到乐语的教室,顿时被学生们的爱国热情吓了一跳,心想学院终于好起来了。 待到口号声停歇,还是有学生忍不住说道:“老师,我们以后课堂上会经常听到这种言论吗?就算这不是你本人的观点,万一被外面知道了……” “咋地?难道还会有人要兴文字狱将我抓进去?我们这是正常的学术探讨,凡事都要讲证据……” “但炎京统计司不会讲证据……” “啊,炎统啊,这个你们不用担心老师。”乐语信誓旦旦地说道:“统计司的狸奴督察衔蝉尘尘你们知道吧?他跟老师我很熟,这种小事他会庇护我的,老师背后有人呢!” “真的?”炎统四大督察凶名赫赫,狸奴督察因为外貌原因更是闻名炎京,不少学生都对他有所了解,自然对乐语的话语多有怀疑:“老师你跟衔蝉尘尘是朋友?” “真的,我经常会捏他的脸揉他的头,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直接去统计司问问他。只要报上我琴乐阴的大名,他肯定会好好招呼你的!” 此话一出,学生们几乎都认为乐语在吹逼——谁会为了这种事去找杀人不眨眼的炎统督察? 倒是辉耀七女对此却没多少怀疑,因为阶级差距的原因,普通学生只能知道衔蝉尘尘的‘凶残’,而她们这些地位尊崇的皇室成员看见的却是萌萌哒的狸奴。 但乐语也没说谎,如果真的有学生为了质疑他而去找衔蝉尘尘,衔蝉尘尘肯定会‘好好招呼他’。看在两人的约定以及皇院学生的身份上,估计狸奴也只会走一下流程,提前让学生感受一下社会的残酷作罢——这个也算是乐语的课外教学彩蛋。 “好了。”乐语拍了拍手:“既然已经选出三位队长,那我们也要开始大扫除了,你们三位请过来这边。” 招呼千雨雅、明水云、琴悦诗站在旁边后,乐语看了看教师:“嗯,这个教室方方正正,三位队长不太好分……那我也自领一队吧。” “那么各位,请选择你们喜欢的初始队长并且分成四队。喜欢当辉耀忠臣的请跟着明水云,喜欢被高冷美少女管理的请站在千雨雅面前,想要跟琴家拉上亲戚关系可以跟着琴悦诗大队长,觉得老师很帅的请来我这边……各队人数要差不多,站在后排的人请平衡一下。” 学生们很快就分成四队,乐语说道:“那么琴悦诗队负责右上区域,千雨雅队负责右下区域,明水云队负责左下区域,我负责左上区域。” “在行动之前,我需要声明一下规矩,在这半小时内,我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将整个教室搞干净。为了表明我对赛跑胜利者的尊重以及对各位的感谢,我宣布,每一位队长以及我,在这场大扫除里都能奖励六十分平时分。“ 大家一怔——皇院的学分制度十分严格,其中选修课能不能拿到学分,就看平时分+期末分能不能及格。常驻教师自不必提,无论是平时还是期末都十分严格,而选修课教师哪怕想善待学生,但多少都有点要求,譬如平时要全勤,作业要认真对待。 像乐语这种在试讲课就浪掷六十平时分的老师,简直闻所未闻——有了这六十平时分,只要期末考及格,那这门课的学分就稳稳拿到手了,平时不来上课都没问题! 这下子就连对这门课不太感兴趣的学生都热情起来——跟其他学院不一样,皇院学分是可以换取实实在在的利益的! 除了毕业以外,皇院学分还可以兑换很多东西,像金钱还是最基本的,更多的是各种精品教程! 比方说,在学分兑换列表里,「茶欢的特别授课」售价2学分,但只有学分大于26(26学分即可毕业)的准毕业生才能兑换。 不过茶欢的授课价格是独一档的高昂,比较正常的是战法导师楼银海的「执剑战法进阶教学十节课」「燎原战法进阶教学十节课」,售价3学分,全都是小班教学。 是的,为了区分庸才与天才,皇院采取了教学差异化,而差异化的关键就是学分。越是天才,获得的学分越多,就越能接受更先进更深入的教学,而普通人却连毕业都很勉强。 “谢谢红乐老师!”大家齐声欢呼。 “别高兴得太快,”乐语悠悠说道:“这六十分可不好拿,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命令,我是可以随时扣除你们能拿到的分数。其他三位队长你们也听好了,如果有人不听从你们的命令,你们尽可以扣除他们的平时分,但只能五分五分地扣。” “等等,”乐语仿佛忽然想起些什么:“正所谓多劳多得,队长要负责指挥,她们多拿点学分不过分吧?那这样吧,凡是被队长扣除的学分,都可以累积到队长身上,最多不超过二十分。” “懒虫不配获得这么好的奖励,他们的分数将分配给勤勤勉勉的队长……大家没意见吧?” 大家也没什么意见,但看向三名队长的眼神里都带了点羡慕——也就是说,如果她们三人运气好,这堂课就能一次过拿到八十平时分! 红乐老师明显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老师,说不定很快就平时分一百分,估计期末考试也不难,那就是平时分期末分双一百,满分! 按照学院规定,满分课程可以额外多获得一分学分! 大家都知道学分的重要性,遇上这么一位活菩萨简直是感激涕泪,恨不得马上挽起袖子让老师体验一下学生们的温暖。 乐语也注意到他们严重的热情,走到教坛后面拿出一个沙漏,放在教坛桌子上,笑道:“那么,时间是半小时,在沙漏漏尽之前,我所承诺的权力会一直有效……各位,大扫除开始!” “我去搬水!” “我去拿毛巾!” “[txt fo]先扫地再拖地!” 大扫除又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没人指挥大家也知道该怎么干,乐语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干活,学生们当然也没想过要求乐语一起劳动。 乐语无聊了一会,拍了拍屁股说道:“那个谁谁谁,先给我擦干净一张椅子,我站的有点累了。” 被乐语点名的学生一怔,旋即哦哦地点头,和其他人马上清理出一张椅子搬到乐语面前。乐语优哉游哉地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揉了揉肩膀,叹息道:“哎,前几天受的伤还没好……” 暗中观察乐语的明水云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颈部。 “哎,那位可爱漂亮的小姐,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乐语点了一位自己队里身材好长得甜美的女学生,看着对方有些茫然的眼神,他点了点自己的肩膀:“来,帮我揉揉肩。” ------------ 第321章 邪恶资本家琴乐阴(下) “啊?”可爱女学生看了看自己的扫把,小声说道:“但我还要扫地……” “扫地不缺你一个,大扫除的事交给其他人来做,你现在的任务是帮我揉肩,会揉吗?” 她软软地回答道:“给爹娘揉过……” “孝心可嘉,我有被孝到。”乐语招呼道:“快快,揉揉肩膀就能轻轻松松获得六十平时分不好吗?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她红着脸连连摇头,没再拒绝,乖乖走到乐语后面帮他揉肩。 这个小插曲让教室的欢声笑语徒然消失,大家隐隐意识到这场大扫除从开始到结束每一个流程或许都没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乐语又点了一位特别健壮的男生:“我有点渴了,你帮我带一杯冰镇蜜糖五花茶回来。” “冰镇蜜糖五花茶?”那男生一懵:“我去哪里拿啊?” “猪食饭堂里有,四钱一杯,这点钱你不会还想老师出吧?” “但猪食离这里好远啊!” “我看你小腿粗壮,凌虚战法也该登堂入室了吧?”乐语悠悠说道:“你全力运转凌虚战法,十分钟内应该可以去猪食跑了一个来回。这天气外面热得很,你多出点力,最好跑回来的时候冰还没化就最好了。“ “我修炼凌虚战法不是用来跑腿的!” “但你可以用来跑腿啊……怎么,你这是不愿意吗?” “不愿意!”男生用力摇头。 “那好,”乐语侧过头问了问背后揉肩的女学生:“他叫什么名字……丹赤霞是吧?扣五分平时分。” 那男生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如果只是扣五分就能免去这么一遭,他觉得还是蛮值的。 但乐语下一句话就让他脸色剧变:“第二次询问——丹赤霞先生,你愿意帮我去买一杯冰镇蜜糖五花茶吗?” “不愿意!”丹赤霞斩钉截铁地说道。 “再扣五分,你只剩五十分平时分了。”乐语翘起二郎腿说道:“在我问第三次之前,我建议你最好想想,其他选修课老师有没有我这么豪爽。” “虽然我不是皇院学生,但我也知道皇院老师向来以苛待学生严格要求著名,像我这种让你跑跑腿就能获得学分的好事,校长看见都流泪……丹赤霞先生,你愿意帮我去买一杯冰镇蜜糖五花茶吗?” 丹赤霞脸色一僵,但正如乐语所说,像他这种给分这么轻松的老师,在皇院里也算是独一份。其他同学也疯狂用眼神暗示他不要拒绝,甚至有人直接喊道:“老师,让我帮你买吧!我愿意!”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乐语笑道:“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更信任丹赤霞先生。这份工作我可不是乱给的,丹赤霞先生的凌虚战法获得我的认可,虽然他认为我似乎在侮辱他,但我想让他明白,我只是通过这样的考验去检测他的能力。” 乐语给的台阶实在太好下了,丹赤霞顿时放松下来,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帮你买。” “谢谢。”乐语打了个响指,等丹赤霞离开教室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惊讶说道:“糟糕,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修剪指甲。那么,请问有没有好看的小姐姐……” “我!” “请务必让我来!” 两位女学生踊跃报名,乐语看了看她们:“你们有带指甲钳吗?” “我有!” “我没有,但我可以用战法剪指甲,我都是这样帮自己剪的。” “很好,皇院学生真是多才多艺。”乐语朝她们递出两只手:“那么一人一只手慢慢修剪,随便帮我磨平一点,我们还有二十多分钟呢。” 大家一怔,同时看向教坛上的沙漏,发现沙漏才漏了五分之一不到,离半小时结束还远的很。 “愣着干嘛,”乐语忽然大声说道:“赶紧做好大扫除,你们还想不想要学分了?!” 说罢,他就若无其事坐在椅子上,在大庭广众的环视下享受着三位女学生的按摩和指甲修剪服务,端的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许多男学生气得都想当场砸断扫把不干,但想了想那六十平时分,而且也只需要坚持半小时,他们还是忍了下来。 然而乐语这边消停了,另外其他区域却又燃起战火。 “你们三个,在大扫除的时候偷懒聊天。”千雨雅走到几位正在角落里闲聊的同学面前,拿起本子面无表情地记录道:“各自扣五分。” “啊?对不起,我马上就干活,能不能给个机会?” “不能。” “千队长,千姐姐,我们下次不会了,给个机会别扣分行不行?” “骚扰队长,再扣五分,你们再说话不干活,就只剩下来四十五分了。” 听到千雨雅那平静的宣判,那几位同学顿时闭口不言去一旁干活,只是时不时用不善的眼光看向千雨雅。 看着队长拿着小本子巡视,千雨雅队的工作效率顿时提高了一倍,跟其他队懒懒散散干活完全不一样。 然而乐语看着千雨雅的身影,却是微微皱眉。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静静享受个人专属服务。 等丹赤霞将冰镇蜜糖五花茶买回来,千雨雅队已经清理完他们的区域了,千雨雅过来问道:“红乐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去帮助其他区域更快完成任务吗?” “不必,每个队都有自己的任务,不需要你们帮忙。”乐语说道:“旁边教室似乎也没清理,这样吧,你们趁这段时间将旁边教室的地扫一下。作为效率高工作量大的奖励,你们所有人平时分额外再奖励五分。” 这样就能多赚五分,没人会不愿意,千雨雅便带着他们去隔壁教室继续打扫。 等到沙漏漏尽,大教室已经焕然一新,所有桌椅都摆放整齐,学生们看着这整洁的教室,纷纷露出志满意得的笑容。 “老师,我们已经打扫完了!” “这边也打扫完了!” “很好,很好。”乐语拍手鼓掌道:“辛苦各位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马上进入评分环节吧?” 众人一怔:“评分?” 乐语摊摊手:“毕竟这可是奖励平时分的大扫除,至少也要检测一下你们在大扫除有没有尽心尽力吧?如果真的随便乱给,校长真的会飞过来打死我的。” 大家一想也觉得乐语说得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经历了前面的一系列铺垫,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些不安。 “首先是我这一队负责的区域——” 乐语走到一张桌子钱,用中指一抹,朝着大家比出中指,让大家看见指腹上的灰尘:“桌子不够干净,我这一队全体扣五分。” 他一跺脚,地上整起些许灰尘:“地面不够干净,再扣五分。” 乐语这一队的学生都懵了,忽然就被扣了十分。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接下来其他人也会懵—— “桌子不够干净,椅子也有灰尘,明水云队共扣十分。” “墙壁上有脚印,桌子一样有灰尘,琴悦诗队共扣十分,哎这个妹妹真是丢我的脸……” “千雨雅队……很好,非常干净,不扣分,你们态度很认真,很有精神,做的很好!再加上打扫了一下旁边教室,你们还能再加五分!” 千雨雅队顿时欢呼起来,齐声说道:“谢谢老师!” “但是!”乐语忽然话锋一转:“虽然我没说,但没想到你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注意到……我真的太失望了。” “这么大一个教坛在你们面前,你们居然都没人想去打扫一下。说好的尊师重道呢?说好的礼貌得体呢?这就是皇院学生的道德水平吗?” “这件事让校长知道,校长都会想打人!” “全体,分数减半!” 众人听得一懵,傻眼地看着乐语走上讲坛。他们心里一算,虽然说大部分人都能在这一堂课赚到二十分三十分,但相比起乐语一开始承诺的六十分,显然少太多了…… “怎么,你们不服气吗?”乐语拍着桌子说道:“我说的扣分点合不合理?啊?合不合理!” “合理。” “大声点,我听不见!” “合理!” “你们是不是该扣分?这个分数是不是你们应得的?大声回答我是不是!” “是!” 乐语威严满满地扫视全场,被他盯着的学生都不敢与他对视。 他忽然嘴角上翘大声笑了出来,拍手鼓掌说道:“你们是不是感觉有点不服,但又觉得我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你们是不是认为自己做的哪里不够好,所以才会没拿到完整的六十分?”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那就对了——恭喜你们,你们已经踏入银血会的思考领域里。” 迎着大家或是疑惑或是恍然的眼神,乐语笑着说道:“银血会的统治手段,说穿了就是我用的这一套,没有什么复杂规律可言,看穿之后也不过如此,就连我都会。” “真的吗?”有同学怀疑问道:“老师你这么自信?” “当然是真的。”乐语悠悠说道:“因为站在你们面前的——” “是银血会第六商会会长,银血会的掘墓人,亲身参与银血会的鼎盛与覆灭的资本家,甚至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历史见证者——琴家,琴乐阴!” ------------ 第322章 我治不了老师,我还治不了你? 哇! 哪怕隐隐有所预料,但在乐语承认自己的确就是前些日子东阳之乱里的关键人物乃至领衔主演时,依然有不少学生为之惊讶。 按理说名人来皇院上课也算是老传统了,但名人与名人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正在干大事的名人,怎么可能有空回京述职顺便上课?一边干大事一边好为人师的人终究是少数。 而且辉耀虽然说这几十年江河日下,但发生的大事多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宫廷阴谋,它的没落就像是食物在一天天过期,只有在命运真正开始品尝它的时候,才知道它原来已经不堪入口。因此真正能吸引学生视线的历史事件,莫过于波及全国的天际灾变,以及逐渐广为人知的东阳之乱。 就算有学生不清楚,在刚才半小时的大扫除里,也有人在一旁科普这门课的真正意义:简单来说就是趁热点。 一个月前发生的大事,新学期皇院马上就推出相应的研究选修课,某些对东阳之乱知情的学生其实觉得很奇怪——毕竟东阳之乱还没盖棺定论呢,皇院怎么这么快就下结论了?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皇院开这门选修课的底气了——皇院将给东阳银血会盖棺的人请过来。 一想到琴乐阴的身份是东阳之乱的受害者/加害者,银血会的重要成员,给学生们的感觉就像是——亡国皇帝/卖国奸贼给自己述说过去的故事。 一种‘当场吃瓜’的幸福感顿时充盈学生们的胸膛。 如果说时代的一粒尘,落到一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那琴乐阴老师简直就是时代浪潮里在最前面勇闯天涯的那一片浪花,给无数人带来滔天巨浪! 人生有多少次机会能吃到这种时代大瓜? “所谓帝皇心术,统驭技巧,说穿了其实不值一提:打一棒子给一个萝卜。”乐语淡淡说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拥有生产资料的主宰权,而这个教室里的生产资料,便是我刚刚赋予各位队长的‘平时分’。” “我拥有你想要的,你若是想要获得报酬就必须接受我的雇佣……这便是银血会统治的基础,也是银血会被东阳人推翻的原因。” “但老师,接受雇佣获得报酬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有衣着奢华的学生大声问道:“总不能看到你有什么我就直接抢吧?这样社会不就乱套了吗?跟无秩序的乱世有什么区别?“ “对啊!” “如果按照老师你的逻辑,”黑眼圈的明月宴忽然说道:“生产资料的范围就很大了,可以说所有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有生产资料的人雇佣无生产资料的人劳动’,生产资料可以是粮食、衣物、权力……难道这是错误的?” “概念是没有错误的,”乐语笑道:“错误的是人。” “难道你们到现在还认为,我刚才在这沙漏半小时里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学生们摇摇头,刚才乐语又是坐在一边不干活,指挥男学生跑腿,让女学生给自己揉肩剪指甲,简直是不当礽子,看得其他人恨不得取而代之……呸,是恨不得当场将他正义执行! 如果不是因为乐语是老师,又手握学分,大家哪愿意如此卑躬屈膝——别看他们一个个表面谦虚,实际上都是傲骨寒松的皇院骄子! “丹赤霞!”乐语忽然大声说道:“你刚才明明不想为我跑腿,为什么最后还是屈服了?” 学生丹赤霞一怔,哑口无言:“我……” “告诉我,在你离开教室的那一瞬间,你是真的愿意为了五十平时分而愿意为我跑腿吗?” 丹赤霞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重重点头:“愿意!” “是吗,那你一开始为何不干脆利落地答应?”乐语悠悠问道:“非要我扣了你十分平时分你才忽然‘弃暗投明’?蠢还是怂,这两个词你总得占一个——或者又蠢又怂?” “你,我……”丹赤霞又气又急,二十岁的青年气得脸都红了,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教室后面传来沙哑的讥讽:“之前他是怂,现在他是蠢。” 大家看过去,发现是挨着后墙的侍温在说话。因为他连皇院学生都不是,乐语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进来上课,因此刚才分组的时候也没理会他——更重要是,不是皇院学生自然就没学分,乐语的‘生产资料’对侍温而言毫无意义。 迎着大家略带指责的眼神,侍温这下子倒是一点都不虚,甚至气焰越加嚣张:“他之前被你扣了十分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然后你还说了两句软话让他有点面子,他就顺势屈服了,这是怂。” “侍温!”丹赤霞骂道:“你怎么敢——” “我当然敢。现在你当场点出他的怂包,他怎么可能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的软弱?他只能说自己是愿意为你为狗,好掩盖自己的软弱,但这恰好中了你的下怀——你正好需要这种又蠢又怂的工具来作为你第一堂课的祭品吧!” “你这条只会喷粪的烂狗!” 丹赤霞猛地脚步连弹,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冲向侍温,快得周围学生都反应不过来。乐语并没有说话,丹赤霞的凌虚战法早已到了登堂入室境,甚至半条腿踏进融会贯通,凌虚步伐用的不着痕迹! “你以为我怕你吗!?” 侍温身上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摆出咬战法的架势,腰部微微压低,双手十指狰狞而修长,光辉汇聚于双手,肌肤寸寸崩裂又迅速被光辉堵住,刹那间他的双手就化为气势迫人的寒锋光爪! 虽然看学生打架是老师的乐趣之一,但乐语感觉还是不能太过得罪老校长,也只好随手往空气一抓,后发先至穿过无数人影,如同诡魅般落入两人之间。 扑战法·屑风抓+凌虚战法·遮影步=血饮八稻流·鬼步! “相信校长看见我们打成一片——” 丹赤霞与侍温的双手光爆同时被乐语用荒咬咬灭,然后乐语像大风车一样将他们甩到讲坛上,还故意将他们摔在一起来个穿模级别的亲密接触。 “——肯定会很开心。” “哇!红乐老师好厉害啊!” 明双鲤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带着大家鼓掌,乐语挑了挑眉:“谢谢,跟调皮的学生进行亲密互动是教学任务的重要组成部分。” 丹赤霞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侍温那张沟壑纵横的疤脸,恶心得瞬间就是一脚,然而侍温的速度也不慢——他在挨到窝心脚的瞬间直接一巴掌抓过去,在丹赤霞脸上抓出三条血痕。 “你们别打了,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要么你们等到晚上去万象森约架,要么我现在通知校长过来看戏——相信校长很愿意跟你们打成一片。” 乐语这番话很有威胁力,侍温和丹赤霞狠狠对视一眼,然而乐语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既然来都来了,不介意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吧?反正你们的心情也不能更差了。” 看着侍温那双正在滴血的手,乐语脸上虽无反应但心里早就暗骂——丹赤霞无愧皇院学生的身份,接近融会贯通境的凌虚战法在皇院里也算是中上之姿,相比之下侍温那一手连登堂入室都没达到的咬战法简直是不堪入目。 但如果没有乐语阻拦,那么丹赤霞就算能将侍温打飞,侍温也必然能从他身上撕下几块肉! 融光化爪,咬战法里的粗浅技巧,打磨完成便是咬战法第一式‘荒咬’,而侍温居然直接将光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因此等闲光爆根本无法湮灭他的攻击,并且攻击力暴增! 但这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的强化技能,就连千羽流都不会用——相比起那一点点的提升,融光化爪的自残代价实在过于严重,没必要用。 如果真的有人一战斗就用出融光化爪的自残技巧…… 那就代表他除了自己的身体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献祭了。 因为乐语的语气过于阴阳怪气,习惯听老师话的侍温和丹赤霞下意识点点头,但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心情原来还能继续刷新下限—— “侍温,你作为一个局外人为什么要挑衅丹赤霞呢?是你想要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是你想通过表现自己的恶毒来洗去半个多小时前同学们对你的同情?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只能通过别人的鄙视与畏惧才能得以维持吗?” 侍温听得双手颤抖不已,大热天气得身体发抖四肢冰冷,丹赤霞刚要露出得意的微笑,然而乐语此时看向他:“先让侍温先生在一边静静,丹赤霞先生,你的问题更加严重。” “皇院现在是有了无限制随时格斗的校规吗?丹赤霞你直接找侍温单挑,赢了是不是可以获得校长的亲自嘉奖?” 丹赤霞顿时冷汗掉下来:“红乐老师,抱歉,是我冲动了。” “冲动,多么美好的词语,独属于年轻人的万能理由,老师看着你们充满羡慕,因为我已经被生活捶打得冲不起来了。”乐语摊开双手:“那么丹赤霞先生,你为什么冲动?是因为侍温侮辱了你吗?” “对。” “他怎么侮辱你?” “他,他……” “因为他将你做过的事说出来了?” “不是!”丹赤霞连忙说道:“因为他侮辱老师你!” “啊,你的话语真是让我倍感尊重啊……”乐语走上讲坛到丹赤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可以逃避这世上所有的魔鬼,唯有一个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那就是自己心中的懦弱。” “我与你素未谋面,如果你不选我这门课,那我与你将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说不定走出这个教室之后你我就再无见面的机会。然而哪怕是这样,你依然愿意为了表面的尊重而雌伏于我……你究竟是在畏惧我这点微弱的权势,还是没有勇气承认你内心的丑陋?” “遭遇压迫,弱者挥剑向更弱者,强者挥剑向更强者。丹赤霞,告诉我,你是弱者还是强者?是我老师的名头过于闪耀,以至于让你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了吗?” 丹赤霞已经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其他学生也不敢说话,有些人觉得不安,有些人觉得很爽,而明双鲤则是吃瓜吃得兴奋起来。 倒也不是没有老师剖析人心之恶,但像乐语这样‘以身作则’地表演,甚至将学生当作工具进行教学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赤裸裸的大实话实在是过于丑陋了。 “当侍温骂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乐语靠近丹赤霞耳边,轻声说道:“我治不了老师,我还治不了你?” ------------ 第323章 银血八奇 丹赤霞就像是脊椎骨被抽出来了一样,整个人软绵绵地摊坐在地上,皇院学生的精气神全失,表情苍白得如同刚从墓地刨出来的尸体。 乐语及时将他扶起来,说道:“虽然我这样说显得很没诚意——但我并不是针对你,丹赤霞先生。” “你无须责备自己,因为你并非唯一的受害者。在东阳,银血会通过我这种手段,借助生产资料进行威逼、利诱、试探、勾引、表扬,将数百万民众洗脑成勾心斗角、互相仇恨、争权夺利、腐烂享乐的奴隶。” “他们的做法就像我这样,一步步试探你的底线,假意扶持赞赏你的能力,直至你愿意为分数——在东阳就是为了金钱——做出任何事。” “很多事只要你踏出第一步,就很难回头了。不仅因为人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更因为你很难放弃沉没成本——沉没成本就是你已经付出的代价。当人做了那么多放弃自尊的事,如果对方提出更加耻辱的要求,人往往会进一步突破自己的下限。” “他们不蠢,丹赤霞你也不蠢,正因为你们不蠢,所以你们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披上冠冕堂皇的面纱——银血会的干部们说,没有银血会就没有东阳人,而你说,你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 “我再次重申一遍,丹赤霞先生,你并没有错,你只是……” “……没那么勇敢。”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如果你选修我这门课,只要你参加期末考试,可以直接获得满分。” 将丹赤霞扶起来,乐语看了一眼还在气抖冷的侍温,转过头看向学生们。 “相信大家已经明白‘生产资料’所具备的力量了吧?”乐语笑道:“我简单复盘一下在过去半小时里发生的事——” “首先,我以‘六十平时分’作为雇佣价格,要求所有人为我劳动。” “在这个过程中,我向四位同学提出了不在工作范围内的要求,包括且不限于跑腿、捏肩、剪指甲,而这就是以权谋私的典型——大家千万不要认为这是小事所以我才能得逞,如果给我足够的相处时间,让我一步步降低同学的道德底线,到最后只要被我盯上的人肯定都会因为‘沉没成本’而任我予取予求。” “看来大家对‘予取予求’的内容都十分感兴趣,所以我就不说了,有兴趣的话可以晚上回去做梦。” “在其中,千雨雅同学十分敏锐地洞察我的教学意图,”乐语忽然点了千雨雅的名字:“她试图学习我,通过扣分来人格控制其他同学,虽然手段十分粗糙,但看在她认真学习的份上,我给她加五分平时分。” 千雨雅队的同学顿时恍然大悟,看向千雨雅的眼神便变得充满艳羡——怪不得她如此严苛,原来是想相应老师的教学! 但千雨雅却是微微皱眉看向乐语,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而当大家按照我的指示完成任务后,我却以各种考核标准来扣除大家应得的平时分。” 乐语扫视学生们:“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你们虽然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想到还能获得二三十平时分就选择放弃抵抗。” “如果说控制人格是银血会的小技巧,那这个手段便是银血会发展壮大的核心技能。” “荆正威将其称之为——” “剩余价值理论。” “银血会为什么能一步步发展壮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剥削劳动者的剩余价值。什么叫剩余价值?假设大扫除对应的六十分平时分,那当你们完成工作,我通过暧昧主观的评判标准来降低你们的报酬,让你们只能获得三十分,那没给你们的三十分便是你们工作的剩余价值。” “除此之外,我还鼓励队长扣你们的分来养肥自己,将你们和我的矛盾部分转移为你们和队长的矛盾。” “而千雨雅队在完成工作后,我让他们去隔壁教室继续打扫,虽然我付出了五分平时分,但与他们的工作量是远远不成正比——显然他们也为我提供了不少剩余价值。” “这只是银血会部分手段,还有很多限于时间空间的束缚,我无法一一展示的经典剥削手段,比方说:要求加班但不给加班费,取消休假,拖欠工资,辞退产妇,用各种理由扣工资……百年传承的银血美学,简直是罄竹难书,我说都说不完,但核心都是一样的——通过各种方式剥削劳动者的剩余价值。” “你们或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就这样忍受剥削呢?那么经过我的示范,你们应该不会再有疑惑了吧——生产资料就像学分一样,你们没有多少选择,穷人也没有。” “剥削制度的强大之处,不在于制度的优秀,而在于,你没得选。” “更详细的剥削技巧我就不介绍了,免得教坏你们。我不是怕你们当坏人,我是怕你们学废了。”乐语眨眨眼睛:“不要觉得学了我教的手段就可以跟炎京的奸商豪贵对线,他们都是搞政治的,我只是心有点脏,他们根本没有心。” 学生们响起阵阵笑声,乐语说道:“剩余价值理论展开来说还有很多可以说,但囿于时间原因,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自己去思辨吧,你们可以将这个理论套用到各种社会现象里,说不定从中能发现更多有趣的社会规律。” “我不会教你们酿造荣耀,成就辉煌,阻止死亡……那种事我自己都不会。我只是想借银血覆灭这个历史事件,来跟大家探讨社会内在的一些规律,其中很多理论都是荆正威在闲聊时跟我提起的,我只是拾人牙慧给你们复述他的学术成果,因此所有上课言论均不代表本人观点。” 铛——铛——铛! 学生们猛然一惊,才发现一堂大课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时间过的真是快,又到时间讲拜拜。”乐语拍了拍手:“那么第一节课《生产资料与剩余价值理论》到此结束,下周开始我会给你们讲讲银血会的八位传奇人物,我将带你们进入他们的思考领域,见证他们的风云人生。” “下一周,《银血八奇·一奇荆青蚨》,敬请期待。” “现在,下课,谢谢大家。” ------------ 第324章 想成为皇帝的男人 这个世界从没有在电梯放完臭屁就能跑掉的好事——哪怕乐语下课的速度已经很快,但学生们依然不约而同地堵住教室大门,将乐语挤得梦回上班高峰地铁换线。 看着这些嗷嗷待哺的求知眼神,乐语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生了一大堆崽子的高产母猪。 “老师老师,银血八奇是哪八奇啊?你是不是其中之一?” “老师老师你头发哪里染的啊?” “老师你上课时说的敏感肌是什么意思?老师你皮肤好好啊,怎么保养的?” “老师你既然说银血会那套利用生产资料压榨劳动者剩余价值的做法是不对的,所以你刚才对我们的扣分也是不合理的啰?那六十分平时分是不是应该……” “老师你结婚了吗?” “老师想要做你的学生需要什么资格吗?” “老师你有兴趣当辉耀亲王吗?” 大佬忽然砸下一颗重磅炸弹,拥挤的教室门口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齐齐看着明双鲤走到乐语面前,昂起骄傲的天鹅颈,挑衅般看向明眸皓齿的红发老师。 后面跟过来的明水云看见这一幕,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变成萧瑟的灰白画风。 乐语微微挑眉,笑道:“请所有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同学注意:在校教师与学生发生亲密关系是严格的人格不端,轻则被校长逐出学校,重则被校长没收作案工具,所以同学们如果不想害我,还请跟我保持一定距离,男女授受不亲,当然男男更加授受不亲。” 不少女生和部分男生都发出叹息的声音,乐语迅速将叹息的男生登记在黑名单里。 “至于如何成为我的学生,理论上只要你选了我的课自然就是我的学生了。” 乐语摊摊手:“不过,如果你们不仅仅对荆正威主义感兴趣,而是想深入了解荆正威对社会现象总结的规律,继承我和他的衣钵,那还是有一点点要求的。” 大家顿时屏住呼吸,虽然仅仅是一节试讲课,但不少学生都看出乐语的野心——哪怕是借着荆正威之口说出来,但他对皇室的蔑视,对社会规律的洞悉与总结,已经足以引起志同道合者的向往。 再加上他的确是有过“辉煌战绩”的名人,光是跟着他学习如何当蛀虫蛀烂一个势力,就值得学生们心甘情愿喊他一声老师。 只见乐语悠悠说道:“想要成为我的衣钵传人,你要么是震山的虎,要么是远见的鹰,要么是善战的狼,要么是敏捷的豹,要么是忠诚的狗。” 学生们精神一振,感觉自己都符合条件! “除此之外,拥有以下特质的人将得到我的重点培养,”乐语又说道:“比方说浑水的鱼,盛饭的桶,害群的马……” 学生们听得一口老血想喷出来,什么东西?皇院里哪有这种学生?! 迎着大家「你是不是在耍我」的不善眼神,乐语笑道:“怎么,难道你们不认为后面提到的问题学生更需要帮助吗?” “还是说,你们认为我会吝啬自己的知识,藏起核心内容等着传授给所谓的「真传学生」?”他收敛笑容,摇摇头:“如果你们这样想,就太让我失望了。” “你们知道荆正威为什么将他毕生所学总结尽数交给我吗?因为他太寂寞了。” “他就像一位领先时代百年的智者,捡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瑰宝,却无人能陪他欣赏分毫,哪怕是我也仅仅能领略他思想的冰山一角,所以我才答应校长的邀请来这里授课。” “我希望借助大家的智慧,让荆正威的智慧不至于流失于光阴之中,让这位绝代狂徒能够为辉耀未来添砖加瓦。” “因此无论你勤奋还是懒惰,优秀还是平庸都没关系,思想与智慧不会拒绝任何一位求知者。但每多一个思考者,就代表荆正威主义进一步完善。” 乐语朗声说道:“正如大家所知,荆正威并不是一位坚定的爱国者,所以他的思想我们要批判性地吸收。相信在我们齐心协力之下,我们肯定能总结出完善的正确的荆正威主义,你们愿意参加这项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崇高事业吗?” “愿意!”学生们热血沸腾地说道,居然有教师邀请全体学生进行学术研究,而不是独钟于优秀学生,光是这份尊重就足以令他们为之赴汤蹈火。 乐语也很满意——如果只是他一人提出荆正威主义,必然会受到抵制与驳斥,但借着诸多皇院学生的名义,荆正威主义必定迅速传播天下。 谁抓住年轻人,谁就抓住了未来!年轻人才是最好的理财产品! 至于会不会被学生们带偏,乐语丝毫不担心——真当他九年义务教育和马列思修白上的啊? 至于一作作者是荆正威,通讯作者是皇院学生,乐语对此毫无所谓。先不提荆正威就是他的三号机,乐语本身对这种文抄成就不太在意,毕竟他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老师真是太伟大了!”明双鲤感叹道:“对了老师,你认识一位名叫乐语的漂亮女孩吗?” 来了! “认识老师的女孩很多,老师认识的女孩很少。”乐语挑了挑眉:“乐语?名字不错,但我不认识。” “真的吗,但她也是一头红色长发,而且长相跟老师你很像,甚至也是来自东阳,所以我就认为……” “但明双鲤同学,我的头发是自己染,不是天生的啊。”乐语悠悠说道:“至于你说长相相似,可能好看的人都有相似之处吧,丑的人才会丑的千奇百怪。” 附近长相不佳的同学突然受到战争践踏aoe。 看着乐语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明双鲤也知道‘曾经扮女人’这件事对他这种不要脸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琴乐阴在炎京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哪怕被校长知道这件事,也只会说一句‘不是我不相信,但大家都很想见识一下’,根本无伤大雅。 套用东阳区某报纸的奇葩趣闻经典语录:“辉耀最伟大最普遍的艺术就是男人扮女人。” 更何况,哪怕在审美观最挑剔的明双鲤姐妹等人看来,琴乐阴的女装的确算得上是风华绝代的艺术,理应作画留存留待后世瞻仰学习,同学们不仅不嫌弃,甚至欣喜若狂。 “是哦是哦,”明双鲤笑吟吟说道:“上次我送给老师的那套衣服,老师没扔吧?” 乐语眨眨眼睛,轻轻颌首:“那实在太贵重了,小民打算等双鲤宫登基之后,直接当做传家宝流传后世,不敢亵渎。” 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除了在场的辉耀天女之外,还有一人。 那就是目瞪口呆的琴悦诗。 她知道自家大哥的所有衣物几乎都是由二哥一手操办,唯一不是二哥买的衣服,那就是她当天看见的那套‘黑玫瑰至臻皮肤’。 听到明双鲤曾送给大哥一套衣服,她估算一下时间,正好对得上! 虽然也有可能不是,但琴悦诗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仔细想想,她大哥难道是那种喜欢穿女装的人吗? 是吗!? 是吗? 好吧她也不确定,毕竟琴乐阴总是能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特别变态。 但至少过去二十多年她没发现大哥觉醒这样的兴趣,而大哥那天却忽然换上黑玫瑰至臻皮肤当街卖弄风骚,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他是迫于无奈! 在炎京里,谁有资格这样凌辱琴乐阴? 其实有这个资格的人还蛮多的,只是那样的话琴乐阴就肯定不仅仅是扮女人就能完事,然而根据琴悦诗观察,琴乐阴并没有连续几天几夜没回家的特殊情况,回来之后也并没有进行一个小时以上的沐浴……唯独辉耀这几位新晋宫主,是琴乐阴得罪不起但又能糊弄过去的大人物! 再加上明双鲤询问他认不认识一个来自东阳的红发漂亮女孩……如果真有这种女孩,隔壁的诗怀风肯定早就纳为禁脔啦。 琴悦诗跟诗怀风的二妹很熟,从他二妹口中知道诗怀风诗怀颂经常哀叹为什么琴家三兄妹为什么不是琴家三姐妹……觊觎大哥就算了,他们居然连二哥都抱有兴趣! 不过琴悦诗也不是不能理解,比方说她也经常感叹诗家二小姐为什么不是诗家二少爷,不然哪有荆正武走进她心底的机会。 或许希望同性好友变成异性是每个人都曾抱有的真诚愿望。 而此时,一连串线索在琴悦诗脑海里组成奇特的真相:琴乐阴扮女人接近辉耀天女,辉耀天女相信他真的是女孩,开学之后发现琴乐阴居然是男人,所以组团过来找琴乐阴麻烦…… 她相信这就是真相,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琴乐阴为什么要这样做? 东阳铁公鸡,玄烛吝啬鬼,敲骨吸髓未算差,抄家灭族笑哈哈,为了军费杀好友,杀完之后还将好友拉出来在课堂上鞭尸批判,甚至意犹未尽下节课准备鞭尸好友亲爹的琴乐阴,居然费尽苦心做了那么多铺垫,那他必然是想要百倍千倍以上的回报。 他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大生意…… “老师,今晚一起吃饭吧,跟我们探讨一下辉耀的未来怎么样?” “老师我等下没课,要不一起喝下午茶?” 除了明双鲤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黛蓝这位双眼发亮的少女,就差一根绷直的尾巴表明她在馋乐语身子,也果断加入战场,明月宴、明桃浪纷纷起哄,试图跟乐语拉近关系 她们哪能猜不出乐语就是七剑鞘之一?但现在除了涅若和少年神将,其他剑鞘都并没有完全露面,她们也猜不出乐语是谁的剑鞘。 但无论是谁的剑鞘都没问题,反正不是自己的就可以勾搭,万一勾搭上让他跳槽到自己这一边呢?就算勾搭不成,现在关系好了以后对上说不定也能让对方留手。 除此之外,哪怕乐语不是剑鞘,但光凭他的容颜谈吐,都足以令众人趋之若鹜。 换在以前,除了明双鲤可以凭实力跟乐语交上朋友,其他女孩说不定根本不敢接近这么自信又受欢迎的老师。 俗话说,钱是男人胆,但权也是女人胆。自从成为辉耀宫主,她们的自信几乎日益倍增,哪怕是整天睡觉的明朝颜都充满一股贵气,毕竟全辉耀没有比她们地位更尊贵的人了,她们待人接物自然变得轻松自在许多。 而就在此时,明水云忽然大步钻进人群,拉起乐语的手直接往外走。 众人哗然,唯独乐语脸色不变:“课间休息快要结束了,请各位尽快到下一堂课的教室,可别赖我拖堂,你们诬陷我什么都可以,唯独拖堂这一点我是坚决不背锅……” 看着明水云拉着大哥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琴悦诗忍不住喃喃道:“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旁边的千雨雅问道。 琴悦诗摇了摇头,她不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千雨雅。 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居然进行这种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的风险投资! 看见明双鲤等人露出嫉妒的眼神,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没错,她大哥,琴家家主,琴乐阴居然,居然…… 居然想七艏跳,一脚踏七船! 她甚至还原出琴乐阴原本的计划:先是假装女孩子接触辉耀天女,然后在开学后等她们发现自己是男人,再在课堂上技惊四座,令她们对自己的印象从‘假装女人的变态’变成‘有很多秘密的女装变态’,引起她们的兴趣! 当女人对一个早有预备的男人提起兴趣,那就离沦陷不远了! 果不其然,刚才跟她竞争队长的明水云,已经被琴乐阴迅速拿下,成为第一个被召唤到场上的嘲讽随从! 其他辉耀天女看见自己的姐妹居然对这个男人倾心,自然又是不服又是好奇,甚至都已经露出嫉妒,看来琴乐阴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虽然琴悦诗不知道琴乐阴到底想如何操作,但不外乎在七个女人之间周旋,让她们为自己互相争斗,只求竞争自己的荣宠! 但琴乐阴并不是那种想大被同眠的瑟批——这点琴悦诗很确定,如果她大哥真的有兴趣,那她只要在玄烛郡内城逛一圈,遇到十个女人那至少有九个愿意跟她大哥发生负距离接触。 在这一点上,琴乐阴还是蛮‘纯洁’的。 既然琴乐阴不是为了身体,那自然是为了更深层的东西。 没错,他是在提前投资皇帝! 虽然琴乐阴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任辉耀女皇,但没所谓,只要他保证所有候选人都喜欢自己那不就行了? 赢了江山,就能赢到美人! 他甚至无须展露自己的渣男本质,大可以让胜利者以权势将他纳入后宫,然后他就可以无情无泪地抛弃其他失败者,操纵女皇主宰朝廷,后宫听政! 这可能是足以载入辉耀商人史册的风险投机—— 琴乐阴,想成为皇帝的男人! ------------ 第325章 兄妹(上) “诗。” 在一起去下一节课教室的路上,千雨雅忽然问道:“你之前跟你哥提及过我吗?” “有。”琴悦诗一怔,旋即说道:“我之前曾跟他说过你对我多有照顾。” “不是那种间接的方式,”千雨雅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在远处指着我向你哥介绍‘那个人就是千雨雅’?” “这个倒没有,我甚至没跟他说过你的名字,只是说某位学姐。”琴悦诗忽然紧张起来:“怎么了?他刚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骚扰你了?” 千雨雅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就是说,刚才应该是他第一次见我……” “是啊。” 说到这里,琴悦诗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我甚至没跟他说过你的名字,他怎么一见面就喊出你的名字……啊!对不起,可能是我哥有点紧张了!他在炎京似乎还有些朋友。” 琴悦诗认为琴乐阴是暗中派人去调查千雨雅的底细,这种操作对于他们而言几乎是习以为常。 在玄烛郡的时候琴悦诗虽然朋友不多,但每一个朋友都是受到琴家认可,荆正武更不必提——得亏荆正武私德无亏,是个好童贞处男,跟荆正威那种变态处男不一样,不然琴乐阴根本不可能让妹妹跟他恋爱。 当然,这种认可并没有任何意义,仅仅代表‘天意选择你当我的工具’。轮到需要舍弃的时候,琴乐阴一样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无论对方是妹妹的恋人还是妹妹恋人的哥哥,什么感情、理想、温柔,这些东西在琴乐阴的利益天平上从来都是轻若毫毛。 琴悦诗这种猜测也是最合乎常理的,毕竟她大哥除了因为她自己以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地方与千雨雅有交集。 但千雨雅知道的情报远比琴悦诗多,她的所想也比琴悦诗要深。 从现在的情报推测,琴乐阴跟荆正威哪怕不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至交好友’,至少两人曾经拥有过鞭辟入里的思想碰撞,不然琴乐阴不可能知道那么多荆正威的所思所想。 而荆正威与千羽流有过不为人知的神秘关系,以至于千羽流在死前将她的消息告诉荆正威,荆正威也暗中送钱资助她的求学——那笔钱足够让千雨雅完成学业甚至能在炎京买套房子了。 东阳商人可没有慈善家,她不相信仅仅因为‘朋友的妹妹’,就会有人送那么一大笔钱给她——假如荆正威说‘汝兄死妹我养之’,要求千雨雅毕业之后来玄烛郡给他当第八方姨太太,那千雨雅倒还能接受。 然而荆正威根本没表露身份,若不是白夜帮忙调查,千雨雅都不知道送钱给自己的人居然是东阳区唯一的老大哥银血会会长荆正威。 千羽流被阴音隐背刺,然后阴音隐死于东阳,很快就有人假借‘阴音隐’之名与玄烛白夜合作,结果现在所有证据都表明阴音隐已死,是荆正威秽土转生‘阴音隐’来与玄烛白夜合作,而荆正威又是千羽流的故人…… 千雨雅隐隐感觉到,从千羽流的死亡开始,似乎有一条无形之线将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等人联系起来,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琴乐阴,似乎就是下一个被串联的人。 荆正威现在生死未卜,但生还几率不大,而曾经与荆正威神交良久的琴乐阴,是最有可能知道这条‘无形之线’真相的人。 再加上琴乐阴对自己的态度似乎颇为熟稔,千雨雅很难不对他感兴趣。 更重要是,琴乐阴跟琴悦诗的打闹互动,让千雨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至于令她…… 有些羡慕。 “你知道红乐老师的宿舍在哪吗?”千雨雅忽然问道。 “知道。”琴悦诗有些犹豫,问道:“你有什么事找他?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想感谢他为我着想。” “为你着想?” “他在课堂里说我是洞悉了他的意图,所以才故意用扣分权力去威逼恐吓其他同学,拐了个弯帮我消弭了其他同学对我的怨恨和不忿,甚至令他们对我的负面情绪转换成正面的崇拜和仰慕。” “但他不是说对了吗?”琴悦诗眨眨眼睛:“你的确做得很好啊,像我和明水云都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手中的特权。” “不,我根本没他想得那么多,”千雨雅摇摇头:“我只是单纯看那种偷懒的人不顺眼,直接使用权力去控制他们,有权就用,得寸进尺……虽然我不在乎人际关系,但终究是你哥帮我消除了负面影响。” “这种歪打正着的事蛮正常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欠人的习惯,”千雨雅认真说道:“我想跟他道谢一声。”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找他——” 千雨雅想了想,她很少说谎,她也不愿意说谎,所以她实话实说:“我想单独去找他,除了道谢以外,我还想跟他聊其他事。” 咚! 琴悦诗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不会吧,千学姐居然都要沦陷了吗? 琴乐阴啊琴乐阴,你好骚啊! 真就是我认识的十个女孩子九个都喜欢你吗!? 而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琴悦诗都暗自庆幸自己是妹妹,她要是换成男人,认识的每一个女孩几乎都喜欢自己哥哥,怕不是人都要疯了。 等,等等,二哥琴月阳这么沉默寡言,难道…… 就在琴悦诗在脑海里构思《我的哥哥不可能这么风骚》的大纲时,她注意到千雨雅正紧紧盯着自己,一点都不带害羞,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 不过说起来,比起未来皇帝当自己嫂子,千学姐当嫂子似乎更能接受。 在经历了荆正武那段生离死别,琴悦诗也体会到‘平平淡淡才是福’的真谛,只希望阖家平安,对于琴乐阴那个‘成为皇帝的男人’计划并不赞同。 但万一兄长不守夫道,到处乱搞,岂不是害了千学姐? 思前想后,琴悦诗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接触,毕竟琴乐阴就住在学院里,千学姐又选秀他的课。与其阻止增添琴乐阴的神秘感,还不如让他们多多接触,早点让千学姐认清楚琴乐阴就是一个无血无泪的人间残渣,岂不美哉? 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琴悦诗打算先打个补丁:“那个,千学姐,之前我说的那个,我哥曾经穿女装在街上闲逛,我怀疑他可能是为人所逼,他未必有这种……扮女人的爱好……吧?” 最后几个字琴悦诗说的很不确定,千雨雅点点头:“哦。” “所以,你如果怀着奇怪的念头接近他,可能会失望的。” 千雨雅心里一沉,心想琴悦诗难道也知道某些底细,还特意点出琴乐阴是’为人所逼‘,提醒自己,琴乐阴背后的水深不见底? 她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琴悦诗松了口气,一想到千雨雅和女装琴乐阴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感觉到被颜值碾压的痛苦。只要千雨雅不是冲着让琴乐阴当‘闺蜜男朋友’,那她都能接受。 “那嫂子,他现在住在……” “嗯?” “不对,我说漏嘴了……不!忘了我刚才说什么吧!” ------------ 第326章 兄妹(下) “虽然说我们的关系没有保密的必要,但真的要在大庭广众表现出来吗?我有点害羞……顺带一提,你再不松手,校长就会以‘伤风败俗’‘不当礽子’‘羡慕嫉妒恨’等名义物理敲打🔨我一顿。” 明水云看了一眼正在高亮频闪的白金塔,连忙松开牵着乐语的手。 被她来着一通瞎跑,乐语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坠星湖附近,找了个凉亭坐下来,问道:“你下午没其他课吗?” “……有。” “很好,没逃过课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乐语拿出手帕擦了擦旁边的石凳,像绅士一样说道:“水云宫请坐。” 明水云乖乖坐下来,看着乐语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莽撞,忐忑不安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生气,我哪有生气,我就算生气也肯定不会对你生气啊,你可是我的剑主。” “我错了。” 乐语悠悠说道:“你没有错,剑鞘定律第一条,剑主是不会错的,剑鞘定律第二条,如果剑主错了,请参考第一条。” “对不起。”明水云真心诚意说道:“我不该这样拉着你离开,暴露你与我之间的关系。现在我们彻底暴露在其他寻剑者眼里,让你失去了暗中观察的机会……我拖你后腿了。”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乐语眨眨眼睛:“你又怎么会拖我后腿呢?我只是你的大腿挂件,你的辅助,你的臣子,你的工具,从来只有工具不好用,哪有主人不会用的道理。” 又是道歉又是认错,明水云觉得自己已经很低声下气纡尊降贵,然而乐语还是这副水泼不进阴阳怪气的表情,她也有些无奈:“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出来让我改正好不好?”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身为剑鞘也不能指责剑主,就算我不说剑主也会懂的。” “我不懂你有几个意思啊,你直接告诉我吧!” “对,我说话是没意思。” 明水云胸口起伏,最后长呼一口气:“好,确实是没什么意思。” “对,”乐语点点头:“我说话确实没什么意思。” 明水云快崩溃了:“我说的没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说的没意思就是没意思了吗?”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啊!”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明水云沉默了,她看了乐语好一会,忽然开始脱衣服。 嗯!? 乐语眉毛一挑,看了一眼白金塔——校长在看呢!换个地方可好? 然后明水云猛地扯开领子,露出雪白的脖颈,一脸英勇赴死的表情:“你咬吧!” 乐语看得眨眨眼睛。 糟了! 这就玩坏了吗? 现在小女孩承受能力这么差吗? 刚才乐语一直车轱辘跟明水云绕圈显然是故意的,好听一点是阴阳怪气,难听来说就是冷暴力了。 明水云在所有人眼前拉着他离开,将他们的身份关系完全暴露给寻剑者与剑鞘,说严重也不严重,毕竟明双鲤、明黛蓝两组早就暴露。 而现在暴露的三组人里,明双鲤最强,明黛蓝最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先针对水云组。 当然,说没事也肯定有事——如果乐语也继续隐藏身份,肯定有更多操作余地,掌握优先主动权。 因此这里乐语有两种对策:139中文 严厉斥责,骂得明水云双眼泪汪汪,从此再也逃不出乐语的五指山; 温柔教导,教得明水云身心融化成冰淇淋,从此成为乐语的俘虏。 虽然都没问题,但乐语不能这样做:依赖是最暧昧的感情,也是最容易转化为爱情的关系。 他厌恶这种利用优势地位来控制她人感情的方式,无论师生关系还是剑鞘剑主,乐语对明水云而言都是唯一的特别,涉世未深的她所产生的任何感情都是不理智的。 简单来说,欺负智障是违反乐语的道德法则。 她可以不理智,但乐语不能。 然而乐语又需要控制她。 因此就产生了矛盾:明水云日益增长的感情需求与乐语无法突破人类极限的肾能力之间的矛盾……当然,最重要是乐语不打算跟她产生超出交易关系的感情。 大家都是来谈生意,不能谈感情。 于是乐语想到一个绝妙的发脾气方法——无理取闹! 既能控制住明水云,又能让她厌恶,而且乐语还能觉得很爽。这种有道理得寸进尺,无道理咄咄逼人的处事方式是真的舒服,不用顾虑对方感情,不用考虑使用什么话术,直接起手阴阳怪气,接上绵里藏针,自己什么话都不说就要别人猜自己怎么想,简直人间快乐指南。 当然,乐语敢这么做是因为明水云打不过他,也无法换剑鞘,所以他可以像痣疮一样肆意妄为而明水云还得对他温柔以待。等日子久了,明水云别说喜欢他,她成了皇帝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喂琴乐阴发情药然后扔去猪圈,都算明水云脾气好了。 不过乐语没想到明水云居然这么自觉露出脖子让他吸血,因此乐语也不客气了。 他低头靠向明水云的脖子,注意到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他便极其变态地嗅了两下,闻到如同牛奶的少女体香。然而他却是嗌了一声,一脸嫌弃地推开了明水云。 “坏孩子的血是臭的,”他幽幽说道:“多吃蔬菜多运动,不然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饲主哦。” 明水云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前面是怕的,这次是气的。 有哪个青春少女能忍受被别人说自己是臭的?哪怕是一个吸血变态。 我就是要看到你这副表情,乐语心里嘿嘿一笑。 你让我吸我就偏偏不吸,毕竟吸血是乐语对明水云的终极收容对策,不能轻易动用,免得增加明水云的抗性。就像乐语以前偷偷去网吧第一次被打屁股怕的要死,第二十次去网吧被爹妈抓就直接乖乖脱裤子,甚至在老爸打累的时候还会亲切询问‘老爸你没吃饭吗’。 感觉感情互动得差不多了,成功将明水云的好感度降低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琴乐阴你给我等着’级别,乐语便收敛笑容,认真说道:“有什么事的话,我会主动去找你,你有什么消息也可以告诉我,除此以外你就尽情享受自己的校园生活吧……你懂我意思吧?” “懂。”潜台词就是没事别来烦我,明水云明白了。 “没什么事的话,水云宫你现在跑过去上课,老师心情好的话说不定不会算你缺席,所以……?” “再见。” 看着明水云落荒而逃的背影,乐语挑了挑眉,哼着小曲儿去狗粮饭堂吃饭,吃完饭去学院传达室一趟,发现青岚居然来信了,顿时大喜过望。 他也没急着拆,先回宿舍洗了个澡,沐浴更衣再慢慢品尝这份精神食粮,顺便思考给青岚出个什么主意,让她利用青年报再坑一坑蓝炎……说起来第一期排行榜也该发售了吧? 等乐语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身在宿舍安全区,乐语也不怕开门杀,便开门看看是不是邻居送温暖。 等他开门,映入他眼眶是一抹清丽的白衣倩影。 “我认为,”乐语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好女孩不应该大晚上孤身一人来男人居住的地方。” “你好,红乐老师,”千雨雅低头打招呼:“我是琴悦诗的朋友,千雨雅。” “你好,千雨雅小姐。” 乐语说道: “我是琴悦诗的兄长,琴乐阴。” ------------ 第327章 是荆正威告诉我的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沉默片刻后,千雨雅说道:“还是说你可以接受在这里谈话?我不介意无聊的闲言蜚语。” “千雨雅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学生,我姑且认为你现在还没有恋人,但就算没有恋人,你也应该知道深夜造访男子家中是一件多么唐突的行为。”乐语故作轻松地摊摊手:“男孩子在外面得好好保护自己,不然很容易就被人拐走,我对此可是印象深刻……女孩子也一样。” “有什么事,明天白天我们在饭堂再详聊可好?老师可以请你吃饭,但总价得在十钱以下……” “可以。”千雨雅没有拒绝,点头说道:“明天中午饭堂约见,我没有意见。但我要先说明一下,我之所以选择今夜突然造访,是有我的原因,我认为我们的聊天内容不宜被第三个人听到——就算地点改成人头攒动的饭堂,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思。” 乐语微微一怔,旋即让开身子让千雨雅进来。 逃避有用,那是建立在对方要脸的情况下。如果你非要像沙子一样钻出别人的掌心,只要对方还有顾虑,自然就有你脱战的机会,然而如果对方愿意磕破自己的掌心,不惜一切用鲜血凝固沙子,那你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只会让场面变得血腥而难看。 以前的千雨雅是要脸的,所以她跟千羽流才会感情不好。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是助纣为虐的统计司干员……在某种程度上,正因为见识过千羽流的’恶‘,所以千雨雅才能坚定自己的’善‘。 而现在,她也变得不要脸了,为了自己的目标,敢于践踏世间一切道德法则,就像…… 就像千羽流,就像乐语一样。 “听说你是孤儿,”乐语给她倒了一杯水:“在炎京求学,不容易吧。”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挑衅,但千雨雅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她已经不会生气了,只当作是一个可以切入谈话的楔子:“多得前人的余荫和朋友的照顾,没遇到过什么困难。” “能够互相扶持的朋友是宝石般的财富,这个世界喜不喜欢你,就看你有没有几个真心朋友,如果有朋友喜欢你,那这个世界就对你温柔以待。”乐语笑道:“有恋人了吗?” “没有。” “需要老师帮你介绍几个吗?话虽如此,我手上也没什么婚恋资源,既不认识什么好男人,也不认识什么好女人——当然千雨雅同学你肯定是好女人了。学业上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战法上的问题我都可略懂略懂。” “暂时学有余力。” “住宿环境如何?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男同学追求你?哎千雨雅同学我跟你说,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该干的事,虽然不必刻意追求,但如果遇到特别的邂逅也不必抗拒,很多事以后都还来得及,但青春大多数人都只能享受一次……” 千雨雅嗯嗯地点头,虽然她觉得乐语很烦,但又感觉这种体验很是奇妙——在所有人眼里,她[ ]都是自立自强的女学生,其他朋友老师要么是相信她,要么是依赖她,很少有人会这样像长辈一样关心她。 当然,她也不需要这样的关心,如果别人这样关心她,她也只会保持礼貌的笑容尽快结束对话,然而乐语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那不是客套的关心,也不是倚老卖老的说教,而是自然流露的,真正的…… ……在乎。 恍惚之间,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是琴悦诗就好了…… 她连忙甩走这个怪诞的想法,打断了乐语的喋喋不休:“红乐老师,我有事想要问你。” “未婚,父母双亡,一弟一妹,富可敌国,性取向正常……还有什么问题吗?”乐语耸耸肩坐在千雨雅对面。 “老师,我想问你知不知道……阴音隐。” 乐语看了她一眼,修长手指心不在焉地摇晃着茶杯。 “东阳之乱的课外拓展?你在玄烛报或者青年报看见这个名字,是吗?” 千雨雅看得出乐语明知这个名字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份报纸上。 “不是,老师,是兄长的某位友人跟我谈起这个名字,我对他在东阳做过什么事非常感兴趣。” “嗯……是啊……你很难从任何渠道了解关于阴音隐的事,千雨雅同学,那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非常神秘。”乐语挑了挑眉:“你说的那位’兄长友人‘是谁?” “你想知道?” “当然,因为能知道’阴音隐‘这个名字的,要么是像我这种负责在明面上给银血会挖根的人,要么是……那些负责在暗地里给银血会挖坟的人。”乐语站起来,极具压迫感地俯视千雨雅:“好孩子不该认识那些人。” 千雨雅知道’阴音隐‘的事,乐语是早有预料,毕竟千雨雅一直在受白夜照顾,于情于理白夜都该将’杀哥仇人‘的信息告诉千雨雅。 本来乐语以为千羽流的剧情线应该告一段落了:千羽流与阴音隐都死了,千雨雅没有亲人,也没有可以复仇的对象,她完全成为一位无牵无挂的自由人。 乐语也不害怕她会孤独,先不提她本身就能享受孤独,更重要是她肯定能遇到许多志同道合者,这个世界有许多值得她去爱,也会有许多人爱她。 她加入白夜乐语也不惊奇,虽然乐语本意是希望她能像咸鱼一样平静快乐,但如果她能将毕生奉献给自己向往的事业,哪怕活得像烟花一样短暂也足够灿烂。 但她现在居然还咬着阴音隐不放,乐语都怀疑她是不是想将阴音隐秽土转生出来鞭尸……无论如何,复仇是最无聊的事,特别是仇恨的对象根本不存在,乐语也只能用话语挤兑她让她放弃了。 千雨雅也沉默下来,她不可能为了情报而出卖白夜的人。 当乐语都要开门送客的时候,千雨雅忽然说道: “是荆正威告诉我的。” ------------ 第328章 补偿 “……你说什么?” “是荆正威告诉我的。”千雨雅斩钉截铁地说道:“荆正威就是我兄长的友人,阴音隐是杀害我兄长的凶手,所以他将阴音隐的消息告诉我了。” 乐语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千雨雅反问道:“你是说荆正威不可能是我兄长的朋友,还是荆正威不可能将阴音隐的消息告诉我?我不是乱说的,我手上有荆正威的来信,他自己亲口承认他就是我兄长的友人!” “这怎么可能——”乐语刚要大声否认,忽然卡壳了。 的确有这么一封信。 他第一次送钱给千雨雅的时候,为了让千雨雅能接受这笔‘来历不明的脏钱’,乐语写了一封信,自称是千羽流的友人,两人是同穿一条内裤的死党关系,特意送钱来照顾未亡人妹妹,请妹妹不要客气尽情花。 但乐语并没有著名‘荆正威’,送钱时也特意选择匿名投递,远在炎京的白夜和千雨雅不可能是三号机送的钱,除非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忽然,记忆如同海浪般翻涌,死人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忽然浮现:琴乐阴早就发现荆正威偷偷送钱给一位炎京皇院女学生,他便派炎京四卫去调查女学生的底细,看看能不能将女学生挟持起来作为筹码要挟荆正威……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千雨雅有白夜庇护,炎京四卫无功而返。 而在这过程中,四卫很有可能暴露出荆正威的信息,譬如直接问‘你跟荆正威是什么关系’,那千雨雅自然就会将‘送钱的好心人’跟荆正威联系起来! 这并非无心之失,琴乐阴完全是故意的:哪怕抓不住千雨雅,他也得让千雨雅知道荆正威——荆正威越是要隐藏身份,他就越要暴露荆正威的身份。 既是为了添堵,更是因为好玩。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天意难违’。 琴乐阴真的是阳间的事一件不干,阴间的事一件不落。 千雨雅的目的他也明白,她故意撒谎就是为了勾引琴乐阴说出更多情报,无论琴乐阴反驳还是相信她,她都可以知道更多。她始终没有放下兄长的死亡,无论是仇人阴音隐还是友人荆正威,都成为她目前唯二的主线任务关键NPC。 但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多么滑稽:她在跟四号机说三号机告诉过她二号机的事。 “我困了,”乐语忽然冷声说道:“天色已晚,千雨雅小姐你该走了。” “没问题,”千雨雅站起来说道:“只要红乐老师你不介意我下次在饭堂在教室大声问你这些问题,我可以暂时搁置我的疑问。” “关于荆正威的事迹,我在后面的教学里会逐一提到,你无须如此着急——” “你认识我!” 千雨雅站起来跟乐语面对面,毫不回避与乐语对视:“早在琴悦诗认识我之前,你就认识我了。你认识阴音隐、荆正威……你还认识千羽流!” 千雨雅在等待乐语的反驳,然而乐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股突如其来的惊喜塞满了她的心扉,她只是试探性询问一下,谁知道居然就得到了答案—— “你在期待什么,千雨雅同学?”乐语冷笑道:“你问一句,我就回答一句?你以为世界是围着你旋转的吗,还是觉得我跟你之间存在超越师生关系的血缘关系?” “如果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随便你在外面怎么说。”乐语摇摇头:“你似乎误会了什么,作为一位外来者,我在炎京并没有多少顾忌。你不在乎的,我一样不在乎,离开这里,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所有主线任务都有终结的时候,唯独乐语是一条无限连环的主线。他没打算让千雨雅成为自己的固定队队友,属于千雨雅的篇章已经告一段落,她的结局CG就是那张她提着行李箱走上火车的画面,然后她的结局就是‘从此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一号机做出的决定,四号机并不打算违背。现在连拜狱都死了,乐语甚至不需要将她拉进辉耀四卫,从此乐语无边落木萧萧下、西出阳关无故人、雨淋白骨血染骨、月冷黄沙鬼守尸,都与千雨雅再无关系。 他现在连琴家兄妹的羁绊都要斩断,自然不会再跟千雨雅扯上关系。 被他祸害的人,只有青岚一个就够了。 “你要怎么才愿意告诉我?”千雨雅没有放弃的打算。 “你这话说的你似乎有跟我谈判的资本一样,”乐语笑道:“你一个连学业都没完成的普通学生,你有什么资源是我需要的?” 确实,论钱,千雨雅现在的财产连乐语平时用的零花钱都比不上;论权,乐语现在的权力比千雨雅还大。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琴乐阴穿个女装,都能比她涩。 哪怕千雨雅已经成熟很多了,但仅仅半年多的时光,根本不足以让她获得蜕变。 她与乐语的地位完全不对等,若是按照正常节奏,她应该先刷一下乐语的好感度,然后再找机会套取情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下午得到乐语的地址,晚上就直接冲塔。如果乐语这都能被她冲破,他还不如拿块砖头砸死自己算了。 但千雨雅并非无谋之辈,她在来之前就估算自己有三成把握,哪怕失败了也不过是从零开始,但若是成功了却能揭开层层迷雾,再差也不过是琴乐阴讨厌自己,而她却有某种奇妙的直觉—— 她知道,琴乐阴绝对不会讨厌自己! 毫无道理,但她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你这么抗拒跟我谈起荆正威和阴音隐?我哥在星刻之夜前夕送走了我,荆正威只愿意暗中资助我,他们都在想办法将我推远,因为他们都身处危险之中,他们不希望我也踏足其中。” “事实也的确如此,星刻之夜,东阳之乱……然后他们都遭遇不测了。” 你这个说法有点奇怪,仿佛我掌握了死神小学生柯南的部分权柄,走到哪祸害到哪。 “你不愿意跟我说,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吗?”千雨雅认真问道:“你在皇院里也是为了执行某个危险的任务,你不希望我遇到危险,所以守口如瓶不肯跟我说更多吗?” “错了,我只是不希望你给我添麻烦。”乐语叹了口气:“千雨雅同学,你的想象力确实是很丰富,希望你可以将这份想象力用在写作之中,而不是用在这种自我满足的幻想里。请吧,还是说你希望我洗完澡还得出出汗,将你提出去吗?” 见识过乐语下午举手投足镇压两名学生的英姿,千雨雅自然知道两人之间的战力差距,低声哀求道:“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哪怕是一点点真相,哪怕只是回答我一个问题……” 乐语挽起袖子:“你喜欢平沙落雁屁股向后式还是大字落地式?” “你不是荆正威的朋友吗?”千雨雅进行最后的挣扎,双眼亮闪闪地注视着乐语:“荆正威是千羽流的朋友了,我是千羽流的妹妹,所以四舍五入一下,我就是你朋友的妹妹了,能不能——” “你的前提错了,”乐语无情打断道:“我不是荆正威的朋友。” 就在千雨雅摆出架势试图越级挑战单刷剑鞘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乐语微微一怔,千雨雅直接转身钻进卧室里:“被别人发现我在你房间似乎不太好,等你将来客打发走我再离开。” 拖延时间吗……千雨雅一翘尾巴乐语就知道她想干嘛,无非是想趁这段时间构思如何突破乐语的防线。看见千雨雅这么机智,更加坚定乐语等下将她屁股蛋摔成两瓣的心思——他其实也很奇怪,按理说千雨雅没有这么死缠烂打的啊,刚才千雨雅给他的感觉几乎跟‘撒娇’似的。 连千雨雅都学会卖萌撒娇了……这就是长大吗? 乐语刚打开门,来者便一阵风似的走进客厅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善地盯着乐语,然后别过头哼了一声。 “你平时不收拾的吗?”琴悦诗环视一周:“没有二哥帮忙处理家务,你就弄成这副德性?就你还想成为皇帝的……你看什么?” 琴悦诗忽然发现乐语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身体颤抖一下,感觉一股恶寒。 然而乐语却是长呼一口气:“看到你这副真正妹妹的丑恶嘴脸,真是让人倍感温暖……” “……你等着!”琴悦诗拳头青筋暴起,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下午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感觉兄长有些委婉含蓄,说话不够得劲,果不其然,等她们单独相处,兄长第一句话就让她热血沸腾起来。 “千学姐来这里找你了吗?”琴悦诗单刀直入地问道。 晚饭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千雨雅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不定当天晚上就会去找琴乐阴了,为了防止搞出人命,她最后还是决定先来找兄长打个预防针。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是,你将我的地址告诉她了。”乐语微微挑眉:“卖了多少钱?分我一半不过分吧?” “她说她要找你私下道谢你在课堂上对她的照顾,我有什么办法?”琴悦诗说道:“我告诉你琴乐阴,其他事就算了,但千学姐是我朋友,你可别乱来。” 乐语很想说一句’我乱来你又能怎样‘,但考虑到千雨雅正在听墙角,他便乖巧地点点头:“没问题。” 兄长居然这么听话,琴悦诗有些不习惯,但她来这里还有其他事:“琴乐阴,你来皇院教学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 乐语微微挑眉:“孽畜,你知道了什么?” “你以为我在诈你?”琴悦诗冷笑道:“辉耀天女,皇位之争,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但……乐语总感觉哪里不对,问道:“你知道了,然后呢?”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帮忙的。”琴悦诗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种方式,但你终究是为了我们在行动。” “你让我插班进入皇院,也是为了让我发挥作用吧?你从来不进行无收益的投资。” “……也可能是补偿。”乐语将原版琴乐阴的想法说出来:“荆正武的死,兄长不打算认错,但也没打算只让你承受损失。安排你进入皇院学习,重新开始新的人生,遇到新的邂逅,就是兄长对你的歉意。” “补偿?你以为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能放在天平两端进行交易的吗?”琴悦诗瞬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人死了还怎么补偿?哦,这么说,那你开这门课也是为了补偿?这就是你对荆正威的歉意吗?” 乐语意识到有些不对,果断说道:“你该回去了——” “你在逃避吗?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还能不知道吗?”琴悦诗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兄长的弱点,一直被兄长毒舌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开设研究他的课程,传播他的思想,编纂他的主义,一刻不停地重复他的名字……看来你真的是将他视为朋友了。” “荆正威不是我的朋友——” “是啊,毫无疑问,”琴悦诗冷笑道:“因为是你亲手杀死荆正威的啊!” 卧室门后,千雨雅不知不觉间已经咬住了自己的右手,但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就像是黑暗中的飞蛾终于找到燃烧的火堆。 ------------ 第329章 荆正威的死讯一直无人知晓。 琴乐阴杀死荆正威的地点过于隐蔽,他们完事后两个都被琴家人带去船上,而且那时候荆正威已经被毁容了——又是被琴乐阴当洋娃娃一样蹂躏,又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成为琴乐阴活下去的养分,最后遗容自然变得跟药渣差不多。 对荆正威没一定了解,连认领遗体都未必做得到。 因此确切知道荆正威死亡真相的人,除了乐语以外只有三个:琴月阳、琴悦诗、诗怀风。 至于其他人,理性一点的,基本都认为荆正威死在乱夜火海里,感性一点的,就会认为荆正威昏迷不醒然后被某个美貌村姑藏在家里休养生息——别问为什么是村姑,里都是这么写的——但无论如何,很少人会认为琴乐阴跟荆正威的死亡有关系。 琴乐阴对荆正威的念念不忘无人知晓,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琴乐阴都是荆正威的入幕之宾,合作伙伴。如果说尹冥鸿是二狗子管家,那琴乐阴可以说是办公室秘书了,银血会成员多少人都是依靠听从琴乐阴的分析来揣测上意。 就连琴乐阴截取蓝炎军费这事也没传出去,蓝炎没有宣扬败绩的习惯,也没兴趣以自己作为祭品烘托对手的威名,更不会说什么‘生子当如琴乐阴’之类的话争口气,深谙闷声发财之道。 不过乐语恰好跟他不一样,他特别喜欢吹敌人的牛逼。 所以在大家看来,琴乐阴只是因为自己的大金主荆正威倒了,为了避难才来炎京,相当于大老板倒了,小三连夜携款潜逃……就连白夜都没找琴乐阴麻烦,可见琴乐阴的操作是多么精妙。 然而现在琴悦诗天雷地火地道出真相,让卧室门后的千雨雅知道了真相。 乐语一时间都想不到接下来会有多少种展开变化,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青岚知道荆正威死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撞鬼了?’ 看着乐语沉默不言,琴悦诗眨眨眼睛,心想自己该不会被打吧? 她从来没见过大哥这么生气。 其实琴悦诗也没见过琴乐阴生气,但无论任何情况下都笑脸迎人的琴乐阴突然不笑不说话,已经足够恐怖了。 惊愕之余,琴悦诗还有一丝怪诞感——她刚才只是顺着琴乐阴的话茬顶嘴,其实她心里并没有这么想,只是看着琴乐阴连死人都不放过,非要将所有利用价值榨干榨尽,心里有些不爽。 但现在看来,她似乎误打误撞说中了? 难道兄长真的是为了……补偿? 这算什么? 我杀了你之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 这就是,他的天意难违吗? 在这个瞬间,琴悦诗眼里的兄长忽然多了一些人气,变得更像个人,而不是一个被权欲吞噬的渣男预备役。 “……抱歉。” “嗯?”乐语一怔,挥挥手:“行了,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早就知道了,回去睡觉吧,路上注意安全,别袭击可爱的男孩子,你哥哥我可保不住你。” 琴悦诗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歉意瞬间荡然无存。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叩叩!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敲门了。 乐语一脸茫然——你们是扎堆来我房间开party吗?他无语地挥挥手:“去开门。” 琴悦诗以为是邻居过来串门,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外面的人再次叩门,并且轻声说道:“是我,明水云。” 明水云!? 琴悦诗双眼一亮! 就是那个已经被兄长完成攻略的女皇候选?还当着所有人的脸牵着琴乐阴的手离开来宣示主权的真爱粉? 不是吧,他们进度这么快的嘛,已经到了女方深夜造访男方卧室的阶段了? 想到这里,琴悦诗的手就像是碰到烙铁一样缩回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教职工宿舍的阳台很大,便一个箭步过去,路过乐语的时候小声说道:“我直接从阳台离开。” 将心比心想想,当你鼓起勇气孤身一人在夜晚来男人的房间找他,却发现是对方的妹妹给你开门,无论是谁都肯定丧尽勇气,简直就像是男生打电话给喜欢的女生告白,一接通就稀里哗啦倾诉自己的真心,结果接电话的是女生的老父亲——这简直是故意谋杀级别精神打击。 琴悦诗刚刚才说好要为兄长的七艏跳计划添油加醋……不对,添砖加瓦,总不能刚说完就坏了他们的好事。而且七艏跳犹在其次,琴悦诗其实很怀疑琴乐阴真的能做到吗,又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花美男吗——至少她觉得琴乐阴也就一般,天天看都腻了。 所以,若是琴乐阴的七艏跳计划失败,那不就变成纯爱结局了吗?琴乐阴总不可能一个都不选吧,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是皇女宫主要娶他。 撩完就走?做你的美梦! 因此琴悦诗更希望兄长直接被哪个皇女看中打包带走,她真的很期待琴乐阴在家庭里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模样。一想到有女人能压制住琴乐阴,琴悦诗就忍不住心潮澎湃,感觉自己也站起来了! 看着琴悦诗往阳台跑去,虽然乐语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她愿意跳楼跑就跳楼吧,反正也不高,大不了就摔个毁容,找医官治疗过两天又是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美少女。 然而当琴悦诗跑到阳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正在下面灯光小径遛圈的老人。 铸颜老教授! 近卫系导师! 出了名的严厉和不近人情! 她现在跳下去,肯定会被铸颜老教授抓住盘问。被铸颜抓住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她想解释就必定会牵涉到琴乐阴,若是铸颜找上门来,岂不是还是坏了琴乐阴的好事? 此时乐语已经要开门了,琴悦诗左右看了一圈,果断钻入旁边关上门的卧室,打算过一会儿从卧室的窗户跳出去——他们两个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进入卧室里血战到底吧? 啪啪! 同时响起两声开门声,乐语转头望了一眼,看见空无一人的阳台以及房门紧闭的卧室,眉头狂跳。 卧室里面,千雨雅直接将琴悦诗压在墙边,用手捂住她的嘴。琴悦诗举手投降,一脸惊愕地看着千雨雅,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听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 第330章 就凭我是你的饲主 站在门外的明水云紧张地搓手,时而踮脚时而环顾四周,心里构思接下来应该要说什么话。 当房门打开的瞬间,她马上说道:“红乐老师——” “有公事?”乐语干脆利落地打断她问道。 明水云摇摇头:“不是……” “那你就是要来找我聊诗与远方吗?”乐语拦在门口,平静说道:“你下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是相信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不想理你了,明天见——” “等等!”明水云伸出脚挡住房门,半个身子踏进房间里:“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太晚了,我已经洗完澡了,而且我从来不会晚上加班,调节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是成年人的必修课,拒绝加班从我做起……明天再聊吧。” “不能明天!” “怎么了,你得了‘今晚不跟我发脾气就会死’的病吗?” “我不是发脾气,我,我……”明水云脸色复杂地看着乐语:“……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非要此时,非要此地,非说不可?” “是的!”明水云斩钉截铁地说道:“非要此时,非要此地,非说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明天醒来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明水云视线降低,明明她是主他是仆,但她却连对视都不敢:“对于我来说,有很多事都是必须凭着心口那一口气才敢去做,不然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红乐老师你很厉害,很果断,做事雷厉风行,但我不行,我就是这么拖泥带水,哪怕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却还要全世界为我让路。” 乐语看着明水云发间的旋儿,发现她几乎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话。 明明是想说一些很帅气的话,但听起来却像是恳求。 卑微得就像是拿着手写简历来大公司求职的肄业生,又或者是明知道对方是真正的巨人,却仍旧发起冲锋的唐吉柯德。 乐语倒是想直接赶她离开,彻底完成自己的《剑主调教计划》,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冰血体质’可真是残酷,它令乐语不该残酷时残酷,只因为他心怀杀机;它令乐语该狠心时不狠心,只因为他心存怜悯。 乐语知道,如果他真的拒绝这场谈话,明水云会乖乖离开,但乐语未来只能得到一张普通白板级别的剑主卡【皇女·明水云】,甚至可能是残缺灰色级别【软弱少女·明水云】。 好处是乐语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不需要担忧剑主拖自己后腿;坏处当然是剑主帮不上忙,像【天下归心·明双鲤】那种史诗英雄级别的剑主,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带飞涅若,涅若可以尽情浪尽情摸鱼,乐语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最重要是,虽然说乐语是因为主人的任务才来皇院教书,但因为前一世的教育宣传,乐语也是以教师品格自律,无法对明水云这位学生视而不见。微博键政家、知乎教育家、泥潭情感大师等等职业之魂在他体内熊熊燃烧,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为了能培养出稀有精英以上级别的剑主,为了实现自己好为人师的欲望,更是为了…… ……减少一位沉默的成年人。 鼓起勇气找别人诉说那些天大的事,但别人不想听、不理解、不尊重,反而认为你只是‘矫情’‘借口’‘为什么别人没有就你这么多事’的感觉,乐语也懂。 所以他越来越少袒露心扉,越来越沉默。 年轻时那些洪荒猛兽般的情绪,确实不值一提,但不丢人。只是可惜,他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明水云,乐语恍惚之间仿佛能看见零号机的影子——那个仿佛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沉默的成年人。他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去坠星湖那边走走吧,你等我换件衣服。” 这么一会儿功夫,乐语已经想好怎么解决目前的状况。现在千雨雅应该和琴悦诗接头了,不让千雨雅暴露荆正威死讯是目前的第一要务,进去卧室先哄住千雨雅,然后让琴悦诗跟千雨雅等会儿离开,自己今晚跟明水云完成人生商谈…… 将麻烦事分开来解决,就变得简单多了。 然而当乐语转身的时候,楼梯间忽然响起脚步声,明水云顿时脸色大变钻进乐语房间里。 “是铸颜导师!”明水云马上关上门,一脸惊恐:“他上来了!” 学生本来就不允许进入教师宿舍,更何况她一个女学生深夜来找男老师——哪怕她是辉耀皇女,哪怕他们的关系是剑主与剑鞘,铸颜也不会有丝毫留情。 昨天明朝颜被他抓到在课堂上睡觉,直接罚站补课打手板三连,明朝颜都被打哭了。就连明双鲤在铸颜面前都乖巧得很,丝毫不敢越距。 “他住在这里,路过不是很正常的吗。”乐语耸耸肩,他又不是学生,甚至不打算在这里长干,自然不会怕‘皇院之绝凶??虎’铸颜:“等一会他离开了你就去楼下等我——” 嗒。 铸颜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停下来,片刻后,乐语听到香烟燃起的声音。 “……啊。”乐语忽然想起来了:“他好像住在这一层,晚上吃完饭回来会抽半小时烟才回去……” 明水云跟乐语对视一眼,然后她便过去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说道:“那就不用出去了,半小时足够结束我们的谈话了。” 乐语看了一眼卧室房门,耸耸肩说道:“行。你想谈什么?事业、家庭还是理想?” “我们。我想谈谈我们的关系。” “……真是奇妙的说法。”乐语挨着墙壁,抱着双手说道:“我们的关系不是早就定型了吗?你对此还有什么疑问?” 虽然说乐语愿意跟她谈,但也只是给了她一个辩论的机会。如果她的发言过于稚嫩孩子气,就别怪乐语对她进行社会毒打再教育了。 “但我们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水云轻声说道:“我……我将你和我的事告诉了我的朋友……” “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最近也改姓‘明’了吧?” “……嗯。” “太棒了,你将我们的事告诉了你的好姐妹,然后你打算听从好姐妹的建议来改进我们的契约关系——现在我只能期待你没在你的姐妹集会里狠狠吐槽我的特殊癖好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明水云忽然大声说道:“你对我不满就直接说出来,为什么要这么……这么的……” “因为我不可以对你有不满——” “你别这样糊弄我!”明水云摇头:“如果你真的没有不满,你就不会这样说话。你是故意用这种拐弯抹角的句式来挤兑我,惹怒我,简直比直接批评更令人难受。” “因为我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烂人。”乐语摊手说道:“生而嘴臭,我很抱歉。你的运气不太好,论战斗力我不是第一,为人处事也不是第一,不过现在看情况,教书育人我倒是有点信心争第一——虽然我连【银血八奇】是哪八奇都没编好。” 明水云坚定地摇头:“不,你不是,你是故意这样用这种方式处理跟我的关系。” “谁说的,我怼我妹妹的时候说话更狠,不信你去找她问问,她可以跟你骂我骂一整天——” “因为你想保护她!” 乐语虎躯一震。 卧室里的琴悦诗也猫躯一震。 千雨雅将耳朵贴着房门,聚精会神地聆听外面的对话。 乐语急了:“你别含屎喷人——” “我早已做好为我的理想燃烧殆尽的觉悟,就算我死在那一晚里,我也只会有遗憾而不会后悔。”明水云站起来跟乐语对视:“你也一样,证据就是你主动竖起一层墙壁拒绝跟任何人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甚至主动疏远亲人。我不认识以前的你,但我肯定,你以前肯定不是这样跟你妹妹相处的!” “你做好了孤身一人赴死的觉悟,所以不希望有人为你的离开而伤悲,对么!?” 草(本植物)。 明明论据论点都是错的,但不知为何整个推理过程挑不出一丝错误——乐语都不用问,就知道卧室里的琴悦诗肯定已经想歪了! “尽特么扯淡!”乐语大手一挥:“我只是想用这种说话方式让你乖乖听话,别给我搞出那么多麻烦——譬如偷偷将我的情报告诉你的好姐妹,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哎!” “是啊,你当然是为了让我乖乖听话。”明水云说道:“我知道,我没双鲤姐那么优秀,甚至跟其他人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我帮不了你太多忙,只能在后面看着你战斗……但我不愿意这样。”?“那你想怎样?指挥我战斗吗?每个回合给你四个指令,‘攻击’、‘防御’、‘逃跑’、‘使用技能’?还是让你在战斗前,大喊一声‘就是你了,上吧琴乐阴’?”?“我说了,别这样跟我说话!” 明水云举起拳头,似乎想动手,但意识到双方战力差距后又放下来了:“我想跟你成为同伴……同生共死的同伴。” “你是不是看了什么热血,热血上脑了?”乐语叹了口气:“既然被你看出来了,这样吧,我可以不再那样说话,但你老老实实听我的命令,安静地在一边注视着我,我保证你可以活到最后——” “仅仅是活着就够了吗?” 明水云摇摇头:“我父亲跟我说过一句话:‘仅仅是活着就够了吗?不,我还要更多’——如果真的能获胜,我希望是我和你一起夺取的胜利。” “你认为你可以增加这场游戏的胜利几率?”乐语好笑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对!”明水云执拗地说道:“如果你愿意袒露心扉与我真诚合作,肯定能增加胜利的可能性!” 乐语眯起眼睛,语气开始不善:“你还真是没事找事——”?“如果说你那样对你妹妹,是为了保护她;那你这样对我,是为了利用我吧?” 明水云盯着乐语,乐语没有说话。 他还是不习惯说谎。 “你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厌恶你,这样当你许第二个第三个愿望时,你就不必背负任何感情包袱。”明水云轻声说道:“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许下那样的愿望,你的行为是完全违反常理的。但听完你的第一节课,我就隐隐明白了……” “你跟荆正威一样,都拥有着残酷而狰狞的温柔。我朋友提醒我,你明明可以用更完美的姿态来面对我,控制我,诱导我,你不可能做不到——想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你应该有很多办法,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 “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希望我讨厌你,对吧?”明水云昂起脑袋看着乐语:“因为你不想用甜言蜜语欺骗我。” “恰好,我也不想蒙在鼓里。”她伸出手:“就让我们进行真诚的合作吧——我要利用你,你要利用我。在遥远路途的终点,我们将履行最初的诺言。” 房间一时间有些静谧。 明水云屏住呼吸,感觉心脏激烈跳动——她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将所有筹码压在剑鞘上,她必须要亲自参加这场游戏。 就算未来是万丈深渊,她也要自己亲自走下去。 乐语伸出了手。 揉乱了她的头发。 “回去睡觉吧。”乐语平静说道:“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明天醒来你就会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话是多么令人羞耻。” 明水云撇开他的手,问道:“为什么你要拒绝?”?“为什么我要接受?”乐语笑道:“姑且不论你说的是对是错,但如果你认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我的决定,那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明水云咬紧牙关盯着乐语,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不能拒绝。” “凭什么?” 明水云脱口而出:“就凭我是你的饲主!” 哇! 卧室里的琴悦诗下意识捂住了千雨雅的嘴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出惊讶和好奇。 饲主! 没想到皇院之内,居然还有此藏污纳垢之事! 快多说点,我们要批判一下! ------------ 第331章 策反妹妹 天意难违,人心难测。 乐语总是在自己摔倒的地方再次摔倒:在东阳的时候,他自以为看透了银血会那些庸庸碌碌的肉食者,看透了那些需要救赎的沉沦民众;而现在,他自以为看透了明水云。 前者回报以刀锋,以烈火,后者回报以沉默,以决绝。 事实上,乐语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把握,更逞论他人。 明水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并不是愚蠢的小孩子。人是对社交距离十分敏感的生物,乐语刻意地疏远她,她自然感觉到自己冷脸贴了热屁股,然后乐语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会厌恶自己。 或许是琴乐阴的外貌实在是让人一看就无法生气,或许是明水云意识到她只能用【琴乐阴】这个初始角色进行游戏,或许是他的阴阳怪气实在是效果拔群……又或许是,明水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相信‘琴乐阴’是无情的人。 现在明水云有多么坚定,当初的相遇就有多么惊艳。 她曾经被人一骑绝尘雷鸣闪电地从万丈深渊拉上来,哪怕朝她伸手的人是背拥黑夜的吸血恶魔,她也会义无反顾地抓紧对方的手。 而且她还有一张王牌:哪怕乐语有‘冰血体质’免疫圣剑辉耀的精神影响,但名义上他们依然是剑主剑鞘的主仆关系,这游戏可没有剑鞘撇开剑主单独胜利的说法——就像‘宝可梦训练师大赛’的胜利者只可能是训练师,不会是皮卡丘或者鲤鱼王。 如果明水云再狠一点,出门要乐语背,吃饭要乐语喂,作业要乐语写,跟男朋友约会要乐语代打,乐语也只能照做——只要他还想玩这场游戏,就只能遵守规则。 毕竟明水云还有‘主线任务唯一发布NPC’的身份,要是主线任务发布但她不告诉乐语,乐语直接落后几个大版本了。 事实上,当明水云不满足于目前的关系时,乐语就已经输了。 除非他现在直接下克上,将明水云五花大绑扔进小黑屋里教育个十几天,直至双眼向上翻白吐舌头……但他若是有这个心思,在刚才他直接在门口拒绝明水云的谈话请求,明天醒来就能得到一个乖巧的明水云了。 想要问心无愧,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但与其在往后余生里为自己的错误追悔不及,还不如做出最不后悔的决定,就算未来真的失败了,那就埋怨明水云不智,怪责这个时代残酷,反正我乐语就是纯洁无瑕白莲花,尽力了,带不动。 现在乐语也理解她为何要深夜造访,因为乐语下午跟她定下了两人相处的基调,一旦过了今晚,她开始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她就会自己劝服自己,譬如‘他是为了保护我’‘他是为了我好’……乐语喂给她的是一颗甜美的毒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令她失去反抗的意志。 “饲主吗……”他轻声喃喃道。 明水云刚说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倔强说道:“没错,我是未来的皇帝,辉耀的共主,你的饲主!我以水云宫的名义命令你,琴乐阴,成为我的臣子吧!” 扑哧。乐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明水云顿时脸都红到耳根了——她这段话是抄自某个戏剧,在戏台上看还觉得没什么,但自己说出来简直是羞耻到爆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组队,臣不得不组队……行吧。” 乐语呼出一口气:“明水云,你拥有辉耀皇室的血脉,清晰的头脑,敢于行动的决心,牺牲一切的觉悟,我承认你的能力。那么我再问你一遍——” “你愿意成为我的饲主吗?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明水云眼里泛起光亮,昂起脑袋一脸喜悦地看着乐语。然而 不等她回应,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以及沉稳的问候: “琴老师,我有关于教务上的问题找你。” 是铸颜老导师! 明水云顿时吓得快要跳起来了,她可不想被铸颜登记到学院公告板上,成为被全校批评的不检点女学生——而且她刚才才说要帮助琴乐阴,现在就害得琴乐阴被学院问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阳台,但教室宿舍阳台外面就是坠星湖小径,许多学员情侣以及教师都喜欢在夜间小径散步,她现在跳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知道寻剑争位的人不多,在大多数人眼里琴乐阴和她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当明水云看向卧室房门的时候,乐语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摆摆手说道:“你先去我房间躲躲,然后……见机行事吧。” 明水云以为只是善意的提醒,根本没想那么多。等她打开门一进去,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绑住了双手,吓得她以为琴乐阴安排了刀斧手准备下克上。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却是在下午教室露过面的琴悦诗和千雨雅,惊恐瞬间被茫然所替代,但很快内心就被强烈的羞耻感所塞满——她刚才说的话,都被她们两个听到了? “就凭我是你饲主!” “我以水云宫的名义命令你,成为我的臣子吧!” 琴悦诗压低声音复读了这两句话,眼里尽是笑意,明水云顿时身体软成一滩烂泥倒了下去——她已经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乐语虽然看不见卧室里的小剧场,但想必十分精彩,不过他现在只能整理仪容仪表,迎接今晚第一位男性访客。 “晚上好,琴老师。” 穿着黑色长衣戴着圆帽的老者站在房门前,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茉莉花味——他抽完烟还喷香水驱散烟味。 “晚上好,铸颜导师。”乐语说道:“我早就想去拜访你了,只是这几天忙于整理教案,来不及——” “可以理解,琴老师。你的第一堂试讲课在下午结束,到了晚饭时间我就已经收到了十六封你的投诉信。”铸颜扶了扶他的圆框眼镜:“你刷新了皇院的记录,无论是你的发色还是你的课程。” “我的荣幸,铸颜导师。” “我要跟你简单聊一下你的教学工作问题,以防止投诉信寄到校长桌上。” 铸颜转过头看了一眼在黑夜里依然光亮瞩目的白金塔:“校长解决投诉的方式向来粗暴直接且简单——如果他心情好的话,他要么解决寄信的人,要么解决被投诉的人。” “如果他心情不好呢?” “两个一起解决。” 乐语问道:“一定要今晚商谈?”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直接将投诉信交给行政办公室,让他们公事公办。”铸颜说道:“我今晚心情还不错。” “当然,你如果有合适的理由,我也不是不能跟你约其他时间。” 跟女学生讨论东阳课题?跟妹妹改善兄妹关系?跟辉耀皇女进行人生商谈?乐语摇摇头:“我今晚有空,你等我一会,我去换套衣服跟你去外面谈——” “不用换衣服,直接这样出去吧。” 铸颜忽然伸手拦住房门,如同树根般的苍老手臂令房门无法关上一分一毫。 “你就这样出去,不会有人说你不检点的,琴老师。”他一字一顿说道。 乐语注意到铸颜的视线越过了自己的肩膀,注视着后面的卧室房门,心里知道自己肯定背了黑锅,偏偏他又无法解释,只能暗叹一声拿起旁边衣架上的风衣和钥匙,关门时大喊一声:“我出门了!” 当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卧室里的三女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们对视一眼,放下捂住对方嘴巴的手,然后琴悦诗打出直击牌:“千学姐,你在我之前就已经来了?你跟我哥聊了什么?” 千雨雅避而不答,反问道:“你是亲眼目睹你的兄长杀了荆正威吗?还是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荆正威跟琴乐阴会不会有特殊的交易关系?” “什么,红乐杀了荆正威?”明水云大吃一惊:“为什么……等等,我知道你是他的妹妹,但你好像只是普通学生,你为什么在他房间里?”她指着千雨雅问道。 “那你呢?”千雨雅反问道:“你跟琴老师的关系比我们更加紧密,他似乎无法反抗你的任何要求,任你予取予求,而你希望他成为你生死与共的同伴,以未来皇帝的身份招揽他做臣子……琴老师并非单纯来教书,你也不是单纯来上学,你们是带着其他目的来皇院的吧?跟皇帝之位有关?” “千雨雅,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琴悦诗直呼其名,她隐隐感觉到不妙:“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关于荆正威的事?你来找我哥,并非是为了道谢,而是来搜索情报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普通的皇院女学生。” 明水云:“普通女学生可不会深夜来男老师的房间。” 千雨雅平静道:“你不也一样?” 明水云:“但我跟他关系不一样——” 千雨雅:“我知道,你是他的饲主。饲主是什么意思?是字面意思还是隐喻?” 琴悦诗也好奇起来:“对啊,饲主是什么?意思是我哥给你当狗吗?你会给他戴狗链子吗?银链子跟红发很相配。” 明水云急了:“不是,那只是职位的代指——” 千雨雅:“什么职位?琴乐阴在某些地方需要扮演特殊的角色吗?类似于战士或者猎犬?” 眼看着千雨雅就要掌握这场女子夜话的主导权,琴悦诗忽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对千雨雅出手! “等等!” 她忽然将千雨雅压到床上,千雨雅完全没进行抵抗,全身放松,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我是他妹妹,水云宫是他的饲主,我们与他利益相关,就算互相知道底细也没所谓……但你不一样!你是外人!” 琴悦诗示意明水云过来帮忙压制千雨雅:“你知道他杀了荆正威,也知道他参加了水云宫那些皇族举办的奇怪游戏——” “不是什么奇怪游戏!”明水云一边按住千雨雅的脚,一边反驳道。 “而且你还是带了特殊目的接近我哥!” 琴悦诗压在千雨雅身上,尽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面对照顾自己多日的千雨雅,她实在硬不起心肠:“万一你将我哥的情报传出去就麻烦了!” 琴悦诗现在也知道自己为琴乐阴惹麻烦了,哪怕琴家已经离开东阳,但荆正威疑似跟白夜合作,难保炎京白夜会为荆正威报仇雪恨。她刚才骂是骂爽了,然而情报若是泄漏出去,琴家怕不是要被白夜‘到此一游’。 “诗。” 明明自己动弹不得,甚至有生命之忧,但千雨雅却是忽然说起不相关的事:“你之前一直用‘他’‘那家伙’来代指琴乐阴,现在却直接说’我哥‘,并且行事完全是为了他的利益……你原谅他了?” “别岔开问题——” “别逃避问题。” 哪怕是被人压在身下,但千雨雅说话时仿佛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宰者:“你其实没那么恨他,对吧?你知道你未婚夫的死亡根本与他没多大关系,你的责任甚至比他大多了……你之所以恨他,是因为你没有其他泄恨对象,但归根究底你根本不是因为未婚夫的死亡而恨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因为他不在乎你而恨。”千雨雅冷静说道:“你的幸福、你的自由、你的未来……这些你在乎的东西,都被他拿成筹码进行博弈,你觉得你就是他的棋子,而且他甚至不愿意跟你这颗棋子处好关系,所以你恨他。” “但你现在发现,他也是以他的方式保护你,为了你好。仇恨的基础荡然无存,愤怒也变成空中楼阁。” “你现在不仅不恨他,你甚至想……保护他。” 琴悦诗呼吸越来越快,她与千雨雅几乎是脸贴着脸,相互倒映在对方的瞳孔里,沉默地对视起来。 当明水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余的时候,琴悦诗终于开口说道:“我相信你也没用,必须是我哥……他相信你。” “我认识一个跟琴乐阴很像的人。”千雨雅说道:“为了执行危险的任务,故意疏远家人,甘心背负仇恨,拒绝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却比任何人都温柔……” “然后呢?” “他死了。” 不知不觉间,琴悦诗已经松开了手,千雨雅坐起来牵着她的手说道:“我会让你哥相信我,不要担心,我会跟你站在一边。” 琴悦诗彻底失去动手的念头,她被这位自信温柔的学姐反杀了,只能看着她明亮如月的瞳孔,低声喃喃道:“……为什么?” 千雨雅说道:“因为我有很多事想从琴乐阴那里了解,更因为……” “命运已经让我输过一次。” ------------ 第332章 青蚨劝酒,转嫁矛盾 夜间的坠星湖一扫白天的炎热,凉风习习,沁人心脾。湖边路灯辉照连绵,倒映湖中,近看就像是点点星辰坠入湖中。 铸颜仰头阔步地走在前面,他的脚步声如同晨鸣铜钟,震彻大地,声声入耳。跟在铸颜后面,乐语感觉自己就像是做错事的学生在等待班主任的审判。 皇院里年纪最大的两人应该就是铸颜和茶欢了,但铸颜导师跟茶欢校长是截然不同的衰老姿态:哪怕两人都是对外貌极其注重一丝不苟,然而茶欢的风格是张扬的,豪迈的,而铸颜是内敛的,严肃的。 这同样体现在他们的行事风格上:茶欢丝毫没有老人应有的束缚限制,他就是这么肆意妄为嚣张行事,谁也管不着他; 而铸颜却是完美体现出一位老人应有的品德修养,宛如标尺般令人敬畏乃至看齐,谁也不敢对他无礼。 一个老得张狂,一个老得优雅。 “在学院住得还习惯吗?”铸颜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于你这位东阳来的大少爷而言,学院的居住环境太简陋了?” “还行,我很能吃苦,不会嫌弃的。”乐语实话实说。 铸颜微微挑眉:“如果商人都像你这么诚实,或许商人的风评会很好多。” “你不像是喜欢听谎话的人,而我对客套也没多大兴趣。由奢入俭难是常情,想必那几位宫主现在也怨声载道了吧——她们睡八人间的事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讨论接下来会不会发生「寝室杀人事件」。”乐语笑道。 铸颜冷不丁问道:“所以就有人找你改善住宿环境了?” “教师宿舍的床还蛮大的,有人想看看也正常。当然,仅仅是看看。”乐语平静说道:“毕竟我未婚妻告诉我,出门在外要小心安全,不要被小姑娘骗走了。” 铸颜似乎有些惊讶:“你有未婚妻?” “不在炎京,但常联系。”乐语耸耸肩:“不然呢?难道会有人活到二十几岁还没谈恋爱吗?” “有孩子了吗?”铸颜忽然问道。 “都说未婚了。” “是么……”铸颜沉默片刻,忽然冷声道:“有妇之夫理应更加严律自身,犯错罪加一等!” “明白。”乐语说道:“虽然感觉没意义,但我还是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铸颜怒极反笑:“你是说我看见有女学生进入你的房间,然后看见你穿着睡衣出来开门?我当然没有乱想。” “但万一别人看到怎么办?琴老师,注意你的身份——你和学生的名誉关乎皇院的百年清誉!皇院已经超过百年没有发生过一档丑闻!数万皇院人共同维护的清誉,这份清白的坚守在我死之前我绝不允许有人玷污分毫!” 乐语也无奈了,当时的画面实在是太引人遐想,铸颜没带着校园安全卫士过来杀毒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那你为什么……” “每一位学生都应该有一次机会。”铸颜扶了扶圆框眼镜:“我相信她在下次冒险行事之前,脑海里会回响今晚听到的脚步声。” 乐语一愣,旋即意识到这是合气战法的特殊运用。 合气战法在战斗时少有主役,但在日常生活里却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处处都用得着的万金油技术,对教师而言更是必须掌握的教学工具。 毕竟在这个没有喇叭的年代,合气战法的“扩音”、“震音”是最好的控场手段,而浸淫教书育人几十年的铸颜,自然将各种合气小技巧用得炉火纯青。 单纯的合气脚步声顶多就令人产生些许紧张,然而铸颜与学生的身份差距,令这份紧张膨胀成无边的恐惧,以至于每位学生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产生应激反应,简直是被训练完毕的宝可梦一样乖巧。 乐语忽然意识到,铸颜是有意识地树立自己严苛的形象。学生们越是将他的形象传播成“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级别的怪物,他的震慑力就越强,平时的教学也就越加轻松。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铸颜简直就是一位“以吸收恐惧强化自身的邪恶反派”,但在皇院,他成了桃李满天下的近卫导师。 虽然被铸颜误会了,但乐语也没有争辩的意思。 他只是顶多住在这里半年的过客,但对方是将皇院当成毕生事业经营数十年的老者,他可以理解对方的紧张与愤怒——乐语就像是误入高达收藏房的熊孩子,他差点就打破了其中一个玻璃收藏柜,收藏房的主人当场脱他裤子打一顿都是应该的。 “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铸颜导师。” “希望你记得你今晚说过的话。”铸颜走到湖边的凉亭便停下来,示意乐语坐在对面:“刚才只是今晚意外遇到的小插曲,我真正的来意是你所展现的‘特殊的教学方式’——很多人对你表示不满,琴老师。” “具体是哪方面不满呢?”乐语摊摊手:“如果是我的发色,我暂时无能为力——这玩意洗不掉,时间是它唯一的敌人,除非我剃光头,但我相信没有学生愿意接受一位‘疑似藏剑者的秃头老师’为他们上课。” “你的发色只是其中一个问题。”铸颜说道:“最大的问题是,你将学生当作教学的工具。” 乐语对此早有预料,侃侃而谈:“我认为这是合理的课堂互动。相信你也能明白,单纯的老师讲,学生听,是非常低效率的教学方式。” “但却是最安全的教学方式。”铸颜看着辉光盈盈的坠星湖:“而且我也不认为课堂互动必须是你所使用的那种方式。琴老师,学生是来学习,而不是来当你宣讲自己思想的道具。” “这可真是遗憾。”乐语叹了口气:“在我的设想里,试讲课的‘互动’已经是烈度最低的‘开胃菜’。接下来每一堂课的互动,烈度只会越来越高。如果学院坚决要限制我的教学,那接下来一整个学期我就只能给学生们讲讲故事了。” 烈度……饶是铸颜教学数十年见过各种不靠谱的教师学生,也被这个词弄得懵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烈度这个词应该是史官用来形容战争频率与伤亡率。 他沉默片刻,问道:“你就不能用更加正常的教学方式吗?” “铸颜导师,我只有一个学期,每周一节课,一共十八节课,或许还上不完,循规蹈矩的方式不适合我。”乐语悠悠说道:“如果学院非要束缚我,我宁愿讲讲故事让学生们度过愉快的一堂课,也不愿意让他们去背诵那些没有经过实践的理论知识。” 此乃谎言。 真相是乐语根本没有整理好自己的理论知识,他虽然记得各种马列思修知识点,但无法将它们整理成有条理的知识体系。 像这样玩闹着上课还行,一旦老老实实授课,肯定会被学生们识破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劣质穿越者。 不过,他对自己被投诉也早有预料。毕竟他的教学方式过于离经叛道,而且也的确利用了学生,简直是将学生当作社会实验的玩具。 乐语并非跟铸颜客套,他是真的准备上课讲故事,而且讲的是科幻故事——他这次打算搬运《三体》、《乡村教师》、《赡养人类》这些故事。 介绍黑暗森林法则、牛顿三定律、终产者这些科幻爽点倒在其次,他主要是想看看学生们知道‘地球外面还有无数文明’时的惊愕表情——因为辉耀人强悍的身体素质,数百年前就有人环绕过星球一周,明悟地球是圆的这个道理,但对于星空,辉耀人依然是一无所知。 如果他们知道星球与星球的距离以光年来计算…… 如果他们知道有宇宙舰队可以歼灭星系…… 如果他们知道人类与宇宙相比如此渺小…… 乐语真的很期待这群土包子被头上的无垠星空所震撼时的表情。 而且有一说一,乐语想体验‘异界人被科幻故事震慑’的愉悦,也只能找皇院学生来爽了。换做其他受教育水平差一点的人,可能连乐语说啥都无法理解。 然而铸颜踌躇片刻,忽然问道:“你可以说一下你下节课打算怎么进行互动吗?” “嗯?……你稍微等等,我想想该怎么给你说(编)。”乐语脸色不变地说道,当场大脑急速运转,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下节课打算说‘银血八奇·一奇荆青蚨’的故事,我想做一个小游戏,来让学生们明白荆青蚨当年是怎么筛选自己的合作伙伴和谋害对象。” “什么小游戏?”铸颜也感兴趣了。 “荆青蚨刚当上家主那时候,其他商会都轻视他这位年轻家主,试图联合起来抢占荆家的市场。”乐语侃侃而谈:“于是荆青蚨在某一天,举行了一场宴会,邀请了银血前二十的大商会负责人赴宴。” “在宴会里,他拿出一批好酒,声称这是来自天际的烈酒‘龙裔之血’,入口极其猛烈。他让侍女为客人们盛了满满一杯,客人们仅仅用嘴唇碰了一点就纷纷感觉受不了——东阳气候温暖,少有人饮用烈酒。” “荆青蚨一再请酒,客人们坚决不愿意,他就拍了拍手,示意侍卫们进来将第一轮劝酒的侍女拖下去杀掉,客人们纷纷色变。” “他派了第二轮侍女进来劝酒,如果有客人想要离席,对应的侍女也会拖下去;如果有客人还是没喝酒,那荆青蚨就会拍手让侍卫进来将第二轮劝酒失败的侍女拖下去。” “荆青蚨进行了三轮劝酒,有半数人都被逼因此喝了天际烈酒,但也有一半人不为所动,任由身边的侍女换了一波又一波。” “三轮之后,荆青蚨没再劝酒,直至宴终人散。” 乐语张开双手,感受到夜间的阵阵凉风,问道:“铸颜导师,你看出荆青蚨的商人智慧了吗?” “我只看出他的非人残忍。”铸颜导师冷冷说道:“这是你编的故事,还是曾经的现实?” 乐语没有回答,继续讲述故事:“宴会结束后,荆青蚨便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敌人,以及可以合作的伙伴。” “没喝酒的是敌人,喝酒的是伙伴?”铸颜猜测道。 乐语摇摇头:“你说反了,是喝酒的才是敌人,没喝酒的才可以成为伙伴。” 铸颜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其中玄机,脸色沉重地说道:“欺善怕恶,商人策略。” “没错,凡是在三轮劝酒里完全不受荆青蚨威胁,坚决自己的尊严的人,都是意志坚定、毫不动摇、以自己利益为上的老练奸商。这些人,荆青蚨只能与其合作,一旦敌对那必然是两败俱伤。” “而那些因为目睹侍女死亡而心软的人,后来都被荆青蚨联合其他奸商蚕食吞并。心软善良并不是错误,但错在他们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软,还为了自己的善良所让步。” “在东阳那个地方,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进一尺。有时候,你甚至没有退让,只是大家都认定你是会退让的‘大善人’,所以他们一起联合来欺压你,那你就只能落得一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结局。” “在荆青蚨当家主的时期,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筛选自己的盟友,挑选自己的敌人,所以荆家越加壮大,直至成为银血五大商会之一,而荆青蚨也荣获‘黑荆棘’的赫赫威名。” “我打算将这个故事改编成一个游戏,让学生们体验一下其中的博弈……游戏名就叫‘青蚨劝酒’好了。” 乐语说完后,铸颜沉默良久,缓缓问道:“你想教学生什么?荆青蚨的残忍智慧、不饮酒者的利益至上、还是饮酒者的愚蠢善良?” “青蚨劝酒只是一个最极端的例子,不过这个计策早已应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乐语说道:“当利益博弈里存在当权者、局外人、被统治者的时候,明明是当权者损害被统治者的利益,但当权者将矛盾转嫁到局外人与被统治者之间,逼迫局外人割舍自己的利益来保护被统治者,自己却能抽身事外,享尽利益……” “我只是希望学生们在遇到类似的事情时,可以抓住最关键的主要矛盾,不要浪掷自己的善良,更不要乱舞自己的愤怒。” 铸颜负手在后,仰头看着浩瀚夜空:“你的教学理念,似乎暗有所指。” “是铸颜导师你心有所想,你可别污蔑我。”乐语挨着凉亭的梁柱,说道:“我只是在阐述‘一奇荆青蚨’的经商策略:青蚨劝酒,转嫁矛盾。” “只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你从商人的故事联想到现实里的其他故事,那我也没办法。” “你试试跟校长说这样的话,看他会不会相信你。”铸颜似乎是在嘲讽他,但言语里有些许笑意。 沉默片刻后,他说道:“你让学生们给你写好评信。” “啊?”乐语懵了。 “下节课之后,如果好评信数量大于投诉信,我就帮你压下来。”铸颜说道:“不然你就去找校长解释吧。” “哦哦。”乐语哪还不知道铸颜愿意抬自己一手,连忙说道:“谢谢铸颜导师提携。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我。” 铸颜忽然叹息道:“是吗,那你能不能晚点才死?” 乐语一愣,呆呆看着面前这位老者。此时铸颜脸上再无严肃,只剩下萧瑟的苍凉。 “你们总是能给我搞出些新花样,总是要我帮你们处理收尾,现在甚至要兼任教务主任……”铸颜双手压着凉亭的石柱栏杆:“老人的身子骨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心脏也受不了这样的刺痛。” 乐语隐隐意识到什么,问道:“铸颜导师,你跟……” “你的选修课讲师资格,是我批准允许的。”铸颜平静说道:“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求我办过什么事,你是唯一一件。” 乐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请节哀。” “对于一个老教师来说,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喜欢重视的学生逝去更令人悲痛。”铸颜轻声说道:“十几年前,我被刺痛了一次。现在,我又被刺痛了一次。” 乐语站在铸颜的后面,伸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拒绝了这份好意,倔强地笔直地跟乐语对视。当风皱了坠星湖,点点灯光晕开的时候,他又变回了如同雕像般严肃的近卫系导师,平静说道: “拜狱是我的学生。” “秦孝也是。” ------------ 第333章 帮忙造反 除了孙悟空和杠精以外,绝大多数人都有父母亲朋,人的本质就是社会关系的集合。 人的死亡分为三步:第一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心脏停止跳动;第二是社会意义上的死亡,其他人取代了死者的职位;第三是终极的死亡,当最后一个记得死者的人死去,那么他的痕迹就彻底消散于天地中,化为书页间的句号。 有的人死了,仿佛从来没来过世间一样,像乐语的本体零号机; 而有的人死了,他们的因果依旧紧紧缠绕着活着的人,他们的声影在活人心里深处静静流淌,随时都有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像拜狱,像秦孝。 就连乐语都有几个会为他的死亡流几滴马尿的朋友,拜狱又怎么会没有?乐语只是没想到,他的朋友来头居然这么大——皇院近卫导师,在茶欢老校长只负责装逼的时期,铸颜就是当之无愧的副校长。 不过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拜狱是皇院的疾刀教师兼教导主任,他必然是皇院毕业的学生——像这种有编制的常驻教师,皇院学历是最低最低的门槛——而铸颜年纪这么大,秦孝和拜狱是他曾经的学生也毫不出奇。 但真正令乐语惊讶的点,是秦孝与拜狱是铸颜的得意门生。秦孝先不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乐语见都没见过,但拜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乖乖学生。 没有任何证据,纯粹是乐语的感觉,作为一个逃课上网不交作业的好学生,他能隐隐嗅出同类的气息。他跟拜狱的关系一开始就不错,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嗅到拜狱身上的慵懒气息。 而且拜狱一个皇院教师,居然跟统计司狸奴督察一起迎接琴乐阴的到来,就充分表明他也是艺高人胆大。 乐语仅仅是疑似跟女学生闹出绯闻,就被铸颜找上门敲打一顿,若是拜狱被人发现跟统计司搅合在一起,怕不是要被当场逐出皇院,到外面隐忍三年不许暴露自己的名头, 难道拜狱年轻时居然是乖乖三好学生? 然而铸颜下一句话就证明了乐语的‘同类嗅觉’是有用的:“不过相比起他们,你还是嫩了一点……拜小子上学时就是恶名昭彰的疾刀跑者,最爱干的事就是带着一群同学在楼宇间跑来跑去,当然,是穿着疾刀靴,他在皇院四年下来,给皇院教学楼带来的伤害远超过去四十年。” 踩着疾刀在楼宇间跑酷……乐语眨眨眼睛,没想到拜狱意外得很朋克啊。 “这都不让他退学?” “茶校长的规定,讲道理前先动拳头。” 铸颜说起茶欢,言语里多多少少有几分无可奈何的不满:“既然是玩疾刀惹出的祸,那就从疾刀上战胜他。但拜狱那时就是疾刀狂龙学习小组的组长,疾刀技术远超同级,甚至连授课老师都比不上他。他在学院进行疾刀游行,根本没人能拦住他,茶校长向来对这种不会造成公共财产损失的嚣张行为十分赞赏,因此就这样让他横行到毕业……” 乐语忽然有些羡慕——他也有点想在皇院里读书。茶欢老校长的教学理念‘讲道理前先动拳头’,既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学生重拳出击,还让天才横溢的人杰能尽情一展所长。 如果能在这个自由而自律的校园里学习,想必会很有意思吧? “拜小子毕业之后,去踏白军当了一年半的疾刀战术小队队长,拿了三枚‘斩草除根’军功章就回到炎京,直接让年事已高的前疾刀教师退休。” 铸颜静静诉说过去的故事:“然后他改革了疾刀课程,提高了学习难度,降低了通过率,甚至找茶校长了要了几个死亡名额——虽然从来没用过,但‘有学生死在疾刀课里’的消息却不胫而走,疾刀课的受伤率反而降低了,每一位选修疾刀课的学生都更加谨慎。” “听起来不是一位能让人省心的教师。”乐语笑道。 “是的,关于拜小子的投诉信都能装满几个柜子了。”铸颜轻声说道:“但可能这就是老师的通病吧,能让老师记在心上的,从来都不是那些乖巧优秀的学生,而是这些狂傲不羁却又怀着赤诚之心的调皮蛋……” “秦孝也是?” “呵,他上学第一天就带着酒来找我聊天,你说呢?” 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顽皮啊……乐语挑了挑眉,问道:“那你喝了吗?” “我本来想拒绝,但我那时候还年轻,他带的又是好酒,所以我没收了。事后想想,我还是中计了。”铸颜笑了一声:“在拉拢关系和疾刀技术上,他们两个也是我的老师。”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乐语附和道:“术业有专攻,问道有先后,如是而已。” “你哪里听来的古文?”铸颜忽然问道:“非常出彩的劝学古文,辉耀五百篇里没有你刚才那段话,足以让魏老师以此上一节赏识课了。” “啊,这是荆正威说的。”乐语脸色不变:“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吧?” 铸颜点点头,似乎相信乐语说的话,问道:“荆正威……东阳真是人杰辈出。” “还好吧,与其说是人杰辈出,不如说是蠢才根本无法在那里活下去。”乐语叹气道:“那个地方剥夺了人庸庸碌碌活下去的机会,要么拼命往上爬做人上人,要么沉沦到底做人下人。那些变成烂泥的人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看到的自然都是东阳人杰了。”文学大 “也是。”铸颜闭眼说道:“执掌教鞭数十年,终日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都快让我以为这个国家也是蒸蒸日上,但这只是因为外面万万被压迫被剥削处于水深火热的民众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罢了……” “我的目光所及,不过是皇院的清誉。只有你们这些见识过现实的人,才能放眼整个天下。” “你来皇院,是为了皇位之争吧?” 听到这句话,乐语确信铸颜不是辉耀四卫的人,点头道:“没错。” 这点无需否认,辉耀七宫齐聚皇院,明眼人都知道她们要在皇院里借助某些手段来选出下一任皇帝。 “会死吗?” “会死。” “能晚点死吗?譬如说等我这把老骨头倒在教坛上之后……” “铸颜导师老当益壮,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我就知道……”铸颜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对着湖心一吐出烟圈:“你们这种人虽然各不相同,但又如出一辙。” “固执,自傲,天赋异禀,虽然很难被其他人控制利用,但自己却往往主动踏入绝路……” “用拜狱的话来说,’我们留着这条命,就是为了在什么时候豁出去的‘。”乐语耸耸肩:“当然,这跟我无关,我还等着接未婚妻过来享福,跟拜狱这个老光棍不一样。” “你是秦孝的学生,拜狱推荐的人。”铸颜忍不住笑道:“虽然我也很希望你能活的长久,但一想到你活久了肯定会给我添很多麻烦,就觉得你还不如早点死算了。” “这样就算以后看见你的尸体,那我也不会感到太多的悲伤。” “我只能承诺少给你添麻烦。” “有意思,秦孝跟拜狱以前给我抓住的时候,最喜欢说这句话。”铸颜摆摆手:“我已经习惯了帮你们这群调皮学生擦屁股啦!趁着身子骨还能动,也不在乎再活动一下……” 他朝乐语竖起一根手指:“一次。” 乐语一怔。 “秦孝陪了我八年,拜狱陪了我二十年。现在他们一个做了旧坟,一个成了新坟。虽然等我下去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对我不敬,但作为他们的老师,我总得做些什么,才能昂首挺胸地探望这些调皮的学生……” “就当作偿还他们二十八年的陪伴,我可以尽力帮你一次,无论是什么事。”铸颜朝湖里抖了抖烟灰,“当然,我只是一位皇院老师,太过离谱的要求我也做不到。” “谢谢。”乐语只能这样说:“但我受之有愧。” “琴老师,你现在还不懂。”铸颜说道:“看着学生成才,看着学生成仁……” “我以他们为荣。” “不过,如果你真的没有所求,那我也乐得清闲……” “等等,我刚好有一个忙,铸颜导师你可能帮的上。”乐语刚才只是谦虚一下,赶紧说道:“刚好跟秦孝拜狱两人都有关系。” “什么忙?” “拜狱临死前跟我说,秦孝一直在觊觎圣剑辉耀。然后秦孝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圣剑辉耀就算进入空悬状态,也未必一定要等待二十年才能重新启动……” “但他们都没调查出取消圣剑空悬的方法。”乐语说道:“我想知道那个方法。” 铸颜没有回答,直至烟灰落尽,月上树梢,他才缓缓问道:“我收回前言,你的调皮程度有过之无不及。我以为你顶多让我帮忙违反法律,没想到你直接让我帮忙造反。” “盛赞了,我也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乐语试探性问道:“那铸颜导师……” 铸颜长长叹了口气。 “我当初就不该没收秦孝那瓶酒。” ------------ 第334章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知秋胡同深处的建筑门前,坐落着两座金狼,纯金打造的,庸俗的,张狂的金狼。被树叶割裂的片片阳光落到金狼身上,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泽,映得整条胡同都闪闪发亮。 明明价值连城的金狼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放在门前,反而胡同里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路过胡同口的人眼睛刚瞄到深处的金光,就恨不得绑上翅膀赶紧飞走,根本不敢停留。 因为这里是炎京统计司的根据地。 凡是手贱摸过这座肤浅庸俗的金狼雕像的人,都为他们的肤浅庸俗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以至于这两座金狼日渐灿烂,油光发亮,堪称统计司招财进宝的吉祥物。 很少人会靠近这座隐藏于炎京闹市里的腐烂巢穴,光天化日之下营业的魔窟。因此没有外人会听到,统计司里传出的咆哮声—— “这个版本不行!下午之前给我改出新的版本!” “要午休了,午休时不工作,新版本需要六个工作时,预计明天早上可以给你。” “我下午就要!” “你可以要,但我给不出来。” “你给我中午加班!” “我要午休。” “你信不信我炒了你?!” “不信,你不会让琴乐阴的弟弟离开你的掌控的。” 衔蝉尘尘直接跳到桌子上,俯视着面前这个无悲无喜的黑发青年,手指仿佛像要戳破后者的头盖骨,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晚上你要一起检查初版的细节——” “请按照两倍的薪酬来付加班费,不然我拒绝加班,而且得预付。” “明天晚上要开庆功宴——” “不去,我一天只工作八小时。” “你现在就给我开始准备下期下下期的榜单!” “可以,反正我到点就下班,没做完的工作坚决不带回家。” 叮铃铃——琴月阳的怀表响了,他打开一看然后低头说道:“午休时间到,衔蝉督查,各位,下午再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离开统计司,留下无能狂怒的狸奴和其他目瞪口呆的统计司干员。 “督察。”有干员用手一划,低声阴狠地说道:“要不要让兄弟们……” “我这就让兄弟们打你一顿!”衔蝉尘尘直接跳过去一脚踩脸,将说话的干员踩在地上。别看他体型小,跳起来的光爆宛如雷霆万钧,一脚就将干员踩得喷血,甚至肋骨都发出颇为不妙的声响:“就知道打打杀杀,除了这个你们还会什么!?” “杀人放火……” “谁在说话!”狸奴转身怒吼,干员们噤若寒蝉不敢发话,但心里都很委屈——四大督察里,就只有衔蝉尘尘专门杀人放火敲诈勒索,其他手段一概不用,他们也只是上行下效啊! 衔蝉尘尘环视一周,怒气不息:“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想办法好好整一下这个琴月阳,但不许伤害他,一根毫毛都不许碰!” “督察,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有干员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收复他……” “因为我答应了那个天杀的,不许伤害他弟弟一根毫毛!”狸奴怒吼道:“在那个天杀的被人剁碎扔进猪圈喂猪之前,我不许,他有理由,嘲笑我的人品!” 干员们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咱们老大还有人品? “所以你们必须用他挑不出毛病的方法来整他弟弟!” 哦哦还好,原来是这样的人品啊。 虽然说上司的纯度没有改变,但这个要求还是颇为为难这群只会动刀子不会动脑子的手下。当大家绞尽脑汁的时候,照夜白过来说道:“督察,有好消息。” “琴乐阴被人剁碎喂猪了?” “不,琴乐阴火了。” …… …… 皇院内,公告讨论版前,琴月阳陷入了深思。 《银血八奇是哪八奇?来个东阳的大手子解释一下》 【无名氏:谢邀,利益严重相关,先匿名。首先除了已经暴露的一奇荆青蚨,荆正威也必然榜上有名,所以根据我的分析……】 《怎么看待琴乐阴老师全程没有授课,而是利用学生作为工具来传播自己的思想?》 【天灾·屠夫:先问是不是,再问有没有。现在的学弟连课堂互动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传播思想’……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但皇院就是可以容纳各种思想各种观点进行碰撞的学术交流之地。提问者思想如此狭隘,天辉系的吧?】 【天辉·指挥官:放屁!是隔壁近卫的!】就去听书 【近卫·不死鸟:这引战方式明显就是天灾的拿手好戏,明明只是提问者脑子有病,屠夫却一转攻势污蔑其他系,显然是天灾系在自导自演,大家别被骗了!】 《琴乐阴老师的‘剩余价值理论’明显是让贪官奸商学的啊?我们有学习的必要吗?》 【近卫·我意王:坏人会的本事,好人更要会,不然你怎么压制住坏人?】 《大家好我是琴乐阴老师的妻子》 【夜魇·双鲤女皇:妹妹多大?可曾上过学?吃什么药?】 《听说明水云宫主当场拉走琴老师了,琴老师是不是很骚,什么人都能拉走?求一个琴老师出没的地点》 【夜魇·双鲤女皇:利益相关,先匿名,昨晚水云妹妹很晚才回寝室。】 【天辉·黛蓝如画:利益相关,先匿名,昨晚水云妹妹很晚才回寝室,一回来就洗澡了。】 【近卫·阴阳诗:琴乐阴骚不骚先不说,提问者你能不能先表明性别?】 琴月阳也不是第一次来皇院,他每隔几天就会进来找兄长汇报一下情况,路过公告栏的时候都会停下来收集一下情报。 一般公告栏都是关于校园生活的闲聊,譬如约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约一起踏青,武道社招人,挑战书,求交友,讨论国家大事等等……总而言之就是五花八门,非常年轻稚嫩。 但今天连续几大版都是讨论琴乐阴以及他昨天上的课,无论有没有上过课,都在热议琴乐阴的教学质量与感情生活——像这样讨论教师的现象是十分罕见的,这年头尊师重道是铭刻在DNA里的常识,哪怕老师讲课讲的再烂,皇院学生起码都会保持几分尊敬。 唯独琴乐阴打破了他们的常识——他的形象,他的授课方式,他与学生间的距离,乃至于他的绯闻,都让学生们下意识忽略了双方身份的隔阂,津津乐道他的故事。 本来琴乐阴这门课几乎没什么人感兴趣,如果辉耀天女们不是因为认出琴乐阴曾经扮女人骗她们,她们多半也不会来上这门课。 然而仅仅是一天,全皇院都知道来了一位特立独行的老师琴乐阴,报名参加《银血的覆灭》选修课的学生直线上升,看得琴月阳微微挑眉——他可是知道兄长只准备了试讲课的教案,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没存稿了。 “二哥!?” 琴悦诗惊讶地看着琴月阳:“你怎么……你来找大哥的吗?” 琴月阳敏锐地意识到琴悦诗称呼的变化,但并没有说什么:“嗯。” 注意到二哥正在看公告板,琴悦诗忍不住笑道:“二哥你没想到吧,大哥居然还有讲课的天赋,仅仅用一堂试讲课就成了全院热议的教师,很多同学都在讨论下节课会讲什么内容——简直就像是等待更新的读者一样。” “不,我想得到。”琴月阳平静说道:“兄长一向擅长蛊惑人心。” 琴悦诗完全无法反驳,转移话题道:“对了,现在大哥不在他房间,你先等等。” “他去哪了?” “他在见我的同学……因为一些原因,我那位同学听到我和大哥的谈话,被她知道荆正威是大哥杀死这件事……” “何必麻烦兄长,你告诉我就好了。”琴月阳拿出手套戴上:“我一向擅长善后。” 琴悦诗连忙拉住二哥:“不用了不用了,大哥肯定会处理好的,我那位同学也识时务,不会让大哥难做的……” …… ……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白夜行者过来找我对线呢。” 皇院假山的凉亭里,只有乐语和千雨雅两人。因为是在野外露出,乐语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他是光明正大跟女学生聊天,绝无苟且之事,别人看见也只会感叹虽然好看的帅哥会受到女孩子的追捧,但却少了许多长得丑的烦恼。 “为什么?因为我的兄长千羽流是白夜行者吗?” 乐语笑了笑,“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想用我的秘密换取什么呢?” 经过一晚的思考,乐语发现他其实不用紧张荆正威的死讯。首先,青岚是肯定不会相信的,毕竟有一个人写的字很像荆正威,用的语法很像荆正威,故事的风格也很像荆正威,那他就肯定是荆正威。 其次,白夜可能会因此追杀他,但乐语现在在皇院,他不相信白夜的人敢在皇院谋杀他。哪怕茶欢容许白夜在这里野蛮生长,也不可能容许他们制造杀人事件。 而且乐语实力也不低,谁有把握能刺杀他?要么白发刺客,要么登峰造极境,但乐语与其相信白夜会派登峰造极境刺杀自己,还不如相信他旁边屋住着白发刺客。 因此乐语是十分放松来见千雨雅,就当作是来哄哄小妹妹了。 “琴老师,你知道很多我想知道的秘密。” “嗯……是吗?就算是,但以你手里的筹码,也不足以换取所有的答案哦。”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交换秘密的。” 乐语来了点兴趣:“那你打算交换什么?” “琴老师。”千雨雅平静地跟他对视:“我想……” “成为你的家人。” 乐语眨眨眼睛。 琴悦诗,危! ------------ 第335章 互相试探 或许,是时候将【死替成美少女】这件事提上日程了,乐语心想。 他在蝇营狗苟的银血聚会里游刃有余,与天下无双的蓝炎谈笑风生。他见识过阴音隐的临终忏悔,也聆听过琴乐阴的良善安慰,现在甚至要参加寻剑争位,与天下英杰以武称雄。 穿越还不到一年,乐语已经成长了许多,他听得懂言语间的交锋,看得出权力间的交易,感受到混乱时局的暗涌——他学会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但他还是完全搞不懂女人咋想的。 果然是没当过女人就没发言权,每当乐语胸有成竹地跟女人发起谈话,对方总是能给他弄出些新花样。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除非乐语愿意舍弃吉尔。 连吉尔都无法舍弃的男人,还能守护的了什么!?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提案。”乐语十指交叉,端坐着凝视千雨雅:“根据你的年龄因素,以及我现在的家庭成员缺席情况,你说你想成为我的家人,我只能认为……你想当我妈?” 乐语说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千雨雅却一本正经地回复道:“虽然我认为妹妹这个角色比较适合我,但如果你需要一个年轻的妈妈让你重温母爱,我也不介意。” 草(长莺飞)。 重温母爱未免也太刺激了,琴乐阴的风评已经够奇怪了,不需要再添加一个‘母爱变质’的标签。 乐语耸耸肩,玩了玩自己酒红色的发丝,故意用轻柔带着磁性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家人呢?你的意思是,你想通过拉近关系来套取我知道的情报?那成为我的恋人,不是更能一步到位吗?” 面对乐语这番明显突破界限的校园骚扰,千雨雅的正确做法应该是站起来大喊一声‘校长何在’,然后白金塔突然爆亮,茶欢乘光而来大声回应‘校长在此’,两人一起将琴乐阴扭送给统计司最为公平公正的狸奴督察,让他接受正义铁锤的审判,正道的光,再次照在大地上。 但千雨雅的精神觉悟不够高,并没有立即为民除害,反而是有些惊讶。 “我朋友都说我并不适合谈恋爱,当恋人之后我一定也是相当无趣。而我向来也无法从爱情故事里获得共鸣,本身也无法提供相应的感情需求,与任何人都保持在一定距离……” “太棒了,我就喜欢这种不会管我在外面花天酒地风花雪月的恋人。”乐语抱起双手说道:“你认为的缺点在我看来反而是千载难逢的优点呢。” “是吗?”千雨雅平静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恋人也没问题。” “真的吗?搂搂抱抱牵手接吻一起睡觉都可以吗?” “嗯。” “生儿育女也没问题?” “嗯。” “下半生都是我的人也行?” “嗯。” 风吹过假山上的小树林,发出飒飒的风声。一对午休时不睡觉的校园情侣偷偷走上来,看见这里有人大吃一惊,蹑手蹑脚小声离开了。 当云层飘开,一抹阳光落到凉亭的石桌上时,乐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他说道:“交易取消。荆正威的死讯随便你怎么传播,但你别想从我口中掏出一个字来。” “关于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的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无人知晓,你也别想追查下去了。顺带一提,我的课你也别选了,如果你非要选,那你就等着期末分平时分都是零。” “以后别让琴悦诗约我出来,我不会再和你见面。” 千雨雅坐着没有动,反问道:“你对我很失望?” “不,我对自己很失望。”乐语侧过头看着她:“试探人性向来是我最讨厌的事,因为我知道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但又偏偏忍不住……就像是不停将琉璃瓶往地上砸,只为了知道砸多少次才能让它碎掉。但看着漂亮的琉璃瓶在地上摔碎,我没有丝毫的愉悦,也没有任何的悲哀,只会认为摔碎琉璃瓶的自己太过愚蠢。” “我跟琴老师不一样。”千雨雅说道:“我并不厌恶试探人性,特别是看到琉璃瓶果然如我所料没有摔碎的时候,我就会明白——我找对人了。” 乐语撇过头盯着她,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刚才在说谎?” 千雨雅摇摇头:“不,我从来不说谎。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成为你的恋人,为你生儿育女,陪伴你白头到老,我不会拒绝。” “没有任何情报值得你付出一生。”乐语冷声道:“而且那只是死人的故事。” “那琴老师你为何不干脆达成这笔交易呢?” 千雨雅没有站起来,语气也没有变化,但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咄咄逼人:“你是东阳银血会的大商人,低买高卖是你的本能,看见如此划算的生意,你为什么要拒绝?” “抛开恋人这个属性不论,仅仅以才华、能力、外貌、战力等属性而言,我认为你买下我的下半生绝对物超所值——” “因为荆正威教会了我,人不能是商品,至少不应该是商品。”乐语已经能很熟练地运用‘荆正威曾经曰过’这个技能:“而且,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白夜的刺客,趁我睡着的时候谋害我?” “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害你,正如我知道你想保护我。” 飒飒—— 地上的落叶被吹起,乐语看着孤零的落叶踩着旋风冲锋龙卷风的轨迹飞了出去,心里泛起的波澜也渐渐平静下来。 “你说你无法从爱情故事获得共鸣,我看不太像啊。”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你这么自信地发言,弄得我都有点尴尬了,仿佛我真的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交易?” “因为我不缺工具,不缺手下,更不缺恋人。”乐语悠悠说道:“就算你是个人才,但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人手了,没有需要你的地方。” “需要我的地方还是有的。”千雨雅说道:“比方说,我可以帮你从白夜获取情报,也可以帮你暗通白夜。” 乐语微微挑眉:“你想出卖白夜?” “我从来没正式加入白夜,又何来出卖?”千雨雅摇摇头:“白夜在审核我有没有加入的资格,我也在判断白夜有没有效忠的价值。” “老实说,我很惊讶。”乐语说道:“千羽流是白夜行者,他将你托付给白夜照顾,我以为你应该顺理成章继承千羽流的遗志……” “兄长的遗志,真的跟白夜有关吗?”千雨雅反问道:“他真的为白夜的理想而着迷,而热血沸腾,而奋不顾身吗?” 乐语张开嘴想做出肯定的回答,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答案。 ------------ 第336章 我冷血的妹妹啊 “兄长只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千雨雅轻声说道:“当时的星刻郡局势,要么加入官方为虎作伥,要么加入白夜反抗暴政,前者是作茧自缚的绝路,后者虽然艰险但仍有一线生机。兄长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加入白夜,然后……” “……为我挣来逃离星刻郡这个牢笼的机会。” “我来炎京后,我见识过很多真正的白夜行者。他们对于理想的热忱,是由内向外地散发出来,那时候我就知道兄长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效忠过白夜——白夜只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 是的。 千羽流并不算是什么好人——别忘了一号机开场就将零号机秒杀了,零号机死得好惨啊——只是恰好被他的老师林锦耀所引导,走上了二五仔之路,顺势做了一个好人。 他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为了创造一个可以让妹妹快乐活着的世界,但重点还是妹妹,至于其他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但千羽流从未与任何人交心,若不是乐语曾经盗了他号,他也不可能知道千羽流的内心所想。 千雨雅居然能看出这一点,着实是让乐语惊了。 “……出卖白夜就算了,但无论如何,千羽流都付出生命来换来你的自由,而你就是这样报答他?毫不爱惜自身,向一位陌生的男人出卖自己的下半生,丝毫没有做人的尊严……” 乐语冷冷说道:“这可不是一句‘我相信你想保护我’就能解释得了的……下贱。” 千雨雅没有生气,反问道:“那你认为我该如何报答兄长的恩情?”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之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邂逅一位人品好的恋人,生儿育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是吗?但我不这么认为。” 乐语微微一怔。 千雨雅脸色平静如湖。 “一开始,我认为我今生的目标就是杀了阴音隐为兄长复仇。东阳那边传来阴音隐的活动情报,是唯一能牵动我心弦的信息。” “兄长给我留下的两份遗产,一份是白夜,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他扔出来的垃圾;另一份是阴音隐,可惜的是,他没有给我报仇的机会,他很早之前就死在东阳了。” “兄长死了,阴音隐也死了,我的心里再无悲喜,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学习,上课,锻炼,吃饭,睡觉。” “在那些日子里,我只是将确信阴音隐死讯的那一天重复了无数遍。” “我感受不到快乐,也没有任何悲伤。” 乐语心里一动,隐隐意识到一个他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 千雨雅继续说道:“直到我听闻,荆正威曾经以‘阴音隐’名义行事;而且荆正威曾经给我寄钱,说是兄长的朋友。” “荆正威是兄长的第三份遗产,当我确信这一点的时候,荆正威死了。” “然后,琴老师你出现了。你是荆正威相交莫逆的至好亲朋,就像荆正威与千羽流;也是亲手杀了荆正威的亲密叛徒,就像阴音隐与千羽流。” “你认识千羽流、荆正威、阴音隐。” “你知道所有的秘密,也知道一切的真相。” “而且,”千雨雅看着乐语说道:“你认识我,你在课堂上维护我的人际关系,刚才也证明你会因为我不重视自己而失望。” “你是兄长留给我的第四份遗产。” “确实没有什么情报值得我付出一生。”千雨雅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地说道:“但你值得。” “我的心因你而动,我的血因你而活。若不能成为你的家人,我连人生都无从谈起。” 乐语明白千雨雅的意思。 不是爱情,不是亲情,不是友情。 而是冷血。 千雨雅居然激活了冷血体质。 纵观乐语认识的冷血人,千羽流、夏林果、荆守,他们无一不是需要依赖别人才能有活下去的动力,就像千雨雅之于千羽流、千羽流之于夏林果、荆青蚨之于荆守…… 他们的内心无悲无喜,唯一的生存意义就是成为别人的工具人,不然他们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世间万物对他们而言都没有意义。 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步入死亡。 “但你难道就不想拯救国家社稷吗?听说你以前想做医官,就没打算做一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吗?”乐语试图抢救一下千雨雅,千雨雅应该是知道千羽流死讯后,心情激荡之下才激活了冷血,并非生而冷血,说不定还有得救。 “当医官,是因为我想救治兄长;拯救国家,是因为兄长说学医救不了辉耀。”千雨雅说道:“但他都死了,就算我达成这些目标,我也没办法……向他炫耀。” 乐语感觉救不回来了。 千羽流与千雨雅相依为命十几年,在激活冷血之前,千羽流就与她的人生密不可分地绑定在一起,想让她忘却千羽流,就等于否定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 乐语之所以能把‘冰血体质’当做被动技能,是因为他欲孽深重,区区冰血根本压不住枪,光是‘空调’这个欲望就足以让他奋斗终生了。 但哪怕是老涩批乐语,也多多少少也被冰血影响了——从他坚决不开后宫只想纯爱就看得出来,冰血已经磨灭了他的大部分涩批本能,青岚成了他最后的倔强。 千雨雅现在急需一个精神支柱来指导她的人生,而「兄长的遗产1/4」琴乐阴是她唯一的选择。 乐语是可以拒绝,但这样他就真的无法预料千雨雅接下来会做什么。而且千雨雅几乎是一定会转职成工具人,除非她能再次感受到悲痛。 与其当别人的工具人,那还不如当我的工具人! 但乐语又不能真的当千雨雅的主人。 因为他说不定也活不了半年。 而他换号的时候,总不能带着宝可梦一起换——乐语可不打算将「死而替生」告诉千雨雅,不然她肯定会意识到自己老哥早就被零号机干掉了,怕不是当场就为千羽流报仇雪恨。 乐语思绪一转,顿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唉。”他叹息一声,坐下来说道:“事到如今,千雨雅同学,我也不瞒你了。” “其实,我,荆正威,阴音隐,千羽流,都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 千雨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问道:“那你们组织的宗旨是什么?守护辉耀?还是逆光而行?” “都不是。”乐语摇摇头:“我们组织的宗旨是——” “创造一个消除阶级的社会,一个生产力极大发展的社会,一个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极大丰富的社会,所有的财产归全人类所有,产品各取所需,所有的人平等地享受社会经济权利,人们不再将劳动做为谋生的手段,劳动将成为人们的第一需要。” 我冷血的妹妹啊,如果你非要爱什么才能活下去。 那你爱国吧。 ------------ 第337章 猫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吗?你想真正地……活着吗?” 乐语双手十指交叉放在石桌上,翘起二郎腿,倚靠着石椅:“你以前曾听过这句话吗?” 千雨雅摇摇头:“没有。” “那就说明你不是我们组织的潜在成员。”乐语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我们组织唯一的门槛,就是你能否从光阴长河里聆听到这句遥远的低语。” 当然,如果千雨雅点头说听过,那乐语下一句肯定就问‘奇变偶不变’来认亲了……不过这么荒诞诡异的拒绝显然不可能让千雨雅满意,她静静盯着乐语,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乐语漫不经心地从衣袋里掏出一瓶红汁,借着饮用提升饮料的间隙赶紧思考更多细节——前几天工具人弟弟又送来了一大箱红汁,说是诗家送的。诗怀风知道他好这一口,再加上琴乐阴又是他顶头上司,自然要投其所好。 听说这还是窖藏一年多的美血,诗怀风就等着琴乐阴来到炎京血瘾犯了又找不到血喝,然后用这批红汁来好好调教……不对,来孝敬一下红乐行走。 他哪想到琴乐阴居然戒了这口,但这玩意又是血饮流专属饮品,也只能白送给琴家了。乐语本来不想要的,但他前些日子在万象森战斗时意识到有血瓶的好处,再加上需要使用一些道具来吓唬一下明水云这个饲主,也只能不情不愿收下这批红汁。 喝多了你还别说,味道酸甜,提神醒脑,喝一口浑身有劲,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隐隐有超越冰镇蜜糖五花茶在乐语心中地位的趋势,让他不得不感叹果然爱情是会消失的。 喝了两三口红汁,乐语已经便编好了所有细节。 有一说一,这个故事很难编,因为他必须解释琴乐阴为什么杀荆正威、阴音隐为什么杀千羽流,以及这四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怎么会是同一个组织的。 而且千雨雅虽然一心想当工具人,但她也不是傻子,如果乐语故事编的不好,她表面上‘嗯嗯嗯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已经爱国1000%了’,暗地里却会偷偷认乐语当主人。 乐语不喜欢骗人,但如果非要骗人,他希望这个谎言的期限是一万年。 于是乐语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给你介绍了组织的门槛,组织的宗旨,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我什么都不理解。”千雨雅说道:“你们的宗旨说明你们并不满意目前的社会现状,那你们也是逆光组织?阴音隐、千羽流、荆正威都与白夜有过合作,那你们组织是潜伏于白夜的小团体?按照你的逻辑,假如说听过那句话就能加入你们组织,那我现在听你说了那句话,所以我也有加入你们的资格了?” 淦,居然一下子就被逻辑思维清晰的冷血妹妹抓住了漏洞,乐语脸色不变地补充道:“当然不是——这句话只是一个钥匙,用于开启我们灵魂深处的心之锁。你虽然从我这里得到了钥匙,但你并没有开锁,自然无从加入我们。” “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介绍我们组织……”乐语思考片刻,忽然问道:“你看过东阳青年报里的《未来回响》吗?” “看过。”千雨雅说道:“第一男主角流羽的人物设定,让我感觉就是在描述兄长。” “你的感觉没错,因为这篇是荆正威写的,他就是用千羽流的人设来写故事。”乐语敲了敲石桌,说道:“在某种意义上,其实荆正威写的这篇……不是假的。” 千雨雅微微一怔。 “你是说……”她微微皱眉看着乐语,眼神里满是‘你当我是几岁小孩’的疑问,问道:“我哥真的穿越到一百年后的未来了?” “不不不,人死不能复生,这一点当然是假的。“乐语摆摆手:“但是未来是真的。” “荆正威知道一百多年后的未来,千羽流知道,阴音隐知道。” “我也知道。” 不等千雨雅有足够的时间消化或者提出猜疑,乐语又说道:“你知道‘回响’是什么意思吗?声音在遇到坚固的山壁无法继续前进,便会逆着方向行走……” “荆正威写的这篇其实很有意思,因为‘未来’是我们组织的宗旨,‘回响’是我们组织的门槛。说到这里,千雨雅同学,你明白了吗?” 千雨雅的思维彻底被乐语这番话语搅乱了,她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明白了一点点。” “不着急,我慢慢跟你解释。”乐语露出善意的微笑。 “当你听我说‘我们组织的宗旨是创造一个消除阶级的社会,一个生产力极大发展的社会,一个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极大丰富的社会’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述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现实——虽然这是一个在一百多年后才会实现的现实。” “你知道如何才能逆转时间回到过去吗?”乐语悠悠说道:“只要你能超越光——恰好,辉耀人最擅长的事,就是玩弄光芒。” “在一百多年后,人类发明了逆转时光的机器‘回响’。‘回响’没法让人穿越时间回到过去,但它可以带着信息逆着时光行走,任何人只要能与光阴长河里的‘回响’产生共鸣,就能从‘回响’获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甚至因此互相连接,达成同盟。” “‘回响’的触发密码,便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吗’。” “但时光是这个世界最精妙的系统,是大自然最为严谨的规则,任何试图玩弄时光的人都将被时光玩弄。” 乐语忽然问道:“千雨雅同学,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有个人穿越到过去杀了他的外祖母,那他还会出生吗?” 千雨雅并没有想太多久:“如果外祖母死了,那他就不会出生;如果他不出生,外祖母就不会死——这是一个悖论。” 辉耀也是有穿越的,只是穿越未来的特别少,所以乐语虽然文笔不咋地,里还私货奇多,但他却是全辉耀独一份的未来作者,读者们也只能捻着鼻子硬啃了。 甚至在乐语挖坑跑路后,东阳区那些等更新等到花儿都谢的读者们,终于忍不住动笔开始写《未来回响·续》、《未来回响之战神归来》、《未来回响天下第一武道会》等等,堪称遗祸无穷。 相反,穿越过去的却并不少,因此像‘外祖母悖论’这种有趣的话题在皇院里早就被讨论烂了,因此千雨雅很快就跟上乐语的思路,她问道: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如果过去的人通过‘回响’知道了未来的信息,从而改变了未来,那么未来还会不会出现‘回响’?就算还会出现‘回响’,但跟前一个‘回响’是一样的吗?” “你说的没错,‘回响’也会造成时间悖论。”乐语点点头:“这时候我需要引入第二个时间理论:观察者效应。” “将一只猫放在一个充满毒气的密封箱子里,在你打开箱子之前,你是不知道猫是生是死。也就是说,在你观察的那一瞬间,你决定了猫的生死。” “你可能认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因为无论观察者看不看,该死的会死,该活的也会活,但这是建立在观察者能力有限的前提下。” “假如你将时光视为观察者,将每一秒,每一瞬,每一弹指都视为观察者,那这无数时光组成的光阴长河,它的观察足以决定猫的生死。” “所谓的时间悖论,便是理应藏在密封盒子里的猫,忽然钻出来看了一眼光阴长河,然后又躲回盒子里去。” “光阴长河无法对藏在盒子里的猫做什么,但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观察到猫的死亡。然后,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千雨雅呆呆看着乐语,思考了许久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乐语摊手说道:“当光阴长河认为猫已经死的时候,猫就必须死。生死是最大的悖论。” “猫看到了光阴长河,也意味着猫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所谓的‘回响’,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知道所有故事的转折点,但也知道自己故事的终结,因此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死亡之前,尽力完成‘回响’交给我们的任务。” “千羽流的确是被阴音隐所杀。” “荆正威也的确死于我的手中。” “因为那就是他们的死期。” 说到这里,乐语终于图穷匕见。 他又是说未来,又是说时光机器,又编了一个‘回响’机制,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圆上一号机、二号机、三号机、四号机相爱相杀的原因——没错,是我们动的手,但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会自己退环境的! 万物终有一死,有些人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千雨雅沉默片刻,问道:“如果你们不杀他们,会发生什么事?” “你还是没理解。不是我们杀他们,而是他们要死了。” 乐语说道:“光阴长河并不能让一个人忽然心跳停止,无法呼吸,脑袋炸开——但它如果要一个人死,总会有办法的。” “阴音隐有自己的理由杀千羽流,我也有理由杀荆正威。但阴音隐并不是真的一心想要杀千羽流,他特意安排两张火车票给千羽流,但千羽流没跟你一起走;我也只是随便逛逛看看风景,谁知道就遇到落难的荆正威。” “一切都是适逢其会,一切都是……” “天意难违。” ------------ 第338章 代号,四号机 “但你们不是同一个组织的吗?为何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千雨雅轻声问道,这话一听就知道她没被社会毒打过——皇院和白夜给与了她某种错觉,让她认为同一个组织的人不会内斗。 “每个人从‘回响’里获得的共鸣情报都不一样,每个人的私心也不一样。” 乐语说道:“虽然我们的大方向是相同的,但我们想走的路却并不一致。” “而有趣的是,每个能与‘回响’产生共鸣的组织成员,无一不是老奸巨猾因果深重意志坚定的……枭雄。” 说到这里,乐语也很委屈,如果他能死替一个生活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妻妾成群的二世祖,他又何苦在外面打拼呢? 但就连最接近这个标准的荆正威,也是一个恶贯满盈又被卷入豪门恩怨的反派少爷,乐语好不容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洗白,将玄烛郡经营成自己的根据地,又被琴乐阴带着换地图。 乐语命苦啊! 千雨雅斟酌片刻,说道:“也就是说,我的兄长,阴音隐,荆正威还有琴老师你,在某一天忽然与‘回响’产生共鸣,获得关于未来的信息,因此为了共同的目标,各自在暗处行动,偶尔也会互相帮助,并且一直在联系,而且你们还知道自己的死期……” “等等,有一个矛盾点。”千雨雅问道:“如果我的兄长知道自己要死在那一夜,那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上火车离开炎京,反而要留在星刻郡?” “你真的对此有疑问吗?”乐语反问道:“跟千羽流流着相同血液的你,难道猜测不出他会怎么想吗?” 千雨雅微微一怔,旋即呢喃道:“是啊……” “当时身为统计司队长的兄长如果上了火车,要么在离开晨风区边境时被吕仲的人抓捕致死,要么跟其他乘客发生冲突而遇刺……” “……就连我,也可能成为杀害他的凶手。” “他或许以为阴音隐会保护他,却不料阴音隐反而是他的送葬人……” 看着千雨雅自己脑补好故事里的细节,乐语暗暗松了口气——他这个故事固然是经不起推敲,但奈何千雨雅知道的太多了。 毕竟琴乐阴、荆正威、阴音隐、千羽流四人之间存在太多奇怪的联系,任何正常思维都无法解释。 其实乐语这个故事跟「死而替生」也差不多,甚至比「死而替生」更加可信——毕竟乐语无法解释「死而替生」怎么来的,但‘回响’却可以说是未来创造的,毫无破绽。 别问,问就是未来。 “你们怎么联系的?”千雨雅问道:“你和荆正威在东阳,阴音隐和兄长在星刻郡,相隔千里之遥……用类似电报的装置吗?” 乐语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曜石琉璃长方盒。 “这是什么?” “手机。”乐语说道:“未来的通讯工具,这是‘回响’用了极其珍贵罕见的材料所制造的道具,也是我们唯一能从未来得到的东西。” “它的作用就是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联系其他成员。当然,还可以用来娱乐,不过这就不多提了。” “我知道这个,《未来回响》里提到过。”千雨雅问道:“每个成员都会有的吗?” “嗯,每个活着的成员都会有。” 乐语想了想,又说道:“当然,丢了也很正常,并不是所有成员都喜欢聊天。” 如果未来琴乐阴也凉了,千雨雅又还没找到自己的道路,乐语也只能继续假装其他成员来遥控千雨雅了。 养妹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虽然你说的内容过于荒诞,”千雨雅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但既然以我目前的情报量找不出你话语的破绽,那我愿意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谢谢,”乐语说道:“那你依旧愿意追随千羽流的道路,继承他的志愿吗?” “我愿意。”千雨雅说道:“那琴老师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吗?” 感觉好像还是没治好啊,还是要再抢救一下。 “当然没问题,千羽流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乐语语气轻松地说道:“虽然我无法让你加入组织,但我可以让你进行一次组织的加入仪式,以后我们一起为这份伟大事业奋斗终生!” “好。”千雨雅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乐语的认可显然是令她的冷血都沸腾起来了! “那么,千雨雅同学,”乐语问道:“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吗?你想真正地……活着吗?” 千雨雅眨眨眼睛,回答道:“想。” 乐语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这才算是真正地活着!” 乐语伸出手握住千雨雅的手:“千雨雅同志,我代表组织,欢迎你的支持!希望这段劝勉之言,可以在日后鞭策你奋斗上进!” 千雨雅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琴乐阴兄长。” “……你还是喊我琴老师或者红乐老师,好吗?”乐语哀求道。 “……红乐兄长。” 也行吧。 “虽然我不能让你正式加入我们组织,但还是有其他福利的。”乐语说道:“你知道辉耀四卫吗?” 乐语都准备解释了,然而千雨雅却点点头:“我知道。” “辉耀四卫就是……啊,你知道啊。”乐语眨眨眼睛:“那你知道他们有一个可以大幅度提高悟性,加快学习战法效率的道具吗?” “知道。” “其实我本人就是四卫里的行走,我可以让你加入辉耀四卫。日后你在我的麾下也不需要完成什么任务,只需要在拿到那个道具后勤奋修炼即可。” “红乐哥哥是四卫的人吗?”千雨雅沉思片刻说道:“其实我可以加入炎京白夜,这样你掌握四卫和白夜的情报,行事不更加方便吗?” 乐语本来想拒绝,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让千雨雅闲下来,岂不是天天烦着自己,红乐兄长长红乐兄长短?于是便点头道:“好,那你就负责收集整理白夜的情报,但要注意安全,我目前的任务跟白夜关系不大。” 千雨雅点点头,忽然问道:“那我们组织跟白夜、四卫有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乐语说道:“我们并不是过去的组织,我们组织创建于未来。白夜和四卫只是我们借助的平台罢了。” 千雨雅又问道:“那我们组织叫什么名字?红乐哥哥你的代号是什么?” 名字?代号? 乐语微微一怔,旋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机,思绪忽然飘远了。 “其实我们组织本来没有名字的,但据说第一个与‘回响’产生共鸣的人,他刚看见未来,就发现自己的死期到了。” “然后他就死了。” “为了纪念他的牺牲,我们这些后来者就以他的名字作为我们组织的名字,按照共鸣的先后顺序划分代号,而他的名字也成为我们的公用假名。” “组织名为‘乐语’,我的代号是,四号机。” ------------ 第339章 《无双榜》发售 “号外,号外!《无双榜》激情发售,买就送价值二十钱的当今第一武者海报,「天下无双·蓝炎」!数量有限,售完为止!” “平生不看无双榜,阅尽英雄也枉然!不用九九九,不用九十九,九钱你买不了吃亏,九钱你买不了上当,百分百能抽到当今第一武者角色卡,还有机会抽到价值千百金圆的闪卡,你们还在等什么!” “是百中出一的史诗角色卡「斩江蓝炎」!恭喜这位顾客!如果你对收集神将卡没兴趣,可以直接去锦鲤胡同的‘蒸汽商会’将这张卡换钱,按照规定,史诗卡可以无条件兑换一金圆!”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抽到史诗卡的青年连忙将精美的卡牌放进自己安全的怀里,拿着《无双榜》转头就走:“我才不卖呢!” 九月中旬,《无双榜》第一版震撼发布,统计司代为宣发站台,具体发行经销商为诗琴两家联合注资的新商会‘蒸汽商会’。因为统计司已经跟炎京各个部门通过气,因此根本没人敢给蒸汽商会添麻烦。 天一亮,蒸汽商会在炎京两大闹市里购买的店铺便震撼开业,早就安排好的宣传队伍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吹唢呐地惊醒睡梦中的炎京市民。一肚子的炎京市民听清楚外面在吵什么,先是大骂‘抢着带孝帽子呢’,然后赶紧起床去买一份,再到早市里一边吃早饭一边唠嗑。 仅仅是用了一个上午,《无双榜》就征服了整个炎京。 首先统计司这个站台背景就几乎让人无法质疑——作为炎京最为臭名昭著的情报工作部门,炎统固然是不受民众信赖,但那是指好事,放到排行榜这种充满‘挑事气息’的坏事上,民众几乎不会质疑炎统。 武者排行榜这种榜单,全辉耀也就只有统计司敢做出来了! 其次,比较战斗力从古至今一向都是文人墨客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事,什么‘辉耀高祖打不打得过陆地神仙’、‘我飞花武者八百米外一枪就崩了你执剑武者’、‘五百个执剑武者是不是陆战无敌’等等辩题一直都长盛不衰,甚至不少人讨论着就开始动手上演全武行,哪个能打赢,哪个论点就是对的。 最后,这次无双榜的销售模式十分新颖,本来排行榜这种东西只需要卖出去一份,大家轮流着白嫖就行了,哪需要买?然而《无双榜》还绑定了一张当今第一武者的海报以及角色卡,如果开出史诗角色卡甚至能直接兑换一金圆,而无双榜的价格才九钱! 将近一百倍的利润啊! 虽然九钱这个价格也不低,毕竟无双榜、海报和角色卡吹得再牛逼,说到底就是三张纸,根本不值九钱,而一个普通工人一天的伙食花费也只是九钱,但一想到买排行榜还能中奖,大家就纷纷慷慨解囊。 ‘就算没抽到史诗卡,稀有卡也不错嘛。’大家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就开出了普通卡「晨风蓝炎」。 他们看着卡面上的蓝炎双手负后,戴着眼镜,站在黑夜里的星刻郡城墙上,一脸微笑地看着火焰四起的城池,然后下面还有一句话: 「为我而战吧。」 好看的女人固然能勾魂夺魄,但霸气的男人也不逞多让。 饶是见多识广的炎京市民,也没见过如此霸气侧漏的第一武者。而且这种霸气跟他们想象中的‘有我无敌’不一样,而是另外一种‘玩弄天下’的自信,于是他们忍不住再买几份无双榜,只为了想看看「统计司蓝炎」会不会更骚。 有好几个开到史诗卡的幸运儿,在众人的起哄下,忍不住直接拿史诗卡到蒸汽商会换钱了。 然后他们下午就后悔了——有富豪出更多金圆收购史诗卡,起步二金圆。 特别是当炎京一万份无双榜全部销售完毕后,史诗卡的价格一跃提升到十金圆,而传说中独一份的闪卡「战鬼蓝炎」就更厉害了,有富豪直接出价十金圆——不买,这只是看看的价格,如果对方愿意卖,起步一百金圆! 毕竟史诗卡整个炎京只有一百张,而炎京的有钱人又岂止一百?很多人一大早根本没意识到蒸汽商会这独特的销售套路,等他们意识到史诗卡和闪卡的稀有性,无双榜早就卖光了。 据说已经有富豪派人去其他区等着无双榜的分售,毕竟蒸汽商会已经公告,初回版无双榜全辉耀共销售九万份,每区一张闪卡百张史诗卡,不会加印增刊,史诗卡有可能再次复刻,但闪卡是独一无二的。 有钱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蒸汽商会这赤裸裸地给他们一个攀比的鱼饵,绝大多数人都上钩了。先不提确实有不少人打定主意要完成‘神将全图鉴’,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看出神将卡的收藏增值空间——区区一张卡片可以卖到成百上千金圆,要是以后家道中落,直接拿着这张卡跑路岂不是安全性十足?简直是本时代的比特币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蒸汽商会要控制好史诗卡和闪卡的发售数量,因此当衔蝉尘尘派人来学院找乐语,要求增刊加印赶紧捞钱的时候,乐语写了一个大大的‘滚’字,让两股颤颤的干员拿回去送给膨胀的狸奴督察。 皇院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被无双榜的浪潮波及到。跟外面已经进行抽卡攀比不一样,皇院学生是真的在进行学术性研究,讨论榜单排名是否合理,主要焦点在于蓝炎是否真的是当今第一武者。 不过炎统已经表明,他们不会将炎京里的各位武柱编入排行榜,因此学生们想杠也没有支点可杠,而战绩上蓝炎确实有这个资格——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内战胜利的武者统帅。 和阳军都督盖世文又被辱了,这次还是被全炎京一起辱。 乐语在猪食饭堂吃饭,左耳听到‘蓝炎凭什么当第一,茶校长就算没战绩也肯定比他强啊’,右耳听到‘盖世文明明固守狼狱停船场就不会死,居然这么蠢被骗出去了,还不如我来当都督呢’,心里十分满意。 他从统计司里知道,最近蓝炎都很安静,一直在晨风区修养休息不搞事,无双榜的发行恰好能让沉寂的蓝炎再次被推到聚光灯下。 得罪了我乐语,蓝炎你还想闷声发大财? 我帮你起朱楼,我帮你宴宾客,然后我就能看你楼塌了! 想到这里,乐语清了清嗓子,运用合气战法,制造出四面八方的来声:“蓝炎天下第一,我不是针对茶欢,我是说所有武柱,都是垃圾!” 猪食饭堂顿时沉寂了数秒钟,然后不约而同爆发出天雷地火般的回响: “不是吧不是吧,居然真的有人相信蓝炎是天下第一?呸!” “区区蓝炎,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待我毕业就是他的死期!” “茶欢杀蓝炎,如探囊取物!” “谁在说话!?站出来,你打赢我我就认可你说的!” “呵?蓝炎的崇拜者只敢用合气战法吼两声,没胆子站出来吗?果然欺世盗名之辈,只会有蝇营狗苟之人同行。” “蓝炎的崇拜者滚出皇院!” 成功为蓝炎拉了一波皇院学生的仇恨,陷害蓝炎(1/1)(每日任务完成)。 只要乐语这个蓝炎头号黑粉在皇院一天,他就不允许皇院里出现除了他以外的蓝炎粉丝! “红乐兄长。” 千雨雅忽然托着餐盘坐在乐语对面。 “一起吃饭吗?” ------------ 第340章 作弊游戏 “我吃完了,谢谢。”乐语神色不变地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餐盘,站起来准备走人。 自从认了千雨雅当妹妹后,乐语就有意识地回避她,连去饭堂吃饭都提早了一点点,以避开下课后的学生高峰。只是今天因为听大家黑蓝炎听得太高兴了,吃饭都吃慢了,以至于被千雨雅逮住。 毕竟乐语的谎言并非无人能拆穿,‘乐语’组织的最大漏洞,就是乐语本身——只要千雨雅刨根问底询问组织的细节,乐语肯定会说错什么而导致暴露。 乐语对自己会不小心拉胯这件事,非常有信心——他属于那种打羽毛球时,明明觉得自己能扣杀,结果跳起来打不到球的那种人。 但其实是乐语多虑了,自从得到‘乐语的任务’后,千雨雅就回归了平静的生活,根本没有与乐语产生交集。她就像玩间谍游戏的孩子,非常谨慎小心地行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意外的省心省电。 啪! 琴悦诗重重地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坐在千雨雅的旁边。而明水云则是坐在乐语的旁边,四人桌直接满员,甚至有点挤。 “这可真是……”乐语挑了挑眉:“奇妙的组合。” 他压低声音,在明水云耳边问道:“我亲爱的饲主啊,你为何跟她们一起行动?” 琴悦诗之前就跟千雨雅有来往,她们在学院一起行动很正常,但明水云怎么也加入她们这个小团体了? 明水云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道:“她们是我的朋友。” 乐语稍微想一想也明白了——明水云找不到朋友。 跟明双鲤这种之前就是皇院学生的人不一样,明水云跟琴悦诗一样是插班生,自然没有跟新同学懵懂相识的阶段。 而琴悦诗之所以一直跟着千雨雅学姐前学姐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想融入到千雨雅的交际圈里——这是她最容易加入的朋友圈了。 虽然说狮虎总是独行,牛马才是成群,但人都是社会性动物,又岂能拒绝社交?就算是每天大门不出只吃外卖的终极死宅,好歹也能在论坛聊天群里唇枪舌战啊,但在这个年代你如果没朋友,时间久了说不定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而且,‘我不需要社交’和‘我没得社交’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独立自强,后者是大写的惨。 明水云之前这么在乎乐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乐语是她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 毕竟除了乐语以外,明水云能经常接触的人就只剩下舍友了。而她是跟其他姐妹住同一个宿舍,乐语都不敢想象她宿舍生活是《步步惊心》、《宫心计》还是《甄嬛传》,反正宫斗水平只有《猫和老鼠》级别的乐语只能表示怜悯。 就算她有关系好的姐妹,但对方始终跟她处于竞争关系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寻剑者,相处时总得留个心眼,因此她想找朋友也只能从外面找。 这时候,与乐语有关系的琴悦诗和千雨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自然成为明水云最为理想的朋友人选。 再加上她们三个有共处一室的小秘密,甚至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这让她们的关系几乎是突飞猛进地拉近。 “还有,你能不能……别那样喊我?”明水云艰难地说道。 “你那一晚不是对这个称呼颇为自豪的吗?”被千雨雅用‘红乐哥哥’折磨的乐语,好不容易找到明水云这个出气包来转嫁压力,毫不犹豫就辣手摧花:“还是说我的语气不够尊敬吗?亲爱的饲主大人?” “你别欺负水云了!”琴悦诗狠狠一拍餐桌,噘着嘴地瞪着乐语:“除了欺负剥削弱小你还会什么!” 乐语对琴悦诗这种态度也不奇怪,当他和千雨雅一起去见琴悦诗和琴月阳,告诉他们‘我认了千雨雅当妹妹’后,琴悦诗对他的态度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虽然没以前那么敌对,但也不怎么亲近,一副想打死乐语又想打死自己的表情。 事实上琴悦诗的心情也的确很纠结,虽然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是琴乐阴的妹妹有什么好,但看着琴乐阴真的又认了一个妹妹,就感觉自己似乎损失了什么,仿佛一条以前跟自己摇尾巴的狗忽然也向别人摇尾巴。 特别是千雨雅对琴乐阴的态度又是如此恭敬,一下子引起了琴悦诗的危机感。 俗话说得好,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挣,但若是要琴悦诗讨好自家大哥,她的自尊又赖不下来。 思来想去,她便用一张臭脸对着琴乐阴,虽然她自己没察觉到,但她的潜台词就是——‘臭大哥我给你一个讨好我的机会,只要你来我就给你优惠大酬宾’。 可惜的是,乐语以前跟青岚耍花枪床头打架的时候,就领略过女人这种微妙的性格,隐隐意识到琴悦诗现在看起来凶,实际上可爱的很,跟冰淇淋一样暖暖呵护就会化,自然是万万不敢招惹她,争锋相对地说道:“关你屁事。” “你!”琴悦诗气得拳头都硬了:“好,水云的事不关我事,但我被无双榜骗了这么多钱总归关我事吧!?” “关我屁事。” “你!” “哎行了行了。”乐语摆摆手:“你又怎么被无双榜骗了?真是奇了,你一个商人世家的千金小姐,被自家商品骗钱可还行——你不仅让琴家蒙羞,你甚至让皇家学院以你为耻。” “我有什么办法嘛,二哥又不肯私下给我史诗卡,我也只能自己去买啊。”琴悦诗生气道:“不是说好史诗卡的出率是百分之一吗?我怎么买了一百份无双榜都没出史诗卡?” “概率是概率,实际是实际,又不是你保底买一百份就必出。”乐语悠悠说道:“整个炎京也就一百张的史诗卡,你没买到不很正常吗?” “你们是在说这个嘛?” 明水云怯生生掏出一张银边卡牌,顿时吸引住大家的视线——卡牌上的画面是蓝炎傲立凌空,双剑斩江,荡起无边浪涛,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斩江蓝炎」 「你可能会赢,但我绝不会输。」 “有同学带了几份无双榜到学校里卖,我买了一份,里面除了榜单以外,还有海报和这张卡牌……”明水云小声说道。 有了琴悦诗这个倒霉鬼在前,大家看向明水云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就连千雨雅都知道这张薄薄的卡牌在外面已经炒到十金圆以上,而明水云居然能一发入魂直接抽中,用乐语的话来说,这简直是拿寿命来抽卡才做得到啊。 “诗姐你想要吗?”明水云将史诗卡递给琴悦诗:“拿给你吧。” 琴悦诗,嗟,来食! 琴悦诗恋恋不舍地盯了一眼「斩江蓝炎」,十分艰难地拒绝了:“不了,我以后让他给我印一张就是了……” “别找我,这事我可管不了,每一张史诗卡都是登记在册,诗家、琴家、统计司一起监管,不可能我们想印多少就印多少。”乐语悠悠说道:“我愚蠢的妹妹哦,想要卡就努力抽吧。连金钱都无法舍弃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百分之一的奇迹?”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聚餐了……” “等等。”千雨雅说道:“我们是有事来找你。” 乐语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到右手手背的镰刀锤子图案微微一热。 他转过头看向明水云,明水云点点头,从书袋里拿出一张纸。 “下一场游戏开始了。”她说道。 乐语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面对全院学生的公告—— 「全知之眼称号争夺战开启」 活动时间:九月二十五日14点~17点。 解锁条件:10钱 活动说明:活动期间将进行「全知之眼争夺战」,所有报名学生可以参加考试,根据成绩名次争夺称号「全知之眼」、「博学之心」、「求道学徒」。 「全知之眼」:仅由在全知考试里排名第一的学生获得,奖励‘全知之眼’怀表,以及5点学分。出示怀表可以获得猪食、狗粮两大饭堂的100钱消费额度,消费额度每天刷新,有效期一年。 「博学之心」:在全知考试里排名第二~第十的学生都可获得,奖励‘博学之心’徽章,以及4点学分。 「求道学徒」:在全知考试里排名第十一~第三十的学生都可获得,奖励‘求道学徒’奖状,以及3点学分。 备注:报名费交了之后不会退,就算你考不到名次也不会退,没钱你考什么全知之眼? ‘求道学徒也太惨了,博学之心有徽章,全知之眼有怀表,就求道学徒只有奖状……’乐语心里吐槽一句,抬头看向其他人:“这全知之眼考试是……?” “没有考试范围的综合性考试。”千雨雅说道:“出题毫无规律,范围涵盖古今中外,冶金种田,战法耀石,天文地理……考核的就是学生的知识广度与深度。” “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乐语说道:“那岂不是很难考?” “说容易那肯定不容易。”千雨雅说道:“但说难的话,也不难。” 乐语微微有些惊讶——千雨雅居然也变成谜语人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考,那肯定很难。”琴悦诗说道:“但根据往年的情况,在全知之眼考试开始后,考试学生可以选择提前交卷离场,并且可以带走草稿纸。” 可以提前离场将草稿纸带走……乐语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说,当考试考到一半,外面的人就可以知道试题,然后……” “作弊。” 明水云肯定地说道:“全知之眼考核得不是知识,而是作弊的能力——这是一场必须进行作弊才能胜利的考试。” ------------ 第341章 再见奎念弱 皇院里学分至关重要,毕业需要学分,补课需要学分,战法进阶需要学分,就连你想从政也需要学分——你不上老师的课外补习班,怎么结识那些前途光明的师兄师姐? 但学分又极其稀缺,刷课是绝大多数学生获取学分的唯一途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刷课就等于拿时间换学分,虽然上课是有意义的,但有不少学生早早就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有很多课程内容并不是他们所需的技能,但他们为了学分又不得不上。 因此学分的获取途径并不仅仅只有上课,学院为天才们准备了许多额外DLC内容——什么,你不是天才?那你也可以从这些课外活动找到谁是天才,然后勇敢地舔过去,以后毕业了就可以抱大腿混日子了。 学院为每一位学生都提供了出路,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而全知之眼考试就是皇家学院里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DLC内容,奖励里除了表面上怀表、学分、饭堂消费额度外,还有很多隐性的福利——比如皇院里的择偶优先权,比如学系首席预备役。 近卫、天辉、天灾、夜魇四大学系里,每个学系都有导师,即负责监管全系学生的教师;同时还有首席,即整个学[八一中文网 www.81zw.xyz]系的代表人物,在许多学院活动里会直接成为学系的指挥官。 学系首席在学院里能叱咤风云,到了外面也毫不逊色——首席毕业后若是从政,品阶至少都是纯蓝起步,半只脚踏入统治阶层里。 辉耀品阶,金紫蓝黑,又可以细分为纯黑、蓝黑、纯蓝、紫蓝、纯紫、金紫,纯金是皇室特权,金紫便是朝政宰执,内阁学士。 当初蓝炎当统计司司长的时候,也不过是蓝黑品阶,可见学系首席的起步之高。 不过,也不是任何首席都有这么好的待遇,‘矮个子里拔高个’的首席,跟‘非我莫属’的首席显然不一样。 含金量最高的首席莫过于在校时间第二年就当上首席,直至毕业时,地位都无人可以动摇;其次是至少当两年首席。 至于那些只当了一年首席就滚蛋的,评价上也就比普通学生好一点。 那么学系首席是如何选出来的呢?知识?战力?外貌?人缘? 而全知之眼考试,就是可以考核学生们综合素质的特殊考试。 如果你是凭实力获得第一名,你的知识足以称得上本学年的最强学生,没人敢对你的首席之位有所不服; 如果你是靠战法作弊获得第一名,就连纵横无数考场的老师都抓不住你的马脚,这份实力也值得称许,放到社会上肯定也能所向披靡,有资格当上首席; 如果你是通过团体作弊获得第一名,那就更厉害了,这足以证明你的统帅力、个人魅力、口才等等都获得其他皇院学生的认可,这些本来就是学系首席最终重要的品质,首席之位非你莫属! 历史上所有二年级就能当上首席的学生,无一不是在前一年的全知之眼考试里,通过惊人的‘作弊技巧’赢得其他学生的敬仰,众望所归地成为首席。 以上都是全知之眼考试对于皇院学生的意义,而对于乐语而言,全知之眼考试意味着寻剑争位的正式开启。 “寻剑争位也采取积分制度,谁先拿到足够的积分,或者在学期末积分排名第一,就能赢取圣剑辉耀。” “积分与学分极其相似,或者说执剑人直接照搬了学分制度,学分与积分一比一换算,但过去学分不算在内,像明双鲤等人也是零积分起步。除了全知之眼考试外,正常上课获得的学分也算进去,但取消了‘满分结课获得1.5倍学分’这个规则,以防止某些教师恶意刷分。” “执剑人说:「全知全能是治国的最高追求,若皇帝做不到,那就让臣子去做——总有人要干活,但那个人未必是皇帝。」” 执剑人该不会也没编好寻剑争位的具体流程吧……在听完明水云的介绍后,乐语心里瞬间就冒出这样的念头。 无论怎么想,执剑人都像是忽然发现学院要搞全知之眼考试,所以就顺势用这个考试作为寻剑争位的第一场比赛,还直接抄袭了学分制度——就跟没有备课的老师,临时在网上随便百度一份习题然后让大家随堂测试似的。 本来乐语还想通过执剑人布置的任务类型来揣测他的性格。 若是杀人游戏,就代表执剑人嗜好争斗; 若是要求做好人好事,就代表执剑人想选出仁君; 若是要求谈恋爱,就说明执剑人是个恋爱脑,可能还有点重男轻女,认为女皇之路终归是下策,游戏重心转移到观察寻剑者的男朋友是否有资格成为皇帝的男人。 毕竟执剑人作为本游戏唯一的裁判,他露出的任何一丝倾向都至关重要。若是乐语能直接对准执剑人的好球处猛烈冲击,说不定能让执剑人变成己方的形状。 而现在,乐语只能知道一点—— 执剑人是一个很懒的人,什么都没留下。 距离全知之眼还剩一周多时间,明水云显然不打算在第一次比赛里就弃权,她们三人都报名参加全知之眼考试,中午三人一起吃饭也并非偶然——她们已经在讨论怎么作弊了。 本来千雨雅对全知之眼没什么兴趣,但她知道明水云是琴乐阴的饲主,明水云的命令就是琴乐阴的命运,自然就像是遇见支线任务的玩家一样义不容辞地加入进来。 琴悦诗也隐隐猜测到明水云跟自家大哥可能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哪怕对琴乐阴仍有怨意,但也愿意帮明水云一臂之力,更重要是作弊这件事令她十分感兴趣——如此高风险高收益的活动,让骨子里流淌着商人血液的琴悦诗无法拒绝。 虽然公告里没有提,但校规里可是早就规定,凡是在正式考试作弊,违者首次扣一学分,两次扣五学分,三次直接劝退。 因此准备在全知之眼考试作弊的人,付出的除了10钱以外,还有第一次作弊的‘优惠价’。 皇院并不禁止作弊,你能逃得过监考老师的飞花之眼是你的本事。 但皇院禁止劣质作弊,毕竟你连作弊都能被人抓住三次,心思不正又认不清自己的能力上限,还是滚回老家种田比较适合你。 皇院虽然也提倡‘诚实是美德’,但他们并不仅仅是口头提倡,而是实质性、赤裸裸地让所有学生明白这个道理——每个学期都有学生因为作弊被劝退,这样才能让其他学生感受到‘诚实’确实是美德。 美德并不是损己利人的文字陷阱,更不是约束自己的愚蠢道德,而是千百年来普通人总结出来的捷径——美德是普通人最大几率过上幸福生活的守则,因此才被称之为‘美’,晓之为‘德’。 不过哪怕是成绩最好的千雨雅,也明言自己并没有多少课外知识。而在这场考试里,如何传达信息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以最快速度获得最多的正确答案。 她过来找乐语,其实还想问问要不要让她的舍友也加入进来——她的朋友林雪的成绩不比她差,如果能加入她们,想必能让作弊成功率大幅上升。 但跟她们三人不一样,林雪是真正的外人,所以千雨雅特意过来找乐语问问——她其实也试探了一下,发现明水云对乐语拥有最终决定权这件事没有异议,心里便知道明水云虽然说是饲主,实际上只是乐语的铲屎官罢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听到林雪这个名字的时候,乐语微微愣了一下,但旋即就点头答允了。 林雪、林锦耀、林雪恩…… 乐语本来都以为自己已经对过去彻底释怀,但当千雨雅提出来的时候,这些藏在内心深处的名字再次刺痛了他。 回忆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忽然跳出来咬你一口。 仔细想想,他是什么时候活成现在模样?他一个活在太平盛世没了wifi就活不下去的普通人,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能在流离乱世里怡然自得的野心家? 是他看着自己的尸体躺在暗巷里的时候? 还是他在那个雨夜里亲手杀了千羽流的恩师林锦耀的时候? 又或者是他被阴音隐背刺的那个瞬间? 还是因为……那场跟奎照像两头野兽一样厮杀至死的死斗? 每每想到这里,乐语就越加坚定,一定要将蓝炎黑粉这份事业奋斗终生,至(蓝炎)死方休。 是他剥夺了我庸庸碌碌活下去的机会,唯一抚平这种怨恨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得惊天动地。 想着想着,乐语已经穿过了林荫小道,来到一栋通体刷白的长方体建筑物前面。下午的阳光落到纯白建筑物上熠熠生辉,背着书袋的学生们进进出出,周围安静得只有鸟飞蝉鸣。 炎京皇家学院的两大著名建筑物,一个是校长办公室「白金塔」,另外一个则是皇家图书馆「白箱」,都是因为外观而得名。 乐语也是第一次来白箱图书馆,他本来就不是怎么爱看书的人,有时间还不如打牌,对于白箱的认识也是人云亦云——他听说过有学生从白箱里找到七十八本十分实用的小黄书。 在知道全知之眼的考试性质后,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了验证想法的可行性,他需要来图书馆找点资料——这件事明明是该由训练师明水云来跑腿的,但奈何她下午还得去上课,只能由剑鞘小精灵乐语来干活。 在踏进白箱后,乐语的脚步声都下意识轻了点。 白箱满是书架和桌椅,地面一尘不染,许多学生正在静静阅读,下午的阳光被窗棂割成方方正正的光流,温和地浇在辉耀未来的花朵上。外界的纷乱黑暗似乎与这里彻底隔绝,只要还是个阳间人都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的静谧。 他左右看了看,来到柜台处,发现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在背对着他看书。乐语只好敲了敲柜台,小声喊道:“喂?” 但对方似乎彻底沉浸在作者构造的幻想世界里,乐语又不敢大声说话,合气战法也做不到传音入密私聊,他只好绕过柜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 “啊——” 在对方吓出尖叫之前,乐语就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巴,然后眉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抱歉。”对方也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道歉道:“我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了……赤红发,狐媚眼,苍血唇,你是琴乐阴老师吗?” 她下一秒忽然满脸通红起来,摆手说道:“抱歉抱歉,我不是说你狐媚眼苍血唇,只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我我是不赞成这种背后讨论别人外貌的行为……对不起,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 她轻轻一拍手,深呼吸一口气:“你好,我是来图书馆兼职的近卫系一年级学生。” “我叫奎念弱,很高兴认识你。” 回忆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忽然跳出来咬你一口。 ------------ 第342章 关系户与可怜虫 千羽流对不起很多人,星刻郡统计司头号走狗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他就跟炎统的衔蝉尘尘一样,栽赃陷害,杀人放火,除了调戏妇女以外,千羽流什么事都做过。 有时候乐语也觉得,千羽流死在阴音隐的背刺里也算是好事,不仅让白夜追认洗白他的名誉,而且还让千羽流逃过了未来的审判——功过不能相抵,未来不能作为现在作恶的理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乐语死替千羽流后,他基本不碰脏活,就算动手也不会下死手,凡是被他下死手基本都是死得其所——林锦耀英勇就义,林雪恩因叛而亡,奎照死于狠毒…… 但你说乐语是不是就能问心无愧。 他不能。 林雪还好说,她的悲惨身世第一要归功于她爹她二伯,第二才轮到乐语这个动手的背锅侠,或者说千羽流就是一个让林雪泄恨的目标——所有亲人都死了,那就只剩下仇人作为活下去的动力了。 千雨雅也没啥,乐语已经按照千羽流的计划尽力而为了,千雨雅自己得了冷血病可不能怪乐语——他们姓千又不是姓宇智波,乐语哪知道千雨雅心情激荡之下会直接转职工具人? 但唯独奎念弱,乐语内心有一点点虚。 跟她爹奎照没关系,如果能重来,乐语还是会把她爹撕成两半。但他和阴音隐合伙进行刺杀的时候,他不小心拉胯被奎照挟持住,阴音隐为了救他捅了奎念弱两刀。 哪怕阴音隐是为了救自己,乐语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觉得过意不去。他不是那种能坦然接受‘必须伤害别人才能活下来’这种生存方式的人,不然他就不会成为‘银血之耻荆正威’,而是成为新一代‘黑荆棘’。 而且奎照因他而死,虽然奎照是走到半路才流血流死,但总归是乐语干的好事,他不介意背负这笔血债。 在面对自己所杀之人的女儿时,如果乐语还能无动于衷,那就说明这个世道已经改变了他的本质。可惜的是,或许是杀的人不够多,或许是活得时间不够长,他仍未被改变。 他依旧是背负着道德十字架,有些矫情,好吃懒做,有色心没色胆的乐语。 “你好,奎念弱同学。”乐语捋了捋红发刘海,侧过头看着图书馆里的时钟:“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去年的全知之眼成绩表?” “全知之眼成绩表?”奎念弱微微皱眉,摇摇头:“没见过这种东西。” “白箱里也没有吗?”乐语有些失望。 “全知之眼就是最近要举行,每年一度的考试吧?”奎念弱想了想说道:“二年级以上的学长学姐应该都看过成绩表,或许会有有心人记下来。不过像这种学生考试资料,基本都收录在三楼的档案室里,那里只有馆长和档案室管理员才能进,你或许可以去找馆长问问。” “那馆长在哪?” “馆长在三楼的办公室——我带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用客气,白箱里路很绕的,琴老师你第一次来让我带你走吧。” 虽然乐语万般推辞,但奎念弱直接一溜烟跑到楼梯间里,转过身朝乐语招招手,他也只能跟着过去。 “白箱很大,一楼主要收藏各类正式出版物,包括报纸、等等,最近连无双榜都收录进来了……”奎念弱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哎,琴老师你有买无双榜?无双榜真的太骗钱了,明明只有卡牌的不同,却让人不得不再买几份,朝廷应该出台法规明令禁止这种骗钱行为……” 听到这个乐语忍不住挑了挑眉:“我觉得无双榜这种赚钱机制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它可以让某些人手里跟自己智商不匹配的钱重新流入市场。“ 奎念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介绍道:“二楼主要是收藏各种孤本手札,绝对不允许借出阅读,只能在馆里阅读……” “三楼是……” 奎念弱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扭过头盯着乐语,满脸通红,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扛下了一切,一言不发低头往前走,没再跟乐语搭话。 不是。 奎照生的女儿怎么反射弧这么长?狼鹰怎么会生了一只树懒? 但奎念弱终于明白自己在拐弯抹角骂她智商低而不愿意理会自己,乐语也松了口气。 被奎念弱用那双带着尊敬的眼神看着自己,两人甚至还能愉快地教坛,这一切都让乐语压力好大。 他的道德法则无法容忍自己有这种待遇。 他以前有时候看女频,开头往往就是男主杀了女主全家,还相位猛冲女主,然而女主还能跟男主进行痴缠不休的虐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恨就是恨,为什么会产生好感? 乐语甚至想直接抓住奎念弱大吼‘我杀了你爹’,让奎念弱光明正大憎恨自己,也不愿意让奎念弱对自己产生一丝好感。 这种欺瞒简直跟牛头人一样恶劣,乐语感觉自己就像是当了黄毛之后还跟懵然不知的苦主谈笑风生——他宁愿跟蓝炎战个痛快也不愿意跟奎念弱待上一分一秒。 所幸这段路也不是很漫长。 “这里就是馆长办公室。”奎念弱干巴巴地介绍一声,敲了敲门:“馆长?馆长?馆长?” 虽然刚才被琴乐阴气了一下,但奎念弱还是压抑不住介绍的欲望:“馆长耳朵不太好,你每次敲门都得问三次,不然馆长不会搭理你。”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奎念弱推开门带着乐语进去。 这是一间很寻常的办公室,但人不是寻常的人。坐在书桌后面的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一头长发亮黑柔顺扎了十几根小辫子,穿着花里胡哨的红云长袍,耳朵别着湛星耳饰。 他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就像太阳之于黑夜一般耀眼。 而且他这副装扮,总让乐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好,我是白箱馆长茶世隐。”年轻男人笑了笑,注意到乐语困惑的眼神,补上一句:“我是校长的远房侄子。” 乐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一脉相传的嚣张衣品,说他跟茶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人信啊。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当馆长,原来是关系户。 “琴乐阴老师对吧?听别人说,你是学校里唯一一个比我新潮的人。”茶世隐看了看乐语的红发,感叹道:“我以前其实也染过红发,但我哥却以我‘会吓唬小孩子’为由将我的红发都洗了……” 我什么时候多了个潮流达人的名号?乐语眨了眨眼睛,单刀直入问道:“馆长,我想问有没有去年的全知之眼成绩表?” “有,不仅有去年,还有过去三年的,我都准备好了。” 茶世隐懒洋洋说道:“每到这个时候,你们就会来我这找前面几年的考试成绩,根据过去的排名来找捉刀的队友……承惠一百钱。” “啊?”乐语说道:“成绩表要钱?” “成绩表不要钱,但如果你想要过去几年的全知之眼考生分析,可以额外给一百钱。”茶世隐悠悠说道:“顺带一提,这笔生意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一分钱都没赚到,我也只是帮人介绍生意罢了。” “但一百钱未免也……” “这是递减的,第一份卖出的情报一百钱,第二份五十钱,第三份二十钱,后面都是十钱。”茶世隐说道:“至于你信不信你买的是第一份,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馆长很可信的。”奎念弱在旁边说道:“他从来都是说明天不上班,就肯定不上班,从来没说过谎。” 若不是乐语知道奎念弱的来历,他都快以为这两人是不是合伙骗人。但如果是第一份卖出去的资料,的确值一百钱,时效性是比一切都重要。 因为全知之眼考试刚公布,所以没人来得及找馆长买资料吗……乐语果断掏钱:“我买了。” “谢谢惠顾。”茶世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顺带一提,如果你想找去年全知之眼考试个人成绩最高的考生,我可以直接跟你介绍哦。” 个人成绩最高并不等于真实成绩最高,但也足以证明考生知识面的广度与深度达到极高的层次,正是乐语带领的学渣作弊小组急需的外挂。 “你认识?” “当然,因为他就是白箱的档案室管理员,同时也是你手上这份资料的编纂者。”茶世隐按了一下书桌旁的其中一个按钮,震动急速沿着铜管穿过办公室,在另外一个地方响起清澈的铃声。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读书,预计在……五、四、三、二、一。” 啪。 一个灰衣青年来到馆长办公室的门口,身材微微有些佝偻,看上去显得有些矮小。他半张脸都是灼伤般的扭曲,透过那张脸皮射出来的视线,都充满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愤世恨俗。 他没看茶世隐,而是瞥了一眼乐语手里的资料,顿时心中了然,冷笑道:“作弊可是皇院禁止的行为,教师帮学生作弊更是禁止中的禁止。” “我只是帮学生买一份课外资料罢了。”乐语淡淡说道。 “那位学生,该不会那天把你拉走的明水云吧?虽然我想说老师跟学生有超越距离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但既然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多提了。” “明水云,皇位,全知之眼。” 侍温抱起双手,腰背挺直,昂起下巴笑道:“看来琴老师你有不得不帮助学生参加考试的理由呢。” “那么,你需要我这个,自尊必须要依靠别人的畏惧与鄙视才能得以维持的可怜虫的帮助吗?” ------------ 第343章 差点就被打脸 哪怕不知道‘自尊必须要依靠别人的畏惧与鄙视才能得以维持的可怜虫’这句评价是乐语之前在课堂上给侍温的评价,但反应迟钝的奎念弱此时也看得出来,乐语跟侍温两人关系不太好。 不过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惊讶。 因为侍温跟谁关系都不太好,或者说她就没见过侍温能心平气和跟谁说过话。 她其实也没见过侍温多少次,只是来白箱兼职校工的时候会遇见他,知道他是档案室管理员。 但光是在这有限的相遇里,她就看见侍温跟别人发生了数次冲突。 这里可是最为安静的白箱图书馆,侍温可是最为孤僻的档案室管理员,在这些‘困难重重’的条件约束下,侍温居然还能惹事,已经充分证明他的嘲讽体质。 但奎念弱并不认为侍温是坏人,有些冲突并不是侍温故意挑起的,只是侍温在学院里风评向来就差,说话时也丝毫不留颜面,简直就是行走的火药桶,走到哪爆到哪。 有同学曾在公告板里戏称:皇院三大人祸,‘暴君’茶欢,‘酷吏’铸颜,‘疯狗’侍温。当然那位同学很快就被茶欢挖出来,交给铸颜严肃处理,也算是以身试法如愿以偿了。 虽然这番话有调侃意味,但侍温能跟茶欢铸颜并列,可见他在普通学生心目中的定位,就是一滩谁粘上谁倒霉的烂狗屎。 “有趣。” 乐语并没有被侍温这番复读的挑衅所激怒,反而是拉开椅子坐下来,说道:“我还以为全知之眼考试只能由在校学生参加。” “非也非也。”解释的是白箱馆长茶世隐:“学院里所有设施和活动都没有身份资格的限制,包括全知之眼考试——如果琴老师你愿意,你也可以参加全知之眼。只是你这样破坏游戏规则,估计学院会派一位老师专门盯着你考试。” “侍温虽然不是学生,但他与正式学生相比,最大的区别也只是没有了学分评价制度。他可以上任何公开的课程,也可以参加任何活动,并且不需要参加任何期末考核,但他无法获得任何学分,当然也无法毕业。”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全知之眼考试?”乐语微微皱眉:“除了第一名有饭堂每天100钱额度的实质奖励外,其他名次最大的奖励就是学分,而你……难道你得了名次,学院会给额外的补偿?一学分一金圆之类的?” 茶世隐插嘴道:“不会,茶欢和铸颜都不是喜欢通融的人,他拿不到学分是他自己问题。” “我闲着没事干不行吗?”侍温冷笑一声,傲然说道:“琴乐阴,你似乎还不明白现在我们双方主客地位已经逆转,这里不是你的课堂,主动权不在你的手里。” 侍温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你必须先攻击我这个嘲讽的随从’,乐语几乎下意识就要阴阳怪气他自大狂妄,但他忽然回忆起课堂里的侍温可是用言语挤兑得丹赤霞失去理智。 侍温是得势不饶人的疯子,但前提是他‘得势’——他显然没有自取其辱的习惯,但他此时却做出一副讨骂的狂妄姿态,仿佛恨不得乐语赶紧来踩他的脸。 排除他是字母圈大佬的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乐语踩他踩得多恨,他就能报复得多猛烈。 乐语如果真骂出一句,等下说不定就要被打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于是他沉默下来打开手里的资料,很快便知道侍温如此嚣张的资本。 全知之眼考试的作弊也是有讲究的,比方说你将试题盗取出来,那怎么才能最快速度得知所有答案呢? 集思广益是最愚蠢的法子,全知之眼已经举行了几十年,大家很快就发现——虽然说试题范围无限,但试题内容大部分都是出自白箱图书馆的馆藏。 没人可以阅尽白箱里的典籍,但拿到试题之后针对性地寻找答案却并非不可能。 在前面几届全知之眼作弊大赛里,排名第一的学生几乎都是通过里应外合的操作,让外面的同伙以最快速度在白箱里查阅答案。 ‘传出试题’→‘到白箱查阅答案’→‘传回考室’,这三个步骤学生们数十年作弊经验总结出来的最优决策。 侍温的底气,就在于他在第二步「到白箱查阅答案」这个流程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先不提他本人就是上一届全知之眼个人成绩最高的考生,也就是说凭他本人就能迅速做出一部分试题,更重要是侍温这几年都泡在白箱里,他熟知所有典籍的位置和大致内容,一旦拿到试题,他能以最快速道找到答案。 要知道绝大多数馆藏典籍都只有一本,也就是说第一个找到的人,在知道答案之后还能将书隐藏起来——破坏书籍是不允许的,一旦被发现故意毁坏白箱馆藏,直接劝退,比作弊还严重。 但将书隐藏起来三小时却不会有任何惩罚,而后面来的人却会因此找不到答案了。此消彼长之下,分数差距便进一步拉大。 如果能将侍温拉入己方阵营,就相当于获得一个物理外挂,给自己上了强化状态,给其他竞争对手上了弱化状态。但反过来,如果侍温去帮助其他人,那就是己方被上了弱化状态。 想到这里,乐语也不禁心里暗叹一句:此子恐怖如斯,绝不可留! 然而这里是皇院,茶欢老校长在盯着你。 皇院跟星刻郡不一样,跟玄烛郡也不一样,这里可不是乐语想掀桌就掀桌——或者说,他之前掀桌后都可以当无事发生过,但在这里可没这么便宜,茶欢暴打他的时候绝不会留任何情面。 乐语此时也看出侍温的恶毒用心:虽然大家不知道详情,但辉耀天女都在皇院里,除了争夺皇位以外也没其他可能了,总不可能是为了学习。 他看见乐语过来买明显是作弊用的资料,便明白乐语要帮明水云作弊,进而推理出全知之眼考试很可能关乎皇位争夺。 他知道全知之眼对乐语的重要性。 他更知道自己在这场考试里拥有可以影响胜负天平的筹码。 所以他就故意做出一副欠揍的模样——或许不是故意的,他本来就这么欠揍——万一乐语中计了,像个正常人一样狠狠欺辱嘲讽他一顿,那乐语接下来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刚才被自己狠狠踩脸的人,居然对自己的计划至关重要。 他甚至不能放走侍温,如果侍温加入其它阵营,那己方就输定了。 因此乐语唯一的出路,就是不得不拉下脸皮去恳求侍温帮助己方,相当于将脸伸过去被人打,被侍温用邪魅狷狂的嘴角上翘所鄙视…… 淦。 哪怕乐语已经失去了怒气这个感情模块,但他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都感觉怒火要烧穿肚皮。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龙傲天先抑后扬的剧情。 而且他还是‘有眼无珠’的一方,眼看着就要被狠狠打脸了。 幸好他没中计,没被侍温这副丑恶的嘴脸嘲讽到。 不过目前的情况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乐语在课堂上丝毫没给侍温留半点面子——他从不惯着熊孩子——侍温也不是什么心宽体胖的人,心里早就在小本本里记下琴乐阴的大名。 现在抓住报仇雪恨的机会,侍温不得寸进尺就怪了。 ------------ 第344章 琴老师的段位好高 虽然已经理清所有细节,但侍温毕竟掌握着乐语所需要的作弊技术,侍温依旧有机会羞辱他。 就像是希望校长推荐自己评职称的女教师一样,双方地位并不对等。 难道就只能丢脸了? 不! 这普天之下,蓝炎能让我吃瘪就算了,区区一个熊孩子也想爬到我头上去? 乐语心里思索片刻后,忽然问道:“侍温,你为什么不是皇院学生?” 侍温眉头狂跳,冷声道:“既然琴乐阴你看完那份资料,你不觉得你应该稍微对我表示一点尊敬,比如——侍温先生?” “你还记得我在课堂说过的话吗?”乐语笑道:“一个人可以逃避这世上所有的魔鬼,唯有一个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那就是自己心中的懦弱。” “能在全知之眼考试里凭实力赢过所有没作弊的学生,这份‘我是皇院第一博学’的优越感所带来的愉悦,令你哪怕没有学分也甘心参加考试,没错吧?” 乐语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想在某个领域超越其他所有皇院学生,想成为第一名,想成为人上人,便是你在白箱里勤奋学习的动力来源吧?当然,这种动力是值得赞许的,总比甘心当废柴咸鱼的人来得好。” “但除此之外,你更想证明自己——正因为你不是皇院学生,所以你处处都想表现得比皇院学生更为优异。” “你想证明,皇院学生也没什么了不起,就算自己不是皇院学生,你也可以比他们更加了不起。” “我之前评价有误,你的自尊并不仅仅是依靠别人的畏惧与鄙视,你的自尊是建立在耻辱之上——不是皇院学生的这份耻辱,你只能通过在皇院学生身上刷优越感才能得以摆脱。” 在乐语说到一半的时候,侍温的脸色就已经阴沉如墨。他一言不发,不复张狂嚣张,如同恶狼般直勾勾盯着乐语。 茶世隐微笑着看着他们交锋。 奎念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有点想离开这个房间,但现在离开动静有太大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侍温那沉默的愤怒——跟任何一种愤怒都不一样,像这样被人扒开所有光鲜丑恶的皮囊,自己的所有心理,所有想法,所有欲望都被摊开来剖析,研究,查看。 任何隐私都不复存在。 自尊被人彻底踩在泥泞里。 他又怎能不在内心深处酝酿一杯愤怒的毒酒? 而且他的愤怒不仅仅针对乐语,更是针对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穿?为什么自己没法将所有聆听到自己隐秘的人杀人灭口?为什么自己这么……无能? “看来你用沉默承认我的评价。” 乐语说道:“那么,为什么我都说到这样了,你还不转头就走,骂我一句有眼无珠,然后去投靠其他辉耀天女,从而间接地报复我呢?” “因为不仅仅是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你不需要钱,穿着练功服并不代表你没钱,只是证明你疏于装扮。从售卖全知之眼资料这一点来看,你还是很有经商头脑的,虽然有些稚嫩。” “那除了钱以外,我还有什么是可以跟你交易的资源呢?” 乐语翘起二郎腿,双手抱拳放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地姿态:“侍温先生,虽然这里不是我的课室,但主客地位并没有改变。” “说出你的要求,我尽量满足你的愿望。” 侍温身体微微颤抖,他深呼吸一口气,脸色难看地说道:“琴乐阴,我可以加入你们帮你们作弊,但作为代价——” 乐语打断道:“哎哎,不说敬语吗?” 侍温扯了扯嘴角,强忍着心里的不爽,放松心情说道:“琴老师,作为合作代价,你要教我战法。” “战法吗……“乐语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希望拜我为师?” “……”侍温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对,但他也只能点头:“是。” “那你用的词汇就不该是‘你要教我战法’。”乐语侧过头问茶世隐:“拜师该怎么说来着?” “至少要说个‘请’字吧?”茶世隐耸耸肩说道。 “琴乐阴!”侍温怒了:“你信不信我——” “信。”乐语伸出手说道:“那你走吧。” 侍温微微一怔,旋即就转头要离开。乐语悠悠说道:“凭着一股怒气顺心而行固然是爽快,但报复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根本不会理我一秒。” “我只是想确信你是可以合作的同伴,值得教导的学生,而不是一头只会咆哮的畜生。学会尊重人没那么难,侍温,不要让丑陋的自尊蒙蔽你的双眼。” 侍温停下脚步,艰难地转过身看向乐语。 奎念弱一边拼命将自己的身子往墙里贴降低存在感,一边瞪大眼睛将面前这一幕保存到自己的记忆里——不应该是琴老师找侍温帮忙吗?怎么现在一转攻势,反而弄得像是侍温在恳求琴老师了? 侍温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琴老师,请教我战法。” “嗯……”乐语端着下巴想了想:“还是差一点。” “我也觉得差一点。”茶世隐在旁边煞有其事地煽风点火。 “还差什么?”侍温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脸色又变黑了。 “对了,在我老家东阳,拜师都是要跪下来,这是我们那边优秀的传统风俗……” 侍温又要发飙:“你——” “我真的不是侮辱你,侍温先生。”乐语十分平静地说道:“侮辱你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是喜欢愚弄别人的人。” “我之所以要你拜跪师礼,只是希望要你一个态度。我这个人轻易不会收徒,你来我这里学习战法,也不希望我敷衍对待你吧?” “但不得不承认,我们两次见面都不怎愉快。为了消除我们之间的间隙,也为了我以后能毫无保留地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你,拜跪师礼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考验,但却能成为我们以后信任的桥梁。” “毕竟我学这么多年战法也不容易,你要成为我的弟子,至少也得让我看到你的态度嘛。” “而且我的朋友收徒都是要行跪师礼,别人以后问起我这事,你没跪我,那我多没面子啊?面子是相互给的,你现在尊重我,我以后也会尊重你。” “以后我们就是关系紧密的师徒了,你连跪师礼这种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吗?” 在乐语一连串真诚劝告下,侍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僵在原地不动。 茶世隐捂住自己的嘴巴,奎念弱很了解馆长这个表情——他憋笑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虽然奎念弱不知道笑点何在,但也觉得事情的进展十分诡异。 一开始是侍温稍微强势,琴老师稍微弱势; 后来是侍温与琴老师地位平等; 而现在侍温反倒是成了弱势,琴老师强势得仿佛成了侍温失散多年的野爹。 明明双方的利益关系根本就没变——琴老师要找侍温办事,侍温也想找琴老师学战法。 但不知为何双方地位忽然就彻底逆转了! 乐语看着侍温,心想如果侍温下周还来上课,估计就知道自己在玩什么把戏了。 他这套跟‘青蚨劝酒’其实也没多少区别,都是服从性测试,都是沉没成本的应用,目的就是让对方步步退让,将对方的下限刷新至舔狗层次。 其实乐语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但面对侍温,这套做法却是最有效的。 侍温这种人,坚强而又脆弱,简单而又危险,孤僻却又渴望被承认。 最有趣的是,他充满反抗精神但又极易掌控。 乐语可以收徒弟,但没打算收大爷。若不能在这里就打灭侍温的傲气,岂不是要被这个徒弟骑在头上拉屎拉尿?而且作弊考试只是需要工具人,并不需要趾高气昂的老前辈。 终于,侍温劝服了自己的内心,推金柱倒玉山般跪了下来,破罐子破摔地大声说道:“琴老师,请教我战法!” “好,很有精神。”乐语满意地说道:“那为师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这个孽徒吧!” 听出乐语语气里没有丝毫掩饰的喜悦,侍温猛然醒悟——等等,我不是来给琴乐阴一个难堪,然后再勉为其难答应帮他作弊,从而让他教我战法吗? 既可以羞辱琴乐阴,又可以找到战法老师,明明是两件重叠在一起的快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奎念弱,心里忽然升起一缕缕对琴老师的崇拜之情。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琴老师的优秀,假如用黎莹的话来形容,那就是—— 琴老师的段位好高啊。 ------------ 第345章 死了一个哥,就再认一个 你们肯定猜不到我今天遇到谁了!” 奎念弱兴冲冲回到家,一放下书袋就忍不住大声说道。不等她自问自答,正躺在长椅上的黎莹马上响应道:“你是不是遇到了颜老师?她跟我说她要找你麻烦。” “为什么?”奎念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懵了:“她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因为她发现我抄你作业了。”黎莹恬不知耻地说道:“你也知道,她向来是抄作业的和被抄作业的都各打五十大板,所以……” “黎莹你——”奎念弱怒了,刹那间体内气血搬运,血爪化形,狼背鹰眼,发出尖锐的惊天喵叫腾空而起,直接往黎莹扑杀而来—— “等等!”黎莹麻溜地往后一退,举手投降:“念弱你忘了吗?你这周还没上形势与政策,根本没交作业!” 奎念弱转念一想,对喔,因为形势与政策是涵盖所有年级所有系的大课,各系各年级都分开上,奎念弱并不是跟黎莹同时上课,她还没上课交作业呢! 奎念弱停下来,心想难道黎莹在开玩笑? “那颜老师怎么发现你抄我作业的?” “因为你在论文里写了自己的名字,我抄的时候没注意,顺势就将你的名字也抄进去了……” “黎莹——”奎念弱再次飞禽大咬,眼看就要将黎莹这个五体不勤的大小姐撕成碎片。 “等等!”黎莹举起双手,露出讨好的笑容:“虽然颜老师是发现我抄作业了,也说了想要找你麻烦,但我黎莹是什么人?我难道会眼睁睁让自己的错误连累到你吗?” 奎念弱停下来,心想黎莹难不成帮我脱罪了? “那你帮我说好话了?” “没有,颜老师说我死不认错就直接期末零分,坦白从宽顶多咱们两被臭骂一顿……” “黎莹啊啊啊!”奎念弱彻底无能狂怒了,直接压过去想要抱住黎莹撕啃,然而黎莹已经趁机从她的空隙里钻了出去,跑得飞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黎莹早就知道该怎么安抚生气中的奎念弱。气在头上的奎念弱是血怒狂暴状态,不可力敌,逃跑也会被猪突猛进追杀,但只要磨她两下,打断她两次攻击,她的怒气条就会稀里哗啦地掉到零,很快就气消了。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千雨雅,看着奎念弱气得瘫坐在长椅上,鼻子一抽抽的,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只好帮黎莹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你刚才说,你今天遇到谁了?” “我,我……”奎念弱揉了揉眼眶,说道:“我今天在白箱兼职的时候,遇到琴老师了。” “哦?”千雨雅的冷血微微泛起波澜。奎念弱在图书馆兼职,大家都知道,用奎念弱的话来说就是‘又能看书,又能赚到伙食费,又能帮到别人,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二楼的黎莹探出脑袋:“琴老师?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赤发白雪君吗?” 千雨雅问道:“他去白箱干什么?” “他先是来找往年全知之眼考试的成绩表,然后……”奎念弱简单描述一下她在馆长办公室目睹的精彩时刻,说着说着就忘记黎莹的滔天大罪,连黎莹回来坐在她旁边都没注意到:“……琴老师真的太厉害了!” 千雨雅一听就知道琴乐阴是在为接下来的作弊大赛做准备,心里忽然产生一丝急迫感。 在目前的作弊小组里,明水云是琴乐阴的铲屎官,核心人物;侍温是全知之眼的战略合作工具人,重要人物;琴悦诗是琴乐阴的亲人,稀有人物;唯独她好像没什么发挥作用的余地,都快变成普通人物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实力,让琴乐阴认可自己! 虽然琴乐阴说自己没有资格成为‘乐语’的一员,但千雨雅并没有就此放弃——万一呢?说不定呢? 她其实怀疑成为‘乐语’是要进行什么特别的仪式,毕竟千雨雅在激活冷血后,梳理自己的记忆时,发现千羽流在某个时间段突然性格发生了变化。 只是当时千雨雅和千羽流的交流并不频繁,因此千雨雅没怎么注意。现在事后回想,便发现千羽流简直是换了个人似的。 假如说‘乐语’并非是与生俱来,那么千羽流加入这个神秘组织的契机,有极大概率就是在那个性格突变的时刻。 为了能完全继承兄长的遗产,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是暂时蛰伏下来,让琴乐阴认可自己,诱导他透露如何才能成为‘乐语’的一员…… “看来我也该报名选修那门《银血的覆灭》了。” 穿着围裙的林雪捧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放到饭桌上,笑道:“上过课的同学都说琴老师是一位教学方式特别有趣高效的老师,我本来就有点心动了。念弱你这么一说,看来这门课真的是千载难逢——拥有如此话术的老师,我很期待他在课堂上如何舌绽金莲。” “嗯嗯嗯,我明天也要去报这门选修课。”奎念弱抱住旁边黎莹的手臂,兴奋说道:“小莹你也来吧,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上课了。” “我?”黎莹摇摇头:“我那时候有选修课,我就不去了。” 林雪直接揭短:“你挑的选修课都是不点名的,而且你本来就是必修选逃,选修必逃的性子,怎么忽然这么老实了?” 千雨雅也开口道:“这门课也不点名,平时分很容易拿。” 奎念弱连连点头:“对啊对啊,而且小莹你不是很喜欢英俊的老师吗?琴老师真人很帅很好看的,你真的不想上他的课吗?” “嗯——”黎莹一副便秘的模样,还是摇摇头:“那我更不去了。” “为什么?” “像你们说的,琴老师这么受欢迎,肯定是一个招蜂引蝶的人。我不太喜欢这种类型,我喜欢那种文文静静,又跟我一样懒,风趣又专一的英俊男子。” 林雪忍不住笑了:“你要求还蛮多的啊。” “当然,我又不是只看脸。”黎莹昂起下巴骄傲说道:“就算琴老师再好,我也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还有一个小原因,就是琴老师这门课是下午的大课,那个时间我基本都在午睡,午睡质量不够会影响我的天生丽质……” 啊,原来是因为这样啊,三人顿时明晓真相——再好看的帅哥,都比不上触手可得的优质睡眠。 “吃饭了。”林雪招呼一声:“今晚奈姐也不回来,不用等她。” 舍友们纷纷入座,奎念弱好奇问道:“最近奈姐经常不回来吃饭了,她在忙什么啊?” “说不定是谈恋爱?”黎莹眼睛一亮,但又摇摇头:“不太像,她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累瘫的表情,不像是被爱情滋润过的样子……“ “说得你好像知道被爱情滋润过的样子是怎样似的。”林雪好笑道,说着她跟千雨雅对视一眼,心里暗暗点头——奈青霓是白夜的人,白夜最近在忙什么也不难猜,不外乎皇位之争。 现在辉耀天女都在皇院住宿,理论上她们几个也能帮忙,但白夜却没找她们,说明白夜在皇院里有更好的探子——比如古言课讲师魏卫微。 “唉。”奎念弱一边吃饭一边说道:“最近都碰不到奈姐,我想找她帮忙都不行……” “你要找奈姐帮什么忙?” “送信啊!”奎念弱理所当然地说道:“都已经开学了,我也该通知一下老爹我最近的近况了。你们不写信回家吗?” 此话一出,林雪顿时沉默下来,奎念弱一看还以为自己说错话:“抱歉,雪姐,我……” “不,没关系。”林雪苦笑一声,她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家而沉默,而是为奎念弱沉默——奎念弱至今都不知道她爹的死讯。 她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奎照这个人一看就不是爱唠叨写信的人,大半年没有来信,奎念弱居然一点都没怀疑,可见这个爹当得不好有时候也会成为优势。 这时候黎莹忽然加快速度稀里哗啦地吃完饭,啪的一声放下饭碗,快步走向二楼:“明天要上耀石炼金课,我回去写作业了。” 看着黎莹勤快的背影,奎念弱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什么:“黎莹你又想抄我作业!?” 听到此话,黎莹顿时加快脚步跑去二楼,奎念弱立马追了上去,“这个不能抄!这可是铸颜导师的课啊!会被他发现的!” 听着两人在二楼吵闹,林雪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告诉念弱了?” “不用。”千雨雅淡淡说道:“连黎莹都愿意守护这个秘密,我们没理由破坏这份虚假的宁静。” 林雪微微一怔:“她知道了?” “她猜出来的。毕竟她们两个的父亲可不一样,我认为黎莹在两个月内没收到父亲的来信时,就已经猜出什么了。” 千雨雅说道:“有很多时候,她是故意讨好或者惹念弱生气——比忘记更彻底的方式,是取代。只要现在多姿多彩的生活取代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以后念弱就算听到父亲的死讯,也不会太过悲伤。” “不过,黎莹抄作业只是单纯的懒。” 林雪忽然有一丝明悟:“那她在暑假忽然借钱买店铺投资,研究经商买卖……” “有时候成熟只是一瞬间的事。”千雨雅说道:“你和我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林雪默然,安静地吃饭。 千雨雅忽然说道:“对了,我和诗都报名了全知之眼,你要来跟我们一起合作吗?” “不止是你们吧。”林雪说道:“还有明水云和……琴老师。” “嗯。” “为什么?你之前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活动上,而且明水云可是皇位候选人之一,你掺和进去——” “琴老师我兄长的朋友,我认了他当义兄。” “啊?”林雪一怔。 千雨雅重复一遍:“我认了琴乐阴当兄长。” 林雪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哦’了一声。 “那么,你要加入我们吗?”千雨雅说道:“红乐兄长要帮明水云在全知之眼考试里获取胜利,我决定要帮助他们。” “……可以。” 千雨雅点点头,继续吃饭。林雪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比忘记更彻底的方式,是取代。’她想起千雨雅刚才说的话,顿时恍然大悟,心生敬佩。 死了一个兄长,就再找一个兄长,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方法倒是好方法,但林雪学不来。 毕竟她死的是爹…… ------------ 第346章 琴乐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天凉了,是时候让蓝炎性转了。」 教师宿舍里,乐语奋笔疾书,在写给青岚的信里大幅描述让蓝炎性转的好处。比如说为他的《无双榜》抽卡预热,比如说激起东阳人民的同仇敌忾,比如说…… 其实就是乐语发现统计司坚决不肯发行蓝炎的性转卡牌,所以不得不低声下气找自己老婆帮忙。 哎,统计司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里忽然特别坚持。明明乐语都写了封信,论述如果下期无双榜出史诗卡「战场女武神·蓝炎」或者「战败女将·蓝炎」肯定能引得全城热销,卖个十万份也是轻轻松松。 然后狸奴回了个扭扭歪歪的‘滚’字,显得特别没家教。 既然炎统不愿意恰这口烂饭,乐语也只能劝青岚赚这笔烂钱。不过自从青岚完全接手青年报社后,她就像是须佐能乎长硬的宇智波,故意跟乐语逆着来——比如取消了青年报的老涩批封面。 这女人,难道以为我搞这种封面是我想看吗?就是我想看啊,怎么不知道为我着想! 而且乐语也不单纯是为了好玩,他这招啊,是诸葛兵法。 蓝炎肯定看得出‘天下第一’这个名号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这是一气蓝炎; 然后他看到「晨风蓝炎」、「统计司蓝炎」这些卡牌,哪还不知道这是暗暗嘲讽他当三姓家奴,这是二气蓝炎; 最后再让他看到自己被性转的妖娆风姿,这是三气蓝炎。 就算不能气死他,至少将他气吐血吧! 千里之外,杀人诛心,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复仇吗? 「……所以希望你尽快派一位比较擅长画美人的画师,为蓝炎画一张封面刊登到青年报的封面上。我以荆家列祖列宗的名誉担保,这真的不是我个人的恶作剧,而是有理有据的正确决策,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不然的话我也只能求求你了。」 刚写完信,乐语准备去洗澡,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他过去用脚抵住房门,慢慢开门,只开出一个小小的缝隙——自从经历了那次被千雨雅、琴悦诗、明水云轮番袭击的奇妙之夜后,他就开始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不能让陌生人随便进屋。 “晚上好,琴老师。” 墨发长辫的涅若站在门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乐语瞥了一眼他的装束:“没带你心爱的老婆,也没带面具来?” “老婆?” “我是说你的刀……叫齿樱长刀来着?” “奇怪的观点。”涅若笑道:“我虽然是刀客,但也不会将刀视为自己的妻子。哪有人会将死物视为爱人的?” “是吗?但我听说剑客刀客不都是将刀剑视为同生共死的伙伴吗?有句话不是叫‘只有诚如剑,方能诚如心’,又或者‘人剑合一,天下无敌’……” “战法是杀人的技艺,刀剑是杀人的工具,如是而已。”涅若说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家言,那些连人都没杀过几个的人,识条铁的刀剑。” “刀剑会生锈,会断,会碎裂,如果将刀剑视为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生命,那每一次刀剑毁坏岂不是等于死了老婆去了半条命?而且时代是进步的,现在齿樱长刀固然好,但未来说不定会出现更好的长刀,那我换还是不换?” “刀剑这些消耗品,正常维护即可,若是产生无聊的感情,反倒是给自己添加了枷锁,让剑成为自己的劫。” 说到这里,涅若想了想又说道:“这么说来,我也不是没杀过那些嗜剑如命的剑客——或许他们就是你说的那种‘剑我两忘’剑客。他们固然可以凭借爱剑而横行一时,但也会因为剑毁而永劫沉沦。” “你打破了我对剑客的美好幻想。”乐语说道:“剑客在我印象里是整洁优雅的战场之王。” “剑也只不过是用来劈砍血肉,撕断内脏,崩裂骨头的工具,等你杀上几个人,剑比自己还脏,说不定还粘上屎尿,哪有美好可言。如果说整洁优雅的战场之王,我觉得铳士更适合这个称呼。”涅若说道:“说了这么久刀剑,你也该让我进去了吧?” “先说说有什么事吧。”乐语说道:“你就不能白天找我,非要在晚上这个暧昧的时间孤身进入男人的房间?” 涅若沉默片刻,说道:“全知之眼,共同作弊。” 乐语想了想,打开门让他进来:“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痛快。”涅若也不在意乐语的态度,从他之前直接找乐语切磋就看得出来,他也是直肠直肚的钢铁直男。 “琴乐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我和你合作对付场外,保证双鲤宫和水云宫在全知之眼考试里的排名,如何?” 乐语有些疑惑:“怎么合作对付场外?” “全知之眼并非成绩考试,而是排名考试。”涅若说道:“也就是说,哪怕你成绩再差,但只要你排名前列,一样能获得奖励。” “而作弊有两种,一种是让自己的成绩变好,一种是让别人的成绩变差。” 乐语瞬间就明白了:“所以我们可以对付其他场外的作弊者,让他们没法作弊?” “没错。”涅若说道:“你不用跟我说你们打算怎么作弊,我也不会告诉你双鲤宫的作弊方案。届时我们只需互相结盟,清除附近所有场外作弊协助者,保证己方作弊渠道的畅通,至于谁能获得全知之眼的第一名,就各凭本事吧。” 乐语想了想,发现这个计划对己方没什么坏处,涅若的战力也是有目共睹,更重要是这个计划还有一点涅若没提出来的潜台词——你如果不跟我合作,那我就找别人合作,到时候考试一起对付你了。 全知之眼是一个零和博弈的游戏,乐语拒绝帮助,就相当于增加难度。 思来想去,乐语发现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便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痛快。”涅若转身就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看着涅若走得干脆利落,乐语也松了口气。 他可没兴趣又被铸颜误会,上次被他误会跟女学生搞在一起已经够难堪了,这次如果被他误会跟男教师搞在一起…… 一边思考全知之眼的细节,乐语一边准备衣物洗澡。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敲门了。 乐语眨眨眼睛,心里总感觉怪怪的,有股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但这次他屋里可没藏人,自然是理直气壮地打开门,看看是哪个蛋散大晚上不睡觉骚扰英俊男教师。 “谁?” “我。” 一个少年在外面紧张地打招呼:“我,明黛蓝的剑鞘,让我进去。” “你先说说你来干嘛。”乐语问道:“你当我家是公共厕所吗,想进就进?” 少年急了:“找你讨论全知之眼的事。快让我进去,我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 乐语啧了一声,不过看在少年没有带武器的份上,还是让他进来了。 “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好!”少年关上门后赶紧说道:“你们也打算参加全知之眼考试,并且在考试里作弊吧?我们也一样。” “但这场考试是看排名的,光自己成绩高没用,你还得保证别人的成绩没自己高。也就是说,只要让其他人成绩变差,那我们宫主的排名就变高了。” 乐语隐隐意识到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 少年说道:“琴乐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 第347章 一脚踏六船(上) 乐语没想到自己的人品会比贞操先一步受到如此严峻的考验——到现在还没有美少女宽衣解带挑战他纯爱战神的坚守,但却有人要他背叛刚刚许下的承诺。 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这样侮辱我! 少年见乐语面无表情,沉默不言,似有拒绝之意,连忙说道:“其实我们与其说是为了铲除其他作弊者,还不如说为了抗衡涅若——我不得不承认,涅若在寻常状态下我还能与之争锋,但戴了‘疯狂面具’的涅若,我着实不是对手。” “琴乐阴你的身手得到过涅若的认可,我在课堂上也见过你的出手。合我两人之力,就算不能将涅若踢出局,至少也能保持对峙态势,让我们背后的黛蓝宫、水云宫能顺利作弊。” “至于谁能夺得全知之眼魁首,就看大家的作弊技术如何。但若我们各自为战,说不定就被涅若各个击破,到时候别说魁首,我们可能连博学之心、求道学徒这些名次都拿不到——至少黛蓝是拿不到,她的脑子比夏暮区的天空还要空。” 乐语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示意少年坐下来,为他倒了一杯蜜糖五花茶:“你居然在背后这样编排自家的剑主,看来圣剑辉耀对你的精神影响没多深啊。” 少年奇怪地看了乐语一眼:“不然呢?精神影响对普通人可能还有点用,但我可是驻守夏暮晨昏边境十年的背嵬精灵,怎么可能会被圣剑辉耀夺了心智。” 乐语听着听着差点一口五花茶喷了出来:“背嵬精灵?” “是啊,这可是我们背嵬军战将最高的荣誉,拥有临时战术指挥权,所有军士优先听从精灵的指挥而非将帅的命令,因此背嵬军目前确立的精灵也只有五位,五位精灵无一不是百战百胜无坚不摧的战场王者,我就是其中之一。”少年骄傲说道。 乐语擦了擦嘴角的水迹:“背嵬军我也听过,但战将的最高荣誉称号为什么是精灵?” “夏暮地形古怪,虽然不及苍蓝区的十万大山,但地势较高,山崖陡峭,一天之内,一山之间,可以阅尽春夏秋冬四景,哪怕背嵬军也因为气候变化举步维艰。精灵之名,取得是‘山精地灵’之意,指可以无视气候变化,在雪山沼泽里也能行若平地的强横战将。” 说到这里,少年看了看乐语:“你虽然实力不差,但离背嵬精灵也有很大差距。如何在各种特殊环境作战,这是需要几年乃至十几年才能适应学习的技术,哪怕本身战法超绝,也很容易被夏暮那诡异的气候蚕食消磨,铁柱般的汉子也会被磨成细针。” 乐语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是铁柱磨成针的精灵了。” 少年听得眨眨眼睛,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好继续话题:“那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我要考虑一下。”乐语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连你这个剑鞘都说剑主黛蓝宫脑子不好,那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脑子不好的人合作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年猛地站起来:“她,她只是不擅长学习,也不太喜欢思考复杂的问题,但她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她是一位好剑主!” “比如说?” “比如说,她吃得很多也不会胖……比如……” 少年举起拳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忽然脸涨得通红,一拳打在桌子上:“所以你答不答应跟我们合作!你不答应我就走了!” “哎哎哎,别走别走,我也没说不答应啊,只是有些疑虑而已。”乐语连忙劝住他,心里却是明白圣剑辉耀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一开始还以为圣剑辉耀对精神的影响应该类似于紧箍咒之类的,剑鞘一旦生出‘剑主是个大傻逼’等不敬的念头,手背的印记就会刺痛剑鞘一下。 在这种高效及时的惩罚下,哪怕是铁打的汉子,日子久了也肯定会被驯服得像布偶猫一样温驯,情节严重甚至可能会因此喜欢上这种奇妙的感觉,那可能就真的变成剑鞘了,天天期待被锋锐的剑刺痛。 乐语的猜测并非是恶趣味发作,毕竟每个剑鞘手背都有印记。按照侦探故事的原则,如果故事里出现一把铳,那结局之前这把铳肯定被用过,按照这个逻辑印记肯定也有大用,总不可能只是装饰吧? 现在看来,说不定真的是装饰。 圣剑辉耀的精神洗脑,可比观音大士约束孙悟空的招数厉害多了——它似乎是令剑鞘把剑主视为家人。 刚才少年虽然吐槽自家的剑主明黛蓝,但等乐语附和他的话,质疑明黛蓝脑子的存在性时,少年马上就发飙了——我的剑主,我自己骂的,别人骂不得! 他终究只有十五岁,乐语一眼就看得出他反驳时的真情实意。 他是真心见不得别人诋毁黛蓝宫,并且自己对这种护主行为毫无抗拒。 “对了,你平时怎么称呼黛蓝宫?”乐语忽然问道:“我看你跟她一起上课,你总不可能喊她剑主、主人、狗修金撒嘛之类的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不值得隐瞒,便老老实实说道:“她要我喊她黛蓝姐。” 原来如此,他将明黛蓝视为自己的姐姐吗……乐语看了看自己手背的镰刀锤子印记,忽然心有所感——或许印记的意义,是在两个陌生人之间建立血脉联系,让剑鞘将剑主视为出生第一眼看到的亲人。 虽然这种束缚强制性不高,但也足以令人惊叹,而且别忘了,这还只是绝神兵显露的部分威能。 如果乐语没冰血体质,现在他怕不是将明水云视为自己的亲妹妹。不过按照乐语对妹妹的态度,估计明水云理论上的待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思虑已定,乐语忽然笑道:“你来找我合作,是不是应该报上姓名?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你?” “牙。”少年顿了顿,“灭堂牙。” “……我是说登记在花名册上的名字,不是你为自己取的杀手代号。” “我的确是叫牙。”灭堂牙无奈说道:“我是孤儿,背嵬军收养孤儿的地方以堂为名,名字向来一点温情都没有,灭堂很不错了,其他还有‘杀堂’‘诛堂’‘天堂’等等……你如果看过背嵬军的花名册,就知道我这个名字已经算是好听的了。” 知道你们背嵬军是老中二病集散中心了……乐语问道:“那么,我确认一下我们的合作内容:共同对抗双鲤宫的剑鞘涅若。假如无法驱逐涅若,那就保持我们三家对峙,排除其他作弊协助者,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 “那好,灭堂牙。”乐语伸出手:“合作愉快。” 灭堂牙跟他握手:“合作愉快。那我也该回去了——” “其实我想问一个问题。”乐语说道:“既然你认为涅若最强,那你为什么不找涅若合作呢?” “因为涅若强倒在其次,更重要是双鲤宫也很强。”灭堂牙说道:“跟涅若合作,就等于让双鲤宫获得更大优势。我跟你合作,还有一点信心让黛蓝宫超越你的水云宫,但如果我跟涅若合作,我认为黛蓝宫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而双鲤宫如果在这第一场游戏里就获得一定优势,凭借她和涅若的实力,足以令这份优势变成夏暮雪山滚下来的雪球,很快就会越滚越大,甚至能引起雪崩级别的效果,将其他所有寻剑者彻底覆灭。” “寻剑争位,胜利者终究只有一个。” 乐语明白灭堂牙的意思——在零和博弈游戏里,没有人会与第一名合作,因为大家的终极目标都是成为第一名。 而涅若和明双鲤的恐怖优势,也成为其他人联盟的基础。没有人会坐视胜利者的出现,就像跑跑卡丁车的后来者会朝第一名扔乌龟和墨汁,大家必然会不约而同默契围殴涅若。 虽然说灭堂牙说至少要保持三方对峙,但届时其余剑鞘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定会演变成涅若大战六剑鞘的壮观剧情,大家齐心协力让双鲤宫第一个退出游戏。 灭堂牙的真正意思,是他们两方与其他人合力踢涅若出局后,然后再将其他人也踢出局,让全知之眼考试变成明水云与明黛蓝的菜鸡互啄。 至于涅若为什么找乐语联盟,那就更简单了——他其实找谁都无所谓,只是乐语离他比较近罢了,毕竟涅若住在四楼,他住在二楼。 涅若并没有说谎,他只是没有说出‘其他剑鞘会围殴他’的这个可能性。而有了乐语这位盟友后,只需他们两个先下手为强,至少能铲除一到两位剑鞘,那么局面就变成二对四甚至二对三,其他剑鞘一旦发现没有战胜乐语与涅若的把握,自然就不会做无用功,涅若的危局不攻自破。 既然涅若先不仁不义,那乐语自然也可以厚颜无耻,一脚踏两船,软饭硬吃,硬饭软吃,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想到这里,乐语对灭堂牙不禁有和善起来。如果不是灭堂牙,他现在说不定就傻乎乎成为涅若的工具人,分摊涅若的一半仇恨,不得不与其他剑鞘大战三百回合…… 而且灭堂牙年轻又可爱,还有点傻,虽然已经当了黛蓝宫的舔狗,但也没说剑鞘只能当一个人的舔狗啊,说不定他也有机会将灭堂牙发展成新型工具人,值得拉拢一下…… 似乎是因为说了不少话,灭堂牙有点渴了,便拿起蜜糖五花茶喝了一口,然后下一秒就吐了回去:“好甜!?什么玩意?这是人喝的!?” 五秒之后,灭堂牙被赶出乐语的宿舍。 “合作仅此一次,日后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滚!” 啪! 看着面前重重关上的房门,灭堂牙依旧有点懵——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琴乐阴怎么忽然就发脾气了? 转载请注明出处: ------------ 第348章 一脚踏六船(下) 终于没人来敲门,乐语脱光衣服进入浴室,扭开水龙头,花洒哗啦啦地冲刷四号机的娇躯。 洗澡之余,乐语有时候也会闲得蛋疼比较各副机体之间的外貌差异。虽然琴乐阴实力最强,但按照乐语的眼光,他的机体只能算第二好看,最好看的机体还得是一号机千羽流。 初始身材最差的机体自然是三号机荆正威了,虽然说荆正威对自己够狠,但说到底吃喝不愁,大鱼大肉是家常便饭,平常战斗也不多。虽然也有肌肉,但也就那样,属于大学男生的寻常身材。 倒数第二的是阴音隐的机体,他身上太多伤痕了,而且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或许在某些xp系统奇怪的人眼里他的机体反而别具美感,但乐语感觉一般。 千羽流跟琴乐阴的机体难分伯仲,都是六边形战士,但乐语发现琴乐阴找医官进行了脱毛治疗,老早就将自己的须根、腿毛、腋毛全部褪干净了,因此乐语只能将最美机体的荣誉送给千羽流——虽然他也不喜欢有毛,但四号机剥夺了他的选择权,扣分。 就在乐语一边浪费水资源一边瞎几把乱想时,裆下忽然传出一个宛如机械的声音:「琴乐阴,你好。」 如果不是有冰血体质压着,乐语现在估计直接跳起来撞穿天花板了。他沉着冷静地看向裆下,发现地上有一枚奇怪的金属徽章,上面满是复眼般的网纹。 他思索片刻,问道:“无线电?” 「很高兴你会关注最新的耀石科技发展,这是无线电与合气战法特殊运用,可以在短距离传输声音。」徽章说道:「我与你的身份一样,皆是剑鞘。你可以称呼我为,音。」 「请不要担心,我是白天通过窗户将通信器扔进你的浴室,并没有进你的房间,也没有违反寻剑争位的规则。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我想通过徽章确定你是否在场,就必须依靠震动,而洗澡时的水流冲刷是最好的通知手段。」 乐语沉默片刻,直接说道:“你是来找我合作的?关于在全知之眼作弊?” 「不愧是‘银血掘墓人’琴乐阴先生,果然聪敏过人。是的,我希望能和你在全知之眼考试里合作,共同对付其他作弊协助者,以保证我们双方剑主的排名。」 “但你连脸都不露,我们怎么合作呢?” 「通过徽章联系即可,我会暗中支持你的,请不要告诉别人。」 乐语意识到什么:“飞花,还是凌虚?” 「我都会。作为远程战力,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为什么要找我呢?就算你不愿意跟最强势的涅若合作,但除了我这个摆在明面上的剑鞘,你至少也认识黛蓝宫的剑鞘灭堂牙吧?” 乐语质疑道:“你该不会是广撒网捞鱼,这边跟我谈合作,另外一边也找灭堂牙联盟吧?” 「绝无此事,琴乐阴先生!」徽章反应很激烈:「我是不可能找涅若和灭堂牙的,涅若势大,不可相助;灭堂牙太过年轻鲁莽,跟他合作,反而是将我置于危险之地。」 「但琴乐阴先生你不一样,你实力不弱,又是学院教师,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我们合作,进一步可铲除其他所有对手,退一步也能护住自身的利益。」 「跟你合作,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绝不会欺瞒盟友,多方下注!」 “……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乐语说道。 「没事,琴乐阴先生有此顾虑也是正常。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决定,也可以考虑几天。若是接受合作,将徽章放在太阳底下晒三个小时以上,然后拍打会长就能通知我。如果拒绝合作,把徽章扔掉即可。」 乐语问道:“你这个徽章会不会监听说话?” 「会。」对方诚恳说道:「但徽章需要光能才能启动,并且三小时的光能只能维持大约十分钟的对话,现在你手上的徽章差不多能源耗尽了。」 「如果你仍然不放心,将徽章放在铁盒里即可,那么无论外面有任何声响,我这边也只会听到杂音。金属可以干扰无线电的传输,相信《耀石炼金》的基础知识足以打消你的顾虑。」 不,我没学过《耀石炼金》……乐语说道:“但作为盟友,你连脸都不露,我真的很难那放心。” 「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那我也只能表示遗憾。」对方说道:「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衷心希望你能接受合作——全知之眼考试不容有失,我们都应该全力以赴,尽量争取最大的战果。」 乐语假装犹豫了两下,然后说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接受合作。” 「谢谢你的支持,不打扰你洗澡了,如果你愿意,明天晚上八点我们可以继续聊聊。我很有兴趣跟其他剑鞘交流,晚安。」 虽然这位剑鞘“音”的出场方式过于惊悚,但一旦接受了,感觉就像是跟网友聊天,甚至让乐语有种重温旧梦的感觉——在洗澡时跟别人打电话,简直是跑步进入现代文明。 这么一来,乐语就暗中跟三位剑鞘建立起秘密同盟,就像是分别跟三个人偷情,并且知道所有人在一周后会同时碰面对峙——虽然感觉自己不太地道,但这种感觉好刺激啊! 洗完澡出来,乐语继续奋笔疾书。说来也奇怪,之前需要按时供稿的时候,他拖拖拉拉不想写,现在闲下来,他反而勤奋起来,文思泉涌——这充分表明冰血体质也救不了贱人。 写着写着,乐语忽然听到面前窗户传来敲击声。 不是吧?至于吗?你这爬窗还不如直接敲门呢。 然而当乐语抬起头,他看见一只全身毛色雪白的牛奶猫在敲窗户。 而还一副不耐烦的喵样??,仿佛在说「赶紧让我进来」。 乐语都看懵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开窗让白猫进来了。 白猫嘴里咬着一封信,它踩着猫步,优雅地把信放到乐语面前。注意到乐语在盯着自己,它还不耐烦地用肉球拍了拍两下信封,简直就是在说「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吗?看信啊!」 乐语低下头,看见信封上写着: 「琴乐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他呆了好一会,茫然地看着白猫。白猫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舔起毛来。 过了好几分钟,乐语才清醒了点,但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是,寻剑争位出现剑客涅若(saber),枪兵灭堂牙(lancer),射手“音”(archer),狂战士琴乐阴(berserker),乐语都能理解。 但现在你连操控动物的德鲁伊(caster)都出现,是不是太过分了? ------------ 第349章 居然有剑鞘敢无视琴乐阴 乐语觉得自己发现了‘黑暗琴乐阴法则’。 已知: ①涅若和明双鲤是目前优势最大的剑鞘训练师组合; ②少年灭堂牙住在学生宿舍,有舍友,非独居,且学院地位较低(一年级生); ③教师琴乐阴住在教师宿舍,独居,学院地位较高(教师),实力不低。 在乐语跳出局外后,便可以发现在目前暴露的三位剑鞘里,琴乐阴确实是最佳合作对象:涅若太强、灭堂牙太弱。跟第二名的琴乐阴合作,进可跑到涅若头上拉屎拉尿,退可在除了涅若的其他人头上拉屎拉尿。 剑鞘们都不是傻子,乐语估计灭堂牙那种居然说蜜糖五花茶不好喝的人应该就是剑鞘里的智商下限,但就连灭堂牙都可以根据以上信息得出三个结论: ①跟琴乐阴合作是利益最大化的决断,也是让己方在全知之眼考试一跃成为最大赢家的必要条件; ②若是不和琴乐阴合作,就必然被琴乐阴的队伍所压制欺负霸凌。 ③跟涅若合作是与虎谋皮,跟灭堂牙合作是徒劳无功,因为灭堂牙的队伍大概率是无法战胜琴乐阴的队伍。 因此所有剑鞘都得出相同的结论:找琴乐阴合作! 这便是‘黑暗琴乐阴法则’,如果你不想输,就只能成为琴乐阴的同伙! 这位派猫送信的德鲁伊操猫使,名为‘风吕’。 他自称自己有一手驯服动物的本领,在全知之眼考试当天,他可以派一只凶豺,两只豹猫前来助阵,并且表明所有动物随从都有野蛮血统,哪怕对上融会贯通境武者也毫不逊色。 一看到风吕能操控有野蛮血统的野兽,乐语就明白这位剑鞘的来历了。 在边境四蛮里,野蛮多是野兽化形的荒野怪胎,力大无穷敏捷凶厉自不必提,更奇妙的是野蛮虽然繁殖力极强,一胎至少数子甚至十数子,但并非所有子裔都是拥有智慧能够交流的野蛮,有很大一部分子裔跟普通野兽无二,相当于人类里的先天智障残疾,被称为‘座兽’。 然而高概率的残疾并没有成为野蛮的弱点,反而成为野蛮杀之不尽的优势——因为座兽都是一胎所生的同胞,因此野蛮对座兽天然就拥有指哪打哪的指挥本能。 而座兽虽然智障,但战斗力一点都不低,它们甚至也会吸食日月精华——也就是借着阳光锤炼身体。再加上它们体质强横,天性凶狠,等闲登堂入室武者都很容易被这种大量批发的战争野兽所扑杀。 哪怕辉耀武道昌盛时,陆地神仙能带着军队剿灭野蛮,但根本无力杀尽座兽。而座兽生育也是有概率生出智慧野蛮的,很快就能再次繁衍出野蛮部落。 边境四蛮里,海蛮嗜水如命,草蛮不能受热,山蛮不服水土,唯独野蛮曾经纵横中原,为祸一时,古时候甚至称之为‘妖魔’‘妖族’,仿佛都能跟人类平起平坐。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故事了,现在野蛮都被赶到夏暮以西的荒郊野岭吃草。在铳械发明出来之后,野蛮的威胁更是直线下降,甚至连海蛮都不如——毕竟子弹在海水里没什么威力。 虽然野蛮已经退环境了,但人类却从野蛮那里学到一门技艺:御兽。这门技艺极其罕见,并且门槛极高,就连皇院都没整理出相应战法,就可知多么不适合目前的版本。 乐语对‘御兽’的了解,基本也是从带点颜色的书里获取,里面的内容往往都是主人公学习御兽,御着御着,这兽忽然就变成兽耳美少女,然后干了个爽的故事……或者是还没变,但也干了个爽的故事…… 但就连这种不靠谱的颜色文学,都不约而同使用同一个设定:能够御兽的人,必定是拥有野蛮血统。 虽然乐语没见过野蛮,但他从朋友里得知,这种御兽书似乎还挺热销的,那就是说辉耀人确实有这种爱好。 但物种不同应该是不能繁衍的,天知道辉耀人怎么绕过这个限制——等等,究极神兵、超越幻想、征服绝境…… 他们该不会将神兵用在这种地方吧?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虽然对‘风吕’的身世血统产生各种政治不正确的猜测,但乐语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合作,将回信交给白猫。白猫嘟噜一声,似乎是抱怨他花这么长时间,在他书桌上做了一下扒猫砂的动作,才翘着屁股跳窗离开。 现在乐语已经跟四位剑鞘谈好合作,但他已经没所谓了——反正债多了不愁,他甚至还想加大力度,既然要刺激,那就得贯彻到底! 乐语已经意识到,‘风吕’并不会是最后一个。 果不其然,在乐语睡到半夜三更的时候,第五位合作者来了。 是隐匿者‘彩女’(assassin)。 当她到来的时候,乐语的冰血瞬间令他清醒过来,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令人遐想非非,凹凸有致的倩影出现在窗外。 “琴乐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呢~” 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还轻轻晃动那些极具圆形美感的部位,仿佛只要乐语愿意,她就可以进来跟乐语春宵一刻。但乐语反而警惕起来,迅速确立合作契约后,便赶紧让她离开。 倒不是乐语对青岚有多忠诚,而是乐语感觉‘彩女’的遣词造句有种熟悉的味道——他以前玩游戏开女号骗装备的时候,就是用这种语气。 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男人兴奋到点子上。 虽然彩女看起来是女的,声音是女的,名字也是女的,但乐语还是深感怀疑! 重点是她还没青岚的大,对乐语没什么吸引力。想色诱他,至少也得派个呼延丝萝级别的啊。 就当乐语以为自己要完成一脚踏六船的成就,同时与六位剑鞘达成战略同盟的时候,他等了一天一夜,却发现最后一位剑鞘没来找自己。 居然敢无视我。 剑鞘,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跟那五位上了贼船的剑鞘相比,乐语反而对最后一位没来找自己的剑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ta为什么不找我?是发现我已经有(合作)对象了?还是发现我与很多人有特殊(合作)关系?ta凭什么不找我! 不过少了一个剑鞘并不算什么大事,接下来乐语的任务就是跟千雨雅等人讨论如何在考试里传递信息作弊。 至于该如何利用这份一脚踏五船的奇妙优势,乐语也已经有了大致想法,反正他不会让全知之眼考试现场变成‘琴乐阴讨伐战’就是了。 ------------ 第350章 两个弟子 下午三点,暑气散尽,阳光温暖,万象森附近的林荫小道凉风习习。 当乐语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侍温和另外一位少女早已等待多时。 他既然答应了要教侍温战法,自然不会食言——就算食言也得在全知之眼考试之后,免得侍温大吼一声:‘这战法不学也罢!琴乐阴你有眼无珠,等着瞧!’ “红乐老师,下午好。” 两人看见乐语到来,异口同声说道。侍温看样子似乎还有点不情不愿,但他旁边那位少女踢了一下他的腿,他也只好跟着问好。 “下午好,侍温先生。”乐语看向新来的少年,她穿着很简朴,相貌无法形容:因为她满脸都是红肿淤青,跟猪头似的,乐语根本看不出她底子的美丑。 她浑身上下更是处处绷带,仿佛天天都被人欺凌一样,跟奴隶少女希尔薇都有的一比。 “请问你是……” “我是猪食饭堂后厨的帮工,我叫来雅。”猪头少女连忙自我介绍,拿出一盒热气腾腾的点心:“来的时候我做了几个酥皮馅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乐语闻了闻,还挺香的:“先放下吧,你在这里是干什么?” 来雅道:“我只是陪侍温等老师来,既然红乐老师到了……” “那你就在一旁看着!”侍温没好气说道:“红乐老师,你答应了我要教我战法,那有个人在旁边看着,没有违反我们的约定吧!?” “当然没有违反约定。”乐语看了看他们:“但你会钻空子,我也会——你猜我会不会故意留一手,或者隐藏某些要点,让你修炼战法炼得不到位,不得其解,甚至一辈子都跨不过去某个瓶颈?” 来雅顿时紧张起来:“不,红乐老师,是我要求侍温让我来的,我这就走,现在就走……” “别急。”乐语按住来雅的肩膀,“我只是想教育侍温一个小小的道理——不要跟实力远胜于自己的人玩心眼,阴谋诡计也是需要实力才能使用的。或许是皇院这个地方人人心善,大家都愿意维护你这点可怜的自尊,但不是所有人都会给你面子,譬如我就懒得给。”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别假装得仿佛是自己争取来的。连孩子都会撒娇,你这叛逆期是想展现给谁看?我是你野爹吗?” 面对乐语这毫无修饰的羞辱,侍温气得身体颤抖,拳头都攥紧了。 来雅担心地看着他,然而侍温最终却是低下头,咬牙说道:“红乐老师,你能不能在教导我战法的时候,也指点一下来雅的修炼?” 乐语不置可否,他看向来雅:“按理说,皇院里也有不少战法精妙的教师,战法课更是每天至少一节,你想学习的话,跟着一起上课不就好了吗?” “我……”来雅脸色复杂,低头说道:“我视力不好。” 乐语眨眨眼睛,也没问原因:“没找医官治吗?” “治不好的。”来雅解释一句,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是小时候受的伤,是噩疾……我跟侍温一样,都是校长当年从火灾里救回来的孤儿。” 辉耀的医疗技术近乎万能,毕竟内景战法的原理就是将你的病患部位直接铲除,然后用强效光能刺激细胞再生出相应的血肉器官,那当然是手到病除。 但有一种疾病,哪怕是内景战法达到登峰造极境的首席医官,都措手无策。 那就是心病,也就是噩疾,噩梦之疾。 噩疾只会在小孩子里出现。小孩子虽然懵懵懂懂,但他们因为植入了耀石芯片,精神力一直处于高速增长的活跃期,再加上无法分辨是非对错,这段时期他们受到任何重大的伤害,都可能深深铭刻在他们的精神记忆里——也就是所谓的心理阴影。 地球人的心理阴影只是阴影,但辉耀人的心理阴影,在他们长大后却会借助精神力化为实质,对人体产生实质伤害。 虽然噩疾有多种症状,但本质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为了让宿主重温痛苦。 其实噩疾并非是故意伤害宿主,而是幼儿的自我保护机制——剧烈的痛苦令儿童根本无法忍受,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但偏偏又无法逃避,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接受,甚至拥抱痛苦。 对,所谓的噩疾,跟禁忌战法的原理很像。最初的禁忌战法,说不定就是从噩疾里得到灵感。 在痛苦的强烈刺激下,幼儿的精神力会呈现高速增长,身体的自我愈合速度也会加快,这令他们在受到重大伤害之后也能维持生命。但作为代价,将痛苦视为生命一部分的幼儿,在受到救助后精神力却会寻求恢复‘正常’——也就是回到那个痛苦的阶段。 如果没有噩疾,可能幼儿当年就直接死了;但也因为噩疾,这些幼儿长大之后却不得不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究竟值不值,只有他们心里能够下判断。 来雅的噩疾十分典型,或许是她小时候眼睛受过重创,因此她长大后无论治疗多少次,她的精神力都会下意识地损坏她的眼角膜,令她的视力大幅下降。 这时候乐语也知道来雅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被人打的,茶欢老校长不是一个能眼睁睁看着弱小在他地盘被欺负的人——估计是来雅视力太差,自己跌跌撞撞弄伤的。 能自己将自己弄出这般仿佛被几十个大汉暴打一顿的伤势,来雅眼里的世界怕不是满屏的马赛克。 但相比起侍温,来雅的噩疾只能算是小意思。 昨天,在侍温和奎念弱离开白箱后,乐语便向茶世隐询问侍温的身世。 毕竟乐语心里也觉得很奇怪——皇院这么战法教师,只要侍温有心学,那就肯定能学到,总不可能所有教师都看不起侍温,是什么原因导致侍温居然将新来的琴乐阴视为救命稻草? 听完茶世隐的解释,乐语才知道自己接盘了一个多么烂的烂尾楼。 侍温当年被茶欢从火海里救出来的时候,被烧得都快换了一个种族,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幸亏茶欢当年的队友是现在炎京医官司的首席医官,愣是将侍温救回来了。 由此可见辉耀医疗技术是真的恐怖。 但幼儿时期受到如此恐怖的伤害,也让侍温的噩疾变得无比庞大。他脸上的灼伤扭曲只是噩疾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只要他会呼吸,脸上就必定会出现灼伤。 侍温噩疾的完全形态,是体现在他动用精神力的时候。他每一次动用精神力,全身神经都会受到如同沐浴火海般的痛楚,而动用精神力时间若是超过十分钟,皮肤表层就会出现烧伤的痕迹。 茶世隐猜测,如果侍温进行三十分钟高强度使用精神力,或许会全身化为一块焦炭——那就是噩疾所记录的‘存档点’,也是侍温所品尝过的最大痛苦。 因此整个皇院都没人教侍温战法。 侍温甚至有一整年天天跪在白金塔楼下,茶欢都不愿意见他。 没人知道侍温为什么要学战法,所有人都劝他平平凡凡度过余生。皇院教师也不是不愿意教,但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教——因为噩疾所产生的痛苦,侍温修炼战法时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且最多只能修炼十分钟就必须停止,不然就会出现烧伤。 就算是双手双脚戴着镣铐的囚徒,学起战法也比侍温快。 更何况,教侍温战法就等于害了他。只要侍温进行战斗,那么在敌人撕碎他之前,他的噩疾就会先一步将他毁灭——哪有人可以一边忍受全身烧伤一边战斗的? “你可能会有赚,但侍温绝不会亏。”茶世隐这么评价道:“他也只能骗骗你这样的新教师了。” 乐语回忆起侍温与丹赤霞的战斗,便知道侍温为何敢随便使用咬战法里的自残技巧——估计自残的疼痛根本比不上灼烧的痛苦,侍温用起来当然是呼吸般轻松。 一个侍温还不够,还来一个来雅……乐语问道:“你不能戴眼镜吗?” “试过戴眼镜,然后……”来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第二天直接瞎了。” 牛逼,这噩疾居然还能实时更新强化,来雅如果敢反抗,噩疾直接掀桌,马赛克都不让你看。 乐语点点头,看向这两位皇院双残。 来雅强抓住自己的衣角,低下头静静等待乐语的决断,只是双腿时不时颤抖;侍温则是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乐语,脸上有倔强,有不安,更有害怕被放弃的恐惧。 一个竖起耳朵猜喜怒,一个磨尖牙齿学谈吐。 “有意思,别人来皇院教的不是天之骄子就是皇亲贵族,轮到我却收两个半残做弟子,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 侍温嘴唇都快咬破,大吼道:“够了!你不愿意教我就算了!哼,你肯定是一知道我的情况就后悔了吧?” “但你不愿意教我,来雅你总愿意了吧?只要你愿意教她战法,我们的交易仍然成立,不然我直接去找其他人合作了!” “你本来也没指望我会教你,对吧?”乐语笑了:“你只是赌赌运气,一旦我发现真相,你就退而求次让来雅代领你的报酬。虽然来雅眼疾也很严重,但比起你的情况还是好太多了,我当然会欣然接受。” “但反过来,如果你一开始就让我收眼疾严重的来雅当弟子,我不愿意的可能性很大……” “厉害,以自己为饵,钓我这条鱼上钩,甚至还让我心甘情愿教来雅战法。侍温,你如果在东阳,说不定也能成为银血八十八商会的一方巨豪。” 被说穿心思,侍温不禁吓得后退一步,来雅连忙说道:“不是的,红乐老师,侍温并不是故意算计——” 乐语摆摆手:“没所谓,虽然我讨厌耍小心眼的小手段,但我并不厌恶大智慧有胆色的大手笔。骗人并不丢人,骗不到人才丢人。” “别惺惺作态了,侍温,我会收你们两个当弟子,刚好我在皇院也闲得没什么事干。” 侍温和来雅两人大喜过望:“真的?”“谢谢红乐老师!” 从回答就看得出来雅的智慧比侍温高一截,乐语开始怀疑这个计策出自谁的手——侍温还在难以置信,她直接从言语上就敲定了这件事。 “我先说好了,我不保证能教你们什么,而且学习过程也不会轻松,甚至会很危险,乃至死亡……不过,想来你们也早有觉悟了。” “谢谢老师!”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为什么会心血来潮收两位弟子,乐语有很多理由,譬如在学院没人服侍,弟子可以帮忙洗衣服;譬如想实践一下他的某些修炼想法,他自己懒得动,就让弟子自己动;譬如…… 又或者是,看着这两张自强不息的脸庞(指猪头和火烧脸),他实在找不到不伸手拉一把的理由。 ------------ 第351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禁忌战法 虽然说是收下了这两位弟子,但乐语其实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并没有把握能让这两位残障少年少女成才。 皇院的常驻教师基本都是辉耀最好的教学家了,连他们都措手无策,乐语这位连家教都没做过的普通毕业大学生又能如何?他从小到大,最大的教学成果,就是教会亲妹妹喊他要喊名字,而不是‘喂’‘那个谁’。 虽然没有把握,但乐语却不是没有办法。 他的办法跟零号机的前世经历无关,而是从二号机、三号机、四号机的经历里得到启发。 虽然不是故意筛选,但乐语此时忽然发现,除了一号机千羽流,他其他的死替对象无一不是禁忌战法修习者。 藏剑战法的阴音隐,琴日合气战法的荆正威,血饮八稻流的琴乐阴……在某种意义上,乐语可以拍胸口说一句‘没有人比他更懂禁忌战法’。 毕竟正常人修炼一门禁忌战法都会心理变态,意志力再强的人也不可能强修多门禁忌战法,但乐语却拥有修炼三门禁忌战法的记忆,而且因为冰血体质的调节,除了涩批程度有所下降以外,其他心理因素也比较正常,相当于拥有得天独厚的禁忌战法学研修条件。 在听完侍温和来雅的噩疾详情后,他几乎下意识就知道该教他们什么。 禁忌战法。 皇院教师不愿意教侍温,很重要一点就是皇院教师有所顾虑——某些过激的教学方法他们是不肯用的,因为不仅会害了侍温,更会令自己沾上麻烦。 皇院规矩里有一条,就是禁止教师传授禁忌战法,违者直接除名。在诸多戒律里,这一条也算是特别严重的规矩,可以说教师传授禁忌战法就相当于触发了皇院的红线,全皇院共弃之。 禁忌战法的禁忌,不在于战法的威力,而在于修炼时的残忍,以及修习者无法避免的心理扭曲。 据说在以前皇院没有这个规矩的时候,有教师私底下偷偷研究禁忌战法,将学生当做试验品,结果就制造了一大批心理扭曲却又战力非凡的反社会武者到处横行,宛如修罗降世,所到之处哀嚎遍野,所引起的惨剧灾祸绵延数十年,受害者成千上万。 而且有很多禁忌武者,在心理扭曲后会寻求增加同类,找孤儿孩子将他们也培养成禁忌武者。像传承藏剑战法的刺客组织,包括阴音隐等刺客都会有类似的想法——光辉基本破坏了他们的生育能力,他们基本都是不孕不育,若是想传承自己的痕迹,就只能收养孤儿。 但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刺客,很少会有‘别让下一代受苦’的念头,反而是‘让下一代也要受我尝过的苦’这种念头比较多。 藏剑者可以说是禁忌武者的典型。如果说普通人是因为‘爱’而活着,为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事物,喜欢的世界而奋斗,那禁忌武者基本都是因为‘恨’而苟且,他们渴望用自己的苦难烧毁所有的幸福。 不怕朝廷更迭,不惧皇权军队的皇院,在那次事件里差点就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若不是皇院师生连续数十年杀绝了这些心灵失控的同门,烧毁了所有禁忌战法资料,勉强挽回声誉,不然皇院就真的断了传承。 连乐语都知道侍温两人无法学习普通战法,只有让他们学禁忌战法才有一丝希望,茶欢老校长肯定也知道。 但就连茶欢这个嚣张的老头,都不愿意破坏皇院的规矩,可见禁忌战法在皇院真的是禁忌。 虽然侍温只是病急乱投医,但他却是找对人了。 在整个皇院,乐语是唯一敢教他的人。 第一,就算乐语真的搞事,但他同时也是寻剑争位的参加者。只要他不是直接伤害其他师生,茶欢无论如何都得等游戏结束才会赶他走。 第二,乐语不在乎名声,毕竟四号机也未必能用多久,寻剑争位这个游戏如此危险,说不定还没等其他人发现侍温两人在练禁忌战法,琴乐阴就先一步找荆正威千羽流聊天了。 第三,乐语不在乎侍温和来雅恨他。 禁忌战法还有很有趣的一点,就是‘弑师’是常规操作。因为修炼时需要忍受难以言喻的痛苦,因此弟子往往会将这笔债记在师傅头上,通过憎恨师傅来缓解身体的疼痛,最后弑师也是理所当然的。 阴音隐是刺客组织统一训练的产物,他也曾想过刺杀自己的教官,但等他可以出台接客的时候,教官早就死了; 荆正威是自学的,不过他后来也忍不住迁怒将琴日合气战法交给自己的舅舅,特别是在某个夜晚看见舅舅居然在行房,而自己却还得修这门童子功,直接热血上头扭断了舅舅的脖子。 琴乐阴的血饮八稻流是秦孝教的,而琴乐阴想杀秦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秦孝没给琴乐阴这个机会。琴乐阴满腹仇恨无法宣泄,再加上秦孝的确有大恩于他,因此琴乐阴为了消解自己的痛苦,居然将记忆里修炼苦楚美化成秦孝对他的疼爱,一心一意要实现秦孝留下来的计划。 乐语如果要教他们禁忌战法,必然也得用体罚的手段才能强行逼迫他们修炼,被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有其他选择,乐语也不想教他们禁忌战法。 但他们没得选。 更重要是,他们很适合。 “来雅,”乐语搭着女弟子的肩膀,亲切地问道:“你学过执剑战法吗?” “没。”来雅摇头:“执剑战法对视力要求太高,我看都看不清楚。我学的是——” “那你以后就学执剑战法吧。” 说时迟那时快,乐语伸出两根手指捅进来雅的眼睛,然后猛地抽出来,带出缕缕血丝。来雅尖叫一声,捂住眼睛倒下来,侍温直接冲过来,双手化爪光芒汇聚:“你——” “以后别用荒咬打我。”乐语随手打破他的光爆,扭住他的虎口将他当咸鱼一样往地上狠狠一摔:“我最擅长的就是咬战法,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看不起我。” “你,你……”侍温被摔得整个背都麻了,伏在地上咳出两口血沫,满脸都是怨恨和惊恐,然后连忙过去扶起来雅:“来雅你怎么了?你松开手看看我!” “我,我什么都看不到。”来雅睁开呆滞无神的眼睛:“我又瞎了。” “我刚才割断你的视觉神经,你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乐语掏出一张手帕递过去:“擦擦血。” 侍温一巴掌打开乐语的手,满脸惊怒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头怪物:“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乐语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我的教学很危险,甚至可能会死吗?侍温先生,你还没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吗?” “还是说,你在期待我拿出一本秘籍,让你们两个照着上面练习,然后你们的实力就突飞猛进,早上登堂入室,中午融会贯通,晚上登峰造极——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年轻人少看这种奇遇,还不如多看看那些带颜色的涩批,起码还比较实用。” 侍温大声吼道:“难道你戳瞎来雅的眼睛也是为了上课吗!?” “是啊。”乐语悠悠说道:“我之前曾从书上看到一门战法,属于执剑战法的变种,名为‘如意执剑战法’,其中修炼要点就是先得弄瞎眼睛。” 这门战法是荆正威在收集禁忌战法时买到的,而琴乐阴也曾从秦孝里了解过这门战法的细节,至少证明这门战法真实有效——市面上有不少假借禁忌战法之名贩卖的‘战法设定集’,其中至少一半都是胡编的,里面所记载的修炼方式根本没用,因为不够痛苦,武者练了只会白白受苦。 乐语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非常笔直趁手,放在小时候他可以靠这个木棍玩一个下午。 “接住。” 乐语将木棍扔过去,虽然来雅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听到声音,下意识接住抛过来的木棍。 “你先用这根树枝在一边练练执剑战法。”85 侍温还想说什么,但来雅拉住了他。 “红乐老师。”她平缓呼吸,但声音仍旧止不住地颤抖,“我……不怎么会执剑战法。能不能让我先治好眼睛,学会执剑战法后再——” “不能。”乐语淡淡说道:“切断神经后,双眼至少还可以在你的眼眶保存三天,你三天后去校医官司治疗,治疗结束后顺便让医官将你的眼睛缝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允许看见一缕光。” “不会执剑战法,那别人练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听,听到会为止。” ‘如意执剑战法’虽然好听,但修炼方式却充满黑暗血腥。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将正常人的视力剥夺,令其在无边黑暗中被未知与孤寂所折磨。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不然瞎子岂不是都能学会禁忌战法? 第一步‘目盲’只是开胃菜,第二步‘无能’才是真正的残酷。修炼者必须在失去视力的前提下照顾自己,学习战法,但这个过程必定受到重重打击,令修炼者对自己产生怀疑,深刻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如果不出意外,修炼者在这一步就会废掉,彻底沦为废物,因此秘籍里特别提出,需要给修炼者一个目标,权势、伴侣、金钱,什么都行,总之得让修炼者振作起来。 但上面这些选项都需要氪金,乐语喜欢白嫖免费,所以他选择了最有效的那种:仇恨。 只要修炼者坚持不放弃,并且一步步提高对自己的要求,那么精神力就会逐渐转变扭曲。虽然不能为她变出一只正常的眼,但她的修炼速度、反应力、精神力各方面都会显著提升,还可以滥用强光特效——别人会被闪瞎眼睛,而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如意执剑战法是最适合来雅的战法,她那个惨淡的视力对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帮助,还不如直接放弃。 但乐语不能这样说,如意执剑战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持之以恒地打压修炼者,千万不能让她产生‘可以依赖别人’的念头。若没有绝对的压迫,精神力是不会如她所愿。 看着侍温想扶来雅起来,乐语直接过去一脚将侍温踢飞,平静说道:“不会执剑战法,挥剑素振总会了吧?先素振五百下吧。” “是!”来雅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棍掉到地上,她连忙跪下来摸索寻找木棍,那样子看起来着实可怜。 被踢飞的侍温干呕一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大声骂道:“你根本不是诚心教我们!哪有战法会先弄瞎眼睛的!你这是禁忌战法!” “不然呢?如果我不是为了试验自己收集到的禁忌战法,难道我会愿意收你们两个当弟子?”乐语平静说道:“难道我跟你有不为人知的父子关系吗?你学不学?但你就算不学也得遵守我们的交易。” “我——” “你想好了,哪怕是禁忌战法,但整个皇院也就我会愿意教你们,其他人连禁忌战法都不愿意教。”乐语摊手说道:“你现在拒绝了我,下次想再遇到一个像我这样做慈善的老师,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侍温颤抖着指着乐语,想硬气地大吼一声,然后将来雅拉去治疗。 但拒绝的话到了喉咙,却怎么也呕不出来。 乐语也不着急,静静看着他。 如果他们真的拒绝修炼禁忌战法,那反而是好事,说明他们并没有伤害自己的决心,再过几年他们估计也就会认命,乖乖过平稳的生活。 然而侍温最后却是低下骄傲的头颅,咬牙切齿地说道:“红乐老师,请指导我。” 这语气,估计心里已经将乐语煎炒闷炖了,弑师预定。 乐语心里暗叹一声,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朝侍温招了招手。 “来,跟我切磋十分钟,我想看看你燃烧起来是什么模样。” 忽然,乐语心有所觉,看了一眼远方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白金塔。 …… …… 晚上,在远远看着满身灼伤的侍温扶着来雅进校医官司后,乐语回到教师宿舍,发现书桌上忽然多了一本书。 《血棘八稻流》 他简单翻了翻,发现是血饮八稻流的变种,但加了很多奇怪的细节,比如一天三次喝血必须喝沸腾的热血,而且修炼时还得穿一副特制的铁甲。 按照里面对铁甲的描述,乐语感觉‘铁处女’也不过如此——铁甲内部有一百零八根刺穿皮肤的钉刺,穿上去就等于时时刻刻在接受钉刺酷刑,正常人直接痛晕过去了,怎么还可能继续修炼? 血饮八稻流已经很过分了,这本血棘八稻流更加过分,但是这里面所体现的战法见解和别出心裁的细节设计,无一不证明这本书出自宗师之手,至少乐语这个风灵月影流武者是没资格点评置喙。 如果按照血棘八稻流修炼,那么修炼者虽然不能无视疼痛,但却能在痛楚中保持理智,并且越是痛苦,精神力便越炽盛,体力恢复力爆发力等等都大幅提高,战斗力甚至可以翻倍,而且还能靠喝血直接止住疼痛。 乐语若有所思,去楼上找铸颜问道:“茶欢老校长什么时候停止正式授课?” “十年前吧。”铸颜回答道:“他说他发现自己老了,扔出去的笔差点就刺穿走神学生的头盖骨,力度控制不好,所以就退出一线教学岗位了。” 也就是说,在二十多年前,茶欢也教过秦孝。 乐语点点头,现场催更一下铸颜,让铸颜赶紧找到圣剑辉耀的启动方法,铸颜让他滚蛋。 回到宿舍,乐语发现还没到八点,便继续看血棘八稻流。今天八点,是‘音’跟他约定的联系时间,乐语还蛮期待这种宛如网友隔空吹逼的聊天方式。 翻到《血棘八稻流》的最后一页时,乐语看到一行字: 「以上皆是本人的无聊猜想,如有问题,可以联系本人。本人的名字在扉页。」 乐语一怔,翻到扉页,发现是空白一片。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扉页上有一行笔痕,但是字被擦掉了。他拿起炭笔涂上去,发现上面写着: 「写上你的名字,我看情况帮你一次。」 虽然看上去是交易的意思,但乐语瞬间就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背锅”! 乐语忍不住扑哧一笑:“老狐狸。” 擦掉炭迹,乐语龙飞凤舞地在扉页上签上大名—— 「荆正威」! ------------ 第352章 你也迟到了? 哪怕是平生不修学业,只爱睡觉享乐的黎莹也察觉到,皇院最近的气氛不太对。 这几天来,林雪、千雨雅几乎不再和她们共同行动,平时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策划什么。而奎念弱又是老学霸了,不是上课就是去白箱读书,根本不和黎莹厮混。 惨遭闺蜜抛弃的黎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会一直陪伴你,就连影子也会在阴天缺席。 但钱不会抛弃你,就算你花了钱,钱也只是换一种形式陪伴在你身边——黎莹十分赞同这句出自《青年报》的名人名言。 她最近密切关注那间新开的‘蒸汽商会’,在《无双榜》刚刚发行的那个早上,因为黎莹赖床不去上课,出来吃早饭的时候恰好遇上无双榜的发售,还遇到有人当场开出史诗卡。 她当时就敏锐意识到史诗卡的收藏价值,果断以两枚金圆的价格收购了史诗卡,然后辗转炎京的两个无双榜销售店,前后花了十几个金圆买了六张史诗卡,当天下午卖出一张瞬间回本。 然后她囤积了三四天,一张张抛售,获得六倍以上的利润,最后留了一张给自己珍藏——虽然说‘蒸汽商会’说会复刻「斩江蓝炎」这张史诗卡,但天知道什么时候复刻,而且‘蒸汽商会’能经营多久也说不准,史诗卡的价格说不定还能继续涨,值得持有。 ‘蒸汽商会’背靠炎统,所销售的商品有极高的投机价值,是黎莹这种没什么身家的二道贩子最佳的投资对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黎莹的错觉,她觉得‘蒸汽商会’对蓝炎充满恶意——虽然说发售蓝炎的经典卡牌是为了捞钱,但黎莹自己也收藏了一套蓝炎卡牌,她敏锐发现卡牌具有很强的暗示性,譬如「晨风蓝炎」的桀骜,「统计司蓝炎」的阴厉,「斩江蓝炎」的狂傲,简直就相当于给蓝炎挂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此人恶犬须速速打死’。 黎莹对此自然是十分欣喜,她虽然没问白夜,但这几个月陆陆续续得知的新闻消息,早已令黎莹猜测出星刻郡发生什么事了。只不过她并没有如何发作,而是一如往常地读书上学睡觉,顶多就是在看见蓝炎倒霉的时候暗暗叫好,买多几份无双榜。 有人视仇恨为食粮,以己为酒器,以心为酒曲,亲手酿出一杯甘醇的毒酒;有人视仇恨为毒药,闻之伤身,饮之伤魂,大病一场方能释怀。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报仇的心思和能力,黎莹知道自己是后者,她知道奎念弱也是后者,好好活着便是她们最好的复仇,而这也是父亲与白夜的期盼。 “啊!” 午觉睡得朦朦胧胧的,黎莹忽然想起一件事,吓得瞬间惊醒——奎念弱早上拜托她帮忙去上《银血的覆灭》这堂课! 据说是奎念弱相熟的那位三年级学姐忽然找她有事,相比起一门选修课,那位指点奎念弱修炼狼鹰拳的司马学姐可重要多了,但奎念弱又觉得琴乐阴不是什么好惹的老师,便拜托黎莹帮忙上课签到。 换作林雪或者千雨雅,她们就算是不上课也绝不会拜托黎莹做这自欺欺人之事,也就是被黎莹带坏的奎念弱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黎莹前些日子天天抄奎念弱的作业,不好意思拒绝,便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却是要迟到了,便赶紧换衣服去上课。 她固然是为人不着调,约会迟到不守时更是常见,但却少有说话不算话,答应了却不做事的劣迹——迟到只是能力问题,不去却是态度问题。 待她跑回学校,已经上课十五分钟了。她急得在学院中庭团团转,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课室在哪——黎莹根本没打算上这门课,自然是不会记课室位置了。 而皇院有四系教学楼,天知道这门选修课是在近卫天辉天灾夜魇哪一系的教学楼里上课? 现在又是上课时间,下午又热,中庭一个人都没有,黎莹想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 就在她急得思考今晚要不要为奎念弱捶背按摩采耳道歉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位穿着兜帽风衣的怪人正要穿过中庭,便赶紧上去问:“同学,你知不知道《银血的覆灭》这门课在哪里上?” 兜帽男看了黎莹一眼,黎莹发现他不仅戴了兜帽,而且还戴了面罩,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方,黎莹估计都忍不住使出凌虚步伐逃命大叫了。 但黎莹定睛一看,发现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光靠眼睛就看得出这肯定是一位帅哥,因此黎莹马上就镇定下来。 “现在应该上课了吧?你迟到了?”他问道。 “我其实不是迟到,只是时间比我早到了。”黎莹摊手说道:“我主观上是不愿意迟到的,但现实不允许。” 兜帽男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了黎莹的胡说八道:“但你为什么连教室都不知道?连教室都没细看,你当初是怎么选这门课的?” “其实我没有选这门课,我是代我朋友来上课的。”黎莹随口回答一句,忽然问道:“你认识我吗?” 兜帽男想了想:“我觉得大半年前我可能见过你。” “那你肯定不认识我,大半年前我还在星刻郡呢!”黎莹顿时放下心来,大言不惭地说道:“我那个朋友啊总是这样要我照顾,但我也习惯了,谁叫我是一个处处为朋友着想的好闺蜜呢?” “哦,是这样吗?”兜帽男微微一怔,说道:“我正要去上这门课,你跟我一起走吧。” “哈哈,你也迟到了?”黎莹顿时乐了。 不过她停下脚步,怀疑地看着兜帽男:“但你大白天,气温又不冷,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难言之隐。”兜帽男说道:“我暂时不太方便让人看见我的样子。” “我懂了。”黎莹顿时像是知心姐姐一样点头:“现在很少人像你这样有公德心了,很多人长得丑都不知道掩饰一下。” 兜帽男干笑一声,走在前面带路,黎莹在后面问道:“那你为什么也迟到了?” “懒。”兜帽男说道:“再加上我有正当合适的迟到理由,不迟到就浪费了。” “什么理由?说来分享一下!”黎莹顿时兴奋起来:“皇院里居然还有这种秘籍?” “等下你就知道了。”兜帽男笑笑卖了个关子,“你说你没选这门课,为什么?这门课不是挺热门的吗?而且因为选修的人实在太多,学院都特意为这门课准备了一间大教室了。” “嗯,怎么说呢……”黎莹沉吟道:“可能是因为授课老师长得很帅?” 兜帽男一愣:“这是缺点吗?难道说你喜欢丑一点的?” “当然不是!你可别抱有什么幻想!”黎莹立刻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种声名在外的帅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单纯用脸吃饭。像魏老师这种有内涵的英俊男子,我还是很欢喜的,他的课我节节都准时上。” “你又没上过琴乐阴的课,你怎么知道他没内涵?” “如果他有内涵又帅气,那又怎么样?”黎莹反问道:“难道上了他的课,他就会今生非我不娶向我求婚?” “那必然不会。” “你反驳得也太快了!”黎莹拍了拍兜帽男的背,开玩笑说道:“你这时候至少也要迟疑一下嘛,不然就显得很不尊重人!” 兜帽男一阵无语:“但你上了魏卫微的课,难道魏卫微就愿意做你的恋人吗?” “说不定呢?”黎莹晃晃脑袋:“但我觉得魏老师就是比琴老师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琴老师。”黎莹昂起脑袋,哼了一声:“上课时间定在午睡时间后的老师都不是好老师。” 兜帽男想了想,说道:“该不会是因为大家都说琴乐阴很好,所以你就不喜欢,因为像这种大家都喜欢的对象,你表达自己的喜欢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显得随大流,特别没品味?但反过来,你表示自己不喜欢大家喜欢的对象,就能显得自己特别与众不同,特立独行?” 黎莹眨眨眼睛,看了看兜帽男,收敛笑容:“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很熟吗?”黎莹明显怒了,撇过头去:“区区一个迟到的人,居然也有资格质疑我的品位?” 兜帽男听得人都懵了一下——你一个迟到加代上课的真的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两人无言走了一段路,黎莹不知道想起什么,走着走着忽然噗嗤一笑,忍不住说道:“对了对了,你知不知道昨天公告栏发生的事?”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上面匿名写了个帖子,说茶欢的品味差,穿得就像是一个开屏的老孔雀,然后几十个人在上面留言,甚至有人直接画了一幅老孔雀开屏的图,引起几百位学生围观。” “然后呢?” “然后校长为找不到留言的人,所以他就将所有围观的人抓起来打屁股,反正留言的人肯定在里面看戏。画画的人很容易找,毕竟画风容易辨认,校长将他找出来然后把裤子脱了打屁股,其他被打屁股的人都看乐了。” 真就‘有杀错无放过’,根本不跟你多逼逼,直接线下真人封杀,凡是留言和点赞转发推荐三连的都该死……兜帽男也忍不住笑了:“校长也太狠了。” “虽然很霸道,但就算这样诽谤校长,校长将他们打一顿就过去了,不会有其他惩罚。”黎莹笑道:“因此公告栏很自由,上面什么话都可以说,没有什么顾忌,顶多就是被校长抓去打一顿,我上课的时候都喜欢溜出去看公告栏有什么留言,偶尔也会发帖子,如果看见有人回复我的帖子我就会很高兴。” 还行,上课的时候逛论坛。 兜帽男建议道:“如果你喜欢被人回复,那你可以发钓鱼贴。” “什么是钓鱼贴?” “比方说你假装自己是夜魇系的女学生,你跟一位天灾系的男学生谈恋爱,却发现对方没有责任心,整天毛手毛脚,出外消费全部都是让女方承担,但他的吻技很好,你很喜欢他,想问问大家这段恋情要不要坚持下去……” 黎莹光是想象了一下,就很有回复吐槽的欲望,顿时眼前一亮:“我等下就去试试!” 虽然黎莹刚才被兜帽男揭穿了真相导致恼羞成怒,但她很快就忘了这茬,她这人就是嘴巴闲不下来的性格,忍不住跟兜帽男聊起天来。 她发现兜帽男这人还蛮有意思的,便问道:“对了,我叫黎莹,近卫系一年级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嘛……” ------------ 第353章 找校长举报我啊! 兜帽男忽然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黎莹一看,发现他们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一间大教室门口,便推了兜帽男一下:“你进去啊。” 兜帽男没有动:“你先进去吧。” 黎莹连连摇头:“你这人好意思嘛,让一个女生先进去挨骂?我不要。” 兜帽男反问道:“你真不进去?” “你进去之后我才进去。” “那好吧,如你所愿。” 兜帽男没有犹豫,马上推门进去,黎莹紧随其后,发现全教室静悄悄一片,所有人都在看她。 整个教室一人一桌,相距分明。兜帽男已经在后排唯二的空座坐下,整个教室只剩下一个座位。 忽然有人说道:“她就是最后一个迟到的吧?” “算上她,人都到齐了。” [笔趣岛 ]“那就是她吧?” “琴老师,人到齐了,你还不出来吗?” 教室里闹哄哄一片,黎莹忽然感到一阵惶恐——整个教室无论男女,所有人都在用眼角余光盯着她,而且这种眼神绝不是看待迟到的人的眼神,而是隐藏着更加莫名,更加阴冷,更加令人颤抖的情绪。 她一步一步往最后一个空座走去,不等她坐下,旁边的同学忽然指了指前方:“你看看黑板。” 黎莹看过去,发现黑板上写着几行字: 「第一节正式课」 「居然人都到不齐,有人迟到缺席」 「在最后一位学生到来之前,我不会出现」 「最后迟到的学生,显然是不尊重其他人的时间,毫无集体荣誉观念。如果最后一位学生不到前面做两百个俯卧撑,则被视为没有羞愧之心。」 「如果大家拥有集体荣誉感,也可以一起做俯卧撑,以让最后迟到的学生感到羞愧。全体只需做五十个俯卧撑,琴老师就能感受到你们的荣誉感。」 「如果最后一位学生没做两百个俯卧撑,或者全体没有做五十个,则永久扣除全体平时分10分(即所有人最高平时分为90分)。」 旁边还画了一幅俯卧撑的示意图,怕大家不会做似的。 等黎莹看完,她内心已经慌乱如麻了。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何曾试过因为迟到而遭遇这种事?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黎莹,等待她去前面。 大家已经因为干等半小时没得上课很生气了,他们都是准时上课的,自然不愿意被迟到的学生连累。 两百个俯卧撑也不多,对女生而言顶多就是有点困难,但这个惩罚的重点显然不是体罚,而是丢人——让一个学生到前面,在所有同学前面丢人。 但对于很多学生而言,他们觉得这个惩罚很合理,毕竟你迟到就该接受惩罚,丢一下人怎么了?会掉块肉吗?会死吗? 如果迟到没有惩罚,怎么体现准时的宝贵? 因此没多少人愿意选择第二个选项‘集体受罚’,这种连坐制度简直岂有此理,他们这些没有迟到的人凭什么也要受罚? “上课已经过了半小时。”有人拿出怀表,有意无意地催促一声。 黎莹忽然感觉喉咙有点干,她看了看所有坐着的学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挠挠头道歉:“对不起,我中午睡过头来太晚,两百个俯卧撑而已嘛,看上去很简单——” 咳! 忽然有人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大家看过去,发现是倒数第二个迟到的兜帽男站起来了。 “我虽然不是最后一个迟到,但也差得不多,我也该受罚。”兜帽男说道:“这样吧,我也一起受罚,不过我只做五十个。” 黎莹愣愣看着他,轻轻点点头:“谢谢。” 然后又有两个人站起来,却是千雨雅和林雪。 “下次我看你还敢不敢迟到。”林雪笑道。 黎莹顿时像找到组织一样过去抱住她:“林姐我不敢了!” 千雨雅则是扫视一眼全场,淡淡说道:“你们真的就这样坐视别人去前面受罚?经过上一堂试讲课,你们还不知道琴老师最喜欢就是这样将你们的阴暗面揭露出来吗?” “不错!” 第一个呼应的人,赫然是高大男生丹赤霞:“我选择陪着一起受罚,绝不让再给琴老师看低我的机会!” 很多人都惊讶丹赤霞的出现,大家以为经过上一堂课的‘利用’,丹赤霞应该不会选这门课了。 “我也选择一起受罚。”明水云也站起来。 “俯卧撑,好奇怪的动作,我也做做吧。”明双鲤也跟着起来。 其他学生对视一眼,也纷纷站起来,然后趴下来做俯卧撑。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号子,不多时整个教室都是数数的声音。 “……十一、十二、十三……”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当学生们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丹赤霞马上跳起来大声喊道,满脸通红,满是得意:“琴老师,我们做完了!这次我们没做错吧!” “你们早就错了。” 大家一怔,看向最后面慢慢爬起来的兜帽男。他摘下兜帽和面罩,露出一张赤发白雪姬的俏脸。 黎莹都看呆了,愣愣看着乐语走过她身边,一头飒爽的红发掠过她的琼鼻,留下若隐若无的甜香。 乐语随手掏出绳子扎好头发,走到教坛上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做俯卧撑?”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回答道:“你不是在黑板上写,要么让最后迟到的学生去前面做两百个俯卧撑,要么让大家一起做五十个?” “是我写的。”乐语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师就不会犯错吗?” 众人一怔,有些学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觉得乐语有些杠精。 “你们难道到现在都觉得,我写的这些指令是对的?”乐语拍了拍黑板:“你们难道没发现,除了我给的两个选择以外,你们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 一部分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明双鲤直接问道:“什么更好的选择?” “直接找校长举报我啊!” 乐语义正言辞说道:“我一个授课讲师借着学生迟到的名义不跟你们上课,让你们白白空耗了半个小时的人生,我这是渎职!浪费教资!违反皇院规矩!” “如果你们刚才向校长举报我,那等我上完这节课,然后你们就可以看到校长罚我做俯卧撑做到死了!后悔了吧?晚了!我已经上课。” 有学生忍不住笑,但乐语没有笑。 “凭什么你们要受罚?凭什么我可以不上课?凭什么因为一个人迟到,所有人都要扣平时分?凭什么?”他问道:“谁可以回答我?” 马上有学生回答道:“因为你有权力,掌握着我们的分数。” “是的,我是教师,我有权力。但权力不代表正确,却可以让你们误以为正确——我给了两个选项,一个‘很坏’,一个‘没那么坏’,然后你们纷纷认为‘没那么坏’那个是正确的。” “但两个选项都是错的。”乐语说道:“因为错的人不是你们,而是借题发挥不愿意上课的我。但因为有迟到学生的存在,将我和你们之间的矛盾,转嫁成你们学生之间的矛盾。” “而这,就是荆青蚨最擅长的鬼蜮伎俩:青蚨劝酒,转嫁矛盾。” “各位,欢迎踏入一奇荆青蚨的思考领域。” ------------ 第354章 青年报封面 “他肯定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晚上,朱雀胡同的家里,黎莹气鼓鼓地坐下来,狠狠往嘴里塞进一口炒饭,含糊不清地说道:“还装作学生跟我搭讪!骗我一个无知可怜又可爱的女学生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老实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林雪忍不住笑道:“你迟到也就算了,你居然还不知道教室在哪;你问路也就算了,你居然问到老师头上;你跟着琴老师一起来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告诉他你是代人上课……” 毕竟这事跟琴乐阴有关,因此平常对这些事毫无兴趣的千雨雅也仔细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很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嘛!”最大受害者奎念弱想拍桌子,但桌上全都是菜,她只能狠狠拍一下旁边黎莹的大腿,一声脆响疼得黎莹惊呼一声,后者可怜兮兮满脸委屈地看着奎念弱。 虽然黎莹这次闯祸了,但奎念弱也不好斥责她,毕竟喊人代上课的她也有错,而且黎莹已经尽力了,睡懒觉固然是她的错,但谁能想到她会半路遇到微服迟到的琴乐阴? 就像高中生上厕所拉屎抽烟,找旁边的人借打火机,结果发现旁边的人是校长般荒诞。 听完今天下午那节课的内容,奎念弱也意识到,其实琴老师本来就打算自己最后一个迟到,以自己作为工具人来测试大家的反应,谁料假迟到遇上真迟到。 甚至琴乐阴都让黎莹先进去教室了,但黎莹又不愿意,所以她才被迫成为最后一个迟到的学生。 不过琴乐阴也没责怪黎莹,事实上在那节课之后,大多数人连黎莹长什么样都忘了,纷纷沉浸在荆青蚨那邪恶而又充满魄力的传奇故事里。 当她们离开学院的时候,都看见公告栏开始讨论炎京有多少个‘一奇荆青蚨’——明目张胆恶政隐,这个帖子活不到明天早上第一缕阳光升起。 除了这种借死人讽刺今人的帖子,更多帖子是在热议‘二奇听古’是何许人也,诺大一个学院公告栏,现在都快变成琴乐阴的微博留言区了。 看见奎念弱没有进一步地唾骂自己,黎莹哪还不知道自己过关了,连忙过去又是捶背又是捏肩,不多时就笑闹成一团,林雪说道:“吃饭就好好吃饭,虽然说现在没有那么多古规陋矩,但身为女性,培养出礼貌优雅的品性也并不是坏事。” 黎莹乖乖坐下来,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问道:“那林姐,你认为礼貌优雅的女孩就是好女孩吗?” “至少感官上是。” “那林姐你理想中的女性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你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女性?” 很意外黎莹居然问出这么正经的问题,林雪想了想:“我理想中的女性,应该是优雅,礼貌,端庄,笑不露齿,个人形象一丝不苟,在工作上能力非凡,深受下属拥戴。最好的话,她应该是一位女武者,女将军——八十年前幽云区踏白军统帅,方媛,她就是我向往的女性。” “何须追忆八十年前,现在就有你可以向往的对象了!” 像是变戏法一样,黎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报纸:“灯!灯!灯!登~!!哈哈哈,你们看看《青年报》这一期的封面!” 众人看过去,发现是一幅黑白描画,画中美人穿着严肃端庄的临海军服,一头秀发飘逸吹荡。她站在巍峨的太平海岸要塞上,拄着军刀,俯瞰着下方队列整齐的大军。 上面还有一行字:《蓝炎将军检阅图》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奎念弱,她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哈哈笑道:“这也太坏了哈哈哈!” 林雪也明白这幅画的意思,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笑:“这也太羞辱人,而且有什么意义?蓝炎又不会因此损了一根毫毛,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胜利……” 唯独千雨雅定睛看着这幅画,微微皱眉:“这幅画,有问题。” “什么,小雅你居然能看出这一点?”黎莹惊讶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出来呢。” “还有什么问题?”林雪和奎念弱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什么玄妙。 黎莹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没看封面图,可能没注意,最近几期《青年报》都没封面了。这期忽然出现了封面,但这个封面却和以前的封面大不相同。” “哪里不一样了?” 黎莹指着画里的女将军说道:“你看这个脸,这套衣服,这副身子,这双腿,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奎念弱隐隐意识到什么,但林雪还是感觉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 “这张封面!”黎莹痛心疾首地说道:“一点都不瑟情!” “有一说一。”千雨雅也开口说道:“如果按照以前的封面风格,那对蓝炎才是真正的羞辱。至少身体曲线会更加充满美感,衣服也会紧贴着身子勾勒出曲线,裤子可能会直接换成以前出现过的丝袜和高筒靴。” “如果画师不怕被蓝炎派刺客谋杀,还可以画几个高壮士兵站在蓝炎后面。” 千雨雅语气很平淡,单纯是以学术性角度来评价这张图。她之前为了调查荆正威,自然是将前几期《青年报》翻来覆去看了,封面也没有放过,她对这种涩图没有任何抵触感,看这种图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就这’。12 但这次连奎念弱也不懂了:“为什么画几个高壮士兵就会被刺客谋杀?” 黎莹摸了摸她的麻花辫,摇摇头:“你不懂就别懂。像我们这些一听就懂的,内心已经脏了。” 林雪拿过报纸认真看了看,说道:“这张封面给我吧。” 黎莹打趣道:“你不是说这是自欺欺人吗?” “但我现在也只能自欺欺人了。”林雪平静说道:“而且我也需要时刻提醒自己,我和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黎莹马上转移话题:“哎,真的好想知道蓝炎看见这张封面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因此觉醒新的癖好?” “我觉得他不会看到这张图。”奎念弱说道:“换作我是他的下属,我哪敢将这份报纸给他看啊!” “但蓝炎也不是只有下属的。” 千雨雅淡淡说道:“说到底,他现在也不过是吕仲执政官麾下的将军,他有上司,有同僚,自然也会有——” “政敌。” …… ……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星刻郡,郡守府议事堂里,一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高大猛汉一声爆喝,震得整座议事堂都灰尘掉落。 他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吕公,许我可达涯五千大军,我这就杀入东阳,屠了这劳什子青年报社,为蓝大将军一雪其耻!” 在他面前地面上,一张《蓝炎将军检阅图》正被他的声音震得飘起来。周围的官吏将军目不斜视,根本没人低头看那张图,而是纷纷说道: “如此侮辱我们晨风大将,简直不知好歹!” “蓝大将军乃我们晨风荣曜所在,岂能蒙受这等奇耻大辱?吕公,我愿与可将军一同赴往东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对,如果我们忍气吞声,岂不是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以为我们晨风无人?绝不能轻轻放下,务必让天下人知道,晨风不仅只有天下无双的蓝炎!” “大人。” 左侧第一人出立,相貌年轻,文质彬彬,正是吕仲嫡子吕衡,只见他相貌严肃,抱拳发言:“蓝将军乃我晨风腰胆,更是炎京承认的第一神将,破白夜,灭和阳,天下无双,忠义昭烈,日月可鉴。” “临海三军,哪一个士兵不视蓝将军为目标,哪一个军官不对蓝将军充满敬仰?” “东阳小报社居然女化蓝将军,其心恶毒不必多言,若我等视而不见,不仅仅是怠慢我方神将,更会寒了临海三军的炽热忠心。” 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现在三军归位,海防逐渐紧张,又刚刚经历过大战,不应轻动干戈,而且东阳钱粮耗尽,又有逆贼白夜占据,我方即使攻下也难以代朝廷管辖,战争实乃下下之策。” “以卑职之言,不若修信一封送至玄烛,怒斥青年报社的恶行,如果报社不公开道歉,则加收东阳商人的税收,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赞同:“大公子考虑周到。”“理应如此。”“俺也支持。”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平息下来,大家的视线聚焦在前面没有说话的那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坐在主位上,虎背熊腰,美髯长辫的中年男子,晨风的主人,临海三军的效忠者,千年吕家的家主,因发辫九束酷似海蛇,因此被民间戏称‘九海王’,又被白夜蔑称‘九蛇贼’的执政官,吕仲。 一个则是风波的主人,封面的主角,炎京承认的天下第一人,晨风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漩将,蓝炎。 吕仲一直在把玩手里的核桃,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蓝炎则是低着头看那张封面,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过来良久,吕仲重重咳嗽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蓝炎,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蓝炎抬起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好看。” “这一期封面的质量,跟以前比,差太多了。” ------------ 第355章 为了爱与正义 “蓝炎!” 议事堂散会后,蓝炎带着银古月正要离开,吕衡从后面追上来。 “大公子有何吩咐?” “还这么生疏吗?再过几天你就是我妹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吕衡笑了笑,用拳头捶了一下蓝炎的手臂。 蓝炎也笑道:“尊卑有别,而且大公子你自有气度,有明主风范,蓝某心怀亲近而不敢放肆。” “哈哈,蓝炎你也会拍马屁。”吕衡大笑道:“你这话可别让别人听着,我爹可年轻着呢,我啊最大的作用就是给他生个聪明伶俐的乖孙子,好继承他将要打下来的江山。我能力有限,能帮爹管住后勤已经很不易了。” “大公子你还是太看轻自己,”蓝炎平静说道:“吕公对你是有培养方针的,他现在只是让你梳理政务,顺便培养自己的班底。待到以后时机将至,你就是他最信任的后方,也是他可以安心打天下的接班人。” “高山也是从沙土而来,没有人生而知之。大公子无需妄自菲薄,当你坐上那个位置,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都快被你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为爹分忧了。”吕衡笑道:“但我知道,蓝炎你才是爹最能分忧的下属,更是晨风的腰胆,临海的定海神针。” 蓝炎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吕衡收敛笑容,认真说道:“炎京无双榜一出,天下震惊,武者惊动,蓝炎你是天下无双的第一神将,更是处于风暴中心,人人关注。” “有人说你藏有白夜的旧部,故意放走白夜行者,暗中与白夜合作;也有人说你施恩三军,聚拢军心;更有人说你仍然与统计司旧部有所联系,随时都能控制星刻郡……” “但爹并没有因此分走你半分权力,剥夺你半分功劳。你自始至终都是临海军的正漩将,承宣布政府的高级干员,我们吕家永远信任的部署。” “蓝某愧不敢当。” “不要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吕衡说道:“我会尽力在爹面前为你分说,凡是造谣者必定严惩不贷,绝不让为吕家流血又流汗的功臣因此蒙冤受辱!” “蓝炎,你没有负我们吕家,我们吕家也绝不负你!” 迎着吕衡的视线,蓝炎重重点头,抱拳说道:“蓝炎愿为吕家时代赴汤蹈火!” “倒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吕衡忽然放松下来,笑道:“只要你别让我妹妹流泪就行了。我可不是闲着没事干找你聊天,如果你不去见她一面,我会死的很难看的。” “但现在离吉日……” “她憋着一肚子话都快憋出病了,哪还管吉日不吉日?”吕衡挑挑眉:“蓝将军,有空来闯闯美人关?” 蓝炎苦笑道:“那就麻烦大舅子带路了。” “哈哈哈,温柔乡乃英雄冢,此乃至理名言。”吕衡笑着带领他们往郡守府后院走,带到一束别院前便停下来,忽然看向后面东张西望的银古月。 他眨了眨眼睛:“银队长有兴趣陪我喝杯酒吗?” 银古月眼睛一亮:“喝花酒吗?” “嘘,小点声。”吕衡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就不打扰蓝将军你闯关了。” 银古月刚要答应下来,却又看了看前面没有说话的蓝炎,恹恹说道:“算了算了,我之前跟蓝将军打赌,这几天都得安分守己,我就老老实实在外面守着吧。 吕衡好奇道:“你们打什么赌啊?” “赌他能不能在睡觉时防住我的偷袭。”银古月耸耸肩:“你看他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就知道我输得相当彻底了。” “你们打得赌也太危险了吧?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底气吗?”吕衡打趣一声,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告辞离开。 银古月守在院子门口,看着蓝炎走进别院,然后外面的侍女便惊喜地尖叫一声,紧接着卧房房门打开,一位英气飒爽的靓丽少女走出来,走到蓝炎跟前,昂起脑袋,气鼓鼓地盯着蓝炎:“你也知道你还有个只剩下五天就要结婚的未婚妻啊?我不喊我哥去找你,你就真不来找我啊?如果没人提醒,你是不是连几天后的拜堂都能忘啊?” 蓝炎没有回应,而是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这副模样显然令面前少女更加生气:“蓝炎,你——” “你看。”蓝炎忽然指着花丛说道:“那里有东西,你是不是不小心掉了东西在里面了?” 少女懵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我没丢东西啊。” “那里真的有东西,你跟我来。”蓝炎拉着她来到花丛跟前,握住她的手腕一起伸进花丛:“说得我好像骗人一样,你摸一下知道了。” “蓝炎你别转移话题,我——” 少女忽然表情一滞,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看向自己收回来的右手,发现手腕处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绿玉镯。 “别说话。”蓝炎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少女别出声:“这是玄烛送来的军费里,我自己偷偷截获的玉镯子,据说是斯嘉蒂名为‘翡冷翠’的稀罕玉镯,值几十个金圆,贵着呢。以后你就说这是你爹送你的,别说是我给的,不然按军法论处我人头都没了,你过几天只能抱着我的人头结婚,懂了吧?” 看着蓝炎这么认真又严肃的表情,少女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只好捂住嘴巴猛地点点头,“懂了懂了。” “那铃音你愿意原谅我吗?”蓝炎牵起她的手,轻声问道。 “哼!”吕铃音撇过头,但却没有撇开蓝炎的手,低头看了一会儿翡冷翠玉镯,才露出不情不愿的模样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铃音二小姐的宽宏大量。” 吕铃音根本绷不住表情,一脸娇憨地晃了晃蓝炎的手,牵着蓝炎坐在院子里的亭子,朝着侍女们说道:“把我们的牌组都拿过来,我们要打战牌!” 她盯着蓝炎说道:“今天下午陪我玩,你愿意吧?” “当然愿意,不仅是今天下午,我的往后余生都会陪你玩。” “就只会说好听的。”吕铃音双手捧脸,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蓝炎,蓝炎微微挑眉:“你看什么?” “我在看当今第一武者,天下无双的男人是长什么样啊。对了!” 吕铃音从兜里拿出四张卡牌,赫然便是无双榜附赠的卡牌,「晨风蓝炎」、「统计司蓝炎」、「斩江蓝炎」,以及全辉耀共计九张,晨风只有一张的金色闪卡,「战鬼蓝炎」! 蓝炎有些惊讶,拿起「战鬼蓝炎」的卡牌:“你怎么拿到这张牌的?” 「战鬼蓝炎」的卡面其实平平无奇,就是穿着军服的蓝炎坐在谈判桌上的模样,不过他还背后伫立着林立整齐的军队。卡面上的蓝炎嘴角上翘,挂着优雅随意的微笑,看起来跟‘战鬼’毫无联系。 卡面下面还有一句话: 「微笑是源于对自己坚不可摧的自信。」 “别人送我爹的,我爹又给我了。”吕铃音连忙将「战鬼蓝炎」拿回来,紧张兮兮地说道:“你可别想拿走,就算送我礼物我也不会将它让给你的。” 蓝炎笑道:“相比起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更喜欢那几张卡吗?” “但你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我。”吕铃音看着手上的四张卡,声音有些低落:“我又不能陪你进军营,跟你南征北战,跟你建功立业,我的战法实在太差了……这几张卡跟你蛮像的,是不是你的熟人做的?” “我也很好奇。”蓝炎回答道。 他这句话不是说谎。 他是真的很好奇。 蓝炎隐隐察觉到,四张卡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四张卡都有来历出处。但同时见识过他「晨风蓝炎」、「统计司蓝炎」、「斩江蓝炎」和「战鬼蓝炎」姿态的人,不可能在炎京。 如果不是银古月就在外面,他都怀疑这几张卡是不是银古月做的。 “对了对了,你看过最新一期《青年报》没?”吕铃音说道:“真是太可恶了,他们居然将女化的你画得那么一般,我觉得你直接穿女装都比那张画里的好看!我其实买了几件……” “不穿。” “我都还没说买了什么呢!” “不穿。” “怎么都不愿意?” “怎么都不愿意。” “这样吧,如果你能在战牌上赢我,我就放弃这个念头。” 蓝炎默默拿起自己的牌组:“原来你一直都没察觉到我是故意让着你吗?” “别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吕铃音自信说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新打法,绝对能让你大吃一惊,你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了!” …… …… “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夕阳西下,星刻郡暮钟奏响,蓝炎站起来告辞离开,吕铃音看着手上的牌,满脸委屈都快要哭出来了,侍女们怜悯地看着自家小姐,她们手上拿着记录胜负的牌子,一方是零蛋,一方是十胜。至于谁十胜,谁零蛋,自然不用多提了。 “铃音,过几天见。” 蓝炎刚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吕铃音扯住他的衣角。他看向吕铃音,吕铃音只是低着头,根本没有看他,什么话也没说。 他笑了笑,过去拥抱自己的未婚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走了。” “嗯。”吕铃音摸了摸自己额头,满脸通红地点点头。 蓝炎走到院子外,看见银古月正用古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毫不在意,大步向前,银古月紧随其后。 两人无言地离开郡守府,当他们走到镜湖附近,天已经暗了下来,千盏路灯照亮了这座晨风的珍珠。 银古月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将军,你好残忍。” “憋了这么长一段路,我还以为你终于长大,学会不说话了。”蓝炎平静说道:“那么,如你所愿——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你要这么温柔对待二小姐呢?你身上的温柔蛊惑了她,让她误以为这就是爱情。” 银古月说道:“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长这么大也背叛过几十次,但玩弄别人感情这种事我也是不屑于做的。” “真是恶毒的指控啊。”蓝炎回答道:“但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在玩弄感情?算算年纪,我也该成家了,而铃音确实是我理想的伴侣,我也愿意娶她为妻,我确实想和她共度余生。” “哦,那你就是更低级的恶趣味了。”银古月摊摊手:“你想杀了她全家之后再继续跟她共度余生吗?” “为什么要说的这么残忍呢?”蓝炎平静说道:“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更加正义的说法——在为岳丈吕公报仇后,我将和铃音过上幸福的生活。” “就像你是为老师丁义报仇,因此获得吕仲的赏识?”银古月叹了口气:“但是这样活在谎言里真的有意思吗?” “不要害怕谎言,这个世界本就建立在谎言之上;不要被心所疑惑,因为你的心也会说谎。”蓝炎声音低沉:“如果真相只会让生活变得痛苦,那它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有些问题,只要我们不提,它就不存在。” “但有些人总是喜欢揭人伤疤。”银古月拿起旁边遗弃的无双榜:“前面那位天下无双,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是我该怎么做,而是别人想怎么做。”蓝炎说道:“议事堂发生的事你也看见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银古月笑了:“那不是挺好吗?大家都喜欢天下第一神将呢,执政官最喜欢人才了。” “吕公喜欢人才,是因为他将人才视为遮风挡雨的墙。”蓝炎说道:“而现在,我在他眼中已经成为危墙。而那些人,还往我身上添砖加瓦,让我看上去更加‘宏伟’一点。” 走着走着,银古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蓝炎:“你笑什么? “我想起刚才吕衡说的那几个谣言,说你暗通统计司的旧部,说你收买军心,说你跟白夜暗中合作。” 银古月顿了顿,冷笑道:“但将军你的确是暗通统计司的旧部,也的确是在收买军心。” “前面两个谣言都成真了,那最后一个谣言,也不远了吧?” “既然你都明白了。”蓝炎淡淡说道:“那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养了白夜那么久,也该轮到他们回报的时候了。” “没问题。”银古月做出一个夸张的礼仪:“为了蓝炎将军的野心和利益,我银古月愿意为蓝炎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或者,你可以用另外一种更加正义的说法。” 蓝炎看向湖对岸的万家灯火。 “我们是为了爱与正义。” ------------ 第356章 三流 “这是什么?” 皇院万象森附近的亭子里,乐语看着面前的饭盒微微挑眉。 他要教两位忤逆弟子禁忌战法,自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的大演武场里教,万象森附近僻静幽深,距离教学楼也远,平时除非是要进行疾刀训练,学生们都少有来这边闲逛。 但是为了避免遇到正在发情想要野合的野鸳鸯,乐语在不远处放了个‘正在施工、内有恶猫’的牌子。这个牌子倒也不是乐语特意弄来,而是他闲逛时‘意外’发现这个牌子,然后‘意外’发现这里特别适合作为教学场所。 天时地利人和俱在,乐语没理由拒绝来自学院的好意,不过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为什么是内有恶猫?恶狼不行吗?恶虎也可以啊!万一有爱猫人士或者御兽人士见猎心喜怎么办? 总而言之,现在除了每周一堂的《银血的覆灭》,乐语每天下午还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世俗不容的禁忌战法传授给两位弟子,如此规律的日子反而让乐语有些不习惯——好久没有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了,平常甚至连人渣都见不到几个,周围都是朝气蓬勃青春靓丽的女学生,乐语都快以为自己其实是再上了一遍大学,而且还是‘长得帅气’、‘不用写作业’、‘钱多得用不完’的满级大佬回新手村屠杀的体验。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当乐语开上琴乐阴这款超跑时,自然就失去了许多烦恼。 因此在教这两个崽子时所遇到的些许困难,反而成为乐语生活里的辛辣调味料。 乐语抖了抖饭盒里的炒饭,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是调味料,稍微有点浓。 “你将屎也下进去了?”乐语皱眉问道:“而且还是那种便秘很多天特别硬的屎。” “老师你原来有这种兴趣,那就早说嘛,呵呵……”侍温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不是要我做饭吗?这就是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我看你的崇拜者丹赤霞胃口肯定很好,只要是你赏的,他肯定吃得一干二净……” 乐语一脚将他踢飞,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养炼的来雅,冷声说道:“怎么?瞎了也不能让你专心吗?非要我将你耳朵也刺聋吗?” 因为听到侍温挨揍的声音,来雅刚刚挥剑的动作微微一滞,根本不敢反驳乐语的责骂,只能更用力地在修炼执剑战法,汗水都打湿了练功服。 她双眼蒙上了布,如果拆开布便会看到她的双眼缝上了线,虽然不是瞎子,但也与瞎子无疑——校医官司本来不可能为她做这种手术的,但很显然乐语上面有人。 “看来你力气很大嘛,木棍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明天你带铁剑过来练吧。”乐语哼笑一声,转头看向爬起来的侍温,抖了抖手上的饭盒:“我劝你最好还是说老实话——不然我就将这盒饭从你下面的嘴巴塞进去。” 下面的嘴巴?侍温一怔,顿时脸色大变捂住自己的后庭,脸上不复嚣张。他这些天挨打挨得多,本来他的忍耐力就强,经过乐语的强化训练后,他几乎都不怕挨揍了,再重的伤去校医官司一趟,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但乐语总是能找到羞辱他的法子,譬如脱裤子打屁股,譬如将他的衣服全部撕烂让他裸奔回家,譬如……他可不认为面前这个男人只是说说,这个姓琴的根本没有半点身为教师的素养,简直就是一个什么都敢干的地痞流氓。 “我是按照你的吩咐,用左手下厨做饭来适应这件‘血棘鱼骨’。”侍温忍气吞声:“但左手就是这么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 乐语看向侍温的左手,他古铜色的手臂上多了一个黑黝黝的厚重护腕,骤然看上去似乎觉得没什么,但那是乐语找校冶金司——是的皇院还有锻造的地方,甚至还有锻造的课程——定制的一副‘刑具’。 全套装备一时间打造不出来,因此先造了个护腕,防护力跟普通护腕差不多,特色是内部有很多细长的长钉。 一旦戴上,长钉便会刺破皮肤,划过许多神经末梢,给予穿戴者剧烈的疼痛。 但这种长钉装备,正是侍温修炼禁忌战法所需要的辅助器材。 乐语本来没有取名的打算,但等侍温满头大汗,几乎是咬碎牙齿般戴上这个护腕后,他主动提出取名的要求,并且将整套装备称之为‘血棘鱼骨’。 血棘,指的是血迹八稻流;而鱼骨,指的是这套长钉装备,以及他内心的盼望。 ‘鱼身上有那么多尖锐的骨头,它们也觉得不痛,我现在也只不过是比正常人多了几根鱼骨头罢了。’ 话是说得挺漂亮的,但侍温几天过去都无法适应鱼骨护腕的痛楚,一旦动用戴了护腕的左手,就会痛得动作变形神志不清。 乐语却是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觉得这套辅助装备确实有独到之处——侍温一旦大量运动,体表就会剧烈发热,如同被火舌舔过,因此他那些被长针刺穿的伤口,几乎每一天都可以接受到彻底消毒,完全不用担心细菌感染。 而他为了让侍温尽快适应护腕,便要求侍温用左手做些高难度杂活,譬如做饭。 然后侍温给他端来了这么一盒玩意。 乐语捻起一粒几乎烧成黑炭的米,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脸色毫无变化,反而是发出‘嗯嗯’之类的声音,连连点头。 侍温看得都怀疑起来——难道他误打误撞,做得很好吃? “来雅,你过来。”乐语忽然喊了一声,来雅马上停止养炼,来到老师跟前。 “我有一个好主意。”乐语将饭盒塞到来雅怀里:“来雅你练得这么辛苦,老师我没什么能帮你,只能帮你补补营养——吃光它。” 来雅愣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伸手去抓饭吃。侍温飞扑过来,双手打出荒咬光爆,乐语一巴掌将他拍到地上:“你打架时左手不是挺听话的嘛,看来还有许多潜力可以开发。” 他钳住侍温的脖子,后者完全无法动弹:“以后下厨训练不会变,你可以不练,也可以随便糊弄我,但你带来的东西,如果是你做的,就来雅吃;如果不是你做的,那我就塞进你下面的嘴巴里——节约粮食从我做起,老师我这也是响应节俭潮流了。” “老师,我……我吃完了。” 来雅捂住嘴巴咀嚼,饭盒里已经一粒不剩,乐语说道:“行了,去一边吐吧。” 来雅跑到一边草丛直接呜哇一声呕了出来,侍温沉默地爬起来,忽然说了一句:“青蚨劝酒?” “上课有认真听讲,不错。”乐语笑道:“那你也知道青蚨劝酒的有趣之处在于——你没得选。或者说,你只能选择我给出的选项。” 侍温问道:“明天就是全知之眼考试了,还上课吗?” “当然不上,全知之眼可是持续一下午的考试。”乐语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这时候忽然提起这件事,难不成你还想报复我?” “当然……不会。”侍温低下脑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怎么会报复老师呢?” 别以为没露脸,我就不知道你脸上是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乐语笑了笑:“按照计划,中午之后集合,没问题吧?左手如果妨碍了考试,那可以先把护腕拆了,明天之后再装上。” 一说到安装鱼骨护腕,侍温顿时身体一震,立马说道:“不会妨碍!” “那就好。” 乐语朝他招了招手:“现在是燃烧的时间,来吧,看看你能不能让我流点汗。” …… …… 晚上八点,乐语洗完澡出来,点了点书桌上的金属徽章,坐下来迫不及待说道:“看了《未来回响》了吗?” 徽章发出机械的声音:“看了,找齐这么多份青年报可不容易,特别是初版《青年报》,外面根本没得卖,我不得不找朋友借才借到的。” “感觉怎么样?”乐语满脸期待。 “里面的工具构想非常有意思,而且并非天马行空,而是有一定现实根据,细节也非常爆满,仿佛作者真的去过未来。”徽章说道:“譬如出场频率最高的‘手机’,有电量要求,需要基站提供信号,在密闭与地下空间信号会大幅削减,电量不够还需要携带外置工具‘充电宝’,电量成为未来人另外一条‘生命线’……还有升降梯,电梯,飞机,家用电器,以及辉耀已经存在的火车和汽车……” “我以前也曾经看过幻想系,但那些真的单纯就是‘幻想’,完全无视能源限制,更不理会各个工业之间的联系。而这本书所出现的所有器具,其实现在辉耀也并非没能力制造,只是比辉耀更先进一点点,然后就是这无数‘一点点’所累积出来的进步,却是将辉耀抛离一百年。” 乐语点点头,辉耀的光能体系并不就逊色于电能体系,辉耀人几百年前就能保证大城市‘夜如白昼’,成千数万几乎无需维护的耀石灯柱照亮辉耀大地,火车铁路也开始铺设,因此辉耀人并不会认为《未来回响》所描述的未来过于遥远,甚至认为触手可及。 “还有呢?”乐语问道。 “作者构思的未来政治体系也有别出心裁之处,如果真是荆正威所写,那他的野心极大。”徽章说道:“基层自治,政党与政府职能分离,这是一条辉耀未曾设想的道路……” “还有呢?” “里面所提及的‘终极武器’也让人十分感兴趣,一颗就足以摧毁一个城市的炸弹,而作者甚至直接说出这个‘终极武器’的原理与公式,说得仿佛跟真的一样……” “还有呢?” “这本书所提及的娱乐方式也相当之多,电子游戏,电影,大商场购物,看电视……虽然我勉强可以理解‘看电视’和‘看电影’,但毕竟没有真正看过,还是难以想象其中乐趣,但大商场购物我能理解,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云集所有商品的地方,我或许也可以逛一整天也不嫌累。” 乐语按捺不住,直接问道:“那你觉得这本书的剧情如何?” “一流。” 乐语眼睛一亮:“一流吗!?” “是的,一流的世界观,二流的文笔,三流的剧情。” 徽章说道:“我其实不太想跟你聊剧情的,因为这就跟说废话一样,没什么意思。我更喜欢欣赏作品的优点,但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批判这本书的不足之处,我也不介意,我认为这本书对三位主角的剧情安排上是有不妥的……” “我们还是聊聊明天的全知之眼考试吧,音。” “不聊书了吗?” 乐语捂住自己的胸口:“你说得对,这种三流的书没什么好聊的。” ------------ 第357章 世界有时候也会对人温柔 “下一位!” 明水云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阳台水槽前准备刷牙。 学生宿舍楼阳台对着的是一排高耸的林植,夜晚凉风阵阵,鸟鸣虫响,但一点都不阴森,一盏接着一盏的路灯照亮了楼下的小径。 明水云刷牙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镜子,突然怔住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旁边的锁骨,刚洗完澡的皮肤光滑,轻柔,微微有些肉感。‘我是不是胖了’,她下意识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比起这个,明水云更在意的是,她之前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那个证明她是琴乐阴的饲主,琴乐阴在她身上所留下的印记,已经愈合了。 现在想想,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明水云见琴乐阴的次数还没见他没的次数多——虽然说她也不是十分乐意当琴乐阴的饲主,但琴乐阴碰了她一次之后就再也没碰她,却也让她感觉相当不舒服。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开了封,然后对方就失去兴趣似的。 又像是大家刚刚订好的契约,对方转头就不认账,派了他的妹妹过来滥竽充数。 简单来说,明水云就是感觉自己半个月没被咬,浑身不爽,简称欠咬。 本来明水云还以为自己在危难之中契约了一位强大的剑鞘,接下来就应该是两人互相扶持共渡难关的故事。但谁料剑鞘不仅性格怪异,而且对自己也颇为疏远,别说互相扶持了,如果不是寻剑争位要求必须有剑主,她都怀疑琴乐阴想抛下自己单干。 世界从来不会对人温柔。 “怎么,发现自己变得更好看了?” 穿着丝绸睡衣的明卿云过来阳台刷牙,看见明水云看镜子发呆,不禁取笑一句。明水云没好气回应一句:“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明水云这句话倒也不是瞎说,自从辉耀天女这个名号传出去之后,自然有好事者评价她们的外貌排行,甚至有人效仿无双榜写了个美人榜贴在公告板上,并且号召大家投票——然后这事被铸颜撞见,一查发现居然是自家近卫系的学生弄得,那学生直接被罚扫中庭扫一个月,不然就扣五学分。 被茶欢抓到,顶多就被打到哭;被铸颜抓到,那可是要被罚到哭。 虽然投票夭折,但看示好表白次数,姐妹之间多多少少都知道谁更受欢迎了。 事实上,因为皇家血脉经过千百年的优化,再加上皇室中人的伴侣也不会丑,因此七姐妹的相貌都差不到哪里去,说上一句各有风姿也不过分。 但就像冲国人喜欢白毛,辉耀人也是有更加欣赏的美人类型,明卿云就隐隐被视为最美皇女——外表温婉清纯,两颊可爱的婴儿肥,举止优雅,身材恰到好处,静则楚楚可怜,动则活泼可爱,被誉为‘盛世白莲’,每天都有很多很想努力的男学生想成为明卿云的皇夫。 相比之下,张狂的明双鲤,跳脱的明桃浪,艳丽的明黛蓝,爱睡鬼明朝颜,黑眼圈明月宴等人,就显得不够完美。 “什么?你真的在意自己好不好看了?”明卿云靠近过来,碰了碰明水云的手肘,笑道:“我家水云终于春心萌动了?想打扮给谁看?你的剑鞘吗?” 明水云脸微微一红,直接转移话题道:“就知道说我,你呢?你跟剑鞘的关系好吗?” “我的剑鞘啊,哎……”明卿云叹了口气,灌了一口水,昂起脑袋哗啦啦地漱口,然后吐到水槽里,抱怨道:“我有时候真的想跟你换,如果我的剑鞘是琴老师就好了……” “你的剑鞘有那么差?”明水云惊讶道,她知道明卿云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平时也不爱说别人,就连明卿云都止不住抱怨,可见她实在是顶不住她的剑鞘了。 “不是差不差的问题,是……”明卿云脸色复杂,最后放下刷牙的器皿,拍了拍明水云的肩膀:“水云,明天就是全知之眼考试了。” “嗯。” “一起加油。”明卿云伸出手掌。 明水云微微一怔,旋即跟她轻轻拍掌:“一起加油。” 洗漱完回去自己桌位,明水云打开《耀石炼金学》复习。虽然说明天就是全知之眼,但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而目前的学科里,《耀石炼金》是她最赶不上进度的课程,有时间还不如复习。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快要睡觉,看《耀石炼金学》可以助眠,很快就能产生睡意,等下一上床就能睡觉,睡眠质量非常好。 “水云,水云,过来一下。” 左后方正在赶作业的明朝颜向她招了招手,“这几题怎么做啊?” “这道题上课讲过了啊……”明水云叹了口气:“连这道题都不会,你考试怎么办啊?” 明朝颜泪汪汪地看着她,可怜得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明水云没办法,只好一题一题向她讲解。 等明朝颜补完作业,她牵住明水云的手,眨眨眼睛说道:“其实我还有好几门作业还没做,水云,你能不能……” 明水云叹了口气,掏出自己的作业:“我也不保证是对的……” “错的也抄!” “你别抄一模一样……” “放心,我懂!” 明朝颜最精神就是这种时候了。 明水云没好气拍了她一下脑袋,明朝颜傻兮兮笑了笑,拉住她的手,瞥了一眼寝室里的其他姐妹,小声说道:“水云,明天就是全知之眼考试了。” “嗯。” “一起加油哦!”明朝颜认真说道。 明水云微微一怔,点点头:“一起加油。” 这时候浴室门啪的一声打开,明桃浪揉着头发大步走出来,浑身水汽,“我也洗完啦!” “知道你洗完了。”正在往脸上扑粉护肤的明黛蓝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有桃浪你能不能下次弄干水才出来,每次你出来地面都湿了。” “哎?是吗?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明桃浪马上道歉。 “事实上这种对话好像已经发生了五次了。”安静看书的明月宴说道:“桃浪姐你次次都果断道歉,然后坚决不改。” “哎?是吗?我不记得了!”明桃浪扑闪扑闪着大眼睛,走路时胸前白兔惊慌乱颤,直接萌混过关,跑过去抱住明水云:“嘻嘻,水云跟我用的是同一款香皂~” 明水云对明桃浪的亲近也习惯了,大家都感觉明桃浪根本不是来寻剑争位,而单纯是来上学享受的,行事大大咧咧,说话也不会在意什么敌我之分,偶尔还会很小孩子气地找她们帮忙,但态度真诚,令人无法拒绝。 仅仅是入学半个月,明桃浪就交上了许多朋友,在学院里走一圈人人都会向她打招呼,俨然就是下一任天灾系首席的节奏。 明水云也抱了抱她,“桃浪姐,我要上床睡觉了。” “今晚咱们一起睡?”明桃浪歪了歪脑袋。 “不要,两个人睡在一起太热了,而且床也太小了。” 明水云瞥了一眼明桃浪,心想:而且你也太大了。 “好吧,等什么时候天气冷了,我们就抱在一起缩在被子里聊天。”明桃浪满脸期待地说道:“我小时候最喜欢跟弟弟窝在被子里聊天玩耍了!” 哎?明桃浪还有弟弟的吗……不等明水云询问,明桃浪忽然压低声音,握起拳头:“明天就是全知之眼考试了,水云,一起加油吧!” 明水云眨眨眼睛,哦了一声:“一起加油。” 她回去书桌坐下来,打算看完《耀石炼金学》一个章节就上床,这时候旁边正在照镜子的明黛蓝,忽然推了一张纸和一杯清茶过来: 「今晚睡得饱饱,养足精神。明天全知之眼,一起加油。」 明水云惊奇地看了一眼明黛蓝,明黛蓝眨眨眼睛,自己先喝了口茶:“这是橘红花茶,睡前喝一杯可以缓解疲劳助眠,还有美白的效果,我娘晚晚都喝的。” 明水云想了想,拿起笔在上面也写上一句「一起加油,谢谢」推回去,然后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待到外面夜钟奏鸣,白金塔趁机,寝室全部熄灯,明水云也爬上床休息,寝室一片昏暗,仅有外面的路灯余光穿过阳台窗户。 明水云刚躺下没一会儿,便感觉到脑袋被点了一下。她趴着侧头看去,发现明双鲤正撑着下巴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 「双鲤姐?」她比了个嘴型,没有发出声音。 明双鲤抓住床边栏杆,悄无声息地贴近明水云,咬着明水云耳朵轻声说道:“明天的全知之眼考试,第一名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明水云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而第二名,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明双鲤轻轻用她的额头碰了碰明水云的额头,然后退回去比了个嘴型:「一起加油。」 明水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重重点头:「一起加油。」 待到明水云睡下去,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聆听着外面的鸟鸣虫响,内心不复低落,反而是充满期待,充满希望。 她没想到,这些处于竞争状态的姐妹们,居然如此关心自己,一个接着一个对自己加气。听着那一声声‘一起加油’,明水云觉得自己哪怕没有琴乐阴的帮助,也有勇气继续战斗了! 世界有时候也会对人温柔。 ------------ 第358章 考试开始 “麻烦了。” 来到夜魇系教学楼前,乐语看着眼前站在台阶上才堪堪与自己视线相对的衔蝉尘尘,无奈说道。 “我也有同感。” 狸奴督察扬扬眉毛,大耳朵微微颤抖,双手抱在胸前,努力昂起下巴俯视乐语,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 除了这个小人儿外,夜魇系教学楼附近站满了身穿青衣的统计司干员,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背负长剑,腿配短铳,气势迫人,学生们为之侧目。 许多正要进考场的学生,看见一路上全是默默无言的炎统干员,信心都直接被打骨折,走路走得胆战心惊心神不安,甚至有人走到一半直接掉头就走,宁愿浪费报名费浪费一年一次机会,也不愿意继续考这个全知之眼。 炎统虽然恶名在外,但他们罪行主要集中在借着朝廷撑腰,肆意滥捕民间知识分子进步人士,抄家灭族杀人放火数不胜数,但炎统的成员却并非是地痞流氓,要么是世家大族的旁系,要么是至少读过中学的民间寒门。 而且炎统对成员要求严格,炎京统计司司长谢尘缘更是当今武柱,登峰造极境强者之一,他几乎将统计司视为军队般进行建设,因此炎统才能在短短两年间成为炎京一霸。 炎统的正式干员,要么是追求金钱利益的穷人,要么是希望以统计司作为进身之阶的野心家,一般人连进炎统作恶的资格都没有,持证杀人这一行可是内卷得很,不是精英都跨不过那道门槛。 因此在外人看来,炎统干员除了名声不好外,其他都好,风光,霸道,精英,连制服都特别好看。很多人嘴上骂炎统横行霸道拥有特权,但实际上是骂‘横行霸道的炎统干员’为什么不是自己。 皇院学生虽然说不至于羡慕炎统,平常骂炎统也骂得最狠,公告栏上每天至少辱一次炎统,但真看到炎统干员,他们心里也会虚——特别是他们将要作弊的时候。 “校长居然请你们来担任考试的护卫?” “‘废柴也是有用的,只要能烧’——这是他的原话。” 衔蝉尘尘惟妙惟肖地模仿茶欢说话,将老人那股不屑、鄙视与霸道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他看起来倒没有生气:“竟然能获得茶欢校长的认可,我们司长也是老怀安慰,认为这是我们工作成果得到认可的结果,自然是让我们屁颠屁颠过来负责全知之眼的护卫工作。” “没有任何赏钱,唯一的礼遇就是我们可以去你们的饭堂吃饭——两素一荤,米饭馒头不限。” “那我推荐你吃炒蛋,吃了可以快高长大。” “多谢推荐,不过我不打算在这里吃饭。”狸奴督察悠悠说道:“今天我要去菊下楼吃饭,毕竟最近赚了点小钱,终于有资格让炎京第一厨‘老当家’为我亲自下厨。” 乐语脸色一黑,菊下楼号称是辉耀第一楼,主厨‘老当家’是几十年前的全国厨艺大赛的总冠军,授徒无数,厨艺大赛年年都由菊下楼拔得头筹,连胜十年,遂而停办,言明在老当家去世之前不复举办厨艺大赛,老当家也因此成为辉耀毫无争议的绝代厨神。 因为年老体衰,老当家一月只下厨五次,只做一桌菜,做什么看他心意,菊下楼的‘月五宴’也因此令无数贵族豪商趋之若鹜,价格居高不下,而且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毕竟炎京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了,往往还没放出去抢购,‘月五宴’就直接被人内定了。 乐语没什么高级趣味,对口腹之欲自然也极感兴趣,但他根本抢不到‘月五宴’的资格,有钱也没用。现在他无法离开皇院,半年之内基本也别想吃这传说中的宴席了。 至于半年之后,老当家说不定都变死当家了,这可不是乐语诅咒别人,而是老当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家都说这‘月五宴’是吃一顿少一顿。 衔蝉尘尘用‘月五宴’来嘲讽乐语,还真戳到了乐语的死穴。他固然有无限未来,但别人可就只有眼前一生。 不过乐语很快就平静心神,笑道:“哦?是跟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姐姐去吃啊?不吃皇院的饭堂是真的可惜了,毕竟机会难得。对了,我们校医官司的医官是漂亮的大姐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狸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都是老嘴臭人,他哪里听不出乐语的嘲讽:你孤儿啊?没读过皇院吧?有病不去看看? “非考试人员不得入内。”他直接转身进去夜魇大楼,旁边的照夜白朝乐语轻轻颌首,赶紧跟着一起进去,看上去就像是大姐姐在照顾小弟弟。 旁边的学生看见衔蝉尘尘离开了,才纷纷松了口气进去夜魇教学楼。别看乐语能和狸奴谈笑风生,实际上狸奴凶名在外,气势嚣横,他站在门口,还真没几个学生敢自己走过去。 看了一眼遍布整个夜魇教学楼的统计司干员,乐语暗骂一声老狐狸。 他哪里猜不出茶欢让炎统负责全知之眼安保的原因,仔细想想,这的确令人叫绝的一着妙棋。 一则大幅提高考试难度,先不提炎统的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光是有这群凶名在外的人存在,就令心里有鬼的学生不敢妄动。虽然说皇院允许作弊,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成功作弊且不被发现,现在有这群炎京狼盯着,简直就像****被警察盯着,许多学生可能会放弃作弊计划。 二则磨练学生的心气,一个个在公告栏上挥斥方遒,说着诛奸邪,荡天下的大话,简直就是一字杀尽三千炎统,现在就让你们这群键盘侠线下直面炎统,看你们还硬不硬的起来; 三则转移矛盾,祸水东引。就算老师抓学生作弊是天经地义,但总归是制造隔阂,抓到普通学生也就罢了,但若是老师抓住未来皇帝在作弊,很难说未来皇帝会不会事后报复。茶欢此招,直接杜绝了这种情况——他让炎统来抓作弊。 就算得罪人,也是炎统得罪人,跟皇院教师无关。 别看茶欢平时不管事,他一管事,就管得处处妥妥帖帖,好处皇院全拿了,锅全部扔给炎统。 虽然横生波折,但乐语也没有应对办法,只能随机应变。 他可不信统计司会帮自己忙——先不提狸奴跟他的仇恨简直是只有一方被关进地下室小黑屋调教才能终结,更重要是茶欢也在看着呢,炎统不可能会徇私帮他。 全知之眼考试在夜魇教学楼举办,足足用了八个教室两层楼,可见考试人数之多。乐语逛了一圈踩了踩点,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声音。 “红乐兄长。” 乐语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冰血体质已经尽力压制他的过敏反应了——他迅速平复心绪,回头看见千雨雅一行五人过来,平静说道:“同学们下午好。” “琴老师好。”她们连忙说道,琴悦诗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乐语。 千雨雅看了一眼夜魇大楼的统计司干员,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不要在意他们,专心考试即可。”乐语问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林雪点点头:“准备好了。” 黎莹和奎念弱并没有听出他们的弦外之音,慌乱地点点头,尽可能躲在其他人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乐语看得好笑,说道:“奎念弱同学,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在下节课的时候看见你的到来?” 奎念弱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琴琴老师你你听我的的的……” “听你的狡辩?” “对,听我的狡辩!” 奎念弱猛地点头,过了几秒才蓦地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连连摇头,活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狗。黎莹看不过去,挡在奎念弱身前护住她说道:“琴老师,念弱又不是故意不上课,只是没空又来不及请假,她让我替她给你上课,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像我都是直接缺席的!” “那我可真是多谢你的赏识。”酷 “知道就好,你可别想着欺负念弱,不过是区区一门选修课,我们不上也罢!”黎莹硬气说道:“我们念弱可是近卫系排名前三的好学生,学分肯定够的,不缺你那一分两分!” 乐语一时看得怔了——白夜行者黎铭生的女儿在保护奎照的女儿。 那一夜,黎铭生死在蓝炎的算计里,奎照死在自己的双手下。那些仿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那些仿佛应该腐烂的生死记忆,现在忽然在他心里深处开出漂亮的花朵,唤醒他的柔软,温柔了决心。 五人几乎同时察觉到,琴乐阴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黎莹同学你有兴趣选修我的课吗?” “我岂能摧眉折腰——” “不用你上课,期末不能满分,但可以及格。” “琴老师好!” 大家对黎莹这前倨后恭的姿态也不惊讶,乐语笑了笑,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一样,就算你们不上课,我也不会难为你们。我能帮你们的不多,只能在这件事上照顾你们。” “不用不用。”奎念弱连忙说道:“我以后会认真上课的。” 林雪也说道:“琴老师你的课很有意思,我已经在期待下一节课的‘二奇听古’。能透露一下,二奇的著名计策是什么?或者说他有类似‘青蚨劝酒’那般的标志性计策吗?” 乐语耸耸肩:“我只能告诉你,二奇的计策上半部分是‘养兵千日’。至于下半部分,我期待你给出自己的答案。” “养兵千日,养兵千日……啊,接下来就是全知之眼考试,琴老师你这是让我分心啊。”林雪苦笑一声。 这时候远处传来喧哗的声音,众人看过去,发现是皇院第一女团到了——辉耀天女近乎是前呼后拥般一起进入夜魇大楼。进去的时候她们都看了一眼乐语这边,神色各异,不过明水云却是很自信地朝他们招了招手,对上乐语的视线时,更是眨了眨眼睛,目带挑衅之意。 乐语看得莫名其妙,心道自己辛辛苦苦为你与其他五剑鞘暗通款曲,要是换个性别,简直是风尘女子为了丈夫的事业而牺牲色相的刘备文。 我在这里负重前行,你岁月静好,还对我这么嚣张? 是时候该咬一下了,让她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背后早已标明了花呗贷款! 乐语心里转着邪恶的念头,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进去试室吧。别被炎统的人吓到,遇到狸奴也别害怕,你们试试掀开他的帽子摸一下他的头,就说是我让你们干的,他肯定不会发脾气。” 就连最相信琴乐阴的千雨雅也没有点头表示‘试试就试试’,不过她们也不认为琴乐阴跟衔蝉尘尘有仇,心里想着难道琴乐阴跟衔蝉尘尘私下关系很好?黎莹直接问道:“琴老师你是衔蝉督察的朋友?” 乐语:“我跟他是父子关系。” 大家越听越迷糊了,这时候铃声响起,在催促考生赶紧进入试室,她们便放下这茬赶紧进入夜魇大楼。 琴悦诗走到中途,忽然又折返过来找乐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大哥,咱家有钱了。” “啊?” “二哥让我看了看账本,无双榜的分润出来了,不提其他耗损,咱家这两个月进账了150金圆。”她低声说道:“二哥说,无双榜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而且还可以发行其他榜单,以后赚的必然越来越多。光是靠金钱,我们都能在炎京安稳立足,只要好好运作一下,当个公阁议员只是时间问题,甚至成为中枢干员也并非难事……” 乐语听到一半就明白琴悦诗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忠君爱国之辈,不会拼命的。我愚蠢的妹妹啊,难道你觉得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大哥会选择壮烈成仁?” “我不知道。”琴悦诗摇摇头:“你……课堂上的那个你太可怕了,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乐语脸色不变:“怎么说?” “你以前也鄙视那些银血会成员,但那是不屑与他们为伍,鄙夷他们的粗鄙,愚蠢,食古不化,鼠目寸光……但上课的你,并不是仅仅鄙视银血会,而是将推行这个制度、使用那些愚民计策、高高在上的食利者都视为敌人。” “虽然也是充满鄙视与不屑,但现在多了一种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冷漠。”琴悦诗说道:“以前的你,是以猛虎的角度去鄙视老鼠;现在的你,是以神的角度去俯视蝼蚁,点评兴亡与胜败。” “我觉得,你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你的形容词是不是用的太夸张?”乐语笑道。 “可能是吧。”琴悦诗说道:“但你能不能……就当是为了二哥和我……放弃呢?” 乐语浅浅一笑:“快进去吧,考试时间要到了。” 琴悦诗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你或许还是没变。” “你还是不在乎你的家人。” “等你什么时候不再因为荆正武而恨我,再来劝我吧。”乐语说道。 琴悦诗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一滞,旋即头也不回走进夜魇大楼。 这也是「死而替生」的奇妙之处之一:明明乐语只是背了琴乐阴干掉妹夫的黑锅,但实际上他作为三号机,的确是令荆正武死亡的祸首之一,也就说琴悦诗的怨恨虽然拐了三百六十度,但并没有恨错人。 不过琴悦诗的建议,的确让乐语很心动。之前他是害怕琴家坐食山空,而且没有靠山,所以才欣然接受成为剑鞘的任务。 但现在他自己就是琴家的靠山,而且琴家也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路,乐语的荣华富贵之路已经打通,他现在随时可以两脚一伸,接青岚过来退休享福。 但是…… 乐语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辉耀的太阳,沐浴阳光底下的他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 他想起了拜狱,想起了青岚,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敌人,想起那一夜为荆正威死在铁先生剑下的侍卫……也想起了刚才护住奎念弱的黎莹。 他还是想试试。 因为他的余生还很长,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后悔。 嗒。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乐语收起了血瓶,回头看见背负齿樱长刀,全副武装的涅若。 铃—— 全知之眼,考试开始! ------------ 第359章 给我一个面子(上) “涅若。”乐语拿出一条绳子绑起自己的红发,像是朋友打招呼一样朝涅若招了招手:“下午……好!”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柔弱无骨的右手猛地一拉,乐语俯身弯腰,身形宛若红尘诡魅,平地挪移十多米,光影扭曲匿尽痕迹,旁边暗暗观察这两位教师的学生看得头晕目眩,意识错乱——在他们的视线里,并不是琴乐阴奔向涅若,而是涅若那边的世界被琴乐阴拉了过去! 血饮八稻流·鬼步! 涅若忽然跳起古怪的舞步,右脚交叉往后一伸,整个人就像婀娜的舞女向后旋转,同时他握住齿樱长刀的刀柄,负刀而出,一退一转之间抽刀回转,划出圆月光爆,明明是往后回避的反击,刀势却一往无前,刀光如同天河倒悬,斩出雷霆樱龙! 樱龙剑舞·浪返! 荒咬血光撞向樱龙光爆,顿时如同鱼雷在海中炸响,又像是炮仗没入粪坑,周围的光影激荡起阵阵涟漪,宛如加了层滤镜般变得暧昧不清。 “先拔钉子,再除剑鞘。”乐语双手十指像是虎钳般咬住齿樱长刀,长刀的刀锋距离他的掌心不过毫厘,然而就是无法跨越最后的距离:“分头行动。”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涅若低声说道。 “第一,过早暴露我们的同盟,只会引来其他人的联合。”乐语按下他的长刀:“第二,我可没兴趣帮你解决你的麻烦。也怨我当时年少不懂事,直接答应了你的合作,后来才意识到你才是最大的麻烦。” 涅若脸色不变:“你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固然是其他剑鞘的头号敌人,但若是我退局了——” “那你先退局再说,不然的话,你就给我证明你有留在这个游戏的实力。”乐语笑道:“想利用我,就展现出你的气概吧。” “好!”涅若大喝一声,两人瞬间从僵持咬合直接分离两侧,“琴乐阴,你迟早会心悦诚服,向我低头!” “拭目以待。”乐语拍了拍手,笑容明媚仿若随意地环视一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搞定一号霸道地精。 他刚才对涅若说的理由固然不假,但最重要的理由他没说出来——如果他现在就跟涅若合作,就等于不打自招,让其他所有无知地精明白自己被耍了,到时候不仅涅若这个奸夫要被围攻,乐语也要遭重。 幸好涅若本身也不干净,乐语随便说几个理由就能搪塞他,给他画了个‘只有强者才配利用我琴乐阴’的饼,接下来他自然会去找其他人麻烦了。 而且分开前乐语还跟涅若硬碰硬刚了一下,其他地精自然不会怀疑乐语跟涅若是在耍花枪,而是觉得这就是乐语的投名状,纷纷安心继续当乐语的‘唯一同盟’。 待涅若离去,乐语瞥了一眼夜魇教学楼附近的丛林,也进去开始‘拔钉子’。 考试作弊并非只有一种方法,乐语一方所选择的‘图书馆外挂模式’固然是收益最大、最有可能夺取全知之眼第一的作弊方式,但其他学生也有自己的作弊技巧。 在皇院这个地方,乐语他们才是萌新,学院里有的是浸淫作弊之道数年的大师王者。‘图书馆外挂模式’虽然强大,但步骤繁琐,需要辅助人员较多,相当于五黑排位,而学院里更多的是双排强者,甚至还有专门帮人上分的代打人员,他们选择的模式是‘真人代打模式’或者‘工作室模式’。 具体操作也很简单:四大系教学楼附近都有高耸树林,因此必定存在多个可以观察试室的眼位。外面的代打学生只要‘飞花战法’达到登堂入室水准,在光鲜明媚的天气下,他们的视力足以直接阅读浏览试室里的试卷。 全知之眼考试全部都是选择题,而且都是只有四个选项的单选题,想全部做对并不容易,但两位皇院学生合作之下,做对大部分题目却是相当轻松:只要代打学生与考试学生都会‘飞花战法’,那他们就可以直接进行眼神交流,再商量一些暗号,想相当于两个人一起做题。 更何况代打学生一般都考了一两次全知之眼,平时也涉猎广泛,不然没资格接这种代打生意。全知之眼的试题固然是天马行空,但终究是茶欢一个人出的题,对于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考生而言,肯定也摸索出一些类似于‘三长一短选最短’的经验,蒙对率相当高。 如果是‘工作室模式’,那就更恐怖了,几位经验丰富功夫了得的考生一起在外面代打,有不确定的题也可以及时去图书馆查找答案,分分钟都能给你代打出一个满分试卷。 相比起乱入的‘辉耀天女’,这些老工作室才是最有力的全知之眼竞争者。他们自然不会为辉耀天女让步,你们争位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这是在争取四系的荣耀! 是的,皇院每个学年分为上下两个学期,上学期基本是风平浪静,是学生们自由发展培养关系的养成时期,而下学期就是四系学生互相竞争的搏杀时间,而全知之眼便是四系争霸的开幕赛! 全知之眼只有一个席位,但皇院却是有四系四首席! 哪系能赢得全知之眼,相当于该系未来首席有全知之眼的加成,而同年其他三系首席自然是没有这个履历。到时候在公告栏上吵架,直接一句‘你们首席没全知之眼’就能将对方噎得说不出话。 除了面子以外,还有关乎全系的实际好处——学年末会进行学系综合测评,全知之眼这些课外活动优胜也会被算进里面,按照测评分数的排名,第一学系全系学生奖励5学分,第二学系2学分,第三学系1学分,第四学系无奖励! 除了学分以外,还有隐性的惩罚:皇院学生是要进行学院劳动的,往年优胜的第一学系基本不需要劳动,第二、第三、第四学系的劳动量依次增加。 这些还不算什么,学生们就当做是体力劳动了,最骚的是茶欢会隐形歧视第四学系——具体表现在公告栏吵架上,第一学系骂第四学系,茶欢会轻轻放过,但反过来第四学系骂其他学系,茶欢保证他的帖子活不到下一次鸡叫! 皇院学生大多数都是热血方刚的少年少女,遇到这种管理员拉偏架的行为,这怎么能忍? 当然能,毕竟那可是‘暴君’茶欢。 不过这也因此激起第四学系的竞争之心,基本每一届第四学系都会隐忍待发,苦心学习,待一年之期已到,便是他们全面反攻的时候! 茶欢掌管皇院十多年,有学系连任第一,但从没学系连败第四,可见他的手腕何等了得。 学系之间的胜负,关乎面子,学分,甚至时间,学生怎么可能会给辉耀天女让步? 不过,乐语估计有些剑主已经将自己跟学院荣耀挂钩,像明双鲤那种,肯定是说服了几个作弊工作室来帮自己忙,保她成为下一年的夜魇系首席。刚才涅若离去的方向,应该就是他们的作弊小队所在地方,涅若是绝不会远离自家的作弊小队。 剑鞘们自然是不在乎四系争霸,因此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负责在外面代打的‘钉子’一个个拔出来! 为了让七个菜鸟互啄,必须先将其他黄金钻石大师王者段位的强者全部断网踢出局! ------------ 第360章 给我一个面子(下) 某棵茂密的大树上,一位浑身披着树叶渔网伪装的学生正双眼发亮地盯着夜魇教学楼,瞳孔如同火焰燃烧,眼白几乎化为红炎,眼珠耀如白焰,正是飞花战法踏入登堂入室境的标志能力,‘火眼’! ‘火眼’武者,五百米内飞花落叶,如在眼前纹理可辨,静态视力达到极致! 忽然,飞花学生的右肩被拍了一下。他心里一凉,没有看右边,而是转向自己的左方,便看见一位和蔼可亲的英俊男老师。 “下午好,同学。” “下午好,琴老师。” “你认识我?”乐语微微一怔,旋即释然:“也是,我这头红发太明显了……我给你两个选项,一个暴力的,一个温柔的。” “暴力是怎样,温柔又如何?” “暴力就是我物理催眠你,让你睡一个下午。鉴于你是男的,皇院治安还不错,这个选项值得推荐。” “那温柔呢?” “温柔就是你把你的学生耀石卡给我,如果我第二次看见你,我就将你的卡作为证据交给铸颜导师,想必他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 飞花学生都懵了:“怎么还告老师的?你……” 他忽然反应过来——琴乐阴是讲师!他举报学生作弊天经地义,铸颜就算知道他是打击报复也不可能说什么! “我选暴力的。”飞花学生苦笑一声,问道:“这也是银血八奇的思考领域吗?” “不,这只是单纯的恃强凌弱,公权私用。”乐语轻轻劈了一下飞花学生的脖子,后者瞬间就晕了过去。 用同样的手法,乐语在附近树林里连续拔掉了两三个钉子,其中有一个是工作室,有学生专门放风,看见乐语过来想跑,但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半步登峰造极境的乐语?全部暴力解决。 除了钉子以外,乐语也遇见其他想要‘拔钉子’的学生。他们剑鞘想得到在场外解决,学生们自然也想得到,那些‘钉子’几乎都穿着迷彩隐身装备,显然不是专门防范他们剑鞘。 乐语本来不想解决这些拔钉子的学生,不过他们正在被一只凶豺,两只豹猫追赶,乐语也只好迎着他们惊喜的目光,过去一人一手刀将他们全部劈晕,然后与动物随从们汇合。 凶豺和豹猫正是剑鞘‘风吕’派过来给乐语帮忙的帮手,它们看见乐语顿时趴在地上摇尾巴,凶豺甚至直接露出肚皮撒娇,与其凶恶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反差萌,看得乐语叹为观止,又有点遗憾——怎么还没变? 本来乐语对‘风吕’还有点半信半疑,以为他是在吹牛做白日梦,结果他真的是在做精灵宝可梦,乐语服了,心想以后能不能下个调教订单,他想养一只粘人的、不会挠伤人、会自己刨猫砂、会自己洗澡的猫,就算不会变也可以…… “琴乐阴~” 忽然后上方传来一声轻柔无骨的呼唤,乐语心里一震,瞬间向前一步回避可能的攻击然后再转身,看见一个妖媚的女人依靠在树干上。她扎了一个散发辫,上身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出了毫无赘肉的小肚子和雪臂;下身穿着黑色长裤,但不知为何两侧划出了一道可以看见大腿的口子,双手带着黑色锁链手套,露出的肌肤白皙红润,与其说这套衣物是为了方便战斗,还不如说是为了诱惑。 不得不说,是真的骚。 乐语已经记下在小本本里,以后订制一套送给青岚。 不用询问,乐语已经知道她是哪一位剑鞘。 “彩女。”乐语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彩女看着他和那三头警惕起来的畜生,悠悠问道:“琴乐阴,我没听说你还有御兽的能力……” 铛! 突然一声轻响,彩女瞬间侧头拔出腰间短刀,斩中了爆射而来的一发铳弹,但还是擦伤了她娇嫩的脸庞,流下了一丝血迹! 这时候,不仅仅是彩女脸色大变,就连乐语也心里暗惊! 彩女的实力毋庸置疑,她能悄无声息摸到乐语身后,乐语几乎毫无察觉,可见一斑。但就连她面对远程狙击,居然也到了最后半秒钟才反应过来,要知道普通武者都能提前一到两秒就开始回避子弹! “瞬灭者!?”彩女躲到树干后面,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居然有剑鞘是瞬灭者!?” 瞬灭者! 因为武者存在精神力预感闪避子弹的特性,因此飞花武者在武者内战、独自作战等领域都比较弱,飞花武者也大多数在边境杀蛮,乐语从晨风打到东阳,从东阳打到炎京,凌虚武者见得多,飞花武者却是少之又少,毕竟注重一发入魂的飞花武者实在是太好躲避了。 这是飞花武者的根本缺陷,就算境界提高,也只是提高了射程,降低了瞄准时间,多了一些更为精妙的能力,依然无法让武者站在那里等着挨铳弹——当你用铳口瞄准他,当你对他产生杀机,对方的精神力必然会产生反应。 但有一种人可以跨越这种缺陷,那就是瞬灭者。 瞬间诞生杀机,瞬间瞄准,瞬间射击! 你的精神力在反应的瞬间,铳弹就已经掀开你的头盖骨了! 此为瞬间灭杀! 瞬灭者比登峰造极境的武柱还可怕,毕竟武柱杀你还得跑过来,而瞬灭者只需要看见你,可能是看见一百米、五百米、乃至千米外的你,只要他手里的铳射程足够,他就可以瞬间灭杀你! 瞬灭者要杀的人,武柱都留不住! 乐语一直以为瞬灭者是飞花武者自己杜撰出来的神话,没想到射手‘音’居然是神话降临! “不,还不是瞬灭者。”彩女马上自己反驳道:“如果是瞬灭者,我根本不可能还活着……他至少需要半秒钟的瞄准时间!” 听到这里,乐语也冷静下来。如果‘音’真的是瞬灭者,他直接投降就得了,融会贯通境是不可能抗衡瞬灭者,登峰造极境的武柱也不知道行不行……但如果只是‘半秒瞬灭’,那就还能接受。 就连彩女都能回避射击,他当然也没问题。不过乐语自然不会得罪‘半秒瞬灭’的盟友,他暗暗敲了敲裤袋里的金属徽章,金属徽章也马上传来两下震动。 意思是:「要干掉她吗?」 要干掉吗? 乐语忽然有点心动,他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寻剑争位也必然是要死人的,现在他只需配合‘音’将彩女杀了,然后将目击这起杀人事件的猫猫狗狗也杀了,那就是完美犯案,‘风吕’那边战力折损,‘彩女’剑鞘直接退场,寻剑争位的成功率大幅上升,而他也还能装作白莲花…… “哎?”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乐语和彩女看过去,发现是一位扛着铁枪的少年走了过来,正是乐语最后一位盟友,罪大恶极的热血地精灭堂牙。 灭堂牙看了一眼树上的彩女,地上咆哮的凶豺和豹猫,以及站在一旁的乐语。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舞出一个枪花,摆出战斗架势喊道:“琴乐阴!要开始了吗!?” 彩女微微挑眉,拔出另外一柄短刀准备战斗——她居然是双刀武者。 乐语兜里的金属徽章震了三下,意思是:「见敌必杀,一个不留!」 凶残全身泛起血光,豹猫身形开始光影模糊,赫然是准备好撕咬敌人的喉咙! 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以为乐语是自己那一边的,所有人都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必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那么乐语该站在哪一边,才能获得最大收益呢? 瞬灭者‘音’? 少年神将灭堂牙? 隐秘潜伏者彩女? 德鲁伊‘风吕’? 乐语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向前一步,高举右手,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各位,”乐语朗声说道:“给我一个面子。” ------------ 第361章 琴乐阴一挑三,强! 请各位给我一个面子,停止战争!” 红发男子向前一步,大声说道。 灭堂牙眼神闪烁,长枪的燎原火光微微收敛;彩女并没有因此就停止动作,而是将身形匿藏于林木之后,伺机待发;凶豺豹猫则是乖乖爬下来,两只豹猫甚至揣手手坐着,摇着尾巴等待乐语的下一个命令。 ‘半秒瞬灭’的‘音’没有反应,只是乐语口袋里的徽章响了三下,一长一短,意思是为「?」。 给你一个面子? 停止战争? 开什么玩笑! 他们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疑问,而乐语也瞬间动起来,双脚跨开似踏桥,双手挠空如牵丝,全身化为诡魅红影,踩出一条阴影密道,正面杀向攻伐无双的燎原神将灭堂牙! 血饮八稻流·鬼步! 在盗号琴乐阴之后,乐语最先练熟的技能就是鬼步!这招融合了八稻流、凌虚战法诸多技巧步伐的位移技能,虽然有施法前摇、施法动作、无法改变方向等缺点,然而优点就是鬼步速度无人能及,发动后踪影难以捕捉,无视大多数地形阻碍,追杀逃跑都能用的上,最重要是——帅! 强只是一个版本的强,但帅可是一辈子的帅! 乐语打定主意,以后除非找到比鬼步更帅的位移技能,不然他宁愿亲自优化鬼步细节,为鬼步更新换代,也不会碰其他位移技能! 这可能是乐语诸多兴趣中难得的高级趣味了,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连青岚也只可能陪他几十年,但一个好技能可是能陪他直到有朝一日灵气复苏! 而面对乐语的突进攻伐,哪怕是有同盟之约,但灭堂牙可没有跟乐语穿同一条裤子的默契,他自然是下意识般防守反击,回避后跃。长枪划出一道龙炎弧光,如同尾巴般甩向乐语! 燎原战法·龙尾大回旋! 铿! 荒咬光爆撞到龙尾之枪,发出的爆鸣如针钻般刺激耳膜令人牙酸,光幻浮动模糊不清,乐语趁机欺身入怀,灭堂牙想后退保持长枪的最佳攻击距离,但他看见乐语朝他眨了眨眼睛,便任由他靠近自己。 “除了剑鞘彩女,还有疑似瞬灭者的剑鞘!”乐语轻声快速地说道:“胜必惨胜,败必无命,我们的关系不能暴露!为今之计,唯有我出面接近其他剑鞘,勾引剑鞘落单再围杀!你别动,让我打飞你!” “嗯?啊?哎!?”灭堂牙根本来不及消化乐语暴露出来的消息,便看见乐语身上红光浮动似火舌乱舞,拳头如同烈焰盛燃,自下而上挥击而来,光爆顿时如同天河逆流,从地面冲向灭堂牙! 灭堂牙根本来不及多想,他答应又不愿意,不答应又没理由,身上只来得及覆盖一层光甲,然而瞬间被乐语早有预谋的全力一击直接轰穿,全身被光爆冲刷,被击飞十多米远!! 外荒咬,内葵花,攻以扑,以咬破甲,以震损体,以扑锁定! 血饮八稻流·豺华! 豺华并非是琴乐阴招数里最强的一招,但却是最华丽的一招!被豺华打中的敌人简直像是被大炮轰到了一样,被轰飞得一路火花带闪电,一般来说豺华都是用于收尾的最终必杀,像乐语这种直接打出去,自然是欺负灭堂牙不会躲了。 乐语脚步不停,再次施展鬼步上树,向彩女奔袭而来。 彩女想躲,但她看见乐语朝她使眼色,便停下来舞起双刀与乐语演戏,低声说道:“琴乐阴你这是什么意思?” “计划有变!”乐语脸色严峻,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现在绝不是暴露我们关系的时候,我们无法抗衡半秒瞬灭,必须停战转移战场!你擅长潜伏暗杀,我可以假装亲近其他剑鞘,制造两人围杀一人的机会!” “那三头‘宠物’正是另外一位剑鞘派来与我商量,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可以直接让一位剑鞘退场!” “我刚才为了迅速击败灭堂牙,已经用了底牌。你现在也必须假装不敌,不然我无法吓退瞬灭者!” “别动,让我打你一下!” 乐语之所以第一个选灭堂牙动手,当然不是因为灭堂牙大逆不道居然讨厌蜜糖五花茶,而是灭堂牙敢在他面前吐槽蜜糖五花茶不好喝,可见他的智商不怎么高,是最容易糊弄的热血地精。 而彩女则不一样,她在看见乐语跟动物随从的亲密互动后,明显产生了疑心,属于不见鱼饵不咬勾的贪心地精。乐语必须此时此刻拿出投名状,她才会继续相信乐语,而灭堂牙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再加上瞬灭者的确极具威胁,乐语又杀败灭堂牙以表诚意,因此彩女直接认可了乐语的计划,直接让出胸前空隙任由乐语施为,还眨了眨眼睛挑逗一下他。 乐语一脸正气,手掌重重印下,将彩女打落地面! 震战法·轰斧阴! 彩女落地的瞬间就起身匿藏,乐语毫无留恋地拍了拍手,回到林地中央。 不仅比青岚的小,而且手感也不够好。 一般。 乐语面对铳弹射来的方向,若有其事拍了拍裤袋的金属徽章,大声说道:“可惜了,瞬灭剑鞘,如果有人跟你合作,你们两人一个在前牵扯勾引,一个在后射击,足以将所有剑鞘清场。但现在我们三位剑鞘俱在,你的瞬灭跨越不来最后‘半秒’的距离,你谁都杀不了!” 他勾了勾手指:“来,瞬灭剑鞘,射我,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恢复过来的灭堂牙和隐藏起来的彩女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惊失色——特别是差点就被瞬灭者爆头的彩女,她之所以一直遮掩身影,就是害怕再次遭遇瞬灭射击。 她虽然躲过了一次,但她不保证自己能躲第二次! 半秒反应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琴乐阴居然敢站在毫无遮挡物的空地上挑衅,他不怕死吗? 灭堂牙和彩女看不到,乐语正在不停拍击裤袋里的金属徽章,金属徽章传来三下短短的震动,意思是:「放心,我明白你的计划了。」 乐语暗暗松了口气——不枉他跟‘音’做了快一周的网友,跟‘音’谈天说地聊古论今,就是为了将‘音’培养成单纯地精! 相比起毫无感情可言的其他剑鞘,‘音’在没有乐语背叛的决定性证据之前,都会选择相信乐语的决断!这也是飞花武者的特性所决定,‘音’的所在地点距离战场太远,因此他只能信任乐语! 然后乐语便提前三秒就知道‘音’要射击自己的眉心,他算好时间,直接竖起手指,射出一道霞光! 无相战法·神枪! 铛! 霞光与铳弹在空中相触,发出短促的轰鸣声。彩女和灭堂牙动态视力都极好,自然看得到盟友琴乐阴居然是提前斩中了子弹! 简直是视瞬灭者如无物! 乐语放下手指,瞥了一眼旁边揣手手的豹猫和凶豺,它们赶紧摇尾巴,都快要过来舔鞋子了。 乐语看了灭堂牙一眼,灭堂牙一声不吭。乐语居然能拳打彩女,指破瞬灭,他不得不提高对乐语的评价,也庆幸乐语是自己的盟友。 乐语看了彩女一眼,彩女脸带桃花对他讨好一笑。本来彩女发现乐语被自己欺近五米之内还没有反应,对他还有些轻视,但乐语居然在拳震灭堂牙之后,还能游刃有余应付瞬灭者。哪怕是为了对付瞬灭者,彩女也必须维持好跟乐语的关系。 虽然乐语没有看见‘音’的表情,但他先后折败灭堂牙和彩女,‘音’想必因此对他多有忌惮。 他抱拳说道:“现在,我说,我们几位剑鞘之间,暂时停战。你们,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败灭堂,轰彩女,破瞬灭! 现在乐语说这句话,再也没人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就算心有不甘,但相比起在这里开战,乐语所提出的计划的确更胜一筹! 而且,乐语所表现出来的强横武力,也赢得他们的尊敬! 毕竟在他们看来,虽然自己放水了,但其他人可是乐语实打实击败的! 首先是灭堂牙:“我愿服!” “琴乐阴公子你好生粗鲁,奴家也服了。”彩女媚笑道。 树林里响起一声空铳,代表了瞬秒剑鞘的回应。 “感谢各位赏面。”乐语悠悠说道:“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他骑在凶豺身上,带着豹猫们赶紧溜了。 灭堂牙和彩女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树林深处,一声不吭迅速散开。 他们心里都冒出相同的想法—— 等琴乐阴将你们一个个勾引出来,就等着被我们围杀吧! ------------ 第362章 自己骗自己 总算是糊弄住了! 乐语骑着凶豺快步离开这片区域,有了刚才那一番表演,地精们应该暂时被他糊弄住了,至少不会怀疑自己并非乐语的唯一。 当初那个接连迎客的夜里,乐语并非是心血来潮或者出于恶趣味而选择恶堕,与五位剑鞘各自缔结秘密同盟,虽然这样的确很有意思——但他也是有更深的考量的。 乐语不知道其他剑鞘的作弊质量,但可想而知,除了那个没有找他的剑鞘以外,其他五位剑鞘都没有把握己方能靠作弊就能夺取全知之眼的冠军。 证据就是乐语一开始完全没有联合别人搞破坏的想法。 为什么他没有? 因为他认为己方有了侍温这个图书馆工具人帮忙,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考满分,也就是说别人无论怎么考也考不过明水云,乐语干嘛要搞破坏? 以己度人,反过来想,那就是在己方没有把握考第一的情况下,才需要去破坏别人的作弊计划。这是很正常的思路,乐语之所以没有主动去勾结联盟并不是因为他呆萌,而是他站在第一名的角度思考问题。 那么,乐语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己方利益最大化。 答案也是显而易见——阻止战争。 假如说全知之眼满分100,乐语他们作弊的收益就是100,而涅若等人可能只有90、80,因此他们选择战个痛快是有道理的,因为就算打得乱七八糟,所有人作弊失败,那结果也不过是七位剑主全部吃蛋,无胜无败。 但反过来,若是有人获得全知之眼第一名,那就等于获得了寻剑争位的巨大优势,这是剑鞘们无法容忍的。 在掌控全局的乐语看来,战争是最不符合他的利益的,他确信自己只要维持和平就能获得全知之眼胜利,自然不允许涅若他们打起来。或者说他们打起来也没所谓,但他们不能干扰到己方的作弊。这就像是正在发育后期英雄,自然是希望大家不打团,留给他刷野刷线的时间。 但战争并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别人想要强行开团那你也没办法,更何况这个游戏可是有七个阵营,哪怕是智商存在缺陷不爱蜜糖五花茶的灭堂牙,至少也是「电脑(疯狂的)」级别的敌人,怎么可能阻止他们? 这便是乐语选择‘我爱你,还有大家’这条路的原因,只有他与所有人达成联盟,他才有能力控制住整个局势! 唯一可能存在的意外,就是那个不曾与他联系的剑鞘,但乐语有所预感,那个剑鞘多半也不会打扰他。 将心比心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琴乐阴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不来找琴乐阴,就说明他自己也有把握能拿到满分。 乐语带着一狗二猫将附近其他钉子也拔掉了,学生工作室闻风而逃。虽然说学生们在全知之眼考试里是专业的,但他们在战斗方面是业余的,而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却可能是全炎京最为精锐的融会贯通境武者。 这感觉,就像是一场moba游戏的王者内战里,忽然闯进了七个开外挂的。学生们还在小打小闹,剑鞘们虽然不敢下死手,但废掉几个学生还是敢的,也不会有所顾虑。 乐语来皇院这么久,从来没见过那种‘你知道我爹是谁’的纨绔弟子,并不是因为皇院学生全体素质高,也不是因为茶欢管理严格,而是因为纨绔弟子早就被教做人了——只要没当场打死,折断全身骨头打个半死,送去校医官司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 像这种‘正常伤亡’,茶欢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是恶意霸凌他不会管。 很快,炎京耀钟楼响彻三声,意味着现在是下午三时,考试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下午三时,也是全知之眼考试允许的交卷离场时间,意味着全知之眼作弊大赛来到了第二阶段——场外赛! 乐语来到也夜魇教学楼大门,这里也有不少学生在徘徊,现在他可不能出手——在附近树林里出手,茶欢可以当做‘看不到’,在教学楼门前出手,那茶欢直接从白金塔崩出来一巴掌压死你。 学生们好奇地看着乐语身边的凶豺和豹猫,甚至有人过来撸了撸。没有乐语的吩咐,这三只猫狗也只能乖乖任撸,倒没人对乐语忽然多了几个大型动物随从有什么意见——他们以为乐语也是监管老师,带猫狗过来巡视呢。 随着匆忙而快速的脚步声,考生们鱼贯而出,乐语看见黎莹和琴悦诗混在人群中,目送她们往白箱图书馆跑去。 第二阶段,场外赛,也就是说考生带着里面的试题出来寻找答案,但场外赛也是有门槛的——考生抄写速度必须快,将所有考题都抄写在草稿纸上带出来。 但‘速抄’也是一门专业技能,毕竟全知之眼题量极大,又是选择题,意味着考生必须将选项也得一个个抄正确,不然答案传错了直接白费。 乐语一方派出的抄写选手是琴悦诗和黎莹,琴悦诗其实读书不多,但身为商会子女,她也是从小看账本做假账的主,自有一套‘看上去乱七八糟但我看得懂’的速抄技术。 而黎莹就单纯是野生的天才速抄人员,据说明水云询问谁能快速抄写的时候,其他人都看向黎莹——皇院上学期末,黎莹对战六门大作业,五根墨水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她们商量好,一个抄上半部分,一个抄下半部分,可以有效减轻负担和降低抄错可能。 第二阶段的场外赛,剑鞘们是无法干涉的,因为学生们都是光明正大在阳光下进行,意味着他们受到茶欢的保护,跟第一阶段主动进入PVP交战区的‘钉子’是不一样的。 而乐语也要趁这个时间去找涅若谈话,当涅若也上了他这条贼船,那全知之眼乐语基本就赢了一半。 根据分别时涅若的去向,乐语沿着夜魇教学楼过去找他。当他转过花坛,旁边忽然窜出一只灭堂牙:“你去哪?” 乐语看着他,张口就要编出一个借口。 但他此时心里一动。 树林里,或许‘音’在盯着他。 后面,或许彩女也潜伏在附近。 身边那几只猫狗,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人话,估计是能听懂的,但乐语也听不懂它们的猫话和狗话,在某种意义上人类已经输了。 说谎固然无耻且有用,但不能一直有用,始终会被揭穿。 虽然乐语也没打算能将自己不是‘童贞盟友’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但至少要将自己纯洁无瑕的人设维持到全知之眼结束。 他心思千转,脸上露出自信且骄傲的蓝炎式微笑。 “我要去找涅若。” 说罢,乐语仰头阔步走到树林前,大声喊道:“涅若,我来了!” 不多时,手持长刀的涅若忽然出现在树上。他看了看乐语和不远处的灭堂牙,朝乐语招了招手:“跟我来。” 乐语答应一声,示意凶豺豹猫留在原地,便跟着进去。 看着乐语和涅若钻进小树林,灭堂牙下意识向前一步想伸出手,但还是收回去。 他的表情欲言又止,但最终恢复坚定。 ‘琴乐阴肯定只是想将涅若骗出来!’ ‘他们单独相处肯定不会发生其他事!’ ‘没错,琴乐阴不可能跟我结盟后,还会跟涅若合作。而且涅若有什么好?琴乐阴不可能不懂,如果他选择涅若,那他迟早会被抛弃,因此他肯定会选我!’ ‘不要多想了,等琴乐阴出来吧,不会发生其他事的!’ 这时候琴乐阴回头看了灭堂牙一眼,微微一笑,顿时让灭堂牙自信心大增,心中再无疑虑! 而乐语看见灭堂牙没有追上来,附近也没有彩女的踪影,裤袋里的金属徽章也没有震动,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人啊。 其实很单纯的。 你根本不用说谎,说实话就行了。 只要对方足够相信你,他们会自己骗自己的。 ------------ 第363章 我原谅你了 “不戴面具吗?” 当涅若停下脚步的时候,乐语悠悠问道。 “面具不在我手里。”涅若平静说道:“它是双鲤宫的所有物。” “但她也用不上啊。”乐语拿出红汁灌了一口,笑道:“就算疯狂面具是双鲤宫的所有物,但你也是她的所有物,还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当然需要。”涅若转过头看着他,平静说道:“她持有疯狂面具,代表她是我的剑主,我是她的剑鞘,她对我的战斗并非毫无意义,相反,如果她待在我身边,却可以让我的战斗力跨越一个台阶。” “有意义吗?”乐语问道:“有了圣剑辉耀的契约,你们大可以互相信任,根本不需要这种多余的羁绊……” “你或许认为多余的羁绊是没有意义的,但我和双鲤宫对此的看法恰好与你相反。”涅若轻抚齿樱长刀,像是跟朋友闲聊般说道:“正是因为多余,所以才有意义。说到底,剑鞘与剑主的关系不就是奴仆与主人的关系吗?君臣、父子、师生,这天底下的所有关系,不就是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存在的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吗?大家不都是互相利用,互相苟且吗?” “但为什么我们需要忠爱君主,需要敬重父母,需要爱戴师长?” 涅若握紧齿樱长刀:“那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许多无聊的,多余的羁绊。我们与蛮族之间的区别,就在于这些‘多余’的意义上。” “更何况……” 飒! 涅若朝乐语一挥,樱龙光爆咆哮而来,乐语纹丝不动,任由樱龙剑光掠过他的耳边,斩断了他的发绳,令他一头红发披散于肩。 冰血体质早已提醒乐语,涅若这一招只是试探,不会伤到他的毫毛。 “就算没有疯狂面具。”涅若认真说道:“我也不会输。” “琴乐阴,既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是不是背叛了我们的约定,与其他剑鞘结盟?” 面对持刀傲立的涅若,乐语脸色毫无畏惧,直接点头:“是的,我背叛了我们的约定,除了你以外,我还与其他剑鞘有暗中联系。” 涅若微微挑眉,刚才他看见琴乐阴有猫有狗,后面还跟着一只神色复杂的灭堂牙,心中有已经认定琴乐阴肯定是出卖自己了,而琴乐阴还如此大胆询问他为什么没戴疯狂面具,简直是出轨之后还跳脸,他都准备好战斗了。 然而琴乐阴气定神闲地接过他的挑衅,一点都没有撒谎的打算,满脸自豪地说出自己背叛的事实,现在反倒是涅若有点拿不准是什么情况,甚至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难道我错怪他了? “涅若,仅仅是一场全知之眼考试,你就满足了吗?你的器量仅仅如此吗?如果是这样,你跟那些鼠目寸光的短视者又有什么区别?”乐语悠悠说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的大局观,甚至还比不上敢鲸吞七剑鞘的双鲤宫。“ 乐语噼里啪啦一顿打压,涅若本来都要发作了,他可没有让人跳脸的习惯,一把齿樱长刀不知杀过多少杠精。然而后面乐语拐着弯夸明双鲤,涅若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放下长刀问道:“怎么说?” 乐语注意到这个变化,心想自己或许找到了剑鞘密码。圣剑辉耀让剑主成为剑鞘心目中重要的人,或许是姐姐,或许是妹妹,或许是妈妈,总而言之只要你夸对方的剑主,就能增加自己在剑鞘心上的好感度。 “全知之眼考试第一就够了吗?我可还没满足。”乐语说道:“现在寻剑争位的人还是太多了,而全知之眼是剑鞘们第一次聚集的比赛,也是可以将其他人一锅端的绝佳机会。” “涅若,你要明白,越是往后,我们剑鞘的作用就越小,因为执剑人是选皇帝,而不是选谁是登峰造极境之下的第一人。到了后面,如果执剑人因为哪一位候选人表现优异,而直接宣布寻剑结束,到时候我们就万事休矣。” 涅若脸色一沉,乐语所说的他也不是没有担心。寻剑争位最大的漏洞,就是这是一场没有客观标准的比赛,裁判执剑人拥有最终解释权,如果执剑人有心仪的人选,就像慈航静斋钦定了李世民,那这场游戏自然就结束了。 “比赛时间越来越长,那么七位宫主才艺表演的比重就越来越大。说不定在全知之眼之后,执剑人就有了心仪的目标……”乐语说道:“你觉得双鲤宫会是那位众望所归的胜利者吗!?” “当然!”涅若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语气却不坚定。 “你我什么关系,何必说这种漂亮话?”乐语笑道:“如果执剑人也认可双鲤宫,那寻剑争位根本不会发生——双鲤宫可是朝廷认可的皇帝候选!执剑人必然是对她有所不满,才毅然发动寻剑争位!” 说罢,乐语不再言语,让涅若静静消化这段信息。他没有说谎,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恶意夸大强调执剑人的危害,给涅若制造焦虑。 若是换做其他对象,甚至矛头对准涅若自己,涅若可能也不会上当,他这种刀客早就习惯刀口舔血的日子,朝生暮死早就铭刻进他的灵魂深处,但乐语对准的是明双鲤,正中涅若的死穴。 就像年入几百万的成功人士依然会为孩子的教育烦忧,明双鲤成了涅若的靠山,也成为他的软肋——关心则乱。 这天底下最好赚的生意是什么?不是女人,不是孩子,也不是老人,而是未来——当你认为你现在的牺牲都是为了未来,那你什么都愿意退让。 过了半晌,涅若终于开口说道:“这就是你背叛的借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此话一出,乐语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涅若真的不信,他早就一刀劈过来,哪会跟乐语废话? “你信不信,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对双鲤宫有多忠诚。” “而且,你以为背叛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吗?我背着你跟其他剑鞘周旋,也是忍辱负重,虚与委蛇。”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敌对?不,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的强大,也知道背叛你的代价。如果你相信自己的实力,自然就知道该不该相信我了。” “那么,你是执着于背叛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像个小气的男人非要此时与我一战,还是愿意为了双鲤宫,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选择……原谅我的私自行动?” 乐语笑看着涅若,摊开双手,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为了明双鲤…… 相信自己的实力…… 琴乐阴也是在忍辱负重…… 我也不是小气的男人…… 过了良久,涅若叹了口气,收回长刀。 “我原谅你了,说出你的计划吧。” 乐语微微一笑:“不愧是我相信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第364章 公子献头,公子再献头 “我的计策,名为公子献头!” 乐语环视周围的树林,确认没有人监听。他摸了摸裤袋里的金属徽章,确认已经徽章放进钢铁盒子里屏蔽通话,才靠着一棵大树缓缓说道。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阴谋。”涅若说道。 “我已经跟其他剑鞘谈成合作,答应他们,由我将你勾引到偏僻地方,然后联合其他剑鞘一起围杀你。”乐语说道:“虽然你实力超群,但面对多名剑鞘的埋伏,你或许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下。” 因为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涅若并没有因为乐语的话而生气,就像是武大郎听到潘金莲坦白药里有毒,反而放下心来,相信对方真的已经回心转意站自己这边。 看来原谅他这一步是做对了,不然打着打着被他引入埋伏圈,那岂不是……想到琴乐阴居然没有赶尽杀绝,涅若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对琴乐阴居然升起几分感激之情。 而且这个计划也符合涅若的认知,他自己也知道己方已经成为剑鞘们的眼中之钉,如果琴乐阴串联其他人一起对付他,其他人必然欣然答应。 涅若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将计就计,公子献头。”乐语在脖子上一划:“只要你重伤退场,其他剑鞘的默契不攻自破,到时候剑鞘们互相内战,便是你我的可乘之机。“ 涅若眉头一皱:“我重伤退场?” 不过很快,他就眉头舒展释然了:“你的意思是,你我演戏?” “没错,”乐语重重点头:“你假装被我暗算击败,无力再战,甚至直接重伤逃亡,那其他剑鞘自然不会再关注你!” “但双鲤宫的考试……” “你愿意相信我吗?”乐语忽然说道:“你如果相信我,你就将你们作弊的人交给我来保护吧。” 涅若不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乐语。 “在你退场之后,我会继续在剑鞘间合纵连横,让他们互相内战,直至他们人人重伤无力作战,而那时候,便是你出来收割的时机。”乐语说道:“但剑鞘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果你没有重伤出局,他们绝不肯全力内战,而是宁愿先一起联盟剿杀你这位‘第一剑鞘’。” “我这个公子献头的局,要点就是我献出你的‘头’,这样才有可能令剑鞘们内战不休。如果你不相信我,那这个局就无从谈起,因为被献头的人,必须信任献头者。” 涅若沉默片刻,评价道:“真是黑暗又光明的阴谋,真亏你想得出来。” “因为公子献头这个计策,正是我的看家本领。” 乐语抱着双手笑道:“半年前,我用这一招,献祭了我的小舅子荆正武,赢得了荆正威的信任;一个月前,我用同样的一招,献祭了荆正威,带来了无穷资金回炎京。” “有意思,那你会成为你课堂上的素材吗?”涅若居然也知道乐语那节选修课:“银血八奇?” “虽然自己以自己作为题材显得很奇怪,但……没错,在下下节课的课堂上,我会以自己作为蓝本,来让学生们认识到我过去是多么的卑劣。”乐语说道:“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来旁听,‘银血三奇琴乐阴’的传奇一生。” 涅若:“如果到时候我们相见不会红着眼,那我会陪双鲤宫去听课的。” “也就是说,”乐语扬起眉毛:“你愿意相信我?” “你拥有我相信你一次的价值。”涅若说道:“就算被你骗了,那我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双鲤宫在全知之眼考试里落败,以后还有追回来的机会;但如果你没骗我,那我就有可能铲除其他剑鞘,接下来只需要专心与你决战即可。” “高风险,高收益,如果双鲤宫知道我居然不参与这种赌博,她事后肯定会骂死我的。”涅若笑道:“她就是一个爱冒险的人。你说得对,论大局观,我不如双鲤宫……她会抓住一切机会提前结束战争,而我只会想赢得局部胜利。” “如果你骗了我,我自会去找双鲤宫领罚,到时候再见便是敌人,一如往常。反正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已经见识过太多太多,甚至可能不会生气。” 涅若将一个东西扔给乐语,乐语一看,是一发信号弹。 “但如果你不是演戏骗我。”涅若说道:“那我会期待,你会在课堂上如何将你的一生总结成戏剧般好听。” “那你尽情期待吧,因为我活得比演戏还要精彩。” 乐语收起信号弹,大步跨开,双手高举向天,十指张开做出捧杯的姿势,双眼泛起滔天血芒,浑身光辉收敛,形如诡魅,气若疯魔。 难得有一个不会动又特别抗揍的靶子,乐语决定用涅若演练一下琴乐阴的终极底牌,也就是血饮八稻流的……禁忌必杀技! …… …… 轰! 随着树林里传出一声彻明爆响,夜魇教学楼附近的人都看见树林迸发出一道血光,紧接着百鸟惊飞,群叶震落,仿佛有神魔激斗! 附近等待的灭堂牙不再犹豫,直接施展凌虚步伐快步赶过去,却正好看见浑身浴血的琴乐阴从树林里走出来。 不等灭堂牙说话,半张脸都沾满血迹的乐语便昂起脑袋说道:“涅若已经被我背刺重创,下一个要退场的人,就是你灭堂牙!” “什——” 灭堂牙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乐语便踩出一条幽暗诡道扑杀而来,速度比之前更加迅捷,身形比之前更加模糊! 虽然不知道琴乐阴有何打算,但灭堂牙直接三层光甲护体,大喝一声舞出漫天枪影与琴乐阴硬碰硬! [文学馆 ]燎原战法·坠星冲! 然而刚一交手,灭堂牙便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很强! 琴乐阴变得很强! 速度、爆发力和反应力比之前简直上升了一个台阶,刚刚打了几个回合,灭堂牙就被琴乐阴打得连连后退,甚至被打进小树林里! 灭堂牙不知道,现在的乐语才是完美战斗姿态。经过撕咬涅若的血液,血饮八稻流的被动技能彻底激活,乐语全属性大幅上升,并且他的冰血体质帮他压制住了「血饮」导致的精神扭曲疯狂,自然是全面压制灭堂牙了! 要知道就连乐语这种谨慎流大师,之前都认为自己是融会贯通境之下的第一人,可见血饮八稻流真的给乐语带来极大的自信! 震战法·葵花三连击! 乐语找准空隙,连续三下直接将灭堂牙震倒在地,并且顺势压过去抵住他,快速低声说道:“涅若已经被我暗算退场,现在明面上的剑鞘就只剩下你和我,其他剑鞘几乎都潜伏起来,再这样下去我们必定会被他们率先偷袭至死!” “为今之计,就是让你重伤退场,然后我去挑拨剑鞘内斗,静待时机,到时候让你来收割人头,到时候我们再一决雌雄,就这么定了!” “你没有这个挑拨内斗的智商,这个重任只能交给我,你负责受伤离场……忍着点,我要下手了!” “啊!?哎!?我!?” 十五岁的少年灭堂牙都懵了,都来不及消化乐语的信息,就看见乐语举起砂锅大的拳头。他躲又不是挡又不是,只能哭丧着脸举起双手泛起光甲挡在胸前,卑微可怜地说道: “你,你轻点……” ------------ 第365章 都是为了孩子 “啊啊啊啊!——” 彩女藏在树干之后,远远看着刚才嚣张朝气的少年神将灭堂牙,此时却是扶着肩膀提着长枪,整个右肩都被打穿变形塌陷进去,半身浴血,如同丧家之犬惨叫着忙不迭地往外逃窜。 按理说,此时正是她下去收割人头的最好时机。她的武器可是来自苍蓝区的猎人工房,通过提取硫龙魔、斩龙魔、鹿角魔的素材锻造而成,名为‘硫斩狩魔双刃’,可以通过接受阳光暴晒充能,激活武器内光能后所爆发的第一击将直接洞穿光甲,哪怕是大白天,她也能凭此一击秒杀任何武者,这双刃在她手上不亚于任何极神兵。 然而彩女根本不敢下去,她甚至不敢乱动,全身心都在收敛气息,隐匿身形,以掩饰内心的惊恐。 背刺涅若。 强袭灭堂。 仅仅在这几个小时里,琴乐阴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的认知。她一开始以为琴乐阴也就是个高配版的灭堂牙,顶多就是聪明一点,帅一点,高一点,但现在看来她完全被迷惑了——琴乐阴一旦暴起,瞬间就掌控了整个局势! 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说能重创涅若,更不可能在杀伤涅若后,还游刃有余地打得灭堂牙落荒而逃! 她对目前几位剑鞘都调查过,灭堂牙可是夏暮区的背嵬精灵,曾有一身转战三千里,五天五夜不休眠的战绩,哪怕并非最强,但灭堂牙恐怕是剑鞘里韧性、续战能力、防守能力最强的守护者。 灭堂牙可以被战胜,但很难被打败,先前涅若戴上疯狂面具都拿不下他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然而这面夏暮之盾,居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琴乐阴强袭击穿,负伤逃亡! 琴乐阴这份爆发杀伤,已经超出彩女的理解。论瞬间爆发力,或许琴乐阴是七剑鞘的第二——第一自然是那位隐藏的瞬灭者。 现在的问题是,琴乐阴悍然出手,不再隐忍,他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涅若和灭堂牙不在,击败他们两个的琴乐阴就是当之无愧的战场主宰,他还有必要跟自己合作吗? 不,击败涅若和灭堂牙,就算是琴乐阴,也肯定要付出一定代价吧? 想到这里,彩女按住腰间双剑的剑柄,眼里闪烁着明灭之火,轻轻落到地面。 如果琴乐阴实力不济,需要时间恢复体力和精神力,那么他现在就必然会尽可能隐藏起来,远离自己这位‘盟友’。毕竟所谓的联盟只是虚情假意,剑鞘之间的真实关系终究是你死我活。 现在琴乐阴已经取代了涅若,成为剩余剑鞘里的最强者,但偏偏状态不佳,她没理由放过这样的机会。 盟友,不就是用来背刺的吗?她也只是先下手为强。 不过,如果反过来,琴乐阴如果主动找到她,那就意味着琴乐阴不仅还保留着充足的战力,而且他还不满足于让两位剑鞘退场,将目光也投放到自己的盟友身上…… “在看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情人在床上的轻抚调情,又像异形魔的长舌头舔舐她的耳蜗,恶心与恐惧瞬间令她浑身僵直,一股森寒冷意自尾椎骨充溢至全身。 她缓缓侧过头,看见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血衣罗裳的琴乐阴。他的嘴角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轻轻上翘,露出和善亲切的笑容。 在琴乐阴后面,是三只鬼鬼祟祟行路无声的野蛮座兽。彩女也曾经见过凶豺豹猫这些座兽,几乎所有座兽在成长后都自动精通类似于凌虚步伐的匿踪步伐,猎杀无声是座兽的本能。 气味。 彩女对自己的潜伏能力很自信,琴乐阴是断然不可能发现自己的所在,然而在座兽面前,她这点潜伏能力毫无意义——作为天生猎手,座兽的嗅觉足以锁定她的位置。 彩女露出讨好的表情,松开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扭过身子,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玲珑身材,眉眼弯弯地笑道:“我看见灭堂牙落荒而逃,正打算过去帮你斩草除根呢。” “是吗?但没必要,灭堂牙只是癣疥之疾,可杀则杀,杀不了就以后慢慢来。” 乐语依旧紧紧按住彩女裸露的玉肩,沾满血迹乃至血肉碎片的手指在她洁白光滑的肩膀上留下深深的血污痕迹:“但瞬灭者,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非死不可!” “彩女愿听从琴公子的命令。”彩女低眉下气乖巧说道:“愿为水云宫和琴公子效死!” “这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乐语轻笑一声:“圣剑辉耀的契约威能,你我再了解不过,就算你说的再多,就算你的人在这里,但你的心也不可能归属于我。” “不过也没所谓,我要你的心干嘛?我要你的人就够了。” 彩女看上去似乎浑不在意,但她全身肌肉已经绷紧,双手悄无声息地摸向双剑。一旦琴乐阴死咬住她不放,她也只能动用硫斩猎魔双刃的底牌,给琴乐阴一招狠的——她也不指望自己能重创琴乐阴,毕竟对方可是一个能连败涅若灭堂牙的狠人,还留有余力找自己麻烦,足见他的自信! “别紧张,你对我还有用。”乐语一看彩女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演戏演过头,连忙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安抚道:“现在两位剑鞘退场,剩下的人除了你我,还有瞬灭者,御兽者,以及从未出现过的隐藏剑鞘。” “现在我已经掌控局面,瞬灭者也奈我不何,按理说我现在只需要截断其他人的作弊渠道,就可以获得全知之眼的胜利。” 乐语走到彩女的后面,手依旧按着她的肩膀,说道:“但这样就够了嘛?不,我还要更多。” “涅若他跑掉了,必然会卷土重来;灭堂牙虽然重伤,但他仍有余力。更重要是,我需要在这里解决瞬灭者——瞬灭者多存在一秒,都是对我的极大威胁!” “因此我会给予他们希望,给予他们重返战场的理由,任由他们的人继续考试……更重要是,瞬灭者太过谨慎,我需要想办法勾引他出来!” “你想如何?”彩女问道。 “你假装被我重伤退场,等待信号再与我汇合。我继续与瞬灭者周旋,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我直接解决了瞬灭者,如果我还是无法找到瞬灭者的踪影,那么到时候灭堂牙和涅若肯定会找机会伏击我,到时候便是你表演的时候。”乐语说道:“吃不到大鱼,将这两条小鱼吃干净也好。” “那御兽者……” “他估计不会出现了。”乐语眯起眼睛,回头看了看乖巧的凶豺豹猫:“他假意与我合作,还送来三只座兽协助我行动,实际上他只是想借我的手铲除其他作弊者,煽风点火罢了。” “御兽者并不在意我能否铲除其他作弊者,他只需要让剑鞘们的目光都聚焦于我——你发现我和这几只座兽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也怀疑我跟御兽者合作了?” “无论是你们怀疑我和御兽者合作,还是我借助这几只座兽铲除你们,御兽者的目的都达到了——他可以悄无声息地进行自己的作弊计划。“ 跟乐语合作的剑鞘,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一开始乐语也以为‘风吕’主动将座兽送过来这么实诚,看起来跟一个跟灭堂牙差不多的智者,但他很快就回味过来——这是拿他当枪使啊! 如果不是这几只座兽宝可梦暴露了他,乐语完全可以一个接着一个找剑鞘偷情,而无需像现在这样如同钢丝上跳舞,同时跟多位剑鞘周旋,都快变成全知之眼考试里最耀眼的交际花了。 “御兽者对场外合作如此不上心,只能证明一点。”乐语说道:“他不在乎我们作不作弊,他有信心让自己的剑主夺得第一名!” “另外一位从来没出现的剑鞘,估计也是信心万分。如果往最坏的结果考虑,那就是他们两个的剑主能在这场考试获得满分!” “所以你明白了吗?全知之眼我们已经输了。” 彩女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微微点头。 虽然说除了第一名外,其他名次也会有积分,但寻剑争位只会有一位胜利者,皇位只有一个坑,也就是说没有第一名就等于输了。 “再着眼于这场考试已经没意义,所以我也不在乎其他剑鞘的作弊。”乐语说道:“但若是能趁这个机会让其他剑鞘彻底退场,就算御兽者能领先一时,又有什么意义?” 彩女收敛起媚笑,沉默片刻,平静问道:“那为什么不是你退场,我想办法寻找瞬灭者?” 如果说彩女之前只是怯于乐语的强势而屈服,那现在她是真的被乐语说动了,开始争取自己的利益。而且,乐语的思考方式也很对她的味道——她这种潜伏者,自然更喜欢暗中行事解决对手,而不是在战场上夺取光明正大的胜利。 “因为我不怕瞬灭者,更因为我有办法将涅若和灭堂牙引出来!”乐语笑道:“他们两个都是自傲武人,见我没有折损他们的作弊人员,必然不愿意领我这份人情,肯定会尽可能恢复战力后就找我一较高低!” 现在琴乐阴势大,而且跟涅若灭堂牙打交道的也是琴乐阴,难道彩女还能说一句‘真的吗我不信’‘万一呢’‘不是的话你赔钱’之类的话来杠他? 而且,虽然琴乐阴没说,但彩女听得出他的潜台词——比起那两个自傲武人,彩女这个擅长潜伏的刺客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万一他跟瞬灭者打得火热时,彩女忽然出来阴他一手,那就轮到他退场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彩女都认为如果她是琴乐阴,她也会让自己退场。现在琴乐阴不仅没有上来就痛下杀手,反而只是让她假装重伤离场,彩女都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发挥作用了,居然能让阴险狡诈的琴乐阴给出这么一份优厚的盟约。 “好吧。”彩女眨眨眼睛,假装擦眼泪:“还请公子怜惜奴家……” “等下你看到信号,就意味着我将涅若和灭堂牙勾引过来了,你赶紧过来收割人头就是了。” 乐语手上泛起光爆,五指如同虎钳般按住彩女的白璧无瑕的玉肩。 “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蹭蹭,不会捅进去的。” …… …… 看着彩女扶着血肩落荒而逃的背影,乐语松了口气,一边离开小树林,一边从铁盒里拿出金属徽章,敲击两下。 “音,你看到彩女了吗?” 金属徽章回复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位穿着黑色紧身衣,看上去一点都不检点的女人,那我看见了。” “不要对她产生固定印象。”乐语说道:“说不定她平时只是一位戴着厚眼镜,扎着麻花辫的普通女学生……说不定她本来的印象会吓我们一跳。” “你觉得她会变身?” “现在暴露的剑鞘里,她是唯一一位我没有任何印象的剑鞘,我认为在学院里甚至可能找不到她这个人——她肯定用了特别的方法隐藏起来,事实上,她也很擅长隐藏。” 乐语说道:“刚才我假装重伤,勾引她出来后,反手一击将她重创,现在她也不得不退场了。否则不需要我,你都可以彻底终结她的生命。” 徽章:“那你为什么不追杀她?” “因为这场考试已经出现两位满分考生。”乐语将自己对御兽者和未知剑鞘的猜测告诉‘音’:“全知之眼已经不再重要,我想将其他剑鞘勾引到一起,然后我在前方牵制,由你来狙杀他们。” “放跑他们是必须的,不然一旦出现伤亡,先不提校长会不会阻止,其他人必然会更加谨慎。而现在我没有破坏他们的作弊人员,还继续留在这里挑衅他们,他们治好伤肯定会卷土重来,那时候才是我们将他们一锅端的最好时机。” 对面沉默片刻,问道:“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最后一颗铳弹会为我而留。”乐语说道:“在你射出最后一颗铳弹之前,我都愿意相信你。” 又是一阵沉默。 “我会一直盯着你。”对方回应道:“你的命由我收下,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收下你的命。” “既然你愿意相信我,那我也愿意给出这个约定。” “一言为定。”乐语露出笑容,暗暗松了口气,将徽章放回铁盒里。 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涅若天不怕地不怕,明双鲤是他唯一的软肋,对付他要以势迫人,使其焦虑; 灭堂牙脑子不好,不用跟他解释太多,只需要让他知道结果是好的他就会相信你,对付他直接霸王硬上弓,有理不说清; 彩女心性狡诈,无情无义,对付她要以力压人,以利诱动; 而‘音’,乐语之前已经花了多天时间建立关系,他知道‘音’其实是一个很孤僻的人,不然也不会居然找同为敌人的剑鞘来聊天。这种人是最容易相信别人,‘音’以为自己是坦诚,但实际上那是孤独。 ‘音’是最好对付的,有这段情谊作为基础,乐语说什么他都会信。当然,一旦对方发现乐语在说谎,那这段关系就会轰然崩塌。 但是,只要对方没发现,那不就行了吗? 其实乐语已经暴露出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但‘音’依旧愿意相信他,就是因为乐语并没有踏出出轨的那一步,令‘音’不愿意怀疑他,而是更愿意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计划之内。 有恃无恐是因为察觉到被偏爱的可能。 现在,乐语糊弄住四位剑鞘,另外两位根本没有出现,他彻底控制了这场全知之眼考试的局势。 剩下的,就看明水云她们的发挥了。 想到这里,乐语看向宏伟的夜魇教学楼,不禁叹了口气。 他又是周旋,又是欺骗,又是背叛,又是说谎,舍弃名誉,牺牲节操,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一旦事发暴露说不定还会被人辱骂为‘人尽可盟’的贱人,还不是为了给明水云营造出一个好的考试环境? 他劝服涅若的理由是‘为了明双鲤’,但实际上,他也不是为了明水云。 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如果明水云这次考差了,乐语真是打她屁股的心都有了。 下午的温暖阳光穿过树林,落到乐语那张忧虑的脸上,散发出母爱般的慈爱光辉。 听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 第366章 替考 “馆长,这是新鲜出炉的酥皮馅饼,加了红豆。” 白箱图书馆三楼,坐在办公室里的茶世隐看着蒙眼少女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饭盒,盖子根本无法掩盖的酥皮香味满溢而出。 “我让侍温这臭小子在这里兼职的唯一好处,就是能时不时吃到我在饭堂永远都点不到的点心。”茶世隐笑道:“哎,诺大一个皇院,也就只有你会来孝敬我了。那些学生就知道为了几个学分讨好授课老师,却放着我一个堂堂知识管理者不理会,简直就是鼠目寸光,这届皇院学生是真的不行……” 来雅早就习惯茶世隐这种忽然离题抱怨的说话方式。她之前跟茶世隐打过几次交道,虽然也抱着送礼讨好的心思,但她也是将茶世隐视为朋友。或许是因为视力不好的缘故,来雅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她平时遇到的厨工,阿姨,学生,教师,虽然有部分人心怀恶意,但大多数人都是心怀善意和同情。 同情并非不好,来雅很感激那些因为同情而帮助自己的人,她没有侍温那么别扭。但她从来不曾从茶世隐身上感受过同情,当然也没有恶意,馆长会很正常地谈起她的残缺,讥笑侍温的愚蠢日常,但说话语气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更不会令人感动,只会让听到笑话的人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非要形容的话,来雅感觉茶世隐仿佛是将自己当做正常人来看待。他没有同情心里所隐藏的‘优越’,更没有厌恶心里所包裹的‘歧视’,而是将自己当做还没长大的孩子,理所当然地帮助,理所当然地调侃。 虽然皇院有许多贤人善士,但茶世隐是唯一一个不会‘刺痛’他们的人。就连侍温这种一点就着的人,都能在白箱里勤工俭学这么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来雅小心翼翼拄着木棍走路,将饭盒放下来:“因为不安全,所以我没带你最喜欢的蜜糖五花茶来……” “没关系,我自己会冲。”茶世隐笑道:“你走过来一点。” 来雅听话地靠近过去,茶世隐将手搭在她脑袋上,手掌泛起碧绿色的光芒,来雅额头撞到的淤青迅速痊愈。不仅如此,翠绿的光芒沿着脑袋一路冲刷她的身体,将她所有体表瘀伤尽数治疗。 “好了,疼痛都飞走了。”馆长收回手说道:“你去跟侍温说,这两个小时我会待在这里,外面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管——但他可别太过分了,五点之后记得将书都给我放回原处。” “谢谢馆长。”来雅点点头,拄着木棍转身离开。 “你可别跟你们老师提起我,不然他肯定会找我麻烦。”茶世隐一边调蜜糖一边笑道:“你们可是他的‘试验品’,馆长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管理者,只会一点养生的内景战法,可禁不住琴乐阴的晦气。” 来雅有些不安:“那我是不是以后不该来找馆长?” “当你觉得全身很重,双腿像是灌了铅,心情差到想将侍温打爆头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茶世隐说道:“因为你要么是内心快要承受不住了,要么是病了,我都可以帮一点忙。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将侍温打爆头,应该有奇效。” “谢谢馆长。”来雅鞠躬说道。 “方向错了,我坐在你右边。” “啊!”来雅连忙转过身子,结果一低头就撞到旁边书架的书背上,咕哝一声捂住微微发疼的额头。 茶世隐哈哈大笑:“想谢谢我就试试做出我之前说的那款点心,我大哥以前老是提起那款点心来馋我,结果我到现在都没吃过,也不知道大哥在哪里吃的……快出去吧,侍温那小子等不及了。” “嗯!”来雅也没生气,拄着木棍离开了办公室。 茶世隐打开饭盒,拿起酥皮馅饼吃了一口,喝上一杯温热的蜜糖五花茶,呼出一口慵懒甜蜜的空气。 “如意如意,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世事又岂能尽不如意?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归还有个一二……但琴乐阴自己没练过,也不能怪他,而且他也没有什么教育经验,只会严格教学也很正常,就是有点太过不近人情了……” 吃完一个馅饼,白箱馆长拿起第二个咬了一口,表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他慢慢咀嚼两下,然后直接反呕一声,往旁边垃圾桶吐了。他认真端详了一下这个馅饼,很快发现了端倪——这个馅饼跟其他不太一样,似乎不是同一个生产者。 他眨巴眨巴嘴,蹦出一句话: “不过,让侍温吃光他自己做的东西,无论用上面的嘴还是下面的嘴,这一点我也是很赞成。” …… …… 侍温看见来雅从办公室出来,马上过去问道:“茶世隐怎么说?” “他这两个小时不会管我们。” “就等他这句话!”侍温握拳说道:“现在琴乐阴的人也快到了,你去二楼待着,我下去接她们!” “换过来吧,”来雅忽然说道:“我下去接老师的人,你去二楼准备。” “为什么?”侍温下意识反问一句,瞬间反应过来:“你觉得我会现在突然坐地起价,或者恶言恶语赶走她们,钻约定的空子让琴乐阴的人失败,以此来报复他?” 来雅不言,显然是默认了。 “你别小看我,来雅。”侍温说道:“没错,虽然我做梦都恨不得扼住他的喉咙,但我也知道轻重,现在我们还练不到家,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在我能反抗他之前,我才不会因小失大,玩这种小把戏得罪他。” 他举起自己颤抖的左手,明晃晃的黑钢臂甲像是鳄鱼的嘴巴紧紧咬住他的左臂:“我连这种钻心剜骨的痛都能忍,我怎么可能忍不了这一时半刻?” 但来雅还是没反应,哪怕她的眼睛被蒙住,但侍温还是感觉到自己被她用不信任的眼光盯着。 侍温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图书馆门口忽然涌进许多学生,他转身直接从三楼跳下去:“没时间了,我去接人!” 来雅叹了口气,连忙走楼梯赶下去。 侍温落到一楼的时候,便看见琴悦诗和黎莹进来。在考试前他们已经碰过脸了,侍温直接招了招手,带着她们来到二楼一间杂物室里,里面有一张大桌子,放着一张简易地图。 扯过她们抄写的两份试卷,侍温拿起笔迅速浏览题目然后勾选答案:“甲、甲、乙、丁、丁、乙……一楼三区二十一排第五行,《辉耀迷惑大赏》,快去!” “啊?”琴悦诗和黎莹一懵。 侍温不耐烦地点了点地图上的位置:“快去这里找这本书!这道题的答案在里面!” “哦哦哦!”琴悦诗去找了。 “丁、乙、甲、乙……”侍温微微一皱眉:“‘我的儿子是妻子与宫廷医官的孽种,孙子是将军与儿媳妇的孽种’……你们记得这是关于哪个皇帝的野史吗?我记得我看过,但我忘了。” “这道题的答案难道不是‘丁’,四个答案里唯一一个不是皇帝的古人吗?”还留在这里黎莹震惊了:“这居然是出自皇室的丑闻?” “正是因为出自皇室,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丑闻。”侍温解释一句:“普通人怎么可能查得出儿子是不是自己儿子,孙子是不是自己孙子……但有圣剑辉耀的皇室是可以查出血脉属不属于自己。你们都不知道?二楼五区五排第一行,《王国风云之三·黑月之潮》。” “好我这就去!”黎莹兴奋地冲了过去。 随着一本本书运到这间杂物间,试卷上的题目一道道被解决。当侍温停下笔,来雅问道:“还有多少题?” “还有三题。”侍温呼出一口气:“一题是出自《元气满满的女仆》,但这本书是非常热门的孤本,她们找不到应该是被其他学生借走了;一题是出自《龙诗战争》,这本书比较冷门,或许是被其他人藏起来了;还有一题是问‘人类寿命耗尽之后除了死亡还有哪四种结局’,这题我也不知道是出自哪本书……或许是茶欢自己当场编的,选哪个答案都对。” “已经很厉害了!”黎莹忍不住说道:“你居然将其他题全部做出来了,甚至连出自哪本书都知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来雅脸色微变,然而侍温已经瞬间发作了:“那可当然,跟你这种好眉好貌还不学无术的人不一样,我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资格为你服务?” 黎莹被怼得一愣一愣的,琴悦诗连忙打圆场:“黎莹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称赞你的博学……” “谢谢琴小姐的解释,我非常感动,甚至感激涕零,毕竟你可是皇院学生,琴乐阴老师的妹妹,不用考试就能进皇院的‘特权人物’,将来毕业后肯定会成为辉耀的中流砥柱。如此尊崇的你,居然愿意安抚卑微如尘土的我,我都感动地愿意为你们姓琴的赴汤蹈火了。” 琴悦诗脸色也变了——侍温其他阴阳怪气都算了,但她没有考试就入学,的确是她无法辩解的污点。 “喂,我们没得罪你吧?”黎莹哪还看不出侍温在发脾气,说道:“我不知道你跟琴老师有多大恩怨,但琴老师是琴老师,我们是我们,你没有任何理由迁怒到我们头上!” “迁怒?你说错了,我并不是将对琴乐阴的怒火转嫁到你们头上,而是单纯对你们生气。”侍温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记得你叫黎莹吧?上学期综合成绩近卫系倒数第十,这还是因为倒数前十不会排名,不会显示分数,直接名字灰色标记……也就是说,你或许是倒数第一。” “除此之外,你还有多次缺勤不做作业的警告,前几天代人上课还迟到被琴乐阴抓住……我说你既然不想来学习,为什么不直接找个人嫁了混吃等死?来皇院做慈善吗?亲自来垫底来提高其他学生的排名?” 侍温看向琴悦诗:“至于你,琴乐阴的妹妹,富家千金……我说你们有钱人有钱还不满足,非要来皇院镀金?不考试入学就算了,今年的‘特权人物’也不缺你一个,但你比那些宫主还厉害,你有一个光明正大偏心你的兄长,简直就是将学分喂到你嘴上了。” “皇院建立这么多年,你恐怕是第一个有教师保驾护航的学生。” “你以为我希望他偏心我吗!?你以为我想来炎京读皇院吗?”琴悦诗大力一拍桌子,眼睛都气得红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关我什么事?”侍温昂起脑袋,冷声说道:“我只知道你们两个就是玷污皇院声誉的败类,可能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你又不是皇院学生,你这么生气干嘛?”黎莹找到一个反击点,尖锐反驳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不配称为皇院的学生,但你自己连皇院学生都不是!” “哦?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 就像是看见猎物踩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侍温露出残酷快意的微笑,抖了抖手上的卷子:“那么,两位尊敬的皇院学生,这份由我这个连皇院学生都不是的地底泥所做出来的全知之眼试卷答案,你们还要不要?你们两位若是比我强,敢不敢硬气点不要我的答案,自己再做一份?我资料都帮你们找好了。” 黎莹和琴悦诗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她们都忘了,正是因为她们没有能力完成全知之眼考试,所以琴乐阴才找来侍温帮助她们。 “要。” 黎莹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答案,“傻子才不要!” “那你就是承认——” “没错,我就是不学无术来皇院浪费教学资源的学生,就是连你都比不过的败类,皇院以我为耻,行了吧?”黎莹忽然走过来扯起侍温的衣领:“但诗姐不是你说得那样!你向她道歉!” “那我哪里说得不对,你说出来啊!”侍温推开她的手,低声咆哮道:“当然,我也可以道歉,毕竟我只是一个皇院学生都不是的地底泥,怎么敢拒绝你们这些上等人的要求——” “不要觉得全世界就只有你身世最可怜!”黎莹冲过去抓住侍温的衣领将他压到墙上:“我爹死了我全家死光了我就得到处发狠到处摆着一张臭脸吗?你心情不好就得拉着所有人一起发脾气吗?我刚才说错话我认了,诗姐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那样说她!?“ “她——” “谁都会有缺点,有污点!萝卜干净得跟水晶一样你敢吃吗?你只看到她免试入学,没看到她背井离乡吗?”黎莹瞪着侍温,她比侍温矮,但现在仿佛是她俯视着侍温:“就因为不够你惨,所以你有伤害其他人的权力吗?” “黎莹!” “侍温!” 琴悦诗和来雅同时发话,不同的是,琴悦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而来雅的声音则是充满愤怒。 黎莹松开了压着侍温的手,侍温沉默片刻,摸了摸自己左臂的鱼骨护腕,长呼一口气:“抱歉。” 琴悦诗没说什么,拿着答案跟黎莹离开,出门之前告别道:“谢谢你们的帮助。” 杂物间一片寂静,来雅没有说话,侍温坐下来说道:“我没有违背承诺——我是在干完活之后再跟她们吵的。” 虽然觉得没有意义,但来雅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这辈子都在泥泞里挣扎,我看不起那些躺在草坪上享受阳光的,坐在树下乘凉的,飞翔在蓝天里呼吸清新空气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侍温举起自己颤抖的左臂:“如果我承认他们的幸福是应得的,那我还怎么忍受这种痛苦?难道我一直承受的苦难也是我应得的吗?” 来雅叹了口气,她劝不了侍温。 她有点想去找馆长了。 或许是打爆侍温狗头也是一个方法…… …… …… “我要去卫生间。” 一位女学生忽然举手要求去厕所,刚好照夜白路过这间试室,便招手道:“我带你去,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宴。”似乎睡眠不足有点黑眼圈的女生说道。 照夜白脸色微变,带着她一路走去卫生间,看着她进入格间里,站在门外守着。 虽然衔蝉尘尘不打算帮琴乐阴,但她们炎统总归是跟琴家合作,而琴乐阴也已经明牌了——他的剑主是明水云。 那么明月宴自然就是他的敌人了。 如果没遇到就算了,但照夜白既然碰上,自然不会给明月宴作弊的机会,每隔五秒钟就敲一下门:“好了吗?” 三十秒后,格间打开,‘明月宴’走出来:“好了。” 照夜白看了一下格间,什么都没发现,连味都没有,就像是没用过一样,便带着明月宴回去试室,心想难道她真的只是去上厕所? 这时候,从卫生间窗户跳出来的明月宴轻手轻脚地越过草丛,快步向小树林跑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凶豺忽然拦住她的去路。明月宴吓了一跳,转过身又看见两只豹猫从后面夹击过来。 她当机立断,直接爬旁边的树爬到树干上坐着。看着三只野兽在下面徘徊,似乎并没有爬上来的能力,她松了一口气。 忽然左肩被人点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左边,但左方空无一物。 当她转头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倒悬的红发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下午好,月宴宫。” 明月宴直接身体一僵,两眼反白,被吓晕倒下去了。 本文来源: ------------ 第367章 阴乐奏响! 震惊!校园内男教师居然在野外对昏睡女学生做出这样的事,甚至还有动物辅助……! ……乐语一把勾住明月宴的衣领,轻轻将她放在凶豺的身上。 凶豺体型足有一米多长,明月宴躺上去刚好躺得下。凶豺咕哝一声,十分不爽自己要兼职肉垫床的职务,而且趴在自己身上并不是那个强大的红发直立猿,而是细皮嫩肉的弱小直立猿,这就更不爽——我只配强者拥有! 要知道它们三只之所以对红发人这么服从,除了因为主人的任务,更重要是红发人拥有压服它们的能力。作为天生地养的战斗种族,它们对其他生物的强弱自有一套精准的判断方法,而且主人也说了,如果红发人实力一般,那它们找机会将红发人分而食之。 然而红发人不仅很强,而且他将那些同样很强的直立猿一个个打跑,因此它们三只的尾巴才摇得那么欢。 两只豹猫看见它这副模样,发出‘哈呼哈呼’的声音,嗤笑它当了弱者的座驾。其中一只豹猫还伸手拍了一下凶豺的脑袋,凶豺想咬回去,但现在它背上还有一个弱小直立猿,不能乱动,只能缩起脑袋忍气吞声。 豹猫们围在凶豺两边,尾巴摇来摇去,发出磨牙和哈呼的声音,还时不时碰一下凶豺的脑袋,意思是跟‘哈哈你这个傻逼’‘有种打我啊’‘哎我打你一下哎我又打你一下’‘拿我没辙吧’差不多。 乐语看不懂这些动物的明争暗斗,反而感觉它们打闹起来还蛮可爱友爱的。他看着昏睡的明月宴,心里若有所思。 根本无需询问,乐语就知道她的剑鞘是谁,也知道她们的作弊方式——凶豺豹猫对明月宴没有摇尾巴求摸摸,证明她不是‘风吕’的主人。 那么明月宴的剑鞘,自然就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出现,也没有跟乐语合作的‘那位剑鞘’,而对方也的确有不跟他合作的资格。 如果乐语没猜错,现在在试室里考试的‘明月宴’,正是‘那位剑鞘’所伪装的。 虽然不知道正版和盗版的相似度如何,但至少是能骗过监考的老师和炎统,然而这也很恐怖了——要么明月宴跟‘那位剑鞘’本身就很相似,所以‘那位剑鞘’可以轻易扮演自己的剑主,要么就是‘那位剑鞘’拥有特殊的易容技巧,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人。 如果是后者,哪怕‘那位剑鞘’战力不强,也具有极大的风险。事实上,在目前诸多剑鞘里,乐语最忌惮的并非是疯脸涅若,也不是瞬灭者‘音’,而是彩女。 寻剑争位里,剑鞘要么直接冒泡露脸,如琴乐阴、灭堂牙、涅若等人,要么打死都不出现,如‘音’、‘风吕’、‘那位剑鞘’。而彩女本来是不露脸的,但是行动时连遮面都难得遮,长得也不是平平无奇一眼就忘的类型,反而是足以登上《青年报》封面级别的模特——无论从相貌还是穿着,彩女都非常戳大家的xp系统。 乐语若不是自己的xp系统已经被青岚病毒全面入侵,再加上冰血体质确实有压制涩批的本能,不然他肯定也想找彩女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这么一位锋芒毕露的美女,在皇院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么是她平日也潜伏起来,不与人接触,要么是她还有另外一副日常用的皮肤。 像这种可以切换皮肤的敌人,几乎都是潜伏匿藏的好手,乐语最害怕这种敌人,因为阴音隐也曾经是这种人。 阴音隐最轻松的一次‘送单上门’经历,莫过于他戴假发化妆成女人,潜入别人的府里,在男主人上厕所的时候忽然关灯行刺——在你正在用力蹲坑,屎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美女冲进来,然后灯灭了,刀斩了,你能怎么办?屎能怎么办? 辉耀武者攻强守弱,近几十年来死在一颗铳弹下已经成为登峰造极境武柱的最流行死法,没有之一。像这种自带暖暖系统能变换身份形象的剑鞘,自然会引起乐语的忌惮。 别人不怕,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一个人脱了裤子溺死在自己的便便里,临死前的表情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无助。 彩女还好说,至少她的战斗形象应该是固定的,但‘那位剑鞘’能伪装成其他人,威胁实在太大了…… 要不,让她们退场吧? 乐语看着明月宴,眼里掠过寒光,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 寻剑争位里,剑主都有执剑人的保护,剑鞘不能杀剑主——至少不能光明正大杀,不然随便哪个剑鞘心一狠,一个人就能将其他剑主杀个干干净净了。 先不提茶欢可以在全学院定点传送打击,那个隐藏的执剑人肯定也不是善茬,剑鞘最多只能发疯杀一个剑主,然后执剑人肯定会出现。 如果执剑人没有遏制互相厮杀的能力,那寻剑争位跟前两年男性继承人全部死光光的皇位争夺又有什么不同? 更何况,乐语强烈怀疑剑主们获得的圣剑辉耀印记,或许能保护她们一命,类似于遇到致命攻击会弹出一个防护罩什么的,甚至印记效果等同于重生十字章也未必不可能……总而言之,因为剑鞘过于强大而袭杀剑主,是肯定会亏本的事。 不过,既然人都撞到手上了,乐语自然没有就这样放过明月宴的理由。 杀剑主是不行的,那也就是说,只要人不死,那乐语对她做其他事也没问题吧? 就在乐语心里泛起一些‘懂的都懂’的念头时,夜魇教学楼附近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 按理说这么空旷的地方,笛声顶多就能小范围传播,而且很快就会被树林所削弱,被清风所掩盖,然而笛声却是越来越大,隐隐有风雷之势,哪怕乐语距离笛声源头隔着一整座教学楼,都能听到网易云VIP级别的无损音质! 乐语跳下来,坐在凶豺旁边,拍了拍明月宴的脑袋。 “再装睡我就让‘嘬嘬嘬’舔你一下。” 刚刚被笛声吵醒的明月宴老老实实坐起来,低头看了看凶豺:“它叫嘬嘬嘬?好奇怪的名字。” “不,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但你看见一条陌生的狗,你会说什么来引起它的注意?” 明月宴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丝笑意:“嘬嘬嘬?” “看起来你并不紧张。”乐语看了她一眼:“落到一个率领着禽兽小队的年轻男教师身上,你难道不怕吗?” “按照规则,你不能伤害我。” “错,不是不能伤害你,是不能杀死你。”乐语嘴角微微上翘:“除了杀死你以外,其他事只要执剑人没发现,我都可以做的哦,譬如将你关在地下室里,往你身上涂上蜂蜜,让你饿得只能舔自己……” 本来乐语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不曾想明月宴眼睛一亮:“琴老师你也看过《名人集》!?” “那自然……是没看过啦!!!” “不可能,你说的桥段就是《名人集》里关于衔蝉尘尘那一篇,地下室、蜂蜜、舔自己这几个关键词并无分号,你肯定看过!” “其实是涅若看过,他刚才跟我聊天时说的。”乐语说谎那叫眼睛都不眨。 “好吧,那涅若最喜欢《名人集》哪一篇?是不是觉得很好看?”明月宴双手握拳,兴奋说道:“我自问我的文笔比其他书好多了,其他书一来就直奔主题,一点都不讲剧情,不过这也没办法,现在讲剧情的书大家都不爱看,所以我才另辟蹊径,直接用现实里的人物形象来创造一段简短但深刻的剧情,兼具剧情和艳情之间的平衡……” 乐语听得一愣一愣:“《名人集》是你写的?” “对,是我写的!”明月宴脸都红了:“其实我最近在写新书,其中一章的主角就是琴老师你,你有空要不要赏识一下……” “喂,我在绑架你,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乐语对琴乐阴成为男主角或者女主角这件事没什么所谓,毕竟琴乐阴在玄烛郡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类文的公交车角色了。 只是绑架剑主的时候,居然绑架了一个自己看过的好文的作者,这种奇妙的巧合,简直就像是国庆遇到中秋般,明明是两件好事,但重叠在一起却时机不对,有种少放了一天假的纠结。 “抱歉,但你用我写的情节来吓唬我,让我觉得好有意思。”明月宴揉了揉眼睛,笑道:“你不用吓唬我了,我会配合你的,因为你想知道的,我也很想知道。” 乐语一怔,明月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点头道:“对,我也不知道我的剑鞘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她每次来见我,外貌都不一样。” “你想挟持我,去见见我的剑鞘吧?反正我又不能反抗你,我会配合的。” 乐语忍不住说道:“那你这样岂不是出卖了自己的剑鞘?”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跟琴老师你拼了?”明月宴反问道:“还是说几句狠话,非要惹你生气?输了就输了,这次我逃跑路线没选好,我们活该输这场。输一次不怕,下次赢回来就行了。” 虽然明月宴说得很合理很正能量,但乐语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此时笛声越来越响,明月宴问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这时候奏乐?” “这是传播答案的方式。”乐语说道:“场外的人找到了答案,想告诉试室里的考生,声音是最好的传播方式。你听到的只是音乐,但对于知道密码的考生,他们听到的便是一个个答案。” “全知之眼考试第三阶段,开始了……” 乐语话音未落,忽然一声尖啸划破长空,强势镇压住了外面的笛声! 他张大嘴巴抬头看去,发现在夜魇教学楼的楼顶,一个矮小的人影正拿着一个唢呐,嚣张地俯视众生,满脸都是邪魅狷狂的快意! 衔蝉尘尘,为广大考生献上一曲阴乐! ------------ 第368章 学院铳击案 唢呐声一出,君临天下,万籁俱寂,一切乐声都黯然失色。 听到悠扬的笛声瞬间中断,天台上的衔蝉尘尘狞笑一声,旁边的干员连忙递上一袋水:“督察来喝口水润润喉咙。” “热的凉的?” “凉的。” “不懂事!”衔蝉尘尘用唢呐拍了一下干员的屁股:“给我换热的!” “哦哦!” 干员连忙下去换热水,衔蝉尘尘看着下面的树林,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兴奋地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了。 虽然说这次监考是茶欢要求炎统帮忙,统计司纯属当义工,但所有加班都是提升自己的机会,炎统心甘情愿来皇院当反派,自然也是有支线任务。 炎统也知道自己神憎鬼厌棺材见到打开盖,他们固然一开始趁着炎京内乱,以追捕‘弑君刺客’的名义崛起,从巡刑卫、十二禁卫里夺权,借着大家对逆光组织的恐惧而大肆追捕,终于赢得朝廷大臣的赏识,顺势膨胀成一个怪物。 但兔死狗烹的道理谁都懂,一旦逆光组织不成威胁,统计司这块好用的脏抹布就轮到被丢弃的命运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走一条快速晋升的路,也知道这是一条死路,一条无法可持续发展的绝路。 回头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想办法进行结构性转型。而无论炎统转到哪个方向,优秀的人才储备才是一切的基础——要是没人来炎统,那还转什么型?直接散伙算了。 说到人才储备,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地方比得上皇院? 炎统也知道他们在皇院学生眼里的印象很差,扭转印象是不可能的,除非忽然爆出一个‘炎统忍辱负重颠覆朝廷然后全员阵亡’的美强惨剧本。虽然无法完全扭转,但稍微强化一下部分印象却没问题——譬如炎统很强。 强有很多方面,除了暴力,还有智慧。而这就是衔蝉尘尘带人来监考的目的——他要在这场作弊智慧战里,战胜整个皇院! 因为以前的监考力度太弱,考生们都快以为作弊是考生与考生之间的竞争,但实际上这是考生与监考的战争。 上半场炎统没管,因为衔蝉尘尘知道,外面那些藏在树林里的作弊协助者,剑鞘们会处理掉。他们所需要做的,是提前结束下半场的作弊游戏! 本来寻剑争位与炎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关系,毕竟辉耀四卫同出一源,然而礼卫琴乐阴不当人,恶了他衔蝉尘尘,就别怪他翻脸不做人,将所有剑鞘一棍子打翻! 相比上半场,下半场才是这场考试的重中之重,因为上半场顶多就是几个人一起做一份题,分数再高也有限,但下半场可是知道了大部分答案的考生回来传递答案,要是监考不给力,说不定能造出一大堆高分考生出来。 而下半场的难点也显而易见——如何将答案传递给考生! 但若是让他们轻松传递答案,视监考如无物,岂不是证明他们炎统都是一群饭桶?哪怕为了炎统的颜面,都绝对要将这群学生的傲气打骨折! 其实衔蝉尘尘心里觉得,就算他们炎统将这次监考办得妥妥当当,皇院学生也不会高看他们半分。 不过没所谓,只要别让他们低看自己半分就行了。 你们不喜欢我们,没问题。 但你们不能不畏惧我们! 老子就看看,谁能在炎统眼皮底下传递答案! 忽然笛声再响,这次还有口琴声伴奏,琴笛合奏宛若无量大海,波涛连绵,眨眼间就掀起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整个夜魇教学楼都仿佛浸透在琴笛的浪潮声中! 衔蝉尘尘不怒反笑:“好,不愧是皇院的,居然有两个合气战法达到融会贯通境的学生,而且两人还配合得这么好……好,现在的学生,很有精神!” “唢呐,再来三支!” 不多时,狸奴深吸一口气,将四支唢呐放入嘴中,胸腹鼓动,气冲星河,刹那间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就像剑出星河,一剑斩尽山川大海,一剑光寒皇院炎京,区区琴笛弹指可灭,唢呐的征途是整个炎京! 你有琴笛合奏,我有四呐归流!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这一刻,不仅仅是夜魇教学楼,也不仅仅是皇院,整个炎京都以为又有皇帝驾崩了! 不然这哭丧乐声咋这么大呢!? 融会贯通境的合气武者出全力吹唢呐是什么样的感觉?以前没人知道,现在没人想知道第二次。安卓 随着隆隆唢呐声碾压而过,树林里又有不少树秃了。 当衔蝉尘尘松开嘴,整个皇院都松了口气。 “靠音乐作弊?门都没有。”他冷笑一声,旁边的干员马上凑过来说道:“督察来喝口水润润喉咙。” “热的凉的?” “热的热的!” “你是不是傻,这天气你让我喝热水!?”衔蝉尘尘一唢呐打过去:“给我换凉的!” 干员露出茫然的表情,哦哦两声,又下去拿水了。 狸奴盘腿坐在天台边,俯瞰着这皇院的夜魇区域:“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如果我是琴乐阴,我会用什么方法传递答案呢?他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念头。 这也不怪他,毕竟琴乐阴已经成为他的心中劫,他一天至少要想四十八次琴乐阴,如果心情差的话要想一百次以上。关于如何整治琴乐阴的方法,如果他写出来都能出版一本食谱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衔蝉尘尘有事没事就会将自己代入琴乐阴思考。你还别说,自从衔蝉尘尘钻研琴乐阴学说后,他的阴阳怪气能力增强了,下次跟琴乐阴正面嘴炮说不定能一雪前耻。 衔蝉尘尘想了想,如果是琴乐阴,他肯定不会用音乐这种方式。声音传播太容易打断了,而且是一次性买卖,万一剑主听错了答案或者听错顺序,岂不是前功尽弃? 在外面用光线传递?衔蝉尘尘摇摇头,这跟声音没多大差别,同样也有声音传播的漏洞。 其实,凡是通过媒介远距离间接传播答案,都会有这样的漏洞——接受者未必能接收准确。哪怕是耀石无线电都会有杂音误差,更何况人呢? 最安全的方式,莫过于直接将答案投进去,让考生慢慢辨别抄写。但有我们炎统在,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种机会…… 就在这时候,狸奴看见那个红头发的一生之敌从树林里走出来。 那个可恶愚蠢的垃圾人还抬头看了一下他! 还敢笑! 甚至还会呼吸! 这人怎么就这么可恨呢?! 然后他看见琴乐阴拿出一柄长铳,后面还有两个女孩,一个拿着一张纸,一个拿着……弹药箱? 衔蝉尘尘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琴乐阴往长铳里上子弹时达到了顶峰。 这时候琴乐阴退回去树林里,没过多久,树林里响起铳声! 砰! 砰! 砰! 一颗接着一颗铳弹从树林里朝试室射击,炎统的人还以为受到袭击了,吓得慌乱叫喊起来。唯独衔蝉尘尘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瞪得眼睛都变大了,眼睁睁看着琴乐阴将一个个‘答案’直接射进试室里,但是他却无可奈何! 茶欢事先就跟他们说明了,树林里的战斗,与他们无关! “他怎么,他怎么敢……”狸奴牙齿里蹦出几个字,琴乐阴这顿操作,直接撕破了炎统的防线!这铳弹哪里是射在教学楼里啊,简直是射在炎统的脸上,射在他衔蝉尘尘的脸上! “督察督察,来喝口水润润喉咙。”干员又跑上来了。 衔蝉尘尘喉咙沙哑地问道:“热的凉的?” “热的凉的都有,还有冰的!”干员拿出三个水袋。 狸奴看了那三个水袋一眼,然后抄起唢呐往干员头上敲。 “你戴什么帽子?谁让你戴帽子的!?我让你戴帽子,戴帽子!” ------------ 第369章 忽悠过头了? “轮到我射一发了吗!?” 乐语放下长铳的时候,黎莹就舔着脸凑过来问道,乐语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射?” “光明正大在学院里开枪不是每一个学生的梦想吗?”黎莹理所当然地说道:“皇院学生的三大梦想:炸掉白金塔,铳战每一天,考试去他妈,自由辉耀天!” 居然还有顺口溜,乐语对皇院学生的胆大妄为刷新了印象——或许这就是茶欢的反噬,什么样的校长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学生,既然茶欢天天都想着怎么苦学生心智劳学生筋骨,就别怪学生将炸掉他的办公室视为魂牵梦萦的终极目标。 “别想了,不会让你碰的。”乐语顺手就将长铳拆成七块零部件,仿佛变魔术般快捷,琴悦诗和黎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刚才她们就看见乐语打开箱子,三秒钟就将零件组装成一根长铳。 这种玩铳的技巧,四位座驾都曾经钻研过,或许是铳是男人的浪漫,又或许这种顶尖杀人利器的确是他们四位苦大仇深的阴谋家必须掌握的武器,千羽流在军院里就拥有轻型手铳射击技巧,阴音隐有全铳械基础射击技巧,荆正威是霰弹铳射击专精,精通凌虚战法的琴乐阴则是掌握精准射击专精。 以上射击专精,乐语当然都没继承,但他脑海里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因此像组装铳械这些小技巧他随便练练就掌握了,而静物射击更是一点就通,百米之内指哪打哪。 简单形容一下,乐语射击时感觉自己像是在玩FPS游戏,只要精神里的‘准心’瞄准了,子弹就必然会射到那里。辉耀人玩射击的确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精神力在射击上近乎是‘锁头自瞄外挂’,经过训练的凌虚飞花武者甚至能保证命中千米之内的活动物体——要知道他们连瞄准镜都没有。 虽然很简单,但在乐语这个作弊小组里,除了乐语有这种‘吾射不亦精乎’的熟练射术,其他人都做不到。倒不是说女孩子不爱玩铳,而是普通人不会有这种使用铳械的熟练经验——同样,普通人也不会有冷血体质、藏剑战法、琴日合气战法、血饮八稻流…… 这四位被乐语按‘F’搜刮进入的座驾,他们虽然不能为乐语带来平静快乐富足的后宫生活,但在杀人放火抄家灭族等触犯法律的活动里,他们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经验可以给予乐语极大的帮助。 只要乐语不是干好事,那搜一下他们的记忆准能找到一些技术支持。 看着乐语将东西收好,黎莹恋恋不舍地说道:“一次,就一次行不行?就让我射一次好不好啊琴老师——” “不能。”乐语举起手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别以为我真的可以随便射还能不负责任……而且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学生闹出事没法负责,我是老师闹出事可以自己负责,懂了吗?” “不懂。”黎莹摸着自己的额头摇头。 “意思就是我虽然可以让你玩,但我不想惹麻烦,所以你就没得玩,还必须听我讲大道理。”乐语转过头,发现琴悦诗在看着明月宴,顺口说道:“她现在是我的人质,我等下要拿她去干坏事,你们别理她。” “哦哦哦!”黎莹顿时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从来没在这附近见过琴老师,也没见过有女学生被男教师拐走。” 黎莹居然这么识时务,乐语都有点想让她打一铳爽爽了。‘人质’明月宴倒是很安静,一句话都没说,没有刺激乐语,更没有激起她们的同情心,反而是饶有兴致地观察她们的相处。 “我记得,你是辉耀天女的一员吧?”琴悦诗忽然说道。 “其实我本人对这个称呼觉得有些尴尬,”明月宴眨眨眼睛:“不过其他姐妹好像还挺满意这个称呼的……你好,我叫明月宴。”燃文 “琴悦诗。”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转过头看向乐语:“那我们的事就完成了?” “对,你们赶紧带着东西离开吧,这里过一会儿会很危险。”乐语说道:“如无意外,你们的全知之眼考试已经结束了,现在试室里的其他人应该已经在抄答案。” 乐语他们选择了最为暴力的答案传达方式——将答案铭刻在试室的墙壁上。 乐语射击时是根据答案表进行射击,譬如选第一个答案,弹孔就在最上面一行,选最后一个答案,弹孔就在最后一行,以此类推……当乐语射击完毕,试室的墙壁上便会出现一排充满暴力美感的整齐弹孔答案。 当然,乐语他们在答案里也留了暗桩,毕竟这种答案规律实在是太容易看懂了,万一其他人也研究出来,那乐语他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因此答案是每四个答案只有后三个是正确的,第一个答案是随便打的。 哪怕明水云一开始抄错,但等她发现弹孔数与答案数对不上,自然就会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与其他间接作弊法相比,乐语这招直接作弊法自然是确保了效率和传递误差,但缺点当然是他必须付出损毁学院公共财物的代价——他刚才故意走出来跟衔蝉尘尘眉来眼去可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而是向暗中观察的茶欢表明自己的态度:茶欢,我要射了,我会负责的! 刚才乐语如果没站出来,那么当他朝教学楼开第一铳的时候,茶欢就应该就从白金塔飞过来送他去投胎,而且还是自愿服从调剂的那种。 乐语打完一排答案,茶欢都当老人痴呆没看见,便意味着他愿意认可这种作弊方式,当然事后算账是肯定的,说不定明年皇院就会盖起一座琴家独家冠名的厕所——不是乐语恶意猜度茶欢,而是皇院真的有很多朝廷大臣冠名的厕所,茶欢就是这么损。 但乐语最不怕就是赔钱,有着《无双榜》这个外快,他完全可以接受在寻剑争位这个游戏氪一点点金来换取一定优势。而且金钱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换成了铳弹,变成高分成绩,留在大家身边。 “琴老师,你看我帮了你这个忙,而我又拜拜浪费了报名费,也没能参加全知之眼考试,你看……”黎莹大拇指和食指揉搓,做出一个银血会通用手势。 “我不是原谅你代人上课了吗?还答应就算你不上课选修课也能满分通过。”乐语露出一份‘你好贪心哦’的模样:“你还想咋样。” 黎莹惊了:“那些不是福利吗?怎么还是奖励?” “所以你明白什么叫剩余价值理论了吗?拥有生产资料的我就是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年轻人就好好被压榨,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乐语开了两句玩笑,说道:“看你这么厚脸皮主动提出来,说吧,你想要什么?” 黎莹也知道乐语刚才只是开玩笑,认真说道:“我希望可以在蒸汽商会里实习。” 蒸汽商会就是诗琴两家合作注资的商会,黎莹知道琴乐阴是蒸汽商会的负责人并不出奇,只要有心查一查就知道了,只是…… “你想当一个商人?”乐语微微挑眉:“一个皇院学生,想要经商?” 刹那间,乐语都怀疑自己开的这门选修课是不是将学生们忽悠过头了。该不会真有人以为只要踏入了‘银血八奇’的思考领域,就能成为商人,一起快乐的割韭菜吧? ------------ 第370章 没有人可以拒绝琴乐阴 诺大一个辉耀,除了东阳区以外,其他地方的商人几乎都是地位卑贱社会底层。虽然商人赚钱能力不差,但除非是工厂主这些生产资料拥有者,否则都没什么武力保护自己的财产。 辉耀大多数人商人与其说是商人,还不如说是官吏、贵族的‘财产管理者’,商人必须寻求统治者的庇护才有可能生存下去。像东阳区那种,商人掌握生产资料掀翻统治阶级,是极其罕见的下克上现象,大家纷纷认为东阳这一届统治者是历史上最差的一届。 因此皇院学生几乎没人会想着当经营贸易的商人,如果想要钱,直接当官吏当将军不就行了?有权岂会没钱? 普通人当商人还能说是没得选,皇院学生可不存在这种现象。明明可以转职成上限更高的金色精英职业「官吏将军」,为何要选蓝色优良职业「商人」? “我学习很差,也不擅长战法。”黎莹知道乐语的疑惑,简单解释道:“只有在经营买卖上面我才有点兴趣,这半年来也陆陆续续赚了点钱,所以我想去你们商会锻炼一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天赋……如果这一行适合我,那我以后就抱紧其他人的大腿,定一个小目标,当一个炎京小富婆就满足了。” 乐语顿时了然——虽然说商人容易被当成肥羊宰,但黎莹这种有名校光环,有同学照顾的商人下海经商,就算被宰也肯定是最后一批才挨宰,并不需要担心那么多。 要是同学们飞黄腾达,比方说明水云真的当皇帝了,那她更是躺着数钱就行了,谁敢宰当年帮皇帝作弊的同学? 这种心态可以理解,明水云当了皇帝,千雨雅去搞革命,黎莹去当商人,大家都有光明的前程。 有免费女学生上门接受剥削,乐语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准了,老妹你找二弟说一声,让他看着安排。” “嗯。” 琴悦诗点点头,看着乐语没说话。乐语扬了扬眉毛:“怎么,你也要奖励?不会吧不会吧,妹妹居然找我撒娇了?我的妹妹居然有这么可爱?” 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的琴悦诗,顿时被说得满脸尴尬通红,而且旁边还有黎莹以及刚认识的明月宴,简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但她没有掉头就走,反而是倔强地看着琴乐阴:“我帮你做了事,你要答谢我!” 乐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转头看向黎莹:“刚才发生什么了?” 黎莹老老实实说道:“侍温说了一些怪话,他说……” “行了行了,做人要有公德心,不要传播二手屎。”乐语摆摆手:“我想想啊,按照他的喷粪节奏,估计是从妹妹你入学免试以及有一个老师哥哥上入手,然后你就生闷气,觉得自己被骂也是因为欠兄长的人情,所以你希望两兄妹要数目分明,互不拖欠,我走独木桥,你走阳关道……所以你选择这么可爱地朝我要奖励?” 琴悦诗被说得脸一红一白,她忽然可以理解侍温当时在课堂上被琴乐阴剖析心路历程时的感觉——自己以为藏得很好的漂亮的自强的想法,被人用戏谑的语气说出来,被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简直耻辱得无地自容。 “才,才不是呢!”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为了互不拖欠,而单纯是想找我撒娇!?”乐语满脸惊讶,摊开双手:“来,兄长奖励你一个拥抱,不要客气!” 琴悦诗的理性之弦崩了。 她明明是想鼓起勇气,用这次作弊来偿还琴乐阴的恩情,然后努力学习,争取早日独立于琴家,不再需要琴乐阴的帮助,昂首抬胸做人……她明明是来找琴乐阴表明决心,甚至是来决裂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漂漂亮亮地装一下帅!有缘书吧 “琴!乐!阴!” 黎莹连忙拉住要一拳打过去的琴悦诗,“诗姐诗姐,你别急,今晚你再跟琴老师私聊,现在闹起来就影响大局了……还有人看着呢!” “啊?”吃瓜的明月宴一怔:“我保证不说出去,真的,你问问水云,我口风可紧了。” 她们两个这样打断施法,琴悦诗也没了跟乐语拼命的心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乐语,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活像一只打不过又不肯低头的奶猫。 「每日任务:黑蓝炎(11)(已完成);降低妹妹好感度(12)(剩余50%)」 乐语也感觉差不多了,总不可能当场就将妹妹气成宇智波佐助,便放缓语气,朝琴悦诗额头轻轻一点。 “谢谢。” “说谢谢就够了吗?”琴悦诗嘟囔一声,但表情缓和许多,拉着黎莹掉头就走。黎莹朝乐语眨了眨眼睛,比了个口型‘老板我帮你安抚她’。 都还没入职,黎莹就知道要维护老板的利益,好,乐语就喜欢这种有福报的职员! 看着她们消失在远处,乐语看向明月宴:“好了,碍事的人离开了,我们也该做正事了。” 凶豺豹猫动起来,驮着明月宴往小树林深处走去。她问道:“我们去哪?” “去一个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到的地方。”乐语笑道:“怎么,怕了?” “哎,其实吧,我觉得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说这种黄段子吓不到我,我反而想说一些更黄的来吓吓你。”明月宴摊手道:“我当然不怕——你又不可能杀了我,如果是其他方面,不瞒你说,我前天刚拿琴老师你当配菜,如果你真的愿意……你说吧,要多少钱,我写书赚了不少钱。” 乐语脸色一黑,无奈说道:“我刚好要赴一场聚会,你可以来当见证人,顺便当我的战利品。记得不要乱说话。” “没问题,我最乖了。”明月宴说道:“什么聚会?” “一场剑鞘们的聚会。” “你能将其他剑鞘召唤过来?”明月宴惊讶道。 “当然。” 乐语拿出涅若给的信号弹,往天上发射。带着红色尾烟的信号弹在天空炸开,哪怕是阳光明媚的下午时分也清晰可见。 “没有人可以拒绝琴乐阴的呼唤。” ------------ 第371章 一点寒芒先到 事到如今,其实乐语可以拍拍屁股,拐了明月宴走人,甚至直接放了所有人鸽子也没问题。 他之所以千方百计让剑鞘们分散开来,不让他们打起来,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无人干扰的作弊环境吗?这也是场外作弊的难点——传递答案时很容易受到外界干扰,就像刚才琴笛合奏的作弊者被衔蝉尘尘用唢呐暴打,若是乐语用铳击来传递答案,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头上挂一个「你有种就来打断我」的牌子。 就算乐语跟其他人是盟友也没用,先不提彩女涅若这种本身就只是尔虞我诈的表面盟友,哪怕是灭堂牙这种不爱喝蜜糖五花茶的脑残盟友,也肯定无法拒绝这种背刺盟友的机会——只要给予一点点帮助,就能让盟友的成绩彻底归零,谁能抵挡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 就像是你舍友撅起屁股凑到你手边,你能忍住心里那股一巴掌拍下去的冲动吗?又像是你同桌上课睡觉,老师喊他去前面做题,你喊醒他后会选择说‘老师喊你去做题’还是‘老师喊你去擦黑板’? 利不利己无所谓,但损人是自古以来铭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诱惑,乐语以小人之心度剑鞘之腹,所以才会毅然选择走钢丝骗众生,为的就是不给其他剑鞘一丝机会。 现在作弊已经结束,其他剑鞘就算在这里玩绝地求生大逃杀也跟乐语没关系,但乐语却不想就这么离去。 虽然说乐语之所以含辛茹苦完成这个作弊计划,是为了让明水云获得好成绩,但他也从这份奇妙的经历里获得了不少乐趣,甚至想继续尝试更刺激的玩法。 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下海固然是为了生活,但也未尝不能是为了兴趣,既然乐语觉得刺激,那就应该贯彻到底。 而且如果乐语真的放鸽子了,那他的名声就彻底臭了,所有剑鞘都会知道他琴乐阴‘一双玉臂千人迷,半点红唇万人惑’,是个没有节操榨取盟友利益的恶堕剑鞘,再也不会有人跟他合作了,就算有人肯跟他合作也必然是逢场作戏,绝不会是真心相待。 虽然说乐语对琴乐阴的名声并不在乎,但一想到自己如果能维持住‘纯洁无瑕’的盟友人设,继续欺骗其他剑鞘,令他们相信琴乐阴的确没有背叛,反而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盟友,甚至私底下感叹‘能遇见琴乐阴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乐语的冰血都快要沸腾了! 这种充满挑战性的危险游戏,哪一个男人能拒绝!? 征服剑鞘算什么本事,让剑鞘都成为自己的翅膀,才是真正的本事! 乐语看着天上散开的红色信号弹,下意识想拿绳子绑一下头发,发现绳子之前被涅若割开了。一时间找不到代替物,他拔了一根明月宴的头发,明月宴疼得‘啊’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乐语,嘟囔一句‘臭美’,然后抬头看向天空:“其他剑鞘看见这个信号就会过来?” “是的。” “你喊他们过来干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是下午茶聚会吧?” “考试。” “考试?” “是的。”乐语扎好红发,“属于我的全知之眼考试,开始了。” …… …… 在夜魇校区的边缘,一根红色旗帜正在阳光下散发出翠绿色的光辉,盘腿坐在旁边的涅若闭目养神,身上的伤势在翠绿光辉的治疗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跟战斗技法一样,内景战法也有许多变种,像化医术为毒书的巫毒内景,像借助细胞快速再生来大幅强化自身属性的八门内景,甚至还有专注于美容的医美内景……当然上述变种都有重大缺陷,辉耀官方唯一指定医官战法仍然是正版内景。 虽然不是所有武者都会修习内景,但曾经上过战场的边境武者必然会内景战法——你如果不会紧急治疗,根本撑不到回营地大吼‘医疗兵在哪’。 涅若所修炼的正是巫毒内景,跟正版相比,巫毒内景最显著的好处就是速成,坏处则是损耗寿命过多。巫毒内景往往需要药物支持,而这些药物基本都是大剂量强效果的毒物,正常人直接服用会拉到虚脱,但若是借助内景战法吸收,则能大幅提高愈合速度,然后事后再拉个虚脱。 涅若面前这根红色旗帜是他自带的,旗帜已经被毒药完全浸透,稍微一用精神力激发,在阳光下就会散发出翠绿色的粉末,折射出翠绿色的光辉,只要身处附近就可以一起享受快速愈合的效果。 虽然效果极强,还是群体治疗,但巫毒内景没有推广开来也是有道理的。别看涅若现在恢复得快,他现在有多爽,事后他房间的马桶就有多受罪。 轰—— 听到远方传来爆炸声,涅若睁开眼睛,看见一只鲜艳的紫蓝蝴蝶落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转头看见远处的红色信号弹,僵硬的脸庞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将红色旗帜收好,涅若拿出竹节鱼的鳞片,磨砺了一下齿樱长刀的刀锋,涂上高价从猎人工房买来的剑油,完成好所有准备便赶过去。 他其实心里不对琴乐阴守信抱有多大希望,在他治疗的时候,他便隐隐意识到琴乐阴是故意调走他——但大家都是互相算计,这种小心思也可以理解。 正因为没有期待,所以一切都是惊喜。琴乐阴居然真的发出信号弹呼唤他过去解决其他剑鞘,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这不禁让见惯了烂人的涅若,忽然觉得这世上还是存在有价值的对手。 既然琴乐阴没让他失望,他自然不会辜负琴乐阴的期待。 就用其他剑鞘的鲜血,来染红他们的盟约! 化为疾风的涅若迅速迫近信号弹的地点,眼看着就要到达,涅若忽然心有所感,向前翻滚同时挥刀斩出一个圆环,刹那间旁边的树木拦腰截断! 樱龙剑舞·拂舍! 砰! 铛! 随着一声铳响,涅若感觉到齿樱在颤抖。在刚才瞬息之间,哪怕他已经向前扑了,但若不是他剑够快,那颗铳弹一样会钉进他的后脑勺! 好快的铳弹,好快的杀意! 斩崩铳弹之后,刚才激起涅若精神力反应的杀机就消失不见,整个树林安静祥和,仿佛刚才的狙杀只是涅若中毒的幻觉。 这就是琴乐阴所说的半秒瞬灭吗? 之前听还不觉得如何,但真正对上涅若才感觉到压力是何等巨大——他只有半秒不到的时间用来躲避和格挡,稍有差池便是身死。哪怕他经历无数战场而不败,面对这种瞬生死只在呼吸间的战斗依然感觉到一股死亡的威胁。 战场上杀机遍布,人是会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但现在却不是,涅若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危险,精神力仿佛跟没有一样,周围宁静得甚至很适合排毒,涅若甚至无法提起紧张感。 武者向来有‘心血来潮’的说法,一旦有人对自己心生杀机,精神力就会进入战斗状态。瞬灭者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让武者变成了凡人,一切直觉化为乌有。 瞬灭之下,众生平等。 ‘琴乐阴就是在跟这种怪物战斗吗……’涅若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怀疑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复杂。然而心情并没有令他的刀变钝,反而是变得越加锐利。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白气如剑吐出一尺之外。齿樱长刀忽然亮出无数花瓣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要碎裂。 突然,涅若往侧面一斩! 砰! 在铳声响起的瞬间,涅若斩出了千百片樱色剑光,宛如蝴蝶风暴般席卷而去! 樱龙剑舞·浪蝶! 那颗铳弹直接被浪蝶风暴撕裂,浪蝶风暴足足推行了五十米之远才平息,一路上所有树木伤痕累累七零八落,无数飞花落叶仍旧飘在半空没有落地! 哪怕涅若并非是正统执剑武者,但他依然发挥出执剑武者的最强优势——远距离广域搏杀! 在那个铳械武器尚未发明的年代,顶尖执剑武者一剑就能横扫一大片,执剑武者军队挥剑推进,堪称遇山劈山,见城摧城,陆地神仙也挡不住数百执剑武者的一招剑来。 不过执剑武者平时很少会用这种远距离攻击,毕竟耗费甚巨效果不佳,打一个人太浪费,打一群人还不如冲进去乱杀。但好不好用另说,执剑武者光是拥有这等潜力,就隐隐被视为十八战法第一。 其他武者面对瞬灭者,除了躲避也只能想办法冒险接近,但执剑武者却可以选择远程对轰!哪怕只有一下,也足够为涅若提供足够的机会! 他看见远处有人在转移,拔剑斩空,踏风而行,宛如流风般追杀而去! 就在此时,涅若瞄到眼角处出现一点寒芒,随后侧面撞来一条巨龙!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大地在怒吼,狂风在咆哮,世间万物都系于一枪之上! 曾经输给涅若一次的夏暮剑鞘,再一次向他发起了挑战! ------------ 第372章 你是恩赐也是劫 燎原战法·龙炎冲! 铛! 涅若只来得及举刀一挡,随后整个人便被枪尖的光爆击飞出去,在泥土地上滑行了足足三米才停下来,然而抬起头时,浑身宛如圣光枪兵的灭堂牙已经杀到面前! 灭堂牙大喝一声,外壳光甲微微颤抖折射出宛如彩虹的光辉,双眼蓦地化为竖瞳,枪尖的光爆刹那间膨胀爆发,宛如真龙吐息! 燎原战法·苍天龙血! 燎原战法·坠星冲! 这位背嵬精灵直接用尽了全力,务求将涅若一击必杀! 然而涅若此时已经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他一步不退,持刀如陀螺般转动,斩出一道道樱龙虚影,宛如风暴般撞向灭堂牙的枪尖! 樱龙剑舞奥义·剑刃风暴! 碾压一切的风暴撞上贯穿一切的枪尖,在他们碰撞的瞬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但下一个刹那,刺眼的光爆淹没了整片树林,距离他们最近的树木数个呼吸内就断裂分解,剧烈的光爆湮灭引起了爆炸般的冲击! 两人被炸向两边,但同时维持好平衡防止跌倒,甚至一落到地面就马上向对方冲锋! 都是曾经在边境厮杀过的战士,他们岂会让自己的背碰到地面? 越是重伤,就越要拼尽最后的力量去反杀,绝对不能有半分示弱! 烟雾里长刀与炎枪共舞,宛如两条狂龙在抵命厮杀! 铛铛铛! 来回数个回合,涅若忽然退开来:“你伤得不轻啊。” “若不是琴乐阴之前伤了我,刚才那一枪你就已经死了。”灭堂牙冷笑一声,长枪扫开烟雾:“怎么,不戴上面具吗?” “你也很幸运,若不是琴乐阴伤了我,刚才我的剑刃风暴就已经将你碾成几十块了。”涅若将长刀往臂甲一抹,擦走刀刃上的碎屑:“等我杀了你,我再找琴乐阴报仇。” “放屁,杀琴乐阴的人肯定是我,你只会先他一步用你的心头血沐浴我的长枪。”灭堂牙一抖枪花,枪尖便洁白如新:“这次我不留手了。” “好,这次我也出全力了。”涅若双手持刀,摆出中段架势:“壮士决,分胜负?” “决生死!”灭堂牙大喝回应。 在武者之中,有一种特别的比武方法——壮士决,意味着双方都不再防御,而是用最强的攻击将敌人撕成碎片。 有人会觉得,那其中一方进行防御岂不是胜率大增?但统计数据往往与猜想相反——凡是拒绝壮士决的一方,基本都身死落败。 在存在精神力这种‘唯心力量’的世界里,拒绝壮士决而选择防御,就意味着认为自己比对方弱,与之相对,毅然选择拼命,就是相信自己比对方强,此消彼长之下,真的打出了许多残血反杀的战绩。 相信的心,就是壮士决的奇迹。 涅若与灭堂牙对此再清楚不过,甚至他们就是多次壮士决里的胜利者,自然不会后退半分,而是选择全心全意拼命! 灭堂牙喉咙发出低吼的声音,光甲泛起白蓝色的光辉,双眼不仅变成竖瞳,而且还变成赤红色的竖瞳! 战斗连祷!苍天龙血!巨龙视线! 他舞起枪尖对准涅若,长枪光爆渐变成狂暴血红,爆发的气势甚至将旁边的树叶激起,然后自身也仿佛融入了长枪之中,突刺而去! 燎原战法·死者彼岸! 涅若却是风平浪静,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齿樱长刀刀身再次遍布光之裂纹。在灭堂牙冲过来的瞬间,他向前一斩,刀身光纹化为漫天蝶影,随着齿樱长刀向灭堂牙扑杀而来! 樱龙剑舞·霞! 就在他们壮士决的前一秒,树上忽然跳下了一个魅影,两柄流转着混沌黑光的刀刃向两人斩杀而来! 正是潜伏已久的彩女! 当出现自己期待依旧的时机,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激活了‘硫斩狩魔双刃’的特殊效果,挥舞着破甲双刀同时刺杀两人! 她没选择两人壮士决之后再刺杀,虽然说到时候只需要面对一个敌人,但胜利者往往会因为胜利而越战越勇。等别人杀光其他人再跳出来,结果送了人头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很多时候,武者厮杀比的就是气势,壮士决正是气势比拼的体现。 彩女自己也清楚,像她这种潜伏者,是绝对没有跟涅若、灭堂牙正面抗衡的气势。这是各自的行事法则所决定,就像灭堂牙也绝对不可能像她潜伏得不留痕迹,他们只是选择的路不同,适合的环境不一样,并没有优劣之分。 因此彩女必须选择在这种两人无法分心的时候动手,只有在这种机会了,她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能解决这两位剑鞘! 事实也是如此,灭堂牙和涅若根本不可能变招抵御彩女,如果他们变招,就意味着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手上——死在厮杀上还算正常,死在相信敌人上那可太愚蠢了。 眼看着彩女就要成为最后的赢家,这时候树林里忽然响起一声铳响。 彩女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在这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没法思考,只能遵循本能,本应斩向两人脖子的双刃直接顺势一转,将射向自己的铳弹弹飞了! 然后彩女马上退出去隐藏在其他地方,灭堂牙和涅若遇到这档事也无心继续壮士决,默契地松开力度后退,维持住对峙态势。 所有人都知道,刚才是瞬灭者出手狙击了彩女。虽然大家阵容对立,但结果就是灭堂牙和涅若蒙受了这位敌人的救助,这让他们两个心情都有些复杂。 当然,最生气的就是彩女了。琴乐阴好不容易制造的大好局面,她差点就能完成收割,直接带走两位剑鞘,结果却被瞬灭者一铳破坏,现在什么机会都没了,没了!啊啊啊啊好气啊!多好的机会啊! 不过她倒是可以理解瞬灭者的动机,就跟斗兽棋一样,如果说涅若这种战场武者克制潜伏武者彩女,那潜伏武者彩女就克制瞬灭者,而瞬灭者又擅长对付战场武者……换做她是瞬灭者,她也会趁这个机会试图狙杀潜伏武者。 一时间,树林里有些寂静。因为大家都躲在障碍物后面,瞬灭者没动手;打不过战场武者,彩女不敢动手;涅若和灭堂牙则是不想动手。 就在这时候,熟悉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现在的局面,可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乐语带着豹猫凶豺走出来,凶豺身上坐着明月宴。他环视一周,露出歉意的微笑,似乎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朝琴乐阴露出了肯定的眼神,所以他们看不见其他人此时的异样。 大家都以为琴乐阴在跟自己说话,但他们都没有责怪琴乐阴的理由:涅若、灭堂牙先不提,哪怕是刚才只出场了数秒钟的彩女,都被人看见她身上受了重伤。 琴乐阴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挑起了各方争斗,令其他武者都受了重伤,才发信号引自己过来收人头。 反而是自己太弱了,一次次错过了收割的机会,浪费了琴乐阴创造的大好机会。 瞬灭者没能狙杀涅若和彩女; 灭堂牙没能偷袭涅若成功; 彩女错过了双杀机会; 涅若一直被伏击。 一时间,大家心里有些复杂,甚至有些愧疚。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琴乐阴结束这场游戏吧。”乐语笑了笑:“也该轮到我出力了。” 所有人精神一震,纷纷看向他。 ‘没想到居然要琴乐阴来救场。’灭堂牙暗暗叹了口气,身上的光辉都黯淡了些许。 ‘意外地讲义气呢,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撇清关系当没有我这个盟友跑路呢,看来是个好男人……’彩女收起双刀,心想今晚要不要敲门。 乐语裤袋里的金属徽章震动了一短两长,意思是:「交给你了。」 涅若面无表情地看着琴乐阴,面对盟友的主动帮助,齿樱长刀的光辉反而是越来越锋锐。 他隐隐意识到,面前这个红发男人,或许就是这场寻剑争位里,他最大的敌人。 也是最好的敌人。 终是涅若斩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 历战王拉胯条 昨晚听日三点钟躺床上后,一直到此时此刻——11点,都没睡着。 中午还要出去,没办法,只能爬起来。 就算听日回来后,这脑子也肯定不能用,打打机还行,用来码字我怕浪费你们钱。 明天早点起床更新回来算了。 ------------ 第373章 沉默的真相(上) “我来说句公道话……” 看着琴乐阴这精彩的演出,薮都快要憋不住笑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琴乐阴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早已暴露的一干二净,薮一直在旁边记录他的所作所为,然而琴乐阴却懵然不觉。 相比起见多识广的薮,旁边的同伴狞已经震惊了:「不是吧不是吧,他都明摆着要骗人了,其他人还会相信他吗?」 薮:「反正不要钱,他们肯定会多少信一点。这世界就是这样,人类往往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哪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真相。」 狞:「但琴乐阴明摆着是为了自保啊!」 薮:「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自保,却也相信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就像孩子知道父母的养育是为了未来的回报,但也相信养育之心是出自真诚。而且琴乐阴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因此只要他施放出些许善意,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狞:「薮姐你知道的好多!怎么学的?」 薮:「知识不是学的,你以为是自己在追逐知识,事实上是知识追逐着你。你还年轻,只要你活得够久,就会对他们的勾心斗角习以为常……嘘,他要开始表演了。」 琴乐阴的声音盖过林中风声,穿林震叶:“……今天下九分,炎京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辉耀之殊遇,欲报之于未来也……” 狞:「听不懂,这是在讲什么大道理吗?」 薮:「是这样的,他们就喜欢将自己的私心说成是公心,将自己的欲望说成所有人的欲望,来遮掩自己的丑陋与肮脏,以引起其他人的共鸣……这叫做给台阶,这样大家就算吃了亏,也可以安慰自己是‘顾全大局’,心里会好受很多。」 狞:「好复杂哦,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不就是胜王败寇吗?」 薮:「这就是政治,说是文明人的游戏,但实际上跟丛林里的弱肉强食也没什么差别。」 “……我本布衣,躬耕于东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谁知那荆正威,他蛮横不讲理,勾结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后来炎京,受任于寻剑之务,奉命于危难之间,此诚非我所愿也。” 琴乐阴抱拳说道:“红乐所求,不过一草屋,一亩田,一亿钱,只愿一生平安快乐,安贫乐道。” 狞:「琴乐阴听起来好像真的没什么大志向哎。」 薮:「有一说一,确实。」 “如果全知之眼已经临近结束,争斗已经没有意义,谁敢保证自己能笑到最后?谁敢保证自己不是为王先驱?”琴乐阴声音越来越大:“先不提一直没有出现,我身后月宴宫麾下能变装幻化的千面剑鞘,以及能够操控野兽,耳目遍及炎京的御兽剑鞘,哪怕是这里,也有难知如阴的瞬灭剑鞘在虎视眈眈。” “涅若的刀,灭堂的枪,彩女的双剑,红乐的利爪,也未尝不利。” “谁敢动手,就得面临其他人的袭击。谁感言胜,谁能不败?” “红乐不才,也曾幻想自己能掌控局面,击败诸位,也的确侥幸获得些许战绩,趁各位不注意的时候成功偷袭。”琴乐阴抱拳道:“然而哪怕你们现在已经伤痕累累,我也没有单独战胜你们的把握,更别提趁机解决所有剑鞘……” “我曾以为,我能在你们状态不佳的时候,如镰刀般将你们的性命尽数收割。” “可惜,我没这份能力。“ 琴乐阴环视一周:“而你们,也没有。” 狞:「琴乐阴好嚣张啊,换成是我,我就喊大家一起过去将他打出便便来。」 薮:「你这就不懂了吧,你要联合他前面的话来判断。他前面说自己没什么野心没什么能力,现在说你们跟我一样都没能力,其实就是在抱怨打压他的盟友们。琴乐阴的真正意思是‘我都做到这样了,你们却连最后一点事都做不好’,其他人愧疚都来不及,怎么会恨琴乐阴。他如果大喊一句‘剑鞘都是废物’,其他人多半也没反应。」 狞:「为什么他明明在骂人,其他人还会愧疚?」 薮:「因为大家都觉得琴乐阴付出很多。就像妻子骂丈夫没本事,丈夫也会愧疚啊。」 “我现在意外在树林里‘邂逅’到迷路的月宴宫,我打算带她去找她的千面剑鞘,顺便跟他认识一下,毕竟他可是千变万化的剑鞘,说不定等我们全死光了,他就可以轻轻松松辅助月宴宫获得最后的胜利,以后还要他多多提携……” 琴乐阴说话绵里藏针,摊手说道:“如果你们还想打,恕红乐不奉陪。如果你们想攻击我,随便,但希望在你出手的时候,不会有人趁机攻击你的后背。” 涅若等人同时看向明月宴,彩女心里一动,远远说道:“何不……” “不可!”涅若和灭堂牙同时厉声震喝。 琴乐阴微微一怔,旋即笑意盈盈:“红乐绝非那种人,此次一旦见到千面剑鞘便会归还月宴宫,绝不会做多余之事。”启炎读书 狞:「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我听不懂啊。」 薮:「你没看到琴乐阴后面的月宴剑主吗?刚才那个叫彩女的剑鞘,打算让琴乐阴挟持月宴剑主来威胁她的剑鞘,最好趁机直接让一个剑鞘退场。然而不论是琴乐阴还是涅若灭堂牙,都直接否决这种提案,他们无法接受这么卑鄙的战斗。」 狞:「卑鄙?但他们不也是暗中结盟,偷袭围殴吗?难道这不卑鄙?」 薮:「这可能跟‘本事’有关。你能联络其他盟友,能够暗中偷袭,都算是自己的本事,像彩女和那名铳手,一直都没有正面战斗,基本都是偷袭刺杀,但她们所学习的就是这种本事;琴乐阴能欺骗这么多人,那也是他的本事。被刺杀,被欺骗,不能算敌人卑鄙,只能算自己无能。」 「但通过欺凌弱小来逼迫强者屈服不一样,这不需要本事,只要有心就能做到,所以他们都无法接受。因为他们也有家人朋友,如果有一天他们死在战场上,他们不会有怨言,但他们害怕自己的家人朋友被拿去当人质。」 「哪怕是你死我生的战斗,他们也有必须遵守的‘道德’。」 狞:「但明明用卑鄙手段,可以获得更好的结果,为什么要用‘道德’束缚自己……」 薮:「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反对的人比支持的人要多?这些剑鞘都是怀着极大野心而参加这场游戏,他们的底线比正常人还要低很多,但他们依然秉持最后的道德,只能证明……一旦行为越过最低的道德底线,那么结果反而是有害的。」 狞:「那彩女为什么敢越过底线?」 薮:「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还大,正常。而且底线往往跟父母有关,但很多人都没有父母。」 忽然,旁边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第一个退场的剑鞘,必然是底线最低的剑鞘彩女。」 说话者是第三位同伴,煌。 跟带着新同伴出来见世面的薮和狞不一样,煌不爱说话,平生不修善果,只爱刀光血雨,对弱者不辞颜色,对强者唯唯诺诺……不过,煌看起来虽然不爱观察,但他看事却是极准,一旦发言,无有不中。 他们的讨论,其他人自然是听不见的。琴乐阴环视一周,一步踏前。 “那么,我现在就要带她走。各位,失陪了。” 他带着明月宴,一步步穿过林地。路过涅若的时候,涅若握紧了长刀;路过灭堂牙的时候,灭堂牙扛起了长枪。 但涅若看得不是琴乐阴,而是灭堂牙; 灭堂牙看得也不是琴乐阴,而是涅若。 他们对视一眼,火星四溅,满是尖锐的杀机。 但是没人动手,所有人目送琴乐阴和明月宴的离去,然后对视一眼,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散开。 狞惊讶道:「真的没打起来啊?」 薮:「这就是琴乐阴为什么要带头离开。刚才他们打出了真火,如果就这样撤退停战,不仅面子上过不去,而且他们得担心其他人会不会趁势追击。因为一旦后退,就是示弱,一旦示弱,就相当于竖起一个靶子。」 「弱肉强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道理,战场上的弱者必定第一个死亡。」 「只有当琴乐阴做第一个离开的人,让其他人都明白大家都有停战撤退的想法,这样他们才会同时选择放弃。若不是琴乐阴有信心大家都不会对他出手,不然他这样做是很危险的——比方说刚才涅若和灭堂牙同时出手,那他就完了。」 「然而涅若想保护他,灭堂牙想保护他,所有人都达成微妙的平衡,所以琴乐阴才能维持住这份微妙的平衡,甚至能在兑现约定后,大家都依然认为他是自己的盟友,自己安然离开。」 狞:「我以前见过一种鸟,雌鸟只会待在巢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雄鸟给她带来食物……」 薮:「对,你对琴乐阴的认知很准确。鸟是为了繁衍,剑鞘则是希望能继续和琴乐阴合作——他们虽然没能从这次合作获得好处,但他们看见了琴乐阴的诚意,自然希望未来继续合作。」 「最近有个新词,叫做‘沉没成本’。他们之前为琴乐阴付出了那么多,只要琴乐阴没有明显背叛——甚至背叛了但愿意马上忏悔认错,他们都会为了之前的‘沉没成本’而选择原谅琴乐阴。」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次是琴乐阴获得了最大的好处,但其他人除了挨了一顿毒打以外,也没什么明显的损失。就像希望繁衍的雄鸟一样,在他们能从琴乐阴身上收回投资之前,他们肯定会维持这份盟约。」 「而这也是琴乐阴的目的——他就是想做那只待在巢里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雄鸟为其服务的雌鸟!」 狞:「薮姐你好厉害!你好懂啊!」 薮:「除了任务以外,你以后也要在皇院里多逛逛。琴乐阴的课还蛮有趣的,值得一听。」 他们聊天间,走在前面的琴乐阴明显松了口气,而就在此时一个陌生的人忽然跑过来。 “红乐老师!”她语气急速地说道:“有人——或许是剑鞘——在追杀我!” ------------ 第374章 沉默的真相(下) “什么?”琴乐阴微微一怔,示意对方靠近过来:“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水云你过来我后面,是谁在追杀你?其他人呢?” 狞:「等等,她是明水云?」 煌:「她……」 薮:「嘘,安静看。」 但‘明水云’看见豹猫和凶豺都止不住地摇头:“我记得红乐老师你之前身边没这几只野兽……虽然我是说有人在追杀我,但实际上是有多只明显是被人控制的野兽在后面追杀我!” “什么!”明月宴吓得马上从凶豺身上跳下来,顿时吸引住‘明水云’的视线:“月宴你怎么在这里?” 明月宴十分乖巧地帮琴乐阴隐瞒他对女学生做过的事:“我考完试出来撞见琴老师,便和他讨论了一下新书的人物设定……” “难道是风吕终于按捺不住了吗……”琴乐阴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了豹猫凶豺一眼,柔软无骨的手掌刹那间化为九阴神爪。 豹猫凶豺乖巧地伏在地上,丝毫没有造反的迹象。 “林学姐和千学姐都在后面帮我挡住那些野兽,不然我根本到不了这里找你!”‘明水云’喘着气说道:“红乐老师你赶紧过去找她们吧!” “好!”琴乐阴重重点头:“那饲主你——” “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红乐老师,我先带月宴离开!”‘明水云’拉着明月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你一定要救出她们——” 琴乐阴忽然一声不吭,左脚跨出一大步,双手朝着‘明水云’的方向一拉,整个人刹那间化为幽红魅影,踏出一条阴影诡道,朝着‘明水云’奔袭而去! “哎?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明水云’笑着朝琴乐阴砸出一颗弹药,炸出一团褐色烟雾,然后又扔出一颗石头:“可以告诉我,让我改进一下吗?我提到的林雪和千雨雅两人,应该是正确的吧?” 石头撞入褐色烟雾后,刹那间将烟雾点燃成一个火球,琴乐阴马上从里面退出来,冷声道:“如果你们真的遇到危险,那千雨雅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让你来找我,而是祸水东引跑到大路上,借助学生的力量一起解决危险,又或者直接呼喊校长帮忙。但无论如何,来找我都是下下策——她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哪!” “最重要的是,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我用‘饲主’这个称呼试探了你一下,如果是水云,她肯定会有很大反应,因为明月宴就在旁边。” “你们这对剑主剑鞘玩得也太刺激了,我怎么可能知道‘饲主’是你们私底下的爱称啊!”‘明水云’大声抱怨一句:“而且为什么是饲主?女王大人不是更好吗?” “你的建议我会如实反馈我的饲主,五个工作日内你就会知道她接不接受。”琴乐阴大声说道:“那么,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千面剑鞘?” “就用你的称呼吧,叫我千面即可。本人提供各种替代服务,包括假装情侣、假装父母、假装孩子,也支持床上代打,所有服务都不分男女,保证以假乱真……” ‘明水云’的声音已经很遥远了:“红乐老师,如果想和我合作,在课堂上暗示一下即可,我可是你忠实的学生……” 待烟雾散尽,千面和明月宴已经不见踪影。 琴乐阴脸色平静,并没有被抢走战利品的失落,反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叮——咚—— 随着闹铃响彻皇院,宣告着本年度全知之眼考试已经正式结束。 狞:「该走了,接下来没什么好看的。」 薮:「嗯,琴乐阴这人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估计晚上也不会交配。」 既然时间到了,狞、薮、煌便不再观察琴乐阴,直接离开夜魇校区,一路上只走树林密道,来到万象森的西北方。 这里有个丘陵,丘陵里面已经被挖空,但有一层蔓藤幕帘在遮掩,路过的人根本无法发现这里的玄机。他们走进去,看见一位充满书卷气息的青年正在伏桌研磨东西。 「你们回来啦!」 「没有吃的吗?」 「薮姐你看你看我抓到猎物啦!」 听到吵闹的欢迎声,青年转过头,笑道:“狞、薮、煌,欢迎回来。” 他拿出笔记本:“那么,汇报一下情况吧。第一个问题,剑鞘们伤亡情况如何?” 狞:「涅若、灭堂牙、彩女重伤。」 薮:「其他剑鞘没有伤亡。」 “嗯。”青年记录道:“有些剑鞘受伤,无人死亡……第二个问题,你们觉得哪一位剑鞘威胁最大?” 煌:「彩女。」 薮:「对,那个会潜伏的女人。」 狞:「会使用双刀。」 “嗯。”青年记录道:“用武器、会躲起来的女人……第三个问题,你们觉得琴乐阴是个怎样的人?” 煌:「非常危险,完全不值得合作。」 狞:「会欺骗盟友,利用所有人来完成自己的目的,而且大家也只会觉得他是个好人,非常恐怖啊兄弟。」 薮:「他们说的很对,我补充一点:他没有性生活。」 “嗯。”青年记录道:“琴乐阴是狡猾的男人……好,谢谢你们,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青年放下三个饭盘,里面放着散发异香的糊糊,他们三个马上冲过去舔。 狞问道:「我觉得兄弟他好像没听懂我们的意思。」 薮点头:「是这样的,人类就是这么愚蠢,我们能听懂他们说话,他们却听不懂我们说话,就连风吕也只能勉强大致明白我们在说什么,活该他们养我们。」 狞:「那怎么办?兄弟他会不会还会上琴乐阴的当?」 薮:「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没有沉默,但他依然无法得知真相……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就是存在这种沉默的真相。」 煌将盘子舔干净之后,忽然若有所思:「等等,我完成风吕的任务,风吕给我吃的。会不会……风吕才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才是风吕的宠物?」 狞和薮嗤笑道:「你就是吃太饱了,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青年看见两只豹猫又在对凶豺‘哈呼哈呼’,无奈耸了耸肩:“你们又在欺负煌。” ------------ 第375章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时间到,所有考生停笔,等待监考老师过去收答卷。” 明水云放下墨水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跟附近的千雨雅、林雪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颌首,令明水云高兴之余又有些愧疚。 按照计划,千雨雅和林雪都会选择错一道题,保证总分低于明水云。假如侍温这位全知之眼历战王没有拉胯,那这份答案必然就是最高分答案,但全知之眼只有一个席位,不可能三位学生共享,说不定茶欢到时候就随便指定一位送出去——按照这老头子的恶趣味,他说不定会故意不让明水云获得第一。 千雨雅和林雪只是来帮忙而已,对全知之眼当然没有需求,能获得第二第三名的「博学之心」已经很满足。若不是为了占据两个博学之心的席位,争取让其他剑主排位下降,她们甚至愿意交白卷。 学系荣誉这种东西,用来激励那些没见过血的学生还行,对于她们这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比起虚无的荣誉感,仇恨与理想才是她们的学习动力。 不过她们愿意放弃是人情,明水云丝毫没有理所当然的想法。说到底,明水云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有资格登上皇位的人全死光了,排队才轮到她,然后又糊里糊涂参加最为奇妙的寻剑争位……倒不是说帝王心术,但她连一点点权力都不曾掌握过,自然就不会将自己视为上位者。 更别提乐语这位剑鞘一点都不可爱,老是对她重拳出击,她自然是唯唯诺诺。更重要是,明水云附近没有她的专属舔狗,丝毫没有让她养成优越感的机会——琴悦诗是老资产阶级了,金钱至上,判断人的价值只有‘可以利用’和‘无法利用’,才不会尊重皇权;奎念弱是大家的共同舔狗,她对谁都很好,并不能让明水云感觉到有什么优待。 而千雨雅、林雪、黎莹等人,她们要么是有亲人死在辉耀朝廷的统治下,要么干脆就是逆光组织白夜的预备役,她们对皇帝能有好感才怪了,自然也不会舔明水云这位皇帝候选。 在诸位剑鞘里,明水云也算是独一份的特别待遇。 像明双鲤那种校园明星,周围舔狗多得数不胜数,而其他剑主也基本都有毛遂自荐的驸马舔狗和大臣舔狗,闺蜜舔狗更是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 唯独明水云身边不仅没舔狗,白夜叛逆分子倒是有好几个。 “千学姐,林学姐。”一出去试室明水云便鞠躬道谢:“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林雪笑道:“道谢还是找琴老师吧,说来我们也只是蹭了你的光,白赚了一个博学之心荣誉。”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方那整齐密集的弹孔,若有所思说道:“没想到琴老师居然真的闹这么大,我还以为他的计划是开玩笑的……” “那可是红乐兄长。”千雨雅理所当然地说道:“好了,红乐兄长在等我们,我们快点过去吧。” “嗯!” 明水云高兴地重重点头,跟着学生们一起离开夜魇系教学楼,出去就看见琴乐阴靠着路边的一棵树,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红乐兄长。” “琴老师。” “红乐老师,我检查复核了足足三次试卷!”明水云冲过去说道:“绝对没有偏差,保证跟你送过来的答案一模一样,一点错误都没有犯!” “嗯。”琴乐阴淡淡回应了一声,忽然问道:“你们跟明月宴一个试室吗?” 明水云一怔:“不是,她怎么了?” “她考到一半,她的剑鞘‘千面’就伪装成她进去考试。”琴乐阴说道:“明月宴在偷偷离开的时候被我抓住了,然后千面又伪装成饲主你的模样将她带走,千面的伪装技术出神入化,连我都无法看透……” “我那时候就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月宴这么镇静,原来她是断定千面会来救她,所以一点都不慌……” 虽然琴乐阴没有指责的意思,但明水云还是下意识微微低头:“抱歉……” 琴乐阴摇摇头:“又不关饲主你的事,只能说千面实在太狡猾。” “那个,红乐老师,你不是说好,不能在其他人面前用那个称呼的。”明水云都不敢旁边的千雨雅和林雪,脸色窘迫地哀求道。 “嗯,看来你的确是真货。”琴乐阴看向千雨雅,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吗?你想真正地……活着吗?” 千雨雅毫无犹豫,回答道:“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 “停。”琴乐阴看向林雪,沉吟片刻后问道:“林家执剑者一开始修炼‘鞘里凝光’,每隔多少天就需要将剑刃放在阳光下暴晒?” 林雪一怔,下意识回答道:“每隔十天暴晒一次,三年后停止……琴老师你怎么知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富在深山有远亲,你是我妹妹的朋友,我花点钱调查一下你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现在女装技术很发达,可能存在男扮女装的近月少女……” 琴乐阴平静说道:“很好,看来你们都不是千面伪装的。千面剑鞘的存在,代表我们不可以完全相信别人,在商量要紧事的时候,我们需要对暗号来排除千面的存在。” “林雪,这次全知之眼很感谢你的协助,我保证《银血的覆灭》你可以满分通过,还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出来。”琴乐阴忽然说道:“黎莹刚才就希望进蒸汽商会实习,我允许了。只要要求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钱,机会,什么都可以。” 琴乐阴的言下之意呼之欲出:拿了酬劳就可以离开了,你没用了。 林雪沉吟片刻,看了看千雨雅,千雨雅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跟闺中密友对视的念头。她又看了看明水云,说道:“如果我说,我希望加入你们阵营,为水云宫办事呢?” “有趣。”虽然是这么说,但琴乐阴脸色看不出一丝惊讶:“水云宫你觉得呢?” “啊?”小透明明水云抬起头。 “林雪想为你办事,搏一个未来的前途,你要收下这个随从吗?你要许她一个怎样的未来?” “这,这个……”明水云有些慌乱:“林学姐愿意帮我,那自然是极好的……” “你做决定吧。”琴乐阴说道:“按照我目前对林雪的理解,她的六维属性分别是:战斗力中、思维力高、决策力高、意志力高、学习力极高、执行能力高,也算是罕见的四高人才了。” “那……答应?”明水云试探性问道:“但我也不清楚有什么职位适合林学姐……” “不用说的那么远,如果水云宫真的能成为新皇,我相信未来会有我的位置。”林雪说道:“水云宫似乎愿意接纳我,那琴老师你呢?” “水云宫没意见,我自然也没意见。”琴乐阴说道:“既然如此,这里都是我们自己人,我先订一个暗号,以后会定期更换,说重要事情前必须先对暗号,明白吗?” “明白!” “第一个暗号,就用……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 第376章 真搞不懂男人在想什么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三人对视一眼,林雪好奇问道:“宫廷玉液酒,是皇庭的御酒吗?一百八,这价格的确蛮贵的……” 明水云摆摆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好了,你们去休息吧。”琴乐阴说道:“辛苦你们了。” 千雨雅问道:“红乐兄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要去白金塔找校长,商量一下资助学院盖公共厕所的事。”琴乐阴淡淡说道:“我们朝试室里打铳这事已经踩界了,若不是全知之眼考试一向是群魔乱舞,大家对全知之眼发生的任何事都有极高的接受能力,不然校长早就出手……但就算是如此,我也得主动去认错。如果假装没事发生,逼得校长主动找上门,到时候就不是交钱那么简单了。” “多,多少钱?”明水云有些紧张。 林雪忽然说道:“大概是三百金圆以上吧。” “这么多!?”明水云一副被雷劈的模样:“不是盖厕所吗?” “说是盖厕所,但实际上是皇院里盖一座,炎京周边地区盖一百座,甚至还包括下水道建设。”林雪解释道:“我之前也奇怪为什么厕所会有人冠名资助,查了一下资料,发现是因为几十年前的炎京外城是污水横流,人人随地大便,臭不可闻的肮脏之地,而校长就是在那种环境长大。而在当校长之前,茶老先生曾经是朝廷工部都水清吏司的司长,曾经大力推行了一个绵延至今的政策……” 说到这里,林雪停了下来,千雨雅问道:“什么政策?” “……《人人有屎屙》”林雪斟酌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当初的记录,就是这样写的。简单来说,就是大力推行发展厕所与下水道的政策。” 虽然宣传标题很诡异,但大家却都接受了——这的确是茶欢的风格。 “里面有句茶校长曾经说过的话,‘人的身体最重要莫过于一进一出,排泄理应和进食受到同样的重视’。也的确因为这个善政,我们才能看见一个干净的炎京,炎京附近地区也因为肥料的有效运用而越加肥沃。” “一直到现在,茶校长依然在贯彻自己年轻时的理念,力求让周边农村地区的人也能……嗯,拥有美好的排泄体验。” “但那也太多了,三百金圆啊……”明水云表情都崩了,一副被贫富差距打击到的模样:“炎京一栋房子也不到一百金圆……” 千雨雅微微挑眉:“水云宫,你不是皇室成员吗,难道你家里……并不富裕?” 虽然有些难堪,但明水云还是点点头:“嗯,你们也知道,在每任皇帝登基后,其他兄弟姐妹都会改姓,直接移出皇室族谱,化为民间旁系。” “除非是皇帝特别重用,否则民间旁系就等同于平民,在炎京绝对不会受到重用。有些志向的,基本都会去八区另谋出路,只想过平静日子的,倒是能在炎京找到舒服的工作。” 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亲戚全部不要,那皇帝岂不就是无人能用的孤家寡人?但在圣剑辉耀的镇压之下,这一切又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在绝对武力的加持下,皇帝获得权力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贪图亲戚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还不如将他们全部赶走,不仅没有后顾之忧,而且还省了一大笔安置费。 “我外祖母是皇室宫主,到了我母亲那一代已经没跟皇庭有联系了,我从小过得只能说衣食无忧,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家。”明水云迅速看了一眼琴乐阴,低头说道:“我全副家底只有……一个金圆。” 琴乐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看了明水云一眼,伸出手:“拿过来。” 明水云眨眨眼睛,连连摇头:“我没带在身上,钱我放在宿舍里,如果你要的话——” “那你记得你欠我一个金圆就够了,以后我会千百倍要回来。”琴乐阴淡淡说道:“另外299个金圆我会出,就当做前期投资……去吃饭吧,你们也饿了。” “那个……”明水云忍不住说道:“全知之眼考试……” 不过当她看见琴乐阴那心不在焉的眼神,将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待琴乐阴离开,明水云便和其他人一起去吃饭,琴悦诗和黎莹已经在猪食饭堂里等她们。经过今天的作弊行动,她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升华,已经到了‘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程度,仅次于千雨雅宿舍四人的‘月经同调’级别。 一起干坏事总是能令感情迅速升温。 待到晚上,明水云笑颜如花地告别闺蜜们,回到宿舍里发现姐妹们都在,正在看书的明双鲤主动问道:“水云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水云,我写了新书初稿,你要来看看吗?”明月宴主动问道,眨了眨眼睛:“很好看的哦!” 明水云还没说话,明黛蓝就跟着说道:“水云,这是晨风区运过来的‘海蓝之谜’眼霜,我看你最近有些黑眼圈,是时候该保养了。” “水云,来打牌!” “水云,要一起洗澡吗!” “水云……” 明水云本来以为在‘全知之眼考试’后,她们姐妹间的气氛会剑拔弩张一落千丈,没想到姐妹们却还是那么热情,若不是明水云知道自己是个穷逼,都快以为她们想从自己身上捞什么好处了。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明水云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当听到零点的钟声,明水云忽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她侧过头,对着墙壁,试图回忆刚才度过的美好时光,然而心里的压抑感却越来越浓。新交的朋友都是很好很好的,宿舍的姐妹也是热情开朗的,但一想起那张冷漠的脸,她就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本以为在考试结束后,琴乐阴会表扬她,会拥抱她,甚至会……吸她的血……她也不是说有奇特的爱好,但全知之眼考试可是寻剑争位第一场考验,她已经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尽可能做的十全十美,力求不让剑鞘失望。 然而琴乐阴连一个微笑都没有给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她,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那个千面剑鞘带走了明月宴吗?明月宴对他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有那么重要,他为什么当初不找月宴当剑主? 是因为要赔钱给校长吗?但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而我也的确没钱啊!他如果想找有钱的剑主,为什么不找双鲤姐,连我最后一枚金圆都要收走…… 真是搞不懂男人在想什么……难道他想换剑主了?他觉得跟着我没前途?林雪想加入我们,他为什么要问我的意见?他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这一夜,明水云翻来覆去,不得好眠。 另外一边。 乐语躺在床上。 他抱着双手,皱眉盯着天花板。 “千面剑鞘到底是男是女?是男的,他变成女的怎么藏起小○○?是女的,她变成男的怎么造出小○○?等等,如果男女的区别是小○○,没有小○○就是女人,有就是男人,那到底是小○○长在男人上,还是男人长在小○○上?” ------------ 第377章 恭喜!公开点名表扬! 「……晨风没有军事行动的迹象,而且最近晨风黄巾(白夜)似乎闹得很凶,星刻郡都已经宵禁了,黄巾(白夜)准备在近期进行一次大型行动。因为我不是白夜决策层,对其所知不多,不过晴眉睡觉说漏了嘴,黄巾(白夜)似乎是打算夺回星刻郡……」 「《你的名字》大获好评,青年报销量再创新高,催更信都快塞满报社了。或许是因为有共鸣感,毕竟玄烛郡直面过临海军的威胁,跟你以往的故事不一样,这个故事能引起许多人的共情……」 「我最近已经慢慢将报社的业务分派给其他人了,晴眉说不定能代替我成为总编。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不过我要离开的话必须得跟晴眉说一声,你说我能不能将你的消息透露给她?」 「你上次说不能暴露姓名身份,好,我信,那你简单描述一下你这些日子比较频繁接触的女生吧。不用说名字,描述一下性格外貌以及跟你是什么关系就好,不要说你身边没女生——如果你真的整天跟男的混在一起,就不会闲得频繁给我写信了。」 乐语看到这里眉毛一扬,觉得青岚在污蔑他——他是那种有了新男人就乐不思蜀的人吗?他的XP系统很正常的好嘛! 「你别急着反驳,你这些日子给我写的信,有一大半都是在想着怎么搞蓝炎。有时候我觉得你还不如直接写信给蓝炎得了,明明是给我写信,连一点甜言蜜语都不写……你的文思就用在怎么陷害蓝炎上了?」 无法反驳。 但乐语也不是不想写情话,但他上辈子是老单身狗,也没看过几部爱情电影,哪能像海王那样信手掂来,甜言蜜语宛如老母猪戴奶罩一套又一套? 「越写越生气,不写了!你知道琉璃窗在跳楼前会说什么吗?」 「晚安,我碎咯!」 后面还有一张信纸,乐语翻出来一看,只有一行字: 「别总是写正事,我想看你说废话。」 哎,这可真难办……乐语耸耸肩,自从激活了‘冰血体质’,他就像是开启了「高性能模式」,很少会进行冗余的活动,像五龙绕柱喷仙露更是一次都没做过,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告自己是个处男——至少琴乐阴这段期间是。 说废话,那可太难为他了,他现在可是力求短、小、快的男人,恨不得直接用文言文来说话。 信里之所以用黄巾来代指白夜,自然是为了规避404,防止送信的人突然手贱拆开信看看。 《你的名字》因为是短篇,两三期就已经连载到最终章。如果按照原版结局,乐语应该是让炎京里的男主与东阳区的女主在炎京里相遇,两人一起达成生命的大和谐。 但乐语觉得不够好玩,而且现在这篇的受众是白夜统治下的东阳人民,意味着乐语可以写得更加奇诡一点来迎合东阳人民的趣味——以及他自己的恶趣味。 一想到这里,乐语简直是福至心灵,下笔如有神,一夜写十章,哗啦啦就将结局写出来了。根据剧情走向,炎京男主‘泷’为了拯救女主‘叶’,来到三年后的东阳,意外遭遇天地秘境‘光阴长河’,在光阴长河里与女主见面,劝女主赶紧带着村民逃跑,以躲避蓝炎的大军。 离开光阴长河后,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三年后,炎京男主成为了炎京统计司一名干员,因为上司是个性格恶劣的矮子,他的工作并不顺利,一直未婚。 在追捕炎京白夜分子的时候,男主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路追上去,终于在一条长长的阶梯前追到。 他以为自己认错人,直到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问道:「你的名字是……?」 原版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乐语多写了几行。 「我是叶,同时我也是一名光荣的白夜行者。」 「叶说话时带着自豪与微笑,但上面已经没有泷所熟悉的柔弱,反而是充满坚韧的决心。」 「就像大冷天被泼了一盆冷水,泷停下了脚步,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看着这位自己魂牵梦绕的女生,他明明有满腹想说的话,但说出嘴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自我介绍。」 「我是泷,隶属于炎京统计司。」 好! 很有精神! 青岚不是抱怨催更信收太多了吗?下次没有催更信,说不定换成刀片了! 夜深了,本来乐语还有一个绝妙的陷害蓝炎的主意,但青岚都快要吃蓝炎的醋了,他也只好作罢。 青岚要他描述一下身边的女生,外貌性格以及和自己的关系之类的,乐语便简单写写: 「一号:好看,性格高冷,当我是兄长一样尊重。」 「二号:好看,性格认真,对我像老师一样爱戴。」 「三号:还算好看,性格活跃,对我像老板一样讨好。」 「四号:好看,胸比较大,性格软弱,也就偶尔会一起吃饭。」 「五号:好看,性格倔强,对我像仇人一样痛恨,又像亲人一样爱戴。」 「六号:好看,性格倔强又自卑,是我现在的上司,但比较听话,我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很好,相信青岚看见我这番陈述后,自然就知道我不会出轨了。乐语弹了一下信纸,对自己的洁身自好十分满意。 忽然想到青岚那个奇怪的要求,乐语犹豫了一下,在最下面写了一句废话: 「你有一份新的恋爱订单,请及时收取我。」 …… …… 第二天中午,乐语送信之后,便优哉游哉去饭堂吃饭。这几天全知之眼考试结束,主线任务告一段落,他居然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白天备备课,下午打一顿侍温,监督来雅练剑,晚上八点准时跟‘音’谈古论今,两天时间就糊里糊涂过去了。 跟上辈子过国庆假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 “快过去,听说公告栏有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啊?” “好像是全知之眼成绩出了!” 中午下课,学生从教学楼出来就一溜烟地冲出来,但他们并不是冲去‘狗粮’或者‘猪食’饭堂,反而是聚集到中央广场公告栏前。乐语本来也没兴趣看这个旧时代的论坛,但他听到全知之眼成绩出了,也只好过去看看。 其实他并没有绝对信心能让明水云获得全知之眼第一名,毕竟‘风吕’和‘千面’由始至终都没有参加剑鞘的战斗,说明他们对自己的作弊手段也是把握十足。 若不是他占取先机,先一步抢下侍温这个胜负手,不然他也得想方设法搞破坏了。 保持平常心,就算输了也只是一时,迟早能赢回来,如果觉得不爽下午打侍温一顿出气就是了……乐语想着各种念头,当他靠近的时候,公告栏周围的学生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用敬畏的眼神迎接着他。 今天的学生怎么特别乖? 当乐语来到公告栏前,便知道学生们如此古怪的缘故。 公告栏上,有两份表。 第一份是《全知之眼成绩表》,上面写了具体分数和排名,全知之眼总分200分。 「全知之眼:明水云(196)」 「博学之心:千雨雅(195)、林雪(195)、明双鲤(184)、理万机(180)……」 「求道学徒:明黛蓝(171)、东方未明(170)、明月宴(168)……」 很好,侍温逃过了一顿毒打,明水云大获全胜。 但比起这份成绩表,旁边那份表才是真正的问题。 《辉耀积分榜》 「恭喜!水云宫追随者‘琴乐阴’,在全知之眼考试里表现极其出色,对水云宫到成绩有不可磨灭的功绩,并且坚持友爱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巧妙机智妙到毫巅地一次次化解突如其来的危机,完成事业与友情的双丰收,评价为:超越神般的操作(完美无瑕)!额外奖励2点积分。」 转载请注明出处: ------------ 第378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好家伙,执剑人,跟人沾边的事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干! 都不需要用屁股想,乐语都知道这张《辉耀积分表》是执剑人贴出来的,不可能是别人伪造。 先不提这张表为何能堂而皇之贴在公告栏上,光是这段阴阳怪气的‘恭喜祝词’,全炎京可能也就只有执剑人能写出来——很明显,随着寻剑争位的推进,执剑人逐渐理解了一切,他完全知道琴乐阴的所作所为,所以才能写得出如此针对性的点评。 乐语早就怀疑执剑人拥有类似于‘预知’‘全知’的能力,毕竟根据游戏规则,执剑人是保证自己能保护任何一位剑主,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寻剑争位迟早会变成大逃杀,而不是现在一团和气的糖豆人大作战。 保护任何一位剑主听上去就不轻松,这意味着他必须能观察到任何一位剑主的状态,并且能及时赶到任何一位剑主身边。后者茶欢校长借助白金塔可以做到,但前者没人能做到——就连只属于皇室的宪章司,也只能知道全辉耀人的位置,无法知道具体状态。 虽然不知道执剑人是如何获得一定的‘全知’能力,但这份表就是最好的证明——乐语在进行‘事业与友情双丰收’的时候,根本没有第三者能观察到他一脚踏五船,勾搭地精备胎的绿茶行径。 总不可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是凶豺豹猫是告密的吧? 不过,执剑人固然是想搞个大新闻,但也并非就是将乐语逼上绝路——他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嘲讽和讥笑,然而却没有直接道出实情,而是云里雾里地给乐语留了些余地。 ‘事业与友情双丰收’,指琴乐阴找到好盟友,但并没说是多少个; ‘一次次化解突如其来的危机’,琴乐阴也的确遇到很多次危机并且化解了,但没有明说是修罗场。 执剑人这种行为,放在地球里可是要被阿鲁巴的。他就像是突然冲过来拍了一下乐语的屁股,乐语跟他闹吧,不值得;不闹吧,屁股又白白被打了。 更何况乐语也很清楚自己打不过这个神神秘秘的执剑人,只能忍了。 仔细一想,现在琴乐阴的待遇,不就是蓝炎的‘天下第一’的丐版吗? ‘原来蓝炎被坑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啊……’ 乐语一想到蓝炎现在也是这种想报复又报复不了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的憋屈心情,心情顿时舒服多了。 平复好心情,乐语继续看下去,心情越来越好了—— 「恭喜!双鲤宫追随者‘涅若’,在全知之眼考试里表现不错,对双鲤宫的成绩有积极影响,凭借强横武力杀出赫赫威名,甚至连茶欢都赞赏不已,顺带找到了重视的对手,评价为:无人能挡(厥功至伟)!额外奖励1点积分。」 乐语的视线定焦在‘连茶欢都赞赏不已’——看来在涅若‘拔钉子’的时候,似乎做过头了,引来茶欢被老校长亲自点名表扬,表扬方式为暴打一顿。 「恭喜!黛蓝宫追随者‘灭堂牙’,在全知之眼考试里表现挺好,对黛蓝宫的成绩有积极影响,秉承着一贯以来的行动方针,制定了极其柔软的计划,通过随机应变获得不错的战果,评价为:一夫当关(非同凡响)!额外奖励1点积分。」 其实就是在嘲讽灭堂牙根本没有计划,就只会莽,要不是运气好早就出局了…… 「恭喜!月宴宫追随者‘千面’,在全知之眼考试里表现难以形容,对月宴宫的成绩有扭转乾坤的效果,评价为:妖怪般的操作(厥功至伟)!因为没有露面,没有额外奖励。」 执剑人就点名表扬了四个人,然后下面就是具体分数。 其中明水云有3分(全知之眼),琴乐阴有2分,加起来一共5分,两人都在第一行,名字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金光璀璨的‘五’字。 第二行是明双鲤2分,涅若1分,名字前面有个红色的‘三’字。 第三行是明朝颜2分,她是除了明双鲤之外唯一一个入席博学之心的剑主。 第四行是明黛蓝1分,灭堂牙1分,名字前面有个加起来的‘二’。 第五行是明月宴1分,千面0分。 第六行,明卿云,1分。 第七行,明桃浪,1分。 乐语看完,顿时明白执剑人在搞平衡。 在寻剑争位里,剑鞘暴露身份的确是很吃亏的事,像涅若、琴乐阴、灭堂牙三人,几乎都是被首先针对的目标。虽然是潜伏也是潜伏者的本事,但这明显不符合执剑人公(想)平(看)公(热)正(闹)的想法。 他之所以点名表扬,并非只有单纯的恶意,而是借这次机会优化寻剑争位的规则:凡是光明正大帮助剑主的,都会有额外的积分嘉奖;潜伏者你可以继续不冒泡,但MVP你就别想有了。 而且‘光明正大’的判定还很苛刻,像彩女、音这两位剑鞘,执剑人也肯定知道,但她们两人并没有表明自己是隶属于哪一宫,直接连表扬资格都没有。 千面与明月宴是已经暴露了,然而千面的现实身份依然深藏不漏,执剑人表扬了她,但没有给奖励。 最高分的明水云,现在已经坐拥5分,领先明双鲤足足2分,而这2分正是琴乐阴给的! 假如是涅若拿到MVP的2分,琴乐阴只拿到1分,那明双鲤直接就和明水云总分打平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剑鞘露面直播的重要性,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赤裸裸白热化。 试探?什么试探?老子就是要来抢MVP的! 就在乐语思考的时候,旁边陆陆续续响起各种奇妙的声音: “琴老师好厉害啊……” “这个积分越高,就代表支持的宫主越有可能当皇帝吗?” “水云宫当了皇帝,琴老师肯定也能水涨船高啊!” “天啦撸,琴老师以后岂不是要成为内阁首辅?” “说不定是亲王摄政呢!” “啊?啊?那,那跟亲王偷情是什么罪?” “你把皇帝给绿了,你说呢?” 乐语转过头,发现周围学生都在看着自己,眼里闪烁着仰慕与期待,心里暗道不好。这波他固然是血赚了,却也出名了,站在聚光灯下被所有皇院学生用目光蹂躏。 逃避也没用,他以后还得上课呢——他甚至无法逃课,毕竟他是老师。 他深吸一口气:“各位……” “琴老师,你是不是打定主意支持水云宫了!?” “琴老师你看看我,我很能打的,我愿意为水云宫效犬马之劳!” “琴老师,你对于目前国内形势怎么看?” “琴老师我是你的选修课学生,我愿意将我今生的剩余价值奉献给你和水云宫!” 好学生!这简直是资本家世界里最动听的宣誓了!乐语暗暗记住了这位学坏脑子的学生,决定下节课想方设法扣他平时分,让他知道社会的残酷。 “琴老师,你现在可是要名动炎京了,托你的福,我的新书肯定会大卖。” 听到熟悉的声音,乐语看过去,发现是明月宴笑着挥手离开。他不用想都知道明月宴新书写什么玩意,没好气问道:“千面不是帮你考试了吗,怎么才落得一个求道学徒?” 他本来觉得明水云最大的敌人就是明月宴这个有替考的,结果下来,千面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分数连前二十名都没挤进去,可真是有够丢人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要知道我自己也答了大部分题目了,按分数算,也足够挤进博学之心了,如果千面能靠谱点……不过理由我大概猜的出来。”明月宴也是一脸郁闷,黑眼圈耷拉下来显得越发阴郁。 她转身离开汹涌的学生群,只留下一句简单的点评: “千面,可能也是个学渣。” 乐语一怔,转过头看了一眼千面的评价。 ‘对月宴宫的成绩有扭转乾坤的效果’……原来是这样扭转吗!? ------------ 第379章 学生反应 明水云上午的第二节大课是铸颜的《耀石炼金学》,在铃声响起之后,不出意外又拖堂了。 倒也不是说铸颜是个爱占用学生下课时间,下了课讲一分钟,全班加起来就是几十分钟,算起来就是多上一节课的‘鬼才老师’。上了几十年课,铸颜早就能精准地控制授课内容,保证每节课刚刚讲完一章就下课,其教学水平跟某位课程还没讲完但一听到打铃就跑的红发老师不可同日而语。 但问题是《耀石炼金学》实在是太过晦涩难懂,偏偏皇院学生总有几个求根问底的好学生,基本每次下课前铸颜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总有人提出一个铸颜觉得‘你问得非常好’的问题,然后顺理成章地多讲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平时也没所谓,但若是上午第二节课就不一样了——猪食饭堂和狗粮饭堂最好吃的那几味菜,基本都在前十分钟就被学生们清空,迟几分钟下课,几乎相当于中午饭白吃了,而且还得排长队。 最纠结的是铸颜真的只是迟几分钟,这让学生们都很纠结:跑过去吧,说不定已经没了;不跑吧,那就绝对没机会。 明水云以前也是‘悠然吃饭党’,毕竟她胃口不大,对口舌之欲也没过多追去,但自从加入了千雨雅的圈子里,她也加入下课冲食堂的队伍里——黎莹和奎念弱对此非常在意,奎念弱非常想吃好吃的,黎莹不仅想吃好吃的还不想排队。 一下课,她们六人便一齐冲出教室,黎莹更是快得仿佛要陆地飞升,一伙人哗啦啦地跑到距离近卫系教学楼最近的猪食饭堂,并且精准地排到最好吃的窗口队伍里。 “小雨林姐诗姐,快快过来!这里这里!” 琴悦诗踮起脚问道:“今天吃什么?我可不想吃昨天那份红柿炒鸡蛋……怎么会有一颗颗红柿抄一个个鸡蛋这种菜的?” “嘿呀,跟着黎大小姐还能吃得差?”黎莹昂起脑袋骄傲说道:“我老远就对比了一下各个窗口的饭菜,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这个窗口居然有牛腩炸酱捞伊面!” “喔喔!”奎念弱小声惊呼一声:“上次吃到好像是上学期期末考结束那天吧?” 琴悦诗和明水云没吃过,没什么反应,然而旁边的林雪也忍不住眉眼弯弯露出喜色,就连千雨雅都咽了一口唾沫,冷血体质都无法镇压她的生理反应,可见今天这份菜品对她们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有一说一,虽然究极穷逼是不可能成为皇院学生——穷逼连来炎京的路费都没有——但皇院一直都在尽力平民化,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饭堂完全就是慈善事业,一顿饭的非常低廉便宜,皇院一直在补贴饭堂。 但价格便宜,味道自然就不可能提上去,顶多就是干净又卫生,吃饱就行。中午学生又不能离开学院,午休时间也短,所以是不想吃也得吃。 猪食狗粮这两个名字,可不仅仅是恶趣味而已。 不过饭堂里总会有几款特别好吃的菜品,每逢一些特别的节日,茶欢甚至会私掏腰包给学生们改善伙食,而‘牛腩炸酱捞伊面’就是‘节日菜单’里的其中一款。 在皇院外,这种菜品简直不值一提,琴悦诗可以请大家吃面吃到吐为止。但是坐在皇院的饭堂里,经历了一上午劳累的课程,吃上一碗称得上是美味的面食…… “好吃!” “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琴悦诗和明水云齐齐发出赞叹声,食物这种东西,氛围很重要,在大家都在吃猪食一样的午饭时,你居然吃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牛腩炸酱捞伊面,那当然是人间美味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啜泣声,她们转头一看,发现是奎念弱一边吃面一边流泪,都快哭成小花猫了,顿时都惊了——好吃到这种地步吗?不至于吧? “念弱你怎么哭了?吃到姜片了?” “不,不是。”奎念弱抽了抽鼻子,说道:“吃到这碗面,我就想起我上学期期末考试,犯了不应该的失误,导致成绩很差……呜呜呜……” 明水云和琴悦诗刚要安慰她,正在吃面的黎莹直接一巴掌打到奎念弱的屁屁上,转过头朝两位新伙伴说道:“别听她瞎扯,她上学期的综合成绩排名是橙色的。” 两人一怔,顿时回忆起皇院的成绩颜色规律:10%以下灰色无分数无排名,25%以下灰色有分数,25%~50%为黑色字体,50%~75%为蓝色字体,75%~95%为紫色字体,95%~99%为橙色字体,全级第一金色字体…… 近卫系一年级才几百人,橙色排名意味着全级前十,哭个屁啊! 虽然黎莹平时也对奎念弱动手动脚,但这一次大家都觉得她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应该要加大力度! 奎念弱被打了一下也没再哭了,只是嘟囔一句:“但我真的很伤心嘛……如果我做对了那一题,说不定就是全级第一了……” 这也太气人了,明水云和琴悦诗都想动手了。 一边吃面一边聊着天,从明水云吐槽寝室没人主动扔垃圾,到黎莹讨论这几天奎念弱收到五封情书,吃饭时间快速流逝,饭堂的人也越来越多。 “念弱你如果不想跟那些男生接触,那你整天跟小雨待在一起就行了。”黎莹教导道:“我看见好几次那些男生都要冲过来给小雨送情书,结果一到面前就怂得说不出啊。其实不仅仅是男生,好几位女生都朝我打听小雨有什么爱好……等等,我之所以没有帅哥追求,难道是因为我整天跟小雨待在一起?” “有可能。”林雪煞有其事地点头:“你看那些里,男角色不都是喜欢同一个女主角的吗?也就是说好男人往往都会被同一个女人吸引,所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要么万众瞩目,要么默默无闻,现在看来黎莹你似乎不是万众瞩目那个……“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过了半年怎么还没人给我写情书。”黎莹痛心疾首地说道:“原来都是小雨你赶走了我的桃花运,我以后嫁不出去你可要养我啊!” 千雨雅:“好。” “我就知道你……哎?好吗?哦没事了。”黎莹美滋滋地从千雨雅碗里夹走一块牛腩:“我就知道小雨不会亏待我的!” 看着她们嬉闹,明水云都快要忘记自己是来寻剑争位的。她本来都准备好牺牲一切,结果参加这场皇位游戏后,她非但没有失去什么,反而获得了更多,来学院学习,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参加惊险刺激的作弊比赛,还有琴乐阴……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呵,傻子才觉得这次考试没问题吧!” “这可是校长认证的全知之眼考试,能有什么问题?” “这次考试就是有问题!双鲤宫这么低分,肯定有内幕!而且她是三年级的学生,比其他宫主都领先两年,为什么直接删掉这段履历,不给她应有的资源和评价?而且凭什么水云宫的追随者是东阳银血的大人物,呵,水云宫果然是天选之女,还不如让水皇直接登基吧!” “放屁,就知道拉踩我们水云宫,水云宫的支持者集结起来,大家不要听对面的洗脑包,等下我们去公告栏做好控评,尽我们的能力支持水云宫!” 饭堂忽然爆发期剧烈的对骂争吵,东一句‘双鲤宫的贼子’,西一句‘水云宫的墙头草’,唇枪舌剑吵得不亦说乎。处于战场之中的明水云暗暗低下头,完全不敢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黎莹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下我们将你夹在中间护送你出去。” 大家纷纷点头,明水云感激地看着朋友们,黎莹又接着说道:“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水皇你以后飞黄腾达了能不能赐我一块免死金牌,我以后强抢帅哥可以用来顶罪的那种……” 啪! 黎莹震了一下,泪汪汪地摸了摸自己屁屁,想反击又不敢。大家发现黎莹终于遇到了天敌——勿以恶小而不为的女恶霸,也无法对抗脸皮极薄的未来女皇啊! ------------ 第380章 各方反应 “全知之眼成绩已出,琴乐阴和水云宫领先全场,涅若和双鲤宫第二,追随者表现好也会获得执剑人的点名表扬,甚至能为己方增加积分……” 中午才贴上去的《辉耀积分榜》,下午炎京统计司的衔蝉尘尘就拿到了一份副本。 他看着那番对琴乐阴的‘精彩点评’,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他只能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执剑人在阴阳怪气琴乐阴,其他人只会觉得云里雾里,但他知道这张表流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 寻剑争位,几乎每一位朝廷重臣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详细细节罢了。他们无一例外想插手这场‘无聊的游戏’,然而在执剑人,皇室,以及茶欢的庇护下,皇院现在几乎成为炎京里的国中之国,朝廷根本无法染指分毫。 但执剑人贴出来的这张表,就等于给朝廷,给所有人指了一条明路——朝廷是不可能对皇室做什么事,倒不是说不敢,而是皇室真的没人了。 恐怕就连当年策划刺杀先帝的朝廷干员们都没想到,仅仅两年时间,皇室成员就互相厮杀至凋零,而且外八区群雄隐隐有自立之势。无论如何,七位剑主都不能再死了,这不仅是执剑人的要求,更是朝廷的底线。 要是连剑主都死光了,那就意味着进入群雄逐鹿时期——圣剑辉耀不再强求皇室直系血脉,凡是能统治辉耀大半疆域,并且拥有一点点皇室血脉,就可以得到辉耀的承认。 一如千年前的烈帝,自外区打入炎京,改姓明,续皇血,掌圣剑,而这也是辉耀历史上唯一一次完全洗血的改朝换代。 自烈帝以后,哪怕有权臣当道,也没人敢杀绝皇室,而皇室不灭,一旦有皇帝不想忍了,不想退了,直接启动圣剑,便意味着统治阶级又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换血。 一个大一统王朝能延续上千年而不崩,依靠的就是圣剑辉耀体系下的换血能力。皇帝永远都有办法创造一个他理想的国度,虽然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掌控皇帝,也就是掌控圣剑。朝廷现在失去掌控皇帝的门路,自然变得很着急。 而现在,执剑人做了一个奇妙的表态:他主动公布了剑主与剑鞘的身份。 不要误会,像琴乐阴、涅若、灭堂牙的身份并不是秘密,有心人只要调查,都知道他们是谁的忠犬。 但知道是一回事,执剑人公开又是一回事。就像是小时候父亲买了一台小霸王游戏机,你知道它可以玩游戏,和你看见父亲招呼你一起来玩游戏,是两回事。 简单来说,执剑人解禁了朝廷的操作权限。在这之前,朝廷是完全不敢做什么,毕竟没人知道执剑人的皇帝录用标准是什么,也不知道剑鞘在这场游戏是什么作用。 万一朝廷对某位剑鞘放出善意,会不会引起执剑人的厌恶;万一朝廷威胁某位剑鞘,会不会反而让执剑人另眼相看…… 但现在执剑人公开了某些剑鞘的身份,就意味着除了朝廷,还会有很多人朝剑鞘示好乃至投资。这是人之常情,谁不知道天底下获利最高的投资就是投资皇帝呢?他们固然投资不了皇帝,但投资投资皇帝的投资人,也不错啊! 现在就算朝廷下场拉拢剑鞘,执剑人也不能说什么——是你自己公开的,难道还不允许我讨好一下未来的主子的旁边的狗? 至于威胁剑鞘这种事,自然没人会做了。在表格上,明水云有3点积分,琴乐阴有2点积分,这已经表明了执剑人的态度:剑主与剑鞘同样重要。 你如果威胁剑鞘,那剑鞘大概率宁愿死全家也不受你威胁,等皇帝登基就杀了你全家报仇……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和气生财,何必你死我活? “找我有事?” 琴月阳来到衔蝉尘尘的办公室,坐下来问道。 狸奴连忙收敛脸上的笑意,严肃点了点头:“嗯,三天后不是要你交新卡牌的构想吗?现在拿给我看看。” “你也说了,是三天后啊。”琴月阳平静说道。 “现在不能给我?” “为什么你现在就要?你三天后会死了吗?” 衔蝉尘尘被噎了一下,气得都想拍桌子。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冷笑一声:“唉,好吧好吧,你说了算,你有一个要成为未来首辅的哥哥,我哪敢得罪你啊。” 狸奴从来不会说什么好话,好话肯定都是反话,琴月阳早就知道这点了。他瞥了一眼狸奴手上的《辉耀积分榜》,伸出手:“那是跟我兄长有关的吗?” 衔蝉尘尘将表格给他,琴月阳看了一会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兄长也在另外一个战场上奋战。” “那你可得注意不要拖琴乐阴的后退哦。”狸奴阴阳怪气地说道:“放心,肯定没人给你使坏,但接下来肯定有无数好事纷至沓来地砸到你头上,美女啦,金钱啦,豪车啦,赌场啦,达官贵人啦……琴乐阴就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同样在皇院就读的妹妹。妹妹被他守着,你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琴月阳微微颌首:“我明白,谢谢督察提醒。” “你以为我在提醒你?”衔蝉尘尘露出诡异的笑容:“不,我是准备将你推入火坑……你们商会不是一直打不进救国纾难会吗?机会来了。” 自从诗琴两家成立蒸汽商会后,诗怀风就一直想办法混进救国纾难会。然而哪怕是《无双榜》大卖,这个商人联合会也依旧没有给他们敞开大门——他们不愿意接受‘外地商人’的资金。 混进救国纾难会是辉耀四卫的重要任务,而在过去,诗琴两家的外交事宜一直是诗怀风和琴乐阴来负责,现在琴乐阴去上学了,那交涉的任务自然就落到诗怀风肩上。 琴月阳瞬间就明白了狸奴的意思:“你建议我自己去跟救国纾难会交涉?” “你是未来国家首辅的亲弟弟,说不定还是亲王的弟弟。”衔蝉尘尘将脚架在办公桌上,“诗怀风是商人,他们还能用理由搪塞。但只要你过去亮出自己的名字,他们没有理由,也不敢拒绝你。” “但如果他们心里有鬼……” “就算他们心里有鬼,但他们背后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拉拢你的机会。”狸奴督察笑道:“所有人都在渴望新皇,所有人都知道新皇登基就意味着局势洗牌,所有人都在期待在下一场洗牌中攫取最大的利益……这年头,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但重要的是收益能不能让人铤而走险。” “但是,你真的做好觉悟了吗?水奶烟,海浪粉,炎京盛筵,轮换转盘……跟炎京那些富人比起来,我也只是一个不懂享受的乡野村夫,我所了解的那些隐秘享乐,也只是他们日常里的皮毛。” 衔蝉尘尘扬扬眉毛,满脸笑意:“你真的能……不被突破?要不,你先去跟琴乐阴商量一下?” 琴月阳脸色平静,站起来说道:“督察的提醒,月阳铭记于心。不过,既然诗兄力有未逮,而我又是合适的人选,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而且……” 他转身离开,在关门前留下一句: “这种无聊事,不需要劳烦兄长,我自己就能解决。” ------------ 第381章 瞎子都知道了 “老师,你教我和来雅战法,是不是还另有目的?” 下午,乐语在教侍温和来雅战法的时候,侍温忽然鬼鬼祟祟地问了一句,乐语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记是谁死皮赖脸都要找我学战法了?” “但你可是「银血赤狐」琴乐阴,水云宫的追随者,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就答应下来?”侍温言之凿凿地说道:“放心,我们早就做好被你利用的准备了,你直接说出来,我们不介意的。” 乐语一脸黑线——‘银血赤狐’这个称号从他上完第二节课‘银血一奇荆青蚨’就出现了,因为学生们给荆青蚨这个死人取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银血青蛇’。 既然荆青蚨都有称号,而自家老师曾经在银血会又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没有个人专属传奇称号也不过去吧?而且乐语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毕竟以琴乐阴的经历、模样乃至发色来说,‘银血赤狐’简直是量身打造的称号。 乐语严重怀疑,如果过了几十年还有人记得‘银血八奇’这一票人,那皇院学生起的这些称号怕不是要成为他们的历史形象。其实荆青蚨长得还蛮周正,毕竟百年荆家,代代都娶美女帅哥进行基因改造,人自然丑不到哪里去,哪怕当时荆青蚨年过五十饱受烟毒腐蚀,看上去也是一位颇为俊朗的消瘦中老年,跟电视剧里那位皇帝专业户长得差不多。 毕竟有钱的坏人,基本长得都不像坏人。 但‘银血青蛇’这个称号一出,荆青蚨以后的形象必定是大蛇丸那个类型里。 荆青蚨万万没想到,他虽然苦心竭虑都没保住荆家,但却因此获得了青史留名的机会,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而且比起其他被白夜抄家灭族的商会,荆家其实算不错了——三弟荆正堂去了晨风星刻,私生子荆正风现在是玄烛郡巡刑卫的队长,说不定过个几十年还会出现‘星刻荆家’和‘玄烛荆家’,所以说,人的命运啊…… 当初乐语将「死而替生」的秘密告诉荆青蚨,让他死不瞑目,现在却因为授课不得不让他的名气大涨,甚至可能会遗臭万年——但这正符合荆青蚨的心意,他就是那种宁愿遗臭万年也不愿寂寂无闻的奸雄。这一饮一啄的因果纠缠,乐语细细想来,也觉得着实奇妙。 但轮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被人用‘银血赤狐’这个名字称呼,乐语就感觉自己被人喊网名似的,而且还是中二时期的网名。 “是是是,我当然之所以教你们战法,肯定是另有目的,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将任务告诉你们吧。” 不仅侍温,就连正在练执剑战法的来雅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乐语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要修炼到登峰造极境,当上国家重臣,手握千军万马,然后为我养老送终,懂了吗?” “切,不说就不说。”侍温撇撇嘴。 “那你说说你们这两个残障人士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地方?要你们当死士我都嫌麻烦。” “反正肯定不是出于好心。” 乐语捏紧拳头:“你想的没错,来,今天的演武提前,八稻流就得要多打才能练得快。” “等等……等!不是让我多打吗?你让我三招……十招!” 乐语想了想,点头:“可以。” 侍温顿时兴奋起来,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绷紧,四肢触地作猛兽猎杀状,身上燃起无形高温,大吼一声全身光芒爆发向乐语奔袭而来! 乐语一个侧身,一个荒咬,直接将他打趴下。 身体都快要嵌入地面的侍温嘴角崩出几个字:“你……耍……赖……” “从来没有人可以跟‘银血赤狐’讨价还价。”说罢,乐语都觉得有些羞耻,直接按住侍温帮他松松骨头:“而且八稻流得多打的意思是,你得多挨打。你也别以为我仅仅针对你,我等下有事要早点离开,所以演武得提前……当然,其实这次演武可以免的,所以我还是在针对你。” 侍温已经很熟练地运用血迹八稻流来抵御乐语的攻击,甚至还能抽空回一句:“我懂,是为了水云宫的任务吧?” 正在挥剑的来雅也说道:“我们会乖乖修炼的,老师你放心吧,要加油获得更多积分!” 乐语惊奇地看向来雅。 侍温知道《辉耀积分榜》这件事,乐语并不意外,但来雅知道就太让他意外了——因为来雅现在是瞎的啊。 中午刚贴出来的榜单,下午连瞎子都能一清二楚,乐语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制定未来的行动计划。 …… …… 在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之前,乐语已经来到天辉教学楼,并且改头换面带了帽子面罩,鬼鬼祟祟地直接翻墙到二楼,再走楼梯到四楼过道里守着。 他已经到了不变装就寸步难行的地步了,本来乐语以为学生的热情是暂时的,但就在他回教师宿舍的那段路上,居然都遇到几位‘假装偶遇’的学生,看见乐语行迹匆匆,甚至还毛遂自荐‘我其实还蛮能干的’。 现在乐语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认为是‘为了水云宫的任务’!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涅若还好,他是选修课老师,平时不用出门;但灭堂牙就惨了,他基本是要跟着明黛蓝一起上课,因此他和明黛蓝几乎无时无刻都被一大群人围着。 如果灭堂牙愿意,他自然是有能力赶走那些想做驸马或者首辅的学生,但明黛蓝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灭堂牙只能舍命陪剑主——以前大家只会缠着明黛蓝,但现在不少学生也缠着灭堂牙,有拉拢的甚至有挑战的,让灭堂牙终于过上了他应有的校园青春生活。 其他剑主也是人气飙升,可以说,在《辉耀积分榜》出现后,整个皇院都开始围着七名剑主转了。 乐语一开始看完榜单还觉得没什么,但学生们的剧烈反应才让他意识到一点:跟他们这些知道‘寻剑争位’的人不一样,学生们并不确定辉耀天女在争夺皇位,顶多就知道皇帝会出自她们之中。 然而‘积分榜’一出现,其中的强烈暗示,让所有人都嗅到一种名为‘时代机遇’的气味。 不得不说,皇院学生其实还蛮有节操的。像讨好未来皇帝这种事,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人做,大部分人都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他们不屑于讨好皇帝——当然,更大可能是因为那只是七分之一皇帝,万一讨好错了对象,岂不是浪费精力? 但积分榜的隐藏意义太强烈了,它至少让皇院学生意识到三点: ①积分越高,越有可能当皇帝; ②追随者也能获取积分,意味着追随者能影响皇位的归属; ③追随者会被公开表扬,名扬炎京,乃至全辉耀! 如果说‘讨好皇帝’大家都没兴趣,但‘名震全国’和‘影响皇位’,可就能牵动绝大多数人的心思了! 有什么事,比‘拥立皇帝’更有价值,更激动人心?又有什么捷径,比成为追随者然后获得公开表扬,能更快名动炎京,扬名全国? 谁不想成为第二个‘琴乐阴’? ------------ 第382章 秦孝的信 不过在积分榜这件事上,大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乐语固然是变得寸步难行,但其他剑主剑鞘也是一样难受。 如果是相比较而言,乐语其实是从这次积分榜事件里获益最大——毕竟琴乐阴本来就是明牌的剑鞘,现在其他剑主剑鞘也被拖下场,就相当于他们被拉到跟乐语一样的水平线,然后乐语就可以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们。 叮——咚——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下午第一节大课下课,天辉教学楼顿时走出不少学生。其中有一部分学生还需要上第二节大课,也有学生直接离开到别的教学楼上课,或者直接放学进行社团活动。 但学生基本都是在一到三楼上课,而乐语在四楼躲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因为四楼是老师办公室和研究室。 跟乐语这种过半年就圆润滚走的选修课老师不一样,常驻讲师都是有办公室,而皇院最大的办公室就是茶欢的白金塔。 乐语之所以来四楼守着,是因为他前几天找茶欢捐钱盖厕所的时候,顺嘴问了问皇院有没有研究耀石无线电的讲师。 结果茶欢告诉他,皇院有一整个研究耀石无线电的小组。 乐语这才知道,现在辉耀外界流通的有线电报、音响系统几乎都是皇院研究出来的。皇院能这么富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皇院手里握有许多赚钱的专利,不知多少商会工厂求着跟皇院合作,光是皇院漏出来的汤都让人争崩头。 像电报这种新兴行业其实只是小菜,皇院收入真正大头是那些古老的行业:军工、种植、畜牧……可以说,皇院其实就是一个大资本家,每年躺着收割全辉耀的利润。 但皇院又往往把赚到的钱全部投入到师资和教学之中,比方说请名人来上选修课,琴乐阴薪资不低的;或者投入到社科研究,例如研究战法和新兴行业。 无线电小组,只是浪费皇院那庞大教研经费的其中一员,里面有三位教师。 乐语之所以关注他们,是因为他怀疑瞬灭者‘音’就是这三位无线电研究者的其中一人。 七位剑鞘里,最危险是千面,最恐怖是‘音’。面对拥有‘半秒瞬灭’能力的敌人,哪怕乐语有冰血体质,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百分百挡住‘音’的子弹。 千面是暂时找不到了,但‘音’有一个很关键的线索:他使用耀石无线电进行通讯,而且设备应该是相当先进,根本没有量产。而皇院里又有研究无线电的学者,乐语怎能不怀疑他们? 其中,乐语最怀疑的人,莫过于无线电小组组长的成员,天辉系导师,颜伊! 颜伊,皇院公认的最美教师,无数男学生心中的白月光红玫瑰,女学生向往的形象。用公告栏一个热门帖子就可以说明她的美貌和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我觉得琴老师也配不上颜老师》。 当然,乐语跟颜伊不熟,觉得她也就一般般,毕竟他的心已经被青岚夺走,此生或许再也无法变成涩批……不过经过调查,他也赞同这个帖子:琴乐阴确实配不上她。 根据资料,颜伊出身官宦家庭,毕业于皇院天辉系,因为卓越的成绩直接留校教学,专注于耀石学术研究,所有收入都捐献到皇院的助学基金,教学用心专注,深受学生爱戴,年纪轻轻就当上天辉系导师足以证明——虽然这里面也有茶欢想用美女教师来激励学生勤奋学习的意思。 这么一个人格事业道德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完美女性,看得乐语都心动了。 不不不,乐语不是想娶她做老婆,单纯只是馋身子……哎,也不是那个意思,乐语只是想进入她的身子……哎,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一辆令乐语都想「死而替生」去好好体验一下的女性超跑! 假如她真的是瞬灭者,那乐语真的恨不得让琴乐阴立刻死在牡丹花下——他也不是说那么想当女人,但美女狙击手这种人设,他真的无法拒绝。 乐语之所以现在来蹲点,是因为他拿到了辉耀天女的课表。他现在,在今天下午第一节课后,所有剑主都没课了,又恰逢中午的榜单风波,他估摸剑主肯定都想找剑鞘商量——比如中午的时候,明水云就想要来找乐语聊天,然而她看见乐语身边围着那么多学生,直接就溜了。 什么饲主,哼,女人。 因此乐语可以推论,假如颜伊真的是‘音’,那么她的剑主很大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而且可以光明正大来——颜伊是天辉系导师,教的是《形势与政策》,就算是辉耀天女来找她聊天,也是合情合理! 现实并没有让乐语失望:长裙飘飘的颜伊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开锁进去旁边的电学研究室,但没过了多久,她忽然匆匆关门离开研究室,往楼下走去。 她跟剑主在楼下见面,这么大胆的吗? 乐语刚要跟过去,但他视线却是盯着研究室那扇虚掩的门。他之前夜晚试图进去这间研究室,但大门紧闭,窗户全部盖住,乐语又不想打草惊蛇,更重要是他不想得罪‘音’——他只是想知道‘音’的身份而已,打算在‘音’翻脸的时候有张底牌,但他却万万不敢主动翻脸。 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愿意跟瞬灭者交恶。 像乐语这种行为,一般称之为又要威,又要戴头盔。 ‘颜伊在下面见了什么人,或许我可以问其他学生就能知道,但进入研究室的机会课不多……’乐语这般想着,果断靠近研究室,聆听片刻感觉里面没人,便进去一探究竟。 研究室十分符合乐语的印象:线材、钥匙、机器、机油味……仿佛回到上学时做物理实验。正中间的大桌上放着两台方方正正的机器,跟耀石电箱连着线,旁边有一个实验报告本,乐语瞄了一眼:《负反馈技术对信号失真度的影响》。 啥啥啥,写的都是啥。 没有执着于旁枝末节,乐语开始寻找可以证明颜伊身份的东西,比方说乐语收到的那枚可以用于远程通信的金属徽章,如果在研究室找到它的生产痕迹或者其他版本,那乐语就能确定颜伊的身份。 抽屉、夹缝、柜子……乐语手脚极其麻利但又不弄出一丁点声响,像个熟手老贼一样狂风扫落叶般检查这间研究室——阴音隐、荆正威的搜刮经验让他迅速进入盗贼状态,果然在干坏事的时候,他总是会获得许多技术支持。 “嗯?” 在检查抽屉笔记本的时候,乐语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信纸泛黄,显然年代久远。本着不偷窥隐私的原则,乐语打算看两眼如果觉得没意思就放回去。 但当他看见署名的时候,顿时微微一怔。 「颜兄,停下来,停下来!你通篇都在描述圣剑的璀璨,但并没有说自己在哪里看见圣剑;你强调圣剑的毁灭威能,却忘了自己的求知本心;你明明说自己要探查皇院某个地方,信里却一字不提。你已经中了圣剑的毒,快停下来,你被执剑人发现了! ——秦孝」 你被执剑人发现了…… 或许是冰血体质在发作,又或许是天气变冷,乐语细细默念这句话的时候,忽觉一股寒气袭上脊背,深入骨髓。 嗒。 研究室外响起的脚步声,如同惊雷般踏在乐语心中。 ------------ 第383章 不能浪费大家的钱 乐语瞬间将信放回笔记本,将笔记本放回抽屉里,没有弄出丝毫动静。 然而脚步声已到门口,他没有逃跑的机会。终究是第一次做这鸡鸣狗盗之事,哪怕有‘玄烛蝙蝠侠’荆正威、‘黑夜不良人’阴音隐的先进职业经验,乐语也依然犯了零元购时的大错:心神全部聚焦在某项事物上。 不知道多少刺客盗贼,因为视线被金银财宝或者屋主旁边那个人妻所勾引住,呼吸重了,头充血了,入室盗窃打算发展成入室杀人,然后因为触发了屋主的精神防护机制令屋主醒来,直接暴露落网。 只有极少数老手才会知道,辉耀人睡着的时候,如果你近距离对其产生杀机,对方几乎是必定会突然醒来——正常人是不可能知道这条规律,这种夜行秘诀在刺客组织也算是压箱底的千年精华。 乐语若不是被‘冰血体质’突然刺激,让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然他连这点反应时间都没有,直接同步失败。 其实还是因为这封信的内容实在太出乎预料,先不提信里关于圣剑辉耀的讨论,信里的‘颜兄’多半就是天辉导师颜伊的亲人,而‘颜兄’又是秦孝的朋友,也就是说这封信至少都有十几年的年龄。 但颜伊却珍而重之地收藏着这封信,信里的内容更是乐语一直关注的圣剑秘闻……明明秦孝已经是死了十几年的人,但他的痕迹却一直追溯至今发挥作用,拜狱,铸颜,颜伊,乃至四号机琴乐阴,都是因为他的信念而行动…… 他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死而替生」吗? 虽然心里在想有的没的,不过乐语一直在对策。乐观点想,或许外面的人是去老师办公室,并非是来研究室;又或者根本不是颜伊,乐语或许能蒙混过关…… “又麻烦你了。” 颜伊推门进来,瞄了一眼空荡荡的研究室,径直走过去直接坐在桌子上,像个小女孩一样抱怨道:“啧,这些人怎么这么烦,老老实实给钱不就行了,怎么还非要贴过来,这是储钱罐成精了吗?” “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一位梳着侧拧随云髻的美少妇缓步进来,轻轻关上研究室的门,木屐踩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她苦笑一声:“宣柳司长素有贤名,又是当朝紫蓝干员,外貌风雅行事有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才不要!”颜伊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他都三十多了,好意思来接近我?若不是看在他愿意募集资金资助我们的无线电研究,我都懒得理他半分。” “你嫌弃宣柳年纪大,但你自己年纪也不小啊……” “哎呀姐!”颜伊忽然跳起来过去抱住少妇,脸贴着脸蹭来蹭去,还捏了一下后者的鼻子:“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老茶整天都不知道捣鼓什么事,根本不会理我这点小事,肯定是你给老茶出主意,老茶才会想撮合我和宣柳……” 少妇没有反对:“但茶校长肯定也觉得你一个人孤零零下去不是办法,希望你好好组建一个家庭……” “好啊,我们两个组建家庭不就得了!” “你又在说笑话了……” “但你现在不也是孤零零一个吗,你是孤零零,我是孤零零,我们凑合过不就行了!” “别闹!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很复杂,我跟你不一样——” “你也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喜欢上男人的,我们明明就一样!” 气氛忽然就剑拔弩张起来,少妇看着面前这个用力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却抱着自己不放手的少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好啦甜甜,这次是姐姐不对,我认错,行了吧?” “不行!认错就可以被原谅,那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你一定要受到严峻的惩罚,说,今天是要和我一起吃饭,一起洗澡,还是一起睡觉?” “不是很想跟你一起……” “居然忤逆主人,你好大的胆子,接招!” 外面研究室里颜伊将美少妇压在实验桌上嬉笑打闹,柜子里乐语心如止水呼吸平稳,全身肌肉绷紧一动都不敢动。 谁敢动啊,要是被她们两个发现,怕不是要被直接灭口。 第二位女主角他也认识,事实上只要你看几天公告栏,基本就能将皇院里的美女帅哥认识一遍——现在皇院一共有‘十美’和‘八俊’,顺带一提以前是‘七俊’,琴乐阴来了之后就变成‘八俊’。 评选校园美女帅哥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吃饱饭没事干?事实上皇院还是有不少人吃饱饭没事干的,这个年代可没有电脑游戏,年轻人的第一款游戏基本都是战牌,除此以外就是学习修炼读书谈恋爱,很多人内心都在骚动。 一些在校园这个狩猎场都逮不到猎物的‘狗不理’,自然有许多时间和意愿去讨论谁最好看。 其中特别有意思的是,无论‘十美’还是‘八俊’,在评选是都倾向于成熟型——也就是说像千雨雅和灭堂牙这种少女系或者正太系是完全没资格上榜的。毕竟讨论的人都是学生,他们自己正值青春年华,自然不会拿青春当回事。 现在正在研究室这种严肃学术之地光天化日之下乱搞的两位女士,便是‘十美’榜上有名的女先生,颜伊和宁心媛。颜伊前面已经提过,而宁心媛之所以成为学生们念念不忘的绝代佳人,便是因为她貌美如花、风姿卓越、气质典雅、吐息如兰、待人亲切……以及‘她是人妻’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乐语之前看到这里的时候都惊了,不是吧,连结了婚的都不放过,皇院学生这么魏武帝的吗? 不过,当乐语现在从柜子缝隙瞄到那乍泄的一丝春光,听到那扣人心弦销魂蚀骨的一声嘤咛,觉得皇院学生也是情有可原,魏武帝就魏武帝吧。 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宁心媛虽然曾经结婚但现在又变成孤身一人,颜伊之所以一直单身是因为她这个干柴找到宁心媛这堆烈火,生活乐无边,男人对她来说卵用都没有……也就是说,宁心媛其实算是单身的。 要是让其他皇院学生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能让他们欣喜若狂,当然他们也有可能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两位这么漂亮的女性,怎么就搞百合了?真的是,真的是……太养眼了。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逃跑,但乐语就先睁大眼睛观察战况。冰血体质再一次发挥功效——他真的是以纯艺术的角度来欣赏眼前的一幕,丝毫不带任何涩批想法,充分证明他不是长在小○○上的男人。 哎,哎?还能这样的吗?原来这个部位刺激性这么强的吗?记住了记住了,下次找青岚试验一下。 哎,哎?这,别说是穿越后,乐语穿越前也没见过这么唯美的画面啊!这至少用500字才能描述出来,不能浪费大家的钱,所以略过了。 ------------ 第384章 讲道理……算了 阳光穿过窗户,正道的光洒在研究室里,如同为两位可人儿披上暖色的婚纱。 待到情到浓时,颜伊呼吸急促,眉眼情意泛滥,发出宛如小母猫的声音。宁心媛忽然喧宾夺主反过来压制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刚才你违约了。” 颜伊不安分地扭动身子:“姐,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们说好,在外面你都不能接触我,但是刚才你在楼下,在学生们面前,直接挽着我的手臂走了。” “有吗?我是一时间忘了,姐……” “错了就是错了,不小心错了也是错了。我说过,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大家说好的约定,我遵守得好好的,偏偏你就是要挑战我的底线,这会让我觉得……” “……你不尊重我。” “没事的,姐,我们关系本来就很好,学生们看见也不会怀疑什么——” 宁心媛没有说话,因为是背对柜子,因此乐语也看不见她们有没有其他交锋,只知道正在解释的颜伊忽然可怜兮兮地低下声音认错:“……对不起,姐,我错了。” 宁心媛的唇贴着颜伊的耳朵,她的声音就像是在耳道里搅动的棉签般摄人心弦:“犯错的坏孩子,是不是要受罚?” 颜伊的气息沉重,声音里充满委屈,但又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兴奋:“是。” 乐语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冰血体质原来是极限的。 “你知道要怎么认错吗?” “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完成……无论多么难受,无论多么困难……哪怕是要付出我的一切……”颜伊的声音既像是歌唱受难赞歌的修女般神圣,又像是呼唤灵魂堕落的魔女般魅惑。 糟糕,感觉压不住了! “那我命令你……” 宁心媛樱唇轻碰。 研究室的温度似乎上升了好几度。 又或者是乐语的冰血开始沸腾。 饮血的琴乐阴,琴日的荆正威,受难的阴音隐,冷血的千羽流,助我一臂之力,给我压住—— “……三天之内将新的改良品做出来。” 就这? 我差点将裤子脱了,你就这样对我? 乐语都懵了,听着外面的颜伊讲述她的实验遇到多少困难,这几天恐怕要通宵研究,看着宁心媛像大姐姐一样安抚颜伊,鼓励颜伊,然后研究室里再次上演充满橘子香味的精彩画面。 这就是文化人的字母游戏吗?命令你三天之内将论文赶出来? 这种任务的确很残忍,很恐怖,很严重,很难受,但跟乐语期待的不太一样啊! 虽然满肚子都是抱怨,但乐语还是睁大眼睛看。毕竟这种画面看一次就少一次,乐语其实是用自己的脑子来保留人类文化的瑰宝。 有趣的是,刚才乐语还以为在这段关系里,颜伊是主动,现在看来,颜伊确实是主动,但关系始终都是由宁心媛主导着。 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平时温柔亲切的宁心媛老师,在私底下居然是强势女王…… 想当魏武帝的人怕不是要呈指数上升。 不拉进度条不快进一直看到这里,乐语也基本明白她们两人的关系——其实就是地下情侣。 哪怕是在最讲究兼容并蓄的皇院,同性恋人一样要饱受争议,不仅仅是百合,断袖也一样。 跟许多古代封建社会不一样,辉耀人是非常抗拒抵制同性别的爱恋,很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力的影响——在某种意义上,相爱就相当于两人的精神力互相接近交融。跟肤浅的身体接触相比,精神力的接触才是真正的相爱。 辉耀人没法接受同性别的两个人精神交融,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两种颜色相近的颜料混在一起,只会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脏。而辉耀历史上著名的同性恋,基本都是‘凶残暴虐君主’+‘软弱白莲花’这种组合,隐隐印证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因此绝大多数人看见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第一反应就是——你们要转职成黑暗职业了。 不过,这都是上年纪的人才会有的观念,年轻人往往都是越黑深残越喜欢,这也是荆琴的谣言能在玄烛郡大行其道的原因——也不知道相信这个谣言的人,是将谁当成暴君,将谁当成白莲花。 之前青岚告诉乐语,现在还有人相信荆琴这个故事,甚至还有人写了,非常凄惨唯美,问乐语要不要,她可以寄过来。 乐语说你将正本副本全部寄过来,我一把全部烧了。 无论如何,作为皇院教师,她们也只能维持地下关系,绝不能暴露到台面上。虽然就算是暴露出来,依照茶欢的个性也肯定愿意死保她们,甚至会趁机搞事办个世纪婚礼当见证人之类的,但有道是众口铄金,她们肯定没脸继续留在皇院。 所以乐语绝对不能露头,不然就麻烦了。 但听说女性战斗力蛮强的,也不知道她们要战斗到什么时候……等等,现在第二节课才刚上课,该不会…… 嗒! 正在沉浸在艺术画面里的乐语忽然被脚步声惊醒,三秒之后,宁心媛也忽然停下动作穿起衣服,压着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颜伊的神智已经变得迷迷糊糊了:“可能是找其他老师——” 宁心媛非常冷静地分析道:“现在上第二节课,其他老师要么离开要么上课,在四楼的老师只剩下待在研究室你的了!” 她话音刚落,研究室的门就传来了连续三声叩门声,以及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颜老师,颜老师,颜老师。” “楼老师!”颜伊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声回复道:“有什么事吗?” 天灾系导师兼战法总教练,楼银海! 这是一位颜伊没法直接赶人的对象! “有急事找你。”楼银海平静说道:“颜老师你不方便吗?里面是不是有其他客人?” “没有!”颜伊下意识掩饰道,然后她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宁心媛也叹了口气。 本来她们穿好衣服打开门就行了,但颜伊这样欲盖弥彰,就算楼银海没想什么,也肯定会怀疑她们的关系。 “我这就过来,楼老师你等一下……”颜伊无助地看向宁心媛,宁心媛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我藏起来,你尽快将他打发走。” 她环视一周,看见一个虚掩的柜子,大小刚好能藏下人,便不假思索走过去,伸手拉住柜门一开—— 哎? 宁心媛一怔。 怎么没拉开? 柜门生锈了? “颜老师,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楼银海催促道。 “来了来了!”颜伊连忙整理好衣服的皱褶,走过去开门。宁心媛也不再迟疑,用力气往外一拉—— 这次柜门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但不是她拉开的。 而是柜门从里面推开的。 等宁心媛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藏进柜子里,并且还是跟一个红发男人几乎毫无缝隙地面对面贴贴,她那声还没喊出来的惊呼,直接被对方捂住嘴巴,堵在喉咙里。 而乐语,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讲道理,研究室有几个柜子,我这个柜子明明是离你最远的柜子。 讲道理,就算你藏在桌子底下,也没人会弯腰看看下面是不是藏着一个美娇娘。 讲道理……算了。 ------------ 第385章 楼银海 (前面两章被封了,今天周末编辑没上班,那两章内容是:乐语遇到了宁心媛和颜伊两位老师,被堵在研究室跑不掉。然后又有人来找颜伊,宁心媛被堵在研究室跑不掉,选择躲进乐语所在的柜子。) 幽暗。 狭窄。 污浊。 本来只是摆放杂物的柜子里,现在塞进了两个人。原本在这里住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被挤得四散飘离,落在妖魅如血的红发上,落在洁白无瑕的步摇上。 这个柜子本来还有杂物,是乐语将杂物放在后面再躲进去,用来藏一个人当然是空间十分充裕,但用来藏两个人,就像是……这里有一个特别煌爆的比喻,是绝对不能写出来的。 正常情况下,两位辉耀武者挤在里面,随便一个转身就能将这个柜子给戳爆。然而藏在里面的两个人,都不想被外面的人发现,所以根本不敢往外挤,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乐语一手捂住宁心媛的嘴巴,一手环着她的腰别让她碰到柜子发出异响。因为脚边全是杂物,因此他的右腿是抵在宁心媛的双脚之间,四只鞋子几乎连成一线并排一起,两人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乐语甚至能感受到久违的丰盈和温热的体温。 门缝的一线微光落在乐语脸上,照亮他那张平静的帅脸。 若是换个地方,这还是挺有邪魅狷狂的霸道总裁风范,换个背景,直接可以当成封面。 然而偏偏这个场景CG是发生在一个狭窄幽暗污浊的杂物柜里,外面是皇家学院位高权重的老师……再加上柜子里的两人都有特别的身份,水云宫的追随者,学院无数学生倾慕的已婚女先生…… 这种随时都可能被发现暴露的风险,令柜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刺激……甚至有些暧昧起来。 注意到宁心媛呼吸急促心跳剧烈,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乐语竖起一根手指,声音微不可闻:“嘘,宁老师,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的……但楼银海可是皇院战法总教练,你如果不想被发现,请尽快平复自己的心情。你现在的心跳连我都能感受到,根本瞒不了楼银海。” 当乐语说到‘你的心跳连我都能感受到’,宁心媛的耳朵根迅速红了起来,甚至试图往后躲躲。然而她很快就明白现在的处境,迅速平复心跳和呼吸,乖乖认命跟乐语贴贴。 因为乐语说的是对的,楼银海绝不是她胡思乱想就能躲过去的强者。在皇院,排除老校长茶欢,全校公认的最强武者就是楼银海——拥有白金塔支援的茶欢相当于学院内无敌,茶欢本身的战力谁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皇院目前明面上的登峰造极境武柱就两位,茶欢,楼银海。铸颜以前是登峰造极境,但年过天命,饶是理论丰富,但他就像以前荆家的供奉柳老队长,哪怕燃尽灯灰,也只能使出几招登峰造极级别的攻击,根本算不上武柱。 说起来,武柱是只在炎京地区流行的称呼,在其他地方几乎听不到,因为它特指拥有‘登峰造极境战力’并且‘以战力扬名报国’的武者,与‘以执政能力管理国家’的阁老相对应,属于炎京地区专属声望称号。当然你可以说城里人就是屁事多,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但其实也侧面体现炎京登峰造极境不少,以至于人们需要一个称呼来专门用于这些堪称陆地神仙的武者。求魔TXT 乐语并没有专门去了解过楼银海的履历,但光是战法总教练这个职位就足以令人心生敬畏,而且他似乎才三十岁左右——这代表他十八门战法门门都修炼到融会贯通,用辉耀四卫的话来说,他已经‘大圆满’了。 对于这个级别的武者,多多少少都有点‘心血来潮’的本能。就连乐语,他如果在饭堂里忽然感觉不对劲,那多半是千雨雅或者明水云正走过来找他。 高级武者的精神不一定浩瀚,但绝对厚重。如果说普通人的精神敏感度是‘熟睡时能感觉到盗贼的杀机’,那高级武者的精神敏感度是‘熟睡时能感觉到老婆出轨了’的级别。 若是近距离对高级武者产生杀意,对他们来说,感觉就相当于敏感度提升3000倍后然后拿桌角撞他们的小脚趾——这也能侧面证明瞬灭者的恐怖之处,完美形态的瞬灭者可以走到武柱背后,然后一铳将武柱给崩了,而且武柱还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除非是杀机这种特别针对的情绪,否则武柱一般也很难感受到他人的思绪,然而心跳、呼吸、温度这些场外因素也会暴露许多信息,所以乐语才小声警告宁心媛。 也不知道宁心媛是怎么降服心猿平静如湖,反正乐语早就做好准备——刚才他看着那么劲爆大象部落的画面也能压得住,现在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外面的颜伊确认宁心媛已经躲好,自己也整理好衣服,便打开门:“楼老师,让你久等了……这位是?” 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微微低头,介绍道:“这位是商令仪小姐,名门商家的千金小姐,嗯,无业。商令仪小姐,这位是天辉系导师兼无线电研究小组成员,颜伊老师。” 婉约娴静的商令仪笑道:“楼老师,你忘了说,我也是皇院毕业的学生,比颜伊老师大两届,目前专注于战法修炼。” 楼银海摇摇头:“我没忘,但谁不是皇院毕业生呢?” 商令仪脸色一滞,颜伊强忍笑意,主动开口道:“两位是有事找我吗?那我们去旁边办公室慢慢聊吧。” “不用。”楼银海说道:“商小姐说想要来投资颜老师你的无线电研究,就是希望来看看你的研究室,在这里谈就可以了。” “但我的研究报告还没整理好,”颜伊看了一眼研究室:“而且实验仪器也基本是自己制造,目前的实验也只是为了验证理论结果,并没有多少实际应用的工具,所以……” 颜伊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楼银海点点头,对商令仪说道:“现在颜老师做的研究我也有所听闻,对我来说虽然挺浅显易懂,但根据商小姐你就读时的历史成绩,你选择参观颜老师的研究室可能是自取其辱。” 颜伊连忙说道:“商小姐,楼老师他说话向来就是这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当然没有,我上学时也选过楼老师的课,十分喜欢楼老师直来直往的性子,怎么会放在心里?”商令仪笑道:“而且我也知道我是笨女孩,成就是不可能比得上楼老师和颜老师,这辈子最大成就,就是当一位成功男人背后的那位善解人意的妻子了。” “或许你不知道,‘笨’和‘善解人意’其实是反义词。”楼银海提醒道。 ------------ 第386章 他们没有注意到 “谢谢,我现在知道了。”商令仪笑容有些勉强,马上转移话题:“但我还是希望参观颜老师的研究室。毕竟家族第一次将大笔资金交于我进行投资,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好吧。” 颜伊没有拒绝的理由,像她们这种科研小组获得资金赞助和参观本就是常事。无线电研究小组的院外资助已经算少的,战法研究武道社才是院外资金青睐的对象,比方说‘狼鹰拳武道社’就有炎京豪门司马家全力资助。那些武疯子日夜研究出来的奇诡招式,不知多少流入到这些豪门权贵手中,只会在月黑风高杀人夜里才会爆发异彩。 更何况商令仪是带着楼银海前来,颜伊可以不给商令仪面子,但多多少少都要顾虑皇院武柱楼银海的想法。 研究室不大,商令仪很快就逛了一圈,像个外行人东张西望,而楼银海这个内行人都是直呼内行,他一看见实验桌上的机器就眼睛发亮:“你在测试傅老师提出来的负反馈理论吗?” “是,多次测试证明的确可以有效降低信号误差。”颜伊说道:“接下来我准备……” 当两位皇院教师开始说一些‘每个字都懂但连起来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学术讨论时,乐语注意到商令仪行踪相当奇怪。虽然是在参观,但她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浏览,反而像是寻找什么东西,专门盯向一些阴暗的角落。 就在这时候,乐语感觉怀里的人儿有些不安分。他转过头,看见宁心媛也试图通过门缝去观察外面的情况。不过门缝在乐语这边,乐语又不可能让个位置给她,因此她只能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上去就像是她依偎在乐语的怀里。 虽然乐语没说话,但他都能感受到宁心媛的心跳,宁心媛自然也感觉到他的转头。她抬起头看着乐语,似乎想抬手做手势,然而柜子里的空间根本不允许这么大的动作。 两人对视的时候,乐语忽然感觉捂住宁心媛嘴巴的手掌掌心有点痒,就像是……被猫舌头舔了一下。 乐语心领神会,嘴角往门缝斜了一下,宁心媛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楼银海就在外面,他们连低声交流都不可能。 其实乐语之前捂住宁心媛也只是担心她惊慌失措之下瞎几把叫,只要她冷静下来,就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于是乐语便移开手掌。失去这层阻挡后,宁心媛能更加契合地依靠在乐语的怀里,终于能勉强通过门缝看世界了。 一开始乐语还觉得宁心媛属于那种传统保守的女性,虽然被迫跟男人挤在柜子里,但肯定打心里讨厌跟男人有身体接触,然而又不能引起外面的动静。明明心里想着尽可能远离琴乐阴,然而实际上却是不得不被琴乐阴抱在怀里,因此便会露出一副不情愿又耻辱的表情…… 唉,如果不是青岚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乐语肯定会让她在青年报登陆这么一副封面。 但现实果然是没有那么多惊喜,宁心媛好歹是皇院教师,心情控制能力不仅很强,而且适应的很快,甚至都要跟乐语争取柜子里的主动权。 不过这样一来,那就不仅仅是宁心媛的心跳,就连气息,体温,香味,柔软,甚至还有颜伊的香味以及嬉闹完的汗水,以及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乐语都能充分地感知到。千千吧 幸好有冰血体质,不然乐语压不住枪,那岂不是输了? 乐语迅速收敛心神,转头看向门缝的时候,正好看见商令仪正在注视着门缝。 视线相交的瞬间,乐语都觉得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宁心媛更是吓得全身僵硬,双腿发软,若不是有人抱着,她都可能直接软倒在地了。但这时候她感觉到后脑勺正在被人用手轻轻抚摸,抱着自己的人更是巍然不动安如山,她紧张害怕的心情也迅速恢复平静,但心脏依然是扑通扑通地跳。 果不其然,商令仪看了一两秒就转过视线,并没有走过来开门的打算。柜子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就算商令仪练过凌虚飞花战法,也不可能看见乐语和宁心媛的眼睛。 所以乐语才会这么淡定地安抚宁心媛。 这个倒不是荆正威和阴音隐的余萌,乐语以前玩恐怖游戏的时候,这种‘门缝眼睛杀’都不知道遇过多少次了,但无一例外外面的人都看不见里面的人,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商令仪对柜子的关注终于引起颜伊的警惕,她忽略了兴致勃勃的楼银海,开口说道:“商小姐,如果没什么问题,不如去办公室详谈吧,这么久连一杯水都没有,我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商令仪看了一眼小桌上的器具,问道:“对了,颜老师你们研究室有可以使用的产品了吗?虽然我们商家也愿意投资教学事业,但如果已经有具体的产品,我们自然是愿意加大投资额度,争取早日量产……” “没有。”颜伊说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真的没有吗?”商令仪反问道:“不论是什么都可以。” 颜伊似乎听出一丝言外之音,笑问道:“那商小姐你希望我们研究室研究出什么产品?期待你的真知灼见。” “在这项技术上,我只是笨女孩,颜老师你才是专家,你这样说就太埋汰我了。”商令仪说道:“不过,哪怕是凭借粗糙的认知,我也大概知道你们小组研究的是远程联络工具,对吧?” “那么,你们有没有研究出,已经可以使用的,在一定距离里,只需要通过媒介就能互相传递声音的……产品?” 外面聊天的颜伊和商令仪没有注意到,在柜子里,乐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两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乐语也没有注意到,在他怀里,宁心媛看了一眼商令仪之后,然后就极其迅速地观察了一下乐语的表情,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 第387章 心相印 “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颜伊惊讶的反问,商令仪和乐语并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反而是不约而同微微皱眉。 颜伊拉开桌面上的仪器,从里面拿出两枚金属徽章——乐语都想狠狠拍一下自己脑袋,盗窃技术不到家啊,居然连这种灯下黑的老套路都忘了! 在荆正威和阴音隐的记忆里,不知见过多少豪贵故意将好东西藏在很显眼的地方,他们一开始也意识不到这个套路。不过他们也并没有错过什么好东西,毕竟那两位都是杀人当吃饭的主,面对死亡危机,吓尿的豪贵们几乎将什么都抖出来,就算藏得再密实,终究也会成为琴日夜魔和白发刺客的战利品。 或许是因为荆正威和阴音隐都习惯了「按‘F’逼供搜刮」,从不走技术路线,因此乐语虽然隐隐觉得桌面上的仪器有些‘大’,却意识不到那就是绝佳的藏物箱子,愣是错过了。 只见颜伊碰了碰两枚金属徽章,说道:“这是我们研究出来的通讯工具,暂名为‘心相印’。阳光明亮的时候,最长通讯范围是五里,阴天的时候只有两里,夜晚会缩减到百尺之内。每一次使用需要放置在阳光下充能三小时,每次使用最多通讯十分钟,通讯质量视乎距离长短,使用时必须将嘴唇贴近徽章,启动方式为大力敲击表面,这样心相印才会开始工作。” “但声音必定会严重失真,比如说……”颜伊将一枚徽章贴着自己嘴唇,一枚徽章递给商令仪,然后压低声音说话,商令仪手中的徽章便传出宛如机器摩擦的沙哑声音。 “非常不错的小玩意。”楼银海扶了扶墨镜,点头说道:“好了忽略这个无聊的话题,颜老师我们继续聊聊无线电信号的调制与解调……” “颜老师,你们制造了多少对这种东西?”商令仪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这种产品可以大量量产,那势必会对炎京……不,对全辉耀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很好,很好,看来你们聊的事比较重要。”楼银海摊了摊手退开一步,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却又能让研究室里所有人都听得到:“我就知道让铜臭味污染学术就是这种结果……” 颜伊看了商令仪一眼,玉指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瞥了柜子一眼,眼珠子一转,说道:“我们研究室做了五对,前面两对都因为过度测试直接报废了。这对就是我们留着用来测试的……不过完全无法用于量产。” “心相印与其说是我们无线电小组研究出来的产品,还不如说是耀石炼金学的造物。跟耀石炼金学的最高结晶——神兵相比,区区一个无线电通讯功能实在是过于微不足道。距离真正可以使用的无线电通讯工具我们还有许多难关需要跨越,需要许多理论进行推算,但借助耀石炼金的辅助,我们可以运用精神力直接到达最后一步,然后将自己所希望的功能塞进耀石造物里……” 颜伊将金属徽章放回仪器里,一边说话一边走来走去:“与其说是这是我们造出来的产品,还不如说是这是耀石炼金学下花大价钱造出来的玩具……哪怕忽略人工成本,每一对心相印的造价都超过二十金圆。” 商令仪一怔:“这么贵?” “里面用到了陨石辉屑矿?”楼银海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一个问句。 此话一出,乐语也明白这玩意为什么这么贵了。 这陨石辉屑矿,便是八幻神兵的主材料。 跟以前懵懵懂懂还被阴音隐鄙视的时候不一样,乐语在就任荆正威会长期间也收集了不少关于神兵的资料,虽然底层少有流传,但在富贵世家一直都有诗书记载,乐语去敲诈望海公府的时候,除了白得呼延丝萝这个到死都没碰过的未婚妻外,还拿到不少‘辉耀秘闻’的典籍。 这天下矿石,金银铜铁只能算是添头,耀石才是万物之基。而耀石之上,还有两大矿石,一个是陨星辉石,传说中绝神兵的主材料,但在辉耀四卫内部的记载里陨星辉石其实是人工造物,暂且不提;而另外一大矿石,便是陨石辉屑矿。61文库 其实也就是陨石,但并不是所有陨石都是陨石辉屑矿,至少是接受过太阳炙烤,直接在太空蜕变成耀石的陨石才能算是。 假如用‘接受阳光辐射量’来评断,普通耀石是1,陨石辉屑矿至少是100了,然而陨石辉屑矿的稀有度至少是10000——这玩意售价都是按克来计算的,甚至有价无市。 但耀石作为精神力的最佳载体,如果说普通耀石只能让你的精神力畅玩扫雷,那陨石辉屑矿可以让你直接游玩怪物猎人世界冰原——后者可以让你直接拥有扭曲现实的能力。 正如颜伊所说,若是正儿八经做一个无线电通讯工具,他们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问题。但用上陨石辉屑矿后,她们直接将无线电通讯的功能‘导入’进去,然后金属徽章便‘读取’了她们的愿望,‘产生’了这个功能。 ‘俺寻思这能行’,然后就真的行了。 可想而知,陨石辉屑矿是多么供不应求,多么昂贵。那对金属徽章造价要二十金圆,一点都不夸张。 “那还有两对心相印,现在在哪里?”商令仪问出乐语想知道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购买一对带回去给族老们看看,想必也能让他们加大投资额度……” “一对被茶校长拿走了,直接白拿,毕竟陨石辉屑矿也是他帮忙提供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颜伊也是一脸黑线:“而另外一对,则是卖出去了。” “卖给谁了?”商令仪语气颇为急切,但她很快就圆回来:“我可以去找那位购买者商量一下,说不定对方愿意出售给我。” 颜伊背对着柜子,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对方戴着口罩穿着披风找到我,直接用合气战法发声,说是茶欢校长介绍过来,但我觉得肯定不是……但如果说是从茶欢校长那里泄露出去的情报,我倒是会相信。” “那你还卖?”商令仪问道。 “因为对方开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什么价格?” 颜伊笑笑不说话,商令仪便知道她的态度,马上说道:“我可以看看心相印吗?” “没问题,只要不带出去,你在研究室里可以随便测试。” 看着商令仪过去捣鼓金属徽章,一直在旁抖腿不耐烦的楼银海终于提起精神:“我们的时间非常宝贵,不应该浪费在无聊的社交上。颜老师我觉得调制的实质意义是将信号的频谱搬移,让接收机分离出所需的频率信号,让不同频谱的信号免于互相干扰……” ------------ 第388章 青岚,我脏了 颜伊一边跟楼银海讨论,一边侧身挨在柜子旁边。 她刚好就在门缝前,直接挡住了门缝的所有视野,乐语只能看到颜伊那曼妙的背影。 哒。 哒。 乐语和宁心媛的视线同时往下滑,看见颜伊的左手贴着门缝,手指轻敲木柜边缘,发出哒哒的声音。 宁心媛顿时意识到什么,乐语都感觉到她心跳加快,体温上升了。她缓缓将手伸过去,乐语主动让开身子,看她们捣什么鬼。 宁心媛费力地将右手伸过去,但这样一来她就像是主动抱住乐语,身体跟乐语贴得更紧了,然而现在她也顾不得——因为颜伊的手快要伸进来了。 两只手相触的瞬间,颜伊马上就抓住宁心媛的手,宁心媛试图将她往外推,然而宁心媛根本无处借力,而颜伊又肆无忌惮,因此宁心媛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是手被颜伊抓住把玩。 而且就在乐语眼皮子底下。 可以,这份橘子香味的狗粮我先干为敬。 宁心媛也意识到自己在丢人,便果断将手收回来,甚至有些脸红地将脸藏起来。 但颜伊并没有就此罢休,她的左手将门缝微微挤开,直到她的左手能伸进来。她的玉指就像是章鱼的触手在空中肆意狂舞,嚣张地抓捕躲在柜子里无法逃走的猎物。 外面的颜伊正微笑着跟楼银海讨论学术问题,但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左手上。 面前是天灾系导师楼银海,旁边还有一个外人商令仪在,可以说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而一旦暴露就是皇院几十年内最大的丑闻。然而正是这份岌岌可危的危险,才令颜伊感到尤为刺激,甚至欲罢不能,哪怕是冒着巨大风险也不惜一试。 碰,碰到了,是衣服……是手臂上的衣服…… 哎呀她这么调皮,居然还敢打我的手,那我就更不客气了…… 是肩膀,再进去一点就是光滑的锁骨,然后上去一点…… 好滑,好嫩,姐的脸摸起来还是这么舒服……真是爱死她了! 柜子里,宁心媛脸涨得通红,眉眼间满是笑意,忍俊不禁地看着乐语。乐语面无表情,任由颜伊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外面很危险,男孩子真的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你看这一不小心就被人猥亵了。 不过,若是乐语说‘琴乐阴被颜伊猥亵摸脸了’,那肯定是没人信,主宾语反过来还差不多。 其实跟今天经历的事比起来,被颜伊摸脸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都不值得在意……哎哟你摸就摸了,怎么还捏? 捏就捏了,你怎么还掐? 掐就掐了,你怎么还将手指让我嘴上怼!? 乐语真的完全刷新对颜伊的认识。什么完美女神,什么大众情人,都是假的,到头来还不是一个需要吃饭喝水,会拉屎放屁,喜欢玩火找刺激,甚至得寸进尺,将骚贯彻到底的女流氓。 太过分了,青岚都没这么过分。 乐语坚决捍卫自己口水的贞操,闭住嘴巴紧守牙关。颜伊摸了很久都怼不进去,生气地捏住乐语的鼻子。 她捏住还不放。 似乎打算靠这样来逼乐语开口呼吸。 乐语幽怨地看着宁心媛,宁心媛眨眨眼睛,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拍了一下乐语的大腿,似乎是安慰他,又像是敦促他赶紧就范。非凡 颜伊忽然改变了想法,摸到了乐语的耳垂,又是捏又是刮,玩得不亦说乎。有冰血体质的乐语当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在他看向宁心媛时,宁心媛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像是想藏起自己的耳朵。 懂了。 永远用不上的情报·宁心媛的弱点是耳朵·get。 或许是觉得‘宁心媛’忍耐力到达了临界值,又或许是良心发现,颜伊忽然主动将手收回去,两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离结束还太早——颜伊又将手伸进来,在乐语脸上抹来抹去。 湿湿的。 跟刚才不一样,颜伊的手指忽然多了一层透明的液体,在乐语脸上滑动的时候,甚至能勾出透明的丝线。 宁心媛都看懵了。 乐语依然面无表情。 感谢‘冰血体质’,不然乐语现在可能直接将颜伊的手指咬下来——她居然舔了手指头之后再伸过来! 不就是摸一下脸,还用得着上润滑吗!? 人性的幽暗真的是难以想象,你们平时玩这么大的吗? 这次颜伊倒没有将手指往乐语嘴里怼,只是轻轻在乐语嘴唇抹匀了,就像是涂口红一样。 乐语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宁心媛的后脑勺,示意她不要紧张。 宁心媛一脸担心的模样,似乎觉得乐语随时会发飙,双手紧紧地抱住乐语的腰,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乐语很冷静。 他知道回去要洗脸,但也知道挽回不了此刻的失节。 青岚。 我脏了。 信里写的诺言都是真的,是世道改变了我的颜色。 当颜伊玩得差不多了,商令仪也终于测试完金属徽章,问道:“颜老师,真的没有其他流传出去的心相印吗?之前报废的两对,真的是报废了吗?” “怎么?”颜伊也回过神来,注意到商令仪的问题:“你见过其他人用心相印?” 商令仪摇头:“没有,我只是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可用的心相印,这个通讯工具真的十分有价值。” “如果测试完了,那我们去隔壁办公室详聊吧。”颜伊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拉上了柜子的缝隙:“大家站这么久也快累了。” 商令仪敏锐地注意到什么:“看来颜老师不太欢迎外人进你的研究室呢……” “正常人都不喜欢外人进自己的研究室。”楼银海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研究室就是男人的内裤,女人的亵衣,外人的每一次踏入都是一次侵犯。” 颜伊连连摇头——这只是楼银海的个人看法,跟我无关。 三人边走边聊离开了研究室。 当研究室门关上的瞬间。 柜子里同时传出两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 第389章 小可爱明双鲤忽然出现 在颜伊等人进入老师办公室后,研究室的柜子才悄无声息地打开,宁心媛先出来,乐语后出来。 乐语也没急着跑,而是把柜子里的杂物放回原位置,然后从鬼子里捻起两根黑里透红的发丝——这是来自阴音隐的记忆提醒。白发刺客完成刺杀后都必定会收集好自己掉下来的白发,尽量隐瞒‘白发行凶’的真相,让别人以为杀人案是旅店的伙计路过的假面骑士汪洋大盗美少女干的。 虽然是朝廷明令‘白发者杀之无罪’,但各地并不会专门掀开帽子看头发。然而一旦本地出现了白发刺客杀人案,那官吏士兵关注帽子假发的频率就会骤然上升,相当于‘地区警戒度大幅上升’,白发刺客们更容易暴露。 特别白发刺客的新陈代谢十分旺盛,脱发率非常高,阴音隐睡醒经常发现枕头上满是头发,因此收集头发是他潜伏行动的必备技能。 无独有偶,乐语也有这样的隐患——若是被人发现研究室里有红头发,肯定就会联想到琴乐阴。 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乐语便贴着研究室大门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走廊没人刚要出去,肩膀忽然被拍了下。 乐语转过头,看见宁心媛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面对诧异的乐语,宁心媛微微摇头,让乐语正对着自己,伸手拉直理好乐语褶皱的衣领手袖,掸走了乐语发丝上、肩膀上、以及衣服蹭到的灰尘,还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乐语,指了指脸庞。 乐语心领神会,接过手帕擦拭脸上已经干了的水迹以及嘴唇,还手帕的时候瞥了一眼宁心媛,指了指后颈。 宁心媛微微一笑,直接背对着他。乐语眨眨眼睛,伸手掸走宁心媛衣裙后面的灰尘,划过桃子部位的时候迅速掠过,非常绅士。 然后宁心媛原地一转,宛如曼珠沙华璀璨盛放,蓬松的衣裙丝毫没有掩盖造物主对她偏爱,反而充溢着浑然天成的成熟美感,然而当她微微歪着脑袋用眼神询问乐语时,又溢出少女般的清纯可爱。 当然一切在乐语面前都毫无意义,他可是有替身使者(青岚)的男人,血管里流着的是冰血,非常认真地盯着宁心媛每一处细节,盯得后者脸红才微微点头,示意她的服饰没有任何破绽。 然后宁心媛指了指乐语,眉毛扬了一下,示意乐语也来一圈。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这确实是有必要,于是乐语也原地转了一圈,但跟宁心媛那宛如模特的潇洒转圈相比,乐语这转的像是囚犯拍全身照似的僵硬。 不过宁心媛没有笑,她认真审视乐语穿着,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乐语聆听外面没有动静,果断开门出来,宁心媛紧随其后。办公室在走廊右方,于是他们齐齐走向左方的楼梯通道,脚步快而不乱。 整个过程里,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但其默契和配合,宛如偷情多年的熟手。 当踏下楼梯,他们知道自己终于逃出生天了——现在哪怕有人看见他们,但只要他们一转身,就可以说自己是来四楼找其他老师,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刚从四楼离开。 楼梯走到中层,宁心媛便转头说道:“琴老师,久闻大名,初次见面,很高兴能认识你。” 乐语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宁老师,幸会。” “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宁心媛说道:“我是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在这里遇见我,没问题吧?”8090 “没问题。”乐语说道:“但颜老师不会知道我想来拜访她吧?” “不会。”宁心媛摇头:“正如你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我曾经来看过颜老师。” 三言两语间,他们达成了交易:宁心媛可以不告诉颜伊,琴乐阴偷偷进入研究室试图窃取她的秘密,但作为代价,琴乐阴也不能将他躲在柜子里看到听到的所有事说出去。 这份无字契约比一切诺言都具有效力:他们互相持有对方的把柄,谁敢违约,谁就得面临对方的报复——若是宁心媛违约,第二天全炎京都会知道她们橘势大好;若是琴乐阴违约,就得面临茶欢雷霆震怒。 光从她们的对话就听得出来,茶欢对她们的恋情多半是心知肚明甚至围观吃瓜,在幕后暗暗嗑CP。若是琴乐阴敢让茶欢嗑不了CP,哪怕茶欢不敢违反他跟执剑人的约定,将琴乐阴赶出皇院,但他绝对敢将琴乐阴打发去扫厕所,而且还是扫女厕所。 没有比互相制衡更好的契约基础,当然,若是琴乐阴半年后离开皇院,这份契约就会变成无根浮萍。但半年之后发生什么事,谁会知道呢?说不定那时候琴乐阴的坟头草都半米高了。 然而宁心媛似乎还不放心,她上前一步假装揉顺乐语的衣领,在乐语耳旁轻语道:“琴老师,我不是随便的女人,也不是懦弱的女人,你以后不会来找我,对吧?” 或许是宁心媛也看过某些里的剧情,她先一步给乐语打好预防针,潜台词就是如果乐语用今天的秘密威胁她,那就等着一拍两散吧。 但她语气很快就缓和下来,用奉承的语气说道:“当然,我也相信琴老师你,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志不在皇院这间小小的学校……你是为了水云宫办事,不会有心思放在今天的小插曲上。” 厉害,先兵后礼,乐语不禁提高对宁心媛的评价。强硬的要求只会招来反感,若是对方是个混不吝的中二病,甚至会产生‘你不让我做我偏要这样做’的偏激情绪,但宁心媛接着后面的那句奉承,既让琴乐阴有台阶下,又隐隐点出水云宫,暗示琴乐阴要顾全大局。 虽然乐语在柜子里就知道宁心媛是个懂事的好女人,但没想到她的待人接物手腕如此炉火纯青。不是每个人都有‘冰血体质’,在遭遇如此怪异经历后,宁心媛行事依然能滴水不漏,说一句才智与美貌并存也不过分。 当然,还是青岚更好。 “如你所愿。”乐语说道:“以皇院之大,除非是茶欢召开教师大会,否则你我应该再无相见的可能——你应该不会去饭堂吃饭?” “我喜欢自己做饭。” “啧,青岚输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宁心媛松了口气,准备后退离开:“那我就……” “哎?琴老师?” 楼梯间里,一步两台阶大跨步,用凌虚战法跑楼梯的明双鲤忽然出现。她眨眨眼睛,看着正和一位美女亲密接触的琴乐阴,露出一副乐语很熟悉的表情——前世他的亲妹妹拿走他的手机看他的QQ聊天记录时就是这副该死的八卦表情。 明双鲤紧紧盯着浑身僵硬的宁心媛的后背,用揶揄的语气说道:“你这是在……?” ------------ 第390章 翻脸无情 宁心媛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想转过身跟明双鲤解释,然而乐语忽然出手搂住她的腰直接一抱,让她将所有解释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好了,这下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她一脸不解地看向乐语,柳眉倒竖,不满之意肉眼可见,然而乐语朝她轻轻摇头——解释是有用,但也得看看对方是谁。 在正常情况下,只要乐语和宁心媛好好解释,肯定能说服学生不要误会不要传播,不信谣不传谣,毕竟大多数学生都知道老师的名望很重要,而且也不愿意得罪老师。 但明双鲤正巧就是那个例外。 辉耀天女的资料乐语早就倒背如流,而且像明水云这种新入学的倒罢了,但明双鲤可是三年级生,双鲤火药同好会的会长,就算她不姓明,她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乐语随便找个同学问问,都能知道明双鲤的光辉事迹和大致性格。 简单来说,明双鲤就是个搅屎棍。 她属于那种上课时喜欢起哄,下课后喜欢搞事,被罚站写检讨属于家常便饭,偏偏还有许多同学支持帮助的搅屎棍领袖,皇院目前的‘四大刺头’就有她的一席之位。 但她并不算是坏人,反而被认为是‘正义的伙伴’。大一时她有一位女同学被高年级学生追求,本来她的女同学不太愿意,但高年级学生家世深厚,可以帮助或者打压女同学的父亲,逼得女同学快要就范。 明双鲤知道之后,纠结一群同学和几位医官,在校外围住了高年级学生,绑住四肢,打断第五肢,然后让医官治疗,再打断,再治疗,打断,治疗…… 这事闹得很大,高年级学生几乎直接踏入新世界的大门转去喜欢男性,学生家里自然不肯罢休,然而明双鲤的家世更加显赫,她不仅自己没事,还保住了女同学的父亲,堪称混世魔王。 学生家长找到茶欢要求主持公道,茶欢直接回道‘这件事双方都有错,既然你儿子是为了讨老婆,那让夏双鲤以身相许,很公平吧’。 让这个混世女魔头嫁进自己家里为非作歹,通过操控坏掉的儿子来侵吞自己家产?要知道大一的时候,明双鲤那些亲戚还没死光,这个堂哥那个二叔都是‘未来皇帝继承人’,她拥有为非作歹的资本,谁敢惹她? 明双鲤一战封神,大二建立双鲤火药同好会,目标是‘炸掉白金塔’,原因是‘校长居然敢将我嫁出去,此仇不报我不姓夏’,然后大家也知道了。 她改姓明了。 总而言之,明双鲤就是一位不畏强权的唯恐天下不乱份子,哪怕是面对茶欢也敢搞小动作。解释对她没用,她只会顺着自己心意去做——有什么比传唱‘外来红毛’琴乐阴跟‘本地女神’宁心媛好上了更有意思? 这就是明双鲤——无法利诱,无法威胁,无法动情,无法晓理,只想起个劲爆新闻标题的QQ新闻小编! “哇!” 看见琴乐阴这么大胆抱住那位美女,明双鲤捂住自己嘴巴,后退一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乐语搂住宁心媛,将她的螓首按在自己怀里,尽可能遮掩她的衣服细节,笑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嗯?” 明双鲤眨眨眼睛,闻言不惧反喜,啧啧说道:“没想到琴老师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年轻人少做梦,多看书。”乐语说道:“现在是第二节课上课时间,你来这里显然不是上课,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目的跟我一样——涅若那家伙也知道自己外交能力差,派你来探探风吧?“ “这叫做优势互补,臣子做不到的事,就由君主来先行一步。”明双鲤笑道,但语气严肃起来:“你也是来找……颜老师?” “是的。” “那你知道什么了吗?” “不告诉你。” “你得罪了未来皇帝,我告诉你你死定了,就算你以后跪下来戴上项圈做我的男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乐语震惊了:“这就是涅若的未来吗?” “当然不是!”明双鲤反驳道:“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可是要看脸的!” 涅若,悲。 宁心媛忍不住笑出声,香肩微颤,将明双鲤的注意力吸引回来:“那这位是……” “就跟涅若要派你接近颜老师,我也得找办法跟颜老师套近乎。”乐语拍了拍宁心媛的背,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妻,我让她去找颜老师拜师学战法,以此拉近关系。” “未婚妻?”明双鲤揶揄道:“我还以为那个叫乐语的女仆就是你未婚妻呢。” 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还记得我曾经扮过女人这件事……乐语无奈道:“抱歉,双鲤宫,那次我确实事出有因。”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那天的你非常漂亮,足以抹去我心里的不满。”明双鲤摆摆手说道:“但我总觉得你是在骗我——到现在你的未婚妻都没转过来看我一眼呢,是不是看不起我?” 乐语微微一笑:“双鲤宫,那你知道我有未婚妻吗?” “不知道,水云她也没说过。” “没有人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那么你觉得我会让你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吗?” 明双鲤刚想说什么,旋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 “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唯一能保护她的办法,就是让你们都不知道她。”乐语平静说道:“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她继续留在玄烛郡,也不愿意她来炎京掺和到这团漩涡之中。” 乐语这番话并非谎话,反而是真情流露,全是肺腑之言。明双鲤感受到他的真诚,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我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骗过去了! 乐语和宁心媛同时心里振奋。 正如乐语所料,明双鲤属于正义感过剩的人,只要用‘保护她人’这个理由,很容易就能获得她的共情和理解,乃至帮助! “但是。” 明双鲤话锋一转:“涅若告诉过我,你琴乐阴是个诡计多端的坏人,他也告诉我判断你的办法:不听你说的,只看你做的。” “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证明给我看。” 涅若你怎么随便教坏熊孩子? 然而不等乐语反应过来,宁心媛便抬起头踮起脚,蜻蜓点水地掠过他的嘴唇,然后便低下螓首躲在他怀里。 乐语只感觉嘴唇一凉,便再次失节。 青岚。 我又脏了。 “啊,好想看正面啊!”明双鲤跺了跺脚,叹了口气转身下去:“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一步了——” “等等。”乐语喊住她:“我说你来得正好可不是讽刺你。你下去找到涅若,让他在外面的凉亭等我。” “你又要干嘛?” “找涅若合伙做坏事。” “好!”明双鲤抱拳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我也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明双鲤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摇摇头运起凌虚步伐,像风一样冲下楼梯。 等明双鲤脚步声一远,宁心媛立马推开乐语,脸红似火娇艳欲滴,微微颌首施礼:“再见,我先离开,然后你再离开,可好?” “没问题,再也不见。”乐语笑道。 宁心媛感激地点点头,转身走下台阶。乐语在上面看着她的背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铁盒,从铁盒里拿出一枚金属徽章。 脸上的微笑,化为了无情。 所有危机悉数解除。 现在。 就是试探嫌疑最大的宁心媛,是不是瞬灭者‘音’的最佳时机。 ------------ 第391章 脸能当饭吃 在星刻郡闹过朝廷的革命,在玄烛郡造过自己的反,甚至还被人贩子拐卖过,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的乐语,早已不是懵懵懂懂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大学生了。 他一眼就看得出商令仪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音’,不得不说商令仪的做法比他聪明多了——以资助的名义,请出楼银海这座皇院武柱前来打扰,因此就算她的问题有点过分或者奇怪,颜伊也只能尽量回答。 至于‘音’会使用无线电金属徽章联络这件事,暴露是理所当然的——就像‘音’为了跟琴乐阴联络而给了他一枚心相印徽章,如果‘音’还想跟其他人联络,其他人也必然会获得一枚心相印。 当然,跟乐语这个备胎无数的绿茶婊不一样,‘音’应该就只有琴乐阴这么一位盟友。毕竟作为瞬灭者,‘音’更应该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不是暴露出来试图接触其他人。 但‘音’有一个巨大的弱点——无论‘音’如何隐藏自己,‘音’都必须跟剑主联系! 如果乐语没猜错,涅若、商令仪这些人之所以盯上颜伊,就是因为他们的剑主明双鲤等人,在寝室里看见有姐妹用心相印徽章联络剑鞘! 乐语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整个寝室都没有人有手机,就你这个小姐妹天天钻厕所说话,你这是跟屎探讨人生吗? ‘音’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但若是剑主暴露了,自然会连累剑鞘。商令仪和涅若便是明证——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找的人就是瞬灭者‘音’,但揭开隐藏剑鞘的神秘面纱是所有人都想做的事。 所有人的第一怀疑的对象,莫过于无线电研究小组的颜伊。但根据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乐语认为颜伊不太可能是‘音’——当然颜伊也有可能是装的,不过乐语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颜伊真的是‘音’,那他也只好回东阳跟青岚坦白‘我被一个女人骗了’。 而且乐语也不是听信颜伊的一面之词,而是凭借多年狼人杀的经验,排除颜伊的嫌疑。 首先,颜伊是皇院教师——并不是说剑鞘不会是皇院教师,礼卫当初甚至打算让拜狱这位疾刀课教师当剑鞘呢,这感觉简直是‘你们体育老师去打圣杯战争了这节课上数学’——而且她还是一位非常有人气的‘好’老师。 虽然说现在剑鞘都暴露得七七八八,但一开始寻剑争位是具有隐秘性的,让颜伊来当剑鞘简直是聚光灯级别的效果,无论是她还是剑主都不方便行事。 更重要是。 颜伊。 很忙。 作为天辉系导师,她每天都有两节大课,一天要上十二节大课,又要备课改作业,甚至还有许多教研任务和学院任务——茶欢平时啥事不干,所有琐事都推给常驻教师。 而且颜伊还是无线电研究小组,这每天工作量没有996也有965了——别说寻剑争位,她连谈恋爱都没什么时间。 你看颜伊跟宁心媛谈情说爱都得在学院的研究室里,虽然说这相当于某种暴露/禁忌/特殊环境PLAY,但这何尝不是体现出她们没时间出去找间大酒楼,拼个名媛下午茶? 真以为实验室的桌子能比鹅绒大床舒服吗? 更何况一知道有人使用先进的无线电联络工具,所有人都盯上了颜伊,这就显得她更加不可能是剑鞘——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颜伊想利用逆向思维,先暴露自己的嫌疑,再洗脱嫌疑,然后就再也没人会怀疑自己云云…… 但乐语认为不可能,因为现实没有这样套娃的余地。如果颜伊真的玩这么花里胡哨的,万一涅若不跟她猜来猜去,直接一刀把她砍死,那千般机谋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虽然颜伊不太可能是剑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说的话是真的。 她说只卖了一对心相印,那乐语手里的就是她卖出去的那对? 她说不认识买家,但蒙脸遮头的买家真的能进入皇院从她手里买到心相印?怕不是在校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颜伊肯定有所隐瞒,而能让她心甘情愿保守秘密的人,就在乐语的眼前,正行迹匆匆地下楼梯。 宁心媛。 仔细想想,宁心媛简直具备一切作案要素:乐语从未听过她跟颜伊的绯闻,在外人面前她们应该就是同事关系,因此就算宁心媛从颜伊里获取了心相印徽章,那别人追查到颜伊这里就会截然而止,颜伊必然会保护自己的爱人,追查者也联想不到宁心媛身上。 虽然刚才跟宁心媛有过许多心动的瞬间,但乐语并不会因此心软。 他可是有妇之夫! 光这点甜头,可收买不了他! 乐语紧紧盯着宁心媛的衣裙,手指轻轻敲击裤袋里的心相印徽章。 他的听力尽可能放大,眼睛更是不会放过宁心媛的任何一丝身体变化。 他在赌。 如果宁心媛就是‘音’,并且带着心相印徽章在身上,那这样一来她必定会暴露。乐语视力很好,若是宁心媛有东西震动了,他肯定能看出来! 如果她是‘音’,但没带心相印,那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害怕暴露,乐语在柜子里的时候就想试一试了! 乐语重重敲击三下徽章,这是‘联络’的信号。 接下来,就是等待奇迹的时候了。 一步,两步,三步。 当快要走到三楼的时候,宁心媛的步伐越来越优雅自然。当她拐弯继续下楼的时候,看见乐语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改之前的羞涩,微微抬起下巴,眉目含煞地瞪了乐语一眼,似乎在警告乐语‘看什么看’,还用衣袖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仿佛就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主动亲一下琴乐阴来取信明双鲤实在太亏了,数秒之间就完成心态转换,再加上琴乐阴还偷窥过她跟颜伊的‘约会’,自然不会对琴乐阴感到害羞,而是作出一副凶狠的姿态来警告这个红头发的公狗。 直到宁心媛完全消失在楼梯间,乐语才拿出裤袋里的金属徽章。 刚才,宁心媛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而且,金属徽章还传来两下快速的震动,意思是‘你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居然是第三种可能:宁心媛不是‘音’,而且‘音’还随身带着心相印,及时回复了乐语……这下子宁心媛的嫌疑直接洗清,她不是瞬灭者,单纯只是一位漂亮性感的大姐姐。 ‘瞬灭者果然没有这么好找啊。’乐语看了一眼四楼,心想:‘但其他人就好找多了。’ 十分钟后,乐语来到天辉教学楼外面的凉亭,看见凉亭里的涅若正在给齿樱长刀上剑油。 “还说你不是将剑当成老婆?你对自己的脸都没有你对剑那么爱护。”乐语笑道。 乐语本以为涅若会反驳‘脸没了还能活剑没了直接死’的警世名言,然而涅若却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难道不是吗?” “我每天睡觉前会用温水洗脸,然后敷深海泥十分钟,清洗之后会用镊子剪子修整眉毛。最近天气冷,有些干燥,我一天会涂三次面霜,保证脸上持续水润。” 乐语听得一愣一愣:“为什么?脸能当饭吃吗?” “双鲤宫吩咐的。”涅若说道:“我也不介意,而且涂了面霜之后,脸的确没有过往秋冬时的干裂。睡觉前做了那些护肤工作后,睡觉也的确更香甜了。好了,你喊我来干什么?” “啊,嗯。”涅若这奇妙的反差让乐语愣了好几秒,他调整一下思绪才说道:“我是来找你伏击一个人,那个人现在还在天辉教学楼里。”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她有可能是那个脸能当饭吃的人。” ------------ 第392章 大家都知道我脏了 “太棒了,我们商家愿意出资1000金圆,全力资助颜老师你的研究!” 办公室里,听到商令仪这句话,稍感不耐烦的颜伊不禁坐直了身子:“一千金圆?没有其他条件?” “一千金圆,没有其他条件!”商令仪斩钉截铁地说道:“颜伊老师你们的研究实在太伟大了,我十分荣幸自己能为这前途无限的无线电事业贡献一点力量,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请尽量提出来!我代表商家尽可能满足你!” 颜伊眼睛亮起来了:“那……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些陨石辉屑矿,制造一些无线电通讯工具样本来进行测试……” “商家还有八克陨石辉屑矿,我可以匀出四克,马上送到!” “我还需要配置出纯金属,所需的溶液和矿石也不便宜……” “列一个清单,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需要!” “我还需要制造电阻值相同的导体,对了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电阻,电阻就是……” “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商令仪挥手说道:“那些我不用管,学术上的事颜老师你来负责即可,我只负责解决颜老师你的问题!” 若是放在十分钟前,商令仪这种‘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只会被颜伊在心里嘲讽为‘不学无术的千金小姐’。 但现在,颜伊只能看见商令仪那挥手的潇洒不羁,聆听到她说话时的豪迈万千! 颜伊忍不住握住商令仪的手,感动说道:“商……我可以喊你令仪姐姐吗?” “颜老师折煞我了。”商令仪谦虚说道:“小女子不过是一介铜臭商人,当不起颜老师的姐姐……” “不,谁敢说你是铜臭商人,我第一个帮你打残他!” 说话的人不是颜伊。 而是一旁的楼银海。 只见他义愤填膺地站起来,站在商令仪后面看着颜伊:“商小姐实乃救国纾难会的贤商典范,是辉耀难得一见的爱国商人,我楼银海绝不允许有人玷污商小姐的名誉!” 刚才嘲讽商令仪最起劲的人就是你! 颜伊话到嘴边的讨好之言顿时说不出口,但她又不敢得罪楼银海,只好继续跟商令仪说道:“令仪姐姐,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对了,你不是对心相印很感兴趣吗?研究室里那对心相印你拿去吧!” “不用了,我已经完全了解了。”商令仪笑道:“我也没有需要用到心相印的地方,还是将它留在研究室里,在你手上发挥更大作用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开明的有钱人? 楼银海更是说道:“商小姐,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研究室看看?我的研究室很大,有很多好看的东西,我很擅长泡红茶,你不如来我研究室慢慢详谈……” “我对楼老师你的研究室非常感兴趣,但很可惜。”商令仪摇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要回去。” “要留下来吃饭吗!?”楼银海和颜伊异口同声说道,颜伊更是站起来按住了商令仪的肩膀,追加道:“茶欢校长听闻你如此慷慨解囊,肯定也愿意跟你共进晚餐!” 商令仪笑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将今天的决定告诉族老们呢,一千金圆和陨石辉屑矿需要一点手续才能提出来。” 听到是回去拿钱,两位老师也不好挽留了,而是转口说道:“那我们送你出去吧!” “千万不要,让我自己离开吧。”商令仪忽然微微脸红,笑道:“我其实……正在跟一位小学弟发展关系,他也差不多下课,我想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楼银海和颜伊顿时点点头,但楼银海忽然一皱眉:“等等,商小姐你好像已经毕业三年了……” 啪! 颜伊直接一脚踩爆楼银海的鞋子,完全不顾皇院武柱的面子了。不过楼银海也没有发脾气的想法,他乖乖闭上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女大三抱金砖,老牛吃……”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颜伊瞬间抬高声调:“令仪姐姐,下次再来玩啊!” “会的,下次再见。” 商令仪笑着离开了四楼办公室,还没走远就听到颜伊的咆哮:「金圆是我的,陨石辉屑矿也是我的,楼银海你想都别想,你有种就跟校长去要——」 她微微一笑,快步离开天辉教学楼,沿着大路往校门口走去。 走到一条捷径小道时,她看见背着长刀的涅若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站在道路中央。她缓缓停下脚步,说道:“现在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所以我在路的两端都放了施工牌。” 乐语出现在商令仪的后面,说道:“不过,等学生们下课了,总会有几个人看见施工路段都非要走走,所以……你可以跟我们去钻旁边的小树林吗?” “你这样的邀请,对一位女士来说实在是过于危险也太不礼貌了。”商令仪笑道:“而且,如果我不答应呢?”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时间。”乐语打了个响指:“这点时间,足够我们两个大男人解决战斗了。” 涅若抽出齿樱长刀,昂起下巴说道:“绰绰有余。” “这就是我为什么受不了你们这些男人……”商令仪耸肩笑了笑:“好吧好吧,那就去小树林吧。只有你们两个吗?” 乐语微微挑眉:“怎么,你还想来更多人?” “我只是好奇我是怎么暴露的,如果只有你们两个,就意味着你们其中有一个人在四楼发现我的破绽。谈到潜伏能力,涅若可以直接忽略,也就是说……” 商令仪踏入树丛中,转头看着乐语,眉眼里满是好奇:“你……刚才躲在哪里了?” “你猜?” “我猜……”商令仪鼻子微微耸动,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躲在女人的温柔乡里?嗯,居然是巫恋商会的最新香水‘禁忌恋人’,而且还有其他的混合……等等,这个香味,简直跟颜伊的一模一样……” “琴乐阴,你……”她满脸古怪地看着乐语。 另外一边没兴趣听八卦的涅若,也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乐语。 乐语面无表情,心里只觉得很草。 颜伊的香味传到宁心媛身上,宁心媛又跟乐语在柜子里腌了一会传到乐语身上。乐语没想到,明明已经有中间商赚差价了,商令仪也愣是能从他身上嗅到颜伊的味道! 糟了,这下子大家都知道我脏了。 …… …… 叮——咚—— 随着下课铃打响,明朝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起床,周围的同学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人问过她为什么不直接在寝室里睡觉,她回答说有老师讲课睡得更香。 在辉耀天女里,明朝颜算是关注度最低的一个,她毫无皇帝的潜质,也不喜欢社交,朋友都没几个,整天都在睡觉,自然没人会想着追随她。她下课离开教室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不过她很享受这种孤独的自由,哼着小曲儿走向狗粮饭堂。 “宁老师好!” “宁老师今天好漂亮啊!” “宁老师好……” 明朝颜眨眨眼睛,看见宁心媛朝她迎面走来,便慵懒地说道:“宁老师好。” 宁心媛微笑着点点头,与她擦身而过。在经过的瞬间,明朝颜的袖子里掉出了一枚金属徽章,以旁人无法察觉的速度递给了宁心媛。 没有人看见她们的默契,只会看见她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各自离去。明朝颜一边走着一边打哈欠,用手掩住嘴巴,对着掌心的金属徽章轻声说道:「刚才琴乐阴找你。」 「嗯,谢谢,以后白天可能还要麻烦你。」 「不麻烦,我也只有在这点上能帮宁姐的忙了,其他事我都帮不上,甚至会拖后腿……」 「朝颜你没有拖后腿,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好的剑主。」 「是吗?那如果我跟颜老师掉下水,你会先救哪个?」 「我会先把琴乐阴踢下去。」 「啊?为什么?」 「因为肯定是他将你们两个扔下水的。」 ------------ 第393章 千面 下午第二节大课下课铃响,天色昏昏沉沉渐入暮夜。 小树林光线薄弱,幽森重重,乐语穿过树丛时,钢底长靴踩碎枯枝碎叶,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听起来没有丝毫悦耳,反而更显得此处的偏僻幽静。 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指的就是这种地方。 “喂,你们要是真敢来硬的,那我肯定会大喊的啊,茶欢现在可还没下班呢。” 商令仪丝毫不见紧张,像踏青一样脚步轻快地跟着涅若走,双手在身后交叉,秀发随风飘扬,走起来的时候还扭腰走猫步,一副毫不设防的状态,笑语盈盈地说出一番软话。 但乐语和涅若身体微微一震——她说得没错,现在皇院还处于茶欢的守护范围内。 茶欢对寻剑争位的要求有两个:无论昼夜,在大庭广众下,所有剑主剑鞘都得遵守皇院的规章制度;白天的时候,如果有人呼救,他必定会出手相助。 也就是说,剑鞘你们可以打架,但最好给我在夜晚在无人的地方打——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就别怪我这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无敌老头子不给你面子,无论你是未来皇帝还是天际杀人狂,都得给我滚进校医官司躺半个月。 之前提到明双鲤曾经将高年级学生打断五肢再治疗再打断,其实她很大可能是在学习茶欢的光辉事迹——他曾经试过将一位作恶学生的206根骨头全部打碎,送进校医官司,让医官司学生获得一份活的大体老师以及为期半个月的共同治疗作业。 当然,茶欢干这种事肯定不像明双鲤那么光明正大,他是偷偷摸摸干的。虽说是偷偷摸摸,但有心人只要查看伤情和利益纠纷,就知道肯定是茶欢出手。 然而没人能奈何得了茶欢,他十几年前就是武柱,又是皇院校长,谁愿意为了一个恶行累累的学生得罪他? 而且学生还没死呢,只是受半个月的罪,大小便失禁加全身瘫痪,顺带因为超速再生减寿几年,因为治疗被全校医官学生看一遍裸体连具体尺寸都人尽皆知而已。 这十几年皇院风气一直良好,茶欢的‘狠毒’功不可没。遇到那种校规都治不了的刺头,虽说不一定打碎206根骨头,但茶欢必定让他们身心受损尊严丧尽,而且有必要的时候他会匿名干活,学生家长找上门来他只需要死不承认,全炎京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他几乎没有弱点,唯一的事业就是盖厕所,你有种就把他盖的厕所炸了。 哪怕是涅若,对茶欢也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炸毛。如果商令仪真得非要喊校长出来,乐语和涅若这两个坏男孩也只能停止欺负女生。 “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乐语笑道。 他刚想说明一下,商令仪却点点头:“看过,第三期东阳青年报‘奇葩趣闻’的一则。” 就连涅若也说道:“你是说那个平时欺骗大家的孩子,有一次看见狼真的来了,却再也没有人信孩子的故事吗?” 虽然这种感觉颇为微妙,不过乐语继续说道:“茶欢对我们剑鞘向来没有好感,他固然可以救你一次,两次,但他会救你三次吗?如果剑鞘们一战斗,就有人喊他来调停,他迟早会厌烦而不再理会某个人的呼救。” “他顶多给每位剑鞘两次呼救的机会,甚至可能只有一次——剑鞘决生死斗胜败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他说不定恨不得我们赶紧杀出胜利者然后滚出皇院,怎么可能甘愿做你的庇护伞?” “你要想好,利用茶欢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云海 乐语最后一句话,让商令仪脸色微微一变。 茶欢绝对不是那种甘愿被人当成挡箭牌的人,更不是迂腐的老头。他连自己订下的规则都会违背,完全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结果主义者,如果有人想通过规则利用他,一次就算了,他会当做买个教训,但如果有两次三次,甚至得寸进尺……那就等着在某天夜里被蒙脸老头暴打吧。 “那你们想怎么样?”商令仪忽然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要不杀死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乐语:“真的吗?那你可以先卸个妆,露出你的素颜吗?” “……”商令仪扬起眉毛:“你知道你这样的要求是对一位女士最大的侮辱吗?” “我连你是不是女士都无法确定。”乐语幽幽说道:“所以你到底是谁?我没见过真人的剑鞘还有四位,我知道你的来意,所以你不是瞬灭者,彩女、御兽者、还有千面……根据你表现出来的能力,你最有可能就是可以化身千万的剑鞘千面。” “为什么我不能是商令仪呢?”商令仪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秀发,委屈巴巴地说道:“其实我只是受了某人之托,前来试探颜伊老师,谁料被你们两个大汉前后夹攻……” “如果你是冤枉的,你就直接喊茶欢来救你吧。”乐语忽然想到什么:“说起来,如果你不是商令仪,那你跟颜伊说的那些合作岂不是就成了废纸?如果茶欢知道你骗了他的宝贝老师们,你猜茶欢会不会请你吃藤条炒肉?” “又或者,你可以等我们两个将你抓住洗脸,以一个极其难堪的姿态露出你的本来面目。” “来,我给你一个喊破喉咙的机会,你喊吧。” 商令仪潇洒自然地耸耸肩,笑道:“那还是算了,尖声高叫可是非常与淑女不相配。” “而且,万一茶欢真的带着我去找商家求证,那可麻烦了……”商令仪弯下腰,从树丛里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暖黄色花朵。 “毕竟,商家里正躺着一位失去了脸皮的‘商令仪’呢。” 此言一出,乐语和涅若顿时变了脸色。 乐语看着商令仪的脸庞,凝重问道:“你的脸难道是……” “当然不是。”商令仪,或者说千面,她说道:“人脸根本没办法用来做人皮面具,你知道吗,人的脸皮其实是非常厚的,如果你戴着另外一张人脸,其实跟用毛衣捂住自己的脸差不多,不一会儿就会流汗。如果戴久了,甚至会导致自己的真脸腐烂。” “而且人脸非常不好保存,如果进行了硝化之类的保护处理,又会导致人脸变色,根本无法使用,顶多只能当成观赏品。” 虽然千面解释得很清楚,但乐语和涅若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是齐齐摆出战斗态势,全身肌肉绷紧,虎视眈眈地盯着千面。 “但你猜的没错。” 千面摊了摊手:“真正那位商令仪的脸,的确是被我剥下来的。” ------------ 第394章 那我就是他们的劫 虽然乐语早就知道敢参与寻剑争位的剑鞘都不是善茬,疯脸剑客涅若,少年神将灭堂牙,瞬灭者‘音’,潜行者彩女,御兽者风吕,血饮琴乐阴…… 但居然连‘剥脸者’这种职业居然也出现在这场游戏里,着实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哪怕千面真的非常实用,但幕后雇佣他的人,难道就不怕—— “喂喂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千面歪了歪脑袋:“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吧?怎么还用那种排斥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比你们更低一等的异类似的。” “事实上,正是如此。”涅若淡淡说道:“我刀下斩过无数宵小,但也不曾干这种剥取少女颜面的恶毒脏事。” “恶毒脏事吗?”千面抱起双手说道:“我很感动。你居然认为杀人比我做的事更加高雅干净。” “等等。”乐语忽然意识到某个漏洞:“就算你剥了商令仪的脸,但商家应该是豪贵家族,凭借他们的财力,请几位医官恢复脸皮应该是简单不过的事吧?” 像侍温那种全身重度烧伤快要变成黑炭的人,现在居然都能变成一位有伤疤的精神小伙,像没了脸皮这种小事,在科技树点歪的辉耀医官手里应该是不值一提的小手术。 “注意我的用词,琴老师。”千面笑道:“我是说她‘失去了’脸皮。对于你们外行人可能比较难理解,但改变人的脸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只要敲下几颗牙齿,改变骨头的形状……真的,你可能无法想象那种画面,当商令仪治疗完照镜子,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丑陋脸庞时,她直接疯了。”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她的‘脸’都彻彻底底失去了。” 涅若皱眉:“你亲眼看见她疯了?” “在治疗结束那一天,我‘借’用了某位医官的脸,光明正大地去见证这最后的剥脸仪式。”千面悠悠说道:“那些医官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暗中改变了她的面骨?在被我剥下脸皮之后,除非是我愿意‘还’给她,否则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帮她恢复原貌,哪怕是首席医官都不行。” 乐语跟涅若对视一眼,暗暗点头——等下直接下狠手,能秒杀就秒杀,不要让她有喊哆啦茶欢的机会。 “你们对我似乎有些误解。”千面找了一棵树挨着,耸耸肩:“不过,其实也没多少误解,你们脑海里想象的事,我基本都做过。” “比如,杀了别人儿子后,我伪装成他的模样,回家跟他的父母一起吃饭,等睡着之后送他们阖家团圆……” “比如,我将男主人绑起来,让他眼睁睁看着我变成他的模样,进入他的宅邸,然后卧室里很快响起他那些娇妻美妾的欢吟……” “比如,趁着某郡郡守上炎京,我伪装成他的模样,鸠占鹊巢,狐假虎威,逼反下属,杀尽忠良,倒行逆施……” “至于伪装成目标的亲人爱人,在夜深人静时趁机刺杀,让目标死不瞑目这种事,我就做得更多了。” 千面每说一句,涅若握刀的手就握紧一分,乐语的拳头也硬上一分。 “但是。” 千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是个好人。” “你们别笑。”她扬了扬眉毛:“证据就是我成为了剑鞘,如果不是幕后的人相信我,他们会让我参加这场游戏吗?” “也有可能是肉食者鄙,他们眼瞎了。”乐语说道。 “但你难道不觉得,我这种变装技术,比什么劳什子藏剑战法更强,更防不胜防,更令人感到不适吗?”千面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但辉耀两千年来为什么只禁了白发藏剑,而没有让我这种变装技术留名青史呢?” 乐语刚想开口,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顿时闭上嘴。 涅若说道:“第一,跟藏剑白发不一样,你没有显著特征;第二,辉耀皇家血脉可鉴,你的变装技术无法伪装皇室中人。” “我很感动。”千面笑道:“涅若你说的理由,全都是错的。琴老师,看来你猜出真正的原因了。” “你的变化技术过于高超,而且前所未闻,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哪种战法能做到这一点,或许内景战法能做到,但那起码也得是登峰造极境的医官国士……” 乐语摸了摸手腕上的铁手环,说道:“你的变化技术,是源自神兵的效果?”九九中文 “极神兵·变体之水。” 千面没有保密的打算:“变体之水只是一滴水,它无法正常传递绑定,饮用即刻生效,饮用者死后全身都会融化成烂泥,但在心脏位置会出现一滴深蓝色的水——那就是变体之水。” “琴老师,你应该知道神兵都是谁做的吧?” “皇室。” “没错,是辉耀皇室。既然是他们创造的东西,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这东西的危害,会在里面不设置陷阱吗?如果他们觉得不能掌控,那这个极神兵就根本不会流传出来。” 千面收敛笑容,说道:“变体之水能变幻其他人,有一个必要条件:你必须完成他人的一个愿望。” 涅若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不信吗?那你的疯脸可是要哭泣了。”千面说道:“神兵对人的精神力最为敏感,变体之水的原理就是通过获取他人正面的精神反馈,记录他人的‘模样’,那么当我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借用’。” “别人只知道疯脸会令持有者越来越疯狂,但其实是相反——持有者越疯狂,疯脸给予的反馈就越大。神兵并不能使人发疯,只有杀戮、暴力、强大这些情绪才会让人的精神膨胀。” 涅若听到这话也微微一滞,反驳道:“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也没打算劝服你们。”千面说道:“但我不是那种被人冤枉了还一声不吭,自我感动的无名英雄,所以至少要辩驳一下,这样我起码是努力过了,你们不信是你们脑子有问题,而不是我有问题。”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乐语说道:“也就是说,你报复了那些你曾经帮助过的人?” 天色越来越暗,外面路灯已经亮起来,小树林里越来越多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千面忽然从衣裙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抽了一口,随意抖落烟灰,在阴暗树林的衬托下,有种奇妙的堕落美感。 “那是我的劫,永远的劫。” 千面说道:“从我获得变体之水后,为了尽可能收集别人的‘模样’,我踏上了行善之路,尽我所能的帮助他人。我帮过的人,比你们杀过的人还要多。” “但没过几年,我就不想干了。” 涅若嘲讽道:“哦,是因为你这个在世圣人已经找不到可以帮的人了吗?” “是因为那些被我帮过的人,非但没有感恩,反而恩将仇报。” 千面的语气冰冷,视线看向树林阴影处,仿佛凝视着遥远的怨魂。 “你能想象我救了一个小孩子之后,反而被他的父母绑起来卖给人贩子吗?你能想象我打跑了恶徒救了一个险遭狼吻的少女后,反而被她诬陷是侵犯者,恶徒反倒成了被我殴打的正义使者?你能想象我在大街上打杀了欺压百姓的恶霸,官吏抓住控告我杀人,整条街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作证吗?” 一阵沉默后,涅若说道:“那些只是少数吧。” “我已经快记不得那些善良的‘大多数’,反正我的心情已经被那些‘少数’毁得一干二净了。”千面吐出一个烟圈:“而且其他大多数又真的好吗?他们只是没有遇到考验,又或者没有恩将仇报的能力罢了。” “但我知道,为了活用变体之水,我以后一样要继续‘积德行善’,甚至不得不去帮助那些我讨厌的人。一边是现实的任务,一边是内心的不满,日积月累之下,最终形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心中劫。” “我依然能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人,但在一年之后,我会去寻找那些被我帮助的人,如果他们没有表达出感恩之情,我就剥下他们的脸,毁掉他们的人生!” “连感恩之心都没有的人,也不配有脸。” “这就是我的劫。” 说到这里,千面已经满脸冰霜,丝毫不掩饰那股愤世恨俗的怨恨:“如果好人真的没好报,那我就就是他们的劫!” ------------ 第395章 孤独有味道的吗 夕阳半沉,月上枝头。 皇院这处僻静无人的幽暗小树林里,三位剑鞘互相对峙。远方响起学生们喧闹的声音,当学生们悉数离开皇院,也意味着老校长茶欢到了下班时间——根据情报,茶欢下班后喜欢去拉屎,然后再去吃晚饭。 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因为茶欢当众说过‘完成新陈代谢后的进餐,既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的及时,又充满他乡遇故知般的惊喜,更包含洞房花烛夜般的欢愉’——午饭前,下班后,一向是茶欢雷打不动的新陈代谢时间。 如果说刚才还有可能喊茶欢过来调停,那现在真的是喊破喉咙都没有人会过来了。 乐语和涅若之所以跟千面聊天,可并不是因为八卦或者闲——或许乐语是,但涅若可是能动手绝不动嘴的莽夫。 他们都在拖时间,拖到茶欢下班。 就在此时,千面忽然噗嗤一笑,将烟头用树干摁灭,随手放回衣裙里,笑道:“你们该不会真的信了吧?哈哈,极神兵,变体之水,感恩之劫……”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伪装成其他人,而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难被识破?除了是因为我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别人的声音表情,更因为我很擅长跟别人共情——只要我编的故事能让他人感同身受,对方就会忽略我暴露多少破绽,存在多少漏洞,只会相信我的真情实感。” “大多数人都没兴趣刨根问底,就像楼银海不会去调查真正的‘商令仪’是什么情况,他只会因为我爽快的投资而感动;就像你们也没打算去看看‘商令仪’小姐到底是被剥了脸而卧病在床,还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位穷书生而被商家禁锢在房,你们只会沉浸在我刚才疾风怒涛的故事之中。” 乐语一怔,叹息道:“你这人,说的话就没一句真。” “当然,我什么时候最强大?在你们对我一无所知的时候,我才是最强大的。”千面笑道: “你真以为我会这么随便就说出我能力的本质,我的心劫,暴露出我的性格特征甚至过去履历?你们对我了解的越多,我就会变得越弱,但你们连我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强是弱、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你们对我的判断就会出现错误……” “懦夫。”涅若忽然说道。 千面耸了耸肩:“我很感动。虽然我不曾指望你这个莽夫知道情报战的精妙,但你对我的轻视,对我未来的行动是非常有帮助……“ “你嘴上说得再漂亮,可不能掩盖住你内心的丑陋。” 涅若大力一挥,齿樱长刀斩出剑风,惊落无数枯叶,扬起了乐语的红发,撩起了千面的青丝。 “明明只是一个认不清世界真实的臭小鬼,被打击到了就自顾自的恨上所有人;明明只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奸商,却觉得自己是个救人于危难的圣人……” “呸!”涅若吐出一口唾沫:“恶心!” 千面眯起眼睛:“我很感动。你居然真的相信我刚才说的故事……” “你知道吗,像你这种占口舌之利的无赖把戏,连小孩子都不屑于用。”涅若冷笑道:“你刚才有一点说对了——疯狂面具的力量来源的确是持有者的负面情绪。” “正因为如此,我对负面情绪也十分敏感。” “随便你打滚,但你刚才所漏出来的恨,所吼出来的痛,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说的话或许是假的。” 涅若长刀指向千面:“但你的心,就是那么想的。” 沉默片刻,千面忽然笑道:“如果我说,我是因为知道你拥有对负面情绪的感应能力,所以才故意释放出那些情绪来迷惑你呢?” 涅若双手持刀,摆出中段架势。 “除了恨与痛以外,我还闻到了孤独。”他淡淡说道:“我拒绝跟懦夫说话,懦夫只会否认自己的失败;但我更厌恶孤独的懦夫,因为他们会将失败归咎于其他人。” “孤独是有味道的吗?”千面笑道:“我觉得你可能只是闻到了烟味。” “千面,我遇到的坏人的数量或许比你少,但质量肯定更胜于你。”乐语摆出八稻流架势:“但我可没有你那么偏激的劫,就算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还有那么一二足以抚平我的所有不满。而且能被我记住的事,十之八九都是欢乐,只有一二才是怨恨。” “那说明你遇到了很多好人,但那不能说明什么。” 千面拿出头绳绑好头发,撕开衣裙,露出穿着黑色长袜的白皙大长腿,瞬间将‘华贵大小姐’的服饰改造成适合战斗的衣裳: “我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那为什么我遇到了好人,而你却遇到那么多不知感恩的人呢?当周围都是[顶点 ]苍蝇,你是不是得先考虑自己是不是一坨屎?”乐语笑道:“又或者说……” “正因为众生皆腌臜卑劣,才能衬托出你的出污泥而不染。你并非是看不见真善美,但只有在惩罚假恶丑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伟大吧?正义审判者的位置,是不是让你乐在其中?” “我很感动。”千面说道:“琴老师和涅老师居然会劝学生迷途知返……” “我会撕下你的面具,让你的脸好好亲吻一下泥土,故乡的老人就是这样对付不听话的孩子。”涅若淡淡说道。 “附议,犯中二病的孩子,打一顿就好了。等过几年,他就会恨不得掐死过去的自己。”乐语笑道。 千面叹了口气:“你们自以为自己眼里的就是世界,但你们不知道,小孩子眼里的世界是怎样的,美女眼里的世界是怎样的,丑女人眼里的世界是怎样的,残疾人眼里的世界又是怎样的……你们之所以能大言不惭,只是你们没见识过真正的残忍。” “那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乐语话音落下的瞬间,树林里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樱龙剑爆,断绝长空! 樱龙剑舞·浮舟! 蓄势已久的涅若,一刀劈开生死路! ------------ 第396章 不败的千面 “我很少能在正面战斗中胜利……” 面对凛冽的樱龙剑浪,千面轻笑一声,右手化剑掌往下一划,徒手斩出不逊色于樱龙剑爆的白光剑浪! 与此同时,踩出阴诡捷径的乐语已经无声无息接近千面,起手便是撕皮咬骨的双手光爆! 咬战法·双荒咬! 然而出现在乐语面前的,却是同样强横的双重光爆! 只见千面朝他伸出两根手指,仅仅是他通过指尖爆发的随意光爆,居然与乐语的蓄势爆发不分伯仲! “……但我也很少会在战斗中败北。” 乐语双眼泛起红光,双手十指在空气划出狰狞的轨迹,数息间打出血光狂舞,宛如群狼痛吻,绚烂中带着勾魂夺魄的暴虐! 血饮八稻流·玄吻! 他已经逐渐将琴乐阴的遗产融入到自己的体系了! “奇怪。” 千面单手接招,速度居然更胜乐语一筹,游刃有余地瓦解他的所有攻势,甚至能在战斗之余评价道:“这种非饮血无数杀人如麻都练不成的暴技,但你出手时怎么连一点残虐情绪都没有?“ “这不正代表我‘杀人如麻’,已经到了出手时麻木不仁的程度了吗?”乐语攻势连绵,疯狂牵制住千面。 “不一样,你连伤害我的心思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真正伤害到我?”千面笑道:“我只感受到你的快乐,欢愉,刺激,仿佛我跟你在床上打架似的……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战法练的快,有的人练的慢?那是因为战法与人是存在情绪相性的,比如说……” 千面猛地往后一踢,足刀如月牙,准确击散涅若的疾风怒斩! “……樱龙剑舞讲求的是一刀既出,绝不回头的‘决心’,跟涅若相性极佳。” 涅若顺势全身转动,舞出一轮剑刃风暴斩向千面! “你也配懂樱龙!?”他的声音在剑锋里杀机四溢! “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无数善恶,也聆听过无数流派真意。”千面一手抵挡剑刃风暴,一手瓦解血饮狂舞,朗声说道:“为什么辉耀以十八战法传天下?难道就没有其他战法能替代十八战法吗?而且战法虽然时有兴衰,但十八战法总会有武者修习,不曾有一门彻底败落?” “许多人以为修习战法需要天赋,这个天赋可能是根骨、悟性、勤奋等等,但其实跟那些物质因素毫无关系,修习战法,只看精神,情绪,只看性格!” “你的精神越契合战法的情绪,你的修炼速度就越快,越容易踏入更高的层次。像执剑战法,讲究的是‘信念’,因此凡是拥有目标、理想之类的人,越能在执剑战法上一日千里!” “脱胎于执剑战法的樱龙剑舞,要求更加严苛,除了‘信念’,还需要‘决心’!至死不渝、粉身碎骨的决心!” “我记得,修炼樱龙剑舞,都需要站在立足之地不过巴掌大的绝崖之上,一夜舞剑,谓之‘盗天机’,涅若我没说错吧!” “谁告诉你的!?” 涅若忽然散尽光爆,平平无奇地往千面一刀斩去。刚才面对两人狂暴光浪夹攻仍然游刃有余,几乎不曾移动一步的千面,此时却躲开了。 乐语和涅若同时眼神爆亮! “谁知道呢,或许是你也说不定。”千面笑道:“涅若大爷,你在某场大战过后,躺在销魂蚀骨的温柔乡里时,有没有不小心吐露你们流派里的秘籍呢?” “所以你到底是男是女啊?”乐语此时也散去光爆,仅凭拳脚往千面招呼。 千面随意挡过他的拳脚,摇头说道:“琴家主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吧?听闻你跟银血荆会长‘私交甚密’,玄烛人引以为美谈,只要是美丽的事物,何必在乎性别?” 草(木皆兵)! 这事已经传到炎京了吗!? 我今晚就写信给青岚,让她马上、立刻、赶紧将这种谣言止住,敢写荆琴同人的直接404处理,作者上门物理封杀,绝不能让琴乐阴和荆正威在未来的游戏里出现在同一张花嫁CG中! “你知道得还蛮多的嘛。”乐语咬牙切齿地拳脚连打。 “你明明应该是生气了,但为什么心里还是毫无负面情绪?”千面躲开涅若的劈砍,眨了眨眼睛:“难道说,这也是真的?” 涅若也一副古怪模样看了看他——他也是能隐隐感觉到其他人的负面情绪的。 淦! 冰血体质害我! 乐语不再说话,只是闷头狂打。千面感叹道:“真的太奇怪了,琴乐阴你一个毫无负面情绪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高超的虐杀技巧……你知道八稻流为什么一分为三吗?不仅因为咬战法、震战法、扑战法代表三种不同情绪,三战法修习不易,更因为三者合一的真八稻流,主宰的是‘暴戾’。” “咬战法的‘心狠’,扑战法的‘傲慢’,震战法的‘强横’,分开来都没问题,但加起来就是毫无人性的‘暴戾’。只有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屠夫,才能将这门战法修炼到你这个程度。” “琴乐阴,或许,你跟我是同一类人。” 啪!铛! 两声爆响,千面借着乐语和涅若的力度,顺势往后倒退,双手抓住树枝往上一甩,稳稳落到树枝上。 “再打下去也没意义了吧?”她笑道:“你们也发现了,如果用战法跟我打,我几乎是处于不败之地。” 涅若和乐语神情怪异,他们刚才用尽浑身解数,但都被千面用近乎‘轻而易举’的态度接下来。如果千面真的有这种实力,直接就能将他们打趴下,根本不用这样只挨打不还手。 然后涅若和乐语不再使用战法,单纯用拳脚长刀揍她,千面居然也没用战法,仅仅凭着身体素质跟他们周旋。 都是久经战阵的武者,他们自然不难发现,千面身上恐怕还存在一种‘敌越强我越强,敌废物我废物’的能力。 拥有这样能力的千面,是不可能被他们短时间拿下的。 然而…… “现在天色已暗。”千面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的月亮似乎也不怎么亮,说不定等会儿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你们真的想在黑暗环境下战斗?” 不想。 不仅仅是涅若这个原住民,就连乐语都不愿意——在无光环境下,武者近乎弱化成凡人,随便来个人一铳都能崩了,除了藏剑刺客,没人会愿意在黑暗里战斗。 但就这样放过千面,乐语和涅若都不甘心。他们知道,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可能以后再也不可能抓住千面了。 千面似乎感觉到这种情绪,说道:“你们似乎有点不甘心呢……这样吧,做个交易,你们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但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就当做你们辛辛苦苦埋伏我的奖赏吧。” “万一你说谎怎么办?”涅若直接说道。 “你们也可以说谎啊。”千面笑道:“要么我转身就走,要么你们用这个问题试探我一下。问不问啊?不问我就走了。” 涅若跟乐语对视一眼,涅若直接收起长刀:“你问吧,我没兴趣玩这种心计。” 乐语沉吟片刻,抬头看着站在树冠下,身形隐匿于黑暗中的千面。按理说,他应该问千面那个‘敌强我强’的能力,但他有一个更想知道的答案。 “你的真名叫什么?” 涅若看了乐语一眼,没说什么。千面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说道:“在回答之前,我先问出我的问题。琴乐阴,你知道我的孤独缘何而生吗?” 一个几乎白送的问题,只要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是答案。 但是,千面的‘孤独’? 乐语忽然意识到什么——千张脸孔,见尽丑恶,亲朋散尽,身世流离,天下虽大,却无故乡…… “……我大概知道。” “很好。”千面露出满意的笑容:“作为你诚实的奖赏,我附赠一个情报——我的确是要帮助他人,才能变化成其他人。” “所以,你们以后就尽管小心每一个向你们表达善意的人吧。你们任何一次求助,都有可能成为我夺取你们身份的契机。” “至于我的名字……” 千面轻轻后跃,消失在树林之中,声音越来越遥远:“……就算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我并不是正经辉耀人,名字很长,很长,如果音译过来,叫奈文什么的,非常奇怪,你们以后继续叫我千面吧……”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是,永不。” 余音袅袅,化为寂静。 确认千面已经离去,乐语也只能接受这次临时埋伏无疾而终的事实。他拍了拍身上的枯枝落叶,说道:“我们回去吧。” “你走这边,我走那边。”涅若说道:“分开走。” “为什……么。”乐语刚问了一半,就看见涅若微不可查地后退一步,远离了他,仿佛害怕被他袭击似的。 乐语意识到什么,顿时满脸黑线。 不是,涅若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你大晚上在树林里也会很安全的! ------------ 第397章 未婚妻是我? 哒,哒,哒。 刚洗完澡的乐语轻敲桌面,他什么事都没做,什么事都没想,坐在书桌前发呆,就像一只累坏的社畜在喘息——事实上,他今天的工作量跟社畜没分别,先是中午被一群学生围着,下午在颜伊的研究室里步步惊心,傍晚又跟涅若去伏击千面。 明明只是寻常的一天,却像是过了十几章一样。 叮。 在怀表的时针与分针构成120°角时,桌面上的金属徽章发出一声脆响,乐语在徽章上面点了三下,开口道:“晚上好,音。” 徽章响起金属的声音:「晚上好,琴乐阴。恭喜你们,水云宫现在积分第一。」 “这可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我也没想到执剑人居然会将积分公示出来,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说不定其他剑鞘已经在密谋如何对付我了,有没有其他剑鞘找到你商量怎么踢我出局?” 「没有,我目前唯一接触的剑鞘,只有你。」 “能获得瞬灭者的认可,我很荣幸。”乐语笑道:“如果我能成为你最后一位铳口亡魂,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并非完美瞬灭者,你也并非易与之辈,示弱对我毫无意义,琴乐阴你何必说这种糊弄谎言?」 “不然呢?难道我说自己天下第一,音你洗好身子老老实实当我的工具人,等我利用你搞定其他剑鞘,最后就会将你兔死狗烹吗?”乐语道:“如果大家只能说实话,那这个世界也太丑陋了。” 对方沉默片刻,回道:「你这属于我们前几天谈及的逻辑谬论里的‘偷换概念’,我只是要求你说话别那么示弱,你直接到了另外一个极端,说话咄咄逼人,用你的说法,你这属于‘二极管’。」 “好吧。”乐语拍了一下手:“虽然你大概率不会被我蒙蔽,但如果我天天说,日日说,说不定你真的相信我只是抱你大腿的弱小挂件呢?反正只是随便说一下,万一有效了,这收益可太高了。” 「也对。」对方煞有其事地说道:「希望琴大哥你以后要手下留情,小子手无缚鸡之力,真的挡不住琴大哥你一招一式,以后水云宫登基了,看在这多日闲聊的情分上,留我一条狗命可好?」 “嗯,听起来有那股学霸与学神互吹的感觉了,但还是不够。我跟你说,其实这次全知之眼只是运气好,下次比赛我们肯定就不行了,水云宫哪有可能当皇帝,说不定我们两个齐齐去工地帮茶欢盖厕所去了……” 「好了,时间宝贵,我们继续聊上次的话题吧,那个名为鬼吹灯的盗墓故事……」 “音,”乐语忽然说道:“我今天去找了颜伊。” 金属声音戛然而止,对方所有情绪汇聚成一个字:「嗯。」 “我只能确认,这副心相印无线电道具,的确是出自颜伊的工作室。但颜伊并没有暴露你的存在,只是说卖给了一个蒙面人——颜伊受到茶欢保护,我能得到的情报,也仅仅到这一点为止。”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你刚才那一声‘小子’,究竟是不小心说漏嘴的情报,还是故意挖出来留给我绞尽脑汁思考的坑。但我还是将我的所作所为主动告诉你。我并不是那种喜欢玩文字试探游戏的聪明人,每晚八点跟你的闲聊,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娱乐,我不想让工作玷污我的乐趣。” 「出乎意料。」金属徽章回道:「我还以为琴乐阴你很喜欢玩文字游戏,多亏你那些无聊的冷笑话,我对‘双管齐下’、‘进退两难’、‘一日三餐’,甚至‘庖丁解牛’这些词语都无法直视了。」 “总而言之——”当乐语说出这个总结语是就代表他不想讲道理了:“我对你的调查到此为止,除非你日后暴露出更多破绽,否则我不会再主动追寻你。” 「非常令人感动的承诺,我铭记于心。」 “我当然知道这种承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音你也要明白:我害怕你。”乐语说道:“七位剑鞘里,你的杀伤力是最强大的,没有人能承受得了你的一颗铳弹。更可怕的是,你对所有人都是未知。” “疯脸涅若,不可怕。” “未知的你,最可怕。” “这就是我去找颜伊的原因,哪怕仅仅是能间接多了解你一点点,对我都是莫大的安慰。” 乐语喝了口蜜糖五花茶,悠悠说道:“其实我心里有几个怀疑人选,按照计划,我应该在每晚的聊天通过言语试探出你的现实信息,从怀疑对象里寻找出最可能是你的人。”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徽章响起。 “是懒。” 乐语说道:“虽然我也不是做不到,在言语情报战里套取你的信息,根据你的反应进行调整,描写你的性格模型——但这都太麻烦了。我堂堂一位银血资本家,居然沦落到晚上都得加班的地步?这难道就是我要的生活吗?我活着就是为了给水云宫压榨吗?” 徽章反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如果活着就是要受人压榨,那我为什么要便宜外人,不便宜我未婚妻啊?” 「你有未婚妻吗?」对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按照我的调查,你除了跟荆正威的关系比较引人遐想外,并没有其他与你关系比较好的女性……」 “我跟荆正威的关系清清白白,我的身子纯洁无瑕,荆正威刚正不阿,你可别含屎喷人!” 「所以你未婚妻到底是谁?」 “不告诉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完婚?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活着,我说不定能去喝杯喜酒。」 “额……”乐语想了想,只好老实说道:“其实吧,如果我们要在一起,还需要跨越许多难关——譬如让她接受我。” 虽然将秘密都憋在心里并不会令自己产生抑郁情绪,但乐语依然有向人倾诉的欲望——而音就是一个不错的对象,她就跟网友差不多,乐语连‘我有个朋友’这个主语都省了。 乐语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拿不准青岚的态度,虽然说已经用《你的名字》进行铺垫了,但当她高高兴兴来到炎京,迎接她却是红发琴乐阴,她怕不是能瞬间脑补几十万字的《爱上会长的女人》的虐恋情深。 不到见面那一刻,乐语都不知道青岚是否能接受自己的伴侣未来可能会拥有不同的尺寸。 金属徽章沉默了好一会:「也就是说,你只是单方面将对方视为未婚妻?」 “也不是单方面,至少她没反对嘛!”乐语朝自己打气:“只是现在距离有一点远,但我接下来会努力的!” 「让我猜一下,你们是因为意外才相识的吗?」 “是啊!”死替送的老婆,当然属于意外。 「她很漂亮?」 “当然!” 「事业有成吗?」 “全中!”乐语扬了扬眉毛,旋即释然:“哼,语言诱导的把戏。其实想想也知道,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当然只会喜欢同样优秀的异性,你这根本不是猜,只是简单的推理。” 「嗯……」音沉默了好一会:「你说你不想设置语言陷阱来套取我的情报,真的假的?」 “真的啊!聊天还要试探来试探去,很费脑子的,成本太高,收益太低,说不定什么时候音你自己就暴露,那我前面的试探不就浪费了。”乐语耸耸肩:“相比起来,跟你聊天才是更重要的事。” 「嗯?」 “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根本找不到人聊天。要么是聊不到一起,要么是对方逢迎我,要么是双方各自猜度,与其说是闲聊,还不如说是社交……但音你就不一样了,我不用猜什么,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干掉我。这么说来,除了剑鞘以外,我不需要用脑子聊天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个衔蝉肥肥了……” “而你又是一个聪敏博学的妙人,我说什么你都能迅速吸收学习,甚至能用我的魔法来打败我。我说的事你都感兴趣,你提出的论点也让我有反驳的心思,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虽然我觉得这句话有点俗,但用来形容我们两个却是恰到好处——”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乐语说完,却久久得不到回应。三月中文 他看了看金属徽章,心想难道徽章今天没有晒足太阳,所以能量不够,提前断网了? 还是说那句话实在太俗太尬,‘音’被我尬住了? 「嗯。」这时候徽章忽然传出响声:「有事,不聊了。」 “哦,那明晚见。” 「嗯,明晚见。」 乐语将徽章放回铁盒子里,轻舒一口气。 他其实还是设置了语言陷阱。 关于颜伊的情报,他透露得太多,那些情报只有颜伊、楼银海、商令仪、宁心媛会知道。如果‘音’真的回头调查,那她极大概率会认为商令仪就是琴乐阴派去的奸细。 除此以外,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他之所以忽然主动坦白从宽,除了懒和不希望失去这位沙雕网友外,更因为经过这么多天的交流,乐语早就知道‘音’的偏好。 简单来说,‘音’更注重态度,而非结果。譬如说电车难题,操控控制杆,救一人还是救五人,‘音’认为无论救哪一方,只要你认真思考下了决断,那都是好的;与之相反是乐语的态度,他拒绝承认自己操纵控制杆,他只是拿着马桶塞子路过的路人。 假如‘音’是老师,她就是那种只要你承认错误并改正,那她就既往不咎的类型。 乐语主动承认自己调查过‘音’,便是以此契机进一步示弱,顺带刷一波好感度——我主动认错这么诚实,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朵小红花? 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音’就是具有这种属性。 假如乐语没猜错,瞬灭者‘音’,算是被他彻底拿下了。 哪怕他以后一脚踏五船的事暴露了,只要他诚恳一点,‘音’多半会再信他一次。 至于乐语为什么这么在意‘音’,除了因为‘音’真的是一位好网友外,更重要是——她强啊! 要是‘音’也一起伏击千面,千面哪有那么多逼逼的时间,直接被‘音’一铳被崩了! 在这座皇院内,‘音’就是武柱以下的最强破坏王,半秒之内无法闪避的武者在她看来都是插标卖首之辈。哪怕是乐语这些剑鞘,若是被人牵制行动,一样得被‘音’爆头! 抱紧这条金大腿,就算赢不了寻剑争位,至少也能苟到决赛圈啊! 忽然,乐语的项链一阵震动,随机数道信息沿着精神力传递到他脑海里: 「钧座:变体之水确实存在,剑鞘千面毫无痕迹。」 「附件:变体之水详情」 「极神兵·变体之水」 「效果①·支配灵魂:你每完成他人的愿望,你就能获得他人的灵魂碎片。同一人的碎片数量无上限。」 「效果②·阴影降临:通过读取碎片信息,你可以化身为碎片原主人的模样,声音、表情、仪态也一并模仿。灵魂碎片越多,你的模仿就越自然,甚至能获取部分原主记忆。」 「效果③·魂之挽歌:通过消耗灵魂碎片(不可逆),你将处于绝对防御状态,面对任何外来的攻击你都会自动抵消闪避。灵魂碎片消耗速度与战斗烈度呈正比。」 这就是有组织的好处,乐语根本不用听千面瞎几把说,直接跟辉耀四卫汇报一下,钧座就将变体之水的详细情报送过来了。 不过千面基本也没说慌,她的确是依靠完成别人的愿望来化身他人,只是她没说剂量就谈毒性——根本不是帮一次就行,如果她想要完美变身,恐怕需要帮助多次。 千面离开之前还欺骗了他们,让乐语和涅若警惕所有好心人,试图让他们畏首畏尾,事实上根本不需要那么在意。 不过这个魂之挽歌确实十分强大,虽然说要消耗灵魂碎片,但在碎片消耗殆尽之前,千面就是无敌的。 乐语通过奈瑟之心回了句「谢谢钧座」,忽然又收到一条信息。 「钧座:流言将起。」 流言?什么流言? 乐语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什么。 …… …… 另外一边,女教师宿舍内,穿着睡裙的宁心媛将金属徽章塞进铁盒子里,然后抱着铁盒子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双腿夹紧,脸色俏红。 琴乐阴到底是不是认准我就是‘音’了? 如果是,但我没暴露出任何破绽啊! 但如果不是…… 宁心媛回忆起琴乐阴对未婚妻的讲述:因为意外认识,漂亮,事业有成,单方面视为未婚妻,对方还没接受琴乐阴,双方目前的距离有点远…… 不会吧! 只是下午在明双鲤面前迫于无奈演了一场戏,晚上琴乐阴就将我视为未婚妻了? 但这些描述,无论宁心媛怎么想都是自己啊! 根据情报,琴乐阴身边根本没这样的人! 除非他说的是荆正威。 那琴乐阴为什么主动坦白,又说不再追寻‘音’? 宁心媛猛地坐起来——主动坦白,并不是说‘他找不到音’,而是说‘他已经找到了’;不再追寻‘音’,其实是先抑后扬,琴乐阴的确不追寻‘音’,但会光明正大追求自己! 肯定是这样,他这个人最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 怎么办,怎么办,要拒绝吗…… 就在宁心媛心乱如麻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她过去开了一条门缝,看见俏丽的颜伊站在门前。 “姐,”颜伊端庄地说道:“下午我们聊得教学问题,我还有一点疑问想继续向你请教……” 但宁心媛现在根本没有‘教学’的心情,“我要洗澡了,明天吧。” 看着面前关上的房门,颜伊呆住了。 几秒种后,或许是源自女人的敏锐直觉,她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 姐,想出轨了。 ------------ 第398章 剑主们的扯谈 秋意渐浓,当明水云从床上掀开被子坐起来,忽觉衣衫单薄。 寝室里只有一半人醒着。明双鲤还在睡,踢掉了一半的被子,平坦的肚皮暴露在空气中,任谁看见她这幅样子都会忍不住躺在她旁边一起睡。作为三年级学生,明双鲤并不是每天都有早课,而且三年级已经没有必修课,都是选修课程,明双鲤自然不会受虐选需要早起的课程,因此年龄最大的她反而是睡得最晚的。 明桃浪已经不在寝室,她有早起锻炼战法的习惯,在来到皇院的第二天早上,她就已经用自己的脚丈量了皇院一圈。 明朝颜也不在寝室,因为她害怕自己会睡过头,所以她早早就起床去课室睡——睡在课室里,就肯定不会迟到了! 明月宴也还在睡,说来奇怪,明明她每天的课程都排的满满的,很多时候明水云跟明月宴上同一节课,然而往往明水云离开寝室时,明月宴都还没起床,但到了课室里,明水云却发现明月宴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以前明水云只会暗暗称奇,认为明月宴是一位时间管理大师,但前些日子知道明月宴的剑鞘就是可以伪装他人的‘千面’,明水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千面肯定帮明月宴代了不少课! 看着明月宴那安静的睡颜,以及那双因为熬夜写作微微肿起来的黑眼圈,明水云忽然有些羡慕——不仅仅是羡慕千面愿意为她代课,仅仅是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更羡慕别人的剑鞘,会在乎剑主生活里的点点滴滴,甚至成为剑主生活的一部分。 反观自己…… 明水云下床洗漱,正在打理头发的明黛蓝招呼一声:“最近起风了,又冷又干,水云你有面霜锁水吗?没的话用我的吧,免得脸冻伤了。” “不用,之前有人送了我一套护肤的瓶瓶罐罐,不如黛蓝你帮我看看怎么用。” “好啊。”明黛蓝欣然答应,过去看了看水云桌面上的东西,哎了一声:“水云,是谁送的?好齐全啊,而且都是巫恋商会的商品,甚至还考虑了你的发质和皮肤性质,你直接用就行了。” 正在刷牙的明卿云转头说道:“是你家剑鞘送的?” “是……他妹妹送的。”明水云平静说道。 明卿云察觉到什么,笑道:“怎么,都一起在全知之眼夺得第一了,你还没跟他搞好关系吗?” “他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明水云含着一口冷井水,哇啦啦地涑口,然后猛地吐出来,仿佛水池跟她有仇:“难道还要我向他跪下吗?也行啊。” “以我的体验来看,剑鞘与剑主应该是感情越来越深,你看黛蓝家的那位,一开始还扭扭捏捏都不愿跟黛蓝坐在一起,最近谁敢靠近黛蓝一点点,都被他龇牙咧嘴地瞪回去……” “都怪他,我都不能跟英俊的学长聊天了。”明黛蓝抱怨一声,忽又问道:“哎你们说,十五岁之后还有没有可能长高?” “嗯~难说。”明卿云悠悠说道:“你之前不是要求定的很死的吗?好像是至少要高你一个头来着?现在灭堂牙矮你一个头,几年内长那么高着实有些难度……如果他长不了那么高,那我们的黛蓝宫愿意为剑鞘降低一点标准吗?” “倒也不是说降低标准,但我未来是有可能成为女皇的嘛,如果女皇的伴侣比女皇高,可能会被臣子们觉得很没气势,所以说女皇的伴侣比她高一点点,甚至跟她一样高也是可以的……”明黛蓝照着镜子,漫不经心说道。 “你想得倒是很美,但灭堂牙看得上你吗?他又不是什么都拱的种猪。” “他敢?大不了我强抢民男咯,不然你以为我参加这场寻剑争位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开美男后宫? 明卿云朝明水云耸耸肩:“你看,不仅是剑鞘对剑主越来越有感情,剑主也会对剑鞘动心……主动与剑主疏远的,你家琴乐阴可能是独一份的。” “或许这就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被她们聊天吵醒的明月宴,兴致勃勃地参加到讨论里:“水云你不要只看琴乐阴没像灭堂牙一样整天围着黛蓝团团转,你也得看他做了什么事——他让妹妹带你认识了更多朋友,他帮你扫清了全知之眼所有障碍,但他却并没有以此邀功,而是选择远远地守望你,争取不让自己影响你的生活……” 明水云怀疑道:“我觉得不是,他跟我聊天都很敷衍的。” “水云,你可以不相信琴乐阴,但你难道不相信圣剑辉耀吗?”明卿云说道:“首先,剑主和剑鞘是有印记相连,剑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对吧?” “对,但是……” “根据我们的经验,随着时间推移,印记效力会越来越强,也就是说琴乐阴对你的感情,绝对比他第一次见你时要深,对吧?” “是,不过……” “但现实与之相反,他非但没有亲近你,反而离你越来越远。”明卿云抱着双手说道:“水云你不要自顾着自己的感受,你不如代入一下琴乐阴的视角。” 代入琴乐阴的视角? “琴乐阴明明是应该越来越喜欢你,但为了你,他甘愿忍受相思之苦,也不让自己掺和到你的生活,只能通过妹妹来暗中照料你……哪怕被你误会,被你讨厌,他也毫不在乎,因为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 明黛蓝听得悠然神往,轻轻合掌:“啊,要是琴乐阴是我的剑鞘就好了,我也想谈一场这样的虐恋情深。” 明月宴也连连点头,灵感大爆发,直接翻床下来,打开笔记本拿起笔就是一顿狂写,堪称作者的楷模,码字姬里的母猪典范。 明水云被她们说得心里嘀咕,但还是摇摇头:“才不是这样呢!” 明卿云笑道:“你信不信当你发生危险的时候,琴乐阴就会再一次及时出现救你于危难之中,就像他那一晚在涅若刀下保护你那样。” “嗯?谁说涅若坏话?”明双鲤忽然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嘟囔两句,但旋即又倒下去继续睡。 “不信!……啊,顾着跟你们聊天,我都快迟到了,我还得去饭堂吃早饭啊!” 明水云匆忙拿着书袋离开寝室,明卿云慢悠悠整理头发化妆换衣服,经过明月宴位置的时候,她点了一下月宴的肩膀,问道:“你在写什么啊?” “琴乐阴的爱情故事啊!你刚才说的虐恋太适合琴乐阴他的形象了,我决定将这个故事加入到我的新书里。” “琴乐阴跟谁的爱情故事?水云吗?写姐妹可不太好哦……如果是要出版的话,我觉得你写琴乐阴也不太好……” “当然不是水云!放心,我之前已经跟琴乐阴说过,他没有明确反对。” 没有明确反对也不代表同意吧……明卿云晃了晃脑袋:“所以到底是琴乐阴跟谁?” “荆正威啊!” “啊?” “是这样的,故事的主舞台是东阳玄烛郡,琴乐阴和荆正威同为银血会的重要人物,但琴乐阴却早就看出荆正威的不凡,甘心为荆正威做嫁衣,在暗处帮助荆正威扫清威胁,为荆正威的会长之路铺平道路,心里只希望荆正威有朝一日能名动天下……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是不是很符合琴乐阴的形象?” “但荆正威死了啊。” 月宴:“这就是我故事里的玄妙之处——等琴乐阴帮荆正威登上东阳霸主之位后,琴乐阴背后的主人,命令他杀了荆正威,夺取荆正威的遗产,来炎京参与寻剑争位。嗯,不是有火烧玄烛郡,银血会灭亡这件事吗?我可以写成这就是琴乐阴的阴谋!” 卿云:“居然圆上了,甚至还跟现实有点呼应……但你刚才不是说琴乐阴一心扶持荆正威,现在又因为一个命令就刺杀荆正威,这不是很奇怪吗?” 月宴:“一点都不奇怪,反而能凸显琴乐阴这人的矛盾性。而且最后一幕的相爱相杀才是这个故事的高潮——最甜蜜的背叛,最残暴的欢愉,将银血会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两位青年,最后的敌人却是彼此,他们在玄烛郡的火海里,如同野兽般互相厮杀得伤痕累累……啊,多么美妙的画面。” 明黛蓝说道:“写完让我看看。” 明卿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这个故事不会有人喜欢的。” ------------ 第399章 恶意 当明水云踏入教室的时候,她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 其实刚才在饭堂吃早饭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因为快要上课了,她吃得很快,甚至拿着半个包子在路上吃,因此没多注意。 但是来到教室后,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烈。 正如武者精神力足以令他们预知回避子弹,本质上其实是精神力可以感知到其他人的‘恶意’。杀意无疑是‘恶意’中最浓烈的一种,但除此之外,其他‘恶意’也会引起精神力的微弱反应。 像现在,明水云之所以会觉得不安,就是因为她隐隐感觉到整个教室到处都是对她的‘恶意’。她坐在中后排的座位,随意扫视一眼教室,却发现根本没人看她。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吧……明水云这样安慰自己。此时已经十分接近上课时间,《天机术算》的老师章源老教授已经在教坛上准备教案。 在辉耀,术算是分等级的,像蒙学、中学学的都是《人间术算》,意思是你在生活里能用到,譬如去买菜。而《天机术算》则是你在生活完全不会用到,就算能用到,那也得是十分专业的研究学者才能做到。 如果有意于研究术算,三四年级还可以选修《真理术算》,那才是术算最尖端的研究领域,没人知道他们研究出来的公式到底有什么用,甚至连理解都很困难。 上课的前一分钟,琴悦诗千雨雅等人终于过来上课。因为有黎莹这个懒鬼在,她们往往都是踩着最后一分钟进课室,反倒是明水云提前过来占位置。 “早上好!”互相点头示意后,奎念弱这群走读生纷纷在明水云身边坐下。 随着上课铃打响,章源老教授咳嗽一声,刚拿起粉笔,此时教室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未来女皇就坐在后面听课?” 章源微微皱眉,抬起头扫视一眼课室:“谁在说话?” 没人回应,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但因为刚才那句声音,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明水云,就连章源也不例外。 明水云不安地低着头,林雪不满地看了一眼周围,黎莹直接开口地图炮:“我们坐在后面就看得很清楚,某些人可能眼睛瞎了吧,以己度人就觉得其他人也要坐在前面才看得清,真可怜。” “安静!”章源严厉地说了一句,“现在是上课时间,想聊天就出去聊!翻到书本第三十页,上次我们说到矩阵的行列式运算……” 章源是皇院执教二十多年的老教授,很快就掌控住上课的节奏。 琴悦诗碰了碰明水云的手肘,低声说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林雪说道:“自从积分榜出来之后,一直都不太对劲。有人喜欢爱戴水云,有人觉得水云德不配位,很正常……” “不。” 千雨雅坚定地摇摇头:“跟之前不一样。” “小雨说得没错。”黎莹也说道:“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刚才那句声音并不是随便一句牢骚,而是有人故意用合气战法说出来,就连章老师都不知道是谁说的——在我们商人这一行,这就叫做故意起哄引导舆论的‘托’。” 奎念弱一脸疑惑:“但,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我挑一位同学上来做一下题。” 章源讲着讲着课,忽然就进入紧张刺激的做题环节,课室内顿时两极分化——大部分人都是低头不敢与老师对视,如黎莹,只有小部分学霸,如林雪千雨雅奎念弱,才敢抬起骄傲的下巴看着老师。 一般来说,章源都是从抬头学生里挑一位,但这次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明水云:“明水云同学,请。” “啊?”小飞电子书 明水云有些茫然地站起来,她看了看黑板上的题目,想了一会儿直接摇头道:“对不起,我不会。” 教室里响起一片稀稀疏疏的笑声。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是学霸做题做错翻车,大家会笑得更大声,然而明水云却觉得这片笑声满是不屑与鄙夷——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嗯,那旁边的林雪同学你来回答吧。”章源示意明水云坐下:“明水云同学,术算研究有助于养成洞察力和解构问题的能力,如果有时间,不妨多学。” “是。”明水云点头坐下来,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琴悦诗搭着她的手,轻轻摇头,“别放在心里。” “我没事。”明水云强颜欢笑。 接下来章源再也没点明水云答题,但这节课却并不平静——后排时不时会响起稀稀疏疏的笑声,以及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言论。 “果然只是运气好而已……” “如果不是琴老师太厉害……” “我们未来的皇帝看来学习不太好呢……” “听说她从小就不富裕,根本没接受过帝王教学……” “又是一个坐皇位上的洋娃娃……” “为什么是她呢?” 明水云的脸色越来越白,黎莹和林雪经常回头瞪后排的人,但根本找不到说话的人——或许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当术算课上到一半,琴悦诗彻底忍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拍桌! “皇院学生就只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吗?缩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站出来提意见啊!啊!?” 被打断讲课的章源皱眉看着教室,教室里有人悄悄聊天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声音不大章源都不会管。现在琴悦诗忽然爆发,章源也没有出言劝阻,而是静观其变。 “哈。” 一声不知来自何方的嘲笑极其刺耳:“没有皇族命,却跟皇族一样走后门入学的铜臭子女,好意思自称皇院学生?” 琴悦诗脸色一白,然而千雨雅、林雪、黎莹、奎念弱也站了出来。 “那我有资格了吧?”千雨雅淡淡说道:“来,出来。” “像你们这样阴阳怪气骂人有意思吗?还躲躲藏藏像个老鼠似的,”黎莹将手卷成喇叭状,大吼道:“我现在就当着全班的人骂你——没!卵!蛋!的!臭!傻!逼!学着点,像我这样骂人才有意思!” 教室里一片安静,其他学生都看着她们不言语。过了一会儿,章源忽然开口道:“我能继续讲了吗?” 千雨雅等人纷纷坐下来,章源悠悠说道:“对了,黎莹同学,讲脏话是违反校规的。你将你刚才那句脏话抄一百遍,下节课交给我,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恐怕是黎莹最爽快的一次认罚。 明水云感激地看着这群闺蜜,低声说道:“谢谢。” “先不用谢,”黎莹叹了口气:“这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 第400章 你是辉耀未来的皇帝 在学习以外的其他领域,黎莹的判断总是能一针见血,譬如节假日去哪里玩,譬如哪门选修课好混学分,譬如哪家美食值得一去……黎莹能在这个小团体稳稳占据一席之地,除了因为共处同一屋檐下,更因为她的心性与能力足以覆盖她的那灰色的成绩。 皇院是最不可能存在‘金大腿捡漏’这种事,像林雪、千雨雅、奎念弱这些人一入学就锋芒毕露的人,一年下来都不知道接受过多少次示好,见识过多少家世显赫的同学,然而她们的核心朋友圈依然牢不可破,仅仅新增了‘千金小姐’琴悦诗、‘女皇候选’明水云两位新成员,足以证明她们是从来不从垃圾桶里捡闺蜜的。 这次黎莹的乌鸦嘴依旧灵得不行——上午第二节课是颜伊的《形势与政策》,一般来说很少人会在这节课搞事,因为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欣赏颜伊的盛世美颜。 是合气战法,颜伊用了合气战法。 颜伊年纪轻轻就成为天辉系导师,堪称皇院的四大天王之一,凭的就是她那超越铸颜的教学质量——她授课时会利用合气战法形成回音,增强声音的粘合力,令学生的心神自然而然集中在课程上。 简单来说,就是合气战法·人类魅惑之音。 其实合气战法的特别运用并不稀奇,其他老师也有用,比方说铸颜上课就绝对没人敢说话,他授课时宛如天帝审判,字字雷音贯耳,真就是将知识直接填到学生肚子里;大街上喊卖也有用这个技巧,炎京许多人早晨一听到那一声‘叉烧包哎~’就会马上分泌口水。 但颜伊用这招效果是最好的,一是因为她的合气战法境界隐隐摸到登峰造极境的门槛,实力高。 二是因为她人美声甜,无敌。谁不愿意好看的小姐姐牵着自己遨游知识的海洋呢? 然而在颜伊这节课里,居然也有人窃窃私语。 言论内容不外乎也是围绕着明水云展开,她的家世,她的成绩,她的能力,她上课的姿势,乃至于她的发夹……不等林雪黎莹她们发作,注意到有其他声音扰乱自己‘魅惑课堂’的颜伊就出声镇压了那些螟蛉低语:“如果有人自信自己的合气战法更胜老师一筹,我愿意接受挑战——谁敢再在我的课堂上用合气战法聊天,被我抓到,直接期末零分,取消所有奖项评比。“ 正当明水云感激颜伊的仗义执言时,颜伊却是看向她点名问道:“明水云同学,辉耀第一宪章在如今有哪三个意义?” 明水云连忙站起来:“这个……守护人民,唤醒人民,还有……我不太记得了……” “天际自治制度的核心本质是什么?” “我不知道……” “坐下吧。”颜伊平静说道:“其他学科倒罢了,但老师希望你能在形势与政策上多下点功夫——执政者如果无法明白政策的脉络和本质,哪怕善政也会变成恶政。” 明水云知道颜伊只是一片好心,但依然羞得慌,不知为何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周围的视线更像是无声的嘲笑,若不是朋友们都围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坐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她长呼一口气,然而平常已经催着大家跑饭堂的黎莹,此时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水云你要去饭堂吗?” 不等明水云回答,千雨雅直接站起来说道:“去,不去怎么知道对方在搞什么花样?” 奎念弱一脸茫然地问道:“水云还能不去饭堂吗?她不去饭堂那她吃什么啊?” “在课室里都有人敢在背后嚼人耳根。”林雪看了一眼离开的学生:“饭堂可是人多口杂的地方,说什么你都找不到是谁说的。我不赞成水云去饭堂,只会平白污了她的耳朵。” “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琴悦诗皱眉说道:“通过散播水云的缺点来打击水云的自尊心?但这也太……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事[ fo]到如今,她们哪还不知道现在的舆论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但她们根本没有解决办法——嚼耳根可不是别人,正是皇院里的学生。 而且他们也没有造谣,只是将明水云做过的事再说一遍。怎么,将你做过的事再说一遍就算是黑你了吗? 众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明水云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道:“再不去饭堂就得排长队了,先吃饭再说吧——难道幕后黑手还能鼓动学生在饭堂里直接把我给吃了?” 然而当明水云踏入猪食饭堂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在她踏入饭堂的那一秒起,就像是有一道以她为圆心的沉默波动扩散开来,本应吵杂得说话都得抬高几个声调的饭堂,居然慢慢安静下来。 接受着无数人的注目礼,明水云一行人选择排在‘黄焖鸡’这一队,然而站在明水云前面的学生,经过片刻的考虑后忽然选择去排其他队伍。 作为猪食饭堂的招牌之一‘黄焖鸡’,居然不一会儿学生们都跑光了,让出一条康庄大道供明水云行走。 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中,明水云简直觉得自己从饭堂阿姨接过来的不是黄焖鸡米饭,而是辉耀皇帝的冠冕。 “哎,黎莹呢?”林雪忽然发现黎莹不见了。 奎念弱脸色一白:“走着走着就发现忽然少了个人,等吃完饭发现又少了个人,然后上课的时候就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念弱你又偷偷看我买的灵异。”黎莹走过来拍了一下奎念弱的肩膀,趁她吓了一跳的时候又拍了两下她的大兔子,跟大家解释道:“我刚才去看了一下公告栏。” “对,公告栏是舆论发酵的最佳地方……你发现什么了?”林雪问道。 黎莹打了饭,跟她们坐下来后说道:“我看到了好多篇关于水云的帖子,有赞美的,有批评的,但基本可以概括成——如何评价明水云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女皇?她有哪些优缺点?她是否能变得更好?” 奎念弱歪了歪脑袋:“听起来……好像是蛮正常的讨论嘛。” 林雪沉吟道:“这种言论之前也出现过,不过对象并不是水云而是明双鲤……但明双鲤那时候并没有像水云现在这样,受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吧?” “不一样。”千雨雅摇摇头:“明双鲤跟水云不一样。” “而且那时候明双鲤虽然自诩下一任皇帝,但除了那些主动簇拥明双鲤的追随者,其他学生其实并不将她当回事,顶多就认为她是‘皇帝的可能人选之一’,算是皇子。”琴悦诗咬着筷子说道:“但水云现在,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选’,换句话来说,她现在是太子。” “所以,林姐你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黎莹随意地夹起一块鸡肉啃,说道: “水云受到的,并不是莫名其妙的恶意……或者说,并不仅仅是恶意。” 就在她们讨论的时候,饭堂也逐渐恢复吵闹,而且更胜她们进来之前——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两伙人吵得快要动手了! “水云宫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当皇帝!”一个男生拍着桌子站起来,他毫不遮掩自己的视线,说话时看着明水云这一桌:“就她一个软弱无能的女人,怎么可能修的好辉耀这座万万人的古船?” 其他人也纷纷呼应: “辉耀已经不能再承受一位昏庸乃至守成之君了!” “八区震动,外臣不臣,朝廷党争,天际贼狂,非明主不能力挽狂澜!” “辉耀二千余年的余萌,不能就此终结!” 林雪等人马上站起来,不过在她们反驳前,就有其他学生仗义执言:“难道双鲤宫就比她好吗?双鲤宫独断专行,肆意妄为,难道她就是可以让辉耀焕发生机的舵手吗?水云宫或许现在能力尚有不足,但有满朝文武辅助,也未尝不是一位中兴之主!” “天下大事难道就是君王独断吗?只要水云宫有识人之明,有名臣辅助,一样能光耀万里!” “如果辉耀二千年的历史将要终结,绝非皇帝一人知错;如果辉耀二千的历史仍能延续,也绝非皇帝一人之功!” “皇位空悬两年,尽快选出新皇才能稳定民心!” “放屁!”有人大骂道:“谁不知朝野满是奸邪,连双鲤宫都未必能对付那群老狐狸,水云宫若是登基还不是只能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政令不出皇庭,说不定还要被钦定亲王……你们不仅仅是枉顾江山社稷,更是忽略了水云宫的幸福!” “炎京仍有忠臣,更有侯伯坚守,若依你所说,那新皇早就选出来了,何苦拖到现在?古语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水云宫能够登位,自然是民心所附,大权在握!” “那不是让双鲤宫来当更好吗!?” “但双鲤宫积分上输了啊!” 不一会儿,饭堂赫然变成了辩论现场,而明水云等人就坐在辩论场的中心,既有质疑明水云的反方,也有拥护明水云的正方。黎莹都感觉自己的黄焖鸡米饭都被人喷了几口唾沫。 “够了!” 林雪大力一拍桌子:“要吵出去吵,别在这里打扰我们吃饭!” “最该离开的人,是你林雪!” 忽然有人大声说道:“林雪,据你同乡所说,你父亲是星刻郡里的逆光分子,被统计司捕杀,你因此离乡背井来炎京求学……作为逆光分子的子女,你刻意接近水云宫,到底是藏有何等居心!” 林雪表情毫无变化:“一派胡言!我父亲死于恶徒之手,根本不是逆光分子!你让那位同乡出来跟我对质!” 千雨雅看了林雪一眼,没说话。 “还想狡辩!”那学生脸色一滞,冷笑道:“水云宫到处结交匪类,耳濡目染之下也不知道学到什么,到时候皇位上坐着的未必是皇帝,也可能是反贼!” “你说谁是匪类?”黎莹直接将黄焖鸡米饭扔过去。 “说的就是你,黎莹!你一位灰十学生,除了带坏水云宫还能有其他作用吗?”他指着千雨雅和奎念弱又道:“水云宫身边居然全是外区之人——现在外区自立不臣只是时间问题,然后你们还想拥立一位身边好友全是外区人的水云宫?” 马上有人反驳道:“千雨雅同学和奎念弱同学都是成绩名列前茅的栋梁,天下英杰皆是辉耀王臣,岂能因为地域而排斥英才?” 反方有人冷笑道:“哦,那琴悦诗呢?” 一直沉默吃饭的琴悦诗肩膀微微一颤,明水云连忙握住她的手。 “先不提她也是免试入学的,毕竟是皇族开了这个头——但她可是琴乐阴的妹妹!琴乐阴是水云宫的倚赖重臣,琴悦诗是水云宫的闺中密友,到时候坐在高堂之上号令天下的,到底是水云宫,还是琴乐阴?” “不是外戚,更胜外戚!” 正方几乎无法反驳——没人相信明水云能‘控制’琴乐阴,但琴乐阴好歹只能控制明水云的‘公事’,而琴悦诗却是侵入到明水云的‘私事’里,若是这兄妹手段了得,说不定能让水云宫乖乖听话而没有反抗之心。 “水云宫年纪尚少,不知亲贤人,远小人,情有可原。”忽然有人对明水云拱手说道:“请水云宫为天下计,结交忠志之士,远离魑魅魍魉,开张圣听,勤勉于学!” “请水云宫为天下计!” “请水云宫为天下计!” 就像是连锁反应,整个饭堂忽然有一小半人朝水云宫弯腰鞠躬,拱手行礼,句句真诚,字字忠心,声浪往外扩散出去,沉默了所有的琐屑杂音,所有人都看向水云宫。 正夹着一块鸡肉的明水云,默默将筷子放下,又是茫然又是紧张地看着面前这群学子。 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们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走。”林雪忽然拿起餐盘离开,千雨雅等人紧随其后。当明水云也要跟着走的时候,黎莹忽然压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偷偷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恶意之中,包含忠心。皇院的大半学生,忠于辉耀,渴望明君。谨慎行事。」 明水云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个烽火浪涛的年代,皇院学生几乎都是胸怀热血之辈。之前辉耀天女到皇院求学,只有少数投机者闻风追随,但大多数学生都是不屑一顾——皇帝候选又不是真正的皇帝,与其投机取巧博一个从龙之功,还不如多上一节课,多拿一点学分。 皇院学生的心态变化,从积分榜出现的那一天开始。 自那天起,越来越多类似于‘积分第一的皇女将能成为皇帝’的传闻在皇院里扩散,扎根,这下子皇院学生也不得不从书海中抬起头——他们可以不理会皇位争夺,但他们必须得关注下一任皇帝是不是明君。 大多数人都希望辉耀能重燃光芒,他们都厌恶了天下的乱象,他们渴望一位明君降临,扫荡寰宇,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无论是正方还是反方,他们对明水云并没有恶意好感,只是因为心中的热血,为了各自的信念,所以才支持/反对明水云。 他们希望明水云能成为一位他们理想中的君王。 这是一个陷阱。 这是一副用皇院学生的热血所熬制出来的毒药。 明水云可以直接挥袖离开,不理他们,但这样就恶了支持者,遂了反对者的心,往严重点说,就是得罪了皇院大半学子。 而且也不仅仅是学子,章源和颜伊的态度也代表了老师的态度——他们也希望未来皇帝在学业上多下功夫,成为一位千古明君。 除此之外,还有执剑人的态度——他究竟是期待一位能获得皇院学生拥戴的女皇,还是等待一位得罪皇院师生肆意妄为的独夫? 这就是为什么林雪她们走得这么果断。 只要她们先一步离开了,明水云就有台阶可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没必要让明水云难做。 果不其然,在林雪等人离开后,反方就再也没话说,各自散去,而正方的人则是围在明水云身边,热情地介绍自己: “水云宫你好,我是陈子乐,我爹是工部高级干员……” “水云宫,我是近卫二年级的学姐龙晓园,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安国茶会’吗?” “水云宫……” 明水云一个中午认识的朋友比她这辈子认识的人都要多,吃完饭还没完,她被大家簇拥着来到近卫系大楼的阳台花园。 英俊的学长、亲切的学姐、开朗的同学……明水云的戒心很快就被她们的笑颜融化,逐渐加入其中,端起茶杯慢饮。 “水云宫,天际自治制度的核心本质其实很简单的。”闲聊着的时候,学长陈子乐忽然说道:“不过若是细讲起来,其实要讲许多其他内容……水云宫你《形势与政策》学得不太好吗?我们可以帮你补习。” “不了不了。”明水云连忙说道:“我自己回去会复习的。对了,可以让林姐她们过来吗?其实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水云宫。” 学姐龙晓园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自己复习效率太低了,如果你需要,请不要拒绝,我们很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林雪她们……我知道她们也是很好的人,但她们并没有让你变成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 “是的,更好的人。水云宫,不要进行无效的社交,也不要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你的时间非常宝贵。” 明水云呆呆看着龙晓园那认真的脸庞,又看了看其他人那包含期待乃至虔诚的真诚眼神。 她,忽然有点怕了。 “因为,你是辉耀未来的皇帝。” ------------ 第401章 踏碎了天空 下午第一节课是铸颜的《耀石炼金》,他的课没人敢迟到,明水云早早就来到课室,看见黎莹千雨雅她们一如往常地坐在中后排的位置。 她刚想过去打招呼,左手忽然被人挽住:“水云宫,第一排的好位置空着呢,我们赶紧过去吧。” “嗯,好。” 明水云身边跟着几位女孩子,几乎都是班上品学兼优家世显赫的同学,也是一年级叱咤风云的顶流人物。 学习在皇院很重要,但学习并不是一切——千雨雅、林雪、奎念弱她们确实是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但也仅此而已。大家会因为成绩而敬仰她们,却不会因此选择跟她们站在一边。 就像是打牌,‘学习好’是一张王牌,但却不是王炸,还需要配上‘家世’、‘社交’等等辅助,才能聚拢人脉为己所用。 而皇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家世显赫、品学兼优、英俊美丽、社交技能点满的二代。有入学试,保证了废物不可能进入皇院;有茶欢在,保证了傻逼在皇院活不下去。 如果说千雨雅这个圈子‘令人尊敬’,那么明水云现在所处的圈子,便是‘令人向往’——就像是高中班上那群每天讨论KTV旅游演唱会去哪里玩的现充圈子,不同的是,除了玩乐以外,明水云的圈子还包括了‘前途’和‘权力’。 被她们簇拥着经过教室,明水云没有再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注视’,只感受到热切和尊敬。 或许有人能不在意明水云,毕竟明水云现在还不是皇帝;但没人能忽略她身边那些人——她们的父辈,可是炎京最有权势的那一撮人。 经过黎莹等人座位时,明水云忍不住看了她们一眼,但只有黎莹和奎念弱转头看她。奎念弱眼里饱含着浓浓的担忧,小嘴微微撅起,似乎对明水云的离开有些不开心;反倒是黎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朝明水云挥挥手。 虽然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但看见她们没有跟自己打招呼,明水云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在第一排坐下来后,明水云忍不住问道:“学姐,你不用上课吗?” “三年级的课程更加自由,多数时间都是用于课题设计或者加入研究室,并没有多少必须上的课程。” 学姐龙晓园朝明水云眨了眨眼睛,“你很介意我跟你一起上课吗?” 明水云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那就好,水云宫你的成绩不太好,需要专人辅助才能更好地事半功倍。我们会安排好,保证会有学伴陪你上课尽快消化课堂上的内容……不要拒绝,相比起花费我们的时间陪伴你,让水云宫你花费更多时间在学业上,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除此以外,我们还整理了一个简单的书单。”龙晓园拿出一张条子:“不需要水云宫你去买,我明天就会带过来。皇院的教学还是太粗糙了,水云宫你需要学习更多的知识。” 明水云看了看那张长达一米的条子,人都傻了:“这么多书?” “都是必读之作,若无才学,何能明辨是非,任用忠良?”龙晓园握住明水云的手,真诚说道:“不用担心,我们会陪着你读,不会让你感到烦闷,你有任何不懂我们都会跟你一起探讨。” “《杀人书》我已经阅读上百遍,算是略微有些感想,让我来陪水云宫读这本书吧。“另外一个女同学笑道。 “厉害!研究大势、运营、权谋的《杀人书》我看一遍就头晕了,你居然能看上百遍……我看的书也不多,不过《买活》我也看了数遍,可以为水云宫提供一点参考。” “我可以负责《双劫》系列的陪读……” 大家群情踊跃,明水云显然是没办法拒绝这份好意,只能点头答应。此时铸颜踩着铃声进入课室,所有谈话声顿时烟消云散,所有人进入到最枯燥无味的炼金课堂。 《耀石炼金》算是明水云最不喜欢的一门课了,又难懂又难记。哪怕铸颜声如洪钟,音若惊雷,硬生生将知识灌输到学生脑海里,但明水云依然忍不住开小差,譬如在课本上涂涂画画什么的,又或者跟黎莹打战牌——课堂上能玩的娱乐实在不多,打战牌算是性价比最高的隐蔽快乐,哪怕牌被老师收走也不亏,反正战牌都很便宜。 当明水云下意识地在课本空白处画一只猪头琴乐阴时,忽然手肘被人碰了一下。她侧过头,只见龙晓园正朝她眨眨眼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明水云连忙正襟危坐听话,但很快又想摸鱼。然而陪在她身边可不是损友黎莹或者冰女千雨雅,而是龙晓园等对她包含期待的追随者,她根本没有任何摸鱼的空隙。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明水云才长长舒了口气,今天她没课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我们去花园补课吧!”龙晓园满脸笑容地说道:“水云宫你毕竟是下学期才入学,基础非常不稳,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在课外时间帮你尽快赶上教学进度的!” “哦,谢谢你们啊,但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不用客气,能为水云宫服务,是我们的幸运,我们一点都不觉得麻烦。”龙晓园笑道:“其实补课和陪读都应该让更专业的讲师来负责,哪怕不是皇院讲师……但皇院并不允许外人进入,只能让我们这些半桶水的学生来帮助水云宫学习,希望水云宫你不要嫌弃。” “不不不,我哪会嫌弃你们。” “那就好,我们走吧。” “我……”明水云忍不住看向后面的黎莹等人,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们已经离开教室了。 按照以前的习惯,今天是阅读日,她们会去白箱图书馆,各自找书阅读分享,黎莹总是能找到那些让人脸红耳赤的书,奎念弱会读以前的恋爱故事,琴悦诗则是读古代豪商的传记,林雪则是看历史故事,千雨雅是随手找到一本都能读。等到晚饭时间,大家去饭堂吃晚饭的时候分享刚才读到了什么,就着饭菜的香气咀嚼同伴加工过的知识…… 被龙晓园等人簇拥着去花园的时候,路上有一个小水洼。明水云没有注意到,一脚踩过去,低头看见水洼里的涟漪,仿佛自己一脚踏碎了天空。 ------------ 第402章 如果什么事都需要意义,人会窒息的 晚上9点,明水云打开寝室门。 背后传来女同学的声音:“水云宫明天见!” 明水云也强撑出笑容,挥手道别:“明天见。” 在关上寝室门后,明水云眉眼里才露出深深的疲态。明卿云好奇问道:“那是谁?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学校?” “她是住在三楼的宗礼妃同学!”坐在书桌前晃来晃去的明桃浪说道:“我之前跑步的时候跟她聊过天!天灾系二年级的学姐!又好看又可爱成绩又好!” 除了辉耀天女外,学生宿舍自然还住着其他人,而且基本都是女性——按照学生宿舍这个恶劣的环境条件,也没多少女学生愿意住在这里,基本都有类似辉耀天女的难言之隐。 “桃浪你再不写作业,就快到关灯时间了。”明黛蓝提醒道,然后看向明水云,满脸同情:“水云,你……今天好像过得很热闹。” “是啊。”明水云直接趴在书桌上,感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我能不能不洗澡……” “水云姐你怎么这么晚回来?”躺在床上的明朝颜翘起小腿晃来晃:“我还想跟你打打战牌呢。” “宗学姐在外面陪我补习,补到现在我们才回来。” “水云姐你好勤奋啊!” “但我其实不想这么勤奋的啊!” “那你拒绝她们啊。”正在写作的明月宴说道:“干嘛弄得这么累?” “水云她不敢。”明双鲤笑道:“而且补习这个理由太正当了,水云成绩也的确一般,她怎么拒绝?难道说我不想学习吗?” “她现在,可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啊。大家都是一副好心想帮助她,结果她因为懒惰而拒绝大家的好意,你让其他人怎么看她?皇院师生会不会对她失望?” 明水云被说得心里起伏不定,忍不住说道:“双鲤姐,你……你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当然,我遇到的那些一腔热情‘想为我分忧’的人,比起你今天遇到的,绝对只多不少。”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让他们全部滚蛋。” “啊?” “我就是要早上九点之后再起床,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每天最多学习两小时,多一分钟都算我输,敢逼逼我就让涅若将他们扔出去!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他们管不着!” “那,那他们不会失望吗?” “会啊,所以现在围在我身边的都不是‘为我分忧’,而是‘与我同乐’,每天就是陪我吃陪我玩陪我闹,陪我逃课抄作业。你没看公告栏吗?现在大家都说双鲤宫不行了,周围都是一群阿谀奉承之辈,是昏君之相。” 明双鲤走过来抱住明水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的好妹妹,别跟着那些学生闹了,他们就是唬你,皇帝哪需要学那么多,事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做的,皇帝只需要掌握好方向就足够了……” “而且他们今天让你补习,明天让你学习,等你当上皇帝,就会要求你节衣缩食,要求你为天下计,你玩一下就是暴君,你懒一下就是昏君……你难道愿意以后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没有皇帝能让全部人都满意,太祖不行,太宗不行,烈宗也不行。更何况,你也未必能成为皇帝,何必受这样的苦?” 明水云听得心情激荡,旁边明卿云冷不丁说道:“水云未必能成为让所有人满意的好皇帝,但双鲤姐你肯定能成为一位暴君——至少历史上你的名声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我死后,他们怎么摸黑我都不在乎,只要我活着的时候,他们都给我歌颂圣明就够了。”明双鲤露出女暴君应有的霸气。 “别听双鲤姐的霸道行事,她有自己的想法,水云你要有自己的主见。”明卿云说道:“皇院学生对你的投靠绝不是坏事,不仅因为他们是未来的栋梁,更因为他们的父辈都是朝廷支柱。如果你能在皇院里声名鹊起,获得众人支持,贤名四播,到时候一旦登基,那便是众望所归,朝廷跪服,这是王道之路。” “你们怎么这么认真地出主意。”明月宴吐槽道:“我们可是竞争对手哎!你们现在不该是落井下石,搞坏水云的心态才对吗?” “因为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现在先讨好水云,以后就可以去皇庭蹭吃蹭喝了。”明卿云笑道。 “又开始了,又示弱了。你们一个个都说自己没机会,全知之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起劲,哼!”明黛蓝撇了撇嘴。 “水云姐,来打牌吗?”明朝颜问道。 虽然已经觉得很累,但一想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任何娱乐,明水云就感觉身体里涌现出一股能量:“打!” …… 第二天,明水云洗漱完离开宿舍,就看见在宿舍外面等候的宗礼妃学姐。 “一起吃早餐吧。”她笑道。 明水云想起明双鲤的霸道之路,又想起明卿云所说的王道之路。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好。” 上午上课。 中午吃饭。 中午花园学习会的时候,明水云忽然从书袋里拿出一沓战牌:“那个……我们中午打战牌怎么样?” 龙晓园等人对视一眼,然后龙晓园拿走了战牌,苦心孤诣地说道:“水云宫,这种没意义的娱乐尽量减少吧,你的基础太差了,需要更多时间去弥补。” “哦……” 下午上课。 下午读书。 晚上吃饭。 晚上补习。 明水云一身疲惫地回到寝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朝颜,你还有多的咬战法战牌吗?” “没有。” “姐妹们……” “我们也没有多的啊,谁会带多的战牌,你去皇院战法部那里买呗。” …… 第三天。 “一起去吃早餐吧。”宗礼妃说道。 上午上课,摸鱼被中止。 中午吃饭。 中午花园学习会。 下午上课。 晚上吃饭。 晚上补习。 明水云晚上回寝室躺尸的时候,明朝颜问道:“水云姐,战牌买到了吗?” “找不到买牌的机会……明天,明天我就买!” …… 第四天。 “一起去吃早餐吧。”宗礼妃依旧在楼下等候。 “我今天有急事,不能跟学姐一起去吃了!”明水云风一样地跑掉了,趁机会跑去皇院战法部买了一沓咬战法战法牌,小心翼翼地藏在书袋里。 早上上课。 中午吃饭。 中午花园学习会,明水云从书袋里拿书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将战法牌的袋子带出来了。 在她反应过来捡回去之前,宗礼妃就弯下腰捡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水云宫你早上没去饭堂吃早饭,就是为了买战牌吗……?” 龙晓园叹了口气,从宗礼妃手里拿过战牌,说道:“水云宫你何必新买一副?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将你的牌还你。但战牌只是无意义的娱乐,我们不希望你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辉耀好。” “嗯,嗯。”明水云乖乖低头,只是看着龙晓园将战法牌收起来,本来不错的心情顿时低落起来。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起战牌的事,心里越加酸涩。 战牌……我的战牌……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肘被旁边的同学碰了一下,对方轻声说道:“水云宫,听课。” 就这么一句话,彻底击破了明水云的心防。 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明水云直接翻身离开第一排座位,在老师与学生们的诧异眼光,头也不回地冲出课室。 她毫无顾忌地在走廊上奔跑,脚步声响彻整个近卫系教学楼,许多正在上课的学生从窗户里看见她的身影,但明水云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想跑去皇院战法部,再去买一副牌,她今晚一定要跟明朝颜打牌! 然而当她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停下来了。 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红发男人,正挨着墙壁站在楼梯间里,仿佛在等人,仿佛在等她。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故意没看他。 擦身而过的时候,乐语幽幽说道:“我听过一句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比起单纯的恶意,蜂拥的期待或许更令人难受。毕竟恶意只是令自己伤心,但辜负他人的期待,却是伤了无数人的心。” 明水云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就像是受伤的小兽不愿意朝猎人求救。 “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太弱了。所有人都有资格指点你,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变得更好,更美妙的是,你现在还不是皇帝……谁能拒绝养成皇帝的诱惑?没有人。” “而你也没有拒绝的资格,你能力不够,更无实绩,你的威望根本不允许你说出一个‘不’字。或者说,当你说出‘不’字的时候,那些追随者就只能感到失望——因为你的判断不值一提,你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绩,去支持你的任何一点任性。” “就连全知之眼,也是我的功劳。” 明水云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流下,哭得梨花带雨,都快变成一只小花猫了。 “很难受吧。”乐语笑道:“如果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都需要意义,人会窒息的。” “我就在想,如果你真的能坚持下去,当一位贤名君王,那倒也不错……但如果你坚持不下去,我也有办法,让你重获自由的同时,不让任何人失望。”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明水云直接一拳砸向乐语的胸膛,软弱无力。 “不让你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废物呢?” 乐语一点都不客气:“而且,我的方法可以让我的妹妹……让她们光明正大跟你交往,并且任何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明水云揉了揉眼睛:“什,什么方法?” “借钱。” “借钱?” “是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钱,臣不得不借。” “但,用什么理由来借钱?而且我也——” “放心。”乐语打断了明水云:“我已经有很详细的计划了。前几天没找你,不仅因为想看看你能不能撑下来,更是因为……” 嗒。 嗒。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明水云看过去,只见楼梯间走出了一位跟琴乐阴有七分相似,穿着白底黑十字衬衫的年轻男人。 “……我去找统计司借来一个最会借钱的人。” ------------ 第403章 我,明水云,借钱 “一起去吃早餐吧,水云宫。” 隔日早晨,宗礼妃学姐依旧在宿舍楼下等候。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明水云是无视她直接走开,还是发脾气大闹一顿,她都有了相应对策。 昨天明水云在上课途中忽然跑掉,晚上也没来找她补习,安国茶会的一行人进行了紧急会议,认为是因为拿走了她的战牌,导致明水云产生了小情绪。 毕竟明水云的年龄比她们都小一点,她们也可以理解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脾气不太好。 虽然明水云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但皇院绝大多数学生的入学年龄是二十岁左右,像千雨雅和黎莹这种中学毕业就无缝考上皇院,简直是少之又少——前面提过,皇院的入学试每个人都只能进行三次,因此绝大多数学生都会在炎京用一年进行复习,如果感觉把握不大,甚至可以巩固两三年,十九岁考第一次,二十岁考第二次,这是最好的节奏。 不提二年级的宗礼妃和三年级的龙晓园,哪怕是其他一年级的同学,年龄都比明水云大两三岁。岁数差距带来的不仅仅只有‘代沟’,还有‘宽容’——她们都将明水云当成妹妹看待,自然允许她的小任性。 宗礼妃已经想好了措辞,如果水云宫还是不情不愿,那她们打算取消中午的花园学习会,改为水云宫的休息时间,她想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游戏——但也仅此而已,其余时间水云宫还是得老老实实上课读书。 她们也知道,水云宫忽然厌学,其原因无非是她们逼太紧,但世上岂有贪玩的贤人?岂有打牌的明君?岂有无知的皇帝? 水云宫之所以抗拒,是因为她年纪小,无法体谅她们的良苦用心,也不明白自己肩膀上所承载的是辉耀的未来。 更何况,学习读书,有什么难的?这不是非常轻松的事吗? 反倒是水云宫爱打牌休息才让她们觉得莫名其妙,她们都是用看书来休息的。 值得一提的是,战法部的战牌研究会基本是皇院鄙视链的底端,那群围在一起打牌研究战法牌平衡性的人,往往都是不爱参加集体活动,整天沉浸在无聊的纸牌决斗上,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不务正业,属于皇院学生里的次品。 现在匀出中午的休息时间让水云宫挥霍,已经是‘安国茶会’最大的让步了。 “走吧,宗学姐。” 明水云提着书袋,笑着主动挽起宗礼妃的手臂,比起前些日子更加热情。宗礼妃有些讶异,但没有多说什么,跟她吃完早饭后便监督她早读,直至临近早上第一节课。 明水云上课时毫无异样,仿佛昨天她根本没有旷课逃跑。但她昨天逃跑的场景许多人都看见了,那夕阳下的奔跑,可是女皇的青春碎片,因此大家都偷偷摸摸关注水云宫的一举一动。 说轻了,是关注美少女;说重了,是收集未来女皇的黑历史。 别的不说,等你老了,跟孙子就可以吹逼‘爷爷我当年啊,在教室里听见女皇放屁了,声音如剑出鞘,不愧是女皇之姿,放屁都非同凡响’……光是为了增加一些谈资,都值得他们关注明水云了。 上午第二节课,龙晓园也来了。她坐在明水云旁边,担心地牵住明水云的手,低声说道:“水云宫,你没事吧?” “没事。”明水云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我昨天只是……” “嘘。”龙晓园按住她的嘴唇,摇头道:“昨天的事就不用再提了,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考虑好,对你来说,我们制定的学习计划或许是过于繁重了……中午的学习会取消,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喜欢打牌的话,我们也可以陪你打牌。” 明水云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但一想到琴乐阴的计划,还是摇摇头:“龙学姐,我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现在要上课了,我等下再告诉你。” “好。”龙晓园重重点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们都是只是为了让水云宫你的身心有更好的发展,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需要。莫说是时间,只要水云宫你需要,我们什么东西都愿意奉献给你。” 明水云忽然问了一句:“真的吗?真的什么都愿意奉献给我吗?” “当然。”龙晓园认真说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这时候老师进入课室,明水云不再言语,认真上课写笔记,偶尔还会低声问龙晓园问题,龙晓园顿时有种‘女儿懂事’的惊喜之感,笑着为水云宫解答疑问,有空的时候就端详水云宫的侧脸,越看就越觉得水云宫有明君之相,定能绍兴辉耀,是值得追随的人主! 第二节课下课,到了中午时间。龙晓园说道:“水云宫,饭堂已经有人帮你排队打饭了,现在过去吃饭吧。” 平心而论,安国茶会真的对明水云付出甚多。她们几乎没让明水云在日常生活里浪费任何时间,读书,做作业,学习,她们都派人专门辅导,力求让明水云最高效地吸收知识。 如果不是明水云的寝室不好进入,安国茶会都想让宗礼妃过去帮明水云洗白白了。 像饭堂排队这种浪费光阴的事,她们当然不会让明水云去做。 “谢谢,但今天我要晚点去吃饭。”明水云笑道。 “嗯?水云宫,还不能休息哦?”龙晓园有些不解:“下午还有课,中午如果没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会很影响下午的状态……” 明水云摇摇头,忽然又是一个翻身直接从第一排翻出去,顿时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都下课了你还翻桌干嘛? 明水云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坛上,迎着教室里数十位学生的视线,心脏顿时咚咚地跳起来,双腿也有点软。 「如果紧张,在手掌画三个人字,然后吃掉。」琴月阳的嘱托在耳边响起。 她连忙低头在掌心画三个人字然后捂嘴吃掉,顿时感觉身体轻松多了。她深呼吸一口气,从书袋里拿出琴月阳誊写的稿子,对着稿子朗读道: “大家好,我是明水云。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正准备着冲去饭堂的学生止住了脚步,收拾笔记本的学生也重新坐下来。龙晓园等人茫然地看着明水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件事,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明水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 「募资」。 “这个词,写作募资,读作借钱。” 说到这里,明水云彻底不给自己任何退路,拍了拍胸口大声说道: “我,明水云,借钱!” ------------ 第404章 君要臣钱 “开始了。” 近卫系大楼的天台上,乐语坐在天台边缘,凭借凌虚战法的加成,他的视力足以清晰看见二楼教室的明水云走上教坛,开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演讲。 他砸吧砸吧嘴,从怀里掏出一瓶红汁,品了两口润润嘴唇,问道:“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刚刚走到兄长后面的琴月阳说道:“现在近卫系其他教室都知道水云宫在演讲,很快就会汇聚过去。猪食饭堂、狗粮饭堂也有流言开始传播,在下午第一节课之前,全皇院都会知道水云宫讲了什么。” “公告栏那边呢?” “十分钟后就会出现关于水云宫这场演讲的帖子,回复数三十层楼,预无意外将成为今天公告栏的热帖。” “提前写好?”乐语有些讶异:“万一她出问题了怎么办?” “正是为了防止出问题,所以才需要提前大量地准备好宣传工作。” 琴月阳平静说道:“统计司里在抓捕影响极其恶劣的逆光要犯时,会提前贴出击杀公告,哪怕要犯还没死。” “万一要犯逃了怎么办?” “那也一样当他死了。” “那如果他再次出现……” “那就说他是冒牌货,或者想办法先一步击杀,或者说之前统计司抓到的是他的替身……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发生‘统计司没能及时抓到要犯’这种问题。” “防止出问题,除了直接解决问题,也可以选择让问题延后出现。重点是现在将事情办成,没必要顾虑全局。” 乐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都是兄长和衔蝉督察领导得好。”琴月阳拱手说道。 乐语微微脸红——衔蝉肥肥那边他猜都猜出来,肯定是对琴月阳百般刁难;而他基本都是撒手掌柜,这次也是只提了个大纲出来,让琴月阳花三天时间圆满了计划细节。 有他们两个这样的领导,琴月阳想不进步都难。 “兄长,天台风大,为何选择在这里见面?”琴月阳看着乐语吹起来的红发,不解问道。 “这里视野好。”乐语指了指明水云的教室:“就像昨天,我一看见水云宫跑出来,我就从天台这边赶过去,才来得及在楼梯间截住她……她心里肯定会在想,我到底是凑巧在那里等候她,还是算准她那时候会跑出来?” “嘿,她肯定没想到,为了营造这么一个机会,我足足在天台坐了两天,就是为了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及时’出现在她面前。” “以后每当她想背着我做任何事时,都肯定会想起那个站在楼梯间里,鬼神莫测的红发身影。” 琴月阳说道:“兄长深谋远虑。”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像这样,坐在高处,俯瞰众生,实在是……” 乐语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用丝绸包裹的手机。他大拇指放在开机键上,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按下去。 他估计手机应该还是有一些电,但真的可能只是‘有一些’。比起现在,这些电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比如,等青岚来了之后,跟她拍一张结婚照? 在玄烛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还有未来,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的瞬间。 乐语举起手机做出自拍的手势,看着黑色镜面里的自己,傻乎乎地比了个V字手势,然后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放回去。 “……让我觉得很帅。” …… …… 教室里,所有人都懵了。 借钱? 明水云向我们借钱? 皇帝……不,未来皇帝明水云,向我们借钱? “水云宫。”龙晓园马上说道:“不知你需要多少,但龙家薄有余粮,应该足以满足你的要求……” “等等,龙学姐。”明水云笑着打断了她:“不要误会,我并不缺钱。” 「钱从来不会借给穷人,你越有钱,才越容易借钱——因为人人都认为你还得起。」琴家放债人琴月阳语经典语录之一。 “简单的我已经说了,接下来我要说复杂的事,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借钱。”明水云摊手说道,眼睛瞄了一眼演讲稿,说道:“或许很多人都知道,虽然我是皇室后裔,但我的祖辈就已经离开皇庭,我的家庭是炎京普通家庭,甚至可以说,跟在座很多人比起来,我都是一个普通人。若非天命眷顾,我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既然天命所归,那我也要尽量抓住机会。但别说跟皇室太子相比,哪怕是跟其他姐妹相比,我也有很大的缺陷——最重要的,莫过于我没有合适的班底。” “我没有任何臣子。” “朕乃孤家寡人。” “但是,又有哪里的人才,比得上皇院呢?”明水云看向龙晓园等人:“因此,我希望能在皇院找到合适的人才,能够随我登基后执掌朝廷。” “一朝天子一朝臣,未来是属于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时代,属于我,也属于你们。” 学子们被说得心情有些激荡,倒不是因为演讲稿有多好,明水云的语气有多激昂,而是因为明水云的身份——最有登位希望的未来皇帝! 什么叫潜力股?这就叫潜力股! 其实有很多人都希望能投靠明水云,但明水云之前被千雨雅等人保护,后面又被安国茶会承包,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明水云,连舔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借钱就能舔一下明水云,那他们肯定愿意! “但是,我该如何鉴别人才呢?而且相比起能力,我更在乎的是——忠诚。”明水云说道:“我现在还年轻,还有许多不足,我虽然渴求天资卓越的臣子投靠,但我更希望,有许多跟我差不多的普通年轻人,愿意陪我一起成长,见证辉煌。” 普通年轻人! 学子们骚动起来——水云宫肯定是在说我吧?肯定就是我吧?我就是普通年轻人啊! “跟无法评判的能力相比,忠诚倒是简单的多。”明水云朗声说道:“我从青年报看过一句话,深以为然——爱一个人,不能听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忠诚亦然。” “你们对我付出的越多,投资的越多,我才能相信你们不会随意背叛我。当你们对我付出的越多,投资的越多,你们也会更加忠于我,主动为我解决困难。” “因为你们不会希望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而是希望获得更多回报。” “忠诚,不仅是一腔热血,更需要‘代价’作为警告,需要‘利益’作为驱动!” “因此,我明水云,向各位借钱!” “每位借钱给我的人,我都会记下名字。你们既可以从我未来的事业里获取一定份额的收益,更参与到我接下来开创的事业里,让我见识到你的忠诚与能力!” 还有这种好事!? 此时教室内外都挤满学生,马上有人问道:“那水云宫你要多少钱?” “最低借钱金额:10金圆!”明水云说出一个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金额,但她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接着说道:“但正如我前面所说,我更希望的是,能在皇院找到愿意陪我一同成长的忠臣!” “我也有我的政治宏图,在平定辉耀后,我希望发展出一批舰队,开拓海疆,扩大版图!辉耀之乱,在于资源枯竭,土地兼并,我们在辉耀里争斗根本毫无意义,走出去,才是最好的出路!” 这番话听得众人纷纷点头,明水云的说法也是皇院里的一种主流观点:在耀石动力轮船和火车陆续出现后,海陆运力大增,辉耀未来必定要出海开拓贸易,而这也是解决国内矛盾的最好办法。 “为了实现我的政治宏图,为了在有生之年看见辉耀的大航海时代降临,我需要忠臣来指导我,陪伴我,辅助我!” “而鉴别忠臣的标准,也是一样!” 明水云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赫然是‘舰长’! “愿意借我198金圆的人,我认为他拥有成为舰长的器量,也认可我的大航海宏图!在聆听意见时,我会更加尊重或者倾向舰长的建议,因为他们用金钱表达出对我的忠诚!” 198金圆! 众人被这个数字震晕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琴悦诗愿成为水云宫第一位舰长!” 琴悦诗昂首挺胸地站起来,环视一周,扬眉吐气地说道: “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借,难道还有资格说自己忠于水云宫?” ------------ 第405章 我全都要 198金圆,1个舰长。 这个金额是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琴家从第一期《无双榜》发行里,也就赚了150金圆,这还是建立在《无双榜》近乎暴利,炎京造纸业高度发达,而且炎统帮他们排除了绝大多数障碍,再加上有辉耀四卫这位老大哥坐镇,琴家才能分到这么多钱。 这么一看,198金圆好像也不多啊,《无双榜》一年发行十二期,以后肯定会加印,平均下来琴家岂不是月入一个舰长? 但值得一提的是,《无双榜》是垄断行业,而且还是引入先进氪金思维的堕落产物,是乐语这个潘多拉放出来的第一只灾难,相当于互联网思维对封建商业的跨时代打击,是超级暴利Newmoney,为此还需要引入荆家的数据——当乐语接手荆家的时候,排除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一整年的净利润大概800金圆。 要知道,荆家可是银血前五的商会,整个东阳无数庄园矿山都是姓荆的,哪怕他们同样需要为维护自己的产业付出大量金钱,但他们同样也将运营开支压缩到极限——大奴隶主荆家可不是浪得虚名,玄烛郡关于荆家有一则广为流传的名言:荆家的奴隶不会永远年轻,但荆家永远都有年轻的奴隶。 炎京的豪商,还真未必比得过银血会。毕竟炎京豪商吃得太肥可是要挨宰的,而银血会就没这个担忧,一百多年来养的白白胖胖,更别提东阳本就是辉耀最大的商贸集散中心。假如将荆家平移到炎京,也能算是财产前三的豪族了。 198金圆,已经是炎京中等商会的一年收入。哪怕是扎根在炎京的世家豪族,流动资金里也没多少个198啊! 教室里不少学子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本来10金圆起步就已经很离谱了——稍微节省一点的学子,皇院四年下来都未必能花完10金圆。 然而水云宫还提出了一个非常离谱,表达忠诚的‘舰长’门槛。 最生草的是,居然还有人马上呼应,重磅砸钱成为水云宫的第一位舰长! 不过很多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琴乐阴是水云宫最大的追随者,琴家现在相当于全家都绑定在水云宫的战车上,198金圆虽多,但如果水云宫败落了,琴家的损失何止一个198?琴悦诗现在旗帜鲜明支持水云宫,也是应有之意。 还不等有人站起来痛斥琴悦诗的忠诚是迫于无奈的投资,只见琴悦诗身边的人也陆续站起来。 “林雪,愿与水云宫共赴星辰大海,出资198金圆借与水云宫开拓事业。” “千雨雅,愿为水云宫赴汤蹈火,出资198金圆借与水云宫开拓事业。” “奎念弱,愿……愿借198金圆给水云宫。” “黎莹,愿……算了,我跟她们一样。” 明水云的前闺蜜团一个接着一个发出‘舰长宣言’,刹那间明水云就多了五位舰长,以及将近一千金圆的流动资金——炎京绝大多数商会都没有这个数目的流动资金! “等等!”有人大喊道:“她们哪有这么多钱!?” “她们已经分别跟琴家签了对赌合约。”琴悦诗环视一周,朗声说道:“在她们就读皇院期间的所有费用,包括借钱给水云宫,都由我们琴家代为支出;但在她们毕业时,如果她们无法还清琴家这四年供养她们的费用,那么她们下半辈子都将为琴家做牛做马!” 奎念弱听得双腿一软,差点就坐下来了,靠在黎莹身上小声问道:“真,真的吗?” “真的!”黎莹吓唬她道:“毕业之后你如果还不了198金圆,琴乐阴就抓你去暖床!” 奎念弱微微一怔,睁大眼睛问道:“真,真的吗?” 教室里微微有些骚动,有人嗤笑道:“水云宫若是想要钱,何必演这种虚头巴脑的剧本——我们若是想借钱给你,就不会想着要你还,何须还让这几位辛苦来当托?” “谢谢五位的支持,也感谢同学你提出的问题。”明水云已经逐渐掌握住节奏,特别是对方提出的问题就在琴月阳列出的问题清单里,她回答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我再重申一遍——我只是借钱,而不是要钱,这个钱是会还的。” “因为这个钱也并非用于我的娱乐享受,而是用于开展我的第一项事业。” 明水云在黑板写了三个大字: 《无双杀》 “我准备研究发行一款新的战牌游戏:《无双杀》。”明水云没有停下来,接着在黑板上写道:“跟目前只能双人对局的战法牌不一样,《无双杀》将支持五人至八人同时游戏,这个游戏分为四个阵营:君主、忠臣、枭雄、反贼。” “游戏开始时,所有人身份未知,君主想要获得胜利,就要杀掉反贼与枭雄;忠臣想要获得胜利,就是要保证君主存活;反贼想要获得胜利,就要击败君主;枭雄想要获得胜利,就要先铲除反贼与忠臣,最后击败君主,获得最后的胜利。” 当明水云写出四个阵营的胜利条件后,教室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推演起来,他们越想就越觉得这个战牌游戏很有意思,而且还有种暗喻讽刺现实的味道,可谓是文艺两开花…… “除了君主、忠臣、枭雄、反贼外,这个战牌游戏更大的卖点是:国士。国士,即辉耀历史上群星璀璨的名臣、猛将、能吏、明君。每一位参与者,都会抽取一张国士牌和一张身份牌,身份牌代表自己的阵营,而国士牌,则代表自己暂时扮演这位国士,比如说……” “高祖。” 当明水云提及这个人,整个教室氛围都微微变化。倒不是说皇院的爱国教育做得有多好,而是皇院学生都在历史课了解过,两千年前的人类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有些人会随着历史而黯淡磨灭,但有些人却会随着时间而越加明亮——带领人类杀出一个太平盛世的辉耀高祖,正是后者。 “天不生高祖,万古如长夜。”明水云说道:“高祖之于众生,如同破开黑夜的第一缕曙光。因此,我准备将高祖的第一个能力命名为「破晓」。” “每一张国士牌,都会自带对应他们历史形象的能力,譬如高祖,太宗,烈宗,又譬如神将龙挽歌,万归流,白愁,又譬如名臣泥销骨,文斩道,温言,又譬如传奇刺客燎原行烈,曾经与烈宗争夺天下的白骨王司文钟,祸乱宫廷控制朝野的妖后相玉……” “他们该有怎样的能力?他们该在无双杀里发挥出怎样的效果?我们能否通过无双杀重演历史上的经典场面?” “战牌的种类,国士牌的能力,阵营的平衡。”明水云轻轻一拍手:“这一切事,绝非我一个人就能完成。而这,也是我之所以募资借钱的缘故。” “我已经向校长申请,不日就会建立‘无双杀研究会’。我所募资借来的所有资金,将由研究会来使用调配,我一个钱都不会碰,完全让研究会运用这笔资金来招贤纳士,研究游戏,生产战牌,宣传这款作品。” “而我不仅能趁这个机会发展出属于我的产业,更能通过这次‘从无到有’的白手起家,找到属于我的名臣,属于我的神将,属于我的……同伴。” 明水云放下粉笔,看着所有人朗声说道:“你们以为我借的只是钱?不,不是的。” 「人是不能轻易获得自己没有的东西,没钱的人借不到钱,女人缘差的人找不到女人,自卑的人也只能收获鄙夷和恶意。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借钱,而是为了重新掌握自由,那你就要展现出自己的自信——这样,别人就会给予你尊重。」琴月阳语录。 明水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我要的,岂止是你们的钱!” “你们的时间,你们的智谋,你们的才能,我全都要!” “将钱借给我,将忠臣奉献给我,将自己投靠给我!” “届时我还给你们,不仅仅是本金,还有利息,以及……未来!” ------------ 第406章 抢着借 教室内外一阵沉默,但却并不安静——无数人的心跳声,呼吸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有一头怪物在这里孕育。 明双鲤等人也赶到教室外围观,听到明水云的演讲,明桃浪惊讶道:“水云今天好厉害啊!” “我还以为她会出事,没想到……”明黛蓝看着万众瞩目的明水云,眼里满是羡慕:“……她是出事了,但是好的方面。” 明双鲤哼了一声:“肯定都是琴乐阴教她的。” “哎呀,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说‘涅若是天下第一剑鞘’的呢……”明月宴嘻嘻笑道。 “现在涅若也依然是天下第一剑鞘!”明双鲤输人不输阵。 “果然,水云说琴乐阴疏远她都是假的。”明卿云笑道:“根本没人,可以抵挡圣剑辉耀的契约。“ 教室内,一片安静之中,忽然有人举起手。 很寻常的一个举动,却让明水云心里开了花——这是第一个向她申请同意才发言的人。 这是第一个尊重她地位的人。 明水云嘴角上翘,伸手说道:“请讲。” “水云宫你刚才说,要借钱给你,才能表现出忠诚。那我们这些囊中羞涩的学子,也想参加到你的事业里,岂不是无门可入?” “当然不会!”明水云马上说道:“在研究会建立后,我们就会招手新的会员来参加到新战牌游戏的研发中。当然,比起一开始就愿意出资的干部来说,新会员自然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让研究会承认你的表现,才能让我看见你的能力。”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无双杀研究会’,正是可以体现出你们能力的舞台!” “顺便,我简单描述一下研究会的架构。我是研究会的名誉会长,平时不会干涉研究会的运作,研究会将建立一个干部小组,研究会的日常运作和资金流动将由干部们全权负责。” 明水云顿了顿:“与此同时,我也会更多地跟干部们接触,让他们指导我在皇院的学习生活。” 上监君主,下掌大权? 这跟小内阁何异? 马上有人问道:“那怎样才能成为干部?” 然而明水云却没有回答,而是点了一位举手示意的同学,待她问出相同的问题,才悠悠说道:“一开始,自然是越忠诚,就越有成为干部的资格。” 忠诚? 大家下意识看向黑板,明水云点点头:“是的,在本次募资活动里,借钱借的越多的人,就越有资格成为我亲近的研究会干部。” “这不公平!”有人站起来大声说道:“琴家只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凭什么就能断言她们更加忠诚更有能力?若是换在朝廷之上,这岂不是卖官鬻爵?” “就凭我们敢买!” 琴悦诗大声反驳道:“你没钱买不起,没关系,我琴家愿意借——琴家在此声明,凡是愿意借钱给水云宫购买一个‘舰长’的位置,但又囊中羞涩,都可以找琴家借钱。利息不多,你从琴家借198金圆,一年后还300金圆就足够了!” “如果你们有胆量,对水云宫也足够信任,就尽管找琴家借钱!对了,198金圆毕竟也是一笔巨款,所以来借钱的人还需要签一个卖身契。对我们琴家来说,若是198金圆就能买断一位皇院学生,还是很划算的。” 许多想提出抗议的学生,听到琴悦诗这番话顿时偃旗息鼓。皇院学生爱惜羽毛得很,毕竟毕业之后前途无限,怎会愿意冒着卖身的风险找琴家借钱? 然而琴悦诗和明水云的话术彻底堵住了他们的嘴,明水云表明校长茶欢会介入,童叟无欺,无人敢质疑资金的流向;凡是没钱又想表忠的,琴悦诗也提供了帮助,只是要卖身而已。 “哼。”人群里忽然有人冷笑道:“不学无术的皇帝,跟不学无术的奸商合作骗钱,还披上了‘忠诚’的外套。尚未登基,水云宫就开发了新的税种——忠诚税,倒是一副明君气象。免试入学的奸商子女,挥舞着金钱买断皇院学生的人生,也有内阁首辅的资质。” 明水云脸色微微一白,然而教室外忽然有学生举手说道: “里士俊愿借10金圆给水云宫。” 就像是按下了某个机关,教室内外的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喊道: “东方未明愿借……” “理万机愿……” 霎时间愿意借钱的声音数十上百,学生们这热切劲头仿佛不是借钱,而是去抢钱似的。 明水云笑着轻轻一压手,顿时教室内外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愿意借钱给我的,等下请找琴悦诗登记,并且在三天之内将借款交给琴悦诗。现在在座各位还有什么关于‘无双杀’的问题,请提出来,我尽量解答你们的疑惑。” 有学生举手问道:“水云宫,无双杀使用历史名人的形象,特别是高祖、太宗、烈宗……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明水云摇摇头:“朝廷不会介意这些,只要我们选用的国士不要是近三百年的人物,不会引起问题。” 虽然说辉耀道统二千年不绝,但其中还是有多个历史时期,只是皇帝都是明氏皇族,所以看成同一个皇朝。 按目前的朝廷定论,辉耀可以分为八个历史时期,高祖、太宗、烈宗……一直到三百年前的神宗。三百年前的神宗时期,恰逢主系断绝,因此由旁支神宗继承皇位,神宗继位后清洗朝廷,历数先帝英宗的种种罪错,一般可以认为神宗往后到现在都算是新时期,讨论神宗之前的历史人物不需要任何忌讳。 像高祖、太宗、烈宗这些千年之前的人物,只要不是恶意丑化,基本不会有大问题。 而且就算有大问题也没所谓,因此无双杀是明水云的产业。 如果明水云当了皇帝,那到时候别说高祖,就算她让神宗也加入无双杀这个大家庭,也绝不会有人敢说个不字。 又有人举手问道:“水云宫,为什么要设计五人以上游玩的战牌游戏?” 随着明水云答复大家的疑问,教室内外渐渐热闹起来,大家要么讨论借多少钱,要么讨论《无双杀》这个游戏的前景,只有数位脸色难看的学生钻出人群,行迹匆匆离开近卫系教学楼。 某位学生刚走出近卫系大楼的楼梯,就听见旁边响起一个风铃般的女声: “侍温,就是他。” 啪。 一只如同虎钳的手死死按住学生的肩膀,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刚想反抗就被拉入到教学楼旁边的草丛里,被一只脚踩住脸压在地上! “你,你竟敢——” 那学生拼命侧过头,发现居然是皇院三害之一‘疯狗’侍温踩着自己,顿时怒不可遏:“侍温你居然敢袭击皇院学生!?” “我不止是袭击,我还踩着你的脸呢?”侍温转过头,看向后面的蒙眼少女:“就是他在偷偷怂恿起哄吗?” “就是他。”蒙眼少女来雅说道。 “我没有!”学生心里发虚,但依然强撑不认:“你凭什么说我在起哄?” “我听得见。”来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的合气战法确实不错,但我听得到你嘴巴的响动,牙齿的交错,舌头的翻滚——合气战法并不能掩盖你本体的声音。” “我不是,我没有——” “好了。” 侍温举起他戴着黑色护臂的左手:“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平时老师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学生微微一怔:“那你老师……怎么对你……” “也没什么,打个半死而已。” 侍温一拳砸下去,带着火焰炙烤的重拳直接将学生的胸膛都打凹了。 “你骂谁不好,骂他妹妹……”他叹息一声:“我那天只是嘲讽了她几句,隔天就差点被他打死了……真的只是差点啊……” ------------ 第407章 你愿意为我卖身吗 炎京皇家学院公告栏,置顶热帖: 《水云宫募资招贤开创事业,初露峥嵘》 「中午时分,水云宫以研发卡新战牌游戏‘无双杀’为名,公开募资,招纳贤才,希望缔造属于自己,属于皇院,属于年轻人的新时代神话,同时借助这个‘小事业’建立一个可以‘办大事’的班底,不知道大家有什么看法呢?请尽情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看法。」 【天灾·煌黑灭尽龙:我从来不关注辉耀天女,也不看好谁更有资格成为下任皇帝,但水云宫这次勇敢的尝试值得夸奖,十分支持,希望水云宫能做得更好!】 【近卫·终焉剑使: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学生,平时只知道学习,没想到皇院里还有像水云宫这样有大志向的同学,以后会一直关注她的!】 【近卫·琴乐阴是我妻子:我跟其他同学说了这件事,同学们都很喜欢,我们已经报名加入水云宫的研究会里了!】 【夜魇·黑暗主宰:谢谢水云宫给我这个机会,已经借了100金圆了!】 【天辉·水银之血:我的一位朋友之前是水云宫的邻居,他知道很多关于水云宫的事,水云宫从小就是一位性格坚定努力勤奋的天才,我早就知道水云宫之前是悄悄地准备,就是为了现在惊艳所有人!】 【天辉·燃钢之魂:跟水云宫无关,但我觉得双鲤宫更适合当一位监察使而非皇帝……】 【天灾·冰冷流火:靠别人的是宫主,靠自己的才是皇帝!水云宫加油!】 当下午第一节课上课时,明水云那番宣讲已经席卷了整个皇院,开始往炎京扩散。所有学生都在讨论那分了四个阵营的‘无双杀’,都在讨论不同时代的国士牌,都在讨论要不要加入其中。 “仁宗肯定要有吧?公认的前五帝皇,高祖、太宗、烈宗、仁宗、神宗,没理由没仁宗。” “其实要认真说的话,我觉得神宗……” “别别别说皇帝牌了,连战争宰相泥销骨都有了,那么当时叛军头目,号称旌旗十万的陆地神仙‘活死人’满雪也得有吧?无论是枭雄还是反贼他都很有资格。” “连龙挽歌、万归流,白愁都上了,那‘黑将’王穷肯定也有。白万龙王,辉耀前四的名将嘛。” “什么白万龙王,放屁!论辉耀前四什么时候轮得到王穷?王穷这个只会打小军团奇袭的莽夫,怎么比得上曾经指挥百万大军征讨北方草蛮的‘毒夫’楼惊梦?” “王穷只指挥过小军团奇袭那是因为他只需要奇袭就能奠定胜局,而且当时也没有他组织指挥大军的机会!你也知道楼惊梦外号‘毒夫’,你可知那次幽云大战死了多少人,楼惊梦为了追求战果葬送了多少士卒?楼惊梦也有资格跟龙、白、万并肩?” “愚蠢!在那个时代能调度百万大军如臂使指,足以证明楼惊梦的能力不逊色于任何名将!幽云大战是死了很多人,但你也别忘了,现在的幽云区就是楼惊梦打下来的!” 两位学子吵着吵着,忽然发现周围安静下来,抬头一看,发现一向温柔的授课老师宁心媛,此时面若冰霜沉默地看着他们。 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宁心媛轻轻拍手,问道:“说完了吗?如果还没讨论出谁是辉耀前四的名将,你们可以上台来继续争论,老师我也不介意这堂课变成一趟战争历史课。” 两位学生连忙低下头不说话,宁心媛也没说什么,继续上课,不过她也是心不在焉,在思索明水云和琴乐阴的事。 其实在积分榜贴出来的那天,宁心媛就预料到明水云的遭遇,因为这并非罕见之事——历史上许多暴戾昏庸的辉耀皇帝,几乎都是小时候受到万众瞩目地期待和十分严格地教导,等到他们登基执掌大权,那从小被压制的欲望就会不受压制地爆发出来,直至将自己吞噬殆尽。 稍微读过史书的人,都会知道前些日子皇院所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将历史上重演过无数次的事再上演一次。但人类是不可能从历史里学到任何教训,所有人都知道不应该给水云宫过多的压力,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给的压力与期待是合理的。 太子的老师认为皇帝必须要认真学习,因此多布置了一点作业,减少了一点玩乐时间; 太子的母后认为太子必须要维持自己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因此太子稍有违礼,呵斥的语气便加重了一点,施加的惩罚也增加了一点; 你一点我一点,日积月累之下,累积起来的压力足以压垮成年人,更何况是孩子? 而明水云的处境,比太子还不如——太子好歹是地位已经确认下来,但明水云只是‘更有可能成为皇帝’,因此她受到的压力比太子还要大。 更重要是,不仅仅是别人,明水云自己都在给予自己压力。她希望自己不会辜负别人的期待,希望能通过这次机会获得其他学生的支持。 她对自己的严格,正是最沉重的枷锁。 如果积分榜第一换成其他人,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宁心媛本来以为,明水云要么坚持下来,要么直接发脾气,绝不可能舒舒服服地享受众人的拥戴。 然而琴乐阴居然硬生生给明水云开辟出第三条路。 那《无双杀》其实无关紧要,莫说是研究战牌游戏,哪怕是跟着茶欢盖厕所,一样能让水云宫脱离目前的处境——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指点要求水云宫? 因为他们的确有资格。 因为水云宫就是一个毫无能力战绩可言的小姑娘。 想要扭转这一局面,只要水云宫做出实绩——甚至不需要做出来,只需要正在做就可以了——那么履历没有水云宫漂亮的人,自然就没指点水云宫的资格,顶多只有建议。 就像群臣上奏也只会‘建议如何如何’,而不是‘皇帝你语文数学没有双一百就没别进这个金銮殿了’。 更别提还能通过这个计划,让水云宫获得大量金钱,搜集许多皇院人才,交好那些贵族大臣子弟。 剑鞘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寻剑争位上,却忘了皇院本就是一个最好的招兵买马之地——钱、权、人,皇院里应有尽有,而水云宫已经抢在所有人前面,将皇院最肥美的肉吃下了。 如果他们再慢一点,可能连汤喝不到。 昨天一无所有的水云宫,今天制霸了皇院。 话虽如此,但水云宫的手法很难复制,至少宁心媛无法复制——她的剑主明朝颜太过懒散,根本无法吸引追随者,而她作为隐藏的瞬灭者,又不可能为剑主摇旗助威。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水云如鱼得水,踏入事业新高度,寻剑争位和校园生活双丰收吗? 不。 在教课的时候,宁心媛暗暗下定了决心——必须要阻止水云宫的继续崛起。 她知道,不仅仅是她,现在其他剑鞘肯定都在想相同的事。 哪怕琴乐阴是她的盟友,宁心媛也不会手下留情。为剑主争取胜利才是剑鞘的至高法则,剑鞘间的结盟也是因此而生,倘若违背剑主的利益,盟约自然因此而死。 而且,她有什么理由维护琴乐阴的利益? 只是,她有什么办法去阻止水云宫呢?剑主不能击杀,圣剑辉耀赋予剑主的印记会保护她们,她瞬灭者的能力几乎作废…… 唉,好麻烦。 还是杀了琴乐阴比较简单。 说起来,昨天聊到如果可以选择死法会怎么选,琴乐阴居然说他想试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呸!涩批!而且这是他想试就能试的吗? 学生们心神一荡,忽觉宁老师的声音更加婉转好听,没谈过恋爱的男学生看着宁老师的身影更是直接脸红了。 …… …… 第一节课下课,明水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笑道:“舰长们,去下一个课室啦!” “如你所愿,陛下。”黎莹做出一个夸张的宫廷礼仪,一行人笑笑闹闹地离开课室,却在门口就被人堵住了。 “水云宫。” 学姐龙晓园带着‘安国茶会’的一众人站在她们面前,说道:“我们需要谈谈。” “你是想借钱给水云宫吗?”琴悦诗当仁不让地拦在前面:“将数额告诉我就可以了,10金圆?100金圆?还是借198金圆,赢取未来的‘舰长’之位?” 龙晓园有些不耐烦,想伸手推开琴悦诗,当她刚伸手就被千雨雅抓住了。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她默默放弃这个想法,真诚地看着明水云说道:“水云宫,这就是你的反抗吗?” “我承认,我们之前对你可能要求过高了,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绝无半点私心。而你现在跟琴家唱双簧,想通过金钱这道门槛将我们拒绝在外,这样真的好吗?” “亲贤人,远小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水云宫,你这是在毁了自己啊。” “龙学姐。” 明水云脸上丝毫没有恼怒,她站出来跟龙晓园面对面,说道:“你说的都很对,真的,我也很希望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教导我,指引我,纠正我。” 龙晓园面露喜色:“那……” “但是,我刚才中午说过的话,总不能收回去。而且,我也不认为我说的没道理。连钱都不愿意借给我的人,我怎么相信他的忠诚?如果龙学姐你们一毛不拔,我却偏向你们,那么对于那些愿意借钱给我的追随者,对于琴悦诗这些全力支持我的舰长们而言,岂不是大大的不公?” 明水云真诚说道:“我一不能失信于人,二不能赏罚不分。龙学姐,你说对不对?” “是。”龙晓园无奈说道:“但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而那些愿意借你钱的人,不一定是忠臣,更有可能是投机的奸商!” “首先,我明水云能力有限,无法判断谁是真忠臣,谁是投机者。其次,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明水云眨了眨眼睛:“龙学姐,只要你向琴家卖身借钱,然后再把钱借给我,我就相信你是至死不渝地为我好。” “如果是琴悦诗只是将她家产的十分之一借给了我,那卖身借钱的你,就相当于将自己的百分之百都借给了我,我岂能不相信你?” “龙学姐,你愿意为我卖身吗?”1603470896 ------------ 第408章 琴家的钱如数奉还,借来的钱三七分账 “现在是大争之世,退路那是留给三心两意的墙头草,忠臣就该走毫无余地的绝路!” “只要你们足够努力,我肯定能早日成为英明神武的君主;只要你们愿意为我抛头颅洒热血,我肯定能更快掌控辉耀全境!” “我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需要你向我踏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来走!” 明水云字字珠玑,口若悬河,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得龙晓园等人哑口无言,只能勉强反驳:“但琴家有这么多钱,他们为何不直接尽数献给水云宫你……” “非不愿,实不能也!”琴悦诗马上说道:“现在琴家的大部分资产都投资到蒸汽商会里,蒸汽商会乃诗、琴、以及许多商人共同组建的新商会,琴家的余钱实在不多。如果龙小姐愿意向我们借钱,其实我们琴家还得也得向诗家借钱,跟我们的无息贷款不一样,诗家借钱向来九出十三归,一个不好,我们琴家甚至会直接赔给诗家!” “但没关系,琴家坚信水云宫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水云宫胜,琴家自然能收回投资;水云宫败,琴家愿意成为水云宫的陪葬品!” “与家国命运,人道理想相比,区区钱财,何足挂齿!龙学姐,你们说对不对?” 龙晓园张了张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一位男生似乎被琴悦诗说得热血沸腾起来,站出来说道:“正应如此!只是押上一生就能为水云宫增加胜利的筹码,那又有合不何?我黄执真愿借琴家198金圆再借于水云宫……” “执真!”另外一位学长按住他的肩膀:“你说这话,问过你家老爷子,问过你哥了吗!?”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干嘛要问他们——” 名为黄执真的热血青年被其他人拖走,此时预备铃响,下午第二节课快要上了,明水云便善解人意地说道:“龙学姐,我们要先去上课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聊吧?研究会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水云宫。” 龙晓园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们以后不会再烦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很高明的手段,我虽然不满琴乐阴对你的放养,但琴乐阴一出手确实无懈可击。但我仍要提醒你,小心琴乐阴,他的私心绝非功名利禄这些词所能概括,他的欲望之大,绝非水云宫你能满足。” 龙晓园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为你制定的学习计划,是根据你目前的学业水平定制的,除了皇院的课程外,还有一些我们安国茶会认为的‘帝王必修课程’。水云宫你毕竟没接受过正统皇家教育,多看看我们推荐的书,应该可以让你避免许多弯路。” 明水云接过笔记本,表情有些复杂:“谢谢龙学姐……” “水云宫,我们不是不愿意将我们的一生押注在你身上,”龙晓园说道:“但我们不仅仅是我们,我们也有亲人,家族……我们就算再任性,也不能挥霍家族的名誉。所以我才说琴乐阴这一手漂亮,一下子就揭开我们丑陋的面纱,暴露出我们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的投机者……” “不,龙学姐,我并没有——” “事实上也是如此。”龙晓园摇摇头:“水云宫,我们并不忠于你,我们只是忠于辉耀。” “所以,我们关心辉耀的未来,而你身边的人,关心水云宫你的喜怒哀乐……我以前读史书的时候,就在想以前的昏君为什么分辨不了忠奸,现在终于有所明悟了……” “不过,我们仍会支持你,可能只是借10金圆,或许会加入到你的研究会里为你工作……如果有一天水云宫你失去了执掌权位的资格,我们也会离你而去。但如果水云宫你表现得越来越出色,我们也未尝不会倾家荡产只求成为能位列你身旁的舰长。” “加油,水云宫。” 说罢,龙晓园等人便离开了,明水云注视她们的背影,看得出神。 龙晓园等人的行为无可厚非,她们对明水云的善意是真的,对明水云没有绝对的忠诚也是真的,因为她们只忠于坐在皇位上的人,至于那个人,不需要非得是明水云。 黎莹切了一声:“说不出道理还不忘暗戳戳说我们是奸臣,自己墙头草倒是当得理直气壮。明明是落荒而逃,演得像是知己分别……” 林雪忽然说道:“我有一种预感,除了黎莹以外,我们以后都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那她呢?”奎念弱惊讶地戳着黎莹的脸庞,戳得黎莹脸都歪了:“为啥她不在其中?” “因为黎莹的仇家太多,她直接变成了耻辱柱本身。”林雪耸耸肩:“本来大家都和平结束了纷争,就她非要争个嘴瘾多说两句。放在戏剧里,这种故意找事的角色会死得好惨好惨的。” “——也有可能会活到最后。”黎莹一点也不见歉意:“放在里,我这种开心果基本都是结局最好的一个,不是嫁给王子就是嫁给大帅哥,等到几十年后你们全部死光了,我就和孙子诉说当年的故事:当年奶奶我啊,也是皇院风华绝代的一枝花,不过除了奶奶我以外,还有五位姿色稍逊我一筹的皇院之花……” “你也太不要脸了!” “怪不得古人会写日记,原来是为了不让仇家的后代抹黑自己……” “我觉得今天的黎莹还是太委婉了,换成正常状态,她应该会说在我们死后写一本《黎莹与五个小侍女》的故事。” 她们一边说笑一边连忙赶去下个课室上课,等到了课室坐下来后,黎莹忽然想起一茬,小声问道:“对了,在研究会办起来之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运作上千金圆的资金了?让我来,我想学一下后勤!” “用上千金圆学后勤,皇室都没你这么大手笔。”琴悦诗没好气说道:“而且肯定没上千金圆,估摸着可能也就六七百吧。“ “怎么才六七百?你们琴家不就给了一千吗?” “谁说我们琴家要给的?” “你说的话!你不给的话,那账本上——” “只有水云和干部才有资格翻阅账本,而干部就是我们几个,我们琴家就算没给钱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琴悦诗老神在在地说道:“而且研究会一开始根本不需要多少钱,把钱放在学院里简直是浪费。” “那这次募资到底是怎么回事?” “琴家的钱如数奉还,借来的钱三七分账。” “明明是水云借来的钱,怎么她才只有七?” “错了,水云拿到的是三成,另外七成全部交给我们琴家来运作。”琴悦诗说道:“就算是三成借款,也足以运作研究会一段时间了。另外七成还不如放在我们琴家增值,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还给水云就是了。” “水云!”黎莹一脸担心地牵住明水云的手:“你看看这琴家兄妹的丑恶嘴脸!这样下去不行,她们这是要架空你啊!你不能相信她,不如将钱给我,我也会经商买卖增值资产……” 明水云苦笑道:“我也不会商业上的事,只能相信诗姐她们了。” 眼睁睁看着一大笔钱流过去,而自己连一点油水都蹭不到,黎莹不禁一脸遗憾,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诗姐诗姐,你又要学习又要演武,肯定没时间做买卖吧?让我来,我不学习也不修炼,赚钱这种苦活累活交给我来干就好了!” “当然不是我来负责,这笔钱会由我哥来运作。” “琴老师?但他也不能出校门,而且他平时也没空吧?” “不是琴乐阴。”琴悦诗摇摇头:“或许你们误会了,虽然大哥是琴家家主,在玄烛郡的时候,许多生意也是他谈下来的,但若是涉及具体的商业操作,谈及到一分一毫的利润谈判,这些事并不是由大哥负责。” “在琴家,最擅长增值资产的人,是二哥。” ------------ 第409章 千雨雅在行动 结束一天的风风火火,和明水云在饭堂吃完晚饭后,千雨雅等人便离开皇院。 在门口处,琴悦诗就跟她们分开了。千雨雅她们住在较远的上京区,需要坐公交班车,琴悦诗可以直接徒步走回家。 等班车的地方名为‘公告亭’,就在皇院门口附近,公告亭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公告栏,专门张贴朝廷公告和悬赏令,但不允许普通人在上面回复——当然,你说不给就不给,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悬赏令通缉犯被画得三头六臂那是常事,朝廷公告下面被人画线指出重点臭骂更是每天日常——很多时候就是皇院学生在等车的时候随手干的,而且因为茶欢管不到校外,他们自然是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千雨雅她们等车的时候,她们就看见几个男学生围在公告亭前面遮挡视线,让里面的人涂画通缉令的相貌。黎莹定睛一看,只见五大三粗的通缉犯硬是画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而且这个老爷子好像有点眼熟…… 淦,这不是当朝内阁首辅令将离吗? 虽然说民间传言先帝之死与令将离脱不了关系,而且炎京统计司幕后支持者就是令辅相,估计奸臣榜里是有他的一席之地了,但现在他还主政呢,居然就敢这样编排他……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林雪注意到她的视线,打趣道:“怎么,黎学士你羡慕了吗?等水云宫登基之后,内阁首席大学士这个位置你也不是不能坐一坐。” “别,千万别,我可没兴趣去奸臣榜上走一圈。”黎莹连连摇头,叹气道:“哎,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万一水云宫没当上皇帝……” “那你的通缉令就会挂在公告亭里,被其他人涂抹。”奎念弱瞥了一眼那张‘焕然一新’的通缉令,吐槽道。 “放心。”千雨雅开口说道:“除了朝廷以外,你还可以自由地选择参加其他阵营。这是一个自由的年代,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以什么身份死去。” “就不能让我嫁给一个帅哥然后安心老死吗?” “比较难。我不是说你老死,我是说嫁给帅哥这一点……” 吵吵闹闹的时候,吞吐着浑浊蒸汽的公共班车踩着路灯照亮的泥土地,轰隆隆地停在她们面前。班车上有很多位置,这年头还是很少人愿意花钱坐车的——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时间和脚力都不值钱。 “我倒是罢了,但小雨和林姐你们这样真的好吗?”坐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黎莹忽然说道:“你们想好怎么给奈姐说了吗?” 千雨雅和林雪对视一眼,她们对黎莹看出奈青霓是白夜行者这一点毫不惊讶,而她们两人平时跟奈青霓多有互动,肯定也是被黎莹看在眼里。 “又不是在做坏事,何须害怕。”千雨雅淡淡说道。 “真的不是做坏事吗?”黎莹嘟囔道:“先是全知之眼作弊,然后是跟琴家合作骗学生的钱,我可不信我们接下来的校园生活是平静又快乐……最重要是合法。” “其实水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跟我们差不多……算了,你们都不普通。如果水云一直跟我们混在一起,估计以后会成为一位比较善良正直的女性,但琴悦诗……” 黎莹耸耸肩:“我也不是说诗姐她人不好,相反,她人很好,但她跟我们不太像是一路人。” 千雨雅和林雪默默不言,奎念弱道:“不至于吧?” “她出身于玄烛上流商人家庭,跟我们都不一样,很不一样。”黎莹说道:“你忘了她上次跟我们一起吃饭时发生的事吗?那个伙计弄脏了她的衣服,她当场没有发作,事后找老板将伙计给炒了……她谦虚而自傲,礼貌而骄横,对普通人毫无同情,万事讲求顺心意。” “是皇院这个牢笼,限制了她的能力,镇压了她的脾气。用她之前不小心说出来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若是在玄烛,你们连跟我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我不是说她不好,只要她依旧当我们是朋友,那我们就只会看见她的一面,不会看到她差的一面。” 奎念弱说道:“那不就可以了吗?是人都有缺点嘛,你看我嫌弃过你吗?对,我嫌弃过你,但我现在不还是天天跟你睡在一起?” “呵,很委屈你咯?” “是很委屈,你今晚给我睡大厅。” 黎莹叹了口气:“好好好,我的缺点是不少,但我的缺点不会影响别人的——我不就是有一点懒嘛。” “但诗姐的缺点是什么?傲慢,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无情,不择手段的肆无忌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水云顶多就学到我的懒惰,但她会从诗姐身上学到什么?” “小雨,林姐,你们的心思其实跟那个龙学姐差不多吧?你们也有影响培养水云的想法吧?但接下来的无双杀研究会,毫无疑问就是以琴悦诗为主,毕竟只有她拥有经营才能,水云自然会更亲近她,再加上她是琴老师的妹妹……” “如果你们有别的想法,那可得趁早打算了。” 黎莹其实不是第一次提及琴悦诗,在只有她们四个人的时候,黎莹就经常评价琴悦诗的行为。 这是很常见的事,上学期也有不少女同学想要加入她们这个小圈子,往往也是由黎莹主动来评判她们,剖析她们的人品和才能,然后选择是否进一步加深关系。 其实琴悦诗本来是处于‘试用期’范围内,虽然她是千雨雅带进来的,但其他人也需要一定时间来熟悉她。然而因为明水云等一系列的事,琴悦诗和明水云直接越过了‘试用期’,成为了她们的正式成员,然而在黎莹心目中,六人是一个圈子,她们四人则是更核心的圈子。 千雨雅还知道,奎念弱已经取代了她以前的地位,成为黎莹最信任的闺蜜,具体表现在坐班车的时候黎莹跟奎念弱坐在一起。 这就是黎莹对朋友的分类,她和奎念弱是最里层的圈子,四人是内环,六人是外环,然后皇院又是一个环…… “不是什么事都能趁早打算的。”林雪说道:“就算有所疑虑,但我们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所以我才问,你们想好怎么跟奈姐说了吗?”黎莹说道:“你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许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虽然我没有犹豫,但我觉得,这个漩涡,或许不是我们能够掺和的。” “龙学姐那些人背后,有家族,有势力,而我们背后,什么都没有。”她看了一眼旁边茫然的奎念弱,摇摇头道:“当然,现在我也没有后悔,只是我顶多就帮你们呐喊助威骂人,真正能办大事的,只可能是你们。” 林雪沉默下来,看着班车外面的风景,路灯在她眼里掠过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千雨雅仍旧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拍了一下黎莹的脑袋,黎莹脸上的忧思散去,笑道:“拍我的头干嘛,头发都被你弄乱了,要拍就拍这里,手感软绵又有弹性,真乃人间极品——” “黎莹——!” 奎念弱被黎莹拍得满脸通红,直接反手拍回去,然而黎莹已经护住全身要害,甚至反咬一口:“哎呀念弱你怎么回事,我们在坐车呢,你懂不懂礼貌懂不懂规矩……” 不一会儿,班车便到了朱雀胡同,她们刚下车进去,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来。 “奈姐?”林雪奇怪问道:“这么晚了,你有事出去吗?对了,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等我回来再说吧。”奈青霓对她们摆摆手,抱歉说道:“今晚有一件急事,可能不会回来了,你们回去记得锁好门。” “是!” 奈青霓夜晚有事出去很常见,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千雨雅心里一动。 等到晚上,大家洗漱完回房休息,家里一片安静的时候,千雨雅悄悄提着灯出来,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这是奈青霓的房间。 房门自然是锁着的,但千雨雅早就找到机会做了一把备用钥匙,轻而易举就开门进去,再轻轻关门。 每次得知奈青霓晚上不回来的时候,千雨雅都会偷偷来她的书房寻找情报。为了成为‘五号机’,千雨雅一直都在暗处里勤奋,希望找到一个机会让‘四号机’琴乐阴认可自己,让自己正式加入乐语这个组织里。 然而也跟往常一样,千雨雅一无所获。奈青霓虽然是白夜行者,但在炎京白夜并非重要人员,主要负责朱雀胡同周边的行动,也很少参与重大行动。 就在千雨雅检查文信的时候,忽然听到窗户传来响动。她心里毫无波动,横跨一步远离放在桌面上的提灯,让自己匿藏于阴影之中,然后才抬头看向窗外。 只见窗户旁忽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乌鸦? 白乌鸦用翅膀敲击了窗梁三下,然后放下口中叼着的小纸条,转身飞走了。千雨雅等待片刻,才过去拿起小纸条,发现上面只是用红绳绑着,没有其他保密措施,便安心拆开来看。 纸条上的第一行字,就让千雨雅的冷血为之沸腾。 《琴乐阴行动记录》 ------------ 第410章 琴乐阴终于要出事了 《琴乐阴行动记录》 「东校区男教师宿舍:0点~11点,19点~0点」 「警戒心:强」 「破绽:9点30分(如厕时间),19点30分(沐浴时间),0点至8点(睡眠时间)」 「推荐度:2级。切勿在教师宿舍袭击琴乐阴,周围邻居皆是皇院教师,楼银海偶尔需要睡眠的时候也会在男教师休息,只要没能将琴乐阴一击必杀,就必然有其他人相助。教师宿舍是茶欢强调声明的安全区,一旦惹怒茶欢,反而会给琴乐阴带来帮助,但也可以根据这个思维,上演一场拙劣的刺杀,让茶欢以为琴乐阴在自导自演,从而降低琴乐阴的风评。」 「猪食饭堂:11点~12点,5点45分~6点30分」 「警戒心:弱」 「破绽:牛腩炸酱捞伊面(目标进食这种食物时会更加专注)」 「推荐度:0级,节假日时3级。在学生上学时禁止在饭堂袭击琴乐阴,在周围都是学生的情况下,茶欢必定出手。节假日时茶欢的监督力度下降,但饭堂人数也会变少,琴乐阴会更容易注意到不寻常的痕迹。」 「万象森东北方的庭院:14点~17点」 「警戒心:强」 「破绽:无」 「推荐度:4级。琴乐阴这个时间都会在这个地方辅导两位非皇院学生修炼战法,虽然他的教导方法非常粗暴,但看得出他重视这两位学生,如果能临时将这两位学生当做人质,应该能让琴乐阴露出破绽。注:提前捕捉人质毫无意义,琴乐阴完全可以找茶欢来帮忙。」 「其他事项」 「琴乐阴与明水云的日常联系方式——没有找到,十分隐秘。」 「琴乐阴的朋友——除了弟弟琴乐阴,妹妹琴悦诗外,只有衔蝉尘尘疑似跟他关系良好。」 「琴乐阴的战法——八稻流为主。」 「琴乐阴的爱好——偶有打战牌,但考虑到水云宫爱打战牌的前提下,他很可能只是为了陪水云宫玩,并不是真心爱玩战牌。另外,他不近女色,入皇院多天,身体没有一天残留过石楠花的余香,平日极少跟女性交往(包括水云宫),反倒是跟涅若、灭堂牙等人似友非敌,考虑到他在东阳的名声,美人计对他无效。」 「琴乐阴的目标——未知。」 「琴乐阴的弱点——亲情。据闻琴悦诗曾经与琴乐阴感情破裂,琴乐阴为了修复关系,不仅让琴悦诗跟水云宫成为朋友,还在学院里对琴悦诗多有照顾。他未必会因为亲人而甘受威胁,但如果能令他和家人感情破裂,想必能让他转移重心,花更多精力修复亲情。在不损及利益的前提下,他应该是很在乎自己的家人。」 「综合战力评价(10分最高)」 「力量:7分——融会贯通境的极限」 「敏捷:8分——半步登峰」 「体力:7分——融会贯通境的极限」 「意志:8分——如此实力之辈,岂是嘻嘻哈哈的俗人?玩世不恭的面具下面,是一颗无血无泪之心;不近女色的躯体,藏着吞噬天下的欲望。」 「智谋:8分——除非万不得已,都不会选择用战斗来解决问题;若是非要战斗,必定会利用一切条件,哪怕与敌人合作,平日更是示敌以弱,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不要脸皮的男人。」 「背景:9分——他背后的组织是历史悠久树大根深的辉耀四卫,炎京统计司就是他明面上的保护伞。」 「结论:如非万不得已,绝不能与他为敌。」 「然而,琴乐阴今日助水云宫开展无双杀研究会,以借款为名,收拢人心,聚拢人才,水云宫气候隐成,其他六宫难以抗衡。」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五天之内,必有行动。君若有意,两日后午夜0点,点金小筑,共商一聚。」 千雨雅将纸条看了三遍,检查纸条的各个地方,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才将纸条绑起来放回原处,当做没事发生过。 虽然她依旧是行事缜密,毫无纰漏,但她一向没有任何波澜的内心,现在已经激动得砰砰乱跳。 白夜在关注皇院的情况,千雨雅一点都不惊讶,毕竟魏卫微就是白夜行者,有这么大一个内鬼在,白夜自然对皇院的一切都近在掌握。 但千雨雅没想到,皇院内勾心斗角的时候,皇院外的多方势力也在明争暗斗。水云宫中午才说要组建无双杀研究会,晚上外面的人就已经在商量要刺杀琴乐阴了! 太棒了! 琴乐阴终于要出事了! 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时机! 能不能成为‘乐语’的一员,就看她这次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咔擦。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齿轮咬合声,千雨雅猛地抬起头。 …… …… 奈青霓打开大门,拉开横闸,将提灯放在玄关旁的架子上,神不守舍地思考刚才小会上的内容。 虽然炎京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近期简直是暗波逐流。在寻剑争位开始后——寻剑争位虽然隐秘,但朝廷跟诸多势力都有勾结,白夜自然早就知道了——就多了许多过江龙来趟炎京这潭浑水。 就白夜所知,天际区的兄弟会死士,苍蓝区的诅咒猎人,幽云区的斩草使者都曾潜入炎京,虽然大部分都被炎统和十二禁卫拦下,但总有一小部分流入炎京——有内鬼在,余客和谢尘缘又怎么可能一网打尽? 这些潜入者,为的就是寻剑争位。他们倒不是说想打断寻剑争位这场游戏,因为明眼人都知道,游戏只是一个幌子,只要皇室仍有圣剑辉耀,那天下终究是姓明的。 他们想要的,是圣剑辉耀的秘密。 不仅仅是外区枭雄,炎京里的世家贵族,哪个没有这等谋逆想法?哪怕时代变了,有火车,有铳械,有轮船,拳脚战法退出舞台,飞花凌虚登顶在望,陆地神仙各区都有,妖魔异族濒临灭绝……但圣剑辉耀从不会被时代改变。 它是时间,是历史,是力量,是权力,是孕育一切的地,是凌驾万物的天,是斩灭无数生命的魔,是主宰众生命运的神。 它是根植在所有辉耀人心里的至高信仰。 ------------ 第411章 计划三 作为白夜的情报联络使,奈青霓有幸看过一部分隐秘档案。两年前那场针对上任皇帝的刺杀,里面的水远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深——那几乎是整个朝廷对皇室的叛逆。 这两年皇室成员几乎陨落殆尽,只剩下七个女孩,若不是朝廷百官有所共识,几乎不可能这么‘赶尽杀绝’。 直到寻剑争位开始,朝廷虽然好像不太愿意,但满堂紫蓝的衣服内,冠名堂皇的人皮下,究竟是煎熬着何等阴暗心思,却是谁都不知道。 两千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明皇室就是最老的世家。 久到历史成为明家随意涂抹的笔记。 久到这么一个近乎奇迹的荒诞阴谋居然真的成功了。 人心难测,天意如刀,连串通百官这种事都做成了,上一个皇帝死得不冤枉。 奈青霓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无法理解。 究竟是庙堂之上的肉食者都是阴险狡诈的野心家,还是说他们只是想……试一下? 想试试看,这个天下,是否真的只能姓明?想试试看,圣剑辉耀,是否真的不能属于自己? 于是乎,事情才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模样,连白夜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模样,但炎京白夜却有相同的决断——让寻剑争位继续下去,尽可能让圣剑辉耀暴露更多情报,如果有机会获得圣剑辉耀,哪怕只是一丝可能,那么就算拼上炎京白夜的所有性命也要试一试。 或许,白夜行者的想法,也是朝廷百官的想法,更是外区枭雄的想法,甚至可能是历史上无数谋逆者、野心家的想法。 在面对至高信仰时,自己的生命真的无足轻重。 大家都只是想试一试。 如果试不成,那大家就沐浴在辉耀的光辉之下,灰飞烟灭。 如果试成了…… 那下一个两千年,就要改姓了。 “雨雅?” 奈青霓来到二楼,看见千雨雅正提着灯从房门处出来,惊讶道:“这么晚还没睡吗?” “正在想事情。”千雨雅平静说道:“对了,恰好我们有件事要跟奈姐你说……也要跟奈姐你商量。” 虽然现在完全不是谈话的时机,但奈青霓素知千雨雅向来都是有事做事,不会讲究繁文缛节,便说道:“来我房间说吧。” 千雨雅点点头,跟在奈青霓后面,故意慢了两步。等奈青霓进去房间后,打开灯光后,她忽然说道:“奈姐,我先上个厕所,等下再来找你。” “好。” 等千雨雅进来书房的时候,她瞄到窗台上的纸条已经不见了,奈青霓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坐下来单刀直入:“奈姐,我们成为了水云宫的无双杀研究会的干部。” “什么?” 千雨雅简单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发现奈青霓并没有惊讶,便知道她应该已经看了刚才那张纸条,最后说道:“我们有些担心,现在我们掺和到水云宫的漩涡里,会不会有危险。奈姐,你认为我们是该抽身离去,还是继续帮助水云宫?” 奈青霓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在皇院不会出事的。而且你们要记住,奈姐永远都是你们的后盾,就算出什么事,回来找奈姐,奈姐肯定能帮你们解决……就算奈姐解决不了,白夜肯定能。” 千雨雅点点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么奈姐,白夜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委托我们来做,我们一直很期待能表现我们的能力……比如说,跟水云宫和琴老师有关的事……” 奈青霓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犹豫。 “没有。” 她摇摇头:“雨雅你就好好享受校园生活,不要想有的没的,白夜就算找人干活,也绝对不会找到学生头上——好好学习,就是你们最大的任务!等你们毕业了,还有很长一辈子为白夜工作呢,急什么呢真实的……快回去睡吧,女孩子要注意作息,你看奈姐我日夜操劳,年纪轻轻就人老珠黄了……” 心知奈青霓是绝对不可能开这个口子,千雨雅也没有纠缠,果断离去:“奈姐晚安。” 计划一失败。 进行计划二。 …… …… 被千雨雅找过来的时候,乐语还没起床——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早上9点还没起床,是一件很正常很合理的事。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晚上连夜赶《银血八奇·三奇琴乐阴》的文案,熬到半夜才睡觉。或许是创作者的通病,以前写(抄)的时候,他也是半夜才有灵感,好像白天的太阳阻碍他思考似的,非得熬夜才能创作。 而且跟一奇荆青蚨、二奇听古不一样,乐语对前面两人的描写是‘想象居多’,也就是瞎几把写,反正符合人物形象就可以了,什么青蚨劝酒,什么听古养贼,只要写得他们坏得流脓,学生们都会很喜欢。 但琴乐阴就没法这样操作。 因为乐语连琴乐阴晚上不喜欢穿内裤睡觉这件事都知道。 因此乐语只能以‘真实案例’作为主菜,辅以‘想象力’来点缀,描写出琴乐阴的‘公子献头’是多么黑暗卑鄙——乐语可没冤枉他,琴乐阴的确是献祭荆正武来获取荆正威的信任,然后又献祭荆正威来获得银血会的遗产。 只是乐语写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怪怪的:自己在大庭广众说出自己的犯罪过程,这算是自首吗?还是算是教唆犯罪? 为了‘三奇琴乐阴’的文案折腾了大半夜,消耗了不少脑细胞,因此乐语听完千雨雅的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样啊?挺好的。” “红乐兄长,他们想要刺杀你啊!”千雨雅说道:“他们敢对皇院的你下手,肯定有万全之策,你绝不能轻视对待,更别提白夜也会出手,说不定魏卫微也会横插一脚——” “我明白,你冷静点,我怎么感觉你挺兴奋的?” “没有啊,我一点都不兴奋。”千雨雅说道:“我本来的计划一是成为白夜的协助者,可惜白夜不愿意让我们参与任何行动,哪怕我跟水云和你的关系不错,不过我还有计划二!” “计划二?” “计划二就是让我去点金小筑,我去探听他们的计划,届时红乐兄长就能从容设伏,将刺杀者一网打尽!如果运气不错,我甚至能成为刺客们的一员,与红乐兄长里应外合,将刺杀者玩弄于股掌之中!” 乐语坐下来想了想,点点头:“你的主意不错。” 千雨雅眼睛发亮:“既然如此——” “那我们执行计划三吧。” 千雨雅一愣:“计划三?” 乐语笑道:“你既没有足够战力,也没有夜行经验,怎么能去探听情报,潜入敌方中心?像这种夜游炎京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千雨雅不服:“那红乐兄长你还有其他可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吗?” “当然有,他不仅有黑暗刺杀的经验,更有夜游都市的经历。除了真正的藏剑刺客,黑暗中他没有敌手。” “谁?” 乐语瞥了她一眼,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我。” 千雨雅一怔,但很快就摇摇头:“但红乐兄长你是剑鞘,学院里很多有很多人在关注你,而且你一头红发辨识度太高了,还是让我去吧……” 乐语忽然转移话题:“雨雅,我上节课所授课的银血奇谋,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听古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当你们都产生‘琴乐阴是红发’这个印象时,我只需要简单的变装,就可以脱离‘琴乐阴’这个形象;同理,别人只需要简单的变装,就能成为‘琴乐阴’。” “护发千日,用在一时。”乐语笑道:“虽然我介绍的都是银血奇人的得意诡计,但授课内容毕竟是经过我的研究整理,因此……” “他们会的,我都会。” ------------ 第412章 我长得像心相印吗? 「琴乐阴,你的死期到了。」 晚上八点,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的乐语一听到金属徽章第一句问候语就这么劲爆,丝毫没有惊讶,平淡地回道:“哦。” 「你不问问自己怎么死?」 “死得是琴乐阴,跟我有什么关系?”乐语随口扯谈一句,坐下来说道:“好吧,先不提琴乐阴会怎么死,我对‘音’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更感兴趣——我还以为我们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呢,没想到你居然关心我的生死,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点感情的。” 「……那是因为你的死亡会损害我的利益。」 “也或许是你真的有一点点在乎我呢?”乐语不辞劳苦地给‘音’洗脑,哪怕是有一丝可能,他也会尽量刷‘音’的好感度。 俗话说的话,谎话千遍倒为真,更何况乐语和‘音’算是老沙雕网友了,每晚准时聊十分钟的天南地北,有这份感情基础在,若是‘音’听信了他的鬼话,真的将他当好兄弟看,那就赚大发了。 就算没有,倘若决战之时,‘音’在瞄准他的时候稍微迟疑那么一两秒,也足够回本了。 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乐语舔了个寂寞——从他立志成为剑鞘中的绿茶时,他就知道自己不会百舔百胜,这点付出成本可以接受。 「……所以你不打算问吗?」 “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乐语拿起热烫的干毛巾,细细擦干头发:“总不会是你想刺杀我吧?” 「水云宫的无双杀研究会已经有近五十名成员,几乎半个学院的人都愿意借款给水云宫,这次你们闹得实在太大了,哪怕是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么壮大起来。」 “既然打不过,不如直接加入我们吧。”乐语蛊惑道:“跟我们作对,风险多大啊。但加入我们跟其他人作对,是不是就轻松许多?而且你不是想知道《鬼吹灯》的后续吗?不想知道遥远星空之外三体人的故事吗?如果我们能成为真正的盟友,你我现实相见,那么我们的相处时间就不仅仅是每晚的十分钟,而是漫长的余生。” 金属徽章沉默了很久,乐语心想对方难道真的心动了?他居然能劝诱一名瞬灭者投诚?他便连忙趁热打铁:“‘音’,或许我们注定是当不了敌人……” 「除了敌人还能是什么人!?」对方的反应忽然激烈起来。 乐语大声回答:“当然是永不分离、同生共死的好朋友啊!” 「……算了,不跟你扯谈,现在胜负仍未可知,我绝不会放弃。而且,你们现在优势确实大,但过几天之后,就未必了。」 乐语也提起心神:“你听到什么风声?” 「许多常驻教师都受到宴请。」对方说道:「亲戚,投资,家庭……皇院教师固然是一份独立于世的高雅职业,但皇院教师也是人,他们的社交关系错综复杂,很多时候他们也身不由己。」 “你的意思是……” 「近期许多住在学院里的老师,晚上都会离开。其实住在皇院的教师本来就不多,基本都是未成家的,这下子皇院里的守备力量会进一步减弱。更重要是——茶欢晚上要去守卫皇庭。」 乐语皱眉:“就算要抽调皇院里的武柱,也该是抽调战法总教练楼银海吧?怎么会是校长?而且发生什么事了,皇庭还需要守卫?” 「此事乃机密,外面毫无动静——前两天晚上,有外敌潜入了皇庭,并且从容抽身逃脱。现在炎统司长谢尘缘和十二禁卫指挥使余客晚晚都驻守皇庭。」 “但为什么要派校长去?” 「……据闻,皇太后跟茶校长曾经是同届学子,当年皇太后是天辉首席,茶欢是天灾首席……」 “明白。”乐语也无语了:“也就是说,晚上我们喊破喉咙茶欢也不会来救我们?” 「是不会救你。」‘音’强调道:「自求多福吧。又或者,如果水云宫愿意投诚,琴乐阴你从此对我唯命是从,我也不是不能守你一世平安……」 好家伙,明明我劝你投降,你居然还能反将我一军? “放心,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杀我。”乐语没好气道:“我等下还有点事,今晚先这样吧。” 「嗯。」 “那明晚见。” 「如果琴乐阴你愿意聊一下你的感情史,我也不是不能酌情帮你一下……」 这个瞬灭者,我都没打算探查她的漏洞,她现在反而摸清我的把柄? “没有必要,我没有与谁相伴过的青春,今后我爱的都是爱过别人的人。” 故弄玄虚的话乐语也会说,而且他这话也算是有感而发——毕竟青岚之前爱的是荆正威,而乐语现在要做的,是让青岚喜欢上寄宿于琴乐阴体内的自己。 虽然账号是换了,但老婆却是想继承下来。然而一想到青岚爱的是他扮演的荆正威,乐语就觉得有点酸,有点怪,甚至还有点兴奋。 乐语将金属徽章放回铁盒子里,结束今晚的聊天,然后坐在镜子前,将干爽的发丝包成一团,拿起一张由黑丝编织而成的发网,将一头红发全部罩在里面。 刚洗完澡,脸水分很充足,乐语涂上气垫粉底,浓墨的眼影搭配珍珠白的唇膏,配上恰到好处的腮红,再用眉毛刷、眉毛剪、修眉刀处理好眉毛,然后用眉笔画出搭配面型的秋波眉。 接下来就是麻烦功夫,画浓鼻梁的阴影,提高脸颊的亮度…… 一行字的功夫,足足花费了乐语一个多小时。 最后他戴上白毛。 只见镜子里,‘阴音隐’死而复生。 是的,乐语依靠化妆技术,硬生生将琴乐阴化妆成阴音隐。乐语这个只知道洗面奶的老直男自然没有这等能力,化妆技术都是继承自阴音隐和琴乐阴的遗产——前者要依靠变装生存和工作,后者则是喜欢做一个精致男生。 不过有一点令乐语比较糟心的是,当他要琴月阳为他置办一套化妆工具和白色假发时,琴月阳根本没问理由,平静地接下任务……明明他理由都编好了……为什么不问啊…… 在离开之前,乐语通过‘奈瑟之心’向钧座发了一条信息,然后穿上夜行衣,戴上兜帽,关门离开了教师宿舍。但从外面看来,琴乐阴房里依旧亮着灯,仿佛主人在里面秉烛写作,勤奋爆更。 悄无声息越过皇院的围墙,乐语看了看地图,避开街上行人和巡逻的卫兵,朝着目的地前进。 他要去点金小筑,参加‘琴乐阴讨伐战’的讨论。 …… …… 另外一边,女教师宿舍。 ‘我没有与谁相伴过的青春,今后我爱的都是爱过别人的人。’ 断开通讯后,宁心媛的心脏依旧砰砰乱跳。她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心如乱麻。 这算是明示了吧!?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宁心媛就是‘音’了? 他这番话完全就是冲着我说的啊! ‘我没有与谁相伴过的青春’,也就是说他喜欢的人并非以前遇过;‘今后我爱的都是爱过别人的人’,也就是说他现在喜欢的人已经嫁为人妇…… 真的,好像,没有其他人选了啊…… 他究竟是不是为了水云宫才故意这样说?是真心还是假意?应该要怎么拒绝…… 叩叩。 有人敲门,宁心媛一愣,旋即想起什么,过去开门:“颜老师,今天我——” “说好的,我不管!”颜伊直接冲进来顺便一脚踢上门,将宁心媛抱起来扑到床上,恶狠狠说道:“姐你是不是有了其他妖精了?这几天对我怎么这么冷淡!?” “我……没有。”宁心媛心里一软,也觉得自己对颜伊有些冷淡,便语气缓和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今天想早点休息。” “放心吧姐,我不会让你累的,这次让我——” 铛铛。 桌子的铁盒忽然发出震荡的声音,这是代表另外一个心相印在呼唤,引起铁盒里的心相印震动。 颜伊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转过头看声源,但不知为何福至心灵,没有看桌子,而是选择看宁心媛。 与此同时,宁心媛也没有看桌子,而是略带一丝紧张地看向颜伊。 两双美眸相对,颜伊眨眨眼睛,歪了歪脑袋,勉强笑道:“姐,你看我干嘛?我长得像心相印吗?” 如果说之前都只是猜测,那这次就是实证了。 哪怕颜伊万般不愿相信,但宁心媛这个表现,只能证明一点:她有事不愿意让颜伊知道。 到底是哪个妖精,居然敢撬她的墙角! ------------ 第413章 琴乐阴何德何能! 点金小筑,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乐语还以为是一个小酒楼。 但调查下来,才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是炎京最为神秘的会所。 点金小筑的主人只是个小商人,经营项目也平平无奇,勉强算是高端餐饮,但小筑的常客却不是常人—— 首辅令将离! 炎统谢尘缘! 殿主少歌(已死于一年前)! 殿主天见(已死于半年前)! 宫主晚雪(已死于一年前)! 皇院茶欢! 可以说,这炎京的所有阴谋共一石,点金小筑独占八斗,皇庭占一斗,其余地方共分一斗。 没有人知道这些大人物为什么喜欢来点金小筑约见,只知道点金小筑是严格会员制,根本不会接待外人,再多钱也不行,但这不影响老百姓们对点金小筑的猜测。 有人说,点金小筑下面有地宫,地宫才是大人物们的享乐之地;有人说,点金小筑是一个金库,掌权者进行利益交换时可以直接从点金小筑调取金银;有人说,点金小筑的美食比菊下楼老当家做得还好吃,所以才会引得那么多人去…… 总而言之,点金小筑就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但在乐语看来,点金小筑也就是一个寻常园林,几乎没有二层以上的楼房,有小桥流水,有湖心小亭,有映月明湖,论装修的格调,别说琴家,点金小筑就连荆家都比不上。 除了这片园林里几乎每棵树上都藏着一个强者外,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本来乐语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别人来得比他更早——当他藏身于小筑假山阴影里的时候,通过冰血体质敏锐感知到别人的视线,至少有三道。 他藏起来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人潜入点金小筑,今天的月亮又特别亮,乐语都快觉得这个地方的阴影不够大家挤了。 不是吧,杀个琴乐阴,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吗? 这个阵势,哪像是去刺杀区区一个皇院教师,冲进皇庭抢走圣剑辉耀还差不多。 乐语顿时感觉自己连离开都有点困难,便提前将‘圣者遗物’变成‘纷争面纱’戴在脸上,见势不妙直接开启绝对黑暗跑路。 虽然大家都很有时间观念提前到了,然而点金小筑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午夜0点到达,炎京的耀钟楼发出一声遥远的钟鸣,点金小筑正中央的镜心湖忽然泛起涟漪。 下一秒,一个人影出现在湖心之上。 这一秒,乐语听到许多按捺不住惊讶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若不是有冰血体质,乐语肯定也会出丑——他完全看不出那个人怎么出现的。 连乐语都看不懂,这里的所有人应该都看不懂。 而且为什么能浮在水上? 他是鬼吗? “感谢各位应邀而来。”湖心人抱拳,声音如同水波激荡,诡异古怪:“请原谅我不能真身前来,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大家见面。” 乐语定睛一看,发现湖心人居然是只是一团光影,根本没有实质,仿佛是湖中月聚拢生成的分身。 “我能理解各位的好奇,但我等下会解释,现在先进入主题吧——不然有些朋友要生气了。”湖心人笑道:“我们今晚相聚,只因为两个人:水云宫,琴乐阴。” “水云宫目前胜券在握,聚拢学院人心,又有积分优势,似乎已经天命所归。你我虽有阻止之心,但有执剑人在,绝无人能伤害剑主。” 忽然有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真的无法伤害剑主吗?” 湖心人点点头:“可以理解你的疑问,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苍蓝的诅咒猎人?这里跟执剑人交过手的,也只有你们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小桥旁的小屋里,毫无遮掩地传出来:“算不上交手,只能算是一方面的屠杀。在我们踏入皇院,接近学生宿舍的时候,所有人都受到攻击。若非我的诅咒倾向于复活性质,我根本无法活到现在,但另外四名诅咒猎人已经无声无息葬身在皇院里。” 湖心人问道:“你们的诅咒呢?” 诅咒猎人:“完全没有生效。” “或许有些朋友不太了解,我简单介绍一下。”湖心人说道:“诅咒是苍蓝区的特别手段,相当于禁忌战法。诅咒的特色是,它不光会给猎人添加痛苦的‘劫’,它还会让猎人掌握‘劫’的力量,也就是操控自己精神,污染他人精神的能力。” “我其实对诅咒猎人的了解也不多,但凡是与诅咒猎人交手过的人,无论是战胜还是战败,事后都会受到‘诅咒’缠绕,永不休止。诅咒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令人生不如死。” “你的了解已经足够深了。”诅咒猎人阴森森说道:“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经历了大丛林试炼的诅咒猎人才会知道……看来你有一位不错的朋友,或者口风比较松的囚犯。” “谢谢。”湖心人弯腰行礼:“那么各位也明白了吧?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在八区的尖刀部队里,诅咒猎人至少也是前三甲的存在,连他们都无法在执剑人面前讨到好,其他人没必要继续尝试。” “既然无法对付水云宫,所以我们的目标自然就是琴乐阴。只要不接近学生宿舍,不对剑主下手,执剑人不会理会我们。” 又有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但皇院里还有茶欢呢。” “没错,所以我这次才喊了这么多人前来。”湖心人悠悠说道:“为了增加大家的信心,我先简单清点一下与会的各方势力。” “兄弟会的朋友,皇庭好玩吗?” “诅咒猎人,请允许我向你们的大丛林致上敬意。” “斩草使者,在炎京请收敛杀意。” “三枪门徒,真是令人惊喜的同伴……” 乐语越听越心惊。 琴乐阴何德何能啊! 湖心人说的势力,乐语只知道一部分,心知他们恐怕都是各区的隐秘势力。 虽说是隐秘势力,但其实也就是对平民隐秘,对上层人来说他们跟职业培训学校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培养的是定制的战士,专门输送给豪贵当保安,给军队当护卫,但因为培养手法都比较残忍,所以无法公开招生。 其实晨风区和东阳区也有,只不过在乐语穿越过来之前,晨风区的隐秘势力就被蓝炎直接灭了,银古月好像就是出自那个隐秘势力;东阳的隐秘势力则是直接成为了军队——和阳军都督盖世文,原本是‘海王’的首领,他搭上了银血会的线,直接带着整个势力拿到了编制。 现在情况,就像是各国的特种兵齐聚一堂,商量如何灭杀琴乐阴! 这个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琴乐阴要毁灭世界/统治世界呢! 湖心人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乐语看过去,虽然湖心人没有眼睛,但他总觉得湖心人在看着自己。 “……连那位首领都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吗?”湖心人的语气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惊喜:“藏剑刺客,请允许我向你至上最高的敬意。” 虽然乐语化妆成这样,根本不怕被人发现,但这感觉就像是你穿了一条专门用来应对走光的打底裤,却直接被人掀开裙子欣赏起来。 他马上意识到一点——这个地方有问题!湖心人似乎能看透整个地方的所有景象! 如果他没化妆,现在‘琴乐阴讨论会’就变成‘琴乐阴讨伐战’了! 而且湖心人介绍完后,乐语发现白夜根本没来。 “现在,各位应该觉得这次合作有很大的成功几率了吧?”湖心人笑道:“不过在正式讨论之前,我还需要你们发个誓,保证不将今晚的密谈泄露出去。” 有人忍不住笑道:“发誓?对我们来说有意义吗?” “有。” 湖心人言之凿凿地说道:“因为这里是点金小筑。” “为什么我能以幻影出现在湖面上?” “为什么你们的踪影在我眼前一览无遗?” “为什么大家都愿意来点金小筑密谈?” “因为这里是点金小筑。” “各位,你们听说,极神兵·点金手吗?” 极神兵!? 湖心人说道:“一般而言,神兵是极难损毁的,像两千年前就出现的绝神兵,到现在依然光洁如新,威能不减,但总有些特殊情况——十多年前,极神兵·点金手被摧毁,落入这片湖里消失不见。” “神兵虽毁,威能仍在。只要在湖附近,然后再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们就能借用其中的威能。” ------------ 第414章 我与琴乐阴不共戴天 稍微有些追求有些见识的武者,基本都听闻过神兵。毕竟修炼是真的苦,若是有捷径,大家都更愿意走捷径,凌虚武者的数量暴增就可见一斑——登堂入室境内,拥有铳械的凌虚武者在十米之外,可以完胜同境界的任何战法武者。 神兵这种自古流传的强效外挂,更有圣剑辉耀这种堪称拿到就通关的绝世神器作为招牌,武者自然是趋之若鹜,但因为神兵数量太少,因此许多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就像男孩子天天思考女孩子的胸脯有多软,终究只是想想。 在座的人里,对神兵了解最深的应该是乐语了,光是他亲眼见过的神兵就有纷争面纱、圣者遗物、疯狂面具,以及阴音隐摸过的净魂邪魔之剑,还有万象森里圣剑辉耀的赝品。他大喊一句‘没有人比我更懂神兵’,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有资格反驳他。 本来乐语想从辉耀四卫拿到一份神兵清单,但钧座回复他,辉耀四卫也没有。 辉耀四卫虽然是自古流传的组织,但途中也是经过好几次覆灭,以前的情报早就没有了,而新调查的神兵情报也有很多人云亦云——比方说十二极神兵,辉耀四卫收集到的极神兵情报却有七十二种。 流传最广的谣言神兵,莫过于「极神兵·支配头盔」,据说只要戴上支配头盔,就能支配任何人类。若是你询问书斋老板有没有关于支配头盔的书,书斋老板至少能推荐你五本不同的经典名著,支配对象从皇帝到邻居人妻应有尽有,光是乐语在星刻、玄烛、炎京各地书斋不小心瞄到的,就有十八本关于支配头盔的同人。 顺带一提,同人第二多的谣言神兵,是「幻神兵·隐形之雾」,至今辉耀四卫仍未能证实隐形之雾不存在。 因此就连辉耀四卫也整理不出一份正确的神兵清单,实在是广大劳动人民太有想象力了。 “任何人,都能借用点金手的威能?”有人重复这句话。 湖心人说道:“是的,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哎哎哎,斩草使者请冷静,我没有卖关子的想法,我马上就说,我这个幻影可是耗费了我不少代价,你把手从剑柄上移开好不好?” “其实点金手的威能说穿就是一句话:点石成金,愿望成真!” “点金手,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湖心人说完便停顿下来,仿佛在等待大家的消化或者欢呼,然而四面八方只响起一句冷冰冰的询问:“那么,代价是什么?” “原版的点金手,唯一的代价就是持有者的精神力。只要持有者精神力足够,是真的可以点石成金。但点金手破灭融入湖水之后,代价不再是消耗精神力,而是消耗大家都很喜欢的东西:金子。” “越复杂越强效的愿望,花费的金子就越多。” “这个多,或许会出乎你们的预料。”湖心人笑道:“比方说,我的许愿是,一个可以远距离操纵的,具有真视能力的欢迎,就花费了我130金圆。” “而且,这个幻影只能持续半个小时。” “另外,你们脑海里所想的用法基本都不可行,朝廷早已试过了。比方说,许愿让一个断了小尾指的人重新长出来,朝廷足足往湖里投进了……三百斤黄金,才实现这个愿望。” “像我这样制造幻影,已经算是比较实用的技巧了,而且也只能局限于在这个湖里。若是幻影位置离开这个湖一米,所花费的金额就要成倍增长。” “别想着借用点金手改变物质,两年前也不是没人提议用点金手来复活先帝,然而皇室用黄金将这个湖填满了,也毫无动静。” 湖心人的解释,打消了大多数人的蠢蠢欲动。如果是消耗精神力还好说,毕竟精神力能再生,但金子可是哪个地方都缺——金属性质越是稳定,就越有可能在太阳照耀下蜕变成耀石,因此很多耀石矿原本都是金矿。 在辉耀,金圆之所以能成为价值最高的货币,除了本身方便长期保存不会锈蚀,更因为在很多人眼里金子是耀石的伴生矿,‘被光辉祝福仍不变其耀’,因此获得辉耀人的尊崇。 其实铜矿铁矿也会有耀石伴生,但因为不够闪,所以嘛…… “不能改变物质,所以能改变精神?”有人问道。 “正解。”湖心人笑道:“当然,若是你想强硬改变他人的精神,所耗费的代价也跟复活一个人差不多……但是,如果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接受精神改变,那这个代价就很低了。” 诅咒猎人的沙哑声音响起:“哪有人自愿被改变精神?再猛烈的强迫,再彻底的洗脑,再恐怖的虐待,也换不过来心甘情愿。” “也不一定是改变精神,若是想在精神里加点东西,也很便宜。”湖心人说道:“比方说……加一道契约之劫。” 点金小筑里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这个地方经常有朝廷大臣光顾……” “虽然是权谋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但老狐狸们还是不放心,来这里给对方上最后一把锁。”湖心人笑道:“进行密谋时,他们都会来点金小筑订下契约,发下誓言,让双方都无路可提。其实这蛮有用,据说有不少‘不诚心’的合作者,在许愿之后直接付出了代价。” “好了,该说回我们的事了。大家齐聚一堂,虽然都是因为琴乐阴而来,但所求的不仅仅是琴乐阴,而是……” “圣剑辉耀。”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很多人一开始的想法是,直接冲进去皇院刺杀水云宫,逼执剑人出来,试试他是不是能使用圣剑辉耀吧?如果能证明他能用圣剑辉耀,那就算死了也值了——然而,诅咒猎人的经历已经告诉你们,这种试探毫无意义,因为你们到死都不知道执剑人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不能试探执剑人,所以我们只能迂回作战。”湖心人弯腰行礼:“以下是个人的看法,大家如有意见,请马上提出来。” “首先,琴乐阴是第一目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水云宫一方这么早结束游戏。但并不需要杀死琴乐阴,最好将他的右手剁下来,据说剑鞘的右手背都有圣剑辉耀铭刻的印记,可以带走研究。” “其次,圣剑辉耀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就是白金塔,也为了避免茶欢能借用白金塔的威能,我们需要攻入白金塔搜索。” “最后,我们要尝试截杀茶欢。无论各位是哪一方势力,但肯定都对茶欢大为头疼吧?他不听命于任何势力,偏偏校长这个职位又如此重要,白金塔更是能对执剑人产生威胁。只要杀了茶欢,无论换谁当校长,各位背后的势力都有办法搞点小动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可奈何。” “斩琴手,陷白金,杀茶欢,这就是我们的三个目标。” “如果各位没意见,愿意参加这次行动,请跟随我发誓。在发誓之后,我们再商议具体细节。” 诅咒猎人问道:“你的本体不在这里,你的发誓有意义?” “但我的精神在这具幻影里。”湖心人说道:“如果你们对我方仍有怀疑,也可以击破我的幻影,然后你们来主导会议——我们不介意。” “但大家合作也有一段时日,各位难道还不相信我们跟你们是站在一边的吗?——至少现在,是站在一边的。” 乐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根本不知道湖心人隶属于何方势力! 千雨雅也没说,跟白夜联络的是谁! 湖心人说道:“现在,希望有一位善丈人翁愿意投一枚金圆到湖里。这是我们发誓所需要的代价。” 一枚金圆忽然从诅咒猎人那边的树丛里飞出来,穿过了湖心人的幻影,噗通一声落到湖里。 “谢谢诅咒猎人的倾囊相助。” 湖心人没有生气:“那么现在,请大家跟随我签订契约。你们不需要完整复述一遍,只需要在心里默念最后一句话即可,就会契约完成。” “如果你们对契约有异议,请马上提出来,但一般是没问题的,因为这是一个单纯的保密协议,只要你们不讲今晚的事泄露出去,就不会违反。” “在幻影的真视之眼里,可以看出谁没签订契约,各位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湖心人展开双手:“那么,以下是契约正文——” “我们保证,不主动将今晚的谈话泄露给任何一位不在场的人,故意违反者……” “等等!”不等乐语提出异议,就有人说道:“我们还需要回去跟组织汇报!”大夏中文网 “好吧。”湖心人耸耸肩:“我保证,不主动将今晚的谈话泄露给任何一位会破坏我们计划的人。如有人故意违反,必将神散湖水,心落湖底!” “点石成金,愿望成真!” 这次没有人提出异议,湖边一片寂静。湖心人环视一周,视线偶尔会停顿,似乎在等候他注视的人发誓。 怎么办? 要不要发誓? 但问题是我就是要破坏他们计划的啊! 会不会一发誓我就没了? 就在紧要关头,乐语感觉到项链微微震动,旋即一道信息传入脑海里。 「钧座:炎统已准备就位。」 赶上了! 乐语怎么可能就这样单刀赴会? 在赴会之前,他就联系好辉耀四卫,让炎京统计司带人包围点金小筑,直接将这群想剁他手的邪恶歹徒一网打尽! 有大组织不利用,就等于买了游戏不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哈哈,这次你们死定了!居然敢对琴乐阴大爷动手,我这下子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国家机器,什么叫做狐假虎威,什么叫做打狗也要看主人! 接受子弹风暴的惩戒吧! 忽然又来了条信息。 「钧座:参加集会的有什么人?」 乐语回复道:「有诅咒猎人、斩草使者、兄弟会……还有一个湖心的幻影,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钧座:你问出他的来历,然后我再让炎统进去围剿。」 好! 这次辉耀四卫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等下还可以装一个大逼,乐语没有不帮这个举手之劳的理由,便直接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恰好此时湖心人也看向他了,似乎其他人已经发完誓。 “我这次前来其实只是意外,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乐语不客气地说道。 “我其实也觉得奇怪,毕竟我都没有联系你们,那位首领怎么忽然一反常态掺和到我们的事里……”湖心人的态度依旧很谦卑:“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救国纾难会的代表,颜伤。” 救国纾难会?听起来有点耳熟。 乐语也没多想,直接将这条信息发给钧座,湖心人还在那边客气地问道:“那么这位藏剑刺客,你的誓言……” “我没有发的必要。”乐语霸气说道。 因为你们等下都会死。 不等乐语说出下半句,‘奈瑟之心’便传来了钧座的回信: 「钧座:救国纾难会?颜伤?这两位都是我们需要调查的目标,红乐,你加入到他们的计划里,探查更多情报。我已经命令炎统撤退。」 乐语一怔。 「红乐:等等!?」 「红乐:钧座,我正在放狠话呢!你直接让炎统杀进来抓住他们不好吗?」 「红乐:钧座,这样我会死的!」 「钧座:红乐,你也说了颜伤只是一个幻影,炎统冲进来根本抓不到他,现在只能靠你了。而且你放心,四卫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后盾。」 「红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钧座:已经为你安排好了。」 「红乐:安排好了什么?」 「钧座:墓地。」 乐语人都傻了。 遇上不靠谱的大组织,就像是买了一款屎游戏,不仅浪费钱,还浪费生命。 忽然,一阵杀机刺痛了乐语。乐语抬起头,湖心人依旧看着自己,周围发完誓的人正虎视眈眈注视着嚣张的自己,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想动手给自己一个教训了。 “为什么阁下没有发誓的必要?”湖心人态度依旧很好:“斩草使者,请不要急,这位藏剑刺客或许是另有缘由呢。” 没有缘由,那个劳什子斩草使者就会来斩我咯? 若不是有冰血体质,乐语现在肯定汗都冒出来了。钧座这个态度明显是要逼死他了,他现在只能自救。 “因为……”乐语心思急转:“我要发一个更毒的誓。” “哦?” “我保证,必将夺走琴乐阴的一切,他的主人将听命于我,他的亲人将化为我的工具,他的财产将尽归我所有。我若不成,必将神散湖水,心落湖底!” “点石成金,愿望成真!” 乐语的声音字字铿锵,句句斩钉截铁,在寂静的庭院里宛如惊雷爆响! 片刻后,湖心人才说道:“看来,你之所以参加这次会议,是因为跟琴乐阴有仇?” “没错!”乐语大声说道:“他骗走我的财产,玷污我的名声,凌虐我的躯体,甚至想染指我的未婚妻!我与此人不共戴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们决不能同时存活于世!” ------------ 第415章 请叫我琴乐阴校长(上) 点金小筑里,凉风习习,温柔的月光掠过小桥流水,草木小屋,假山花丛,仿佛世间万物都逃不过月光的轻抚,但月光却摸不到任何一个活人。 十几个精通潜伏的特种武者分散在小筑四周,他们的恶意杀机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冰血体质都在敦促乐语‘快逃’。然而发誓完的乐语却是静静站在原地,等待湖心人的判断。 其实乐语也不是很害怕,只要他发动‘纷争面纱’的黑暗领域,争取几秒种时间跑出去,这群人肯定不敢追上来——要是他们敢追上来,还没撤远的炎统部队足以让他们喝一壶。在夜晚环境下,单体武者的实力下降至最低,群体铳械武者的威胁力提高到最高点。 只是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破坏了他们这次聚会,他们还会有下一次,既然乐语肯定是打不过这群暴徒,何不加入他们一起吃饭睡觉打琴乐阴呢? “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湖心人颜伤终于开口道:“在精神幻影形态下,我对他人的精神情绪会更加敏感,再加上真视的加持,我也算是拥有一定的‘破妄’能力……虽然在谈及琴乐阴的时候,阁下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充满‘即将得手’的兴奋,但也足以证明阁下的确与琴乐阴是敌对关系。” “虽然很可惜,阁下并非受那位首领的命令而来,刺客们还是不愿意涉足这场游戏。但有阁下的加入,我们胜算大增。” 虽然在阴音隐的记忆里,乐语就知道藏剑刺客在黑道里属于不可一世的存在,凡是工作内容都写在刑法上的黑暗居民,看见白发无不退避三舍,真就是明面上被朝廷追捕得有多惨,暗地里被同行忌惮得有多深。 但阴音隐毕竟只是一位普通刺客,乐语认为他是存在一定坐井观天的局限,而且乐语也亲身体验过藏剑刺客的能力,感觉也就这样,不过如此,还不是被荆正威一记散弹铳崩掉了。 再加上刺客组织是银血会的亲密合作伙伴,或者说,狗,因此前银血会会长乐语自然看不上他们。 直到此时此刻,乐语才发现藏剑刺客似乎真的很牛逼。湖心人颜伤的恭维并不是客套,在他承认乐语的加入后,周围的杀机顿时散去大半,直接认可乐语的实力,只因为他也有一头白毛。 武者向来务实,不信传闻,说好听就是只相信眼见为实,说难听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排除他们都喜欢白毛这个可能,乐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都吃过白毛的亏。 说起来,虽然阴音隐之前没杀过什么重要人物,但他好像每次出手都没失败过。乐语回想了一下银血会的委托记录,忽然发现凡是刺客组织接下的委托,好像都完成了。 唯一一次没在白毛吃亏的人,还真的只有蓝炎,然而蓝炎也是付出了一个肾的代价才能抗衡白毛。 无名、未知、刺杀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乐语忽然能理解他们对藏剑者的忌惮了。 “很好,点金手已经承认了这份契约。”湖心人颜伤说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讨论计划的细节。” “首先,因为兄弟会各位提前做好的‘铺垫’,现在皇庭戒严,茶欢每晚7点之后都会离开学院,驻守皇庭,三天之内应该都是如此。” “因此我们虽然分成三组人,一组是当茶欢发现学院出事后,在途中截杀茶欢的截杀组,截杀组务必各位派出实力最强的战士;” “一组是袭击白金塔的搜索组,搜索组需要精通炸药运用,要在楼银海赶来之前将白金塔搜索完毕;” “最后一组是斩手组,负责斩下琴乐阴的印记右手,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击杀,因为留下琴乐阴说不定能让执剑人请出圣剑辉耀,对琴乐阴进行第二次烙印。” 马上有人提出疑问:“但你怎么保证只有茶欢会赶回学院?万一其他武柱也赶过去帮忙呢?” “这就是我们救国纾难会的工作了。” 湖心人颜伤弯腰说道:“在这次行动里,救国纾难会将不派出任何人手,因为我们没有比得上各位的刺杀武者。但作为诚意,我们会牵制炎京其他武柱的行动,至于怎么牵制,各位就不必多问了。” “在茶欢陨落之前,各位完全不用担心谢尘缘、余客等人会跳出来帮他。” 听到那两个名字,乐语发现有些人的呼吸和心跳直接绷不住了,看来那两位武柱没少让这些隐秘势力吃亏。 “截杀组,至少需要三位武者,最多不过七位武者。”湖心人道:“各位有自荐的吗?各位都是武者,就别玩那些花花肠子了,若是没有诚意,不如直接放弃这次行动。” 好啊好啊! 快进到所有人都不愿意派人,然后行动解散! 或许是听到乐语的心声,马上就有人说道:“我,‘活尸猎人’,加入截杀组。” “当阁下说出自己的诅咒跟复活有关,我就隐隐猜到你是那位诅咒猎人大师了。”湖心人惊叹道:“据说你成功让一位登峰造极境武者化为行尸走肉,茶欢应该也逃不出你的毒手。” “兄弟会,‘食为仙’,加入截杀组。” “兄弟会十罪之一也来了?”湖心人摊开双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前几天那位从皇庭全身而退,与余客交手数个回合的兄弟会成员,正是阁下吧?” 忽然响起一个仿佛在流口水的喘息声音:“斩草使者,‘破甲’,‘破门’。” 又有一个四面八方的声音响起:“三枪门徒,燕分秋。” 湖心人笑道:“我对斩草使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刺’、‘破’、‘斩’三个级别,有两位破级使者加入,足见斩草使者的诚意;燕分秋阁下更是曾经踏破幽云区的三枪门徒,拥有被武柱败而不死的斩击。” 湖心人对他人的介绍非常有必要,毕竟茶欢可是名动天下的武柱,可不是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对他出手,参加者若没一点战绩,其他人怎么会愿意同行? “五位截杀者,足够了,接下来我会将茶欢的行动路线图交给你们。”湖心人说道:“接下来是搜索组,搜索组需要以最快速度搜索白金塔的事物,最好直接破坏白金塔,令校长失去对皇院的控制,这样我们以后做其他事也方便多了。” “关于炸药方面,救国纾难会会提供威力强大的五级烈耀炸药,不需要各位准备。” “搜索白金塔的好处不会少,大家肯定都会派人,就不需要现在讨论人选了。反倒是斩手组需要讨论一下,因为琴乐阴的手作为战利品,必须要有一个归属……” “等等。” 湖心人停下来,看向乐语这边:“藏剑阁下,你有什么建议?” “茶欢和白金塔还好说,茶欢是不可一世的性子,不会因为害怕而躲起来;白金塔是死物,也不会跑;但琴乐阴可是一个精心算计的大活人,他未必就会坐在家里等我们上门。”乐语有板有眼地分析道。 其他人反驳道:“但琴乐阴又能躲哪里去?他又不能离开皇院,如果他离开皇院那就是自寻死路。” 乐语问道:“但如果他躲在学生宿舍里呢?甚至跟水云宫睡在一起呢?” “据我所知,水云宫对琴乐阴言听计从,他们的关系,或许……比剑主与剑鞘更加亲密,比教师与学生更加深入!” ------------ 第416章 请叫我琴乐阴校长(下) 剑鞘居然对剑主下手!? 剑鞘反噬了? “等等。”有人问道:“我记得在救国纾难会的情报里,提到琴乐阴不近女色,并且身上没有石楠花的余香,他应该还没对水云宫动手吧?” “说话的人,该不会没谈过恋爱吧?”乐语毫不客气地说道:“十七岁的少女,更在乎精神交流,而琴乐**于此道!正是这种暧昧的情感交流,才让水云宫对琴乐阴唯命是从!” “在玄烛郡的时候,喜欢琴乐阴的少女至少都有三位数,怎么骗少女,他比谁都懂!” 大家一时间被乐语的话语梗住。 毕竟乐语这句地图炮太强了。 会做他们这行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谈过恋爱。真有喜欢的女子,早就洗白不干了,温柔乡不香吗?难道刀口舔血比不上床上舔老婆? 湖心人沉默片刻:“不可能吧……?” “各位!”乐语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论实力,或许你们比我强,但论到琴乐阴,我敢说在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琴乐阴!” “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邪恶残暴,不择手段的人渣败类!如果你们用寻常思维对付他,那么东阳荆正威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未来!” “在座各位,有谁自认比东阳荆正威更加深沉,更加聪慧?但就连这个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夺取东阳军政商大权的男人,也被琴乐阴骗得团团转,染红了琴乐阴的发丝!” “现在琴乐阴焉能不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水云宫之前遭遇的舆论危机早已敲响了他的警钟!他如何会不知道,我们对付水云宫不成,就必然选择对他下手?” “而且,你们怎么确定,现在的琴乐阴就是乖乖睡在宿舍里,而不是藏在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来躲避未知的危机?” 沉默片刻,有人建议道:“那我们找学生监视他——” “那如果他真的躲在学生宿舍,那怎么办?”乐语反问道:“我们不可能接近学生宿舍,除非我们想尝试执剑人的怒火。” “但学生宿舍也不止水云宫一个人啊!” “各位,或许你们没发现。”乐语叹了口气:“琴乐阴他——” “是一个很帅的男人。” “根据我的观察,七位宫主,几乎没人讨厌琴乐阴。我甚至怀疑,琴乐阴会主动利用‘我被刺杀’这个理由,搬进水云宫的宿舍,跟宫主们混熟。” “胜利,不一定需要征服肉体,征服心灵也可以。有水云宫的协助,琴乐阴说不定能在女生宿舍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直接结束这场游戏。” 湖心人忍不住说道:“这可真是……就连执剑人也未曾设想过的胜利方式。” “你们认为不可能?”乐语反问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你们不做好打算也没问题,但这个你们看来最简单的目标,肯定是最容易失败的。” 乐语可不是说谎,如果他们真就这样打算,那乐语回去之后肯定天天睡学生宿舍。当然他肯定不会睡在明水云她们宿舍,只需要睡在楼梯间就够了,大不了睡在大门口也行。 哪怕是要丢脸,乐语也认了,反正丢的也只是琴乐阴的脸,没住进女生宿舍,已经是乐语保护琴乐阴的面子了。 点金小筑里沉默片刻,湖心人才问道:“那么,藏剑阁下你有什么建议吗?” 乐语眨了眨眼睛,为难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办法,琴乐阴是个极端谨慎的人,他在玄烛郡的时候,每天都睡不一样的房间,就是为了防止刺杀……” “有话请讲。” “其实我们可以将两个目标,合并在一起达成。”乐语说道。 湖心人沉默片刻:“难道你是说……” “皇院安全的地方,除了女生宿舍,还有白金塔。”乐语道:“如果说女生宿舍是因为有执剑人看守,那白金塔就单纯是因为本身的存在,没人相信会有人袭击白金塔,如果可以选择,琴乐阴肯定愿意躲在白金塔里。” “只要琴乐阴待在白金塔里,届时我们攻破白金塔,顺便抓住琴乐阴,岂不是一石二鸟?” 诅咒猎人那边忍不住说道:“但怎么将琴乐阴勾引到白金塔里?”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乐语装模作样地说道:“不过,现在茶欢不是每晚要离开皇院吗?救国纾难会和各位或许可以鼓动起来,要求有人驻守白金塔,比方说推荐琴乐阴当代理校长,这样他自然就顺理成章入住白金塔了……” 图穷匕见! 乐语跟他们瞎几把聊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借助他们的势力,将自己推上校长的位置! 他馋了白金塔好久了! 从开学仪式那天,乐语看见茶欢直接从白金塔飞到讲台上的时候,心里就多了一个小目标——他也想过一下当校长的瘾! 本来乐语也就是想想,但是在聆听湖心人颜伤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这群人不都是跟朝廷勾结,背后都有大势力支持的猛人吗?现在我们是同伴,他们的势力也就是我的势力,只要大家一起使力,校长我做不到,代理校长总可以了吧? 要是茶欢死了,嘿嘿嘿,代理这个前缀也可以去掉了! “让琴乐阴当代理校长?这怎么可以——”有人大声反驳道。 “为什么不可以?”乐语马上说道:“反正他没几天就要被我们剁手剁脚,光是为了恢复肢体,他至少就得在医官司躺几个月,跟退出游戏没有区别。” “然而有这个诱饵在前,琴乐阴肯定会咬住!他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无止境的贪婪!” 湖心人说道:“但茶欢不会同意的吧?” “琴乐阴背后也有大势力支持。”乐语连忙说道:“若是有这个机会,你觉得琴乐阴会放过吗?到时候他肯定会为了代理校长这个位置用尽代价!只要你们稍微推动一下,琴乐阴就会以为是天上掉馅饼连忙抓住吃掉!” “茶欢也不一定不答应,有琴乐阴坐镇白金塔,他就可以更放心驻守皇庭了。但对我们来说,这样三个目标的位置都可以确定,不会出任何纰漏,大大减少了意外成本!” 乐语力陈让琴乐阴当代理校长好处,忽然有人冷不丁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希望琴乐阴当上校长?” “因为他对我做过同样的事。”乐语毫无迟疑:“当初琴乐阴也是一手帮助我走上人生巅峰,然后将我狠狠摔到泥泞里……我也要让他品尝一下相同的痛苦!” “就在琴乐阴沉浸在成为代理校长的喜悦时,却被我们破门而入,直接从云端摔进泥土里,从此一蹶不振,再难复起……就像他当初没杀我,我也不会杀他,因为我不仅要摧残他的身体,还要毁灭他的精神!” “这就是我的复仇!” 乐语说得自己都热血起来:“各位,你们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片刻后,诅咒猎人率先冷笑道:“有意思。” “这么有趣的藏剑,还是第一次见。” “反正只是鼓动一下,也不费什么力气。” 湖心的那团光影一直盯着乐语,乐语被盯得冰血发寒,但脸上表情没有丝毫不变。 终于,湖心人颜伤开口了: “可以一试。” ------------ 第417章 统计司到! “万一琴乐阴也能借用白金塔的精神海……” “这个不用担心,白金塔只会认定一位主人,除了校长以外再无人能调动白金塔,不然皇院早就出现副校长这个职位了。” “楼银海如何解决?” “当晚楼银海会被调动到炎京外区,他赶回学院至少需要半小时时间,这个时间足够各位炸掉白金塔了。” “皇院里居住的教师若是前来支援……” “请随意施为,但如有条件,请尽量手下留情。皇院教师皆是务实仁善之人,绝非我们的敌人。” 一个个问题得到解答,一道道安排吩咐下去,十几分钟时间,这个惊世骇俗的刺杀袭击计划就初具雏形。讨论得这么快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全部都默契地忽略了一个重要议题——如何撤退。 因为提了也没用。 先不提他们在炎京里闹事就已经是死刑,如果茶欢真的死了,动手的人能有一个逃出炎京,都算是炎京武柱的丢人。 茶欢当了二十多年的皇院校长,桃李满天下,名震天下,人人称颂,无论是讨厌他还是尊敬他,他的死亡都必须用尸山血海来作为句号,而且炎京武柱有好几位就是他的学生——他们想要茶欢死是真心的,但事后为茶欢报仇也是真心的。 另外,虽然他们都因为共同的目标相聚一堂,但这些势力互相之间也是敌对的,毕竟大家的最终目的都是入主炎京,夺取辉耀。茶欢死之前还好说,茶欢死之后,别说互相帮助,逃跑的时候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外地人有武德了。 如何撤退逃跑,大家心里都有谱:死生有命,各凭本事。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湖心人颜伤说道:“行动时间为三天后的凌晨零点,截杀组的截杀地点已经确定,搜索组和斩手组暂时定为皇院门口集合。各位回去后,让各自势力在明后两天鼓动琴乐阴成为代理校长,尽量向茶欢暗示,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琴乐阴收买了他们,令茶欢降低对琴乐阴的观感。” “若是茶欢不肯让步,计划照常;若是肯,则二组合并,将琴乐阴和白金塔一并解决。” “其他事,我既没时间,也没必要说。”颜伤环视一周,幻影的视线掠过藏在阴影里的暴徒们:“说到底,我们这一切的努力,在圣剑辉耀的光辉之下,可能都是梦幻泡影。就算成功了,但就跟皇院里进行的寻剑争位一样,胜利者永远只会有一人。”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事后退缩,拒绝参加;更有人临阵倒戈,只求活命。这些都是合理的,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这世上最悠久的历史,最伟大的荣耀,最强大的力量,圣剑辉耀。两千年来,除了辉耀皇室外,没有其他人能染指它的分毫,就连我们,也只为了掀开它神秘的面纱。” “一旦事成,在座各位,能活着离开炎京的,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为什么我们仍要行此叛逆之举?为了主公?为了金银?为了未来?” 湖心人颜伤的声音有些恍惚:“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在追逐圣剑辉耀。明明这是一件毫无利益可言,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事,然而我却对此乐此不疲,几乎没有任何放弃的想法,全心全意追寻它的余晖。” “为什么呢?偶尔清醒过来,我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为什么执着于它?为什么我对它的狂热,近乎于本能,甚至超越了一切欲望?” “我想了很久,才得到了答案。”湖心人颜伤说道:“因为,圣剑辉耀,本就应该属于我。” “我生在名为辉耀的国度,从小聆听辉耀的故事,我安稳的童年全因为辉耀的守护,濒临崩坏的社会因为辉耀死而不僵,野心勃勃的枭雄忌惮辉耀安静护国,千万百姓因为辉耀获得勉强的和平。” “上到皇帝,下至平民,它与世间万物,芸芸众生,都息息相关。它是人文、科技、艺术的起源,它是国家象征,更是众生所向。” “既然皇室将圣剑辉耀倒悬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那就别怪我们伸出手去触碰它。” “圣剑辉耀,不仅仅属于明皇室。” 湖心人颜伤做出一个右拳捶胸的姿势:“它属于我。” “也属于你们。“ “各位死后,请不要急着走,先在下面准备宴席。倘若哪位有幸活下来见识圣剑的风采,待到在下面重聚,请不要吝啬言语,好让我们这些死在路上的前人,也知道自己追求之物是何等的璀璨。” 湖心人向四周抱拳示意,诅咒猎人那边响起沙哑的笑声:“哈哈,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还说没时间,结果还不是说了一大篇没用的废话!” “还请活尸猎人见谅。”颜伤苦笑道。 “不过,你最后一句话还有那么一点意思。”活尸猎人冷笑道:“只是我们苍蓝区的爆鳞美酒,你们这些外地人活着都顶不住,死了来喝岂不是魂飞魄散?” “苍蓝的浊酒算什么?我天际的麦酒可是能融化千载冰雪!”兄弟会的‘食为仙’大声嘲笑道。 “幽云的羊肉,让你们舌头都吃下去。”斩草使者冷不丁冒出一句。 “宴会岂能无面?三枪门的大枪面,足够让你们都当个饱死鬼。”燕分秋也附和一句。 注意到视线都盯向自己这边,乐语眨了眨眼睛,说道:“那我推荐冰镇蜜糖五花茶。” 如果说乐语刚才因为能蒙骗他们而产生一丝智商上的优越感,那么他现在对这群人再无轻视。 他们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所以只用短短十几分钟,就制定好这个疯狂的刺杀计划;他们都是心思坚定的舔血狂徒,所以哪怕明知十死无生,也依然能无惧面对。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乐语一个人敢无所顾忌地玩命。 “那么,希望到时候下面酒凉菜冷,我们仍未赴会。” 湖心人颜伤抱拳说道:“各位,好好活着,见到圣剑辉耀再死。” 噗通一声,湖心人化为一团水花,融入镜心湖里。 沉默片刻后,诅咒猎人那边冒出三个人影,大摇大摆翻墙离开了。听完湖心人对诅咒猎人的介绍,没人会对他们动手——无论胜败都会惹上诅咒,这绝对是血亏啊。 趁这个机会,乐语也直接从假山脱离,麻溜地翻出点金小筑,沿着来路返回皇院。 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就清晰听见后面传来跟踪的脚步声! 搞什么鬼!?启银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睡觉打茶欢的吗?刚才说得信誓旦旦,现在直接不思其反了? 乐语不敢停留,放弃遮掩身影,直接钻入暗巷里狂奔逃跑,只是炎京的灯光照明情况实在太好,再暗的小巷都有余光照入。后面的人速度猛地加快,耳旁传来猛烈的风声,乐语的兜帽被割出一条裂缝,他感觉到身体忽然受到一股向后的吸力,仿佛无形的空气在拉扯着他! 咬战法·荒咬宇咏! 右手宇咏化解剑光,左手荒咬重击头部! 乐语顺势转身一击,将袭击者的长剑拍向一边,左拳拳光撕开了袭击者的兜帽,露出一张狰狞粗糙的北方人面孔! 侥幸胜了一手,乐语不敢有丝毫停留,直接推掌洪吐光爆后退:“斩草使者,我与你们素无恩怨,你为何——” “没有恩怨!?”袭击者发出一声低吼,“鱼蚕老将军六十五岁高龄准备归乡颐养天年,被你们藏剑刺客所害,你说没有恩怨!?” 乐语吐了——真是有多久风流有多久折堕,他刚用藏剑刺客的身份装完逼,现世报马上就来了! “我又不认识他!” “老将军也不认识藏剑刺客!” 斩草使者高举长剑,追上来远远朝他斩出一剑:“你逃不掉的!” 剑刃落下,斩出的无形光爆穿破了这十米的距离,乐语虽然避过去了,但剑光掠过的空间短暂地形成了一片真空域,乐语顿时感受到向后的吸引力,根本无法后退,反而被大气压推向斩草使者。而踏入真空域的斩草使者,却因为得到大气压的推动,宛如流星般袭杀乐语! 一退一进,看上去就像是乐语主动撞向斩草使者的剑尖! 淦!你这招科学得有点玄幻啊! 眼看着就要因为发色原因被杀,乐语直接发动‘纷争面纱’制造绝对黑暗,避开斩击逃了出去。 黑暗中,斩草使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逃不掉的,因为……” 乐语走出黑暗领域,差几步就能离开这条小巷。 但他停下来了。 因为在小巷巷口,站着一位同样手持长剑的斩草使者。 “斩草使者,发誓杀绝所见的藏剑刺客,为老将军报仇。”乐语身后的斩草使者恨声说道。 “身怀纷争面纱,看来你与那位首领的关系不浅。”第二位斩草使者声音冷如钢铁:“杀了你,抢了神兵,想必能令那位首领心痛不已!” 乐语忽然想起来,刚才湖心人一直劝斩草使者冷静,不要激动。 他还以为是斩草使者本来就杀性大,或者跟其他人有仇。现在回想起来,斩草使者这明明是发现了他,所以按捺不住杀意想当场拔光他的白发啊! 说起来,乐语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因为拥有刺客首领的神兵,所以被认为跟刺客首领有特别关系,然后引来追杀…… 斩草使者、幽云区、踏白军、老将军…… “我想起来了。”乐语叹了口气。 “你想好自己的遗言了吗?”两位斩草使者逼近乐语。 “我只是想起一位名为铁先生的故人,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样。”乐语耸耸肩,拍了拍手掌:“你们认为已经吃定我了?” “你可以逃跑试试。”斩草使者冷笑道:“斩草使者,最擅长斩草除根。” “逃?不需要。” 乐语直接掏出一柄小手铳,往天空发生了一道信号弹,然后大吼一声: “有人纵火!快来救火啊!” 两位斩草使者懵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耻且机智的敌人,然后马上对乐语痛下杀手。乐语勉强偏转身体,以轻伤作为代价,打出荒咬逼退他们,然后赶紧翻墙跑路。 就当斩草使者要追上去的时候,忽然巷口传来一声雷霆震喝: “统计司到!里面的人束手就擒!” 与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铳鸣。斩草使者对视一眼,暗骂一声,果断放弃追杀藏剑刺客,转身逃跑。 炎统来得这么快? 躲在墙角的乐语一动都不敢动,准备等炎统离开了再走,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想以目前的皮肤与炎统见面。然而过了一会儿,小巷都没有脚步声响起,仿佛刚才的雷霆震喝是幻觉。 乐语忽然意识到什么,马上站起来继续跑路,然而此时他头上响起了熟悉的戏谑声音: “好狼狈哦,就跟一条丧家犬似的,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呢?剑鞘琴乐阴,丧家犬琴乐阴,还是……藏剑刺客琴乐阴?” 乐语一脸黑线地抬起头。 只见衔蝉尘尘坐在树枝上,两只小腿凌空晃悠,可爱的小脸蛋挂着嘲讽的笑容,双手抱在胸前,傲慢地俯视着他。 乐语默默爬到墙壁上站起来,狸奴随之站起来,但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哪怕他站在高一点的树枝上,也还是不得不仰视乐语。 “晚上好啊,衔蝉肥肥。” “彼此彼此,琴小狗。” ------------ 第418章 奶糖 看着远处小巷涌入执掌明灯的统计司干员,站在大树树枝上的衔蝉尘尘冷笑道:“既然遇到事还是需要我们炎统来擦屁股,还不如当初就将剑鞘的资格让给我们炎统。” 乐语坐在一旁包扎伤势,没好气说道:“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人都傻了。” 狸奴一怔,转过头看向乐语,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琴乐阴这是认怂了? 不会吧不会吧? 他怎么可能认怂! 肯定是有阴谋! 不能上当!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今晚是我私自行动,又遭到追杀,明明是违规离校,却不得不用信号弹引来炎统以脱身……”乐语叹息道:“错就要认,打就要企定,我琴乐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知道要认栽。” “作为诚意,我将我身上最宝贵的礼物送给你吧。” 说着,乐语从怀里掏出一颗用金箔包裹的东西,在黑夜里依然亮闪闪璀璨夺目。一听到可以占便宜,衔蝉尘尘毫不客气直接拿走,撕开金箔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绝世珍宝。 无暇红宝石? 还是陨石辉屑矿? 然而出现在狸奴眼前的,是一颗奶白色的圆珠。 是珍珠哦? 狸奴举起来端详细看,此时乐语忽然问了一句:“衔蝉尘尘?” “啊?”狸奴下意识回了一声,张开了嘴巴,然后乐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拍过去,将奶白色的圆珠排进他的嘴巴里。 衔蝉尘尘先是懵了一下,当他感觉到一股奶甜味在味蕾上绽放,惊讶瞬间变成了怒火:“琴乐阴——” “小声点,大晚上呢,别吵着其他人睡觉。”乐语笑道:“好吃吗?这可是来自东阳的高级糖果,一般小孩子想吃都吃不到,这可是琴乐阴哥哥特意带来送给你的哦!” 衔蝉尘尘下意识就想吐出来,但正如乐语所说,这是他以前没吃过的糖果,或者说他平生就没吃过多少糖果,转念一想,便宜不占白不占,理直气壮地继续吃糖。 至于糖里有没有毒,狸奴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先不提炎统现在跟琴家是合作关系,但在狸奴的潜意识里,他就不认为琴乐阴会给他下毒。 衔蝉尘尘反问道:“你总不会是随身带着糖吧?”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以后我每天都会准备糖果,保证能随时喂养你。”乐语轻笑一声,说道:“本来今晚的计划是你们炎统带人围剿逆乱分子,我以为你肯定会出现,所以准备在大庭广众下喂你吃糖,让炎统干员看看衔蝉督察可爱的一面,没想到钧座另有安排……哎,没有观众看,真是可惜我的奶糖了。” 狸奴没有回应他的挑衅,淡淡回道:“就算炎统的人去围剿了,你也看不到我——今晚带队的,是‘走狗’督察连笛。” 乐语微微挑眉:“既然你不负责带队,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 “从皇院到点金小筑,最安全的最短路径,必然都会经过这里。”吃奶糖的小孩子笑道:“更重要是,我亲眼看着你从这里过去。” “虽然你蒙脸化妆,但我看人从来不用看脸。步伐,身高,动作,腰围,臀围,胸围……相比起面貌,这些细节才是你无法伪装的。你这些微末伎俩能骗的了别人,但怎么可能骗的了我衔蝉尘尘?” 乐语露出嫌弃的表情:“对我的身体这么了解……狸奴你好恶心啊。” 衔蝉肥肥冷笑道:“你可是我的劫主,我若无这份本事,怎么保证在你落难的时候准确地落井下石?” “好了,谢谢你的仗义相助,以后得闲饮茶,我要回家收衣服了……” 狸奴直接扯住乐语的衣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等你?” 乐语装傻:“那肯定是你想为我保驾护航,希望我一路平安……” “我在这里等你,自然是有事找你。”狸奴冷笑道:“恰好,你将协助我的理由送到我手上了……我衔蝉尘尘的人情,你就等着煎皮拆骨还给我吧。” 乐语无奈:“我一个小小的皇院教师,平时连校门口都出不去,又有什么能力帮助伟大的衔蝉督察?” “炎统四大督察,我,走狗,秃鹰,饿狼。”衔蝉尘尘没理会乐语,自顾自地说道:“我虽然名声最大,但更多是负责炎统的外交联络,脏事做过不少,但最脏的那些事,是其他三人均分。” “因为外貌原因,司长虽然愿意重用我,但绝对不可能让我继承他的位置。”狸奴眉头皱起,阴沉说道:“无论统计司以后是否会转型,但作为谍报刑罚部门,坐镇统计司的主管,可以是阴冷,可以是仁慈,甚至可以是女人,但绝对不可能是……小孩子。” 乐语理解地点点头:“嗯,在这方面我支持你,统计司司长居然以貌取人,属实不应该……” “你算那根葱,敢抹黑司长!?” 衔蝉肥肥直接一拳打过去,乐语跟他过了两招,主动退后:“好了好了,算我不对。真是好心无好报,下次不帮你说话了。” “炎统内部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说话!”狸奴瞪了他一眼,放缓语气说道:“而且,事情也不绝对。如果我的功劳能盖过其他三个畜生,想必司长也会对我另眼相看,保我更进一步!” 你也是畜生啊,而且说到威慑力,你的狸奴跟其他三个相比,简直是天线宝宝跟午夜档灵异剧的差距……乐语双手抱在胸前:“所以你找到我,是为了……” “这次钧座虽然撤销了炎统的行动,但你现在肯定有了新计划吧?”衔蝉尘尘傲然道:“告诉我,我帮你筹划。如果需要战力,我能带来更多统计司干员助阵!” 乐语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假如我没被人追杀,没欠你人情,你打算怎么劝我帮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忘了,我们之间可是你死我活的亲密关系?” “仇恨归仇恨,利益归利益。”狸奴笑道:“与我的未来相比,跟你的仇恨完全可以放一放。只要你愿意帮助我,我可以提供一切协助,比方说在《无双榜》的生意里,让你们琴家获取更多份额的利润……” “就算跟你分生死,那也得是半年后的事,在此之前你说不定自己就死了,我根本不需要急在一时。但只要你能帮助我,到时候就算你辅助水云宫获得最后的胜利,我也未必不能跟你抗衡一二。” 乐语点点头:“说得好。这么说吧,你的救命之恩我也认,但仅仅凭借救命之恩还不够,我还多要一点好处。” “我可以操作,让琴家多占《无双榜》一个点的利润。”衔蝉尘尘傲然说道:“这就是极限了,别贪心不足。这一个点,足以让你们琴家多赚十分之一。” “不是《无双榜》,我要的好处很简单。”乐语说道:“你先把帽子摘下来。” 狸奴一直戴着督察帽子,闻言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将帽子摘下来:“琴乐阴,你到底想干嘛……琴!乐!阴!” “嘘,都说了不要吵。”乐语将手按在衔蝉肥肥的脑袋上,揉来揉去,将整齐的小蘑菇头揉得乱糟糟的:“哎哎哎,你别乱动,这就是我要的好处,你要是不愿意,那我走人咯。” “都给你糖吃了,让我摸一下头不过分吧?” 狸奴嘴角抽了两下,旋即化为平静的冷笑:“琴乐阴,你以为这样羞辱我有意义吗?我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如果你的要求只是如此,那我可太高兴了。” “是吗?”乐语拿出头绳:“那我不客气了,我老早就想给你绑个双马尾……” “停!”衔蝉尘尘举起两根手指头:“两个点!《无双榜》多给琴家两个点!” “三天之内准备好书面材料,琴月阳会去签名。” 乐语收回手,笑道:“现在,可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 ------------ 第419章 冒险闯关游戏 衔蝉尘尘这人媚上而欺下,得寸而进尺,自卑又自大,虽然说他的岁数将近而立之年,但他的性格却跟他的体型相差无几——他就像小孩子,又像是小猫咪,拥有最天真的本质,以及最残暴的天性。 自从得罪了衔蝉尘尘,乐语也没少调查炎统。狸奴说自己并不是四大督察里最脏的那个,那可是太妄自菲薄了,在乐语眼里,四大督察基本都是人渣,区别只是渣在哪种方面罢了。 就像小孩子会用热水烫蚂蚁窝,在狸奴眼里,普通人跟蚂蚁殊无分别,反正都不是他的同类,同理心、同情心、兔死狐悲等等心理现象,在狸奴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 因此他抓捕犯人时虽然不是最残忍,但必定是最令人心寒的——他会出于最纯粹的兴趣,凭借一时兴起的想法,将犯人玩弄至死。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狸奴’这个外号来由,可不是因为炎京人民觉得衔蝉尘尘可爱,而是因为衔蝉尘尘就像喜欢玩弄老鼠的猫咪,明明已经没有利益关系,却还是要多玩一会儿才肯给犯人一个痛快。 ‘宁与走狗,不与狸奴’,便是这个道理。被其他人抓住还能有个痛快,被衔蝉尘尘抓住,如果你不自杀,那你将度过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虽然这次的确是被衔蝉尘尘救了,但乐语其实想直接恩将仇报走人就算了,反正对付这种敌人,乐语也不讲什么江湖道德。 不过工具人弟弟好歹还是在狸奴手下办事,乐语多少有些顾忌,而且他也的确想找个炎统盟友商量一下,更重要是——远处的炎统干员还没走远,若是他逃跑,衔蝉尘尘完全可以呼喊干员对他围追堵截。 这只肥肥肯定做得出这种事,而且他事后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又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琴乐阴理论上也不会出现在皇院外,他哪知道这个琴乐阴居然晚上扮成白发刺客加班? 虽然合作是不得已为之,但乐语可不想被狸奴牵着鼻子走,不然迟早被狸奴踩在头上凌辱。现在乐语先一步把这只肥肥的气焰打压下去,往后行动自然以他为主,然而代价就是他进一步得罪衔蝉尘尘。 这狸奴一直盯着他下半身,怕不是在思考怎么给乐语绝育。 不过,半年后不是乐语换五号机,就是狸奴回乡下种番薯。这点代价,对于乐语来说,就像是去麦当劳买薯条送的番茄酱,等于白送。 “先问一个问题。”乐语盯着远处寂静的皇院,问道:“炎统跟茶欢的关系怎么样?或者说,炎统会不会希望茶欢死” 狸奴坐在树枝上晃悠着小短腿:“嗯?还算不错吧,至于司长对茶欢有没有杀心,我就不知道了。” “居然还不错?”乐语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茶欢肯定对你们这种误国奸臣恨之入骨。” “茶欢的确对误国奸臣恨之入骨,”衔蝉督察笑道:“问题是,我们统计司并不是误国奸臣。” 他砸吧砸吧嘴,发现奶糖吃完了,慵懒说道:“如果我们真的就是一群只知道贪赃枉法的臭虫,你以为朝廷会让我们壮大到这个地步?你以为炎京武柱真的会纵容我们至今?武者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么不择手段,要么刚直不屈,境界越高,越是固执。” “在我看来,炎京武柱分为三类,一部分是不择手段,一部分是随波逐流,还有一部分是茶欢这种刚直不屈。要是有一方完全容不下我们炎统,我们早就在某个夜晚被人连根拔起了。” “为什么各地的统计司名声都这么坏?其他地方我不知道,炎统抓的人有三种:有权的,有钱的,造反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抓的人里,没有一个是好人——除非你认为造反的人里有好人。” “上一任皇帝死后,为什么紧急组建统计司?”狸奴冷笑道:“哪怕朝廷将皇帝之死推给逆光分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有人为皇帝陪葬——这不仅是皇室的要求,更是朝廷的大义所在!” “而且,许多人都知道,国家已经到了不得不除虫的时候,然而他们也知道,自己也是虫!皇帝之死,正是最好的除虫名义,而越是大的虫,就越要动手除掉其他跟自己竞争营养的小虫!” “所以统计司才应运而生,说是为了追捕逆光分子,但实际上是杀虫!” “巡刑卫不敢抓的人,我们抓!” “十二禁卫不敢杀的人,我们杀!” 衔蝉尘尘伸出自己的右手:“我捏死的侯伯,超过五指之数;我抄过家产,比你从东阳带来的金银还要多!” “以前那些坐拥高官厚禄的世家贵族,现在只需要给他们按个‘逆光分子’的名义,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痛下杀手!而且也不全是冤枉,还真有几个世家子参加劳什子逆光组织,像这种造自己反的人是最好的宣传例子。” “所以你明白茶欢为什么跟我们关系不错了吧?”狸奴嘿嘿笑道:“你觉得炎统很让人不爽?但是在茶欢眼里,有的是比炎统更脏,更丑陋,更不爽的存在!但是那些令他不爽的存在,他自己也不方便动手,现在有我们炎统为大家净化环境,却是正合许多人的心意。” “为什么我们统计司名声这么差?因为那些有权的,有钱的人,总是有能力发出声音,我们的名声自然不会好。你想想,民间对我们统计司的传言,最多的是不是我们诬陷逆光,栽赃嫁祸,不判而杀?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用抓捕逆光的名义,我们怎么能秋风扫落叶地抓住那些臭虫?若是走正常的审判流程,平民眼中的那些‘忠良’,一个个都能在牢房里吃香喝辣玩女人!” 乐语扬了扬眉毛:“所以,你想说你们统计司其实是被误会的地下英雄,其实你们就没做过坏事,都是在干别人不敢干的好事?” “倒也不是。”狸奴笑道:“为了扩张我们的权力,我们的行事自然会越过界。有时候抓错人,如果对方没后台,那死了就死了,如果对方有后台,我们就给对方一个面子,结个善缘。” “你如果知道茶欢从我们炎统要走过多少人,你就知道为什么我敢说茶欢跟我们关系不错——我们给了他那么多次面子,他总得给回我们一两次面子。” “这种事我一般也不解释,因为统计司不需要外人理解。”衔蝉尘尘在树枝上站起来,俯视着乐语:“我之所以跟你解释,那是看在你——的情报上。” “看来,有人想对茶欢动手了?” 乐语点点头:“斩草使者、三枪门、兄弟会、诅咒猎人还有救国纾难会。” 狸奴恍然大悟:“救国纾难会……我明白钧座为什么放弃今晚的心动。” “说起来,为什么你们炎统不直接将救国纾难会抓起来?”乐语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你们对这个组织有所怀疑,抓起来拷问一顿再说,就算他们有后台,等他们后台发话再放人也来得及啊。” “已经做过了,但没有意义。”狸奴叹了口气:“普通会员其实就是会长的分销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抓过来榨油也榨不出一个字。而他们的会长,却是连我们炎统都不知道跟脚,怎么抓?” “分销商?”乐语眨眨眼睛:“救国纾难会不是只是出钱赈灾捐款吗?他们有什么商品?”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早就接触过了。”衔蝉督察看了乐语一眼,“他们卖的商品,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普通人也买不起。除了炎京外,销售最好的地方就是你的老家东阳。” 普通人买不起、不在市面上流通、从炎京流传到东阳…… 乐语微微皱眉:“难道是……” “海浪散。”衔蝉尘尘说道:“又称为神仙散,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快乐散,据说对思考和修炼大有助益。有不少武者,甚至武柱都会服用海浪散来辅助修炼。” “完全没人知道怎么调配,只会从救国纾难会传出来,并且有价无市。也因为这个存在,就连炎统也没法对他们下手——我光是榨了那个商人半天,就有一大堆人冲过来统计司要人了。” “虽然很多人维护它,不过在我看来,海浪散其实也就是用来掏空金钱,枯空精神的毒药。” 狸奴抱起手说道:“反正司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救国纾难会经常捐款,就连司长也不好说什么——我平时坐的车,有一半都得算是救国纾难会买的。” 用毒药从上层阶级掏钱,顺便枯空他们的身体,减少他们的寿命,然后将钱用在惠及大众的地方…… 乐语忽然感觉这个套路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了,你也该说出你的计划了吧?”衔蝉尘尘拉住他的衣袖,警惕地说道:“你可别想着抛下我。” “放心,走不了啦。”乐语笑道:“我的计划嘛……简单来说,就是玩一场冒险闯关游戏。” “冒险闯关游戏?什么意思?” “就是布置一个个怪物,放在途中拦截冒险者,让冒险者损兵折将,经历千辛万苦,才能见到关底里以逸待劳的大魔王。” 狸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我们炎统是冒险者?” “不,你们是怪物。”乐语指了指自己:“我是大魔王。那些胆敢刺杀我的崽种们,才是我们要盛情款待的冒险者。” “准备好玩死他们了吗,衔蝉肥肥?“ “虽然我对你居然能呼吸感到很不满,但跟你合作确实有点意思,琴小狗。” ------------ 第420章 救救我,我被茶欢变成鹦鹉了 翌日上午,此刻矗立在乐语面前的,每一位皇院学生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它倒塌的建筑。 白金塔。 这个外号取得非常合理,通体白砖构建的塔壁在早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搭配紫黑色的水晶壁环,交响辉映折射出宛如金色的光辉,阳光仿佛化为水流从塔尖流淌而下,站在塔底往上看,感觉这个塔是通向天际。 怪不得大家都想炸了它,实在是太惹炸了。 乐语走上台阶,出现在乐语面前的是两扇黑钢门。乐语叹了口气,后退一步,摆出架势,怒吼一声打出双拳光爆! 合气战法·雷霆一击! 咬战法·双荒咬! 一声闷响在黑钢门上震荡不已,然而饶是乐语在大白天的全力一击,也只能在门上打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凹陷。 要知道乐语可是半步登峰造极境的武者,要是换成石头,他这两拳下去肯定直接打爆了;若是换成辉耀任何一副军方制式铠甲,更是会将铠甲碎片打进血肉骨沫里! 连他都无法撼动的钢门,说明其厚度至少有两个拳头厚! 随着宛如雷鸣的开门声,一位衣着整洁的光头老者看了看他,客气说道:“琴老师吗?请随我进来。” 乐语感觉了一下,发现这位看门的大爷居然也有融会贯通境的实力,客气道:“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不用叫我先生,我就是一个帮茶欢跑腿的小跟班。名字叫谢礼亭,如若你看得起我,叫我谢管家即可。”谢礼亭笑道:“顺带一提,我跟统计司谢尘缘没有任何关系。” 乐语问道:“怎么,好多人以为你跟他有关系吗?” “几乎每位知道我名字的学生,都觉得我是谢尘缘的手下,甚至有人建议茶欢小心我。”说到这个,谢礼亭脸上也有些郁闷:“虽然谢姓少了点,但也不至于只要姓谢都是一家人吧?而且我认识茶欢的时候,谢尘缘还在吃奶呢!” 白金塔的一楼是一个小图书馆,挑高八米,看上去庄严而宏伟。两旁都是书架,外面的阳光被窗户割成一条一条,乐语看见窗户下面有个小茶几,以及一张躺椅,茶几上还有一份报纸和沏好的茶,看来谢礼亭刚才就躺在那里看书喝茶。 “谢管家很早就认识校长了?” “先是国中同学,然后是皇院同学。”谢礼亭笑道:“茶欢从小就是天才,我资质就差点,只能跟在他后面跑,别人都说我是他的跟班。” “谢管家能力也不差,不需要理会那些庸人。”乐语客气两句。 谁料谢礼亭摇摇头:“不,我其实一开始就是为了当茶欢的跟班。我从小就知道他这人肯定有一番大作为,当他小弟,不丢人。” “但我本来以为他应该能当内阁首辅,那我好歹也能混个六部侍郎;退一步说,他去当个封疆大吏,一区执政官,那我就能混个郡守当当。” “谁料他居然当校长了,所以我就只能当个看门的。唉,所以说人的际遇啊,真的很难说,靠别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谢礼亭摊摊手:“不过靠自己又很麻烦,还是靠别人舒服。不过还好茶欢有良心,没有短我的工资福利,看个大门也能混得舒舒服,总体算下来,当茶欢的跟班,不亏!” 乐语觉得,黎莹跟这个老爷子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茶欢在最高的七楼,你直接坐机关梯上去吧。”谢礼亭打开机关梯的门,示意乐语站上去。 乐语走进去,好奇问道:“谢管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关于你的事?” “因为有很多人送钱给我,让我办事。”谢礼亭随意说道:“所以我提前跟你说清楚,送钱给我,可以;让我办事,免谈。” “我就是不想处理这些世俗关系,不想面对风风雨雨,不想思考未来,不想干活,所以才一根筋跟着茶欢。” “我不骗人,不干活,赚的都是堂堂正正的混吃等死的钱,这就是我的原则!” 乐语被他震慑到了,抱拳说道:“谢大爷,你简直就是我的人生理想!” “但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混吃等死的人。”谢礼亭嘿嘿笑道:“混吃等死,最重要的,并非是找到一个能养自己的人,而是要学会妥协,跟世道妥协,跟环境妥协。没有茶,那就喝水;没有肉,那就吃饭;没有老婆,那就用手艺活……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呢。”乐语苦笑道:“我做梦都想研究出一台可以在夏天制造出凉风的机器。别说世道,我跟天气都妥协不了。” “好创意,希望在我死之前能享受到你做出来的机器。”谢礼亭按了一下机关梯,铁绳划动,机关梯快速上升。 “你跟茶欢会有不少共同话题,因为他也是一个学不会妥协的傻子。” 来不及细看二三四五六楼的细节,乐语一下子就来到白金塔最高的七楼。 七楼就是一个很寻常的办公室,虽然有点大:两旁的书架放满了资料,中间放着一张超大的办公桌,茶欢正在低头工作,天光从上方的琉璃窗直流而下,轻柔地披在茶欢身上,看上去有种神圣的仪式感。 乐语走进去,发现空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鸟笼,有小桥流水,假山森林,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正在进食。注意到他的到来,鹦鹉飞过来靠近他,声音急促地说道:“救救我,我被茶欢变成鹦鹉了!救救我,我被茶欢变成鹦鹉了!” 乐语心里一惊,将人变成鹦鹉? 糟糕!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会不会也被变成鹦鹉? 不过乐语看着鹦鹉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神,忽然回过神来,回道:“哦,是吗?” “救救我,我被茶欢变成鹦鹉了!”鹦鹉毫无感情地复读道。 淦! 果然如此! 茶欢居然将这样一句话交给鹦鹉! “你感觉如何?” 这位衣着华丽,须发精心打理过的精致老人抬起头,向乐语问道。 “挺有趣。”乐语说道:“第一次来的人,肯定都被吓了一跳吧?” “只是有趣,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它只会这句话,明显就是你故意教的。” “你知道吗,鹦鹉的声带并不支持它们说不同的话。”茶欢双手交叉架在桌子上,平静说道:“它们并不是不想说更多的话,但它们的声带过于脆弱,同一个时间,只能说相同的一句话。” “面对第一次见的人,它都会说,‘救救我’。但如果是第二次见的人,它就会说,‘请相信我’。” “曾经有一位客人,他来了我这里十次,十次鹦鹉都跟他说不同的话来求救,然而他只会认为我调教得好,甚至希望我帮他调教一下鹦鹉……” 茶欢笑道:“所以你说,将人变成鹦鹉,是不是一个最安全又最残忍的刑罚?” 乐语眨眨眼睛:“但人是不可能变成鹦鹉的。” “是的,人的肉体是怎么都不可能转变成鹦鹉的身躯。”茶欢说道:“琴老师,请坐。” 乐语走过来,发现没有椅子。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此时茶欢却是站起来:“琴老师,你的位置在这里呢。” 茶欢指了指自己的椅子。 “琴校长,来,请坐。”茶欢弯腰行礼,恭敬地说道:“不要客气,这就是你的位置。” 乐语扯了扯嘴角,也不客气,直接过去坐下来,然而就当他的屁股要碰到椅子的瞬间,茶欢直接将椅子抢过来坐下。 乐语维持姿势不变,如同坐空气椅子一般悬在空中。 “谢谢,茶校长,这个位置确实不错,非常适合我。”乐语悠悠说道。 “我怕你坐久了会折寿。”茶欢冷笑道。 “不怕,我年轻,我顶得住。”乐语回道:“我还有很多年好活。” 一老一少针芒对麦芒地对视起来,片刻后随着噗嗤一声,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第421章 灭门茶欢 “茶校长,你怕死吗?” 茶欢端着茶杯吹了吹,面对乐语的暴言,他眉毛都没抬一下:“怕,所以我将所有敢对我出手的人都扭断了脖子。” “这样还不够彻底,你说你一位弱小平凡的老爷爷,平常也没招惹什么人,居然还有人敢对你动手,你应该先下手为强,将那些想杀你但还没动手的人直接杀全家。”乐语谆谆诱导:“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 “那你想不想这么做?” “当然想。 “那你还不坐公交车过去将他们杀光?放心,学院有我,如果你有个好歹,皇院我会帮你照顾下去的。” 茶欢没有回答,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拉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左臂。 “你觉得我的左臂怎样?”他问道。 “就这?”乐语扬了扬眉毛:“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一拳朝我打过来,那你很快就要跪下来求求我不要死。” 说笑话归说笑话,该认怂还是得认怂——先不提茶欢是白金塔之主,哪怕撇除这个身份,他本人也是老牌炎京武柱,真的一只手都能将乐语打得满地乱爬。 茶欢的履历有一行是乐语一见难忘的:茶欢24岁从皇院毕业,同年踏入登峰造极境,算下来已经在武道最高境界浸淫数十年了。 这什么概念?琴乐阴有着‘奈瑟之心’这个外挂,再加上自己修炼禁忌战法,无论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路子,琴乐阴都用了,然而24岁了,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融会贯通境,连拳头厚的钢门都打不穿。 跟教育条件近乎负资产的茶欢比起来,学习资源优越得不像话的琴乐阴简直不配活着。 借用辉耀四卫的评价,茶欢就是百年一出的天才。事实上也是如此,在茶欢之后,遍寻整个辉耀,几乎没有任何人的能力能与茶欢比肩…… 除了乐语的老对头。 说起来,乐语一直都不知道蓝炎是什么境界,也不知道他年龄几何,毕竟他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多岁,但又有三四十岁的成熟圆滑。虽然能确定蓝炎是登峰造极境,但他在担任统计司司长的时候却并没有表露出破坏平衡的实力。 只是蓝炎从来都没输过,面对任何敌人都游刃有余……仅此而已。 “你再看仔细点。”茶欢淡淡说道。 乐语收敛玩笑的心思,定睛看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出端倪:“你前臂跟后臂的肤色不太一样,前臂的皮肤显得更老一点,后臂却是比较白嫩,并且有一条很淡的分界线……你的手断过?” 茶欢点点头,放下衣袖:“被人硬生生扭断的。” “居然有人能扭断你的手臂?”乐语惊讶道。 “因为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茶欢平静说道:“三十年前,我就做过你说的事——选择一个月亮不亮的夜晚,穿上一身半黑不黑的衣服,戴上一个纯属装饰的面罩,花了三个半小时,将那个惹得我心烦的家族灭了,只有四个十岁以下的孩子我都没动手。” “连你都花了三个半小时,看来不是什么小家族。”乐语说道。 “在炎京的话,只能算是百年内冒出来的暴发户,整个家族总计出了两个尚书,三个侍郎,还有一位内阁大学士。” 说起这件往事,茶欢的语气就像是刷了一个稀罕成就的玩家,毫不掩饰自己的沾沾自喜:“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涉及紫衣干员的灭门惨案,直接轰动了整个炎京,每个人都在讨论我的事迹。” 乐语挑了挑眉:“很爽吗? “很爽!”茶欢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几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为那一夜的灭门后悔过。那家人实在太烦了,又是玩手段阻碍我的前途,又是派刺客刺杀我,又是花心思对付跟我关系好的朋友。妈的,真以为自己有点权力,脖子就能挡得住我的剑吗!?” “我还记得我杀那位大学士的时候,他居然说这是因为我不肯乖乖给他儿子当小弟,所以用这种萝卜加大棒的方法,先让我感到威胁,然后他们就会放出善意招揽我,还会将他的女儿嫁给我……我就说好,你下去跟你女儿解释吧!” 乐语说道:“其实你只诛首恶,应该也没问题吧……?” “但他们可没有只烦我一个人。”茶欢哼了一声:“你见到谢礼亭了吧?” 乐语:“谢管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当年他被下了套,被关在一个狭窄密封的箱子里待了三天,至今都不敢走进小于十平方米的厕所,看见小盒子都躲得远远的。” 老人悠悠说道:“如果他们只找我麻烦,我还有那么一点兴趣跟他们玩玩。” “然而他们玩得这么刺激,那我肯定要陪他们尽兴。而且只诛首恶多麻烦啊,我懒得查他们到底是哪些人曾经对付过我,哪些人是无辜的,反正他们搞我的时候,没有人能为我主持公道,那我不讲道理将他们全部杀光,也很合理。” “我又不是神,不需要那么公正,反正我爽了就好。如果我真的杀错人了,那过些年我下去给他们说个对不起咯~” “说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茶欢笑道:“我也不是没有区别对待那三个首恶。我将大学士和他的两个儿子的肠子扯出来绑在他们的脖子上,再将他们挂在大宅门前,面朝皇庭,血流一地。” “到目前为止,那一幕仍旧是我第四喜欢的景色。” 乐语觉得还是不要问他前三喜欢的景色是什么,接着问道:“你的断手跟这有关?” “是啊,毕竟这种灭门惨案也是百年罕见,我也没怎么遮掩,大家都知道是我干的,纷纷要求处死我。当时的宪宗皇帝也是个傻逼,比他儿子差远了,还真就派了三位武柱追杀我。” “我从炎京逃到苍蓝区的古代树森林,改头换面顺便参加苍蓝区那边的猎人考试,结果因为我太厉害了,成为当年的第一猎人,荣获‘苍蓝星’的头衔,自然就被追杀我的三名武柱发现,我一边逃一边反打,最后还是打不过,打残了对方一人,然而我的左臂被对方撕了。” “不过撕了我一只手,三位武柱也有办法交差,不再追杀我。我在苍蓝区修养了半年,直到左手长出来才偷偷回到炎京,然后找到我的恩师,当时的校长斗金尘。” 说到这里,茶欢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当时其实只是找他要封介绍信,顺便将谢礼亭那小子带走,一起去边境打蛮族当将军,没想到那老傻……老校长不肯写介绍信,说愿意庇护我,让我脱罪,但是有代价。” “代价就是你得成为校长?”乐语猜出来了。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老斗他说我只需当十年,十年内要我培养出下一任校长,那我就可以离开了。”茶欢说着说着也不给他恩师面子了,直接用‘老斗’直呼:“老斗他又是抹泪又是讨好又是讲道理,我抹不过面子,只能答应了。” “结果一当,就三十年了。” 茶欢叹息道:“人生有几多个三十年啊……” ------------ 第422章 两个傲娇的三十年约定 “那你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当校长?”乐语指了指自己:“譬如我,你觉得怎么样?” “垃圾。”茶欢毫不客气:“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所有人都是垃圾。” “要是有人能入我眼,我早就不干了,但优秀的人都不愿意当校长,留校的都是一些萝底橙隔夜菜,我怎么放心将皇院交出去。” “这么多年来,[567中文 ]能入我眼的,也就一个半。” 乐语:“那现在的四系导师呢?铸颜、颜伊、楼银海……夜魇系导师是谁来着?” “铸颜事必亲躬,一丝不苟,他当老师没问题,当校长可不行,不然他会憋死的;楼银海的能力还行,但他脑子有问题,别说校长,他连老师都当不好;颜伊的话,如果她能解决自己的感情问题,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茶欢顿了顿,脸色一变:“夜魇系导师……嗯!?” “怎么了?”乐语问道。 “我也忘了夜魇系导师是谁了。”茶欢耸耸肩:“一看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肯定也当不了校长。” “跟他们比起来,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吧?”乐语自荐道:“要不先让我当一下代理校长,试用一下?” “你?”茶欢冷笑一声,摇摇头:“所以说,你明白我为什么没动手杀掉仇家了吧?“ 乐语问道:“因为你怕了?”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谁想杀我!”茶欢无奈道:“自从我当了校长之后,根本没人敢跳我的脸,偶有几个脑子没长好的学生,我给他们爹妈说一声,第二天那个学生就会面青红肿地给我道歉。” “普通的利益纠葛政治斗争,那倒是多了去了,如果我真要动手,朝廷至少死一半人。” “说来也是很气。”茶欢锤了一下桌子:“已经三十年多年没有遇到垃圾人了,我想动手活动筋骨都没多少机会,只能打打学生锻炼身体……” 这是当然的啊,大家都知道你的灭门战绩,谁还敢跳你的脸? 别人说杀你全家,一未必有胆,二未必有能力,而你有胆有能力还有一份厚重的履历,皇帝派了三位武柱都不能将你绳之於法,谁敢对一位‘敢杀人全家’的凶徒不客气? “而且就算有人要杀我,跟你想当校长有什么关系?” 茶欢问道:“今天一大早,整个炎京有名有姓的侯伯大臣都送信过来,要求我立一位代理校长负责皇院和七宫安全,并且指名让琴乐阴当是最好的……你知道吗,琴老师,当时我真的很高兴。” “为什么高兴?” “因为我以为,终于有人敢跳我的脸了。” “哪有哪有,我绝对没这个意思。”乐语连连摇头,直接怂了:“其实我昨夜参加了一场关于刺杀你我的聚会……” 乐语简单说了一下昨天的见闻,解释道:“我就想着利用白金塔和皇院的地形,布置统计司的人手,将刺杀者一网打尽,所以怂恿他们支持琴乐阴当代理校长,这样我就能待在白金塔里布置,而他们也有理由将大部分人手派来白金塔了。” “这个想法,有点意思。”茶欢摸了摸胡须,说道:“但这肯定是借口,你的真心话是什么?” “我想玩一下白金塔,试试当校长的瘾。”乐语诚实说道。 “行,那就借你玩一下。不过借用精神海就别想了,那得你真正当了校长才有可能。” 茶欢干脆得让乐语有点懵,他问道:“你答应了?” “这么有意思的事,为什么不答应?”茶欢笑道:“我很期待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徒在白金塔塔前挂路灯。最近的学生有点不好管,恰好可以用来吓唬一下他们。” 乐语觉得,学生想炸白金塔,其实真的不能怪他们。 “那你老打算怎么办?”乐语说道:“我建议你直接在皇庭值班到天亮,无论学院发生什么事都别回来。” “我肯定要回来的。”茶欢说道:“斩草使者、三枪门徒、兄弟会和诅咒猎人的强者都在等我,如果他们发现我没来,肯定会掉头去学院找麻烦。光靠炎统那些垃圾干员,未必能挡得住这些人。” “但万一……” “没有万一。”茶欢露出微笑:“虽然现在我不能告诉你详细,但我那晚会从皇庭借用一柄神兵。届时别说五名外区强者,就算是五名武柱,我也可以全部吃下!” “借神兵!?”乐语眨眨眼睛:“你跟皇室关系这么好吗?” 茶欢摇摇头:“不好,宪宗那个大傻逼就别提了,他的儿子虽然好一点,但也是一个志大才疏的庸才,我一向看不起他们。” “那——” “我跟宪宗他老婆,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关系很好。” 乐语也从‘音’那里听过这件事,但他那时候以为是一个段子,没想到居然是真事:“也就是说……你们旧情复燃?” 茶欢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但——为什么你们当年没有——你们当时是同学吧?你是天灾首席,她是天辉首席……”乐语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难道是宪宗皇帝横刀夺爱——” “嗯,这件事,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茶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当年我跟她都是心高气傲的人,都不愿意低头追求对方,费尽心思想办法让对方表白……然后直到我们毕业,我们都没有成为恋人。” 懂了,两个大傲娇碰到一起的悲剧。 茶欢挨着椅子,看着天花板,露出追忆的眼神:“毕业那晚,我们取了一个玩笑般的约定:三十年后,如果我们仍是单身,那就在一起。”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被当时年轻的宪宗热烈追求,又因为家族的束缚,进皇庭成了妃子;而我也干下那起灭门大案,被武柱追杀离开了炎京……” “一来二去,三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我是炎京皇家学院的校长。” “而她,是皇室目前地位最为尊崇的皇太后。” “更重要是,”茶欢朝乐语眨了一下眼睛:“我们现在是单身。” ------------ 第423章 希望大家不要人云亦云 在参加点金小筑聚会的时候,乐语就有一点小小的疑惑:大家对斩杀茶欢都十分积极,具体体现在各方都主动派出自己最强的MVP选手。 虽然说这是理所当然,当时乐语并没有多想,但事后却越想越觉得怪异:杀茶欢这件事风险太高,几乎十死无生,然而收益几乎与刺杀者无关。‘换校长’这种单纯而又收益极不稳定的目标,并不足以让各方都甘愿牺牲自己的高级资深干员,毕竟大家养一个干员都得耗费很多资源和时间。 现在听完茶欢的‘自白’,乐语心中再无疑惑——换作他是其他势力,他也会找机会把茶欢这货干掉。 茶欢具体属性—— 心狠手辣,灭门不留情,从来不妥协; 皇院校长,桃李满天下,影响力极大; 皇太后的老情人,能获得皇室的支持,也可以反过来支持皇室。 前两个属性还好说,但最后一条才是茶欢必须死的理由:忠于皇室的,不可能容忍这种丑闻;而觊觎皇室的,更不可能容许茶欢这么一个强大助力加入皇室阵列。 这次茶欢真的算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但对于茶欢来说,说不定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傻逼们对自己生气却又奈自己不何,他肯定能从这种恶趣味中得到愉悦感。 “真的会有感情吗?” “嗯?” “你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在皇院一待就是三十年;对方也已为人母,在深宫也不知道经历什么勾心斗角。”乐语好奇问道:“你们现在,真的能像当时在学院里学习那样,续上以前那份清纯的恋情吗?” “很有趣的问题。” 茶欢放下茶杯,说道:“确实,若是以世俗的看法,恋爱那是小孩子、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青春年华的青年男女才配拥有的专属品,中年人只剩下生活与责任,老年人更是只有遗愿与恐惧……” “哪怕我们都是时常修炼维护自身的武者,但皮肤还是不可避免地衰老松弛,身体也没二十五岁时精力十足。帅气的老爷爷,好看的老奶奶,那也是老爷爷,老奶奶。” “但是。”茶欢傲然道:“除了衰老外,我从岁月里获得了更多:知识、智慧、谈吐、成熟……她也一样。”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人朝我示爱,甚至今年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说仰慕我的智慧,愿意侍候我云云……我也不是没想过开始一段新感情,毕竟我也有正常的感情需要,然而根本没人能提供我想要的——包括你这个臭小子在内,这些年来能入我眼的人都不超过十个。以前跟那些小姑娘聊天的时候,我都想一脚将她们踢回去中学好好学习,这世界的傻子太多,跟他们相处只会带来负面的感情体验,谢礼亭都比他们有趣。” “世人总是说什么爱情,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爱情,他们只是因为外貌声音收入乃至家境产生好感,其实爱来爱去的都是自己。他们爱的是被爱时的虚荣,爱的是备受折磨时的存在感,甚至是爱因爱而不得产生的自卑。爱到最后,爱的是自己臆想出的情绪,根本不是爱情。” 乐语摊摊手:“是你要求太高了,大家都只是到了该发情的季节就发情而已。如果人人都像你,辉耀早就灭绝了。” “也是。”茶欢赞同地点点头:“我有时候都觉得,我是不是跟你们不是同一个种族了,我们之间实在太多隔阂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盖厕所——不要随地大小便有那么难吗!?” 乐语提醒道:“讲故事,讲故事,别讲屎尿屁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打个比方,这就像是我和她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想共同研究一个课题,但因为各种原因中断了。现在我们再次有机会继续研究这个课题,而不同的是,我们比当年更加有资金,有能力,有履历,有技术,所以我们必然能写出一篇更加完美的论文。” 茶欢拿出梳子,梳理自己柔顺没有丝毫分叉的灰发:“而且,我们跟当年一样,都是过了期的小朋友。” 乐语眨眨眼睛,想问问他有没有后悔当年没在学院里就开展这个课题,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感觉问出来像是侮辱他,更重要是万一他恼羞成怒将自己从七楼扔出去就麻烦了。 “说起来,你有喜欢的人吗?”茶欢忽然八卦地问道。 “有啊,但我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我很想知道吗!”茶欢冷哼一声,又问道:“不说名字,说一下性格特征也行吧?” “性格特征?”乐语想了一下,说道:“嗯,比较感性,有点自卑,但很要强,因为负责重要的工作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平时能跟我玩到一起,打战牌的技术只是略逊我一筹。哪怕我忽然不见了,她也有能力重整旗鼓,甚至将自己的事业发展得更好……” 茶欢嗯嗯地点头,总结道:“简单来说,你喜欢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放屁!”乐语摆摆手:“别聊这些的有的没的,讲计划,讲计划。” 茶欢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武者,花了十几分钟就将‘反杀计划’安排好,乐语也不再待下去,站起来起身告辞,差点一个趔趄跌倒。 在茶欢办公室呆的这一个小时里,乐语一直维持着‘空气椅子’的姿势,动都没动过。对于拥有‘冰血体质’的乐语来说,他根本感觉不到大腿酸痛,因此将这个逼装了足足一个小时。 茶欢笑了笑,喊停了乐语,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扔给他。 乐语接住:“这是什么?” “血饮八稻流和血棘八稻流的融合。血棘八稻流只是我的一个浅显想法,这些日子我改进了一下,并且融入到血饮八稻流里,对你应该有些帮助。”茶欢说道:“侍温虽然蠢,但他是极少数不惹我讨厌的蠢材。” “至于来雅,嗯,她的如意执剑战法修炼得很好,你不用过多理会。” 乐语点点头,好奇问道:“校长你对八稻流这么了解,难道你主修八稻流吗?” “不,我主修执剑战法。”茶欢平静说道:“不过当年把我左臂撕下来的人,是八稻武者。” 乐语瞬间懂了,并且很知趣地没有问之后的事。 路过鸟笼的时候,乐语吹了声口哨,鹦鹉马上飞过来,大声叫道:“相信我,我真的是被茶欢变成鹦鹉了,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还真的说出第二句不同的话了! 这时候,茶欢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虽然我教的很好,但终究是骗不了人。毕竟,人的肉体是怎么都不可能转变成鹦鹉的身躯。” 乐语点点头,看了鹦鹉一眼便走进机关梯下去,然而鹦鹉一直叫唤,直至机关梯启动,载他离开了七楼。 中午,去猪食饭堂吃饭;下午,去给侍温来雅上课;晚上,八点准时跟‘音’网聊。 一天过去,乐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没错,人的肉体是怎么都不可能转变成鹦鹉的身躯。 但是,人的灵魂未必不能进入鹦鹉的身躯! 假如乐语被一只鹦鹉啄死,难保他不会变成一只鹦鹉! 在这个略带一点奇幻的会要世界里,灵魂转移并不是完全没可能,乐语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可恶,所以那只鹦鹉体内到底有没有人的灵魂! …… …… 在乐语离开七楼后,茶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 由于他位高权重的缘故,因此茶欢能比炎京普通人提前两天获得各地的当地报纸,比如说《青年报》。 最新一期《青年报》除了《你的名字》最终章,以及《你的名字》作者‘树人先生’的新书预告,也没什么能吸引茶欢的。 但这一期有一则小小的公告,让茶欢为之侧目。 因为这个公告,非常奇怪。 「公告:前银血会会长荆正威,与琴家商会家主琴乐阴,两人除了工作以外没有任何特殊关系。荆正威刚正不阿,琴乐阴冰清玉洁,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希望大家不要人云亦云。所谓关于荆正威与琴乐阴的书籍,即日销毁,一经发现,重重罚款。」 “看来……”茶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琴乐阴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呢。” “恰好,颜伊那丫头也不喜欢男人。” “或许……” ------------ 第424章 轮到我保护他了 明水云这几天过得很舒服。 每天下课后,她就和小姐妹们去‘无双杀研究会’研究设计战牌。 按照琴乐阴的教导,她提出了‘杀、闪、药’三张基本牌以及各种智囊计谋牌,并且亲自设计了高祖的两个能力,「破晓:出牌阶段,你可以将任意张手牌交给其他角色,然后你于此阶段内给出第二张手牌时,你回复1点体力」和「王者:主公技,其他辉耀势力国士可以在你需要时代替你使用或打出【杀】」,由此获得众人的一致好评。 按照明水云提出来的成熟思路,这些日子来研究会已经生产出不少国士牌,甚至能打打五人普通局,一推出就风靡整个研究会,皇院公告栏里甚至出现在他们玩《无双杀》时的战报,引来大家围观。 整个学院都在翘首而盼《无双杀》的正式推出,研究会的动力自然更加充足,几乎每一天都会推出十几位国士牌,然后毙掉大部分,只留下少部分加入试验版本的游戏里,通过实战来评估战力。 大部分借钱给明水云的普通会员,其实并不会参与到国士牌的设计——他们倒是想,但他们设计出来的国士牌都过于破坏环境,完全没有竞技性可言——所以他们基本都是负责测试,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牌。 相当于获得了封测试玩版的资格。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日子明水云又多了一大笔进账。皇院里的战牌玩家本来就不少,他们早就对《无双杀》饥渴难耐了,宁愿‘借’给明水云10金圆,也要提前畅玩无双杀。 虽然钱大部分都是交给琴家来运作钱生钱,但明水云还是能支配一小部分,主要用于奖励有价值的设计师。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会,虽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钱,然而给明水云带来的,却是丑小鸭到白雪公主般的改变。 如果说明水云之前在课堂上的口若悬河,只是她绝地反击的倔强,那么她现在从骨子里洋溢出来的自信,便是她养尊处优的气质。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其实对任何人都一样,钱、权、成功,永远是最快培养出自信的三条捷径,只要你能用钱控制别人,能指挥别人为自己办事,并且获得了人人称颂的成功,那你想不自信都难。 明水云也认为自己已经改变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大惊小怪的小姑娘,而是一位沉稳冷静,成熟稳重,能力可靠的成年人! “琴老师成为晚间学院的代理校长了!” 上午第二节课前的课间休息时,一则消息轰动了整个学院。当好事者跑到教室里说出这则消息,课堂上的学生们顿时看向坐在中后排的明水云,明水云愣了一下,问道:“真的吗?” “真的!”那学生连连点头:“这是公告栏上的消息!上面有校长和学院的印章,不可能有假!” “这样啊。”明水云收回眼神,低头看着书本:“我知道了。” 大家忽然反应过来——是啊,水云宫跟琴乐阴那可是主公与追随者的关系,像这种重要消息,水云宫肯定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惊讶? 许多暗中观察明水云的人,也忍不住暗暗点头。跟刚入学的小丫头片子比起来,水云宫的确是进步太多了,甚至算得上一句‘有明君气象’。 “连校长都在为水云宫铺路……” “成为了代理校长,琴老师的权力更大了,这下子积分赛完全没悬念了……” “我先说明,我其实不是为了讨好水云宫而借钱给她,我单纯只是想玩《无双杀》……” “我有位朋友托我借钱给水云宫……” 马上又有不少人找御用商人琴悦诗,不是想借钱给水云宫,就是追加‘借款’借更多钱给水云宫。 听到周围的吵杂声,明水云微微皱眉,拉起黎莹说道:“一起去洗手间吧。” “好。” 大家顿时为明水云让出一条路,敬畏地目送她们走出课室。黎莹刚要走去洗手间那边,却被明水云拉进一个无人的角落,被明水云压在墙上壁咚。 黎莹:“嗯!?” 不等黎莹说出‘我可以’,明水云就激动地握紧双拳,压着声音说道:“他居然悄悄地就成了代理校长!” “他居然没告诉我!” “别人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代理校长,代理校长,代理校长……可恶,他怎么这么厉害啊!” 黎莹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等明水云结束了这宛如傻子的手舞足蹈狂言乱语,才悠悠说道:“他再厉害,不也是你的追随者嘛。” “对!”明水云握紧拳头。 “他居然不亲自告诉你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嚣张了!” “对!” “你要狠狠地惩罚他!” “对!” “罚他想方设法,让我们这学期所有课程满分通过!” 明水云歪了歪脑袋,看向黎莹:“我觉得学习还是要诚实,知识学到是自己的,不是为了老师学的。” 黎莹啧了一声,没好气道:“冷静下来没?可以去洗手间了吗?我其实真的有点尿急。” “冷静下来了。”明水云挽住黎莹的手,不好意思说道:“我有点太激动了……” “为什么这么激动?”黎莹问道。 “因为他成了代理校长啊!而且他居然没告诉我……” “所以你是因为他成了代理校长而高兴?因为他没有跟你分享这份快乐而生气?“ “是啊,就是这样。”明水云连连点头。 黎莹看了看明水云,摇摇头道:“水云你是个好女孩。” “啊?”明水云有些迷茫。 等她们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千雨雅在路上等她们。 “黎莹,你先回课室。”千雨雅说道:“我有些事跟水云说一下。” “差不多要上课了,快一点哦。”黎莹耸耸肩,快步离开。 千雨雅带着明水云走到没有人的角落,单刀直入说道:“红乐兄长当代理校长,会有危险。” “什么?”明水云睁大眼睛。 “因为水云你最近势头太盛,外面的人都坐不住了,但他们无法打压你的势头,也无法直接对你出手,所以他们想刺杀红乐兄长,以此来打击你。”千雨雅简单利落地概括道:“红乐兄长这次担任代理校长,想必是为了应对刺杀。” “等等!”明水云问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对我出手?” “可能是因为执剑人在守护你,他们不敢得罪执剑人?”没有足够信息的千雨雅,也将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剑鞘没有执剑人保护,所以他们才将注意力放在红乐兄长身上……” “我明白你意思了,雨雅。”明水云说道。 “你明白就好。”千雨雅点点头。 她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发现琴乐阴不仅跟明水云交流很少,甚至连‘邀功’都没有过一次,琴乐阴从来不说自己为明水云做了多少事,流了多少血,出了多少汗。 哪怕她跟琴乐阴没有特别关系,她自己也看不过去——所以她才特意来告诉明水云,让明水云知道,琴乐阴这次做代理校长,其实是为了独自应对刺杀,你明水云要知道琴乐阴的付出,要记得琴乐阴的好。 “现在轮到我保护他了!”明水云握紧双拳,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你说得很对……啊?” ------------ 第425章 那你的观察力真不错呢 “信息输入模块确认完毕。” “主控模块确认完毕。” “输出模块确认完毕。” “倒计时开始,三,二,一……启动!” 乐语重重拉下操作杆,机箱冒出灼热的蒸汽,挤满半层楼的齿轮和链条顿时轰隆轰隆地转动起来,巨大的黑钢齿轮带动了无数小齿轮,宛如一只怪物在吐息。 乐语抓紧时间,在只有十六个键位的小键盘上来回点击,这只蒸汽怪物顿时产生了回应,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从钢铁的腹部排出一张雪白的纸张。 仅仅是运作了十秒钟,这只蒸汽怪物就停歇下来。乐语过去拿走纸张,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卧槽!”乐语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他现在正处于白金塔的第六层,跟外面的人以为白金塔就是一个七层图书馆不一样,白金塔除了第一层是谢礼亭的个人图书馆外,其余层都不是用于收藏图书——比如说第六层,算是茶欢的玩具室。 就像茶欢养了一只不知道是不是人变的鹦鹉,他的玩具自然也非同凡响——乐语面前这个‘玩具’,就是茶欢在工作时间花了三年时间制造的‘打字机’,可以打出五百个不同的常用字。 辉耀的文字也是方块字,茶欢创造出一种类似五笔的写字输入法,通过十六种不同的笔画来组成不同的文字。 哪怕思路已经非常简洁,但制造出来的产物却依旧庞大得不可思议,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CPU,连无线电直流电都只是在起步,而茶欢选择的是最为准确却也最为臃肿的差分机路线,整台‘打字机’通过齿轮组成的逻辑模块来构成,因为过于肥肥,甚至需要一台耀石蒸汽机来驱动。 毫无量产的可能性,甚至没有实用性,因为齿轮驱动的过程至少需要三四秒,正常人的写字速度都比这台‘打字机’要快。 然而,它就是好玩,它就是牛逼,它就是帅。 乐语看得非常羡慕。 这是乐语很难获得的快乐。 哪怕在荆正威的时期,坐拥千万身家打断腿都不用愁的乐语,也无法拥有这样的快乐。那时候的他要考虑太多东西,根本没时间去做这种‘无意义的娱乐’,一天的消费也就是吃喝玩乐,其中玩乐部分由青岚免费提供,或者说他免费提供给青岚。 所以说为什么打工人比资本家高端,因为打工人赚了多少,就会花多少,只会留存很少一部分;然而资本家赚了很多钱,却根本花不完,财富被迫成为一堆废纸。在这个金融市场根本不存在的年代,资本家的弊端显得尤为强烈。 不进入市场流通的钱,就跟肥宅……就跟太监的下半身一样,除了自嗨以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像这种充满奇思妙想的成人玩具,还真的只有茶欢这种有钱,有闲,有技术,而且还没夜生活的老男人才有资格玩。 哦,茶欢最近有夜生活了,怪不得他将这个玩具室给我了。 乐语坐在长椅上,看着这台山一般的‘打字机’,在心里继续完善他的大魔王计划。虽然他正式成为‘代理校长’了,别说白金塔的精神海权限,他连七层都进不去——那是茶欢的私人办公室,除非他死了,否则别人别想成为七层的主人。 而且,就算茶欢死了,那谢礼亭也会按照他的吩咐,先一步将七层付之一炬,堪比现代人销毁电脑硬盘。 乐语当时候还笑问道‘你老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然而茶欢白了他一眼,回答道: 「不是我的作品见不得人,是人见不得我的作品。如果我那些手稿流传出去,造成的死亡不会比这两年死的人少。」 有时候乐语觉得,不如直接大骂茶欢一句‘你这个审美烂的一塌糊涂的老不死’,然后被茶欢打死,死替成茶欢活下去,或许能过得很爽。 但他想了想,这样就太对不起青岚了。毕竟换身体已经很不好意思,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乐语觉得自己至少要为青岚提供年轻精壮的躯体。 更重要是,乐语不敢。 毕竟鸟笼里的鹦鹉,已经对他说出第三句不同的话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代理校长’给乐语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他能畅游白金塔的一到六层,每天都可以待在这里。 除此以外,没了。 茶欢也不是傻的,他又不是不知道乐语是水云宫的剑鞘,自然是一丝权力都不会给乐语。 其实乐语也不是没试探过茶欢‘你觉得谁来当皇帝比较合适’,结果茶欢直接回一句‘我来当就最他娘的合适’,乐语便知道他在寻剑争位绝不会偏向自己——至少不会明显地偏向自己。 两天后就是自己被刺杀的时间,乐语需要尽快完善‘反杀计划’的细节。在游览完白金塔后,乐语忽然冒出一个非常精妙的点子,但时间紧迫,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 正当乐语奋笔疾书的时候,机关梯忽然响动起来,发出链条滑动的声音。 有一说一,乐语觉得这种感觉还蛮恐怖的。链条的声音,机关梯升上来的轰隆隆声,再加上乐语又是第一人称视角,感觉就像是在等待一位BOSS登场。 茶欢为什么能适应这种……哦对,他恨不得有BOSS找上门让他活动一下筋骨呢。 咯噔! 机关梯卡住楼层的机关梯井,稳稳地停下来。栅栏拉开,里面的人儿小心翼翼地走进六层。 “……哇!” 黎莹看着那台占据整层楼的‘打字机’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双眼冒出亮光,根本没有理会乐语,围着打字机看来看去。不过其他人就没有黎莹那么好的审美品位,都是漫不经心东张西望,或者靠近窗户看看风景。 “琴老师好。” “红乐兄长好。” 林雪、千雨雅、奎念弱、明水云都齐声问好,琴悦诗还是那副‘你如果先向我问好我就勉为其难搭理你一下’的模样,乐语自然很满意她这副姿态,根本不搭理她,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说道:“有什么事吗?” “听闻你当了代理校长,想来祝贺一下你。”林雪说道。 奎念弱紧随其后说道:“琴老师,缺助理吗?我可以来帮你!” 此话一出,其他人下意识看了奎念弱一眼,就连沉浸在机械美学的黎莹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奎念弱歪歪头看向其他人,疑惑道:“怎么了?琴老师当了代理校长,肯定有很多事忙,我们来帮忙不好吗?” “不必了。”乐语摇摇头:“这个代理校长其实也只是头衔,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更不会有什么额外工作,唯一特别之处就是我白天不能躲在家里,必须坐在这里被你们找到。” 奎念弱眨眨眼睛:“琴老师不想见我们吗?” “……当然不是,你们来探望我为我庆祝,我其实非常高兴,但为了我伟岸的教师形象,我不能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 “没关系,我已经从老师你的眼里看出你的喜悦了!”奎念弱嘻嘻笑道。 乐语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哦!是吗?!那你的观察力真不错呢!” ------------ 第426章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扯谈结束,乐语看向琴悦诗:“无双杀那边怎么样了?” 谈及公事,琴悦诗也没法继续绑着一张臭脸,只好老实说道:“目前研究会收到的‘借款’一共有一千一百金圆,其中八百金圆我都已经交给二哥了,但二哥说最近炎京的经商环境一般,这八百金圆的月利率大概在一分左右。” 环境不好,一个月还能增值百分之一?而且这年头可没有股市这种方便割韭菜的平台,琴月阳到底是去哪里割的韭菜? 而且一千多金圆也超出乐语的预料,要知道这里可没算他们琴家‘如数奉还’的舰长钱,是皇院学生真金白银借给明水云的。 乐语还是低估了这年头世家大族对投资的渴望——本来辉耀这个半封建半工业的年代,资产增值项目也就只有两个:买地,建厂。 但最近战乱将起,炎京与外区的贸易通道时断时续,不少流民也涌入了炎京近畿,无论是买地还是建厂,都很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氪金给母猪手游,一去不回头。 这时候,忽然一个独角兽级别的好项目出现在他们面前。 项目由皇院学生创建——名校声誉,保证销量; 项目主持人是水云宫——赚则名利双收,亏则交好水云宫,怎么都不亏; 项目非常有前景,很有可能颠覆战牌的地位——细水长流! 天怜可见,炎京的有钱人跟玄烛的银血会比,那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银血会在想着怎么鲸吞东阳,炎京有钱人只想着怎么让自己的钱保值。 因此别说《无双杀》是要大赚特赚的爆款项目,哪怕只是不亏,都能引来无数投资! 而且在乐语成为代理校长的消息传出去后,仅仅一个上午,琴悦诗又收到将近一百金圆的‘借款’! “研究会目前有一百多位会员,目前我们分为设计部和测试部,设计部负责国士牌和锦囊牌的设计,测试部则是通过实战来评估效果……”林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研究会的情况。 乐语想了想,说道:“你们再划出两个部门,一个专门负责在公告栏宣传研究会的进展,以及摘选一些经典有趣的战局发到公告栏上,你们不能光靠自来水……不能光靠其他学生来维持《无双杀》的热度,你们要主动地让《无双杀》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这样不仅外面的人会更加期待,研究会的会员们也会更有动力工作。” “另一个部门呢,就要开始准备《无双杀》发售后的销售活动。” “销售活动?”林雪眨眨眼睛。 “你们知道外面有很多仿制战牌的吧?”乐语说道:“甚至还会有自制战牌的,而《无双杀》恰好就是一副特别容易吸引大家自制战牌的战牌——你们设计时应该感觉到了吧?” 大家纷纷点头,林雪她们都感觉,相比起打无双杀,更多人其实更热衷于设计国士牌。借用历史人物的典故,设计历史人物的技能,期待自己设计的国士牌能跟其他国士牌产生有趣的互动,许多人都情不自禁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愉悦中,现在研究会每天能产出十张国士牌设计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乐语道:“民间自制是不可避免的,也无需避免,因为我们正需要利用这种热情,来减少仿制造成的损失。” 顺带一提,战法牌本身是没有任何盈利可言的,战法牌更类似于一种公益娱乐或者文娱宣传,是皇院战牌部精心设计的教材,主要用于让辉耀人知道目前的战法发展。 战法牌非常便宜,但饶是如此,依然出现很多仿制战法牌——与其说不舍得花钱,还不如说战法牌的仿制实在太没难度了,小孩子都能做出一副。 “怎么利用?”琴悦诗也好奇起来,跟其他没有做过生意的人不一样,她很早就在思考如何阻止仿制来避免收益流失,甚至跟二哥讨论过,但还是没得出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设计大赛。”乐语说道:“凡是购买《无双杀》的玩家,都可以通过写信来参加设计大赛。如果设计的国士牌被研究会录用,就可以获得一金圆的现金奖励——我只是举个例子,具体细节你们慢慢商量。” “还有就是无双杀比赛,同样只有购买《无双杀》的玩家才能参加,胜率最高的玩家可以获得多少钱,第二名获得多少钱,第三名获得多少钱……以此类推。” “如果可以,你们最好效仿战牌的等级制度,设计一个无双杀等级制度,在炎京开一间无双杀战牌馆,同样只有购买过无双杀的玩家才能进场游玩。不过这涉及到校园外的实业投资,可以暂时搁置,以后再说。” “还有……” 从那个‘是兄弟就来砍我’的网游广告时代活下来的乐语,随口就能说出好几个堪称划时代的宣传活动,女孩子们都听懵了,只有琴悦诗和黎莹忽然回过神来,想办法将乐语说的话记录下来。 “基本就是这样,新部门的作用就是策划经营这些娱乐活动,这样不仅能保证《无双杀》的销量,还能确实地撼动《战法牌》的地位——酒香也怕巷子深,好东西也要让大家知道,大家才会去尝试。” “至于其他的,你们自己商量,我不插手。对于你们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极好的课外实践机会。” 除了奎念弱和千雨雅,其他人都忍不住苦笑一声——用这种涉及上千金圆的生意来作为课外实践,实在是太难为她们了。 不过没有人想退缩,林雪问道:“那这两个新部门叫什么名字?” “运营部和策划部。”乐语随意说道:“也不用一开始就加入很多人,你们可以先找几个信得过人,让他们牵头组建这两个部门,或者你们自己来也可以……” “运营部部长是我的!”黎莹马上举手说道。 “那我来当策划部部长,没问题吧?”林雪看向千雨雅:“设计部和测试部就交给雨雅了。” 千雨雅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明水云是老板,不用干活;奎念弱是吉祥物,大家不想让她干活。 本来大家来白金塔只是来看看琴乐阴,没想到琴乐阴忽然就抛出两个重磅炸弹出来,一时间大家都想赶紧回去干活奋斗,便起身告辞。 乐语将刚才打出来的纸条递给她们:“这是今后的密码口令。说重要事时,记得先说口令,确认对方不是千面剑鞘才继续说。”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林雪她们看了看,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能靠死记硬背记住。 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明水云刻意放缓了脚步,走进机关梯的千雨雅看了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地跟大家坐机关梯下去。 当机关梯哗啦啦地落下去时,乐语叹了口气站起来,“你过来,坐这。” 明水云乖巧地走过去,坐在乐语的座位上——整个六层就这张椅子,刚才林雪她们也都是站着说话。 乐语掏出一瓶蜜糖五花茶,说道:“我没喝过,你喝吧。” 连多的椅子都没有,这里自然也不会有多的茶杯。 明水云点点头:“谢谢。” “那么,请问卑微的剑鞘有什么可以为伟大的饲主效劳呢?”乐语弯腰行礼:“你是想拥有永不枯萎的花朵,还是想要自己的双眼变成美丽的异色瞳?” 明水云一怔:“你能办到吗?” “过个一百年之后可以,现在还不行。”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说些废话热闹一下气氛,难道真的让你尴尬下去吗?”乐语耸耸肩:“好啦,你都快要上课,能不能快点说什么事。现在一分钟过去了,楼下的谢管家可能已经怀疑我将你怎么了。” 明水云噗嗤一声笑了,她调整一下呼吸,认真说道:“我想保护你。” “嗯,谢谢,然后呢?” “所以,”明水云小心翼翼地看了乐语一眼:“我想……晚上跟你一起睡。” 乐语沉默片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虽然我不知道茶欢有没有偷听的习惯,但我觉得你最好赶快说出你的理由。”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成为代理校长。”明水云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书桌说道:“因为你要被刺杀了,是吗?你想要借助代理校长的身份,来化解刺杀的危机,是吗?” “千雨雅告诉你的?” “雨雅还告诉我,刺杀者不敢杀我!”明水云认真说道:“我们宫主是受到执剑人保护的,执剑人不会让外人杀害我们!” “是的,没错。”乐语道:“但这跟你要和我一起睡有什么关系?” “如果,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打不过刺杀者,我可以帮忙!” 乐语觉得有些滑稽:“你怎么帮?让他们坐下来跟你打一盘无双杀吗?” “你可以将我扔过去!”明水云道出她的真正计划:“如果刺杀者伤害到我,执剑人就会出现解决他们!” 几乎是下意识的,乐语直接反问道:“那万一执剑人没出现呢?万一执剑人来不及呢?那你怎么办?”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 第427章 你只是吃太饱了 白金塔六层忽然安静下来,乐语站在书桌旁边,没有说话,静静跟明水云对视。明水云冷静下来后,便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包含了太多意味,顿时脸红到耳根处,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是说,就是那个,我们是剑主和剑鞘,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也没机会赢了……” 乐语和善地笑了笑,令明水云更加尴尬了。然而他转身走到墙壁前面,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装饰画,画上是一位女士看着夕阳的姣好背影。 “超生反应。”乐语忽然吐出一个名词。 “啊?”明水云愣了一下。 “死亡后一天内,人体的器官组织在短时间内仍能保持某些活动功能,对外界刺激会做出一定的反应。传闻中的‘诈尸还魂’,‘尸体起坐’,便是超生反应的体现。” “肌肉松弛。” “死亡后,肌肉和皮肤会失去弹性,因此尸体摸上去都会很软,此时尸体的瞳孔会放大,眼睛会微微睁开,口张开,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之前没有排泄,甚至会出现大小便失禁。” 本来听到前面时明水云忍不住有些害怕,感觉六层忽然冷飕飕的,然而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她忽然想上厕所。 “尸僵。” “三小时内,尸体的肌群会逐渐僵硬以至于将关节固定。半天后,尸体基本全身关节僵硬。” “冰冷。” “人死了之后,体温就会下降至接近环境温度,甚至低于环境温度。” “尸斑。” “人死了之后,血液不再流动,自然而然坠积于低下部位受压迫的血管,在皮肤上产生有色瘢痕,一边呈紫红色。” “浑浊。” “死人的眼睛珠子就像水进了石灰,不会像活人那么透明漂亮。” “自溶。” “当死亡时间长了,人体内部的器官会溶化,就像是蜡在高温下融化,内脏器官也会溶成一滩泥,黏黏糊糊,极其恶心。” “这就是死人为什么要穿寿衣,为什么要殓容。因为死人,很丑,很恶心,很令人恐惧。除非经过特殊处理,否则人的尸体跟发臭的猪肉没多大区别。” 乐语转过身看向明水云:“所以,你明白了吗?” “我,我才不在乎自己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明水云连连摇头,认真说道:“如果连活着的事都处理不好,在乎自己死后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的志愿呢?”乐语说道:“你那个令你甘愿参加寻剑争位,哪怕死在涅若刀下也在所不惜,藏在心里深处的志愿呢?” “如果说志愿太过遥远,你现在可是寻剑争位的积分第一名,成为皇帝的荣华富贵触手可及,难道你不想醉卧美人膝,醉掌天下权?” “如果说荣华富贵你不在乎,那你一手经营的《无双杀》已经初露峥嵘,你认识了许多好朋友,你在皇院过上了充实而幸福的校园生活……难道你不想看着《无双杀》风靡辉耀,难道你不想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依然能跟好朋友们聊上一个晚上,难道你不想以后也能继续过着称心如意的幸福日子吗?” 乐语掏出一支手铳,铳口指着明水云的眉心。 “如果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明水云看着黑漆漆的铳口,喉咙里一个声音都吐不出来,双腿甚至有些软。不过乐语很快就倒转铳口收回来,轻声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 “我,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说‘一起死’这种话很帅气。” 乐语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明水云的脑袋,但最后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是吃太饱了。” 差不多了,不用再说了,乐语心想。 从一开始,乐语就没想要跟剑主搞好关系,只要剑主有夺取圣剑的意愿就足够了,而明水云就是因为被涅若在黑夜里追杀也决不放弃的倔强才获得他的offer。 反过来说,乐语并不想要太过感性的剑主。 打个比方,乐语想要的是卫宫切嗣,而不是卫宫士郎。 一开始乐语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卡,没想到明水云居然是挂羊头卖狗肉,外凶内软,表面倔强实则脆弱,几乎是乐语最不想要的那种卡了。但是这个卡池就只有七张卡,每个人只能单抽一次,乐语根本没得选,只能慢慢培养了。 唉,各地卡池的差别太大了。像‘银血会’那种卡池,乐语随便来个十连抽,起码有九张都是心狠手辣的自私之辈,剩下一张是白夜行者;轮到炎京这个‘辉耀天女’卡池,乐语到现在都没发现一张自带‘枭雄之姿’的高级卡,明双鲤一开始还挺霸气,但现在看来也是个在乎涅若生死的劣质剑鞘训练家。 听到后面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乐语便知道自己这次将明水云杀了个片甲不留。接下来,她应该就会生气,然后想起她才是剑主,便会用力拍桌呵斥乐语,然后转身离去…… 假如这个世界有旁白,这时候就会响起:「琴乐阴不会知道,当他拒绝了明水云的一片好心时,也彻底泯灭了明水云的所有善良。机关梯缓缓下降,当那位坚强的少女走出白金塔时,这个世界再无明水云,只有未来的铁血女皇,水云宫!」 非常完美的剧本,乐语为自己的编剧能力点了个赞,看来写得多(搬运得多)还是有好处的。 啪! 忽然,一声拍桌声在后面响起! 好,开始了! “琴乐阴!” 乐语转身行礼,礼貌说道:“是,亲爱的饲主,有什么吩咐吗?” “你说我吃得太饱……” “或许是我的措辞有些不当,毕竟饲主你的身材还是相当匀称,并没有因为规律良好的饮食而产生变化。吃得太饱只是形容你吃饱了没事干,太闲了……” “没错,我就是吃得太饱了!”明水云咬牙切齿地说道。 所以才会瞎了眼管你的死活! 乐语都帮她想好下半句了! 他站直了身体,因为明水云很有可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顺便扇他一巴掌,以表达她的思想感情和情绪宣泄。乐语快速思考,抓住她的手腕还是让她扇,哪个效果会更好?抓住她的手腕,会对她造成巨大的精神伤害;让她扇,则会让她积累的情绪一泻千里…… 不等乐语想好,便看见明水云一拳打过来! 怎么会是拳头!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啊! 乐语下意识伸手挡住了明水云的拳头,却发现她的拳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根本不像是含怒而发,反倒像是…… “但我吃得这么饱,都是因为被你喂的啊。” 明水云眼睛通红噙着泪,无力地用拳头砸向乐语的掌心。 “我知道死了之后会很丑。” “我知道死了之后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死了之后就再也没人记得我。” “我知道死的时候我肯定不甘心!” 她每说一句话,就用拳头砸一下乐语的掌心,泪花都溅出来了。 “但那又怎么样,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明水云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里带着哭腔:“积分第一是你帮我赢回来的,朋友是你帮我找的,无双杀是你给我的主意,就连借钱时的演讲稿也是你帮我写的!”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啊。” “是,我也知道我的计划很幼稚,一起死这种话也很孩子气。但我也是鼓着勇气过来找你的,我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我也很害羞啊!琴乐阴你简直是就是不知好歹的人渣,你能不能好好想想这是什么意思啊,能不能……” “……让我也能为你做一点事啊……” 明水云瘫坐在地上,右手顽固地拉着乐语的手腕,低着头看着地面,肩膀无声地耸动,大颗大颗眼泪打在她的衣裙上。乐语平静看着她,往右上角看了看,往左上角看了看,往左下角看了看,往右下角看了看,最后视线又回到她身上。 他缓缓抬起手掌,在空中停滞片刻,轻轻落在明水云头上。 “但你毕竟只能活一次,不能像我这样挥霍。” ------------ 第428章 但她们都不是你啊 灯! 随着机关梯响起卡住的声音,搬着椅子的乐语从机关梯里走出来。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只有一张椅子实在太不方便了,便去一层偷一张谢礼亭的椅子,顺便给明水云缓冲情绪的时间。 自从激活‘冰血体质’后,乐语就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尴尬其实是处境困难窘迫,不知所措的负面反应,除了阻碍表达感情外再无意义。 打个比方,换作以前的乐语,他只敢小声说‘我喜欢看富含人体美学的美少女艺术照。’ 而现在的乐语,就敢大声说‘我要看涩图!’ 虽然他不会尴尬,却知道别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尴尬。像明水云这种明哭泣暗撒娇的流程走完后,肯定会因为自己表现出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少女姿态而尴尬得不知所措,所以他给明水云拿了条湿毛巾后便借着搬椅子为由,给她一点私人空间。 明明都被乐语毒打了好几次,明水云的脸皮还是这么薄,这张卡的成长性实在是太差了。 但也没办法,来都来了,抽都抽了,只能继续养着玩了。 而且…… 乐语搬椅子到明水云对面坐下,看着她脸蛋都哭红了,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很孩子气。 但她刚才说出的那番话,着实让乐语有些感动。 “你等下好好跟你的朋友们解释一下,不然她们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哼!”明水云白了他一眼,撇过头不理他。 放在以前,乐语肯定对明水云这种态度十分欢喜。但经历过刚才的‘真情对白’后,明水云露出这种姿态,只能证明一点——她在琴乐阴面前不再顾虑双方的身份,不再约束自己,而是选择放开自己,表露自己的真正性格和心情。 简单来说,就是她对琴乐阴的好感度上升了,可以解锁更多……态度。 如果说乐语以前还不确定,但现在他基本能肯定,明水云是喜欢上自己了。 相比起表白,女子的脸红足以胜过一切。 换成别人还好说,但明水云的感情是他最难解决的。一来,明水云是剑主,他不能断绝跟明水云接触;二来,就算他明言自己不搞办公室恋情,明水云也会表面嗯嗯嗯,然后继续暗恋他。 少年少女的爱情是最纯真,也是最不讲道理的,别人越是想要拍散,他们就越是执拗放不下。 那么,接受? 更不可能。 先不提青岚,乐语的道德洁癖也不允许他做这种事——他的道德洁癖并不是‘不能开后宫’,而是‘不能与学生产生超越师生的感情’。 现在的乐语对于青岚来说,不仅仅是导师那么简单,而是‘师、父、兄、友’四位一体的角色,而且他还有一副邪魅狷狂的帅脸。别说明水云是个妙龄少女,就算她是个妙龄少男,也得拜倒在乐语的钢底长靴下。 他们地位完全不平等,根本不会有爱情可言。当初青岚敢跟他表白,也是青岚在报社总编这个位置上做出一点成绩后的事,在那之前她都不敢直视荆正威说话。 势均力敌的才有可能是爱情。 乐语之所以一直减少跟明水云的联系,每次说话都是阴阳怪气,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现在看来,乐语的所有策划都宣告失败。 不过,乐语也没多担心。 他也年轻过,知道少年少女的感情就像龙卷风,今天暗恋这个帅哥,明天倾慕那个学霸,后天喜欢那个校草,都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别人倒也罢了,只能偷偷摸摸暗恋,但明水云现在几乎是称霸皇院,堪称学生中的霸主,有权有钱有未来。 如果她看上哪位学生,只要那位学生还是单身,无论是男是女,十有八九肯定都愿意委身水云宫——未来女皇看上你,有谁能拒绝这份诱惑? 说不定她离开白金塔遇见某位帅哥,瞬间就会将琴乐阴抛之脑后。 现在乐语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引导明水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至于其他事,时间会帮他解决的。 并且尽量将自己的‘男性’属性洗去,不要让明水云意识到他是异性,而是要当他是剑鞘,是老师,是爸爸。 比如说,乐语要减少跟其他成年女性的互动。俗话说的好,有竞争对手的战利品才有征服的价值,如果明水云发现琴乐阴有其他爱慕者未婚妻,肯定会燃起她的战意,甚至暗恋变成冲锋,只为证明自己的魅力——就跟孔雀开屏求偶一样,这是人的天性。 “说起来。” 用毛巾擦着脸的明水云说道:“这是你的毛巾吗?” “我是第一天来白金塔办公,而这个毛巾一开始就挂在洗手间里。”乐语说道:“按照逻辑,那应该是茶欢的毛巾。” 明水云默默放下毛巾。 “毛巾是叠好放在柜子里的,没用过,放心。”乐语笑道:“要是让茶欢看到,他肯定会骂你‘老夫都没嫌弃你,你这丫头片子居然还嫌弃起老夫!?’” 明水云噗嗤一声笑了,看了看毛巾说道:“既然这样,这毛巾我只用了一次,扔了就太浪费了……外面多少人用不上毛巾呢!琴乐阴你可别浪费了!知道吗!” 乐语好笑地看着明水云那游离的眼神,说道:“知道了。还有,私底下也算了,要是有外人在,饲主你最好还是喊我琴老师——直呼老师的名字很不礼貌。” “我又没当你是老师。”明水云眼神闪烁地说道。 ①“那你当我是什么?” ②转移话题。 选择①说不定能直接解锁‘六层楼CG’,开启明水云的个人线,可惜没有存读档功能,所以乐语只能选②:“你想报答我的心情,我很明白,但我的计划里并不需要你的陪伴。你的实力实在不足以自保,你的加入只会增加风险。” 谈及正事,明水云也严肃起来,不甘心说道:“我真的一点事都帮不到你吗?” “你已经帮到我了。”乐语说道:“你的鼓励就是最大的支持。在我有生以来,你是第三位愿意陪我同生共死的女孩,光是这一点,我就不会将琴乐阴这条命轻易地浪费在这无聊的刺杀上。” 明水云扬了扬眉毛,敏锐地捕捉到重点:“第三位……?” 虽说不能跟其他女性接触,但乐语也需要在明水云心中种下一根刺——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让她知道琴乐阴的过去并非纯洁无瑕即可。 “差不多到下午的上课时间了,你该走了。”乐语站起来。 明水云也站起来,但并没有抬起脚步:“琴乐阴,我最近上课都很认真,无双杀研究会也有好好经营,平时也维护好水云宫的形象,大家都觉得我做得很好,双鲤姐也终于将我视为正式对手。” “嗯,我知道了。” 明水云歪了歪脑袋,看着乐语。乐语也歪了歪脑袋,看着她。 明水云道:“没有其他话跟我说了吗?” 乐语摊摊手:“没了,你想我说什么?请写一份申请表,我会在五个工作日内给你答复。” “表扬我啊!”明水云昂起下巴说道:“我做的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表扬我?” “其他人不是表扬你了吗?林雪她们的认可,同学们的崇拜,老师的赞赏,不是对你最好的表扬吗?” “但她们都不是你啊!” 乐语忽然觉得,还不如刚才就答应明水云的‘剑主诱饵计划’,然后想办法骗她离开伏击地点就行了。 这个形态的明水云,有点难对付。 就当乐语为难的时候,机关梯忽然传来滑动的声音。 明水云顿时乖巧起来,乐语也看过去——茶欢知道他有麻烦,特意过来帮他吗? 灯! 随着机关梯响起卡住的声音,一双修长的美腿踏入六层。 飒爽姣好的身影像风一样接近乐语,她双手亲密地握住乐语的手,声音甜美地说道:“琴老师,茶校长派我来当你的助理,帮你完成你的计划,我会听从你的吩咐,请尽情使唤我。” 乐语懵了一下,“颜老师?” 这位突然闯入六层的不速之客,正是天辉系导师,颜伊! “等等!” 明水云连忙插入他们两人之间,问道:“颜老师你平时不是很忙,有很多导师工作的吗?怎么会来帮琴老师的忙?” “没错,我的教务工作比较繁忙。”颜伊微笑道:“但这是茶校长的指示,我无权拒绝,而且……” 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乐语:“琴老师博学多识声名在外,我早就期待与琴老师进行交流。现在有这种难得的机会,我自然是不肯错过。” 乐语听得眉头狂跳,他暗暗瞥了一眼明水云,发现明水云脸上面无表情,顿时知道完了。 明水云超进化→【银血魔女】水云宫! 但相比起明水云的变化,乐语更在意的是颜伊为什么会主动接近他——他可是知道颜伊那个橘色的秘密!哪怕有茶欢的命令,也解释不了颜伊这副热情的姿态! 至于颜伊为什么会出现在六层,这件事还得从昨天晚上,明双鲤遇到颜伊说起…… ------------ 第429章 不忍了,去死吧,琴乐阴! “啦啦~啦啦~啦啦啦~” 昨天傍晚,刚在狗粮饭堂吃完饭的颜伊哼着小调踏上天辉教学楼的阶梯。一想到今晚的约会,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盛夏里跳入清泉的少女、在悬崖独木桥上徘徊的挑战者、准备拆开生日礼物的小孩子,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又是砰砰乱跳。 这样的好心情从她昨天傍晚就已经开始,晚上更是选了快一个小时的衣服。因为今晚的约会,寻常的天气也变成了好天气,寻常的时间也变得好慢好慢,寻常的学生看上去都变可爱了。 终于将白天熬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快乐的,约?会?时?间?啦~! 但是在约会之前,颜伊还得先去自己办公室,拿走自己做好的‘玩具’。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兴奋期待的原因之一——上一次她抓到姐那神不守舍的古怪反应后,又是缠又是哭又是装可怜又是发脾气,终于让姐主动认错。 而作为惩罚,姐终于答应,试试她哀求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新游戏。 颜伊本身就是《耀石炼金》满分毕业的高材生,铸颜导师多次表明如果他退休了,就让她来替《耀石炼金》的讲师职位,因此她的工艺制造能力可以说是全辉耀排名前十的匠人。 再加上颜伊偷偷藏起了一些陨石辉屑矿,根本没花多少工夫,她就造出了一个令人十分满意的‘玩具’,绝对能让今晚的约会变得更加浪漫和快乐。 “啦啦,啦啦……啦?” 心情快乐地忍不住运起凌虚战法,几乎是跳着上楼梯的颜伊,当她到了三楼,忽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自己的研究室出来。 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是其他无线电研究小组的其他组员。虽然她们是室内作业,但阳光对她们的影响也很大,如无必要她们是绝不会在晚上进研究室工作。 很快又有一个稍微矮小一点的人影走出来,颜伊放缓脚步,定睛一看,发现赫然是涅若和明双鲤! 他们出来后就匆匆从另外一条楼梯离开,颜伊眼神闪烁,并没有急着跟上去,等他们快走到一楼,便迅速进入自己办公室拿走两样东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已经离开教学楼,正走在外面的小径上。 虽然颜伊自认实力不错,但她也没自大到跟涅若这种人相比——虽然接触不多,也没有涅若的资料,但她也看得出涅若是久经战阵的沙场猛将,不知道游走在生死间多少次,这种人的精神力往往最是尖锐敏感,就颜伊这种半生不熟的跟踪水平,绝对会被涅若发现。 她掏出一个单筒望远镜,隔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观察涅若和明双鲤两人,与此同时,望远镜传来了机械的震动声音: 明双鲤:「……你跟琴乐**系不是挺好的吗?既然他有情报,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涅若:「我没有依赖相信别人的习惯。」 明双鲤:「你觉得他会骗你?」 涅若:「或许他这次不会骗我,但他终究会骗我。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嗯?」 涅若猛地回头看向教学楼,然而此时天色已晚,月亮升起,教学楼一片昏暗。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明双鲤走了好几步才发现他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涅若没有敷衍她,解释道:“突然觉得后脑勺有点痒,就像是被人看着一样。” “是吗?”明双鲤过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还痒吗?” “……不痒了,谢谢。” “哎呀客气什么,咱两谁跟谁啊!” 教学楼里,颜伊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隔着这么远居然都被发现,还好她没近距离跟踪,而是通过‘窃听望远镜’进行侦查。 在每一位《耀石炼金》的学者心中,神兵就是耀石炼金的至高杰作,每一位耀石匠人都致力于用耀石制作出更加奇妙的器械,或者说制作出自己的神兵。现在正在改变时代的耀石内燃机和光能驱动轮船,也是由此诞生。 颜伊也不例外,而且因为她经手过陨星辉屑矿的原因,有中饱私囊的机会,因此也尝试制作过神兵。 ‘窃听望远镜’便是她的得意之作。物如其名,在用望远镜观察时,只要望远镜视野内有声音震动,也会被望远镜收录并同步传出,但因为输出设备的简陋,目前只支持最为生硬的机械音。 颜伊其实已经很少用这个道具了,除了最开始追求宁心媛时要用这个来搜集信息和欣赏姐的美貌,之后她就将这个道具封存起来。她还曾经用这个望远镜远距离观察校长,结果被校长远距离拍了一下脑袋——无法削弱登峰造极境武者的感知,足以说明‘窃听望远镜’距离神兵还有很大的差距。 现在好了,原来连精神力稍微强一点的融会贯通境武者都能感知到望远镜的注视。 但用来侦查明双鲤还是没问题的。颜伊直接跳楼落地,远远缀着明双鲤的身影,尽量让望远镜只看到明双鲤,这样就能规避涅若的感知。 她本来只是想知道这两人偷偷进研究室到底想干什么,然而却听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报: 明双鲤:「你跟琴乐**系是不是很好?」 涅若:「你死我活的关系。」 明双鲤:「那就是很好啦……我跟你说一个琴乐阴的秘密,你千万千万不要说出去哦!我答应了琴乐阴,不说出去的!」 涅若:「那你应该别告诉我。」 明双鲤:「那可不行,我憋了好几天了,你都不知道我偶尔看着水云,心里都有点内疚……再不跟人分享,我都要喘不过气来!」 涅若:「我可以塞住耳朵,然后你再说,这样既不违反你的承诺,也让你的气能喘出来——」 明双鲤:「我看见琴乐阴跟他未婚妻在天辉教学楼里亲热!」 过了好几秒,涅若才回道:「很好的消息,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到了终局之战,他必败于我手。对了,他未婚妻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明双鲤:「他没让我看到他未婚妻长什么,但看得出来身材很好,发型是侧拧随云髻,我觉得相貌肯定很好看。身高大概跟我差不多高,穿着巫恋商会两个月前出的‘云萝’系列的‘幽白裳’,而且还穿着木屐!」 涅若:「你将衣服型号记得很清楚啊。」 明双鲤:「那当然,因为我家里也有一套!」 后面的话,颜伊已经听不清了。她陷入强烈的眩晕中,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云萝幽白裳! 那是颜伊半个月前,在宁心媛生日时送给她的衣服! 如果说云萝幽白裳还只是孤例,那侧拧随云髻和木屐就是铁的不能再铁的实锤! 宁心媛就是特别喜欢这个发型,平时也爱穿着木屐! 她呆了好几秒,等远处的涅若和明双鲤快要消失在转角,才匆匆跟上去继续窃听。 涅若:「……跟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觉得舒服多了吧?」 明双鲤:「嗯,舒服多了!保守这个秘密真是憋死我了,还好有涅若你,以后我有秘密都可以直接跟你说了!」 涅若:「希望如此,你可别把秘密告诉别人。」 明双鲤:「嗯?涅若你这是邀宠吗?唉,如果涅若你能再帅一点就好了——」 涅若:「你以为琴乐阴为什么让你保守秘密?因为有了你吐露出来的这些信息,只要我有意,只要他的未婚妻还在炎京,我肯定能将她找出来。哪怕琴乐阴不肯妥协,也一样能用他的未婚妻重创他。」 明双鲤:「我当然知道厉害,才不会告诉别人……那涅若你会这样做吗?」 「不会。」 「为什么不会?你们不是敌人吗?」 「我们是敌人,但不是仇人。终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刀下,或者我会死在他的手里,但也仅仅如此。」 明双鲤:「如果我非要你利用他未婚妻来威胁他呢?」 涅若:「我会听从你的命令,但我也会表明我的态度,肮脏卑鄙的阴谋只会令我的刀变得迟疑,并不会提高我们一丝一毫的胜机,相反只会让琴乐阴更加无所顾忌……」 明双鲤:「好啦好啦,我开玩笑而已嘛!如果不是堂堂正正赢来的胜利,吃白米饭都不会香的!」 他们聊了一会天就分开了,涅若往男教师宿舍,明双鲤往学生宿舍。虽然还是不知道他们偷偷摸摸进研究室干嘛,但颜伊已经不在乎了。 她只想验证一件事。 …… …… 明双鲤走在通往学生宿舍的必经之路‘学士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远处路灯下迎面走来一个倩影。 颜老师!? 刚刚才在她的研究室里翻箱倒柜,明双鲤不免有些心虚,低着头想要快步走过去,却被颜伊喊住:“双鲤宫,晚上好。” “颜老师,晚上好!”明双鲤露出一个笑脸打招呼道。 “吃饭了吗?” “吃完了!” “回宿舍?” “是啊!” “你是不是去研究室找我? “我……啊?”明双鲤一怔,然后马上打着哈哈想混过去:“哪有的事!颜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颜伊双手抱在胸前,轻松笑道:“别想骗我,昨天我跟琴老师聊天,他说他去见人的时候,刚好遇到你走上三楼找我。” 什么,琴乐阴居然先一步出卖我了? 明双鲤心里气得不行,明面上只能讪笑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觉得颜老师你的口红色号很好看,想问问是哪里买的,什么色号……” “对了颜老师,你说琴老师去见人,你知道他去见什么人吗?” 颜伊摇摇头:“不知道,你知道吗?” 明双鲤眨眨眼睛,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嘛。” “赶紧回去吧,学生就好好读书,你如果《形势与政策》期末考能考到90分我就送你一根口红。” “嗯嗯,我会努力的老师。” 当明双鲤暗暗吐舌赶紧离开的时候,她没发现颜伊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阴沉。 颜伊之所以忽然找明双鲤聊天,其实只为了诈她一句话——明双鲤是在哪里撞见琴乐阴的? 然而,明双鲤并没有反驳颜伊所说的‘琴乐阴在三楼遇见她’。 也就是说……琴乐阴和姐的亲热地点……就是在天辉教学楼三楼。 或者说……就是在平时她和姐的私会地点! 她的研究室! 一想到姐穿着她送的云萝幽白裳,梳着她最喜欢的发髻,踩着最悦耳的木屐,在她们最熟悉的研究室里,跟那个肮脏的、卑鄙的、无耻的、下流的、恶心的…… 咚! 随着一声巨响,一棵路旁的大树缓缓倒下。 颜伊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宿舍,她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衣服不换鞋也不脱,抱着枕头看着床旁的灯光,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濡湿了枕头。 我该怎么办啊……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姐……我不想离开她…… 躺在床上啜泣了好一会,颜伊深吸一口气,坐起来擦了擦眼泪,对着镜子露出笑容。 她决定了。 她要原谅姐。 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 好好继续今晚的约会。 只要姐还是对我好,那就什么都好。 颜伊坐到书桌前补妆,却忽然看见桌上有一封信,信的火漆印章是一个‘茶’字——这是茶欢的信。 她拆开信封,看见信的内容时,她微微哭肿的眼睛泛起奇异的亮光。 「致颜伊:」 「三日内将有贼人袭击白金塔,琴乐阴担任代理校长,正是为了伏击这帮贼人。如果你想竞争校长之位,请前去协助琴乐阴商讨守护白金塔的事宜(若拒绝任务,降低我对你的好感度)。」 「还有,你不是对那些狂蜂浪蝶以及家族的催婚很厌烦吗?琴乐阴跟你似乎是同一类型的人,你或许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假结婚为彼此互相隐瞒。」 「——你善解人意的校长,茶欢」 我跟他是同一类型的人? 是啊! 我们都喜欢同一个人,当然是同一类型的人! 假结婚为彼此互相隐瞒? 意思就是我们结婚之后继续跟姐交往?相当于姐嫁给我们两个? 好像还不错? 颜伊眨了一下眼睛,马上将这念头抛之脑后! 不错个屁! 就琴乐阴这个人渣还想抢走属于我的一半!? 不过等颜伊冷静下来后,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不是说琴乐阴担任代理校长是为了守护白金塔吗?不是说白金塔会有贼人袭击吗? 也就是说,只要她忍住怒火,曲意逢迎,虚与委蛇,协助琴乐阴守护白金塔,就有机会将琴乐阴陷入万劫不复的必死陷阱中! “琴!乐!阴!” 颜伊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冷笑道:“我很期待与你的见面。” …… …… “明水云同学,上课铃已经响了。” 白金塔六层,颜伊微笑道:“你还不去上课吗?” “我……”明水云看了看颜伊和乐语,不情不愿地走进机关梯,离开前还不忘说道:“我下午课完了就来找琴老师吃饭!琴老师你要等我!” 有一说一,乐语更喜欢一个人吃饭…… 等机关梯哗啦啦地下降,乐语便面无表情地看向颜伊:“颜老师,真的是校长叫你来的吗?” “有信为证,不过不能给你看,校长在信里透露了关于你的一些秘密。” “不知为何,当你说出校长在信里编排我,这件事就显得很有说服力了。”乐语坐下来说道:“请坐。老实说,颜老师居然对和我合作这件事如此热情,我是感到有些惊讶的,不知道颜老师你能不能解释……颜老师?” 颜伊没有坐下,而是眉眼弯弯笑眯眯看着乐语,绕过桌子走近乐语。 乐语眨了眨眼睛:“颜老师?” “琴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颜伊走到乐语旁边,手指轻轻掠过乐语的肩膀,轻声说道。 “我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 “请问……你试过被雷劈吗?” 话音刚落,颜伊的右臂划出电弧,宛如雷霆刀锋般斩向乐语的后颈! 忍不了了! 看见琴乐阴这家伙居然还能呼吸,居然四肢健全,居然还能说话,颜伊就感觉心里的怒火在咆哮,嫉妒在沸腾! 那双手碰过姐的肌肤吗? 那双眼映照过姐的容颜吗? 那张嘴吻过姐吗? 还有,还有…… 这怎么忍啊!忍屎忍尿都忍不了他啊! 不忍了! 琴乐阴,去死吧! ------------ 第430章 紧张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兵器是杀人的武器,战法是杀人的技术,流传至今的十八战法,除了入门是为了强身健体,其余所有招式技术都是为了更高效地杀伤。 大多数战法都是在辉耀立国后五百年成型,因为那五百年就是战争最为频繁的五百年,无数仁人志士舍生忘死与海蛮、山蛮、野蛮、草蛮生死搏杀,才将辉耀版图扩展至今。若是过个一两百年,说不定还会有动保组织要求照顾那些濒临灭绝的蛮族。 在战法成型的岁月里,无数战法都曾昙花一现,用拳脚的,用远程武器的,用剑的,用大枪的,用斧头的……而在辉耀最初的创业岁月里,因为武器质量太差,战斗过程中很容易遇到兵器损坏,至于回去找老师傅保修一下兵器再回来打架这种事,绝大多数蛮族都是不愿意答应的,愿意答应的蛮族多半是已经不能喘气的。 因此在现实的强烈需求下,一门门全能战法就应运而生。跟无相战法那种十八战法总纲不一样,全能战法的要求是,以最小的练习成本,学会一门能在拳脚、刀剑、斧枪之间来回切换的通用武技,目标就是在战场上折断了剑,随手拿起战友的斧头也能继续乱舞,斧头没了,举起拳头也能打爆妖魔脑袋,甚至还要有使用常用草药的急救知识。 然而因为武器的质量越来越高,单一兵器的折损率越来越低。而武者境界上限提高,也令他们对武器性能不是特别在意——融会贯通境的以上武者,主要杀伤都不是靠物理接触,而是靠光能爆破。 像铁先生那种登峰造极境武者,直接斩出的剑光都能分金断玉,别说他拿的是草绳铁剑,就算没有剑,他用手指甲也能斩死人。 除非是神兵,否则武器对高级武者几乎没有影响。 博学不再重要,专精才有前途。 时代变了,在狩猎妖魔时代曾经大发异彩的全能战法,自然逐渐被武者淘汰。但到了后来,一位自边境狩猎村庄崛起的陆地神仙,在游历天下的时候收集了接近失传的四门全能战法,再加上他自己学习的那一门,将五门全能战法重新编撰,又广收门徒推陈出新,终究是让这份传承再次焕发光辉。 这门战法,并非一家一姓之物,而是古时无数狩猎妖魔的武者心血总结! 其名为,狩魔战法! 颜伊的右臂宛如雷霆犁刀,光爆纤细如丝,宛如一触即散,然而周围忽然黯淡的光辉,足以证明她这一手刀能劈石摧铁;电弧劈开了空气,更令她的手刀快得转瞬即至! 狩魔战法·狼速! 铛! 乐语猛地抬起左臂抵挡,左手腕的铁护腕稳稳地接住了颜伊的雷霆犁刀! “很好的护腕,你应该戴在脖子上。” “我还有更好的呢!” 乐语一脚踢开椅子,双手宛如毒蛇缠绕攀咬而去,带着恶毒的光爆咬向颜伊的关节! 论近身战,乐语还没怕过同境界的人! 但颜伊并没有乐语不会怜香惜玉而有丝毫害怕,甚至更进一步几乎都要跌入乐语的怀里,双手柔弱无骨地化开乐语的攻势,手指宛如星星点点,抚摸乐语的双眼和喉咙! 狩魔战法·毒蛇双剑! 乐语几乎是做出一个九十度的向后弯腰避开颜伊的袭眼扣喉,同时双手抱住颜伊的纤腰,抱着这位皇院第一美女,直接往后一捣! 虽然他从来没有练过,但琴乐阴的身体素质足以支持乐语进行这样的胡作非为——向后抱摔! 然而就在抱动颜伊的时候,乐语忽然感觉颜伊的体重忽然上升了好几倍,颜伊几乎是轻而易举地用单手撑住地面,笔直修长穿着黑丝长袜的美腿,极其不雅地如同两条毒蛇般绞缠住乐语的腰部,蓝白色的电弧在她的双腿间掠动,没入到乐语的肉体内! 颜伊双手撑在地上,顺势一甩,仅仅用双腿就直接将乐语整个人甩出去了! 狩魔战法·熊蛇绞杀! 乐语在空中就完成转体,一落地马上稳住身形,双手像是拨动丝线般往颜伊这边一抓,双脚踩出一条阴影捷径,如同诡魅般迅速接近还没站起来的颜伊,与此同时整个六层光线都黯下来,仿佛所有光辉都集中在他的双拳上。 八稻流·鬼步! 咬战法·双荒咬! 进入战斗状态,乐语就不会有任何犹豫!有什么事,等他将颜伊打个半死再慢慢说! 对于乐语的全力一击,还没站起来的颜伊并没有闪躲,反而是双手往地上一撑,泛起光爆的修长双腿主动迎向乐语的拳头! 然而拳与脚相触的瞬间,光爆并没有炸开,反而是湮灭消散。 颜伊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咪穿过乐语的荒咬,越过乐语的上方,闪烁着电弧的右手顺势勾住乐语的脖子,紧接着那份宛如千钧的重量再次压到乐语身上,将他带到在地! 狩魔战法·猫别离! 狩魔战法·熊勾手! 颜伊的臂弯不停闪烁着电火花,乐语的脖子都被电出黑色的灼伤痕,但乐语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双手抓住颜伊的手臂,做了一个龙旗般的姿势,仅凭腰力就将下半身抬起来,钢底长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狠狠踢向颜伊! 颜伊马上撒手离开,乐语也顺势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瓶红汁抿了一口。 “你不怕雷电?”哪怕心中满腔怒火,但颜伊也不禁有些疑惑。她已经两次对琴乐阴施加电击,正常人类是不可能对雷电有抗性的,无论战法境界如何,也必然会因为电击的酸麻感而失去反抗能力,甚至连思维能力都受到影响。 然而琴乐阴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仅能反击,而且攻势更加凶狠,颜伊甚至怀疑电击是不是会令琴乐阴更加兴奋——她试验过,微量电击造成的疼痛的确可以助兴,但电击这个玩法太过高端,姐根本不可能答应。 “怕。”乐语说道:“但我怕的不是雷电,而是你无来由的怨恨——我自问没有得罪你,甚至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你对我这么大杀心?” “好好想想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我以前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跟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尽情胡扯,但你已经在劫难逃!” 颜伊忽然俯身双手十指贴着地面,双腿笔直地站着,做出一个令人血脉喷张的诱惑姿势,宛如一只猫咪在伸懒腰,又像是一只狮子在蓄力,身边光影掠动,双眼甚至变成了竖瞳! “看来不把你打趴下,你是不会认错了。” “我也有同感。”乐语摆出架势:“不把你打趴下,你是不会好好听我说话了。” 叮铃—— 当外面上课铃响的瞬间,六层的两个人影瞬间撞在一起!颜伊宛如一只狮子腾空,袭杀而来;乐语双手顷刻间化为无数毒蛇,咬杀而去! 狩魔战法·狮鹫掠击! 咬战法·玄吻! 轰! 光爆刹那间溢满了整个六层,外面的人甚至能看到白金塔炸出一团光环。随着光爆破碎的声音,两人同时受到不等的伤势,乐语的肩膀差点被撕走一片肉,颜伊更是身体多处被毒蛇光爆咬出了伤口! 就当他们准备再次搏杀的时候,随着他们身体的转动,因为光爆余波而破裂的衣物再也支撑不住,掉出了藏在口袋里的东西。 哗啦啦! 哒! 乐语的裤袋裂出一个口子,掉出许多颗精美的奶糖。 颜伊的上衣内衬破了一个洞,从里面滚出一颗不知作何用途的‘玩具’。 掉在地上的时候,似乎碰到了什么按钮,‘玩具’开始震动起来。 六层紧张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沉默地看了看对方的东西,然后默默将自己的东西捡起来收好。 “……先讨论一下白金塔的防护计划吧。” “……好。” ------------ 第431章 神下武装 “你的雷电是怎么用出来的?” 乐语和颜伊停下战斗后,乐语拿出他最新修订的白金塔防御计划,颜伊认真看完提出几点修改意见,双方迅速达成一致意见——武者的办事效率就是这么高。 当然,更重要是颜伊意识到自己是打不过琴乐阴,所以也就没再做无谓的徒劳。 别看颜伊刚才奇招迭出压着琴乐阴打,但那正是狩魔战法的优势,一旦招数用尽还没能击败敌人,后面胜率就会直线下降。 跟其他战法不一样,虽然所有战法都需要体力支撑,但狩魔战法对体力要求是最高的——特别是狩魔战法里‘熊派’、‘狮鹫派’和‘猫派’,无一不是能令身体举重若轻的战法招式,但代价就是肌肉很快就会疲惫酸痛。 而这正是狩魔战法的理念:以最快的速度压制敌人并且击杀,如果做不到并且感觉累了,那就赶紧逃,恢复体力再来。 诸多战法里,狩魔战法对胜败观念是最不在乎的,绝没有‘纠缠’这种战斗方式,赢就赢,输就输,勉强是绝对没幸福。颜伊能将狩魔战法修炼到这等境界,她的行动法则与此也十分类似——当断则断,该砍人就砍人,想原谅就原谅。 放弃击杀琴乐阴这个念头后,颜伊便恢复到正常女强人的姿态。事关自己能不能当下一任校长,她对白金塔的防护还是很上心的,乐语提出的计划也十分对她胃口,她自然就花费心思去帮助他。 听到乐语问及这个问题,颜伊犹豫了一下,摘下自己的手环,然后弯腰摘下脚环,从后腰拿出一个连接着手环脚环的圆环——乐语这才发信啊她的手环脚环都有细小的锁链,只是因为锁链藏进衣服里,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神下武装。”颜伊说道:“名为‘漩涡’,漩涡分为外环和内环,只需要通过精神力激发,就能让外环与内环之间产生闪电,并且使用者不受影响。” 神下武装,这是一个连乐语都了解不多的名词——因为很贵,也很少见。 一般来说,武者的最佳武器就是神兵,然而神兵实在太稀罕,哪怕是皇帝聚全国之力也难以制作——历史上试图制作神兵的皇帝超过十指之数,然而流传下来的神兵,却只有高祖、太宗、烈宗制造的绝神兵、幻神兵和极神兵。 神兵与普通物品的最大区别,在于两点:极难摧毁,以及永久生效。 极难摧毁还好说,但永久生效却非常难达到。许多工匠制作出来的模仿品,基本都是几年之内就失去效果,甚至几个月就化为凡物,这种自然没资格称为‘神兵’。 折腾了几百年,大家不得不承认:神兵所需要的材料基本是耗尽了,除非天上再次掉下一颗超级大的陨星辉屑矿,并且没有引起世界末日,那么才有制造神兵的基础。 神兵是做不出来的,但制作仅次于神兵,能生效一段时间,可以被摧毁的特殊兵器,却并非不可能。而这些特殊兵器,便是神下武装——仅次于神兵的武装。 然而作为消耗品,神下武装的价格不仅过于高昂,而且几乎无法量产——凡是具有幻想色彩,需要消耗辉石的锻造工艺,必然需要工匠将自己的精神融入进去,进行幻想塑形。 然而哪怕所有材料步骤一样,同一个工匠也未必能做出同样的神下武装,甚至绝大多数制造出来的都是垃圾——比方说要做出一柄能燃烧的烈火剑,但却制造了一柄只会升温的发热棒,这是很常见的事。 工匠精神力对锻造结果的影响太大了。 一旦失败,就只能回炉再造,但这个过程总会有损耗,一来二往锻造价格就提升上去。与此同时,能制作神下武装的工匠,也非常罕见,以前是需要天赋,现在是需要读过书——都读过书了,我为什么还要打铁? 种种因素加起来,神下武装的数量,甚至可能比神兵还要少。毕竟神兵是恒定的,基本不会减少,然而神下武装如果没人制造,过一段时间就会直接耐久归零全部报废。 琴乐阴和荆正威以前也想过收购神下武装来加强实力,但这玩意有价无市,因此他也只能不了了之。 乐语也是第一次见神下武装,忍不住心动了。虽然刚才漩涡对他没用,但不代表对其他人没用——乐语有冰血体质,区区被雷劈,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但对其他人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他的脖子现在还有电弧灼伤痕呢! 换成别人,怕不是被电得一泻千里! 他的神兵‘圣者遗物’就很少能在战斗里帮助他,毕竟‘圣者遗物’现在只有两种变化形态:净魂邪魔之剑和纷争面纱。前者就不说了,乐语都不用剑的;后者倒是不错,但乐语不是藏剑刺客,在黑暗环境下根本没多大优势,只能用来跑路。 “能不——” “不能。” 颜伊马上收走漩涡:“漩涡是我唯一一件神下武装,让你看看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就别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好吧。”乐语也不勉强,问道:“那么颜老师,你现在冷静下来了,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颜伊冷笑道:“你真不知道?” 难道她发现我偷偷进她研究室了? 乐语心里思索过许多念头,但脸上毫无破绽:“我真不知道。” 颜伊还想说什么,忽然掠过一个念头——等等,他会不会真不知道我和姐之间的关系? 姐如果是正常地跟他交往,甚至故意隐瞒和我的关系,那琴乐阴当然不会知道。 姐一直都对我们的关系很是担忧,还经常劝我去相亲,去考虑其他优秀的男性……她经常说我们这样的关系,其实是害了我,浪费了我的大好韶华…… 姐会不会是发现劝不动我,所以选择琴乐阴这个挡箭牌,以此作为理由斩断我们的关系? 一定是的,姐那么爱我,她怎么会背叛我? 这般想着,颜伊便两眼泪汪汪起来,感动得一塌糊涂。 姐,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居然想出这样的计谋…… 我居然怀疑过你,幸好只是打了琴乐阴一顿,没有铸成错误,一切都可以挽回…… 坐在颜伊对面的乐语都看懵了,颜伊怎么忽然就哭了? 这就是校园女神? 忽然就打过来,忽然就哭出来,校园女神经还差不多吧!? “你……还好吧?” 乐语走到窗户旁,看了看六层跟地面的距离,盘算要不要直接跳楼跑算了,跟女神经打显然不划算。 “没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颜伊展颜一笑。 颜伊现在也想清楚了,她没必要跟琴乐阴置气,琴乐阴只是姐的工具人,反正不会得到姐的爱情! 她站起来礼貌地鞠躬道歉,声音温柔,姿态优雅:“我应该是误会了什么,琴老师对不起,刚才多有冒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语总觉得颜伊看向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怜悯。 “没关系。”乐语摆摆手,看向天花板:“说起来,我们刚才打得那么热闹,校长居然也不管,真是稀奇。” “这个啊,你应该不知道,校长下午出去处理我的事了。” “处理你的事?” 颜伊点点头,解释道:“我这几天本来晚上都要去木府为木家千金补习。木家跟我们家族是世交,又是森罗商会的会长,又是送礼又是请求,再加上木家那位小姐明年要考皇院,所以我也推脱不了。” “因为昨晚收到校长的任务,所以我跟木家那边商量一下,能不能将补习课延后,但木家那边很坚决,怎么都要我晚上去补习。因为是世交,我很难驳他们的人情,回来跟校长说了一下,校长说他下午去解决。” 乐语哦了一下,想了一会,问道:“你觉得校长会怎么解决?” “直接上门说就行了吧?”颜伊也没多想:“校长都亲自过去了,木家难道还不肯给面子?” 乐语却不置可否,问道:“颜老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防卫白金塔吗?明明有校长在,根本轮不到我坐镇白金塔啊。” 乐语这么一说,颜伊也反应过来:“对啊,就算校长晚上要去驻守皇庭,但如果白金塔出事,他也来得及回来啊!” 乐语说道:“因为在有贼人袭击白金塔的那晚,也会有人伏击归来的校长。” 颜伊一怔,旋即神色大变,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 “木家完了!” …… …… 森罗商会门口,正在午休瞌睡的管事忽然听到有人敲柜台,揉了揉眼睛,看见一位衣着极其夸张的红衣老人站在面前。虽然被打扰了午休,不过管事依然非常礼貌:“这里是森罗商会,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你吗?” “我要见木魄罗。”红衣老人说道。 管事打了个哈欠,拿出一份登记表说道:“请先填写来客登记表,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但木魄罗会见我的。” 管事忽然反应过来,发现对方是直呼会长的名字,再加上外表衣着如此奢华整洁,想必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老人,态度便更加谦卑:“请问阁下跟会长是熟人吗?” 红衣老人写下自己的名字、来访目的,点点头:“跟木小子见过几面。” 木小子?看来地位很高啊! 管事连忙说道:“现在会长就在里面,请问是让我去通报一声,还是阁下自己过去?” “我自己过去吧,免得他劳师动众的,我问几句话就走了。” “好,好,阁下慢走。” 看着红衣老人走进后堂,管事心想这位大人物还不错,对自己也很客气,想必是一位和善的老人。 他看了一眼来客登记表,当看到‘来访目的’这一行,顿时愣住了。 「来客姓名:茶欢」 「来访目的:杀人」 ------------ 第432章 我也只能帮你体面了 听到开门声,正在处理公文的木魄罗疑惑地抬起头。 森罗商会作为炎京前十的大商会,主要经营林木家具、屋殿施工、工厂建造等等,依靠森罗商会生活的工人足有上万人。 天底下最麻烦的事就是人事,人越多就肯定有很多问题,地域歧视、拉帮结派、利益分配、施工伤亡……每一件事都足以令人焦头烂额,虽然不是什么事都要会长木魄罗来解决,但若是呈递到他面前的事,就必然是极其烦心,以至于下属都不敢裁断。 论工作强度,木魄罗几乎是炎京商人之最,其他大地主大商人基本都不需要工作,每天不是花天酒地就是寻花问柳,也就木魄罗几乎每天都会来商会办公。 但高强度的人事工作,甚至多次亲身调解工人矛盾,也让木魄罗练就一颗玲珑心。当他看见一身红衣须发如雪的茶欢,微微错愕后就连忙站起来:“茶校长——恰好我前几天进了三斤上好的苍蓝黑角青,听说茶校长以前也游历过苍蓝区,请务必赏脸品尝!” “大蚁冢荒地出产的黑角青?真的假的?”茶欢好奇地坐下来,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这可是要狩猎三十年大的黑角龙兽,才有可能从它的黑角上刮下来的名茶!我当年去的时候都找不到一只黑角龙兽,不是说早就死绝了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校长你。”木魄罗一边沏茶一边笑道:“这其实是苍蓝那边的商会找到黑角龙兽喜欢的茶树,用了一些手法做出来的黑角青,品质上当然比不上传说中的黑角青,但或许可以用来追忆一下那份传说中的滋味。” 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木魄罗的沏茶技术十分精湛,一套操作赏心悦目,毕恭毕敬地端来一盅茶汤给茶欢:“茶校长,请。” 茶欢吹了一口,抿唇细品,嗯了一声点点头:“确实是苍蓝的风味,让我回想起当年在雅南郡横冲直撞的那段日子。” “若是喜欢,不妨将剩下的全部拿去。”木魄罗笑道:“我们炎京人还是受不了这股浓郁的苍蓝味,我买来也是专门为了招待跟苍蓝有渊源的客人。” “好,承你美意。”茶欢悠然说道:“当初去那个劳什子爱国晚宴,也就木小子你们寥寥几个能入我法眼,其他全都是歪瓜裂枣。” “在校长面前,又有谁不是歪瓜裂枣呢。”木魄罗笑道:“那么,茶校长这次突然前来,是有什么事要晚辈帮忙吗?” “哦,是这样的。” 茶欢掏出一张纸,在桌上摊开。木魄罗一看,眉毛狂跳。 那是一份全炎京所有豪贵的名单。 名单上实力最差的那个人,都是朝廷的紫蓝干员,掌管炎京机要职务。 “木小子,给我几个名字吧。”茶欢挨着椅背,双手交叉,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俗事。 木魄罗沉默片刻:“茶校长,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攀咬也好,诬陷也罢,又或者同归于尽也无所谓。”茶欢摸了摸他的长须:“反正在我看来,这张纸上的所有名字,就没有不该死的。” “我都快六十岁了,身子骨也不太好,老胳膊老腿的,难得出来一趟,趁今天天气好,想将所有事一并解决了。” 茶欢伸出手,将名单第一位的名字「木魄罗」划了一道横。 “来吧,”慈祥的声音宛如恶魔的勾引:“你想带着谁一起陪葬?” 木魄罗忽然苦笑一笑,脸色苦涩地说道:“茶校长,我真的不懂是什么意思。我们森罗商会一向是皇院的赞助者,我家那个丫头明年也想报考皇院,我真的不懂哪里得罪了你。” “你忽然这样兴师问罪,我……我连辩驳都不知道怎么辩驳,因为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家的哪一位说错话得罪你了?还是哪一位亲戚做了恶事?你告诉我,我马上回去严惩,保证让你满意!” 木魄罗这番话,三分疑惑,三分委屈,三分卑微,再加上一分的真诚,任谁看到都会心生疑惑‘是不是误会他了’。 然而茶欢似乎根本没听他说话,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喝茶,等木魄罗说完才抬起头:“木小子,你运气真的很好。” “嗯?” “拷问人的手艺活,我很久没做过,几乎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茶欢耸耸肩:“现在也只能回忆起一些最基础的手法,都是苍蓝区那边比较流行的,掀指甲,撞脚趾,熔谷道……都上不得台面,意志坚强点的人都忍得住。” 不知不觉,冷汗已经濡湿了木魄罗的衬衣后背。他喉咙咕咚一声,苦笑道:“茶校长,我真的……” “木小子,”茶欢打断了他:“我每晚准时睡觉,睡前会沏一壶热茶,不喝,直接倒掉,只是用沏茶这个步骤来助眠。不抽烟,不喝酒,上了床就马上熟睡,每天睡足七个半小时,绝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的第二天。” 听着茶欢这奇怪的自我介绍,不知为何,木魄罗感觉心中寒意更甚。他咽了一口唾沫:“茶校长……” “但这几天,我却吃不安,睡不好。”茶欢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有人想刺杀我。” “居然有人想杀我,想杀一位兢兢业业为了教育事业付出几十年的老人,想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想杀一位只想过平静日子的老人,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木魄罗的小腿开始发软:“我……能明白……” “你明白个屁!”茶欢一拍桌子:“你自己也是个不知染了多少人命的恶人,半夜遇到敲门都怕得要死,怎么可能明白我?我可是一个安安分分,不惹事,不闯祸,从不犯法的好人啊!” “连我这种好人都想杀,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你,您老说得对……“木魄罗紧张地附和道。 “你也知道,睡眠不足对我们这种老人影响很大。”茶欢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想解决这个问题。” 木魄罗试探性问道:“你想跟那些人合作?” “我想提前将那些人杀光,那就不会有人刺杀我了。”茶欢朝木魄罗眨眨眼睛:“恰好,木小子你想方设法让颜伊那丫头在夜晚离开皇院,想必你肯定知道一些内情。就当做是尊老重道,你能不能老实点告诉我呢?” “茶校长,你真的误会了,”木魄罗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只是出于爱女心切,才希望颜老师能每晚前来为她补习,根本不知道这种内情。如果颜老师跟我们说,茶校长对她另有安排,我们肯定不会说出过分的要求——” “她跟你们说了啊。” “没有,根本没有。” “真的有。” “真的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茶欢的嘴角微微上翘,最后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哈哈哈,不愧是被我看好的人,木小子你确实有些意思!我跟你玩着呢!” 木魄罗长舒一口气,笑道:“茶校长,你这个玩笑也太大了。” “既然这样,”茶欢看了看办公室的东西,站起来说道:“那就开始吧。” 木魄罗一怔:“开始什么?” “下半场游戏。木小子你确实是一个妙人,少有地激起了我拷问的兴趣了。” 茶欢展开双手,这个高大的红衣老人刹那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充溢整个办公室的恶魔:“掀指甲,撞脚趾,熔谷道,舔嘴唇,吐舌头,转眼球,掏耳洞,按肩膀,松关节……来吧木小子,让我看看你能撑到哪一个环节!” 木魄罗吓得站起来:“茶校长——” “不用担心,我会保存好你的器官。首席医官是我的好友,你知道的吧?如果我做错了,不仅让你恢复完整,也会对你多有补偿。你女儿不是想进皇院吗?直接免试入学怎么样?” “茶欢!”木魄罗已经难以维持他的仪态,大声喝道:“你没有证据!也没有搜查令!你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对我动用私刑——” “哦,说到这个。” 茶欢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灿灿的徽章,朝木魄罗展示了一下:“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圣剑徽章!?”木魄罗顿时失神了。 圣剑徽章,又被称为皇帝徽章,钦差徽章,作用只有一个:如朕亲临! 这是皇室赋予臣子的最高权限,拥有徽章者相当于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限,做任何事都可以先斩后奏! “你想要什么证件,我今晚跟雨怜说一声,明天肯定就能办出来,在你坟上烧给你。” 这个跟皇太后有一腿的老不死! 木魄罗已经快语无伦次了:“茶欢,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但只要你愿意妥协,一切都会不同——” “巧了,我这辈子学不会的东西,就是妥协。”茶欢叹了口气:“你看看你,都怕成这样了,还不如就体面点,老老实实将所有情报说出来,这样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这时候,木魄罗看见门外的光影,心里一动,伸手摸向桌下的剑柄。 “不然的话……” 轰! 窗户和门同时炸开,四个森罗商会的守卫武者同时杀向茶欢! 木魄罗也抽出长剑,舞出家传的森罗剑舞,杀向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我也只能帮你体面了。” 哗啦! 随着血肉如丝绸撕开的声音,五具尸体摔落地面再无声息。 茶欢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穿了最鲜红的衣服来。” 他过去拿起桌上的名单,端详了一下名单上的血滴,那是从木魄罗喉咙飚出来的‘笔迹’。 “这也算是木小子的指认……吧?”茶欢歪了歪脑袋,无所谓地收起来:“算了,反正能作为理由搪塞令将离那混蛋就行了。” …… …… 森罗商会前堂,心里惴惴不安的管事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发现是那位红衣老人出来了,而且身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他心里松了口气——果然,那个‘来访目的’只是在开玩笑吧?早听说皇院校长茶欢是个风趣的人,这实在是太风趣了。 “阁下要走了吗?” “是啊,对了,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帮忙。”茶欢掏出名单给管事看:“是这样的,我想去见有红点标记的这六个人,请问我要怎么坐公交班车过去?” 管事连忙说道:“现在商会里有空置的轿车,要不——” “不不不,我其实也好久没出来散步了,所以想顺便坐公交看看炎京有什么变化。”茶欢指了指自己的血红衣裳:“而且你看,我今天是不是穿得很帅?” “啊?” “是不是啊?” “额,这个,在某种情况下……应该算是吧?” “你加了好多无谓的定语。”茶欢不满说道:“我今天穿得这么好看,所以就想让大家多看两眼,改善一下现在炎京这么冷淡的穿着风格。” 是你太狂野了……管事讪讪笑道,不再劝说。他本身也是经常出外勤的打工人,公交班车算是他的常用交通工具,自然不会陌生。 他看到木魄罗也在名单上面,并且已经被划掉,心里有所明悟——这可能是茶欢校长的拜访名单吧? “阁下,你是要今天下午拜访这六位家主吗?” “是啊。” 名单上红点标记的六位人物,全都是炎京赫赫有名的人物,管事甚至拜访过其中某些人家,但也有管事没去过的地方。 因此他尽心尽力拿出森罗商会的联络本,找到这六位家主的详细地址,思考了一下公交路线,说道:“阁下,你出去右转,走到玄武胡同的公告亭等三路公交,先坐到江南大街拜访罂栗花商会,然后……” “谢谢。”茶欢说道:“下次我见到木小子,肯定会对他多称赞你几句。” 管事美滋滋说道:“感谢阁下提携!” “别感激得这么早,下次见到木小子,估计也得是几年之后……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两天后就得见他了。” 啊?为什么运气不好反而要见木会长? 虽然心里有所不解,但管事还是恭敬地目送红衣老人离去。 管事看了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忍不住打了哈欠,继续趴在前堂柜台上歇息。 真是安静祥和的一天。 ------------ 第433章 恋爱头脑战 “什么!颜老师喜欢琴老师!?” “嘘!嘘!” 皇院近卫教学楼外,正走在夕阳余晖上的明水云连忙环视一周,竖起手指示意噤声:“别那么大声!” 黎莹马上捂住嘴巴,旁边迟疑了一两秒的奎念弱现在才弱弱地问道:“是哪个颜老师?颜伊老师吗? 明水云点点头,将她们拉到一旁林荫道里,将中午在六层看见的事告诉她们,并且嘱咐一句:“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哦!千万不要哦!” 倒不是说明水云多注意隐私权,她真注意隐私就不会啊将这件事告诉小姐妹们了。只是亲身经历了舆论反转的威力后,明水云已经初步了解人云亦云的威力——她敢肯定,如果其他学生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导致两个结果: 第一,起哄,对此事乐见其成,甚至主动撮合琴乐阴和颜伊; 第二,针对,颜伊的仰慕者会对琴乐阴发起挑战,但这只是给琴乐阴朝颜伊展现实力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件事泄露出去所导致的正面影响和反面影响,几乎都会令舆论中两人关系更加亲密! 因此明水云才将这件事憋到傍晚下课离开教学楼才跟她们说,就是为了避免教室内人多嘴杂。 “颜老师吗……”林雪想了想,说道:“她的确跟琴老师很般配呢,外貌上不分伯仲,事业上也各有千秋。” “确实。”千雨雅点点头:“她配得上红乐兄长。她们生的孩子,说不定会和红乐兄长拥有相同的资质,背负相同的宿命。” “啊,已经要考虑到生孩子了吗?”奎念弱惊了。 “大哥和颜老师年纪也不小了吧?”琴悦诗也认真说道:“她们都是实力高强的武者,武者能生育的年龄也就这几年,太早太晚都不行,如果她们真的谈恋爱了,说不定今年就结婚,明年就生孩子……就算大哥他不愿意,我和二哥肯定都会催的,琴家确实需要一位继承人了。” “特别是颜老师实力也不差,他们适合生育的年龄区间就更窄,这件事完全不能拖。” 奎念弱惊讶道:“诗姐你好懂哦!” “我之前详细了解过备孕的相关知识。”琴悦诗的表情有些黯然:“武者的青春年华,其实也很短暂的。” 耀石虽然激活了辉耀人的精神力,令辉耀人几乎都百病不侵,身体强壮,新陈代谢速率过快,但带来的代价就是繁殖能力的大幅减弱。普通人至少要二十岁往后才有可能生育,超过四十岁就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而武者更是缩减到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越是炽烈的精神力,对生殖细胞的印记就越深,只有身体素质处于巅峰的武者,才能减弱精神力的负面影响。 辉耀少有世家,少有家传便是这个原因:绝嗣的概率太高了。就连皇室嫡系也换了八次,辉耀天女们跟辉耀高祖的血脉联系,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 特别是武者,古代大多数修为有成的武者,年轻时基本都觉得‘爱情什么的很碍事’,等他们回过头来了,几乎都超过了适合生育的年龄,一身武艺又不甘心就此失传,自然纷纷开宗立派传承下去。 这种人历朝历代都不少,大家互相取暖的时候,也不介意交流战法知识——反正又不需要传给儿女,这身战法传给徒弟是传,传给好朋友也是传,都没有血缘关系,难道徒弟就比好朋友亲吗? 这便是战法公开交流的现实基础:绝后单身狗太多。 等武者知道自己绝后了,自然更加钟情于战法,越练越绝后,越绝后越练,良性循环下,便将战法推演至如今难得寸进的完美状态。 真以为一门能练到‘登峰造极境’的战法是地摊货?放在一千多年前,每一门十八战法都算是‘天级武学’、‘神品秘籍’、‘仙家图录’,每出现一门,都足以惹起辉耀江湖的腥风血雨! “等等!”明水云连忙喊停她们:“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赞成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反对?”林雪扬了扬眉毛:“但——我们为什么要反对呢?她们男未婚女未嫁,条件也合适,我们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吗?” 明水云顿时语塞,但很快就想到借口:“琴老师现在是我的剑鞘!我们怎么知道颜伊是不是其他人派来的美人计,特意用来魅惑琴老师,从而盗取情报,甚至策反琴老师,令我们在皇位之战里失败?” 明水云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事关寻剑争位,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是不是间谍这件事是无法证伪的,就算你说自己不是,但只要我怀疑,那你就不值得信任。 “万一红乐兄长很喜欢她呢?”千雨雅问道。 “不会的!”明水云马上反驳:“他不会喜欢那骚……颜老师的!” “万一呢?”黎莹也坏心眼地问道:“万一他就是喜欢颜老师那个类型,非要和她在一起,那水云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是这样,也要半年后再说!”明水云义正言辞地说道:“半年后尘埃落定,皇位之战也结束了,到时候再商量终生大事不好吗?难道他们连这点时间都不能等吗?” 黎莹、千雨雅、琴悦诗、林雪等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其他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 明水云,成长了。 从刚认识时那个唯唯诺诺,外表坚强内里自卑的女孩不一样,现在的明水云变得自信,骄傲,充满野心,而且还学会了一些手段。 除了奎念弱以外,她们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明水云对琴乐阴的依恋?但明水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用公心来包裹自己的私心,用伟光正的欲望隐藏自己的欲望,更重要是,她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她只需要半年时间! 半年之后,哪怕是皇院的大众女神梦中情人,天辉系导师,最年轻皇院常驻教师颜伊,她也完全不惧! 因为届时,她将是辉耀的皇帝! 这才是最令林雪等人惊讶的一点——不再是区区的皇帝候选,明水云已经将自己视为皇帝了。她对那个位置再也没有恐惧和不安,只有迫不及待和渴望! 哪怕只是出于馋男人这种单纯的欲望,对于明水云来说也是极大的进步。 林雪和黎莹甚至往坏里想——难道,琴乐阴是故意的?他以自己作为饵,就是为了钓出这样一个女皇? “如果你真认为如此,那事情也好解决。”千雨雅说道:“你直接跟红乐兄长说便是了。你是他的主子,你有理有据地要求他,他肯定会答应的。” “这个……”明水云瞬间褪去身上霸气,扭扭捏捏说道:“我觉得你们去说比较好……” “为什么?”黎莹问道:“你不方便吗?” 作为这里恋爱段位最高的琴悦诗,瞬间洞悉明水云的纠结:她不想自己主动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一路以来,琴乐阴对她的帮助何其之多?但琴乐阴又何曾从她手里索取过什么?甚至给与了她最大的自由,就连明水云与龙晓园这些人交往的时候,琴乐阴都不发一言,只在明水云有需要的时候才给出帮助。 如果说明水云是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小人,或者她当琴乐阴就是一条狗来使唤,那倒无所谓。但问题是,她懂得感恩,更对琴乐阴有非分之想。 就像女性去见重要的人都会注重仪容仪表,明水云现在也知道要维护自己在琴乐阴心里的形象,所以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将这件事告诉闺蜜们。 明水云的计划,便是千雨雅这群朋友当恶人,给琴乐阴提建议;而她自己在表面上反而是要表现出一副‘大方自信’‘我相信你’‘我不在乎’的正宫态度,来提高琴乐阴对自己的好感度。 琴悦诗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也做过类似的事——以前缠着荆正武的狂蜂浪蝶可不少,但如果她主动去打发就太掉价了,而是派其他姐妹去解决,她平时跟荆正武相处根本不会提半个字,处处维护荆正武的面子,令未婚夫更加倾心于她。 这种手段倒也不是特别精妙,但琴悦诗也是从自己朋友圈子里学会的。明水云这些日子都在皇院,根本没人教她这种处事技巧,也就是说是她自己悟出来的? “没问题。”琴悦诗主动接下这份工作:“我们明天就去跟他说。” 明水云松了口气,笑道:“那就拜托你们了,谢谢。啊,我约了琴老师晚上吃饭,我现在先去找他了,明天见!” 看着明水云脚步轻快的背影,琴悦诗忽然有点后悔——相比起一位懂得玩弄手段的女皇,似乎皇院女教师作为大嫂会更加舒服一些……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琴悦诗转头一看,是黎莹。 “无论怎么说,水云都是我们的朋友。”黎莹眨眨眼睛:“帮她是不会错的。” “也是……” 悲观主义者,琴悦诗。 乐观主义者,黎莹。 “嗯?”奎念弱挠了挠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回家吃饭啦!”黎莹敲了一下奎念弱的脑瓜,一行人往校门口走去。 她们走到校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一辆公交班车在门口停下来,顿时吸引住附近学生们的视线——公交班车停车的地方是旁边的路口,并不是正门口。 “我都说不用送了,好像我走不动路似的。”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只见穿着红衣盛装的茶欢从公交班车下来,他转头朝车里穿着紫青制服,外貌斯文的长发男人说道:“要来我那里喝杯茶吗?” 他提了一下手里的茶包:“苍蓝区的黑角青,味道还不错,尝尝?” “公务繁忙,下次必定奉上请帖,再来叨扰。”长发男人笑道,自动门很快合上,公交班车马上沿着大道驶走,根本没在公告亭停留——整辆公交班车,居然只有他和茶欢两名乘客! “校长好!”附近的学生马上打招呼,茶欢嗯嗯两声,发出一声雷鸣震吼:“同学们好!” 震得附近三秒内全都是他的余音袅袅,茶欢环视一周:“没人问好了吧?那我走了。” 只见他往空踏了几步,每一步跨越的咫尺宛如天涯,很快就在众人眼中消失,直接回到白金塔了。 “今天校长穿得好丑啊。”黎莹忍不住说道:“红得像一只烧鸡。” 奎念弱发现林雪和千雨雅都盯着公交班车离去的方向,奇怪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啊?” “是他吗?” “是他。” 林雪和千雨雅一问一答,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琴悦诗问道:“你们认识跟校长一起回来的那个人?” “你不认识吗?”林雪反问道:“琴家跟统计司有合作,我还以为你会见过他。” 琴悦诗一怔:“难道你是说……” “炎京统计司司长,谢尘缘。” ------------ 第434章 不杀琴狗,不留人头 “打草惊蛇?我不仅想打草惊蛇,我甚至想将蛇都打跑。” 白金塔七层,校长办公室里,面对乐语和颜伊的质问,正在泡茶的茶欢随意说道:“可惜谢尘缘那小子来得太快了,我才走访了三家人就不得不停下来,唉。” 乐语和颜伊听得头皮发麻——仅仅是一个下午,茶欢就独自斩杀了三位炎京豪贵,甚至惹来炎统司长谢尘缘。 虽然说他们都尽量高估了茶欢,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毕竟茶欢在炎京发疯的时候,琴乐阴和颜伊都没出生呢。而茶欢在皇院安定下来后,大家都逐渐忘了他那混世魔王的性子,以为骗钱盖厕所就是他的下限了,没想到茶欢的下限比想象中低太多了。 注意到乐语颜伊的表情,茶欢笑了笑,抿口茶说道:“不然呢?你们难道觉得我就应该乖乖不动,等着敌人打过来?” 颜伊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但校长你这样做,岂不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计划?” “那不是更好吗?”茶欢悠悠说道:“对方知道事不可为,自然就会选择停手。我又不是什么嗜杀之辈,如果这样就能阻止一场刺杀,何乐而不为呢?” ‘我又不是什么嗜杀之辈’……校长,你衣服上的血迹还有味呢! 颜伊摇摇头:“但万一对方并没有退缩,而是加大力度,派出更多刺客针对你呢?” “那就说明他们很自信。”茶欢挨着椅背:“恰好,我也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校长,你如果不想活,能不能先把校长这个职位传给我?”颜伊直接火了,站起来说道:“三枪门、诅咒猎人、兄弟会、斩草使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茶欢将要遭遇刺杀,颜伊自然是无比上心——虽然茶欢已经很少授课,但皇院学生里有多想炸白金塔,对茶欢就有多尊敬。 皇院师生们固然是经常吐槽茶欢的老不正经,但谁不知道茶欢这么一个能和学生玩到一起,能聆听学生的意见,能尊重学生的人格,全心全意为教育事业贡献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是有多么稀罕? 颜伊更是视茶欢如师如父,皇院里唯一知道她和宁心媛关系的就是茶欢,平时为她遮掩的也是茶欢。甚至茶欢承诺过,只要她们愿意,老校长就肯当她们的证婚人,其他地方不敢说,但他敢保证皇院内绝对不会出现一句风言风语! 因此下午在知道世伯木魄罗也是刺杀茶欢的一分子后,颜伊惊讶片刻后就继续跟乐语讨论计划细节——这种世伯,不要也罢。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 茶欢收敛笑容,平静说道:“你以为我真的一时兴起就走出皇院了?你以为谢尘缘送我回来是他给我面子?” “昨天晚上紧急军情,踏白军和风暴军同时迫近近畿,今天早上,炎京半数武柱都出去了,只有谢尘缘寥寥数人坐镇炎京。” “你信不信我当着谢尘缘那小子的脸一路杀过去,他都奈我不何?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三位武柱联手,谁能阻我回皇院?” “是我感觉打草已经打得够多了,才给谢小子一个面子就此停手。老夫是老了,但还不至于怕一个谢尘缘!” 颜伊坐下来,双手抱在胸前没好气说道:“你说的都对,反正我从来就没能在辩论上赢过校长你。” “那是因为我说得有理。”茶欢继续喝茶。 “所以校长你是想做什么?”乐语皱眉说道:“那些人因此放弃的概率不高,你的行动,多半只会让他们加大刺杀的力度。” “如果真的能直接将他们吓跑,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能不冒险就不冒险。”茶欢说道:“如果不能,那逼他们再挤出一些高手来刺杀我也再好不过——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颜伊一怔,旋即怒而拍桌:“说真的,你直接将校长传给我得了!” “丫头你反应很快嘛。”茶欢笑了,跟乐语解释道:“你那一晚见到的刺客,基本都是‘毫无关系’的外区武者,就算他们死在炎京,也找不到他们跟炎京势力的联系。哪怕我将他们全部杀了,也只能到此为之,我连发飙都找不到对象。” “但如果他们想派出更多刺客,就势必要动用自己的死士。到时候如果他们杀不了我,反倒被我抓住马脚,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 茶欢语气依旧轻松,但话语里充满说不出的期待与寒意:“如果明天他们还是选择行动,并且如我所料派出了更多人……只要明天晚上我没死,那么将会有很多人都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颜伊大声说道:“前提是你没死!” “做事总得冒些风险。”茶欢不以为意地笑道:“你看,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将外区的刺客全部铲除,还能将炎京里勾结外区的内奸连根拔起。” “将麻烦事都堆在一起解决,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乐语感觉有些奇怪:“校长你怎么行事这么有大局观念了?我不是说你以前没有大局观,但你这次的行事风格,十分地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因为炎京是我的嘛,我当然有义务维护它。” “炎京怎么就变成你的?哪怕说到归属,炎京也是属于辉耀皇室的……啊?” 乐语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了其中的逻辑链条:茶欢是皇太后的情人→皇太后的皇室目前的话事人→炎京是皇太后的→炎京是茶欢的。 这都行嘛!? 乐语和颜伊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明悟对方的想法:校长该不会是被老情人利用了吧? 不过看见茶欢这副乐在其中的舔狗模样,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但校长你这样杀人真的可以吗?”颜伊质疑道:“就算是你,也不能随便杀了几个家主就当无事发生吧?万一他们闹到皇院——” “你是说要他们的判决吗?”茶欢说道:“回来的时候谢小子就跟我说了,他会尽快将那几人的罪状列出来公示出来,保证让我杀得安心,杀得舒坦,杀得没有后顾之忧——毕竟炎统是皇室直辖的嘛。” 杀完人还能让官府擦屁股? 这个舔狗当得值啊! 看见茶欢舔皇太后居然舔得这么爽,乐语忍不住有些羡慕,心想着自己不如从了明水云吧……不过他很快将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甩出去,问道:“所以计划不变?” “计划不变。”茶欢看了一眼乐语:“不过,琴老师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什么意思?” “你真的要让炎统进入白金塔帮忙防卫?虽然说炎统跟我关系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你别看谢尘缘对我毕恭毕敬,如果我真的走投无路,他顶多就不落井下石,绝不可能雪中送炭。” “你将炎统放进白金塔,就等于将自己的命交到他们手上。到时候就算他们反悔,事后也能推到刺客头上,我根本没有追查真相的可能——炎统是消除痕迹的专家。” 茶欢将他面前的茶杯轻轻一推,就送到乐语面前。 “你,真的能相信炎统吗?” …… …… 哐哐! 听到敲车窗的声音,衔蝉尘尘抬起帽子,稚嫩的小脸充溢着不爽的起床气:“谁!?” 坐在主驾驶位的照夜白降下车窗,转头说道:“督察,是送点心的。” “点心?”狸奴揉了揉自己的脸庞,清醒一点后看了看车外的人,问道:“谁让你送的?” “小人是龙凤胡同第二间铺子派来的。”外面的年轻人哈头弯腰,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点心盒子递进车里:“小人已经先送了一份到麒麟胡同三号,再过来送衔蝉督察。” 麒麟胡同三号,是谢司长的家。狸奴微微挑眉,接过点心盒子,小手不禁微微一沉——很重,里面怕是有上百枚金圆。 他称量了一下,便递给照夜白,随口问道:“麒麟胡同的那份有多少?” “是你这份的三倍。”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够,至少送五倍,不然我可不敢收。”衔蝉尘尘悠悠说道。 “是,是,小人这就回去禀告,等下再送一份给麒麟胡同那边。” “这还差不多。”狸奴继续躺回去:“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别打扰我值班了。” “还有就是这个,会长吩咐我千万要送给衔蝉督察的。” 年轻人掏出一个小盒子,掀开露出里面的一枚小巧的红宝石戒指。 照夜白接过递给衔蝉尘尘,衔蝉尘尘拿出来戴上,顿时眼神一变:“这是……” “这是神下武装「死亡一指」,使用一次后便会失效。” 年轻人恭敬说道:“可以直接攻击精神,登堂入室境以下武者一触即死,融会贯通境哪怕不死,精神也会受到重创陷入强烈眩晕,但对登峰造极境的影响微乎其微。” “有了这个道具,想必能让衔蝉督察更有把握完成任务。” 狸奴沉默片刻,点点头:“你们有心了。还有什么事吗?” “最后一件事。”年轻人低声说道:“大家都想看看圣剑辉耀的光辉,希望衔蝉督察务必尽心尽力。” “‘大家’指的是谁?” “既包括麒麟胡同三号,也包括我们救国纾难会,以及多位期待时代变革的同道中人。” “这我可不能保证。” 衔蝉尘尘将红宝石戒指戴在食指上,恰好契合,不大不小。 “你回去跟你们会长说,顺便帮我传口信给司长,我衔蝉尘尘,只能保证一点……” “不杀琴狗,不留人头!” ------------ 第435章 银血三奇琴乐阴 “妈的,这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在猪食饭堂里吃饭的乐语,听到学生们的抱怨,不禁会心一笑。如果按照绝对时间,他其实也就刚脱离大学生活不到一年时间,但现在回首望去,大学岁月却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实际上,那是四辈子之前发生的事。 成长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虽然乐语现在不用考试,日进斗金,有妻徒刑,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但他却失去了许多烦恼。 乐语吃完饭,便收拾餐具拿去水池清洗。 虽然说餐具会进行集中消毒——晒太阳——但餐具的初步清洗却是要师生自己完成。 至于怎么让师生主动清洗餐具,茶欢没有提倡,也没有以身作则(他有小灶),而是用了最无耻的赏罚规则:匿名举报没洗餐具的学生,经过暗中观察确有其事,举报者奖励一个学分,被举报者强制接下来一个月每天中午义务劳动洗餐具。 至于会不会有人宁愿不上学也不认罚……确实出现过这种例子,但茶欢后续就会派楼银海大中午去家访。 又因为楼银海每天中午必须睡一个小时,十几年来从无改变,不少一分不多一秒,因此他的家访时间被压得很紧,基本都是冲过去——拐走学生——扔进饭堂——回宿舍睡觉。 至于有没有人敢在大中午阻止一位皇院武柱带走学生,也确实有,但急着睡午觉的楼银海出手可分不清轻重。 在楼银海顺手打废了好几家刺头的家人,好几位达官贵人的公子小姐被压着脑袋在饭堂里免费洗了一个月碗,再也没人敢吃完饭不洗餐具。 冲洗餐具的时候,乐语在水池旁没找到刷子,正想找一个的时候,旁边忽然递来一个。 “谢谢。”乐语刚想伸手接过,当他看见是涅若递过来,忽然收回了手:“还是算了。” “怕里面有烈耀火药?” “怕你是千面。” 涅若叹了口气:“我本来也像你这样事事小心,但后来发现,只要活在集体里,就必然要接受别人的帮助。哪怕千面说的是真的,那也是阳谋,而不是阴谋——他总能找到机会,他总会得偿所愿。” “说的也是。”乐语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餐盘和筷子塞到涅若手里。 “嗯?” “万一你真是千面,光用一个刷子就骗走我的脸也太亏了,好歹也得帮我洗个餐具吧。” 涅若面无表情将刷子跟餐盘塞回给乐语:“滚。” “很好,你证明了自己不是千面。”乐语老老实实擦餐盘:“如果是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了,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乐语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让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他,回答道:“不能。” 面对乐语这样的作怪,涅若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是赞成地点点头:“确实不能。顺便跟你说一声,我下午会去上你的课,就这样。” 涅若说罢便走开了,仿佛真的是闲来无事找乐语聊天。乐语将餐盘甩干净水,看着涅若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晚的白金塔防卫战里,其实有几个乐语无法掌控的中立单位:剑鞘。 刺杀琴乐阴的幕后势力,很大一部分就是各位剑鞘的雇佣者,甚至可以说剑鞘跟今晚的袭击者就是一伙的,然而乐语能肯定,其他剑鞘绝不会掺和到今晚的袭击战里——因为他们也是袭击者的目标。 袭击者是多方同盟,比方说涅若是某一方的剑鞘,但在其他势力眼中,涅若跟琴乐阴其实是一样的——只要不是己方的剑鞘,那就是必须除去的敌人! 若不是明水云和琴乐阴这次风头太劲,这次同盟其实很难促成:袭击皇院的代价太大了。当‘袭击琴乐阴’这个目标勉强可以填补代价,才有了同盟的基础,只不过既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们自然希望能获得更多战果,于是又增添了更多的代价…… 就像是你要买一台电脑,心想反正都要花那么多钱,于是便加钱加到三万八,预期目标从玩扫雷小游戏变成要畅玩世界第一神作……琴乐阴就是那个小游戏,茶欢是世界第一神作。 因此乐语根本没有拉拢剑鞘这群中立单位的念头——剑鞘是不可能变成友方单位的,只会当场叛变成敌对单位! 如果说袭击者只是顺带想搞残琴乐阴,那剑鞘们才是真心诚意希望琴乐阴直接掉线退出游戏。 只要失去琴乐阴这个神奇宝贝,就算明水云是再厉害的训练家,接下来肯定会失去寻剑争位的资格! 本来乐语觉得‘音’能提醒自己,已经是因为他天天网聊当舔狗的最好结果,没想到涅若才是剑鞘人品的上限。 虽然涅若没说什么,但他这个扭扭捏捏的纠结姿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出于立场原因,他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这样暗示一下,希望乐语能懂。 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装得跟女朋友似的,幸亏乐语听懂了。 离开的时候,恰好有一队炎统干员进入饭堂。乐语看了他们一眼,里面没有衔蝉尘尘——狸奴肯定是去外面吃好吃的。 炎统干员之所以出现在皇院,自然是来负责监考,这三天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期中学业考试,学生们对此也不惊讶。在有了全知之眼那次考试的先例,大家对炎统干员监考已经习惯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实际上是茶欢提前了期中考试,目的就是给炎统干员一个光明正大入驻皇院的理由。等到了夜晚,天知道有多少炎统干员藏在皇院的阴影里? 十分钟后,乐语来到万象森附近的小庭院,来雅和侍温已经在里面自习修炼。以往他有课的时候,这节私教课都会取消,但他今天选择提前上课。 “琴老师好!” “琴老——师好!” 每次侍温都会将‘老’字拖长音来打招呼,乐语也会每次赏他一个脚当见面礼。 等乐语将侍温踢到在地上滚了几圈,来雅停下来执剑战法的演练,去旁边拿起一个盒子:“老师,你要尝尝我的新品吗?” “新品?”乐语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六个看上去晶莹剔透的绿色团子,他拿起来,感觉软绵绵有些弹性,吃了一口,有种吃甜糯米的感觉,但口感像是果冻。 “嗯,挺好吃的。”乐语吃完一个又一个:“这是什么?” “暂时还没有名字。”来雅说道:“之前馆长跟我提起一款他很久以前吃的甜点,我照着他的描述,找了很多材料做了好久都没做出来,这款已经是最贴近他的描述的,下午我准备拿一份让他评价一下。” 听起来就像是茶世隐给来雅颁布了一个任务,只要来雅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一份传奇级甜点制作工艺……想起茶世隐,乐语忽然意识到,茶欢似乎就茶世隐一个远房亲戚。 那茶欢的其他家人呢? 是不是在他以前浪的时候,因为茶欢‘从不妥协’的原则,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然后茶欢帮他们报仇,越杀越强,每牺牲一个家人,实力就增强一分? 所以茶欢才将茶世隐安插在白箱馆长这种混吃等死的位置上,就是希望这个远房亲戚能在他庇护下活得安详? 在乐语思考的时候,侍温偷偷过来吃了一个团子。乐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说道:“你的呢?” 侍温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那双戴着‘血棘鱼骨’护腕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捧起一个饭盒。乐语掀开盖子,指着里面一团黑色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蛋炒饭。” “可以啊侍温,你越做越回去了?之前好歹还能看还能吃,现在直接退步到垃圾桶都嫌弃的程度了。” “我这不是右手戴了鱼骨护腕了嘛!”侍温举起他抖个不停的右手,他脸上满是冷汗——护腕里那几十根刺已经深深刺入他的双臂里,他每次运动,每次动用精神力,双手都会受到万针穿刺的痛苦。 在侍温差不多能适应左手护腕的时候,乐语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直接让他右手也戴上鱼骨护腕,瞬间令他的生活质量暴跌到低谷。 “你不是很喜欢说,‘你不成功是你不努力’吗?” 乐语慵懒说道:“我听说你在适应左手的鱼骨护腕后,就时不时去挑衅皇院学生,用我教你的血棘八稻流打败他们,羞辱他们连你一个皇院旁听生都比不上,骂他们之所以这么弱是因为他们不努力吗?怎么轮到你自己,就这么多借口了?” 侍温顿时脸色一变,来雅连忙求情道:“琴老师,侍温是做错了,但他也只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老师你并没有浪费时间教导他,所以才……” “来雅!”侍温喝停她,站直腰杆子说道:“没错,我就是惹是生非,恃着实力大涨就去找以前得罪过我的人,一个一个将仇报回去!我没什么借口,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是让我用鼻子吃下这盒饭,还是从后面塞进去?你说怎样就怎样!” 来雅直接跪下来,她拉了拉侍温,用力一扯,侍温才不情不愿跪下来。乐语没有看这两个小鬼头,而是低头将饭盒里的团子吃完,忽然问了一句:“赢了输了?” 侍温微微一怔,马上回答道:“赢了!” “如果是你现在再去打,还会有同样的结果吗?” 侍温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右手,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血棘鱼骨套装已经全部给你了,以后每当你想去惹事的时候,就自觉点,戴上新的血棘鱼骨。” 乐语身体向前,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侍温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如果还让我听到你学了点微末功夫就去惹事,但你却没有戴上新的血棘鱼骨,或者打输了,我保证,那就不是用鼻子吃或者用后面吃这么简单了。” 侍温眼神闪烁,反问道:“那如果我戴上新的血棘鱼骨,并且还打赢了,那是不是就不用认罚?” “如果你能做到这点,不仅不用认罚,你甚至不需要我这个老师。”乐语说道:“这可不是气话,血棘八稻流我已经全部交给你了,如果你能独自适应血棘鱼骨,就算没有我,你也能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来雅马上说道:“我们不能没有老师!” “侍温也就罢了,来雅,我其实没教你什么,如意执剑战法都是你自己练的,我只是解答了你的疑问,修正了你的错误姿势……倒不是说我不想教你们了,但我已经完成了引路的任务,我对你们的意义,更多是保护和监督,至于能走多远,就看你们自己了。” “老师。”来雅小心翼翼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乐语看了这个蒙眼少女一眼,摇摇头:“没有。” “如果有什么吩咐,我和侍温都愿意帮老师的忙。”来雅按着侍温的脑袋说道:“老师对我们的教导,早已超出你和侍温的交易内容……我们知道,教导禁忌战法对老师你来说是冒着多大的风险,而我们的资质又是多么的低劣。这么多年来,只有老师你尊重我们的志愿,量身定制我们的战法道路,我们早就想报答你了。” “以后有的是你们报答的机会,好好修炼吧,现在的你们可没资格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大话。”乐语笑道:“别想太多,也别以为我就不管你们了,明天侍温你如果还带着这种饭过来,后果你知道的——反正不是我吃。” “是!”侍温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下午要去上课吗?”乐语忽然问道。 侍温一愣,回道:“想上。” “这样啊……”乐语握紧拳头:“那我今天下手就轻一点吧,放心,起码让你坚持到上完课才需要去校医官司。” …… …… 午休结束,预备铃响起,乐语和脸青鼻肿的侍温准备去上课,来雅则是回去休息。 “老师,明天见。”来雅挥手告别:“我会带更好吃的点心过来!” 乐语看了她一眼,“明天见。” 看着来雅离去的背影,乐语忽然问道:“侍温,你有想过娶来雅为妻吗?” “什么?”侍温一怔,旋即摇头:“没有!” “我也觉得,以你的智慧水平,很难配上她。” “这关智慧什么事?”侍温嘟囔道:“她不就是性格好一点嘛……” “能让别人觉得她性格好,本身就是智慧的体现。”乐语笑道:“像你这样神憎鬼厌,可以说极佳的反面例子了。” “但我比她强!” 乐语不以为意,带着侍温前去近卫教学楼,进入最大的阶梯教室。 教室内已经挤满了人,每一个位置都没有空着,甚至还有人站在后面——衔蝉尘尘和涅若都站在教室后面,面无表情地等待课程的开始。 侍温默默站在教室后面的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尽量离衔蝉尘尘和涅若远一点。他可不是傻子,这两位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乐语走上教坛,扫视一遍教室。 林雪、千雨雅、黎莹、奎念弱、明水云等人自然是来齐了,其余剑主明双鲤等人也云集一堂,略微矮小的灭堂牙坐在明黛蓝旁边就像个弟弟…… 涅若上课都背着齿樱长刀,仿佛乐语说得不好他就会过来砍人…… 彩女、风吕、千面这些人多半是变了装隐藏在学生里…… ‘音’说不定也藏在里面…… 衔蝉尘尘站在最后面,就像是没做功课被乐语罚站似的……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是希望自己能活过今晚?又有多少人是期待自己看不见明天的日出? 说不定,这就是琴乐阴的最后一节课。 乐语嘴角上翘,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名字。 “今天,我们会继续上节课的步伐,继续剖析银血会里曾经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 “而这节课,我们要说的,便是银血会覆灭罪魁祸首之一——” 乐语写下「琴乐阴」这个名字的最后一笔,转过来朗声说道: “银血三奇,琴乐阴。” ------------ 第436章 《我就是故意的》 「楼银海的母亲疑似枯老,楼银海已经连夜赶回家中。」 「铸颜的亲妹妹的丈夫疑似出轨,两人大打出手后同时送往医官司就医,铸颜下午就已经请假离开皇院去处理这件事。」 「还有好几位教师前几天就前后脚离开皇院,今晚是断然赶不回来……」 金属徽章传出‘音’那机械般的声音,诉说着皇院这两天的人员变化。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但所有人的离开时间忽然集中在这几天甚至是今天,足以让发现者感受到那股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也是茶欢为什么提前期中考试会这么顺利——老师离开之前本来就安排好用考试来过度,刚好能契合茶欢、袭击者、老师本人的计划,只是苦了这群学生。 虽然说乐语早有预料,但此时也不禁有些惊讶:“楼银海和铸颜也走了?” 「亲人可是他们最后的死穴。」‘音’说道。 枯老,即生命耗尽而死,是非常幸福但又毫无办法的死亡,但枯老会发生多次,就算真的枯死,也可能在亲人的呼唤下回光返照,‘我死了哎我还没死’这种情况发生几率极高,因此楼银海是必须要回去照看母亲。 铸颜是老光棍,说不定就是那种‘不小心就绝后的单身狗’,所以万年才寄情于教育事业。妹妹作为他最后的亲人,自然会获得他最大分量的关爱。 从中就能发现茶欢是多么强大——他没有亲人,唯一的远房亲戚茶世隐藏在图书馆里接受他的庇护;他没有家,唯一的老情人是当今皇室的最高领导皇太后。 一个没有软肋的疯子,偏偏拥有巨大的声望和政治资源,甚至能插手下一任皇帝的废立……实在是要素过多了,难怪他会成为加急名单的第一人。 如果茶欢明言今晚的危机,其实肯定能将楼银海等人挽留下来。 但茶欢根本没有告诉他们,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今晚的剧情——能让这些重要教师离开学院的理由,必然是他们无法推卸的责任。 向来没什么大局观,也不喜欢妥协的茶欢,自然不会用‘大局观’这种理由去要求下属去‘妥协’。其实茶欢除了找皇太后帮忙外,根本没有向其他人求助——颜伊和炎统是帮琴乐阴,并不是帮他。 这般想着,乐语忽然问道:“音,你觉得茶欢是不是很惨?” 「嗯?」 “你想想,跟自己关系好的下属都被迫调走,明面上的炎京武柱在今晚都会默不作声,诺大一个炎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出手援助茶欢。当茶欢在回来皇院的路上,看着伏击自己的刺客们,听着炎京黑夜里的寂静,他会不会有一些孤独?” 沉默片刻后,‘音’的机械声音冒出了无法掩饰的惊讶:「今晚茶欢会被刺杀?……也对啊,皇院出事,他必然会赶回来,为了万无一失必须伏击茶欢。而在那些人眼里,一个死掉的茶欢才是最好的茶欢,因此肯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出动所有力量围杀茶欢……」 乐语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内情才会提醒我。” 「……我只是从教师的行踪情况猜测出今晚可能会出大事。」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有想法吗?你想帮茶欢,还是杀茶欢?” 「关乎茶欢生死的战斗,我并没有插手的实力。」‘音’顿了顿:「虽然我们可能会觉得茶欢有点惨,但茶欢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他会怎么想?” 「他只会觉得敌人很惨,花费那么多功夫就为了营造出刺杀他的机会。最惨的是,敌人已经这么努力了,却还是杀不了他。」 乐语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比较符合茶欢的形象:“你对茶欢还蛮了解的嘛。” 「你又在套我的话?」‘音’警惕起来。 “别那么在意这些细节了,说不定明天八点我就不能跟你聊天了。”乐语笑道:“虽然主菜是茶欢,但我也是今晚这些客人必点的开胃菜……差不多到上菜时间了,今晚就到这吧。” 「需要帮忙吗?」‘音’冷不丁说了一句。 乐语眨眨眼睛:“谢谢,但不需要。” 「你担心我会害你?」 “我这辈子最不担心的两件事,第一件是未婚妻会背叛我,第二件事你会违反我们的约定。”乐语大言不惭地说道:“只是我另有计划,哪怕没有你这道点心,我也有信心撑死这群客人!” 「这样啊。」‘音’沉默片刻,又说道:「听说你下午讲的课程题目是‘银血三奇琴乐阴’?」 “是啊。”乐语笑道:“虽然自己讲自己有些奇怪,但如果我这道开胃菜真的不幸被客人吃干抹净,那么这节课说不定就是琴乐阴的最后绝唱,忽然就浪漫起来了……你有来听课吗?” 「没有。」 “真是可惜。” 「并不需要可惜,你以后可以慢慢跟我讲。」 说罢,‘音’便挂断了通讯,简直是落荒而逃一样。 乐语眨了眨眼睛,然后振奋地握紧拳头,暗暗高呼——好耶,‘音’这根金大腿攻略成功! 只是‘音’的关心也太委婉了,简直跟涅若那个老直男一样…… 但一想到‘音’可能长得跟涅若差不多,说不定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糙汉战场狙击手,乐语就能理解了——男人嘛,都是这样,想当年乐语不是也只会发一句‘多喝热水’?其实现在也是,所以大家谁也别笑话谁。 擦干净头发,刚洗完澡的乐语换好衣服,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乐语便拿出刚收到的青岚来信,准备写回信喷她一顿。 他已经看了最新一期《青年报》的那则声明,几乎气得他的冰血都沸腾起来——哪有这样声明的! 简直是越描越黑! 如果说之前大家还只是自己脑补,那这则公告简直是官方实锤!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今天下课后缠着自己的男同学变多了! 衔蝉尘尘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附近的女生眼神亮得跟星星一样! 最离谱的就是涅若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男生露出嫉妒,女生露出向往——这个真的太过分了,衔蝉尘尘也就算了,但无论是乐语还是琴乐阴,肯定都看不上涅若啊! 这公告,还不如不发呢! 他很肯定,青岚绝对是故意的! 乐语揭开来信,心想青岚还能怎么解释! 只见来信的第一句,直接开宗明义: 「我就是故意的。」 「其实你的要求本来就很过分,谣言止于智者,但止于不了智障。大家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我们解释又有什么用?就算我将你跟我的点点滴滴写出来,大家也只会相信你跟琴乐阴也做过同样的点点滴滴,甚至提供他们更多的想象素材。」 「但我还是故意这么写。」 「我就是要你认识的人都以为你喜欢男人,我就是要你上封信提到的女生全都误会你,我就是要你生气,要你尴尬,要你讨厌我。」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道不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脾气差、爱作怪、耍心机的女人吗?反正报社在我掌控之中,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有种就回来找我啊。」 「你回来啊。」 「你回来嘛。」 「嘛。」 「或者你留个地址,白夜已经安排好了,我随时都可以来炎京,到时候我会避开白夜的耳目,偷偷去见你这个没种的胆小鬼。」 「别急着反驳,你不让我去见你,不就说明你是胆小鬼吗?你肯定还有许多理由,什么保护我之类的,但你连我人都见不到,你又知道我安全?说不定这封信其实是牧晴眉写的,青岚早就因为暴饮暴食肥死了。」 「你以为玄烛郡就安全吗?晨风白夜刺杀了吕仲,晨风一片混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次入侵东阳;天际的风暴军也不安分,一直在边境徘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南下。」 「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大家光是活着都会有风险。我知道,你有大计划,半年后就能出结果,只要忍半年就好……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道理不能吻我,不能爱我,不能跟我聊天,不能抱着我睡觉——对不起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只顾一时贪欢的俗人,但我变成这样,你肯定也难辞其咎,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所以我不讲道理了,我就是要故意这样写,因为我想你了。」 ------------ 第437章 影武者琴月阳 在断开跟琴乐阴的通讯后,宁心媛从床下底拿出长盒,掀开盒子,看着里面通体幽蓝蝴蝶点缀的奇特长铳,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这把长铳,正是她的极神兵,霸王蝶。 「极神兵·霸王蝶」 「蝴蝶风暴:消耗精神力,对某一目标施加某一方向的推力,施法目标必须是持有者的视线范围内十米之内(包括持有者本人)。」 「心意铳弹:持有者的心意将化为铳弹,根据心意的不同,将附带不同特效(愤怒-爆炸,嫉妒-腐蚀,尊敬-贯穿,愉悦-斩裂……)」 效果非常简单的极神兵,然而在极神兵刚刚出现的年代,霸王蝶却拥有‘极神兵杀伐第一’的美誉,除去圣者遗物这个‘近乎绝神兵的极神兵’外,霸王蝶的杀伤力足以排进所有神兵的前三! ‘蝴蝶风暴’这个效果不必多说,对于铳手而言,这个堪称是拉远距离的神技,无论是将突袭者击退,还是让自己推开逃跑,都能产生奇效! 对于狙击铳手来说,距离就是生命! 但真正让霸王蝶冠绝其他神兵的,还是它的第二个效果——心意铳弹! 将心意化为铳弹,看上去似乎就是简单地附加伤害,然而实际上的真正效果却是隐藏铳手的杀机!当铳手的杀机尽数化为铳弹,被铳手瞄准的武者,自然就无法注意到铳口的森寒! 这便是‘半步瞬灭’的真相! 其实根据宁心媛的了解,历史上出现过的瞬灭者,几乎都曾经是霸王蝶的持有者。倒不是说霸王蝶是瞬灭者的充分必要条件,像宁心媛就做不到完全瞬灭,存在半秒的延迟——当铳弹成型到上膛,那半秒钟的间隔,便成了她无法跨越的破绽。 但若是想成为瞬灭者,就必须掌握‘心意铳弹’这个技巧。本来凌虚飞花武者就有用精神力强化铳弹的技术,但寻常武者只能将精神力强化铳弹,做不到将情绪也填充其中。而一旦情绪泄露,便会被目标武者才察觉。 只有霸王蝶铳手,才能有‘将心意注入铳弹’这种体验;也只有这些霸王蝶铳手,才能摸索出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完美的‘心意铳弹’技巧。 若是能掌握完美的‘心意铳弹’,那铳手就算不用霸王蝶,也能成为横压一世,视线距离内见谁杀谁的瞬灭者。 但这么多年来,霸王蝶的持有者都有三位数了,真正成为瞬灭者的铳手却只有寥寥几位,甚至连‘瞬灭者’这个称呼都成为了传说。 宁心媛按了一下长铳上的蝴蝶装饰,霸王蝶忽然溢散出无数蓝光,寒铁铳身软化成扁扁一条带子。她拿起来往腰上一绑,便是一条颇为漂亮的深蓝腰带。 霸王蝶从设计之初就是为了远程狙杀,自然要方便携带。只需要在有光的地方再按一下蝴蝶,铳身就会恢复原状,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剑鞘都找不到瞬灭者的缘故——他们万万没想到,瞬灭者的铳居然是缠在腰上的。 做好了出击准备,但宁心媛却坐在床上不动。 她还是无法决定该怎么做。 于心而论,她是不希望琴乐阴和茶欢出事;但若是谈及立场,她现在不能保证自己不是他们的敌人。 本来宁心媛之所以透露这么多消息给琴乐阴,一来是因为那不足为人道也的好感,二来却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跟茶欢,跟琴乐阴是同一阵营。 因为她背后的支持者,正是辉耀皇室;极神兵霸王蝶,正是皇太后亲手赐予她。 在知道茶欢跟皇太后的特殊关系后,宁心媛理所当然认为茶欢是自己人;而琴乐阴又被茶欢指定为代理校长,宁心媛自然认为琴乐阴、茶欢、皇太后三方已经结成同盟。 一开始宁心媛以为今晚只是小场面,对琴乐阴也不怎么担心,但在知道茶欢也在刺杀名单上,她便知道自己想岔了——炎京所有武柱都不会插手,皇院大多数教师调离,今晚的炎京只有两位主角,一位是茶欢,一位是琴乐阴! 如此排场的炎京盛典,宁心媛不相信皇太后不知道,更不相信皇太后没能力阻止。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太后没能力阻止,但她为什么没有让宁心媛帮助琴乐阴? 默许就是最大的支持。 在辉耀宗室几乎死光后,已经没多少人知道那位深藏于皇庭的妇人拥有何等手腕。先帝那激进的权谋背后,也不乏他母亲的影子。先帝遇刺,皇位空悬的这两年里,皇太后凭借与炎统的合作,与首辅令将离的默契,将后宫的权力扩展至历朝历代之最。 垂帘幕后的那位,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宁心媛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并且响起软糯的轻呼声:“姐~” 宁心媛过去开门看见颜伊,笑道:“你这几天都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终于长大了,不需要姐了。” “怎么会呢!”颜伊进屋抱住宁心媛,随意一脚踢上门,笑道:“我这几天忙着跟琴乐阴合作一些事,所以才没时间找你……我等下又要去找琴乐阴忙活了,所以才忙里偷闲找过来,从姐身上汲取一下能量,不然今晚坚持不下来……” 说着,颜伊抱着宁心媛蹭来蹭去,宁心媛心念一动,问道:“跟琴乐阴合作?发生什么事了吗?” 嘿嘿,姐果然忍不住想问了! 颜伊磨蹭着宁心媛的胸怀,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内的微笑。 在知道琴乐阴可能[第八区 ]是宁心媛故意推出来的挡箭牌,颜伊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不仅要继续跟琴乐阴交往,而且万万不能拆穿琴乐阴跟宁心媛的关系。 她的目标是要维护她跟姐的关系,所以绝不能跟宁心媛吵架,而是要借助琴乐阴这个工具人,令她们之间的感情进一步升华! 她要一边跟琴乐阴交往,一边跟宁心媛赞美琴乐阴有多好多好,毕竟琴乐阴是宁心媛推出来的挡箭牌,多多少少还能入宁心媛的法眼,骂琴乐阴只会惹来宁心媛的反感。 赞美琴乐阴也没所谓,因为这正是她的铺垫! 颜伊简单说了一下她和琴乐阴合作防护白金塔的事,故作崇拜地说道:“不得不说,琴乐阴这个计划确实非常精妙,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那些袭击者绝望的面孔了。我本来对琴乐阴成为代理校长很不服气的,但没想到他除了帅气以外,战力和才华都完全不输于我……” “哦。”宁心媛看了看她:“那你……” “但是,我的心今生今生已经属于姐了,”颜伊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宁心媛:“除了姐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事能引起我的悲喜。” “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姐的日子是怎样的,或许那就是我无法忍受的人间疾苦。” “如果姐以后要嫁人,那我就一起嫁过去。这世上或许还有很多好男人,但我只想要姐一个。” 这就是颜伊的计策!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我都不喜欢,只喜欢你’! 不需要否定个琴乐阴的优秀,因为琴乐阴再优秀也没用,我只认你一个!你拿琴乐阴当挡箭牌也可以,你有种就嫁过去,那我就跟着一起嫁! 这样一来,姐想必就能感受到我玉石俱焚的决心! 看得出来,宁心媛确实被颜伊震慑到了。她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所以你等下就要去白金塔跟琴乐阴汇合吗?” “是。” “有危险吗?” “有,虽然计划很周全,但终究也要战斗……” “那我也一起去吧。”宁心媛认真说道:“我不能坐视不管。” 看,姐被我感动到了,开始担心我的安危! 颜伊喜上眉梢,美滋滋地笑道:“好!” …… …… 叩叩。 听到敲门声,乐语过去开门,看了看怀表对来者说道:“不早不晚,你很准时,衣服在里面,换吧。” 来者点点头,进去换上乐语的衣服。正在对着镜子戴发网的乐语,将一个发网交给他:“你会戴假发吗?” “会一点。” “化妆呢?” “会一点。” “那你就自己来吧。” 两人对着镜子忙活一番,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乐语化妆成‘阴音隐’就化的很快。 不过旁边的人也不慢,当乐语戴上苍白的假发,旁边的那位也化妆完毕,戴上了血红的假发。 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两人,一位白发阴沉,冷漠无情;一位红发英俊,邪魅狷狂。 “那你今晚就坐镇白金塔第六层,其他事不用你管,只需要假装我在白金塔就可以了。” “没问题。” 梳理着红发的琴月阳平静说道:“我一向擅长坐镇后方。” ------------ 第438章 走在天上 当耀钟楼连响十声,炎京彻底安静下来。饶是街道上明亮如昼,但这个时间除了红梦赌博场所外,其他地方基本都已经关门打烊,甚至就连正规红梦赌博场所都关门了——在这个太阳信仰深入人心的国度里,赌客们相信正午12点是运气最好的时候,恩客们更是觉得只有在白天打桩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事实上白天的体力也确实更好)。 皇院东北方向,当一队巡刑卫走过转角,乐语快速掠过街道,几次攀爬后便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阴森庭院。但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庭院里并不安静,反而是一阵喧闹。 只见两个武者正在庭院里打架,其中一人穿着长袍,戴着礼帽,裤子上绑着铳袋,腰间别着一把骇人的锯肉刀;另外一人则是穿着黑红色的兜帽衣服,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武器,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全身都是武器。 然而这两人并不是在战斗,单纯只是在斗殴——他们连战法都没用,仅凭拳脚之力,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 乐语都想冲过去大喊一句‘你们别打啦,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其他人似乎也有这种想法,只见摇曳的树上、干枯里的井里、大屋的阴影里、干枯的池塘里传出各种挑衅的声音: “挖眼踢裆啊!扭断他的手指啊!打爆他的鼻子啊!怒加你不是来自裂谷的吗?怎么连个苍蓝人都打不过?要是食为仙老大回来知道你牌又打不过,人都打不过,你就等着被老大吃掉吧!” “那个天际人的下盘很虚,左脚膝盖上似乎有旧伤,刺骨你对着他的左脚打就对了!趁他摔到直接洞穿他的喉咙!” “天际和苍蓝的人就这样打架?放在我们幽云,你们还没长大就已经喂狗了!” “幽云狗有种下来打啊!” “狗在叫谁!” “狗在叫‘狗在叫谁’!” 庭院里一片吵闹,然而除了正在下面打架的两人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影。当夜风吹过这个昏暗的庭院,响起飒飒的声音,顿时令这个场景变得更加诡异。 乐语随便找了个地方躲着,心想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是打牌惹的祸。” 乐语一怔,慢慢转过头去,发现旁边趴着一位穿着夜行衣的中年男人。他就像死人一样,在说话之前毫无动静,乐语都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藏在这里,虽然只有稀薄的月光,但也看得出他的脸容极其惨烈,数条刀疤将他的脸毁得一塌糊涂,甚至比涅若还要丑上几分。 “怎么说?” “他们来得太早,闲着无聊便出来打牌赌钱,输家不服,赢家嘲讽,于是就打起来了。”中年男人笑道:“是不是很幼稚?” “是很幼稚。” “但其实也正常,别看他们都愿意来,但谁不知道今晚是九死一生?赌钱、交配、打架,就是这些整天活在刀锋上的人的放松方式,毕竟生死间有大恐怖,如果不好好放松,人心迟早会变态的。你呢,你平时是怎么放松的?打牌吗?” “我从来都不打牌,平时就靠写来解压,我超级爱写作,每天不写个一万字都睡不着觉。”乐语说道。 “那你还挺变态的。”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斗殴终于分出了胜负:背着锯肉刀的礼帽男一脚过去,被兜帽男抓住脚裸,一顿旋转狂甩,将礼帽男甩到墙上,几乎撞出了一个凹陷。 庭院里顿时传出欢呼声和叫骂声,乐语问道:“谁赢了谁输了?” “赢的人是兄弟伙死士‘怒加’,输的人是诅咒猎人‘刺骨’。毕竟诅咒猎人大多数都是使用武器,很少有徒手猎人,而兄弟会死士的必修课是徒手暗杀和匕首精通,而且哪怕不动用战法,光凭战斗经验,经常跟山蛮怪物战斗的诅咒猎人,也很难打得过专门以杀人为生的兄弟会。”中年男人侃侃而谈,似乎对这些隐秘势力都很熟悉。 “他们的名字都好奇怪啊。” “都是代号,大多数人加入这些组织后都会取一个跟组织风格契合的名字,舍弃原本的名字,避免连累亲人。兄弟会必须与‘罪’有关,诅咒猎人则是关乎‘痛楚’,斩草使者的代号与实力挂钩,三枪门倒是没这个要求,但每一位三枪门徒都必然是孤儿。”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乐语:“你们藏剑刺客不也是吗?你的代号叫什么?” “我叫阴音隐。”乐语毫无压力地用二号机的身份:“那你呢?” “一般来说,代号跟人物形象是挂钩的。”中年男人说道:“叫怒加的兄弟会死士,长相极其凶恶,令人一看就觉得他在生气;而那位名为‘刺骨’的诅咒猎人,他的诅咒多半跟寒冷有关,所以才会取了这么一个称呼……” “而我平时很爱说话,说话时脸上的伤疤就会变得更加狰狞丑陋,所以大家就叫我……” 乐语猜测道:“丧彪?”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所以大家就叫我少说点话。” 说着,中年男人站起来走出草丛,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好了别玩了,快到预定的行动时间了,大家做好最后的战斗准备,拿出时间工具对准时间,我们按计划行事……” “计划里,可没有你这号人。”阴影里,有人冷冷地质问道:“而且,现在在这里的人,几乎是点金小筑时的两倍……你们是蟑螂吗?几天就能繁殖一倍?” “出了一点意外嘛。”中年男人摊手说道:“为了能更好地完成任务,不少善丈人翁愿意捐献一些人手支持我们的活动,而我们救国纾难会也不得不挤出一批人手,可谓是出钱又出力了……” 果然。 乐语就知道,在茶欢大闹一通后,今晚的敌人入侵数量必然增加,没想到人数居然增加一倍,茶欢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身子骨受不受得住。 “根据最新情报,在晚上9点之后,琴乐阴就已经去白金塔过夜了。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能更快更好更强地完成任务,今晚的行动需要一个指挥官。”中年男人说道:“而这个指挥官,就是我。” “凭什么?”马上有人质问道。 “因为我最有钱。” 庭院顿时安静下来,慢慢响起了数声稀疏的讥笑:“你能用钱砸死敌人?” “不能,但我可以用钱来收买盟友。” 中年男人打了个响指,顿时庭院肃杀一片,就连乐语的冰血都起了反应——至少有十几位融会贯通境武者同时放出了杀气! “这里的人里,有三分之二会接受我的领导,其他人你们可以不接受,但一旦出了事,也别指望我们会救你。”中年男人说道:“顺带一提,剩下的三分之一并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们,是你们的联络方式有问题,我们没办法塞钱给你们。” 质问者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思考如何应对,还是在后悔没有留下正确的联系方式,反正乐语现在是后悔了——错过了一个白嫖的机会啊! “你是救国纾难会的哪位?” 质问者的声音带上一丝恭敬,似乎是屈服于金钱的力量了,怕不是希望能补上这份钱。 中年男人耸耸肩:“我平时很爱说话,说话时脸上的伤疤就会变得更加狰狞丑陋,所以大家就叫我……” “长得丑又爱唠叨的大总管。” 咚! 就在这时候,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雷声。 咚! 大家抬起头看向天空,夜空一片晴朗,半朵乌云都没有,哪来的雷? 咚! 第三声响起,马上有人俯身听地,然而地面毫无抖动,并不是地震! 咚! 第四声响起的时候,大家终于察觉到这不是雷声。 这是脚步声! 而且并不是从地面传过来的脚步声,而是从空气中传过来的震动余波! “是茶欢。” 庭院里最高的一棵树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双眼泛起金色的光辉,凝视着极远处的场景,声音里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恐: “他走在天上!” ------------ 第439章 皇院,你的主人回来了! 咚! 巨大的震动从空中扩散至大地,整个炎京都在颤抖! “地震了!?” “走水了走水了!” “发生什么事了!?” 无数被惊醒的居民们惊慌失措地从家里逃出来,不少人都只穿着深秋睡衣,也有人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甚至有人直接撞穿墙跑出来——倒不是墙的质量太差,而是武者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下,是可以随随便便撞穿墙的。 还有很多人是茫然失措地坐在床上,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地龙翻身对于炎京人来说几近传说,在辉耀九域里,炎京近畿是唯一一个不受任何自然灾害的地区,干旱、洪涝、地震、暴雪、暴雨、暴风等等,在历史上发生过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每一次灾害都是‘数百年一遇’的奇观。 很多人都猜测是圣剑辉耀对天气存在调节作用,又或者皇室拥有某件令部分地区风调雨顺的神兵,总而言之,炎京人对于自然灾害的反应速度是最差的,毕竟他们完全没经历过。 咚!咚!咚! 随着那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许多人纷纷下意识地寻找震源,直到某个人惊叫一声:“你们快看上面!” 无数炎京人抬头看去。 只见皇庭方向,一个身穿纯白长袍,袍边镶嵌着无数金箔,甚至长袍表面就涂抹了发光染料,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的人走在夜空里。 他双脚穿着一双鎏金的红靴,每走一步,红靴就会在空中踩出一抹金焰,整个天空都被他踩出涟漪,肉眼可见的波纹迅速向外扩散—— 步步生莲! 咚!咚!咚! 这响如雷音,震如地龙的声音,居然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而且是走在天空上的脚步声! 无数人一脸呆木地凝视着那个人影,有小孩子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妈妈,那是神仙吗?” “傻孩子,那是皇家学院的校长,”母亲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下意识进行了教育:“你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做校长那样的人。” 小孩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将夜空里那个闪闪发亮的老人深深印在心底里,令他那处于萌芽状态的审美观受到最深刻的毒害。 咚!咚! 虽然有不少人发现是茶欢就老老实实回家睡觉,但更多人是选择追逐茶欢的身影,想看看这位皇院校长大晚上想干嘛——毕竟他这样走下去,大家也肯定睡不着,还不如去看看热闹。 茶欢俯视脚下的炎京众生,看着一条接着一条人流挤满了大街小巷,宛如流水般汇聚到他的脚下。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令茶欢抬起脚都更加苍劲有力,迈起步伐都更加自信傲然。 他看着远处的皇院,依旧维持着这不快不慢的步伐,宛如散步般走回去。 这就是他的行动方式。 之前琴乐阴和颜伊跟他商量的时候,就建议他不如悄无声息回皇院,或者直接待在皇庭里不出来,又或者拐远一点避开刺客们的伏击地点。 茶欢也承认琴乐阴和颜伊有道理:千万不要在敌人选定的时间,选定的地点跟敌人战斗。 但要他偷偷摸摸,千方百计地避开敌人? 凭什么! 哪有主人回家,还需要偷偷摸摸的!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皇院,你的主人回来了! 而且谈及到追杀,茶欢才是真正的行家——无论是追杀别人还是被别人追杀,他的经验都不是那两个小鬼可以比拟的! 被三位武柱追杀半年之久,从无数次绝境险死还生的茶欢,比谁都明白瓦解刺杀的正确方式! 可以选择求助于官方,可以选择祸水东引,总而言之面对暗中刺杀,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将事情闹大! 牵连的人越多越好,战斗场面越大越好,千万不要选择一个人硬抗,尽可能地吸引到更多人的关注! 阴沟老鼠无法适应太阳的暴晒,阴谋诡计在群众正义的目光下也会冰融雪消! 而且相比起独自应对刺杀,茶欢更喜欢在万众瞩目之下面对挑战。不然就算精彩地反杀了那些袭击者,但是又没人看到,那岂不是茶欢白忙活了? 更重要是,皇庭里恰好有这个幻神兵,可以满足茶欢的装逼需要: 「幻神兵·飞行靴」 「飞行:持有者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踩在空气上,如有实质。」 在八幻神兵,十二极神兵里,论战斗力,飞行靴必然是倒数前三;但论及实用性,飞行靴却是正数前三。 飞行,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将武者的战斗范围从平面转为立体。这可不是登峰造极境那有限的‘踏光’,而是没有任何限制,可以在空中任意借力的飞行! 在铳械没有普及的年代,飞行靴几近无敌——拥有无限腾挪空间的武者,完全不需要惧怕弓箭手等远程攻击;就算是铳械普及的现在,若没有密不透风的子弹风暴,也不可能狙杀得了空中武者! 对于武者而言,一般神兵可能还存在‘适应与否’的问题,就像非藏剑刺客拿到纷争面纱,非凌虚飞花武者拿到霸王蝶,除非转修战法,否则不适合的神兵就等于废物。 然而飞行靴对于任何武者而言,都是绝对有用:远程可以用来维持距离,近战可以用来突进游击! 等于武柱而言,飞行靴的增强更是难以估量,完全不是‘如虎添翼’这种词汇所能描绘。茶欢甚至担心,袭击者看见穿着飞行靴的他,会不会直接落荒而逃了。 如果真的逃跑了,那也不错,茶欢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杀人。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用合气战法增强脚步声的原因:不仅是为了喊醒市民们起来看表演,更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如果,袭击者到这里都依然不肯放弃,宁愿冒着万众瞩目的风险,也坚持要围杀他…… 那茶欢也很期待。 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的信心,敢围杀一位穿着飞行靴的武柱? “啊……热血澎湃起来了。” 茶欢双手交叉撑在后脑勺,吊儿郎当地往前走,发出更加猛烈的脚步声。 咚!咚! 这种感觉,就像是三十年前刚逃出炎京,三位武柱跟着后面衔尾追杀的那个夜晚,还记得那晚还下着雨,路上的路泥泞得很,甚至还遇到了不睡觉的郊狼,每分每秒都有可能被那三个混蛋追上…… 茶欢深吸了一口炎京夜晚的清爽空气,露出清爽的微笑,甚至还有闲情别致朝地面的群众挥了挥手,地面的群众顿时被他的衣服闪得睁不开眼睛。 “果然,老人就该多做做年轻人会做的事,这样才能延缓衰老。现在光是有那种被追杀的感觉,我简直就像是年轻了三十岁……你们可别逃啊!” ------------ 第440章 路牌 “你们知道经商的秘密是什么吗?” 庭院之中,众人纷纷为茶欢的脚步声所震撼时,满脸伤疤的大总管忽然拍了拍手,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他,但想到他曾经友好地为自己解答问题,并且曾经作为辉耀第一商人的乐语,忍不住地说了一句:“互通有无。” “你说得很对,但不准确,”大总管看着乐语笑道:“互通有无,也需要知道对方的‘有’,是不是契合自己的‘无’。相比起互通有无,我认为更准确的概括式——” “制造需求。” “只有在存在需求的时候,我们才会愿意付出自己多余的东西,去换取我们更需要的东西。” “世间之事,莫过于此。就像我们救国纾难会,若不是令大家体会到海浪散是多么美妙的商品,又岂能聚集财富到如斯境地?” “若不是让大家知道茶欢已经成为大家无法忽视的挡路石,又岂能让大家汇聚如此?” “制造需求,就是我们的理念,满足需求,就是我们的宗旨。正因为如此,我们救国纾难会,才会成为炎京最大的海浪散生产商,信誉良好的中间人串联者,以及业绩最佳的墓地销售代理。” “顺带一提,”大总管悠悠说道:“我们已经为各位在太白原墓园准备了蓝级墓穴,虽然不能保证落土归根,但起码能让你们体会到炎京水土是多么地养人。” 有人忍不住冷笑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听说蓝级墓穴的维护费,每年都需要数十金圆。”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大总管不咸不淡地回复道:“相比起蓝级,我们为茶欢准备的,可是金级墓穴。按照金紫蓝黑四级,金级墓穴绝对是至尊帝皇的体验,风光大葬,红莲铺地,震动山河,炎京缟素,保证不逊色于两年前的先帝驾崩!” “我们救国纾难会没有吝啬的打算,要么是给茶欢花钱,要么是给你们花钱。”大总管环视一周:“我们救国纾难会的售后服务,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我们会按照大家的家乡、职业、生活习惯为你们定制专属入土仪式。” 那个胜利的兄弟会死士‘怒加’问道:“也就是说,我死了你们会将我制作成干尸?” “我也是天际出身,岂能不知道天际人的习惯?”大总管笑道:“身披铠甲,干尸下土,尸鬼永存,守护故乡……虽然无法运回天际,但唱灵人会在下葬时吟唱天际的龙裔归来,指示你们的灵魂回到极北英灵殿。” 兄弟会死士沉默下来,显然是没有异议。 “那我们诅咒猎人呢?”‘刺骨’问道。 “用蜡封住眼耳鼻后庭,用泥土填满嘴巴,用铁线封住嘴唇,拔掉所有指甲,全身关节全部折断,掰断脖子将脑袋扭转至背面,然后用白布包裹全身仅露出双唇,放在铁棺里下葬。”大总管毫无迟疑地回答道:“这就是你们诅咒猎人最后需要完成的诅咒——让自己永不超生。” ‘刺骨’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你了解得很详细。” “我们不会在这方面省钱的,你们尽管放心。”大总管说道:“当然,如果你们能免去我们这部分支出,我们也感激不尽。” 嗒。嗒。 随着微不可查的声音,庭院里忽然出现了很多人。虽然分成多个阵营站着,但他们无一不沉默地注视着大总管,显然愿意听从这位商人的领导。 没有鼓舞,没有画饼,没有安抚,这个男人仅仅是通过讨论生死的问题,就让所有袭击者的心恢复平静。 乐语很肯定,在看见茶欢一步步走回皇院的时候,在场肯定有不少人瞬间转职为国家一级退堂鼓大师——虽然在这时候放弃很丢人,但茶欢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不惜牺牲一切去找死。 在冷静下来,乐语也不得不承认茶欢这一招确实是妙不可言:在已知袭击者是多方联盟后,茶欢表现得越是嚣张狂傲,就越能分化袭击者的同盟,当最弱的一方无法忍受主动退出,联盟自然就分崩离析。 本来庭院里已经有这种趋势了,但大总管的话语驱散了所有人的阴霾和恐惧。 其实这些亡命之徒早就做好丧命的准备,茶欢只是勾起了他们生物本能的恐惧,而大总管则是让他们思考死亡的结局。一想到死亡也就那么回事,说不定能白嫖救国纾难会一次,他们顿时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乐语也想起来了,在辉耀四卫给的情报里,大总管是救国纾难会的核心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根据目击情报,大总管最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为救国纾难会办事,可以说目前救国纾难会这个经济集团,大总管功不可没。 他是最有可能知道救国纾难会所有情报的人,甚至知道那位神秘的‘会长’究竟是谁。在四卫的名单里,他属于最高等级的‘必须捕获人员’,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害他的性命。 乐语一开始没联想到他,因为他不认为这么高级的管理层会参加这次行动——你躺在家里吃着火锅抱着老婆唱着歌不香吗?好好一个满级号怎么来参加这种会封号的活动? 乐语赶紧将这个信息通过‘奈瑟之心’告诉钧座,看能不能借来辉耀四卫的天兵天将,钧座的回复也很快:「加油!」 淦! 不过乐语也知道,不可能有更多的帮助了——辉耀四卫的忠旨是藏而不露,本来这次忠卫的炎统能帮助他就已经很越界了,今晚之后炎统怕不是直接被其他人当成明狼牌来打。 相比起一时的得失,四卫更在乎整个组织的存续,事实也证明他们这个策略是对的——其他势力组织要么已经被他们熬死,要么是被他们渗透得变成他们的形状。 “既然人这么齐,那我就不点名了。”大总管说道:“记住我们的目标:白金塔、琴乐阴、圣剑辉耀。除此以外,不要节外生枝。” “行动开始。” 所有人运起凌虚步伐,如同一群夜莺般越过黑夜,又像是黑色的潮流涌向皇院! 就是这么简单,冲过去,抓人,搜塔,没有过多的计划——对付一个学院还需要什么计划?只不过居住在白金塔的‘琴乐阴’明显有所准备,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增员以应对变化。 但凭借目前这个配置,除非是执剑人出手,否则皇院内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更别提皇院现在空虚得如同不设防,楼银海铸颜等人都不在! 因此袭击者们轻而易举就越过墙壁翻入皇院,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走最短的路径冲向那座在黑夜里依旧泛起白银辉光的塔楼! 但是,当他们来到第一个路口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因为路灯下面,出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路牌。 「左·白金塔(主线任务):困难难度,专家模式,绝望之路,你准备好迎接万劫不复的下场了吗?」 「右·男教师宿舍(支线任务):简单难度,轻松模式,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不玩支线任务就去完成主线任务了?」 ------------ 第441章 困难副本:琴乐阴的恐怖皇院 在进入皇院之前,袭击者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以为会有伏击者等待他们,会遇到火药陷阱,会遇到铳手狙击……他们做好了很多设想,以保证自己不会遇到突发情况而做出错误反应。 然而在看见这个路牌时,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懵了一下。 “看来这里的主人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大总管笑道。 “装神弄鬼!胡言乱语!” 一个黑衣人冲过去一拳将路牌打得粉碎,冷笑道:“他以为这样就能吓跑我们吗——” 轰! 路牌的破碎顿时埋在下面的固液烈耀火药混合起来,石灰粉与水产生的热量点燃了烈耀火药,一泉火流掀开了地板,将黑衣人周围淹没殆尽,冒出的火龙直冲云霄,点燃了夜空! 啪!啪!啪! 一截截被轰碎的尸体散落到附近,路牌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甚至就连路灯也已经被炸断,周围顿时变得昏暗一片。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爆炸,以及敌人对己方的精确预知,不仅令袭击者人心浮动,甚至让拥有赴死决心的他们心生恐惧! 死不值得畏惧,但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死亡变成一个笑话! 嗡! 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然响起翅膀震动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本来已经很紧张的众人,顿时惊慌地寻找黑暗中的未知危机,直到某个人痛叫一声! “是杀人蜂!苍蓝古代树森林的溶血杀人蜂!” “快跑!” 听到黑暗中的蜂鸣几乎铺天盖地而来,许多人就已经头皮发麻,偏偏又身处黑夜之中,他们一身本领都用不出三成,再加上视野受限,听到逃跑的叫声,几乎没有迟疑,所有人一起往左边的路狂奔! 等他们快要跑到路灯照耀的地方,最前面的人甚至是想伸手去触摸光明。只要有光,他们就能反击,就能重掌主动,就能…… 啪! 与他们近在咫尺的路灯,灭了! 与此同时,两旁响起了密集的铳声! “有埋伏!是铳手!” “快跑到前面有光的地方!” “别停下来啊!” 后有杀人蜂,旁有铳手,袭击者们几乎没有办法,只能闷着头朝前面有光的地方冲!然而当他们快要跑到路灯照耀下,路灯就恰到好处地灭了,看得众人几乎要吐血! “停下!” 随着一声大喝,大总管举起了一根正在燃烧闪亮刺眼的燃烧棒,两旁的铳声顿时对准他而去,然而大总管只是随意地晃了晃脑袋就避开了铳击,大声说道:“所有人集中注意力避开铳击,诅咒猎人去左边,斩草使者去右边,兄弟会死士处理蜜蜂,其他人留在原地别动,黑衣队检查伤亡!不要害怕,后面只是一群蜜蜂!” 在这混乱之际,一个坚定自信的指挥最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可,更别提大总管手里握着光源,不少人才意识到就算没有路灯,他们也有各种各样制造光源的方法,瞬间冷静下来。 诅咒猎人和斩草使者听命行事,铳声顿时停息,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没抓到人,他们跑得很快,但看身影,应该只有两三个人在狙击我们。” 兄弟会的人也汇报道:“只是一群普通的蜜蜂,并不是传说中的溶血杀人蜂,被扎了也不会有事。” “一边两三个,两边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大总管扬了扬燃烧棒,平静说道:“不到十名铳手,外加一群蜜蜂,就造成了半数人受伤,甚至死了两个人……” 这群刀口舔血的狂徒不禁羞愧地低下头,不少人甚至才想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溶血杀人蜂是什么——苍蓝区一向排外,动物种类又多,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详细? 但在黑暗之中听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蜂鸣,又听到有人惨叫,他们几乎都下意识相信‘溶血杀人蜂’这个判断,没有多想就跟着别人狂奔起来。 “溶血杀人蜂倒不是不存在,但除了古代树森林那个环境,其他地方绝不可能出现溶血杀人蜂。”诅咒猎人里有人说道:“虽然我们知道这个情报,但那个情况下,我们一时间也被蒙蔽了……” “不怪你们,这是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大总管说道:“先是用路牌迷惑我们,一旦有人攻击路牌,就会引起爆炸,制造黑暗,当我们陷入混乱产生恐惧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地放出一群噪音极强的蜜蜂,令我们丧失思考能力,只会往光源处奔跑,真的是……” “……很有意思。” 大总管看向远处的白金塔:“怪不得茶欢欣然将白金塔交给琴乐阴吗,以茶欢的性子,他肯定很乐意让皇院变成一个游乐场。“ “等我找到琴乐阴,定让他知道天际的尸鬼酷刑。”兄弟会死士冷冷说道。 “其他不好说,但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正是我们诅咒猎人的本行。”诅咒猎人也说道。 “还有一点很奇怪。”大总管忽然环视一周:“蜜蜂怎么会追着我们?我们身上有吸引蜜蜂的东西吗?” 混迹在队伍里的乐语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引蜂蜜’舔干净,砸吧砸吧嘴,完美地毁尸灭迹。 “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如果说之前大家只是‘愿意’听从大总管的指挥,但大总管刚才那冷静的调度,已经赢得众人的尊敬和认可,现在他们是完全信任大总管的安排。 “肯定是不能按原路走过去了。”大总管看向远方路灯照耀的光明道路:“这一路上琴乐阴肯定安排了很多精彩的小游戏等待我们。” “我们稍微绕一点远路,从夜魇、天灾校区那边走过去。” 众人纷纷点头,熟读皇院地图的他们自然不会不认路。 乐语也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手握脖子里挂着的「奈瑟之心」,将信息传给钧座。 很快,坐镇白金塔六层的琴月阳,以及正在白金塔一层负责指挥调度的衔蝉尘尘,同时从「奈瑟之心」收到了钧座发来的路线信息。 “好。” 衔蝉尘尘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出白金塔,朝着附近的炎统干员大声说道: “执行夜魇狂潮计划。” ------------ 第442章 「小心旁边」 “斩草开路,兄弟会殿后,诅咒防左翼,卫队防右翼,三枪门徒居中支援。” 大总管没有进行重新编队调整强弱,直接按照各势力来分配位置,这也正合其他人的心意——本来就是因利而聚的一群人,别说互相协助,其他人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只跟同组织战友行动,反而是能在这种临时组队的情况下发挥出他们最大战力。 其余没有被分配位置的散人自然就乖乖待在中间,乐语也不例外。不过他发现大总管身边有两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全覆盖面具的铁面人,铁面人警惕地监视这些散人们的动静,被他们视线扫到的时候,乐语的冰血都隐隐有些发热。 他知道有内奸了,乐语心想。 事到如今,袭击者们能察觉到内奸也是理所当然,刚才那一连串的陷阱,明显就是在知道袭击者会从皇院东北方潜入而准备的迎新套餐,若无内奸,‘琴乐阴’怎么会判断得如此准确? 不过大总管并没有说出这点,就连换路线也轻描淡写,尽量不让袭击者们深思——这个联盟本来就不存在信任可言,若是说出有内奸,只会让各势力互相警惕仇视。 越来越困难的任务挑战和队伍士气下降战力减员的矛盾,才是目前的主要矛盾,内奸只是微不足道的次要矛盾,如果为了寻找内奸而令队伍分崩离析,那乐语怕不是要笑出猪叫。 但大总管并没有就这样放着内奸不管,他似乎特别信任斩草使者、兄弟会、诅咒猎人和他们自己带来的卫队,所以将他们派出去拱卫四方,而将其他人留在中间监视。 不过乐语也没有继续搞事的想法,他只需要待在队伍里,就足以成为团灭发动机。 「奈瑟之心」能成为辉耀四卫的传承神兵果然是有道理,虽然需要经过钧座这个中转站,但乐语依然能跟衔蝉尘尘、琴月阳进行秘密通信,并且外人完全看不出动静,要是上学时有这玩意跟同桌聊天绝不会被老师发现。 他们很快就来到夜魇教学楼的道路上。袭击者选择从皇院东北方潜入,自然是因为白金塔就在皇院正北方,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只需要沿着万象森外围走一会儿就能到达白金塔。 这也是大家为什么欣然赞成绕路的原因——万象森那个地形实在是太适合埋伏了。 他们没兴趣成为万象森的肥料。 但夜魇教学楼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两排对立,空出中间道路的教学楼,看上去就像是张开的深渊巨口,等待无知之徒主动成为它的食粮。 在学生之间,夜魇教学楼也是名声最差的——因为很多特别难的选修课都会在夜魇教学楼考试,学生来夜魇考试的科目成绩一般都不好,纷纷都推卸是夜魇教学楼吞噬了他们的精气神。 斩草使者在教学楼入口前停下来,看了一眼那寂静无声的昏暗楼层,低声说道:“如果有人在二楼三楼埋伏,可以轻易歼灭走在一楼大道上的我们,而且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屏障。这是绝地。” “但如果不从这里走过去,就只能绕外面没有灯光的树林了。”大总管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说道:“月色不是很美,树林里若是有埋伏,我们连反击都做不到——别指望用燃烧棒,黑暗里,光源只会成为靶子。”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给出了更好的方案:“所以,我们走二楼。” 众人没有异议,相比起没有遮挡的中间大道,二楼通道虽然窄了点,但上下左右都有墙壁地面遮挡。如果有人埋伏,他们甚至可以直接攀爬墙壁反击。 没有分队,他们二十多号人直接走楼梯上去,当走在最前的斩草使者踏入二楼,铳声顿时划破了校园的寂静—— 砰!砰!砰! 斩草使者们毫无畏惧,抽出长刀随意挥舞,便避开斩断超音速的子弹,甚至还能汇报道:“有三名铳手在二楼里埋伏,估计是凌虚武者,子弹上没有飞花的破坏力!” “斩草突袭,见敌必杀!”大总管下令道。 “明白!” 两名斩草使者迎着铳弹踏风而行,斩出风障击飞铳弹,一往无前!相比之下,那三名铳手就显得慌张多了,他们用得可不是自动铳,而是半自动长铳,射一铳就必须退弹壳装填上膛,存在射击间隔! 当看到斩草使者冲过来,他们马上后退逃跑,但擅长‘斩草除根’的幽云使者岂会给他们拉开距离的机会,隔着数米距离就远远挥刀,将双方之间的空气直接抽空,利用大气压加快自己的步伐,拖慢对方的速度! 没有多余的言语,斩草使者用上段架势举刀,重重挥下,凝光刀尖的末端速度已经划破空气,带出嘶嘶风声,宛如长刀的渴鸣。铳手被气压推向斩草使者,看上去就像是主动将脑袋送往刀锋! 走上二楼的乐语看见这一幕也不禁眯起眼睛,当初他就是被斩草使者用一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对方是二打一,但这招也确实精妙绝伦!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斩草使者的刀比寻常道具长数分,斩草使者也几乎全都是手可及膝,可见他们的修炼必然有‘延长手臂’的项目。双重加持下,斩草使者的攻击距离往往远得不可思议。 乐语找钧座了解过,斩草使者的‘斩空闪’,最重要的便是把握好距离。每一位斩草使者,都必然练就出最适合自己的‘斩空闪’,一旦挥刀,就能保证敌人的人头会准时出现在最远的刀锋上,而这个距离,往往是敌人攻击不到自己的距离。 而且斩草使者又很鸡贼,出刀会用光爆覆盖刀的尖端,看上去就像是用光爆延长剑身——执剑武者经常会用这种技巧。但因为‘斩空闪’是光剑合一,如果敌人以为这是光爆斩击,只用光甲去抵挡,下场必然是带头冲锋。 可以说,如果这三个铳手无法靠自己挣脱‘斩空闪’的拉扯,那就等于死定了。 就在斩草使者即将获得本夜第一滴血的时候,他们旁侧的教室墙壁忽然破碎了! 一杆杆长枪刺破了墙壁,组成密不透风的枪林突进而出! 斩草使者虽然下意识就抽刀回访,然而在面对早已准备多时的突击,他们的防御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瞬间就被刺成刺猬,推出二楼! 燎原战法·百鸟朝凰军阵! 本来就是脱胎于军中的燎原战法,燎原武者几乎不需要磨合,只要并排用出相同的招式,就是势不可挡的冲锋! 瞬息之间,猎物变成了诱饵,猎人变成了猎物! “教室内有埋伏!”大总管大声喝道。 诅咒猎人和散人们马上打爆旁边阶梯教室的大门,将燃烧棒扔进昏暗的教室驱散黑暗,但这间教室并没有伏兵。 与此同时,完成双杀的铳手和燎原武者匆匆撤退,转身逃进课室里,然后远远传来数声窗户破裂的声音,似乎是跳窗逃跑了。 大总管举手示意其他人别动,看了两眼躺在一楼中庭地上的斩草使者,摇头道:“他们死了。” ------------ 第443章 「前面需要火把」 在辉耀古代,军队大多数士兵只会练两种战法:执剑、燎原。执剑战法能适应大多数作战环境,并且方便组成军阵,执剑部队甚至能深入丛林山地灭族除根。 而燎原战法,则是瞬间破坏力第一的冷兵器战法,没有之一! 凭借高速旋转的枪头和缠绕枪尖的光爆,燎原武者一戳就是一个大窟窿,别说戳到要害,就算是戳到肉最多的屁股,都有可能将整个人戳成两截! 虽然斩草使者已经反应很快了,但他们还是被戳了太多枪了,脑袋、胸膛、腹部都破了几个大洞,内脏被绞成碎片。就这么一会儿,他们已经泡在血泊之中,出血量超大,哪怕是首席医官来也未必能救得回来。 一般来说,除非在军队里,否则燎原武者很难有这种战果,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让你戳。然而教室楼道这个地形实在是太好了,燎原武者抓住的时机也太准了。 剩余的两名斩草使者没有说话,倒是有一位诅咒猎人吟诵了几句大家听不懂的方言,说道:“早死早超生。” 大家都没有乱动,就连看见铳手逃跑也没有追杀——天知道还有没有埋伏。 虽然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斩草使者的死亡依然给予他们极大的冲击——论实力,斩草使者绝对不弱,在所有人里排行至少是中上游。 相比之下,那几位铳手和燎原武者,不过都是一些臭鱼烂虾罢了。 然而就是这么几个臭鱼烂虾,利用地形配合,居然阴死了两位斩草使者。 如此干脆利落,如此简单迅速。 最重要是,在那种伏击下,他们并不能做得比斩草使者更好,甚至只会死得更惨! “非常精妙的计算。” 大总管看着这寂静的夜魇教学楼,说道:“先是用三名非常脆弱的铳手来吸引注意力,已经经历过一次埋伏的我们,本来心情就很差,一看到这种软柿子,顿时令我们忘记排查教室的虚实,我也让斩草使者直接去击杀那三名铳手。” “燎原武者藏着教室内,明显就是为了伏击想要击杀铳手的袭击者。他们完全洞悉我们的想法,有心算无心之下,我们一步步踏入杀局之中。” “但重重布置,却也暴露了他们的真实。”大总管说道:“他们的个体战力,很弱。无论是铳手还是燎原武者,顶多就是登堂入室境的普通武者。若是配合中稍有失误,他们都无法取得如此战果,甚至可能被斩草使者反杀。” 的确如此。 虽然衔蝉尘尘带队帮助他,但炎统的战力也就那样,人均登堂入室已经算是大城市的巨大优势了——要知道星刻郡统计司里,登堂入室的千羽流都能当队长,大多数队员的战法都不入流。 袭击者可是汇聚了外八区的精英特种干员,人均融会贯通,足足高了一个境界,而且人数也不少。若是拉出来双方正面交锋,乐语怀疑炎统会被人无损歼灭。 “强者未必是强者,但弱者终究是弱者。如果只需要依靠精密的计算,阴谋编织的陷阱,就能让弱者战胜强者,那我们还练什么战法?” “力量即强权,强权即真理。接下来,由我带队开路。” 大总管先是贬斥了己方的鲁莽,又点出敌人的虚弱,最后亲自带队开路,基本将这群亡命之徒的士气提上来了。他看了看二楼通道里的瓦砾,又抬头看了看三楼,说道:“我们从三楼那里过,就算有埋伏铳手,也只需要处理对面三楼的铳击,下方的铳击不值一提。” 大总管带着铁面人走到三楼,一上去就响起熟悉的铳击声。 又有三名铳手在楼道里攻击他们。 这次大总管不急不缓,先派诅咒猎人进入教室检查,示意铁面人走在前面。只见铁面人‘小心翼翼’地拆了教室门,然后用门柱在通道中央,抵住铳击,让后面的人快点走上三楼。 而进入教室的诅咒猎人确认没埋伏,便直接凿穿教室间的墙壁,一间间地撞过去,甚至快要接近铳手所在的位置! 在这稳步推进下,再加上袭击者里也有用铳的,铳手们忙不迭地后退射击,然而谁都没被他们勾引,直到诅咒猎人大声吼道:“所有教室都没人!” “注意脚下头顶和对面三楼!”大总管快速说道:“二号你去抓一个活口!” 周围的光线忽然黯淡起来,大总管旁边的铁面人向前一步,踩出一条光芒编织的通天大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闪烁般刹那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几乎就要追上正在跳楼逃跑的炎统铳手! 就在这个瞬间,整个教学楼的灯光尽数熄灭! 黑暗降临! 与此同时,对面响起了接连不断的铳击声! “停,所有人注意回避铳弹,不要乱走!” 大总管大喝一声,瞬间令略感慌乱的队伍平静下来,“他们已经技穷了,只会用黑暗来拖延时间,一旦重夺光明,他们只能落荒而逃!扔燃烧棒!” 说着,数人掰断燃烧棒直接扔了出去,刺眼闪耀的光辉,照亮了夜魇教学楼的一瞬。 当袭击者们满怀恶意地看向对面,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张张惨死的死人脸孔 只见一具具穿着白衣的长发少女,一具具穿着新衣的小孩子漂浮在三楼外的空中,她们双眼空洞,满脸苍白,嘴巴张大如同尖叫。在被燃烧棒照亮的瞬间,她们的脸庞甚至泛起奇异的青光,‘直勾勾’地盯着袭击者们。 她们距离袭击者不到一米,以至于风轻轻吹动,她们似乎就要亲吻过来。 夜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哀嚎和惨叫。 燃烧棒落到一楼,但燃烧的光亮照不到三楼那么高,偏偏又有一点余光,让袭击者们知道,那些‘东西’就在他们面前,并不是假的,而且还照亮了那两名死相无比难看的斩草使者。 有些人想转移视线看向一楼中庭,却觉得那两具尸体似乎也在看向他们。 铳声已经停歇,教学楼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只能听见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人敢动。 甚至没有人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糟了,乐语心想。 他忘记这个世界的人没见过世面。 虽然辉耀也有鬼故事流传,但基本都是‘床底下有鬼’这种级别。而且他们连鬼屋、美少女忽然变成女鬼的gif图都没见识过,直接用咒怨级别的人设来吓唬他们,也难免他们会蓝屏死机。 于是乐语随机挑选了一位附近的幸运观众,在他耳后吹了一口冷风。 下一秒,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叫划破夜空! “鬼啊!” ------------ 第444章 白夜参上 辉耀并非没有神鬼之说,在妖魔横行,古龙称霸,异族叩关,海怪乱域的古代,哪怕有圣剑辉耀庇护人类,但普通人类实在是过于孱弱,因此妖魔鬼怪等邪说仍然有无穷的滋生空间,甚至还有邪教魔宗的存在,诸如拜龙教、白莲教、鹰角团、深海教会、大圣教等等。 无论是妖魔鬼怪秘闻还是邪教魔宗诞生,根源都是人类对于异族的恐惧,因为无法抗衡,所以恐惧令人类将异族描述成近乎无解的天敌;而邪教魔宗要么是想借助恐惧聚拥一方势力,要么直接就是想当带路党,依靠给异族当带路党来获取利益。 在最开始,陆地神仙这个词,并不是褒义的。上古异族谋略出众,早在圣剑辉耀还没出现的上古时代,它们就已经挑选一些人类赐予好处,武道战法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内奸依靠异族给的武道战法修为有成,然后立教传道,展现神迹,收拢人心,为异族当马前卒征伐同胞。 不过这些人自然不会满足于‘内奸’这个身份,甚至对‘皇帝’也不屑一顾,而是使用了一个更伟大,更有野心的名号…… 仙人! 最初的武道战法,被称为仙迹! 然而在圣剑辉耀横压当空,数十代名臣猛将接连不断的努力下,异族被杀成濒临灭绝物种,妖魔之说便演变成童话寓言,邪教魔宗烟消云散,陆地仙人变成了雅称,仙迹也变成了大家爱学不学的战法,甚至除了祖先信仰和太阳信仰外,辉耀连一个正经的本土宗教都没有诞生——可能是因为晒太阳已经让辉耀人足够舒服了,他们不需要寻找虚无缥缈的信仰来作为心灵寄托。 虽然妖魔之说已经变成了通俗素材,但地府和天庭之说却是日渐兴盛。一来是因为祖先崇拜,大家都认为死去的人能升到天庭当神仙;二来是因为恐惧死亡,人死了可以进入地府轮回重生。 再加上辉耀人天然恐惧黑暗,因此神鬼之说更加广为流传——大家睡不着的时候都会觉得床下底、黑暗中有鬼。 像兄弟会、诅咒猎人这些人,别看他们杀人不眨眼,但因为见过太多生死,其实他们对这些神鬼之说更加迷信。因为见过太多死人,哪怕不愿意,他们也会下意识思考人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变成鬼会令他们感到恐惧,但如果这世上没有鬼却令他们更加恐惧——他们拒绝相信自己死了之后也会烟消云散。 因此当一声‘鬼啊’惊破夜空,所带来的效果却是乐语万万想不到——大部分袭击者连滚带爬地往教室里逃去,似乎是打算破窗跳楼;小部分袭击者直接转身走楼梯逃跑;还有几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上,被吓得失禁了,连逃都不敢逃。 这个最低修为是融会贯通境的袭击者队伍,居然被一群用纸做的女鬼小鬼吓得直接崩溃了,甚至连敢对鬼怪动手的人都没有。 难免乐语会始料不及,他上辈子在电视里见过太多女鬼小鬼,早已忘记自己初次接触恐怖时的恐惧——女人、小孩这种在生活里的柔弱存在,忽然以鬼怪的身份出现,所带来的反差会令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如果出现的是高大威猛的猛将鬼魂,袭击者说不定不会害怕,甚至能鼓起勇气,因为猛将本身就很强,但他们相信自己更强,而且跟强者战斗早已是他们的日常任务。 但女人和小孩不行,因为她们太弱了,所以袭击者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们敢攻击我’。所谓的恐惧,本质上是人类对危机的反应,当遇见无法理解的危机,他们的脑子自然会不停咆哮:「傻孩子,快跑啊!」 乐语也假装吓得坐在地上,心想难道这么简单就解决这群人了? 就在此时,一声清越的铃声忽然响彻了整个夜魇教学楼,铃声并不刺耳,但如同魔音般瞬间穿透聆听者的耳膜。所有人同时一滞,只有乐语不受影响。 “一号,放火。”大总管平静说道。 铁面人毫无迟疑,从怀里抽出火折子点燃,往楼外一划,便点燃了悬浮的‘女鬼’,同时也照亮了教学楼。 火焰旁边,大总管手持一个铃铛,环视一周说道:“都是假的,回来集合,卫队检查人数。” 乐语凝视大总管手里的铃铛。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个道具! 镇魂石铃! 玄烛听家的宝贝! 乐语以前也调查过,但镇魂石铃对战斗并没有帮助,也不是什么神兵,而且需要用听家的秘传法门才能使用,便不了了之。不过这不是听家的独门道具吗,怎么会落到救国纾难会手上的? 他可不认为听家那群铁公鸡会将自家的秘技连同道具捆绑销售。 “镇魂石铃?”有见识的人也不止乐语一个,一名兄弟会死士眯起眼睛说道:“你是听家的人?” 乐语眨眨眼睛,传闻听家将军械出售给天际军阀,看来风暴军就是听家的贵客。 “又不是圣剑辉耀,就算不是姓听的,也能用镇魂石铃。”大总管笑道:“这是听家送的小礼物,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姓听的是好人’可以跟‘刚正不阿荆正威’并列为本年度乐语最喜欢的两个笑话。 有人隐隐有些不满:“既然有这种平静心神的道具,为何不……” “我还以为他们会趁这个机会突袭我们。”大总管解释道:“一旦发现他们接近,我再放火摇醒你们,便能将战斗拖进我们的节奏里。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吓唬,看来他们也知道这个地形不适合跟我们战斗。”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被吓得那么惨。 乐语若无其事地混在队伍里,清点没有少人后,大总管便赶紧带人离开了夜魇教学楼,一直到他们离开,再也没出现过其他情况。 只是当他们走到下一个路口,又出现了那个令他们深恶痛绝的路牌—— 「左·林间小道(支线任务):可能会有埋伏,不如先去解决伏兵吧?」 「右·白金塔(主线任务):旁边会有埋伏,不如先去解决伏兵吧?」 好烦啊你!我不需要你的建议! 许多人都陷入无能狂怒中,他们根本不想知道这种额外信息,而且出现路牌只能证明一点——前面确实有陷阱。 不过这次倒是没人敢打爆路牌,众人纷纷安静地等待大总管的命令。先不提大总管的英明指挥,反正这些人的气焰已经被打压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还有想‘找到琴乐阴剥皮抽筋弹爆五肢’的想法,现在他们只剩下‘能不能快点下班’的疲倦——那群女鬼虽然没消耗他们的血条,却大大耗损了他们的蓝条,被那么一吓,他们的精气神都被吓跑了一半。 “五号六号,将路灯打灭。”大总管忽然指着大道上的两盏路灯说道。 两名卫队铁面人马上拿出短铳射击,准确无误地射爆路灯。 “你们两个在前面开路,一直射击路灯,直至路灯全灭为止,在灭灯之后,所有人全速前进,直到到达白金塔门口才停下来,中途哪怕遇到攻击也不要停,除非我主动扔出燃烧棒,黑暗中的攻击对你们而言毫无威胁!一号,你准备好烈耀火药,准备炸破白金塔!” 众人先是一怔,但旋即就反应过来这个决策的高明之处。经历过刚才的一连串陷阱,足以说明光线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帮助,反而因为敌在明我在暗,令己方暴露在敌人事业里。 现在只要保证走在正确的路上,哪怕完全昏暗也没关系,反正对所有人都一样,他们没办法还击,但伏兵一样不敢轻易动手。 乐语眼神闪烁,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但就在这时候大总管看了他一眼,看得他芳心乱颤。 当主干道路灯全灭,他们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众,只有白金塔宛如终点一般闪闪发光。 “记住,一直跑不要停,只要进到白金塔里,他们就再无还手之力……三,二,一,走!” 所有人同时运起凌虚步伐往白金塔冲锋,最快的脚步声更是直接跑出十米开外。这微薄的月光虽然不能聚合光爆,但用来辅助凌虚步伐却是游刃有余! “有火舌声!” “左边!” 听到‘嘶嘶’的引线点燃声时,所有人都提起心神注意左边的火光,大总管平静说道:“留心脚下,回避烈耀!” 砰!砰!砰! 就在此时,熟悉的铳声再次响起! 但不是来自左边,也不是来自右边,而是—— 来自前面和后面! 真正的伏兵,其实是埋伏在路牌后面的草丛里! 只是袭击者们当时彻底被路牌吸引住目光,又没人敢攻击路牌,自然不可能注意到藏在草丛的炎统干员! 无论袭击者走主干道还是林间小道,都得被来自后方的铳击杀个措手不及,然后又得面对掀地板的火药爆破,袭击者们不死也得残一半! 但前面的铳声却并非乐语的安排,想必是埋伏在门口旁的衔蝉尘尘主动出击。 按照计划,当袭击者被火药之路和后方铳声逼得像是看见美女的色狼,红着眼想要冲进白金塔的时候,衔蝉尘尘他们便对门口的袭击者进行密集射击,进一步削减他们的人数。 但现在环境全黑,衔蝉尘尘根本无法准确掌握袭击者的分布,毅然选择铤而走险,直接在门口正对着袭击者发起射击! 轰!轰!轰! 烈耀火药炸出了直冲云霄的火龙,然而在早有预料的袭击者面前,根本没有做成多少伤亡,顶多只是减少了他们的走位空间。虽然铳声密集又前后夹击,但到目前为止,乐语没有听到有人倒下的声音。 在面对这种绝境时,这群外区精锐终于体现出他们身经百战的坚韧——他们能定下心来回避爆破和铳击,就算避不开,也尽量只让铳弹射到不要紧的部门,完全没让伤口影响自己的行动。 “二号!” 一根燃烧棒忽然往白金塔那边抛过去,跟燃烧棒一起过去的,还有一条火光编织的光明之路。 名为‘二号’的铁面人踩着这条光路,像是在地上滑行,又像是瞬移般,刹那间掠过二十米的距离。当燃烧棒照到炎统干员那惊恐的脸庞时,他的铁手套也已经快要扼住对方的喉咙! “滚!” 铁面人腹部受到重击,长靴在地面上向后滑行了足足三米才停下来。铁面任的双眼冒出血光,看向那个手持双刀冲过来的炎统小孩! 轰! 铁面人一爪压下去,汹涌尖锐的光爆足以摧金断玉,然而却只是将地面砸得崩裂,因为炎统小孩轻而易举地滑过他的裆部,微光双刀划过了他的脚跟膝盖,冷冷说道:“跪下吧。” 啪! 脚筋被跳,膝关节受创,饶是铁面人如何强悍,也不得不遵守人体工程学老老实实跪倒在地! “双刀狸奴?诅咒猎人!” 大总管说出一个名字,又点出一个名字,但已经足够了。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嚎,忽然有一人在黑暗中踩出了蓝色火焰,宛如鬼魅般冲向衔蝉尘尘,在燃烧棒的余光中朝狸奴挥下了武器——赫然是一根钢铁手杖! “衔蝉尘尘!” 这里会用这种奇特武器的,只有诅咒猎人! “又是你们这群浑身流脓的小老鼠!”衔蝉尘尘发出尖锐刺耳的冷笑声,举起左手刀挡住手杖,但手杖下一秒就分裂变形成一条锯链,锋锐的钢齿绕着刀刃朝着手臂旋转,眼看着就要将狸奴的左手绞成血泥! “先要你一只手!”手杖猎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要?送你!” 衔蝉尘尘直接弃了左手刀,宛如泥鳅般滑过手杖猎人的裆下。他实在是太矮太小了,哪怕手杖猎人已经反应很快,左手带着光爆往下砸,也还是碰不到狸奴的分毫! “还能再送你一把!” 顺势挑断右脚脚筋,站起来回手将右手刀捅进尾椎,衔蝉尘尘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仅仅两刀就将一位诅咒猎人彻底废掉! “铳声不要停!”狸奴大吼一声,顺势向后退却,但他忽觉左脚一凉,然后整个人天旋地转! 狸奴转过头,看见一只铁手套抓住了他的脚腕——是铁面人! 他偷偷爬过来抓住狸奴的脚,然后顺势站起来,直接将衔蝉尘尘提起来了! “你——不可能——” 衔蝉尘尘瞳孔骤缩,脚部发力,同时朝着铁面人伸出手指,一抹亮光在他指尖凝聚! 无相战法·神枪! 然而铁面人右手拿着的,是刚刚扔出来的燃烧棒! 他直接捏碎了燃烧棒,所有光明归于虚无,衔蝉尘尘所有反击都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没有光,不能用战法,衔蝉尘尘跟食材没有任何区别! “督察!” “快杀了他!” “快冲过去!” “快点灯!” 炎统的惊叫和袭击者们的喊杀声,混杂在铳声和爆炸声之中,夜晚的空气忽然充满了硝烟味和铁锈味,就连凉风都变成浑浊的腥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乐语也在认真地躲避铳击。 “一号,去接应二号。” 第二根燃烧棒被扔向白金塔的大门,大家的视线都忍不住追过去,就连乐语也不例外——他们已经在心里勾勒出衔蝉尘尘被摔成烂泥的模样了。 然而,燃烧棒停在空中。 它被一只手接住了。 这只手不是二号铁面人,因为此时二号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拿着燃烧棒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穿着长袍的男人。他躲在二号的无头身躯后面,说道:“有劳督察了。” “那我们两清了。” 正在朝着燃烧棒冲锋的一号铁面人,忽然重重摔倒在地。借着燃烧棒的余光,大家看见衔蝉尘尘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两把匕首,割断一号的脚筋后,马上冲过去想抹掉一号的脖子,看来是吸收教训了。 但一号马上转身回手重击,手刀光芒炽烈,狸奴哪怕及时挡住,也愣是被远远击飞,直接撞向白金塔的墙壁! “哦?” 大总管发出一声惊异的轻呼。 …… …… 茶欢站在一座宅院的上方。 他后面的街道已经被一条条光流挤满——许多人提着灯笼出来看热闹,跟随着茶欢的步伐,将周围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仿佛是什么隆重节日似的。 不过茶欢没有注意那些视线,而是看着下方这座寂静的宅院,忽然运起合气战法,将声音传至四面八方:“你们可知道,那个连名字都不敢取的染发组织,为什么不敢接与皇院有关的生意吗?” 大伙们精神一震——你大半夜吵醒我们,终于要讲故事给我们听了吗? “若是怕皇院校长,不在皇院里做任务就是了。事实上,斗校长在位期间,就曾出现过皇院学生在校外被刺杀的事件,可见他们之前也很猖狂的。” “直到我二十几年前遇到一次刺杀,那个组织才直接放弃皇院相关生意。” “那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刺杀,但却是被人成功偷袭的唯一一次。在那之前,在那之后,都再也没人能偷袭我。” “那个刺客,名为盛胜圣。” “年纪跟现在的我差不多。” “他倒是聪明,提前将纷争面纱转给了自己的继承人。我用不了也不喜欢,便提出几个要求,顺便让他们帮我杀几个我懒得亲自跑一趟的人,这件事就当做一笔勾销。” “所以……” 茶欢看着宅院,戏谑嘲讽道:“你们九个还在躲什么?你们觉得自己半桶水的潜伏能力,能比得上藏剑首领?” 随着一阵风声,屋顶上出现了几个人影。 “哦呼,你们三个我认识,天际变态食为仙,行尸走肉活尸猎人,可悲可笑的三枪门徒燕分秋,”茶欢看向另一边穿着黑衣的蒙脸人:“但你们五位,杀我还想不露面,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不劳费心。” “死到临头还敢聒噪。” “茶兄的气度令人佩服。” 黑衣人纷纷发言,茶欢眨了眨眼睛:“我猜到你们是谁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猜,反正人选就那几个,你们这蒙脸好像没什么意义,自欺欺人吗?” “人明明可以赤身裸体,为何还要穿那遮羞布呢?很多时候,所谓的意义,只是为了‘遮羞’。”一个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茶欢,这次战斗,毫无公义可言,只是利益之争。我们也知道什么叫卑鄙无耻,也不像你敢接受万民的注目,但事到如今,实在是半点不由人。” “阁下句句铿锵,字字真诚,倒是好一个真小人,伪君子。”茶欢叹了口气:“我不是很喜欢跟你们这些人说话,那就直接入正题吧——我有飞行靴,你们能留下我?” “虽然不是专门针对飞行靴,但也能凑合用。” 只见一抹幽蓝色的光幕忽然伫立在天地之间,上达云霄,下入黄泉,周围百姓顿时惊呼连连,就连茶欢也不禁微微变色:“这是……” “护城屏障。”一名黑衣人说道:“太宗、烈宗都曾想制造能够保护整座城市的神兵,但都因为消耗过大而放弃,然而他们的设想却是在工匠一脉流传下来,近几年终于以神下武装的规格制造出来。虽然只能维持一时,虽然也经不起几次武柱强击,虽然范围也不过是方圆数十米,虽然只能用一次……但用来围杀强者,却是再好不过。” “茶欢,你逃不掉了。” 说话间,他们八人气势攀升,蜂拥的战意如海啸般涌向茶欢。茶欢沉默不言,全身筋骨爆响! “哈哈,没想到校长你也有被堵在小巷里围殴的这天!” 八人纷纷色变——这个声音,并不是他们的人! 只见一个奇特的青年走到宅院的中庭里,他外貌极其古怪,戴着一个全覆盖头盔,将脑袋、眼睛、鼻子和耳朵都全部包住,仿佛脸没了。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着黑色短裤和黑色长靴,但却戴着肩甲和臂甲。 最吸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他右手拿着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正十六面体的巨大蓝宝石,蓝宝石外面漂浮着三面五角星的小盾牌,蓝宝石与小盾之间一直产生着闪电般的能量,光是用肉眼就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光爆波动。 “你怎么在这里?”茶欢有些惊讶。 “因为其他人都不在炎京,我们又是小组织,只能我过来了。”青年左手一甩,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两个人头。 “斩草使者,破门,破甲!”食为仙面露惊骇! 他们刚才就在想斩草使者怎么没出现,还以为是逃了,没想到是死了! 最可怕的是,如果他们没猜错,斩草使者是在附近埋伏后,才被这个青年杀死的! 这两位斩草使者虽然不是登峰造极境,但哪怕是武柱,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拿下他们,除非…… 所有人注视着青年手里拿着的权杖,几乎都忍不住露出贪婪之光,活尸猎人沙哑问道:“难道那是……” “没错,就是。”无脸青年笑道:“很高兴能面对面地认识你们,等下它也会面对面地认识你们。” 黑衣人问道:“那么,你是谁?” “熟悉的人,都喜欢叫我无脸。不过跟你们不太熟,你们可以叫我的外号。” “白夜行者,逆旅。” …… …… “黑暗爆杀,再加上这头白发。”大总管大声问道:“藏剑刺客?” “不。” 白金塔大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衔蝉尘尘跟部分炎统干员马上溜了进去,其他人则是一边分散逃跑一边阻击。面对询问,灰发男人摇了摇头,推开二号的无头尸体,踩灭了燃烧棒,身影匿入黑暗之中。 “我是皇院普通教师,魏卫微。” ------------ 第445章 多了一位执剑人 咚! 一声爆响,白金塔的钢铸大门轰然洞开。铁面人双手抱头护住要害冲锋,然而预想之中的伏击爆炸并没有出现,整个一层安静昏暗,高大的书架将壁灯的微光拉出很长的阴影,既像是卫兵,又像是墓碑。 外面铳声暂歇,袭击者们迅速冲入白金塔内休整。当他们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守在正门的铳手早已散开,而袭击者们也没有追击他们的打算——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他们分得清轻重。 啪! 当钢铸大门重重合上的时候,大总管随意地从书架抽出一本书,点燃了打火机瞄了一眼:“《古龙种图鉴》?倒是罕见珍品,但上面记载的龙兽恐怕已经屈指可数,过了几十年,说不定大家都不信以前有过古龙种……留来无用。” 他点燃了这本书然后塞进书架里,中秋时节天气干燥,书架很快就燃烧起来,熊熊烈火吞噬整个书架,也照亮了这个昏暗的一层大厅。 “有伤亡吗?”大总管问道。 “死了两个。”兄弟会里有人说道:“一个是你们的人,一个是我们的‘贪杯’。他躲避不及,脑袋中了一铳,晕倒在地。” 外面有魏卫微和炎统干员,脑袋中铳晕了过去,基本结局已经注定了。 乐语环视一周,发现那个被衔蝉尘尘割断脚筋重创尾椎的诅咒猎人也被拖进来,他被其他诅咒猎人围住,似乎在进行紧急治疗,不一会儿这个拿着手杖的猎人也恢复战斗力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乐语也不禁暗暗心惊。 居然只死了两个! 他又是铺垫,又是装神弄鬼,前前后后布下了天罗地网,甚至还有炎统这群凶恶干员作为执行者,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布置的‘黄泉路’,居然只弄死了他们两个人! 战力无损,犹有余力! 恐怖如斯! 这些人,绝不可留! “那就是只死一个了。”大总管轻松地说道。 其他人一怔,他们可是亲眼看见那个名为‘二号’的铁面人被那个皇院教师割了脑袋,这还不算?还是说他们救国纾难会不拿人当人,所以不能算是死了人? 啪! 忽然一具尸体被抛了出来,正是二号那具无头尸体。刚才大家没仔细看,现在一看纷纷变了脸色——脖子断裂的地方,没有流血! 另外一个铁面人抱着脑袋过去,像是安装榫卯结构的家具一样,将二号的脑袋按在脖子断裂处,发出一声宛如齿轮咬合的声音。 虽然难以置信,但看见他们如此状态,其他人都纷纷屏住气息,眼睛眨都不敢眨,死死盯着二号的尸身! “二号战力最强,没他不行。”大总管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块正方形的冰,冰里面有一块闪烁着金光,宛如金色血液的金红宝石! 他将冰块靠近燃烧的书架,冰很快就融化露出里面的金红宝石,然后他将金红宝石塞进二号的嘴巴里,下一秒二号全身冒出血红色的纹路,脖子断裂处忽然涌出血液! 咔咔咔咔! 二号一边扭脖子一边站起来,脖子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响,旋即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大总管后面!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有疑惑,有惊讶,有贪婪,更有恐惧! “很好,继续前进吧。”大总管满意地拍了拍二号的肩膀,他像是现在才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丑陋的脸庞露出惊讶:“怎么了?别看我,血精石我也只有一块,再死人就真的死了哦。” “血精石?”一名三枪门徒微微皱眉:“是极神兵?幻神兵?还是神下武装?” “其实连神下武装都算不上。”大总管笑道:“只能算是人工雕琢过的天材地宝。嗯,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这是会长独有的资源,从未流传出去。” “你们也别这么惊讶,要相信知识,这个世界是没可能死而复生的,但刚死的人却并不是没有活过来的可能。首席医官不是也有多次‘活死人’的案例吗?血精石就相当于登峰造极境的医官全力出手救助,可以让脑子没被破坏的人迅速恢复意识。” “若是救国纾难会肯出售此物,无论要价几何,风暴军都必然凑齐!”兄弟会马上说道。 “虽然只要要价合适,商人连自己爹妈都敢卖,但血精石对外人并没有用,只有我们这些经过会长‘培育’的人,才有办法吸收血精石的能量……而且,现在并不是适合谈生意的时机。”大总管环视大厅一周,笑道。 话已至此,其他人没有多问,但眼里却是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哪怕有许多前置条件,但这可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道具,谁能不心动?哪怕真的不卖,但救国纾难会有这么一批实力非凡又能复活的卫队,也足以让他们背后势力重新审视这个合作伙伴的能量了。 乐语想得更深:若是现实如他们所愿,茶欢死,琴乐阴断手,那接下来的寻剑争位便再无公平可言,直接进入氪金比拼和线下真人快打环节。这时候救国纾难会忽然展示肌肉,既有战力非凡的卫队,还有能死而复活的道具……经此一役,救国纾难会直接成为台面上的棋手,参与到至高权力的角逐里! 更重要是,衰弱的士气再次振奋起来了! 目睹了‘奇迹’,剩余的袭击者对接下来更有信心,而且他们已经进入白金塔内,在这种封闭环境下,那些臭鱼烂虾根本不可能抗衡他们! “虽然以前就觉得不太可能,但没想到神奇到这种程度……”大总管凝视着白金塔的墙壁,叹息道:“只能执行第二计划了。” “第一计划是什么?”有人问道。 “第一计划是在一楼直接用火药炸崩白金塔,等白金塔倒塌了再慢慢搜。” 众人眼睛一亮——好主意啊!因为白金塔实在是过于宏伟,而且又是皇院象征,这些习惯杀人放火的暴徒,都没有联想到摧毁白金塔这个选项,但实际上他们都闯入白金塔了,还需要在乎什么江湖道义吗? 大总管说道:“但白金塔的墙壁不仅仅本身石质坚硬,而且历代校长似乎都动了手脚。他们利用精神海的力量,将白金塔每一块转头,每一块地板都连接起来,白金塔是一个整体——就算我们将所有火药堆在一起爆炸,爆炸的威能也会被分散到整个白金塔,连一个窟窿都炸不出来!” “岂有如此玄奇之事?”兄弟会的人质疑道:“若是将这种技术运用在城防上,岂不是万世不易的要塞?但——” “不谈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大总管淡淡说道:“皇院历经多年,历代校长基本都是武柱,也就只能盖起这么一座白金塔。若是将整个城池的城墙勾连起来,你觉得需要多少位武柱来搬砖?若是不信,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在墙壁上留一个坑。” 名为‘刺骨’的诅咒猎人马上抽出锯肉刀,用力往地上一划,结果只能划出道道火星,锯肉刀的锯齿都卷起来了,连道痕都没能划出来。 这下子大家不相信也得信,纷纷敬佩地看向大总管,也有人疑惑问道:“你刚才也没测试,直接用肉眼就能看出来了?” “我以前测试过。”大总管说道:“不过以前我以为是白天阳光增强了白金塔的防御力,现在深夜再入白金塔,才终于确认并非阳光防御,而是整体防御。” “等等,这么说,其实他们只要堵住正门,就能将我们拦在外面?”忽然有人惊异说道:“但刚才正门一推就开……” “没有正门,还有窗户。而且正门经常闭合,不可能与整体勾连在一起,用炸药肯定也能炸开。”大总管说道:“不过,他们直接放弃用正门拖延时间,也就意味着……” 大总管看向前方贴着塔壁的螺旋楼梯:“前面还有很多好戏在等待着我们。” 一名斩草使者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会后悔的!” 「你们会后悔的。」 忽然一声空旷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包括乐语也不例外。 “是谁!?”诅咒猎人大吼一声,跳到书架上观察整个大厅:“你以为自己能藏得住吗!?” 「我并没有藏起来。」 大总管微微皱眉,忽然说道:“一号,再次清点人数!” “斩草使者两人,诅咒猎人四人,三枪门徒两人,藏剑刺客一人,兄弟会五人,卫队六人,共二十人。”一号回答道。 大总管点点头,忽又问道:“出发的时候,一共有多少人?” “二十三人。” 当一号冷漠地回答后,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也记得,从庭院出发的时候,一共有二十三人。 但刚才在路上,先是死了一位黑衣三枪门徒,两位斩草使者,一位兄弟会死士,共四人。 理论上,应该只剩下十九人! 为什么会有二十个!? “各势力你们自己检查内部成员,报上名来!”大总管大声说道:“再数一遍!” “斩草使者,破流,破火!” “诅咒猎人,刺骨,残腿,寒心,未闻!” “三枪门徒,王信,符君愿。” “兄弟会,威水,怒加……”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报上自己的名堂,包括乐语也报出‘阴音隐’这个昵称,然而人数依然是二十人! 还是多了一个! 不少人脸露惊恐,甚至跌倒在地! 能参加这次行动的,哪个不是人精?早在出发的时候,他们就暗暗记住了其他势力的人数,十分确定出发的时候,就是二十三人! 就算真的有人半途加入到队伍里,他们肯定也会发现其他势力多了人。但现在回想起出发的时候,他们将死人也算进来,却发现一共有二十四人! 一边是自己确认过的记忆,只有二十三人; 一边是毫无错误的现实,真的有二十四人! 是记忆错了,还是现实错了? “我听闻。” 大总管忽然开口说道:“数百年前,北方草蛮耗尽千年积累的底蕴,在冬天发动了最大的一次南下入侵,史称‘白灾’。他们势如破竹,几乎凿穿了整个燕云,直至到炎京近畿,当时在位的穆宗皇帝果断启用圣剑辉耀,一剑斩尽三千里,遍地皆是北蛮头。但也因为耗损寿命过多,一年后便逝世了。” 大家对这段历史都很了解,毕竟这是最接近现代的一次圣剑辉耀使用记录,但不知大总管忽然说这个干嘛。 “当时草蛮能凿穿幽云,并不是因为草蛮有多么强,而是幽云区的要塞防线不守自溃,草蛮一来就开门迎敌,近乎投降。” “不可能!”斩草使者下意识爆喝道:“幽云人绝不可能勾结草蛮!” 大总管没理他,继续说道:“即使穆宗死后,朝廷仍彻查幽云五载,杀得人头滚滚,导致幽云世家百不存一,所有官吏换了一茬又一茬,然而仍查不出端倪。又不知道为什么,朝廷不查了,关于‘白灾’的记录也销毁淡化,现在已经没人知道幽云迎敌的这段耻辱历史。” “不过,那些调查幽云之变的钦差,却将那段秘密藏在手札里流传下来。因为这个秘密实在是过于诡异,以至于他们哪怕冒着杀头的风险,也不甘心让这些秘闻湮灭在历史里!” “他们发现,确实是有人打开城门,迎接草蛮,甚至刺杀同僚上官,背叛辉耀!” “那些背叛者,虽然幸存者有不少人认识,但却说不出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过去,甚至说不出他的官职、来历、亲友、事迹!” “钦差们最后的调查结果,发现那些背叛者,其实是草蛮!但草蛮运用了某种秘法,让所有人见到背叛者的人,都会下意识将其视为同伴,根本不会怀疑背叛者的真伪!” 众人听得心里发寒,诅咒猎人说道:“世上居然有如此诡谲之术?当时为何不将草蛮斩尽杀绝,若是草蛮卷土重来——” “我将手札里的秘密看完后,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忧。”大总管说道:“但仔细想想,钦差们已经中招了。”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是草蛮秘术,而不是有人被收买?” “他们为什么能确信背叛者是草蛮,而不是幽云人?” “他们为什么敢呈报这种匪夷所思的报告,就不怕皇帝怪罪吗?” “真相是,钦差们之所以会调查出这个真相,也是因为多得‘同伴’的指导。”大总管看着众人,平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掌握此等秘术的草蛮部落,已经被彻底灭族了,所以朝廷才会停下调查。” “对吧,执剑人。” 大厅里一片寂静,直到那个空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寒鸦。」 「草蛮历史上最伟大,最强大,最聪慧的智者,他的名字多达二十六个音节,翻译过来就是三寒鸦。」 「他研究出的精神战法,另辟蹊径,至今无人能及。」 「其名为,‘同胞’。」 「其部落于五百六十三年前灭绝,所有记录销毁殆尽。」 不少人的心如坠深渊,比遇见鬼还害怕。 因为鬼未必能杀他们。 但执剑人……哪怕他们已经高估了执剑人,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执剑人甚至没有动手,他就光明正大地混在他们之中,而他们却发现不了,仅仅是因为他用了一门所有人都闻所未闻的战法——‘同胞’! 这怎么打? 敌人站在你面前,你都将敌人当成同伴,这还怎么打? “如此无敌的战法,仅仅用来潜伏,也太可惜了。”大总管笑道。 「只有无敌者,没有无敌法。武柱的精神修为坚如磐石,不受外魔入侵,‘同胞’秘法对他们也是无效,甚至还会引起警惕。可惜,你们这里没有武柱……至少,现在没有。」 什么意思,难道执剑人觉得有人能忽然爆种进阶武柱? “那么,你还不动手吗?”大总管说道:“以你的能力,想杀我们的话,何须这样遮遮掩掩,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 所有人屏住呼吸。 乐语更是准备好大叫‘我是卧底’。 「……你们没有违反我的规则,我没有出手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呢?”大总管毫无畏惧。 「因为我已经知道你幕后之人是谁了,我希望你们能退去……我不想与他为敌。」 什么!? 执掌圣剑辉耀的执剑人,居然对救国纾难会的会长有一丝畏惧? 而且听语气,执剑人恐怕是认识那个幕后会长,饶是幕后会长找上门来,执剑人也还是选择退让! 大总管分毫不让:“但很可惜,会长吩咐我务必要到达白金塔最高层,抓住琴乐阴,搜索圣剑辉耀。” 「那就玩一个游戏吧。在你和琴乐阴之间。」 「如果你能完成任务,我就将你们活着的人送走,连带那些尸体也送给你。」 「如果你失败了,那其他人也别想活着离开。」 「那么,游戏开始。」 根本没给商量的机会,执剑人直接宣告开始。 “游戏吗……”大总管似乎没多惊讶,“大家也听到了,走吧,只要能完成任务,就不用考虑撤退的事了。” “但执剑人会遵守诺言吗?”兄弟会死士问道:“他怕不是想戏弄我们一番,到了最后就出手阻止——” “他会的。”大总管说道:“寻剑争位,学院游戏,都代表他只能从这种游戏里寻找乐子了。而且,就算他不遵守,我们又能如何?” “我从未见过这种用规则束缚自己的强者……”三枪门徒嘟囔道。 “因为强者都是人,人自然是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 大总管看了他们一眼:“但如果会长没说错的话,这位执剑人……” “已经将自己当成神了。” ------------ 第446章 有朋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 “开始了。” 白金塔第五层,颜伊蹲在石林灾地的一根柱子上,仔细聆听着下面的吵杂声音,说道:“他们在第一层停了好久才去第二层,但我记得第一层应该是没有陷阱的,看来他们内部出事了。” “第二层能拦住他们吗?”天花板里传出一个悦耳的女音。 “不可能拦住他们,但会拖延很多时间。”颜伊摇摇头说道:“按照琴乐阴的设计,这群歹徒经历千辛万苦闯进白金塔,又在一层得到了短暂休整,必然是全神贯注登上二层。” “因此二层的‘陷阱大厅’,就是专门消磨他们的精力。二层本来就是校长自己私设的囚室,或者说宠物屋。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去幽云苍蓝打猎,提点当地特产品拿到二层里养着……稍加改造后,二层便变成遍地陷刺,暗格,滚石陷阱,暗箭陷阱,倒吊陷阱的陷阱大厅。” “……校长究竟用二层关押着什么?” “一些濒危动物罢了。”颜伊顿了顿:“你也知道,校长某种意义上跟楼老师差不多,在学术研究上,他们不存在是非观念。虽然他每年都在这个爱好上花费甚巨,但也不是没有获益——你还记得四年前风靡炎京春夏的‘壮阳电血酒’吗?” “那居然是校长的研究产物……”阴影里的声音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也是呢,校长毕竟是个男人……” 颜伊笑道:“其实不能算是研究产物,只是校长从苍蓝冰原里抓了一条电龙兽回来,但因为电龙通体雪白,脖子悠长,头部只有一个血盆大口,长相过于怪异……在人云亦云下,便传出电龙血有壮阳效果,校长顺水推舟,直接贩卖电龙血,赚来的钱尽数用于皇院的学术研究——我们无线电研究小组能买到陨石辉屑矿,也是多亏这笔意外之财。” “据说校长还贩卖了电龙的分泌液来当自己以后的旅游经费,不知真假……但也因为是用来关押这种危险动物,二楼的陷阱设施自然是十分齐全。” “所以二楼能将歹徒们覆灭?” “不!”颜伊摇了摇头:“实际上,二层里大多数陷阱都不会生效,毕竟只有几天改造时间,我们顶多只能做出个样子。而且,正如琴乐阴所说:‘真正的陷阱是藏于微笑之后’。他们都知道是陷阱了,就算我们伪装得再精妙也没有意义。” “二层的意义,在于‘真真假假’。歹徒们经历了前面的天雷地火,又经过了休整,肯定是万分警惕,他们也不知道那些陷阱是假的,自然为了躲避解除陷阱而耗费时间。” “而且等他们走到一半,就会走到一处四面八方都被陷阱包围着的绝地,无法前行。等他们不得不以身试险的时候,便会发现陷阱都是假的,他们一直在浪费功夫……当衔蝉督察下午体验二层的时候,他几乎气得要当场跟琴乐阴厮打在一起。这两人的友情还真好。” “既然知道是假的,那二层对他们而言岂不是一路坦途?” “哈哈,姐你这就不懂了吧。”颜伊笑道:“就算他们发现是假的,但心里也会在想‘会不会只有前面是假的,后面都是真的?’” “就像有人偷窥你……偷窥我洗澡!如果我故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哪怕我并没有走过去,难道她还敢露出头偷窥吗?” “你举的例子好生奇怪,”另外一个人幽幽说道:“是你的亲身经历吗?” “啊,这个,毕竟我也是美女嘛,洗澡的时候肯定会想过保护自己的安全……” 呵呵。 颜伊听到姐不咸不淡地笑了两声,顿时马上回到正题:“再加上我们在二层故意用陷阱布置出一条扭扭歪歪的‘安全路径’,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必然会走这条不会触发任何陷阱的道路!” “但终究只是拖延了时间。” “不仅仅是拖延时间,”颜伊说道:“陷阱大厅的连番欺诈,足以消磨任何人的心气,令他们变得易怒生疑。而且因为看了一遍显然易见的陷阱,他们反而无法觉察到真正的陷阱。” “当他们通过二层,必然会认为三层是伏击之地。然而,二层到三层的楼梯,才是真正的杀着——里面已经埋了烈耀火药!” “换作正常情况,这些歹徒多半能通过脚步声觉察到脚下的陷阱。但来自三层的光亮,以及二层那些徒有其表的陷阱的无形嘲讽,必然会催使他们赶紧跑向三层……至少衔蝉督察也被这套连环计算的死死的,裤子都炸穿了。” 颜伊感叹道:“所以我才说他跟琴乐**系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居然也没怎么发脾气。根据外界传闻,他可不是什么性格好的主。” 就在她们闲聊的时候,下面忽然传来连声轰鸣,其威力之大,以至于整个白金塔都在震动! “如果运气好,这一下足以干掉他们三分之一人。”颜伊盯着地面说道:“楼梯断裂的下方,也是我们布置的陷阱——地刺,暗箭,火油!在火药龙炎里没能跑到三楼的人,基本都会落到我们的陷阱里,就算不死也肯定失去战斗力!” “至于其他能及时逃离陷阱大厅跑到三层的人,等待他们的也是无尽光芒的伏击——镜子大厅。” “镜子?” “没错,镜子。”说到这里,颜伊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羡慕:“姐你不知道吧,整个三层,都是校长的更衣室。” “啊?” “身为校长,有一层楼作为更衣室不是很正常吗?” 颜伊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更令人惊讶的在后头呢——为了能全方位品鉴自己的穿着,他弄来了三十面高达三米的无尘镜,甚至连地面和天花板都用镜子铺起来了。因为镜子太容易破裂,他还将镜子固化到白金塔里……跟塔壁一样,除非白金塔倒了,否则那些无尘镜绝不会破碎!” “琴乐阴直接利用三层这个地形优势,当歹徒们到达三层,迎接他们的是无限的光辉——在三十面镜子的无限反射下,光线几乎浓郁地足以淹没视线,亮得让人看不见五指!” “他们无论看向何方,都会如同直视太阳般感觉到刺眼!相当于完全丧失视角!” “与之相反的,则是以逸待劳的炎统干员。他们守在三层与四层的楼梯间,并且就在光源后方,自己完全不受到镜子大厅的影响,然后用铳弹来迎接这群好不容易登上三层的瞎子!” “仅仅如此?” “不仅如此。”颜伊眯起眼睛:“炎统还偷偷搬来了一台大家伙——小型耀石聚光炮!” “什么!?”天花板传来惊讶的声音:“那不是军用的城防军械吗?” “我也很惊讶,也不知道琴乐阴怎么搞来的,可能衔蝉尘尘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颜伊耸耸肩:“这也是为什么要让镜子大厅充溢光辉,毕竟在强光环境下,炎统不可能打得过这群歹徒。” “但若是在狭窄的强光环境下,使用耀石聚光炮对着歹徒们开炮……即使是被炮光蹭到,恐怕也会直接融化。哎,若是能搬来耀石聚光主炮就好了。” 哪怕对军械了解不多,但耀石聚光炮这种镇国之物,她们还是有所耳闻。 无须弹药,哪怕在黑夜里也能使用,但要求操炮手必须是融会贯通境以上的武者,若是登峰造极境那就更好。开炮前至少蓄能十分钟,可延长至三十分钟,若是一位标准的中级武者负责操炮,储能三十分钟后,小型耀石聚光炮可以射出直径一米的圆形光束,最远射程六百余米,可以贯穿万物,哪怕是武柱也不能承受一击! 除此以外,耀石聚光炮还有多种用法。如果在超强光环境下,操炮手可以选择‘快速开炮模式’,有效射程缩减至十米,但储能时间可以压缩到五秒之内! 至于颜伊所说的耀石聚光主炮,还多出一个‘散射模式’,虽然射程缩减至百米,储能时间至少一小时,但可以射出直径百米的超大型地图炮。 在边境要塞里,耀石聚光主炮的一次射击,可以瞬间灭杀数百名蛮族! 单纯一个镜子大厅,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但是有了耀石聚光炮这个大杀器,能够制造强光环境的镜子大厅,便成为了炎统为来客精心布置的华丽坟场! “如无意外,只要聚光炮射杀几个人,歹徒们应该就会崩溃逃亡。”颜伊说道:“就算歹徒们还有勇气继续冲击,但四楼可是全副武装的炎统干员。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们,但论及战力,他们确实不差。” “这就是琴乐阴的全盘计划。”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朋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又或者用衔蝉尘尘的说法——他们只是想玩死这群不长眼的歹徒。” ------------ 第447章 极神兵·刃甲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太可能有上场的机会。” 颜伊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后面天花板:“所以姐,你不如下来吧。” 只见宁心媛披着一身灰袍,双腿缠着天花板的石柱,整个人倒吊在上面,身形几乎都被石柱遮挡,仅仅在缝隙里探出铳口瞄准楼梯方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这就是白金塔第五层,石林灾地。 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地面上,都遍布着形状不一的嶙峋石柱,甚至连地面都是高低不平,地形险恶得无法形容。普通人若是敢在这里走,走十步至少要扑九次,还有一次直接撞到脑袋晕死过去。 但颜伊却是主动要求驻守在五层,除了因为她想偷懒,更因为这里的确是最适合她的战场——她的狩魔战法在这种复杂环境下简直如鱼得水。 “不用,我这样就好。”宁心媛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石柱,问道:“那这一层有什么布置吗?” “没有,如果他们真的冲上来,我们也只能跟他们打一场了。不过就算那些歹徒能来到五层,基本都是老弱病残了,应该不用花多少工夫。”颜伊轻松说道。 “话说第五层为什么是这种模样?”倒吊人宁心媛说道:“校长还是钟乳洞爱好者?” “你觉得校长的审美观足以支撑他欣赏钟乳洞吗?”颜伊没好气说道:“校长只是想创造一门新的移动战法,这里是他的练习场。” “移动战法?” “他想创造一门脚不用动,单纯用光爆就将人瞬移到视野里另外一个地点的战法。” “……这不可能实现吧。” “的确不可能,所以他也放弃了,偶尔来这里活动一下身体。不过校长倒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说是摸索出一门能在石林这种环境里近乎无敌的步伐,移动速度比敌人飞出去的速度还快,可以将敌人打得落不了地面,说是要教我。” “你有学吗?”宁心媛笑问道。 颜伊摇摇头:“怎么可能,那简直是浪费时间。除了校长布置的这个石林,这天底下那还有这种可以随处借力的复杂地形?” “校长这辈子做出了那么多研究成果,又有多少可以用得上呢?” …… …… “围过去!” “用光爆淹没他!” “别让他继续打下去了!” 幽蓝屏障之中,正在上演荒诞的一幕:一群武柱级的武者踏光浮空,试图攻击那个一直在空中飞行的红袍老人,但根本摸不到红袍老人的衣边,反倒是红袍人直接对一位黑衣人重拳出击,将黑衣人打得落不了地! 先是一拳黑衣人打向东边,然后红袍老人用力一踩,以更快的速度跑到黑衣人的身后,一脚将黑衣人踢到上空,然后继续踩空飞起来,出现在黑衣人上面,双拳握拳爆锤黑衣人的肚子…… 他一边闪躲着其他人的围攻,一边盯着这个黑衣人暴打,一直打一直打,被打的黑衣人已经在空中飞了一分多种,愣是被打得落不了地!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红袍老人一声大喝,右腿划出月牙般的弧光,又像是斩首时的断头铡,一脚斩向黑衣人的后颈! 黑衣人化为一道残影,如流星般砸向地面上的庭院,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其他人面对这种情况,却是毫无办法——仅仅凭借踏光,他们根本追不上茶欢,甚至救不了那个同伴,只能眼睁睁看着茶欢完成空中一百连击的成就! 不过,相比起茶欢那恐怖如斯的一百连击,更令人惊奇的是,应该是那位一直挨打的黑衣人。 被茶欢在空中暴打了一百下,他居然还能维持人形,甚至没有受伤,这才是最骇人听闻的。 “唉。”躺在深坑之中的黑衣人叹息道:“你满意了吗?” “还没。”茶欢冷声说道:“我还想撕裂你的胸膛看清楚你的心,粉碎你的脑袋看清楚你所想。我完全想不出是出于何种愚蠢的理由,才会让你穿着‘刃甲’与我为敌,我的老同学?现在反刃甲应该已经废了吧?” 「极神兵·刃甲」 「刃甲:将100%伤害反弹给伤害来源,自身不受伤害。总承受伤害存在最大值,消耗完即失效,可通过白天阳光进行充能。」 刚才黑衣人之所以能承受茶欢一百连击,是因为茶欢根本没用力! 茶欢通过伤害低频率高的连击,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直接喂饱黑衣人身上的‘刃甲’,让它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彻底废掉! 茶欢可不想出现自己被自己的攻击砍死这种情况,这样死也太丢人了。 “没有那么复杂,你想到的任何理由,都是对的。”黑衣人拍了拍身上的瓦砾,坐起来苦笑道:“我终究活不到像你那么洒脱,终究还是活成了我以前最讨厌的那种人。” “或者,只有讨厌的人,才能活得这么长。” “又或者,是活得长的人,终究会变得讨厌。”茶欢说道:“我早就知道我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只是没想到你也是。” “茶欢,真的不能跟我们站在一起吗?”黑衣人说道:“我们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龌蹉,世事终究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终究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当年谢礼亭那小子被抓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这句话。” 茶欢说道:“但当年帮我拖延那三个武柱,帮我离开炎京的,也是你。” “现在,你又跟我说这句话。” “是不是意味着你等下也会帮我打破这个纸糊的屏障,让我离开这里?” “我衷心希望我会这样做。”黑衣人抬头仰视着茶欢,苦笑道:“但只凭心愿,又能守护得了什么?” “我多想回到从前,回到学院里,跟你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走遍天下,打抱不平……” 黑衣人忽然一脚踩裂地板,然后远远逃离庭院中央。 只见地板裂开的地下室里,出现一门对着天空的重炮。 耀石聚光主炮。 散射模式。 覆盖范围,天空百米。 “对不起,茶欢。” 咻! 随着一声刺耳的炮音,空气剧烈震荡起来,足以融化黑夜的光柱自下而上地喷涌而起,整个世界都似乎变得朦胧起来。附近的百姓根本无法目视这耀眼的光芒,纷纷眯着眼流出泪。 刹那间,炎京仿佛亮了起来。 穿着刃甲的黑衣人一直盯着天空,或许是因为光芒过于耀眼,他双眼流下一条泪河,沿着他脸庞上的苍老沟壑滑落下来。 “不需要回忆。” 一只手轻轻打在黑衣人的肩膀上,他微微一怔,没有回头。 “哪怕是现在,我们也能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走遍天下,打抱不平……虽然作为教师逃课好像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个愿意跟我做这些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其他黑衣人看见这一幕,连忙冲过来想阻止茶欢,然而白夜行者逆旅也不是吃素的,挥舞着权杖不停给他们添麻烦。 黑衣人摇了摇头:“不是还有谢礼亭吗?” “是啊。”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茶欢捏碎黑衣人的颈椎,然后双手托着黑衣人的背部,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只剩下他了。” ------------ 第448章 白金塔第五层 “或许我不应该让你跟过来。” 颜伊感受着地面的震动,凝视着楼梯口的方向:“姐,你会攀墙吗?” “会,但没攀过这么高的墙。” “那你等下在窗口等我,要逃的时候你直接抱住我,我带着你从外墙爬下去。” “不需要,如果真到了要逃的时候,你我随机应变即可。虽然没爬过白金塔,但应该不成问题。”宁心媛说道:“而且我这么重,你抱不住的……” “谁说的,姐你一点都不重!”颜伊顿了顿:“抱起来的手感刚刚好。” “……看来要节食了。” “哎呀姐你真的不重,我肯定能抱住你,只要你愿意从前面抱住我,哪怕我从墙上掉下去,也心甘情愿用自己来垫着你。”一想到宁心媛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颜伊就忍不住霞飞双颊,双腿忍不住摩擦起来。 开了两句玩笑后,颜伊收敛笑容,认真说道:“姐,如果真的无法力敌,你先离开,我紧随其后,千万不要硬着来。” “我本来以为在这重重陷阱的阻截下,这群歹徒应该在三层就彻底覆灭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打到四层,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比我们预料中更强。” “我本来以为今晚没什么危险,才会带你过来,让姐看看我如何谈笑间让这群歹徒灰飞烟灭,让姐看看我的厉害的一面。” 宁心媛安慰道:“没关系,小伊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厉害的,最美丽的,最可爱的。” “是吗?那姐你为什么想离开我?” 宁心媛一怔。 颜伊没有回头看她,自顾自地说道:“前几天我跟琴乐阴见面的时候,一上来就打了一架,你知道为什么吗?虽然是校长拜托,但我向来不喜欢跟男教师合作,就连无线电研究小组的成员都几乎是女性,我为什么欣然答应跟琴乐阴一起防护白金塔?” “那是因为前一个晚上,我听闻一个消息,有一位穿着我送给姐的衣服,穿着姐最常穿的木屐,梳着姐最喜欢的发髻的女人,在教学楼里跟琴乐阴抱在一起幽会。” “所以我才去找琴乐阴麻烦,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心媛静静地聆听,问道:“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我觉得你是想用琴乐阴作为挡箭牌,逼我放弃这段关系。”颜伊聆听着下方的天雷地火,平静说道:“但相比起这个结论,我更在意的,是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的心情变化,我那份无法纾解的不安。” 或许是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因此颜伊一下子将平时不会说不敢说也没必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如果我听到我娘对其他亲戚的小朋友特别好,难道我会忐忑不安,怀疑我娘不要我吗?” “不会,因为我能确认娘是爱我的。” “但我为什么听到有个很像姐的人跟琴乐阴幽会,我就会忐忑不安,就会辗转反侧,甚至会去找琴乐阴麻烦?” “因为我不能确认姐你究竟是不是爱我,会不会离开我。” “琴乐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诱因,让我真正不安的原因,是姐你的态度。你一直在逃避,一直在犹豫,一直在退让,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不如想办法将我们这段关系暴露出去,或许才能逼你做出决定。” “我一开始的计划,是在今晚事件结束后,我就拉着你,去找校长和琴乐阴,我们四个当面将话说清楚……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更大可能是在我看到姐的笑脸,听到姐的声音,什么想法都抛到九霄云外,只想着明晚要不要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睡觉……” “我根本不敢逼你,我一直在等你。我是你的裙下之臣,也是你的闺中密友。” 颜伊话毕,五层陷入沉默之中,忽然下方一声爆响,白金塔震了一下。 “我其实一直不懂。”宁心媛终于开口道:“小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你说你爱我,但在我听来,这跟小孩子说自己爱荡秋千一样,你说的时候是真诚的,但未来不喜欢的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说你不能确认我的真心,但我其实也无法相信你的誓言。” 颜伊马上道:“我——” “不用反驳,我比你痴长几岁,本事不比你多,只有人变得更加现实。我确实被你那熊熊烈火的感情所温暖感动,只是我也是过来人,知道烧得再旺的火,终究也会变成一团灰。再热烈的感情,最后也得回归到生活之中。” “而且,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宁心媛道:“遇到一位温文儒雅的知心恋人,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父母会祝福你们的婚姻,世人会羡慕你们的珠联璧合……你应该拥有这种闪闪发光的幸福。” “我觉得我一直在耽误你,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颜伊摇了摇头:“是啊,我本来也以为你只是一个过客,但结果却是你占据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四年前,你刚入职皇院,那年我四年级,为了混学分就选修你这位新老师的课。”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上课时那故作自信的紧张,化解失误的急智,因为不习惯学生注视更是从不跟学生对视,一直盯着教室的右上角……” “那时候我只觉得你是一个蛮好看的教师,后来你终于习惯了教学,我才发现你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学者。” “不过我又听说你已经有了婚约,而且婚约者还是住在皇庭的……我一开始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直到两年前开始的纷乱,听到刚与你结婚的丈夫死了,我才冒出大胆的想法。”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颜伊轻声说道:“我想方设法接近你,了解你,先是成为你的闺蜜,然后慢慢让你接受……”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很可惜我无法说出一个特别戏剧性的例子来展现出你的优点,非要描述的话,那应该是……”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痴于肉体,迷于声音,醉于深情。” 宁心媛提醒道:“你这六句话里,有四句都是同一个意思。” “那因为姐你这些优点确实很突出嘛。”颜伊笑道:“至于你所说,我应该拥有那些可以被人祝福的幸福……难道我们两个的爱情就不会被祝福吗?” “我还记得终于让你接受我的那几天,因为太高兴了以至于上课都不认真,校长找我过去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是的话哪天一起吃饭,他想看看是谁能让我神不守舍。” “我说,可是校长,我喜欢的人也是女生。校长当场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说你们女人原来只要一起谈恋爱就能不吃饭的吗?好我这就取消你的教师免费餐。” 宁心媛忍不住听笑了,感叹道:“不愧是校长……但也只有校长是这么开明的人。” “但我也不需要那些不开明的人的祝福。”颜伊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消解你的不安,我只能说,我并非厌恶男人,也不是只喜欢女人。只是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到恋爱,在遇见你以后,我没想过别人。” 宁心媛问道:“如果未来出现一个更让你心动的人呢?” “如果我们等下就死在歹徒手中呢?”颜伊反问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姐你是不是应该下来给我一个事先的吻别?” “就算你坚信自己的决心,那我呢?” 宁心媛轻声问道:“如果我未来爱上别人呢?” “姐你这么优秀,爱两个人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颜伊回头看了看她,眨眨眼睛:“虽然不能独占是很可惜,但偷情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哼,不会让你偷到的。” “那我就一起嫁过去,光明正大跟你挤一张床。” 两人笑了笑,沉默片刻后,宁心媛忽然问道:“我们好像真的没有跟校长吃过饭。” “他本来就是调侃两句,你又不是没见过校长在晚宴里吃饭,他吃起来风卷残云似的,吃饭时不愿意聊天,吃完之后就赶着回去修炼研究。若不是不吃饭会饿死,我觉得他真的会彻底放弃吃饭这种享受。”颜伊说。 “过两天,我们请校长吃饭吧,我下厨。” “好,我来打下手,虽然不爱做饭,但洗菜切肉我还是会的。” “不过,前提是他得活着回来。”颜伊看着楼梯口的来人,站起来说道:“我们也得活着离开。” 咚! 随着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两位高大强壮浑身浴火的铁面人踏入五层。他们身上的黑衣已经燃烧殆尽,露出黑衣下的全覆盖铁甲,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所有部位都包裹着精钢护甲。 在两位铁面人后面,是一位满脸刀疤的中年人,以及手持锯肉刀的猎人,双手佩戴钢铁利爪的兜帽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身上有伤,猎人腹部在流血,兜帽人更是半个身子都烧黑了,然而这些伤势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影响战力的致命伤。 “居然有五人能上来五层……”颜伊眼神闪烁:“四层的炎统已经被团灭了吗?” “哇,这是钟乳洞……?不对,依照茶欢的性格,他才不会欣赏什么钟乳洞呢。” 大总管看了一眼五层的石林,惊叹说道:“好难走的路,一号二号你们小心点别扑街了,快点开路走过去吧。” 铁面人默默在前开路,站在石柱上的颜伊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反倒是大总管主动说道:“颜老师,久仰大名,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如果我是二十岁,肯定会如同飞蛾扑火般追求你;如果我是三十岁,会坐着宝马香车来迎娶你;可惜我已经六十岁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棺材,金丝楠木,精心匠造,冬暖夏凉……” “六十岁?看起来你没那么老。”颜伊说道:“你是谁?” “谢谢,从小大家都说我长得脸嫩。”大总管笑道:“你可以叫我大总管,我是负责干一些脏活的苦命人。” 他顿了顿,说道:“颜老师,你也看出我们双方的战力差距了,既然你没有出手的意愿,那我们可以和谐相处。你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颜伊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我只是因为被校长拜托才来这里,我根本不想保护琴乐阴,甚至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很高兴我们能取得一致的共识,那请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们会赶紧到第六层,不会打扰你思考人生。”大总管礼貌地点点头,让铁面人走快点。 只是五层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第一次来的人基本是一脚浅一脚深,走得苦不堪言,因此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完一半。 看着铁面人在面前路过,颜伊没有反应;大总管路过,她没有反应;猎人和兜帽人路过,她还是没有反应。 直到一声铳声响起! 铛! 铳弹射向了天花板的石柱群,当一颗铳弹崩断了石柱,瞬间引起连锁反应,十几根石柱如同矛刺般向下覆压! 与此同时,颜伊也如同飞鹰般袭杀队伍后方的兜帽人,双腿划出漩涡闪电,穿着黑丝的右腿仿佛雷神的利刃,悍然斩下! 狩魔战法·狮鹫漩涡扑杀! 大总管不慌不忙避开石柱群,问道:“颜老师你不是说不愿意为琴乐阴拼命的吗?” 铛!铛! 兜帽人的利爪蓦地浮现出炽热的电弧,毫无畏惧与颜伊拼了一击,颜伊顺势后退蹲在石柱上,脸色凝重地看着兜帽人。 “我是不愿意为琴乐阴拼命,但我是皇院教师,守护学院安全是我的责任!”颜伊平静说道:“有我在,你们别想向前一步!” 大总管刚想说什么,忽然侧了一下脑袋,然后才响起一声铳响,一颗铳弹从他耳边掠过,甚至卷走了他半只耳朵。 大总管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滴血都没有。他看向天花板里的阴影,哎了一声:“名单上的第二人出现了。” “兄弟会的雷欢,一号,你们留在这里将她们解决,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一号铁面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向天花板的阴影,然后身体向下一压,双腿绷紧—— 轰! 铁面人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砸向天花板的石柱群! “姐——”颜伊失声尖叫,但与此同时,一道漆黑的身影已经袭杀而来,双手利爪缠绕的电弧,更是发出千鸟齐鸣的刺耳之音! “凡人,你还有时间去看其他地方吗!?” “滚开!” 颜伊矫健地跳起来,如同跳高般避开兄弟会死士的袭杀,闪烁着电弧的双腿勾住死士的脖子,整个人迅速坠下,闪电交织地双手狠狠切向死士的后背! 狩魔战法·猫与狼嬉戏之地! 啪!颜伊击中后便迅速跳到另外一根石柱上,然而令她震惊的是,那位挨了两下痛击的死士居然没有倒下,反而是随意了扭了一下脖子,面目狰狞地看向她。 “这就你的雷电?雷击无力,电热不精,威能松散,动作迟钝,没一个地方像样,就你还想掌握雷霆权能?做你的美梦!”死士雷欢双手一甩,十指利爪顿时完全被雷电覆盖,发出幽蓝色的炽热光辉! 他语气傲慢,眼神像是在俯视颜伊:“凡人,在煌煌天威之下跪拜领死!” ------------ 危机合约·拉胯行动 ------------ 第449章 雷狐颜伊(上) 咻!咻!咻! 崩落的乱石中忽然射出三根绚丽夺目的幽蓝箭矢,撞到天花板的铁面人饶是瞬间下坠闪避,依然被其中一根穿入甲内,幽蓝箭矢命中后便聚光引爆,硬生生将这个蛮横无匹的铁面人炸出一个小坑! 一身黑袍的宁心媛站在远处的石柱上,手上的霸王蝶长铳忽然拉出一条长长的幽蓝弓弦,她四根手指勾着弓弦,指缝间拉出三根虚无的心意箭矢! 霸王蝶第二形态,弓箭手模式! 其实这算不上是霸王蝶的能力,霸王蝶最开始完全是为超远程狙击而设计,专门狙杀战场上的强大蛮族。但在极神兵诞生几百年后,蛮族就被迫害成濒危动物,完全不成气候,因此这柄最强狙杀神兵也就用来人类内战中……正如打团必先秒后排,手持霸王蝶的狙击手注定会成为敌人的首要关照目标,因此霸王蝶自然而然就发展出一套近战用法。 简单来说,就是将铳当成弓来试,心意铳弹变成心意箭矢。虽然射程下降数倍,但却多出了散射连发效果,每一位以为近身就赢定的袭击者,都会被这套‘化铳为弓’的神奇操作弄得一懵——大人,时代又变回去了! 听到箭音,颜伊便知道宁心媛安然无恙,稍微放下心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惊讶的声音:“哎?你为什么突然不害怕了?” 颜伊毫无犹豫,俯身弯腰避开后方的雷霆电爪,左腿聚齐螺旋电光往后一蹬! 宛如天雷地火般的交错,刺耳的雷鸣在这个空间里绽放,雷欢轻易而举挡住颜伊的踢击,颜伊借力跳往前方的石柱,一落地就感觉到背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哪怕她已经尽量躲避,后背依旧被雷欢刮走一大片血肉,雷爪的高温雷霆瞬间止住血,她甚至能闻到自己后背发出的焦味。 更重要是—— “我闻到了恐惧的芳香,凡人最美味的调味料。”雷欢将脑袋歪到一个危险的角度,兴奋的手指连带着指爪都上下飞舞:“果然,还是得亲身感受到天雷之威,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弱小吗?” 颜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身体的颤抖和麻痹感。刚开始跟这位能使用雷电的兄弟会死士交战时,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担忧,为了制造和使用神下武装‘漩涡’,她也是经历过雷电训练,虽然不能肉身硬抗雷霆,但在她肉体表面的‘狩魔光甲’防护下,等闲雷电已经对她毫无效果,就算有效也是一瞬。 但被雷欢刮伤的背部伤口,却一直散发出令人痉挛颤抖的电流。若不是曾经有雷电抗性训练,她现在可能已经失去战斗力直接倒地了。 她双眼紧紧盯着雷欢,刚才她根本没看清楚雷欢是怎么跑到她背后,仿佛就是眨眼间的事。 “恐惧,退缩,自卑,懦弱……难得遇上一位敢触摸天雷的凡人,你就让我享受到更多的快乐吧!”雷欢双腿微微下压,满脸狂傲嗤笑地看着颜伊,双手指爪忽然向前一抓! 看到了! 颜伊猛地向前一扑,直接抓住高速移动中的雷欢手腕,顺势在空中翻滚狠狠往地上的石柱砸去! 这一下若是命中,石柱会贯穿雷欢的腰部! 雷欢反应也是极快,膝盖抬起对准石柱,膝盖泛起的光爆便直接撞爆石柱,而他因为脚碰到石柱能够借力,反过来将颜伊甩向天花板! 颜伊宛如猫咪一般在天花板轻轻一蹬,凶狠地朝雷欢扑杀而来,双手泛起幽白的螺旋电流光爆,随着下降速度越来越快,双手的电流爆越来越炽盛! 狩魔战法·漩涡猫溅跃! 雷欢刚要抬起手,然而手腕却不由自主地往下垂。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才发现手腕处焦黑难闻,刚才颜伊抓住他双手的时候,早已发动漩涡光爆扭断了他的手腕,麻痹了他的神经! 所以颜伊才敢这么自信地从高处跃下袭杀雷欢! “错误的用法。” 雷欢眼神一凛,两串电流划过他的手腕,沉寂的指爪再次泛起幽蓝电弧,双手猛地朝颜伊撕去! 滋啦! 颜伊被一击打飞落到远处石柱上,双手被划出多道焦黑的伤痕。她闷哼一声,握紧颤抖不已的双手,满脸冷汗地盯着雷欢。 “正确的用法。” 雷欢随意地甩动手腕:“这就是你的水平吗?用雷电增强攻击,对敌人造成麻痹和穿透伤害……仅仅是这样?仅仅是如此?” “大错特错!” “天雷,司掌惩罚,赐予绝望,点燃生命,贯穿自然!你的雷霆里毫无感情,怎么可能对我产生丝毫影响?你根本对雷霆一无所知,你根本不配涉足自然权杖!” 雷欢双手合十,指爪并起,看上去就像是一柄雷霆之剑:“不过区区凡人,又岂能要求你领悟这天道法则……我会让你明白,何谓真正的天雷。意外涉足雷霆领域的无知之徒,只配在煌煌天威下恐惧跪服,在审判天雷中陨灭溶解!” 轰!轰!轰! 石柱连续崩毁散落,灼热的雷爪就像是切黄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将这些石柱切开,雷欢宛如降世雷神般追击颜伊,颜伊根本跟不上他的动作,只能勉强运用光爆抵挡他的攻击,但还是被他打得四处逃窜,只能借助复杂地形不断纠缠! 忽然后退时脚碰到塔壁,颜伊顿时脸色发白——她已经被逼到墙边,退无可退! 雷欢已经近在咫尺,他舞起闪电指爪划过空气,爆出刺耳鸟鸣,就像是空气被雷爪击穿而发出的惨嚎! “闭眼,不痛,很快。”他说道。 砰! 忽然一声铳响,雷欢只来得及匆忙一挡,但整个人还是被铳弹的冲击力逼退。颜伊趁机逃到空阔地带的石柱上,感激地看向宁心媛那边,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是令她目眦欲裂! 轰轰轰轰! 只见刚要将霸王蝶换回弓箭手状态的宁心媛,被铁面人抓住机会一拳打中腹部,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连续撞碎了四根石柱才啪的一声撞到墙壁上,然而不等她喘口气,铁面人已经再次踩着大地莽冲而来! “姐——” “害怕就对了,安心不属于你这种弱小的凡人。” 轰! 在石柱崩塌的灰尘中,满身伤痕的颜伊极其狼狈地跳到另外一根石柱上,然而这次雷欢却没有乘势追击,而是看向另外一边的战场。 “原来如此,相比起自己的生死,你同伴的安危会更能激起你的恐惧吗?”雷欢说道:“既然如此,要不我先去把那个人杀了?刚才她那一铳也惹火我了——” 啪! 随手拨开颜伊的光爆,雷欢眼神一寒,尖声冷笑道:“不自量力!” 嘶啦嘶啦! 一道道焦黑的伤痕如同肮脏的污点落到颜伊的姣好身躯上,颜伊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然而雷欢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不耐烦,最后更是一脚将她踢开,甚至没有上去补刀。 “一谈及你同伴的安危,你反而内心恐惧尽去,这可不行,被天雷审判的凡人岂能铁骨铮铮,视死如归?等我一会,我带你同伴的人头过来,然后再让你在悔恨中接受命运的裁决——” 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咬紧牙关的闷哼。 雷欢讶异地看着抓住自己脚裸的颜伊,旋即嘴角上翘,用指爪刺穿她的手腕,“很好,相比起那些轻而易举就跪地求饶的凡人,你的坚韧更让我期待。想必你被恐惧悔恨吞噬时的崩溃,必定能令我的天雷更上一筹。” ------------ 第450章 雷狐颜伊(下) 看着雷欢离去的背影,颜伊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沉,偏偏身体所有伤口都在发出令人无法忍受的电流,痛得她连昏过去都做不到,但却令她的思维越来越清晰。 她完全明白这个兄弟会死士的底细。 跟用神下武装‘漩涡’才能衍生出雷电的她不一样,雷欢是通过七情战法执掌雷霆。 她也曾听过某些武者能够跨过七情战法里的‘情动’门槛,用情绪污染精神力以获得近乎奇迹的能力,但颜伊以前根本没见过这种武者,就连茶欢、楼银海以及其他她认识的炎京武柱也不是,因此颜伊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但她可是天辉系首席毕业的优秀生,哪怕自己不会七情战法,对七情战法也有充足的了解。她知道要跨过‘情动’门槛,必然有一种情绪超越人类所能忍受的极限,最简单的就是愤怒,七情战法最常见的例子就是至亲至爱被杀后的武者在极度愤怒之下一日进入陆地神仙境界。 除非再跨过‘心死’劫,否则七情武者几乎都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情绪。雷欢种种奇怪的不理智表现,如果颜伊没猜错,他应该是靠‘傲慢’‘骄傲’这种情绪跨过‘情动’劫。 他十分执着于敌人是否‘陷入恐惧’,甚至要求敌人在恐惧之中被他诛杀,否则他都不想杀。他甚至认为自己就是雷霆的化身,审判的使者,似乎唯有敌人散发出的恐惧情绪,才能满足他那颗病态的傲慢之心。 这样的性格自然有极大的弱点,从他敢留着颜伊这个敌人不杀就可见一斑。然而在七情战法的加成下,这种弱点似乎又不值一提——在同境界武者的战斗中,七情武者能够依靠特殊能力获得绝对的碾压优势,除非同样拥有神兵这种超出常规的武器,否则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本来神下武装也能缩短差距,偏偏颜伊的神下武装‘漩涡’跟雷欢是同一个类型,对雷欢几乎无效。 至于雷欢的雷电能力为何强颜伊那么多,有两个原因:第一,就像‘心意铳弹’,雷欢的雷电由他的精神力与情绪转化而成,因此会存在唯心的特别效果。颜伊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持续发出电流折磨她的肉体,应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第二,雷欢敢用雷电刺激自己的肉体。 雷欢的战法并不比颜伊强,如果颜伊没看错,雷欢是以‘扑战法’为基础,再附加一点‘咬战法’。刚才雷欢用手抓破空气然后急速移动,应该是扑战法里的‘屑风’。 但雷欢的力量、速度、恢复能力、反应力都比颜伊强这么多,便是因为他敢用雷电刺激肉体。颜伊看得很清楚,雷欢在移动的前一秒,双腿划过电弧。 刚才雷欢那双被颜伊折断的手腕,也是在划过电弧后才忽然能动起来。 强行用电流刺激肉体,达到强化恢复效果,一直都是颜伊的课题。 但漩涡她已经制作出来两年多,这个课题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因为太痛了。 她怕,她真的怕。 电流刺激肉体,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但颜伊平时用漩涡辅助战斗,都不得不用光甲来提高自己的雷电抗性,因为她的肉体根本无法接受电流刺激。 或者说,正常人都不可能在一直处于电流刺激的状态下进行战斗。 然而,现在出现了一个真的可以在电流强化状态下战斗的武者。 他也的确不是正常人,在七情战法的介绍里,早已下了结论:‘所有跨过情动的七情武者都是疯子’。 但他现在要去杀宁心媛。 颜伊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臂。她想让手动起来,但她的身体已经彻底麻痹了,狂乱的电流在她体内乱窜,她根本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没有露出丑态已经因为是漩涡帮她分摊了一部分。 她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细节。 78个关节。 639块肌肉。 心房心室。 “嗯!” 雷欢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再次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哼,以及那浓郁得令人欣喜的恐惧。他转过身看去,发现颜伊单膝跪在地上,浴血残躯上闪烁着雷电弧光,浑身颤抖不停,遍布血污的脸上满是痛得无法言喻的恐惧。 “也行,胆敢引雷入体的愚昧凡人,这般丑陋姿态的你,才有死在天雷之下的价值……” 忽然,颜伊身上的弧光散尽。她似乎再也支撑不下去,像是受伤小兽般摇摇欲坠,低声颤音里满是痛楚,无力地呼唤道:“姐……” 轰! 雷欢闻声看去,发现黑袍狙击手被铁面人再次击飞,但这次她飞过来雷欢他们这边。黑袍人在空中的时候忽然转向,就像是某个未知存在对她施加了特定方向的力,她速度更快地冲向颜伊,直接抱起颜伊就跑,眼看着就要从五层的窗户逃出去。 霸王蝶·蝴蝶风暴! “还真是情深义重,但没有人能逃得过天雷的审判……那就一起死吧!” 雷欢冷笑一声,身体泛起电弧,指爪朝着黑袍人一拉,旋即化为一道雷光跨越十几米的距离,双手雷爪狠狠朝着黑袍人的背部扑杀而去,下一秒就要将这两人撕成数块! “闭眼,不痛,很快。”他说道。 就在此时,被黑袍人抱在肩上的颜伊忽然睁开眼睛,凑向黑袍人的脖子,迷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轰! 随着雷光绽放,两个人飞了出去。 一个是黑袍人,不过她与其说是飞出去,还不如说是被‘送出来’。她轻松地落在一根石柱上,掩住嘴巴咳出血,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颜伊,便马上拿起霸王蝶拦截铁面人。 而另外一个,便是雷欢。 他被打进了地板碎石中,虽然很快就站起来重整旗鼓,但一向傲慢自信的脸上,头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怎么可能还能动?!” “废话,因为我补充完能量了!” 颜伊双手双脚抓着塔壁,浑身冒出幽蓝色的电弧,雷电就像是铠甲般将她包裹着,跳跃的电弧宛如她的毛发,尾椎骨更是延伸出一条雷电尾巴,自顾自地在空中乱舞。 “没有什么事是姐抱一下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亲一下。”她一说话,雷电尾巴就摇得更快。 颜伊看了一眼自己的雷霆护甲,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真的能实现啊……相比起理论上的推演,实际上甚至有更多特殊的效果……嗯,虽然我比较喜欢猫,但狩魔战法已经有猫了……那就叫你雷狐吧!” 雷欢看着颜伊,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再能从这个女人身上闻到恐惧的气味,但这不可能——光是雷电入体的神经刺痛,就足以将她折磨得恐惧崩溃! “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有闪。”雷欢张开手掌,露出雷电指爪:“你怎么可能执掌雷霆?你甚至连七情武者都不是!” “谁说我不是七情武者,”颜伊说道:“我早已跨过‘情动’门槛了。” “什么?”雷欢一怔,他定睛看了颜伊两眼:“不可能,你根本没有溢散的情绪,你以什么情绪渡劫?——” 颜伊身上忽然雷光大炽,刹那间越过十几米距离,张牙舞爪朝雷欢扑杀而来! “爱情!” ------------ 第451章 抢人头 “胡言乱语!岂有爱情越劫之理?” 雷欢的模样就像是‘爱情’这个词组跳起来打了他一拳似的:“但你确实执掌雷霆横行,天罚加身无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咚! 颜伊轻轻从塔壁上跃起,刹那间宛如电弧击穿空气跳到一根石柱上,速度之快几乎划出道道幽蓝残影,在两秒之内连续三次高速跳跃,忽然就杀到雷欢背后贯以雷光! 雷欢虽然仍然脸有惊容,但战斗的本能几乎铭刻到他的骨子里,瞬间就前跃转身反抓,雷霆指爪狠狠斩向后方!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不知道用这招杀过多少胆敢从后方袭击自己的凡人—— 轰! 当雷欢转身挥手的时候,颜伊早已俯身趴下,恰到好处地避开他的指爪,双掌被电弧包裹成宛如戴了一对厚重白手,重重印向他的腹部,击打出宛如空爆的余音! 狩魔战法·狐假熊掌! 雷欢被重重击飞,呕出一口污血,然而脸容却越加狠厉,马上用指爪抓住地面止住去势,但此时颜伊也已经追击而来! 他左脚猛地一蹬,仿佛想要躲向右方回避,然而当颜伊点地转向的瞬间,雷欢再次通过急速踢地的步伐反向跑到颜伊的侧面,惯性势能在他身上似乎完全得不到体现,可以随意高速变向! 他双手宛如血盆大口同时往颜伊咬去,处于冲锋状态的颜伊根本无法躲避,他也用这套变向步伐不知道解决了多少个在自己面前还胆敢冲锋的莽夫—— 铛! 只听得一声爆响,颜伊的闪电尾巴猛地一抽地面,她刹那间变向冲锋,如同猫咪扑怀般撞入雷欢的怀中,雷欢的指爪扑了个空,反倒是他的下巴被颜伊的肘击直接命中,包裹着光爆的雷霆瞬间贯穿了他的头部,将他打得后飞浮空! 狩魔战法·狐借猫尾! “没了雷电加持的速度优势,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扑战法武者。”颜伊蹲下蓄力,完全不给雷欢任何机会? 趁他浮空的时候爆冲而去? 双手雷电超载,雷电白炽耀眼? 如同白狼狼吻! 狩魔战法·狐狼双剑术! 颜伊的双手彻底贯穿了雷欢的身躯? 充溢电流的双手宛如长矛般射出,将雷魂重重钉在地上。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像破烂娃娃一样摔在碎石之中! “呼……” 颜伊散去全身的电流,全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以爱情入七情? 根据皇院记录? 根本没有武者以正面情绪跨越‘情动’门槛的记录。七情战法好歹也是目前唯一一门能够实现‘奇迹’的战法,本身毫无威力都能名列十八战法之中,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武者想走捷径盗取这门战法的威能。 现在颜伊忽然想起来,当年‘皇院之乱’里? 至少有十几门禁忌战法都跟七情战法有关? 虽然大多数禁忌武者都被剿灭,但禁忌战法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去。 虽然那些禁忌战法过于残忍,成材率又低,开头第一句基本都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这种类型,因此也慢慢湮灭在历史烟云中? 现在还有人练的禁忌战法,基本都是纯度比较低的那一档。 皇院武者剿灭天下禁武的时候? 炎京自不必提,外八区这些深受反社会武者危害的地区自然也多有协助? 唯独天际区因为过于混乱自治,又崇武崇杀? 堪称战斗民族? 因此被天际人私藏的禁忌战法也是最多的…… 兄弟会是出身于天际的组织? 恐怕他们的战法基础就是那些能勾动情绪的禁忌战法。但无论是哪门七情变种战法,都必然是以负面情绪跨越‘情动’劫,因为相比起‘让人开心死了’这种目标,还是‘让人生不如死’更容易实现。 颜伊之所以能强行利用漩涡雷电驱动肉体,也并不是因为被宁心媛抱了一下就爆发出爱情的力量——虽然对她来说真的意义非凡——而是因为她用电流切断了自己的脊髓,中断了痛觉神经,然后再用电流连上去。 一般来说切断脊髓之后,中枢神经系统基本就会瘫痪,人脑会无法控制身体,然而颜伊还有漩涡电流这个选项。虽然操作复杂得无以复加,但对于一位天辉系首席优秀毕业生来说,颜伊理所当然只需花费些许时间就适应了这套新的操作方式,就像她一年级就将四年的必修课全部学完。 可以使用雷电附体后,颜伊马上用电流将身躯强化至可以承受的极限,并且迅速改进自己的作战方式。虽然普通人光是适应力量都需要不少时日,但对于一位所有课程全满分通过的学生来说,颜伊自然直接省略这些无聊过程,举一反十是一位优秀学生的本能。 在双方身体素质达到相同起跑线后,雷欢的战力在颜伊面前简直惨不忍睹。他的扑战法水平连皇院平均教师水准都不如,他肩膀一动颜伊就预判出他所有的战斗策略,自然是料敌机先三个回合内直接将他打残。 “嗯!” 颜伊闷哼一声,身上再次冒出电弧,甚至这次的雷光更加炽烈,尾椎更是延伸出九条雷尾,全身披上雷电外衣,附近的空气像是上了滤镜般朦胧起来,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发热源,双手双脚接触的石面甚至开始溶化! 狩魔战法·九尾雷狐形态! “九尾雷狐模式虽然能在外衣上附加灼热高温,但对精神力消耗有点大,而且脊髓似乎有点撑不住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我自己都会熔……不过反正都要去医官司躺,没所谓了!” 颜伊看向正在追杀宁心媛的铁面人,眼露凶光,随着一声雷霆咆哮,冲杀而去! 刚才跟雷欢战斗的时候,她抽空看了一眼宁心媛与铁面人的战斗情况,发现铁面人的身体情况并不比雷欢普通多少——铁面人全身穿着重甲,又有光甲庇护,虽然宁心媛的箭矢能在他身上炸出一个个小坑甚至将他击退,但也仅此而已! 重甲下面,还有内甲! 这个铁面人简直就是用一圈圈铁皮组成的移动堡垒,恰好就是宁心媛这种狙击手的克星——她最自以为豪的对点破坏力都无法击穿敌人的护甲,自然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对付这种重甲敌人,要么用执剑战法和燎原战法,通过兵器之利和瞬间高爆发重创敌人;要么是用八稻流战法,扭断敌人的关节部位;要么用战锤重炮,不用击破护甲,直接通过动能震死他! 但不巧的是,这里所有条件都不满足,因此颜伊只能选第四条路—— 面对拥有雷霆速度的颜伊,铁面人的反应跟他臃肿庞大的身躯完全不成比例,勉强跟上颜伊的速度举起双手抵挡颜伊的爪击,然而刚一上手,他臂甲就被颜伊硬生生用手指刮出好几个坑! 啪嗒! 被颜伊刮出来的‘泥’落在碎石里顿时向下渗透溶化,发出‘嘶嘶’的怪声并且冒出一缕缕黑烟! 仅仅是数个来回,铁面人的臂甲几乎就被颜伊刮得七零八落。他也不是不想还击,但他稍有动作,就有幽蓝箭矢攻击他的发力部位,震得他无法反击颜伊! 这就是颜伊为什么冒着全身溶化的风险,也要疯狂加大漩涡的电流进入九尾雷狐模式! 高温配合雷霆,足以让颜伊的双手削铁如泥,铁面人的重甲在她面前简直是一撕就掉! 虽然被打得还不了手,但铁面人却是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撤退更不求饶,而是沉稳地试图寻找机会反击,直到颜伊双手灌满白雷,手掌如刃,势若千钧地贯穿他的双手! “什么……?” 就在此时,铁面人忽然张开双手露出胸膛弱点,颜伊虽然诧异但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双手毫无犹豫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然而铁面人却也反过来趁机抱住了颜伊,双手宛如沉重铁链般紧紧箍住了颜伊的身体,哪怕身上的铠甲都被颜伊的雷狐外衣溶化也毫无动摇。 这画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狐狸踩中了陷阱被捕兽夹狠狠夹住了一样! 颜伊毫无担心,她很确信自己的手已经洞穿了这个铁面人的心脏,再过几秒他就会因为心血供应不足中断全身所有机能而倒下,更别提她顺手也戳爆了他的肺部。 然而三秒过去,铁面人非但没有松开双手,反而是颜伊听到自己腰部身体令人深感不妙的脆骨爆响——她的肋骨被铁面人强行抱裂了! 若不是早就切断了脊髓,全靠电流来控制身体,不然颜伊现在肯定痛得撕心肺裂。饶是感觉不到痛楚,但喉咙里不停呕出的鲜血和内脏碎片,也足以让颜伊明白面前这个人就算没了心脏,还是依然拥有强横武力! 铁面人不仅没有倒下,甚至抱着颜伊朝着宁心媛冲锋! 轰!轰!轰! “姐……”颜伊没听到箭音,就知道宁心媛顾虑她的存在而不敢攻击,然而她刚想说什么,一口污血就涌上喉咙,但又因为被铁面人抱着,连呕都呕不出来,几乎就要因此窒息! 不过,颜伊的意识依旧清明。虽然不知道铁面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心脏是能量之源,铁面人这个状态绝不可能持久! “拖下去……”颜伊竭力想提示几句,然而下一秒她却听见了雷电击穿空气的声音,以及宁心媛的惨叫声! 轰! 废墟里忽然窜出一个雷电缠绕的残躯,将正在四处逃窜的宁心媛一拳砸飞! 雷欢! 他的身躯里有两个正在滴血的大洞,嘴里大半牙都崩碎了,身体颤颤巍巍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咽气,但偏偏他还没死! 他的皮肤正在剥离焦化,缠绕在体表的电流似乎对他也产生影响。但作为回报,他的电流也越加炽热狂暴,甚至也散发出溶化土石的高温! 被雷欢击中的宁心媛整个人撞到塔壁里,白金塔似乎都为之震动,她更是直接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啊!” 颜伊大喝一声,双手终于脱离铁面人的身体束缚——她的雷电手臂直接挖开了铁面人的身躯,铁面人就像是被腰斩了一样身体两分! “姐!” 颜伊挣脱铁面人后马上冲去救宁心媛,但那个宛如孤魂野鬼的雷霆死士再次缠上来了! “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是恐惧的味道!你害怕了!” 咚!随着雷电交错的爆响,颜伊被远远击飞,顺势来到宁心媛身边,刚想伸手将她抱起来,却又顾忌自己身上的狂暴电流,根本不敢触碰宁心媛的分毫! “就是这样,你应该怕,你必须怕,你怎么可以不怕!” 雷欢满口鲜血地高声狂笑道:“御天之雷,镇压苍生!此时此刻,正乃审判之时!” 颜伊满脸愤怒地看向雷欢,她岂能看不出来雷欢此时已经风中残烛,全靠电流来控制身体? 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不是身体不想听,实在是受损太严重了,她传达了信号,但身体做不到她的指令。 先前被雷欢造成的伤口,刚才被铁面人勒断的肋骨,种种伤势累积下来,颜伊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坏得七零八落了。她估计自己也清醒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因为大出血昏过去。 啪,啪。 颜伊用眼角余光看到铁面人正拖着上半身快速地爬过来,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但旋即就被无尽恐惧填满了心房——怎么办!? 她如果先去杀铁面人,雷欢就会冲过来彻底了断宁心媛的性命。 她如果跟雷欢拼生死,肯定是两败俱伤昏过去,到时候这跟蟑螂一样怎么都不死的铁面人就会趁机扼杀昏迷中的宁心媛! 她如果散开雷狐外衣抱着宁心媛逃跑,又肯定会被雷欢从后面轰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颜伊守在宁心媛身前,头脑里闪过千百种方法,却没有一种能解决面前的困局。 如果她放弃雷狐外衣,就没法保护宁心媛; 如果她披上雷狐外衣,就没法带走宁心媛。 “莫名其妙卷入这种事件里,莫名其妙跟这种怪物战斗,莫名其妙陷入两难抉择,真是莫名其妙的命运……”她转过头看向宁心媛,散去了雷狐外衣,将昏迷的宁心媛抱在怀里:“不过,既然我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你,那这个莫名其妙的结局我也能接受。” 如果非要选一个死法的话,颜伊还是选择抱在一起。 相拥而亡是她第四喜欢的结局。 嗒。 忽然,五层楼梯处传来脚步声。颜伊看了一眼,发现来者并不是炎统干员,而是歹徒的一员,便不再理会,而是争分夺秒地珍惜最后的相拥时间。 “哎呀,似乎刚好赶上了,要帮忙吗?” “不用!她必须由我来审判!” “看来我还是得出手。” “滚!” 铁面人终于爬过来,他用尽最后力气狠狠一拍地面跃起,向颜伊扑杀而来! 雷欢见状也迫不及待朝着颜伊冲锋而来,炽热的雷霆贯穿了一切障碍,似乎担心自己抢不到人头! 刚登上五层的歹徒也用了特殊的战法技巧,刹那间跨越二十几米距离赶赴而来! 在生命最后的瞬间,颜伊睁大眼睛注视着宁心媛兜帽下的脸容,她不想闭着眼睛孤独地死去,而是要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带着最幸福的记忆结束生命。 忽然。 黑暗吞噬了所有视野。 我死了?在颜伊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听见其他异响,手里也还有温润如玉的触感,便得出了正确判断:不是死了,是黑了。 过了几秒,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颜伊转过头,看见雷欢和铁面人被新歹徒一手一个提着,两人的脑袋都以一个古怪角度扭着,显然脖子已经被彻底扭碎了。 歹徒松开手,掀开自己得兜帽,露出苍白的头发。 “我来晚了。” ------------ 第452章 好甜 轻而易举。 毕竟铁面人和雷欢都已经残血濒死,而且乐语又不讲武德使用「纷争面纱」这种全范围沉默的大杀器,啪的一声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所有技能,然后再借助红发泛起的些许光芒,用八稻流技法将他们两个给反补了,有这种战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时候乐语觉得自己如果还能使用‘阴音隐’这个账号就好了——「纷争面纱」实在是太给力了,藏剑刺客+纷争面纱=一拳一个普通武者。虽然估计还是打不过蓝炎,但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个像蓝炎那种连肾都不要的武者? 不过…… 他看了看自己焦黑的左掌,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雷欢,心里明悟数分。在绝对黑暗里,这位死士的雷电虽然被削弱了绝大部分,但依然有一小部分覆盖体表,若不是冰血体质能无视麻痹疼痛,乐语肯定没法一个右鞭手彻底捏碎雷欢的脖子。 只有七情武者才可能在黑暗里还能使用他们的‘奇迹’。刚才乐语在四层看戏的时候,也看到其他兄弟会死士纷纷使用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杀得炎统干员人仰马翻,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怀疑,而雷欢能在黑暗里使用雷电,更是直接实锤。 能扎堆生产出七情武者这种特殊经营兵种,乐语有理由相信当初袭击自己和拜狱的绷带人,就是兄弟会的一员。 另外一边,拖着上半身还能继续战斗的铁面人也是不可小觑。虽然他的身体里也有肠子内脏拖出来,但意外的流血非常少,正常人以他这个伤势早就用血洗地,而铁面人流的血加起来还没一瓶红汁多,而且血液颜色脏得就像是几十年没打扫的床下底扫出来的灰尘一样,又像是排水渠直接流出来的下水道至臻饮品,反正乐语闻起来一点血香味都没有,跟能刺激他味蕾的正常血液毫无相同之处。 再加上铁面人那拖着上半身战斗的英姿,乐语怀疑要是拿铁面人的血去做血检,说不定一滴血都没有,全?是兴奋剂。 “你是谁?” 颜伊将宁心媛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这个白发刺客。她心里划过许多想法,如果她没想错,刚才的黑暗可能是「极神兵·纷争面纱」所制造出来的效果,而这个极神兵向来是刺客首领的专属……难道他是刺客首领派来帮忙的?但他为什么在歹徒队伍里?难道是琴乐阴派进去的暗子?还是茶欢请来的帮手? 颜伊在胡思乱想,乐语也有些讶异——她居然没认出自己? 很快乐语就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他是白头发啊。虽然琴乐阴属于剑眉星目的邪魅系帅哥,但相比起相貌特征,大多数人还是更容易记住他的红发。 而乐语现在戴了白色假发,脸又化过妆,更重要是,他还戴着纷争面纱!如果颜伊还能一眼就认出他,那只能说明颜伊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既然没暴露,乐语也没打算再解释两句,像神兵这种底牌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路过的藏剑刺客。” “那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说女孩子被救了就会以身相许吗?我未婚妻还欠一个又漂亮又能打的女护卫,我觉得你就很适合,你以后就做牛做马地报答救命之恩吧。” “什么?”颜伊一怔,但旋即摇摇头:“你说谎。” “你居然认为白头发的人会说一句真话?白头发的最会骗人了。” 颜伊还想问什么,但喉咙一甜直接咳出血沫。乐语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现在的伤势几乎都赶得上临终时刻的荆正威了——全身就没一块好肉,哪怕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但毫无性感可言,体表几乎都被血污覆盖,只能看出曼妙的轮廓,甚至有不少血肉翻卷的伤势,简直惨不忍睹。 这可不是能看到明天太阳的伤势啊。 乐语之所以会这么果断出手救人,也是因为颜伊是因他受伤——说是守卫白金塔,但本质上是乐语设计陷阱将这群胆敢对他出手的社会残渣一网打尽。炎统先不提,颜伊其实就是来义务帮忙,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虽然她也未必是想保护琴乐阴,但乐语得承这份情。 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颜伊伤重而亡。 乐语看向颜伊的怀里人,问道:“下面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医官没那么快赶到……我不会内景战法,她会吗?” 颜伊摇摇头:“她不会……你别想碰她!” 颜伊很紧张,她刚才可是听到那个歹徒说了,宁心媛是必杀名单的第二人。她其实也隐隐猜出来,宁心媛恐怕是某位宫主的追随者,在刚才暴露出自己的瞬灭射击能力,所以才会成为歹徒的目标之一。 哪怕这个藏剑刺客是来救她,但很难说他跟宁心媛的立场是否对立,绝不能让他发现姐的身份! 乐语看见颜伊这个态度,岂能猜不出这个昏倒的黑袍人就是宁心媛?不过他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宁心媛是陪颜伊过来帮忙,毕竟他一上来就看见宁心媛昏倒在地了,便认为宁心媛可能是太弱了,一上来就扑街。 颜伊以为乐语要杀瞬灭者,不敢让他知道宁心媛的身份。 乐语其实知道宁心媛的身份,但不知道她就是瞬灭者。 但现在没人会内景战法,颜伊随时都会一口气续不上直接永久断网……乐语眨了眨眼睛,摘下了自己的纷争面纱,说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活!” “那就忍着点!” 乐语猛地接近过来,颜伊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下一秒就感觉身体内被这个藏剑刺客捅入了什么东西! 她倒不认为藏剑刺客是突然起了杀心,而是觉得他可能想给她一个痛快。 但颜伊很快就感觉到那根东西朝自己体内注入满满的,暖呼呼的能量。重伤的伤口迅速愈合,伤口长出肉芽结疤,四分五裂的内脏也开始归位恢复,甚至连她主动切断的脊髓也连上了,但因此也感觉到全身那令人崩溃的疼痛以及令人放松舒适的生命能量! 等乐语抽出那根东西,颜伊还有点惆然若失,希望他不要停下来。乐语注意到颜伊的表情,摇摇头:“已经一滴都没有了。” “净魂邪魔之剑?”颜伊看着乐语手里拿着一根小匕首,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十分肯定。 她自己就会内景战法,自然知道内景战法治疗时的感觉。打个比方,内景战法的本质是‘向未来借钱’,通过损耗肉体寿命来加速身体愈合,因此接受治疗的伤者都会感觉身体被掏空。 而她现在不仅没感觉到空虚,反而十分精神,觉得体内被乐语填得满满的,就像是乐语给她送了很多钱一样,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生命能量灌溉了。 没有任何战法可以转移人体的生命能量,哪怕损己利人也不可能。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柄传说中可以汲取死者生命的‘净魂邪魔之剑’,而且跟‘纷争面纱’一样,这个神兵也是刺客首领的专属。 乐语没有回应,说道:“这样你应该能撑到白天了,在这里待着,如果还有人上来就老实点装死。” “刚才有三个人上去了,一个叫大总管,一个铁面人,还有一个拿着锯齿砍刀。”颜伊迅速报出自己的情报,乐语点点头,快步走向六层。 有两个神兵的藏剑刺客……难道他就是刺客首领本尊?校长不是说刺客组织绝对不会踏足皇院半步的吗,更重要是藏剑刺客为什么会帮我们? 就在颜伊心有疑惑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刚才藏剑刺客蹲下来的位置好像掉了个什么东西。她费力伸手过去拿起来,发现是一颗用雪白糖纸包裹的小玩意。 她撕开一看,闻了一下,脸露出异色。 糖果? “咳!” 旁边忽然响起闷哼声,吓得颜伊一震。她看过去,发现雷欢居然转动了一下脑袋,双眼满是怨恨地瞪着她,右手更是颤颤巍巍地举起来! 脖子被扭碎了还没死!?颜伊眼露凶光,伸出手想将他彻底了断! 看到颜伊的动作,雷欢顿时焦急起来,只见他呜哇一声惨嚎,全身爆出雷光! 然后他右手化为掌刀,狠狠往下一捅! 噗! 随着鲜血飚起,雷欢的掌刀瞬间洞穿了他自己的心脏。他依旧死死瞪着颜伊,但眼神里的怨恨慢慢变成了得意,甚至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随着雷光散去,雷欢的双眼彻底化为空洞的死寂。 他临死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颜伊似乎能听到他状若天神的怒吼,无可奈何地叹息道:“这就是你的傲慢吗?” 虽然她觉得雷欢的傲慢不可理喻,铁面人的忠诚无法理解,但仔细一想,她其实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沉溺在对宁心媛的付出中,愿意为爱而死的一往情深,难道就比其他追求更加高贵吗? 世间人物百中千样,或求名,或重利,或痴情,或仗义,每个人均觉得自己孜孜兀兀经营的最重要,但在旁人看来却不值一晒。 颜伊回忆起刚才的对话,将糖果含在嘴里,然后躺下来抱住宁心媛,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蛋,露出幸福的笑容。 “好甜。” ------------ 第453章 刺骨诅咒 “那琴乐阴就交给你们了。” 乐语一上来白金塔六层,就看见衔蝉尘尘在打琴乐阴。 那台霸占房间一大半的笨重‘打字机’,溅上了许多污浊的鲜血。几名炎统干员躺在血泊里,脸上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愕和恐惧。 咚! 衔蝉尘尘跳到半空中一脚点下,‘琴乐阴’顿时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旁边两名炎统干员连忙过来用铁链捆住‘琴乐阴’,狸奴督察轻飘飘落到地上,拍拍手说道:“搞定。” “辛苦衔蝉督察了。”大总管轻轻拍手鼓掌。 大总管、铁面人、诅咒猎人三人站在一旁,似乎根本没有参与战斗。当乐语走上来的时候,大总管完全不在意面前就是炎统干员,毫无顾虑地转身看过来,笑道:“你也上来啦,其他人呢?” “大多数都被留在四层。”乐语说道:“刚刚路过五层,我们的人死了,你的手下断成了两截,兄弟会死士的身体破了两个大洞。” “哦?那颜老师和另外那个人还活着吗?”大总管饶有兴趣地说道:“不过她们不在今晚的目标名单里,所以就算你动手了也不会有额外奖励哦,但如果你做了好事会得到不少人的真诚感谢。” 乐语摘下兜帽,露出白发之貌:“我本来也不想动手的,但我向来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只好将看见我的人全部灭口了。” 大总管哎了一声:“刚才天太黑没仔细看,你还挺帅的嘛,比起当年的我也只是略逊一筹。” “如果英俊是一种罪,那我可能要罪该万死,毕竟我今晚杀了那么多人。”乐语走到大总管身旁,状若随意地看向站在对面的衔蝉尘尘:“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位是炎统四大督察之首衔蝉尘尘,刚才在白金塔阻击我们的部队也是由他率领,今晚大多数让我们损兵折将的陷阱也是他亲手布置。”大总管礼貌地介绍道:“当然,现在我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毕竟打打杀杀是下下之策,现在时代主流是合作共赢……” 衔蝉尘尘冷笑道:“你们救国纾难会想跟我合作,我自然得称量一下你们的斤两。如果你们连我的防线都冲不过去,我可不相信你们的人能杀得了茶欢。” “合理,非常合理。”大总管说道:“你也向我们证明了你的能力,没想到炎统里还有衔蝉督察这样的智将,谢司长后继有人,日后衔蝉司长执掌炎统,还请多多照顾我等生意。” 大总管说话实在是太好听了,衔蝉尘尘忍不住嘴角上翘,高兴止不住地从眉眼里冒出来:“别乱说话,我现在还是衔蝉督察!” “迟早的事,待新皇登基,谢司长必定高升入朝。历数炎统干员,像秃鹰、走狗、饿狼之流,岂能与衔蝉督察相提并论?这位置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大总管大手一挥:“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呢!” 衔蝉尘尘笑了笑,“前提是今晚茶欢真的死了。如果茶欢没死,我可不认为以后还能和你合作。” 他顿了顿:“你也别怪我收了你的钱还想方设法削你战力,毕竟我这次是受茶欢邀请而来,如果他活下来又发现我们炎统没怎么干事,谢司长都未必能保得住我。现在我们炎统和你们的人丢了一大堆尸体在下面,哪怕琴乐阴被你们拆得七零八落,我也能义正言辞面对茶欢的质问。” “理解,理解。”大总管笑道:“只有莽夫才会孤注一掷,聪明人自然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的道理。衔蝉督察先小人后君子,我又岂会责怪督察?” “那么,琴乐阴能交给我们了吗?” 乐语看了一眼被压在地上的‘琴乐阴’,抬起头远远跟狸奴对视一眼。 衔蝉尘尘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摇了摇头:“还不行。” “哦?” “还是那句话——等茶欢的死讯传来,我才能将他交给你。”狸奴用脚踩着‘琴乐阴’的红发,说道:“如果茶欢没死,我留着一个活的琴乐阴就能交差;如果茶欢死了,琴乐阴自然随你们处置。”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跟琴乐阴有什么协议。”狸奴不停狂踩‘琴乐阴’的红发,“我跟他是生死仇人,我恨不得他被五马分尸。但出于安全考虑,我必须等结果出来才能决定他的死活。” “合理选择。”大总管瞥了一眼‘琴乐阴’,似乎也不甚在意:“那我们先去七层搜查可好?” “没问题。”衔蝉尘尘看向自己的手下:“你们两个押着琴乐阴留在这里,别让他跑掉。” “是!” 白金塔的七层是没有楼梯的,也就说,若是想上去,就必须乘坐机关梯。 有人会觉得很奇怪,万一机关梯坏了,茶欢岂不是也会进不去自己办公室?但实际上不会——茶欢在皇院里可以说是全区域任意传送,他平时也不走机关梯,都是直接飞进自己办公室的。 但从一层坐到七层也太危险了,只要炎统在机关井里布置陷阱,就能直接将机关梯里的人全部搞死,因此大总管他们也只能跑到六层再坐机关梯。 “刺骨,你也留在六层吧。“大总管忽然说道:“等下琴乐阴的手也归你们诅咒猎人所有。” 衔蝉尘尘脸色微变:“怎么,你不信我?” “怎么会呢,但做生意嘛,都是礼尚往来,互为保险。”大总管反问道:“难道衔蝉督察你不信我?” 双方凝视片刻,气氛徒然紧张起来。刺骨摸着自己锯肉砍刀,二号铁面人腰部微微下压,大总管依旧维持着狰狞的笑容。 “哼。” 衔蝉尘尘冷笑一声,转身走进机关梯里等待。大总管看向乐语:“你是想上去看看圣剑辉耀,还是留下来处决你的大仇人‘琴乐阴’?” 乐语眼神闪烁:“琴乐阴已经必死无疑,我报仇也不急在一时,自然是想去看看圣剑辉耀。” “那好,跟我们一起去。” 大总管和铁面人阔步向前走进机关梯里,乐语紧随其后,再加上衔蝉尘尘,随着锁链沉重的划动,四人乘坐机关梯离开了六层。 留在六层的炎统干员紧张地注视着名为‘刺骨’的诅咒猎人,但刺骨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们觉得刺骨应该不会私自动手,便稍微放松下来。 “哈秋!” 一名炎统干员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一下鼻子说道:“怎么感觉好像变冷了?” “入秋了,又是半夜,气温降低很正常。”另外一名干员说道。 “不对,真的很冷。”炎统干员哈出一口寒气,低头一看,顿时神色大变:“地上的血都结冰了——” 嚓! 六层忽然响起冰面划动过的声音! 两名炎统干员刚抬起头,就看见一柄锯肉大砍刀出现在他们面前! 嚓! 两个半头飞向半空,两名炎统干员鼻子以上的部分被砍刀抹过,然而出奇地并没有飚出鲜血,因为切割的横截面已经被冰住了! 随着两具尸体倒在地上,刺骨也止住自己划动的步伐,将直柄大砍刀变形回锯肉砍刀。 “果然有问题,你根本不是琴乐阴。” 红发‘琴乐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锁链,在刺骨冲过来的时候,他顺势向前滑动避开了砍刀的屠杀! “是你看出来了,还是你无心为之?” 琴月阳摘下假发和发网,拨弄了一下头发,平静地看向刺骨。 “我不信有人被背叛后还会沉默寡言,甘心认命。”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出来。” “衔蝉尘尘跟大总管有默契,我只有一人,打不过他们。”刺骨说道:“我先杀了你们,再守住六层,无论他们在七层得到什么,我都能截获。” “好想法,但我还活着。” “你已经死了。”刺骨环视一周:“这个地方,已经成为寒寂绝境。”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六层所有地方都结了冰,倒在地上的尸体更是结了厚厚一层冰霜。琴月阳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冰霜覆盖。 “这就是我的诅咒。”刺骨说道:“我是大丛林二十年内最为出色的猎人,我的诅咒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死狂’级诅咒,刺骨便是我的诅咒之名。” “你可能会以为我拥有冰冻天地的能力,甚至能看见这里已经被冰霜覆盖,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现实里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变化,温度正常,地面平整,血液也没有结冰。” “你只是进入我的世界,永生永世的寒寂绝境。” “正午太阳,对我来说是阴沉的天域。” “如酥小雨,对我而言是纷乱的冰雹。” “天地众生,在我眼里早已被冰雪覆盖。一座座建筑,一栋栋高楼,都不过是建立在雪原之上的墓碑。” “这就是我无法脱离的劫,”刺骨说道:“也是你即将葬身的劫。” 琴月阳沉默片刻,哈出一口寒气:“好冷。” “接下来还会更冷,你只是接触到我的世界的一角。”刺骨说道:“我名为刺骨,是因为我每分每秒所承受的寒冷,都如同尖刀刺骨般的疼痛。” “东阳这几年风调雨顺,冬天冻死的人少了很多。”琴月阳忽然说起往事:“但在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特别特别地冷,冻死了很多人。” “父亲故意不给我们厚衣服,让我们穿着薄薄单衣,赤裸着脚在雪地上干活,赶我们去睡柴房。真的好冷好冷,我的手和脚都冒出红彤彤的冻疮,每天都觉得脑袋好沉,身体好重。” “睡觉的时候,兄长就会抱来一小堆树枝点起一个小火堆,然后裹着破被子抱着我。那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兄长的身体很温暖,火也很暖和……” “所以……” 咻。 一窜火苗从琴月阳指尖燃起,迅速化为燎原大火护佑在他身边,将他身上的所有冰霜悉数融化! “我向来不喜欢寒冬。” ------------ 第454章 白金塔七层 炎京统计司督察衔蝉尘尘。 救国纾难会大总管。 刚刚复活的铁面怪人二号。 藏剑刺客(伪)受害者琴乐阴。 各怀鬼胎的四人安静地乘坐同一台机关梯,从白金塔六层到达七层。乐语忽然意识到,现在就是最好的团灭机会——机关梯无路可逃,直接他一剑斩断旁边的滑链,机关梯就会掉下去,足足七层数十米的高端,大家就算不死也得摔残废。 虽然乐语也逃不掉,但他不在意自己残废啊。有医官司在,只要乐语还有口气就能垂死病中惊坐起,这就是玄幻级医疗设施给武者带来的底气——楼下的颜伊按照正常情况,日后就算恢复过来也得变成一个大小便失禁的伤残人士,然而有医官司在,过两天她就能继续以美少女教师的身份继续在皇院里横行无忌。 退一万步说,就算机关梯掉下去摔不死大总管和铁面人,但机关梯没了,他们还怎么上七层?从塔外爬上去吗? 然而当乐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大总管忽然笑道:“不知道有没有大反派在等我们。” “啊?” “里不都是这样的吗,在主角们历经磨难,死了无数战友,终于要实现目标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位大反派迎接他们,进行最终决战。”大总管说道:“我们一路上又是陷阱又是埋伏,跟冒险里的剧情很相似呢,只是可惜一个女人都没有,不然说不定还可能会衍生出爱情支线。” 乐语有些无语:“你觉得我们是正义的主角?” “当然是正义的,难道坏人还会说自己是坏人吗?一心想作恶的人只有十二岁到二十岁之间那些脑子还没发育好的大孩子,成年人就算做坏事,也是为了好的目的:为了未来的生活、为了理想、为了爱情、为了复仇……哪怕是一个疯子,他也是想净化这个混乱的世界。” 咔,机关梯到了七层,大总管和铁面人率先走出去,乐语失去了抱着大家一起团灭的机会。 “看来没有大反派等我们呢。”大总管看着空荡荡的七层办公室,幽蓝的月光从天窗落下轻柔地铺在桌椅书柜上。他伸手按下门口旁边的开关,一盏盏壁灯亮起,七层顿时亮如白昼。 “但也没有圣剑辉耀。”衔蝉尘尘走出来说道:“跟你们猜的不太一样,圣剑辉耀看来不在白金塔,但你们的钱我不会退的哦。” “放心,救国纾难会从来没有将钱要回来的先例,虽然我们有经营军械、贩奴、情报买卖等灰色项目,但要债从来不是我们的经营范畴。”大总管轻松说道:“如果因为不满意就要合作方退钱,这跟吃霸王餐有什么区别?我们很遵守商业道德的。” 乐语问道:“难道就没人欠你们钱不还?” “有啊。” “那你们怎么做?” “用符合商业道德的方式把钱拿回来?” “什么意思?” 大总管看了他一眼:“干坏事不被人发现。” 乐语点点头,他还以为炎京的商人会有什么特殊之处呢,结果他们的商业道德就是没有道德,跟银血会差不多嘛。 铁面人站在中间空地没动,大总管饶有兴趣地观察茶欢的巨大鸟笼,不过那只鹦鹉今晚并不在这里,看来已经被茶欢提前送走了。 乐语跟衔蝉尘尘对视一眼,然后盯着大总管的举动,看着他走过书柜,走过办公桌,伸手摸了一下茶欢的座位,仿佛观光般随意看看,然而他没有翻查任何一个柜子的里层,也没有拿起任何一样物品进行细看。 “就算圣剑辉耀是个书签,你也得翻书才能找到吧。”狸奴忍不住说道。 “很有意思的建议。”大总管微微一笑,满是伤疤的脸孔越加狰狞:“确实,肉眼看去没看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圣剑’的物品。假如圣剑拥有随意改变大小的能力,用来作为书签似乎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将这个圣剑书签放在这本书里……”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精美典籍,乐语看了一眼,是《高祖纪事》。 “相比起《辉耀史记》、《光芒两千年》这些史书,《高祖纪事》只记录了高祖开国前的征战事件,内容不多,但论及所有史料,《高祖纪事》对高祖的描述是最为详尽。但因为《高祖纪事》的作者佚名,因此学术界一向认为这本书的可信性不高,反倒是民间杂剧多有从《高祖纪事》里取材,就连流行也不例外。比方说,只有《高祖纪事》提及了高祖还有三个弟弟,甚至写了高祖小时候的故事,但完全没有提及高祖兄弟长大后的去向,正统史料里也没有高祖兄弟的记录,因此很多学者认为这是胡编乱造……” “但在野史里,关于这三兄弟的故事就多了,什么微服私访的钦差,什么征战东海的海贼王,甚至还有人说高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四兄弟轮流扮演,证据就是高祖活了足足一百五十年,在那个时候这个寿命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乐语也有看过这类,因为《重生之穿越成高祖弟弟》这个题材实在是太好写了,抱高祖大腿,杀绝中原妖魔,收服名臣将才,纳娇妻美妾,开国后再当个‘一字并肩王’‘逍遥侯’,完美戳中辉耀人的爽点,甚至乐语看了都绝的挺爽。 “你到底想说什么!?”衔蝉尘尘可没乐语那么思维发散,冷冷打断了大总管的话语:“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说圣剑辉耀在白金塔吗?现在带你们来白金塔了,找不到圣剑辉耀吗?你们救国纾难会就这种水平?” “衔蝉督察,与其问我想说什么,不如问你想问什么。”大总管一边看书一边问道:“你的疑惑都到喉咙了,为什么不问出来呢?有些秘密,如果你不问,就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了,并不是所有故事都会写在书里。” 衔蝉尘尘沉默片刻,瞥了一眼七层的书柜地面:“白金塔……” “为什么我们会这么武断地认为圣剑辉耀就在白金塔?”大总管笑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们的判断?” 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么为什么圣剑辉耀就在白金塔呢?因为圣剑辉耀就在白金塔,想必你们会觉得很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也很惊讶,这就是关于圣剑辉耀在白金塔的事了,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 第455章 谢谢你送我回家 “你在耍我吗?”衔蝉尘尘怒吼道,掏出一柄短铳指着大总管:“如果你在这里找不到圣剑,就给我老老实实下去!” “反正茶欢的死讯还没传来,你没必要这么急。” 大总管像是逗孩子一样,安抚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你也别怪我敷衍你,谁叫你打断我。我不好好说清楚前因,你又怎么可能理解后果?你们可以先挑个位置坐着,寻找圣剑可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 衔蝉尘尘微微皱眉,思考片刻后还真的乖乖收起短铳随便找了个书堆坐着。整个七层只有一张椅子,乐语直接走到书桌后面,坐在校长的位置上。 铁面人依旧笔直地站在空地上,乐语路过的时候根本没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已经死了。 “我刚才说到哪里呢……对,高祖及其三个兄弟。”大总管慢悠悠说道:“其实衔蝉督察你居然还没察觉这里的特别之处,着实让我有些惊讶,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衔蝉尘尘一愣,稚嫩的脸上满是迷茫,反倒是乐语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高祖一共是四兄弟?” “四兄弟……四绝神兵!?”狸奴顿时反应过来:“高祖四兄弟每个人都持有一柄跟圣剑辉耀同级别的绝神兵!?” 咚! 整个白金塔不知为何震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里受到了袭击。大总管瞥了一眼地板,继续说道:“两千年前的事,又有谁能了解呢?反正总是传言绝神兵有四件,然而除了圣剑辉耀外,你们还知道其他绝神兵的信息吗?” 衔蝉尘尘眼神闪烁:“就算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因为我级别不够罢了……但你说的这些,又跟白金塔有什么关系?” “快要说到了,别急。”大总管笑道:“虽然圣剑辉耀的威名已经传唱千年,但除了皇室中人外,又有谁曾经触碰过圣剑辉耀?” “如果说非明氏血脉无法执掌圣剑,外人得到圣剑也无用,但历史上似乎连外人手持圣剑这种事都没发生过吧?你听过叛乱者夺取圣剑吗?你听过谋逆者手持圣剑号令天下吗?你听过皇庭里有‘藏剑室’这种地方吗?” “圣剑辉耀……真的存在吗?” 衔蝉尘尘冷笑道:“难道你想说,圣剑辉耀是一个谎言,根本不存在?” “很好的问题,但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总管笑道:“圣剑辉耀的确存在,史料无法辩驳,皇帝执掌圣剑镇压千万大军的事迹更是发生过不止一次……但,圣剑辉耀是以我们可以触摸的方式存在吗?” 狸奴眯起眼睛,他这次没有遮掩自己的无知,坦然说道:“我不明白?” “你以为历朝历代像我们这种逆臣贼子会少过吗?”大总管说道:“凡是觊觎至高权力者,都肯定会先想办法解决圣剑辉耀。然而两千年了,别说夺取圣剑辉耀,连成功偷走圣剑的人都不存在!连野史都没有!皇室只有皇帝无嗣暴亡才会断绝传承,从来不存在圣剑失窃无法继承这种情况!” “多亏过往的野心家为我们铺路,我们至少能得出一个结论——” “圣剑辉耀,并不在现实里存在,只会在持有者需要时才会凝聚出现。证据就是在很多记录里,皇帝使用圣剑时都是徒手一招就凝聚出来,并不存在拔剑这种操作,最起码也是存在于皇帝的身体内,旁人无法触及。” 圣剑辉耀根本不存在于现实里! 这个骤然一听很离谱的猜想,衔蝉尘尘下意识就不愿意相信,然而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不仅仅因为大总管说得很有道理,更因为狸奴也曾收买过皇庭内侍寻找圣剑辉耀,但根本没有人听过圣剑辉耀的踪迹。 任何机构,任何制度,其实都是完美的,只是执行者必然会产生漏洞。如果圣剑辉耀有人守卫,有人运输,有人看管,衔蝉尘尘不信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这是常识。 如果违反常识,那错的肯定不是常识,而是现实。 用‘圣剑辉耀不存在’这个结论反推,一切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那你究竟是来白金塔做什么?”衔蝉尘尘站起来说道:“既然圣剑不存在,你究竟是来找什么的?” “衔蝉督察,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先去蒙学重修一下语法,以你的外貌,想必其他教师学子也乐于教导你。”大总管说道:“圣剑并非不存在,而是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但只有持有者才能将它召唤出来。” “那么,在持有者死亡后,圣剑辉耀究竟在哪里更容易被召唤出来呢?” “虽然不是出于何种因素,但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皇庭吧?”一直聆听的乐语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是白金塔?” “你应该问执剑者,而不是问我。”大总管摇摇头:“为什么寻剑争位要选择在皇院,而不是皇庭?他嫌皇室成员死得还不够多吗?” “不过,我们对此也不是没有猜测,但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 “说这么多,”衔蝉尘尘打断道:“你到底想怎么将圣剑辉耀召唤出来?为什么非要来到白金塔七层?” 这时候大总管忽然抬起头望了望天窗:“时间也差不多了。” 轰。 明明周围一片寂静,但所有人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塔顶炸开了。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吹及乐语,顿时让他的体内冰血都沸腾起来。 “只有白金塔七层,会长才有可能引动皇院的精神海。只有绝神兵,才能触及另外一柄绝神兵。” 大总管合上《高祖纪事》,将书塞回书架里:“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因为我只是一个斥候,一个标记,一个触角……现在,会长已经掌控了皇院精神海,只需要加上剑鞘的圣剑标记,就能将圣剑辉耀召唤出来。” 他看向机关梯的方向:“刺骨怎么还没带着琴乐阴的断手上来?衔蝉督察,事到如今,就没必要等待茶欢的死讯了吧?二号,你下去——” “不用那么麻烦。” 乐语靠着椅子,轻轻摘下发网和白色假发,平静说道:“我就是琴乐阴。” 大总管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露出奇怪的笑意:“我就说,琴乐阴不像是乖乖认命的人。不过,这似乎也是很俗套的情节,千辛万苦一起来到终点,结果身边的战友忽然坐在反派的位置上,摇身一变就成了最后的敌人……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乐语想了想,说道: “谢谢你送我回家。” ------------ 第456章 规矩 啪! 随着光爆绽放,衔蝉尘尘顺势跳到书架上蹲着,瞥了一眼手里的短刀刀刃,脸色颇为难看:“没有血。” “衔蝉督察,你又是骗我们的钱,又是偷袭我这个五十八岁的老人家,这好吗?不太好吧。” 大总管撕开断了一半的衣袖,露出苍劲有力的手臂,上面有一道刚刚被衔蝉尘尘划出来的刀痕,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血液渗出来,就像一根木头似的。 乐语摇头叹息道:“狸奴小可爱,你居然连偷袭都能失败,看来是我平时太溺爱你,作为惩罚,你今天没糖吃。” “凭什么我没……好,你这么喜欢吃糖是吧,总有一天,我会用糖果硬生生将你噎死。” “那你可要记好了,我喜欢吃巫恋商会最近推出的蜜瓜味。” 乐语站起来,看向一直沉默宛如尸体般的二号铁面人。 “你们关系真好,都能讨论上坟时送什么礼物了。”大总管摆摆手笑道:“不过,看在我刚才跟你们闲聊那么久的份上,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能真诚合作?” “我们救国纾难会对每一位合作伙伴都是做过密切了解,虽然琴家的蒸汽商会跟炎统是合作关系,但据我所知,你们的合作项目《无双榜》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或者说技术工作都由炎统负责,炎统完全可以踢开蒸汽商会单干。” “而琴乐阴你跟衔蝉尘尘似乎有非常深的恩怨,从衔蝉尘尘几乎每天都想找你弟弟麻烦就可见一二。所以我们才会特意跟衔蝉督察交好,尽可能让衔蝉督察来负责白金塔的防卫——我们可想不到衔蝉督察不仅没落井下石,反而要雪中送炭。” 狸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给短刀涂上,说道:“炎统里也有你们的奸细?” “奸细这个词也太难听了,我们只是有一些炎统的朋友。“大总管笑道:“没有人能拒绝跟那些圆圆的闪闪的金色小可爱做朋友,还有衔蝉督察你居然涂毒……这股臭味,难道是天际区的加林根?” “你果然博学多识,正是见血封喉加林根的精华汁液。”衔蝉尘尘冷笑道:“就算是武柱,如果不会内景自疗,一样得受到影响,” “哪里哪里,我只是凑巧小时候也喜欢拿加林根来玩,这股味道都闻习惯了,我还记得我有一次闻太久了,全身发麻中毒差点就死在路边……”大总管笑道:“衔蝉督察这么喜欢我家乡的特产,真是与有荣焉。” “不过,看来你们似乎没有为我解惑的打算,我也只能自己推断一下了。”大总管双手负后,悠闲地走到铁面人旁边,说道:“人生在世,所行所为都逃不出三个理由。” “其一,感情。”他看了看乐语,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关于琴乐阴你的报告里,的确有你不近女色的传闻,作为一个血气方刚又有我年轻时美色的青年,你很不对劲啊!” “不过,鉴于你们两位认识的时间应该不长,再加上你们的相处模式,我暂时不认为你们两位是那种一见钟情相爱相杀的冤家流恋人……” “看来你也没少看恋爱啊。”乐语笑道。 “人就算年纪大了,还是会渴望甜甜的恋爱。”大总管拍了一下铁面人,叹了口气:“整天跟这群冷冰冰的同僚在一起,如果还不看恋爱补充一下热量,那我就从一个话唠的伤疤丑老人变成阴冷的伤疤丑老人……” 在大总管说话时,衔蝉尘尘在书架上轻轻挪动脚步,走到大总管的视线之外。大总管似乎仿若不觉,继续说道: “其二,利益。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炎统踢开琴家后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而且琴家是这几个月才来炎京的新家族,我实在想不到你有什么利益能让衔蝉督察为之心动……” “其实我在斯嘉蒂里找到了一种可以让人快高长大的灵丹妙药。”乐语忽然说道:“就算是小孩子吃了,也能一年长到七尺高。” 大总管一愣:“真的吗?” 乐语:“真的,但就算有我也不会给衔蝉猫猫,我就喜欢他现在这副跳起来只能打到我膝盖的模样。” 衔蝉尘尘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叛变得太早了,在琴乐阴死了之后才偷袭不香吗? 大总管笑了笑:“所以,你也没有能让衔蝉督察动心的利益勾引他为你服务。既不是因为感情,也不是关乎利益,而且衔蝉督察跟你还有仇恨的冤孽,然而你们两个却能真诚合作……” “真诚合作?你哪里看出来的?”乐语耸耸肩。 “从你敢跟我们三人来七层就看得出来,从你敢主动暴露身份也看得出来。”大总管淡淡说道:“衔蝉督察敢孤身与我们行动,因为我们也不敢杀他,他可是炎统谢司长的心腹。而且,他也不是我们今晚的目标,他并没有多少危险。” “但琴乐阴你不一样,你可是我们的目标对象,今晚说不定就是你的忌日。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才能让你确信衔蝉督察不会背叛你,甚至会主动配合你?根据衔蝉督察的过往履历,他本人可没有这么良好的信誉,反倒是白吃白、白吃黑、白装黑吃黑这类吃碗面反碗底事迹比较多,你为什么敢相信他?” 乐语猜测道:“可能因为我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爹?唉,都怪我年少轻狂,在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不是感情,不是利益……” 大总管轻轻吐出答案:“是规矩。” “怪不得琴家会跟炎统合作,怪不得衔蝉督察会反间我们……原来,炎京统计司,本身就是辉耀四卫的麾下组织?” 啪! 乐语一拍桌子,整个人从椅子上跃起,右手带出如同火焰般的密集光爆,狠狠拍向铁面人! 在乐语吸引注意力的同时,衔蝉尘尘也轻声漫步疾奔,悄无声息地来到大总管后方,短刀直指大总管的各处关节! ------------ 第457章 八稻流奥义·禁千贰百拾壹式 乐语早就知道衔蝉尘尘接受了救国纾难会的贿赂,甚至知道他收了多少钱。 同样,衔蝉尘尘也知道乐语潜入了袭击者队伍里,让琴月阳成为他的替身。 正如大总管所说,无论是出于利益、仇恨、感情,他们都不可能如此交心,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规矩在束缚他们。 辉耀四卫,这个他们名义上隶属的组织,一直在暗处掌控着局势。跟其他宣以暴力,诱以重利,威以气焰的控制方式不一样,辉耀四卫对成员的掌控力度其实很弱,毕竟在兼具‘单线联络(成员情报不明确)’、‘隐秘组织(社会声望恒定为0)’、‘首领未知(成员忠诚大幅下降)’这些负面属性,如果四卫成员有组织向心力才离谱。 乐语有时候都觉得,辉耀四卫的组织架构实在是太草率了,钧座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这个组织的留存? 不过没多久,他就知道辉耀四卫为什么这么咸鱼还能混得这么好。 第一,「奈瑟之心」对战法的加成实在是过于强大。增加悟性提高修炼战法速度,看上去好像就是‘经验值UP’的效果,但在实际上其实是一种享受和娱乐——任何技巧一点就明,任何知识一看就懂,每次修炼都能感受到一寸一点的进步,沉下心来就能体验战法的变化之美。 汲取知识其实是非常快乐的,学习并非学霸学神的专利,玩游戏就是最好的例子。找攻略,看分析,学习技巧,研究数据,每一位能在游戏里获得快乐的玩家,都必然是经历过「汲取知识」的阶段,然后从「应用知识」里得到了反馈。 比如你在网上看见一个骚套路,就迫不及待想在游戏里实践一下,这不就是学习吗?但你不会厌倦反而乐在其中。 在以前,乐语练战法就跟跑步学习差不多,又累又辛苦。而戴了「奈瑟之心」后,修炼战法就跟玩游戏一样,乐语越是修炼就越感到无尽的快乐,而且这种快乐几乎无法替代——喝再烈的酒? 日再烈的狗? 都不可能有知识灌顶般的快乐。 光是「奈瑟之心」,就足以让人打消叛逆之心。 第二? 你不知道谁不是四卫。就连东阳都有四卫的钉子? 像炎京这种重地,说不出去吃个饭都能遇到九个四卫的探子。一旦选择叛变? 就相当于跟朝廷的影子作对,说不定四卫成员会选择在你拉屎的时候突然搞事。 第三? 钧座在注视着他们。 在炎京范围内? 所有炎京行走都能通过‘奈瑟之心’自由联络钧座,钧座都能及时回复。这平平无奇的即时通讯能力,对成员的震慑是难以想象的——对行走而言,仿佛钧座就在身边注视着他们。 明明钧座也没做过什么事? 平时也甚少发号施令? 但四卫行走都对钧座讳莫如深,就连乐语都不例外。仔细想想,跟钧座的联络里,钧座几乎没提出过疑问,而是一直在安排任务? 仿佛他什么事都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一位你看不见但又似乎存在于身边的领导? 换谁都不敢摸鱼。 这就是乐语为什么会相信衔蝉尘尘的原因:跟背叛钧座相比,背叛救国纾难会的代价简直是不值一提。 而钧座的命令? 便是让他们套出救国纾难会的计划,然后动手将大总管抓住拷问! “这样分配对手真的好吗? 衔蝉督察你似乎比较强吧? 而我似乎比较弱啊。”大总管笑着跳起来避开衔蝉尘尘的斩击? 双腿毫不含糊地划弧斩向狸奴,长靴凝聚的光爆阴狠而迅厉! “所以先杀你,再杀铁面人!”衔蝉督察毫无自尊在地上打滚避开大总管的腿斩,对着大总管的下半身再度发起进攻! “还好我平时也喜欢打小孩,不然还真的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大总管脚步轻快地躲闪,甚至能抽空反击衔蝉尘尘。狸奴顿时被他这句话惹怒了——又或者是刚才乐语已经让狸奴怒气条满了——衔蝉尘尘顿时发出恶龙咆哮冲上去跟大总管厮杀在一起! 轰! 另外一边,随着一声爆响,乐语整个人撞进书架里,震出许多书本噼里啪啦地打到他头上。 他不敢休息,刚翻身站起来,铁面人已经无声无息来到他面前,伸手转向他铭刻圣剑印记的右手! 咬战法·荒咬! 两人同时用出一模一样的招式,然而在光爆碰撞的时候,乐语的荒咬被铁面人的荒咬吞噬了,就像是咆哮的饿狼被凶猛的恶虎一口咬住! 荒咬! 宇咏! 洪吐! 黄叹! 乐语施展出浑身解数迎战铁面人,然而铁面人往往能使出跟他一模一样的招数,通过毫厘之间的分毫优势,如同洪流潮汐般堂堂正正碾压他! 轰! 乐语再一次被轰进书架里,不知道是书架过于老朽,还是铁面人的力度太大,书架居然直接从中间崩裂,发出吱呀的声音向下倒塌,乐语连忙就地翻滚,才避免了脑袋撞穿书架的喜剧效果。 但他一抬起头,就看见铁面人如同鬼魅般来到身前! “对了,二号,其实琴乐阴杀了也没所谓,不用留手了。”大总管忽然说道。 此话一出,乐语仿佛看见铁面人的面具下冒出了猩红血光。这次乐语再次使出荒咬后,铁面人没再用荒咬跟他硬碰硬,而是欺身入怀,肩膀冒出光爆,右手画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圆,左手推向他的腰部。 咬战法·洪吐宇咏……以及震战法·葵花! 这绝不是正规的战法技巧,以这种姿势用出来必定威力大减,然而不知为何,铁面人的动作却充满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轻而易举就瓦解了乐语的攻势,卸去了他的全身力气,打得他身体剧震,甚至暂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乐语好歹也是八稻流三门战法融会贯通的武者,但在对付同类型的武者,他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一直处于下风! 要知道他这些日子可是也花了不少时间去继承琴乐阴的实力,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说一句‘我现在的实力并没有能力以外的资本’。 在面对涅若,面对瞬灭者,乐语都不曾如此无力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对方用的招数他都会,但他就是打不过! 没有苦战,没有重伤,对方就是一个大人在打小孩,随随便便打得他懵圈! 这可不行! 乐语只能勉强操控腿部肌肉奋力后退,他上半身仍旧脱力甚至有些麻痹——这是震战法的后遗症,冰血体质都无法免疫,只能加快恢复速度! 然而此时,铁面人却没有立刻追过来,反而是双腿拉开像一个‘八’字站着,双手高高举起,双掌张开作捧杯状,刹那间整个办公室的光芒都似乎汇聚于他的掌心,化为熔铁穿甲的光爆。 这个动作。 这个姿势。 乐语睁大眼睛,竭力想让身体动起来,然而当铁面人俯身顺势朝他远远一拉,乐语顿时便整个人停滞在空中动弹不得。然后铁面人踩出光明诡道,如同白色诡魅般接近乐语! 乐语没认错,这招就是琴乐阴在那一晚差点就对他用出来的八稻流奥义。 用震战法控制敌人; 用扑战法接近敌人; 用咬战法撕碎敌人。 八稻流奥义·禁千贰百拾壹式! 据说创造出这一招的八稻流宗师,用一招将敌人撕成了壹仟贰百拾壹块,因此取名。理论上,在登峰造极境之前,八稻流武者是不可能掌握这一招——只有融合三门战法的奥义精华,才有可能将这一招施展出来。 琴乐阴也是因为通过‘奈瑟之心’短时间到达登峰造极境,才窥探到这一招的秘密,再加上他当时将乐语打得半死不活,所以才敢用这一招作为终结技! 然而铁面人居然轻轻松松就用出这一招,若不是他的精神光爆还处于乐语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乐语都怀疑是武柱故意扮猪偷袭他了。 无论乐语心里转过多少想法,但铁面人的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肩膀了!乐语记得这一招的细节,第一步就是要先捏碎肩部关节,彻底断绝敌人反抗的可能! 就在铁面人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乐语就像是摔倒了一样,忽然整个人往后倒下。铁面人自然不会犹豫,继续压下。 轰! 乐语的双腿准确无敌地踏在铁面人的脚前,军靴所踩下的光爆震裂了地砖,以至于铁面人的身形微微前倾。与此同时,乐语一拳打向铁面人的腰穴,一掌拨开铁面人的狂手,恰到好处令铁面人身体失衡,直接往前飞了出去! 在其他人看来,两人就像是配合了无数次的演员,上演了一场妙到毫巅的演出! 如果铁面人没戴面具,乐语肯定他现在脸上写满了惊讶! 无论是琴乐阴所学的血饮八稻流,还是茶欢新教的血棘八稻流,里面都提到了禁千贰百拾壹式这一招的优缺点,如何克服,如何反制等等。 面对这一招,乐语连纷争面纱都不需要用,都可以正面化解! 而且,铁面人用的这招禁千贰百拾壹式,无论从姿势还是到步伐,都……太老了! 在铁面人飞出去得时候,乐语顺势跨步站立,双手高高举起,双掌张开作捧杯状,凝聚光线于掌心! 茶欢给的血棘八稻流里,不仅写了怎么反制这一招,甚至写了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铁面人闪烁不定的眼睛红光注视下,乐语踩出一条诡魅捷径,如同阴影般趋向他,速度更快,动作更简洁,破绽也更少! 这就是最新版本的,八稻流奥义·禁千贰百拾壹式! ------------ 第458章 谢谢指导 七层因为灯光通明本应十分亮堂,然而此时不知为何,整个七层都黯淡起来,仿佛所有光线都集聚在乐语掌心中,仅有稀薄的月光照在铁面人身上! 这赫然就是登峰造极境的显著特征,在光线局限的区域,登峰造极境武者施展战法就会出现如同‘领域’般的特质,不仅能大幅增强自己的实力,还能令敌人战力大幅下降,原理也再浅显不过——他将大部分光都用了,敌人自然没有光可用。 事实上所有进行战斗的武者,都是在共用同一种资源:光。只是融会贯通境以下的武者,对光的吸附率和利用率太低了,所以很难做到‘枯空资源为己所用’的效果。 但登峰造极境武者,意味着每一点精神力都能引动一点光芒,利用率超越90%,再加上高级武者的精神力无一不是坚韧磅礴,因此稍一动手便是天地齐暗,奋力一击如同黎明破晓! 古代陆地神仙的传闻里往往有‘偷天换日’之能,就是特指他们能在白天创造出‘领域’般的效果,身处‘领域’的敌人自然会感到白天突然变成黑夜,因为光都被陆地神仙抢走了。 不过,关于登峰造极境的内容很多都是乐语的猜测,哪怕有琴乐阴的记忆作为参考,依然会有很多谬误,因为真正宝贵的知识从来不在外流传——倒不是说故步自封,但就像普通人不会知道从知网查资料,在没成就登峰造极境之前,根本不会有人带中级武者去领略最高峰的景色。 乐语已经隐隐感觉到冰血在沸腾,脑子在哀嚎,泪腺甚至开始无法控制地溢出泪水,嘴巴不受自主地发出高声咆哮! 他不是在施展战法! 是战法在主宰他! 就像是用老电脑玩最新的光追游戏,虽然程序是运行了,但也强行压榨出电脑的所有性能!强行施展登峰造极境的奥义,乐语已经停不下来了! 但他也不需要停下来! 哭吧! 叫吧! 然后你给我死吧! 摧金断玉的光爆轻而易举撕碎了铁面人的护体光甲,乐语眨眼间狂舞爪击,每一次都会带出无数血肉出来。他的指甲在骨头上弹奏,他的手掌在内脏上敲乐,他在制造一场灾难,乌黑的碎肉在借着月色逃亡! 铁面人就像是一个胡萝卜,数秒之内就被削了无数层皮! 啪! 如同疯子般发泄完毕后,乐语双手抓住了铁面人的脖子,大拇指深深插入他的喉管,最后的光爆凝聚爆发! 轰! 就像是烈耀火药爆鸣般,乐语将通过大拇指将光爆注入铁面人体内,制造的爆炸甚至将他的大拇指炸出露骨的伤势! 铁面人像断翼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撞到白金塔的玻璃窗上——很显然玻璃窗经过茶欢的加固,同样与白金塔浑然一体,并不会因为这种撞击而破裂——然而下一秒,铁面人就马上站住了身形,凶狠地杀向乐语! 明明他已经不成人形! 明明他的内脏肠子都掉出来了! 明明他的脑袋随时都会掉下来! 但他就是不死! 饶是有冰血体质庇护,乐语依然感到头皮发麻——他仿佛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看丧尸电影的感觉。这种肮脏、怎么都不会死、无论如何都能继续战斗、偏偏跟自己拥有一样外形的生物,真的能给人带来最深切的恐惧。 那是对无法理解的诡异存在的恐惧。 乐语强提起力气,毫无畏惧迎向铁面人! 强行施展禁千贰百拾壹式,乐语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本来很多水的湿毛巾,被猛地拧干了,干得一滴水都没有……虽然没有检查,但他知道自己体内很多肌肉都被强行撕裂,精神更是枯空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禁千贰百拾壹式,前面有个‘禁’字,就是因为哪怕是登峰造极境施展这一招都很危险。在茶欢给的威力加强版典藏本里,甚至猜测这一招原本并非实战招式,而是作为刑罚使用:徒手将人凌迟成一片一片。 恐怕连创造出这一招的八稻流宗师,也没想到有人吃了这一招后还能活蹦乱跳。 咬战法·荒咬! 轰! 双方光爆碰撞,乐语顿时脸露喜色。 虽然不知道铁面人为什么还能行动,但他终归要受到现实物质的制约——失去了那么多内脏血肉肌肉,他的力量和光爆都大不如前,已经无法对乐语造成碾压效果了。 乐语成功将他拉到比自己还低的水平,接下来就是凭借丰富的经验战胜他! 宇咏! 洪吐! 黄叹! 局势完全反过来了,刚才是铁面人像打儿子一样打乐语,现在轮到乐语像打孙子一样打铁面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刚才你当爹,现在我当爷! 玄吻! 乐语猛地打出乱舞残影般的连击,如同数十条毒蛇咬向铁面人。虽然铁面人有意抵挡,但他的身体根本已经不允许他用出这种技巧,被乐语轰击到墙壁上! 乐语趁机闯入他怀里,右手化爪凝聚光爆,竭力一击将他解决! 然而铁面人也马上用出跟他一模一样的招式,同样的爪击,同样的光爆! 然而这一次,是乐语的光爆将他的光芒吞噬,碾压,穿透! 咬战法·荒咬! 乐语打崩了铁面人的右手,穿透他的身躯脊椎,从他的背部透出来,将铁面人打了个对穿! “咳咳……咳咳……”铁面人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身体不停颤抖。他的铁面已经裂了大半,露出苍老枯萎的容颜,他紧紧盯着乐语,眼里的死寂忽然涌现出光芒。 “休息吧。”乐语说道。 铁面人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早就被乐语抠穿了,他忽然用左手扣着喉咙的伤口,对着喉咙使用合气战法震荡出声音:“宇……宇……” “宇咏……画小……黄叹……反震……就能……完美反制……近身……” 他凝视着乐语:“荒咬……很漂亮。” 嘶啦! 他的脖子终于承受不住往外撕裂,脑袋咕噜噜地掉下来了,身体终于不再强求,平静地化作一具尸体。 乐语抽回手臂,看着他的尸体沿着墙壁软绵绵地躺下去,微微点头:“谢谢指导。” ------------ 第459章 祈求辉耀 啪! 听到后面的巨响,乐语看过去,看见衔蝉尘尘这个人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被大总管顶在墙上,他手里那柄耀武扬威的涂毒短刀居然被大总管拿着捅到他身上。狸奴双唇紧闭,死死瞪着大总管,一声不吭,就像是一个被毒打了一顿的委屈小孩子。 “老了老了,真的承受不住小朋友这样的折腾。”大总管松开手,任由衔蝉尘尘被短刀钉在墙上。狸奴想伸出手拔出短刀,但动作迟缓得像是迅雷百度云,最后更是双手垂下,彻底没速度了。 “不用担心,加林根不会毒死人的。”大总管说道:“或者说,不会死得那么快——加林根的主要效果是强烈麻痹和催眠,只不过所引起的麻痹效果会导致心脏停止。按照这小屁孩的身体素质,他至少可以撑到明天太阳升起。” 乐语:“你这个称呼好没礼貌,就算是我,也不会当着他的脸喊他小屁孩。” “他这不是睡着了嘛。”大总管笑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忍了他好久了,又臭屁又嚣张,有这个机会能打他一顿实在是身心舒畅……你要不趁他没醒来也打他几下屁股?” “很好的建议,等我把你抓住就去打他屁股。”乐语摆出起手姿势。 “这个……虽然我对琴乐阴你的战斗力从无疑问,但我更了解二号的实力。虽然出于特殊原因,他的实力下降至融会贯通境,但他之前可是实打实的登峰造极境。哪怕有思维迟钝等劣势,但你能让他解脱,想必也费了你不少力气吧?” 大总管笑道:“你真的还有力气跟我战斗吗?” “正如你对二号那么了解,我也很了解衔蝉猫猫的实力。”乐语说道:“作为生死仇人,他虽然比我差得远了,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十八战法全登堂入室的小圆满,肯定也给你造成很大麻烦吧。“ “确实。” 大总管撕开了衣服袖子,露出密密麻麻的刀痕:“如果不是他过于相信加林根的毒性,也不会被我那么轻易地抓住机会。人啊,总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经验,殊不知让他们成功的并非是经验,而是幸运。” “这种话未免过于否定经验积累的用处了。” “经验自然是有用的,但有用的并非经验的重复,而是经验的改进。”大总管看了一眼铁面人的尸体:“就像你是用更先进的八稻流战胜了二号。二号实力比你差吗?不,他输在经验的重复。” “不追逐着时间往前走,就会被时间吞没;不从经验里得到改进,就会被经验蒙蔽;不鼎故革新浴火重生,就会零落成泥碾作尘。世事万物,盛衰生灭,莫过如此。” “大总管你的发言发人深省,有兴趣来皇院执教吗?” “有? 皇院教师可是我当年最想做的职业? 工资高福利好假期多又轻松,可是规矩、利益和感情种种因素让我终究只能负重前行? 不得不吃香喝辣、叱咤风云、鱼肉百姓……”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那可是? 不然我怎么这么老了看起来还这么年轻?还不是年轻时保养得太好了。” 大总管从地上一踢,将衔蝉尘尘另外一柄短刀和手铳踢到手中:“好了。老人家我休息得差不多了? 谢谢年轻人你尊老爱幼。” 乐语苦笑道:“但我还没休息好,能不能……” “不能!” 一声爆响? 大总管化为一道残影接近乐语。虽然只是寻常的凌虚步伐? 但大总管用出来却别具特色,轻盈得就像是飞舞的燕子。 荒咬! 一如既往的荒咬,吞天噬地而来! 然而大总管却避开了他的攻击,短刀蜻蜓点水地划向他的皮肤。乐语可不敢试试冰血跟加林根哪个更强? 反手抓向大总管的手腕? 逼他进入近身厮杀的领域! 砰! 大总管猛地低位开铳,乐语不得不改变身形避开铳弹,顺势打出洪吐震爆,却又被大总管避开拉远距离。 稍一接触,乐语就知道为什么衔蝉尘尘打不过他了——大总管真的太滑太混了。 他并不像铁面人那般如同千军万马的霸绝态势? 也不像是琴乐阴那般难知如阴,更不像蓝炎那般无所不能。 非要形容的话? 那就是恶心。 他很擅长打断别人的战法节奏,会灵活使用道具地形助战? 并不拘泥于任一战法,各种招式随手掂来? 让乐语觉得自己不是跟一个人打? 而是被一个配合默契的队伍围殴。 能以这种模式战斗? 足以说明大总管处事冷静观察力强,只要他适应了狸奴的战斗模式,拿下狸奴自然不成问题——衔蝉尘尘的心理问题太严重了,冷静型对手是他的克星。 来回数个回合,乐语发现自己占不到任何优势,也不再犹豫,趁着跟大总管交错而过的机会,猛地发动了「纷争面纱」! 黑暗降临! 借着红发带来的些许光芒,乐语一爪杀向大总管的胸膛,黑暗中的荒咬光爆杀机无限! 嚓! “什么……” 黑暗散去,乐语的手掌并没有插入大总管的胸膛,反而被大总管的短刀洞穿了!不过他也顺势抓住了大总管的拳头,并且欺身入怀,一拳打向腰穴! 大总管浑身一震,嘴巴张开似乎要惨嚎,然而乐语打到他下巴的第二绩彻底将他的话语封在喉咙里! 乐语任由短刀贯穿掌心,就这样握紧拳头,滴着血将大总管打得短暂滞空,然后高高跳起双拳锤向大总管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打趴在地! 震战法·葵花三连击! “结束了!” 乐语踩住大总管的背部,抽出短刀插到他的肩膀上,然后用指甲划破了右手的血管,尽量减慢毒药的侵蚀——他已经感觉到右手越来越没力气了。 “是啊,结束了。” 大总管侧着头,脸上并没有失败的遗憾,而是平静地看着乐语,说道:“琴乐阴,已经没人能欺负你了。” 「琴乐阴,已经没人能欺负你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钥匙,刹那间打开乐语脑海里那些尘封已久得记忆——那些琴乐阴深藏心里不为人知的珍贵宝物! 就像是一块冰落入熔岩里迅速融化,庞大的记忆融入到脑海里顿时让乐语微微失神,然而当他回过神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苍劲有力的拳头! 大总管猛地一拳打破了琴乐阴那张帅脸,伸手拉住乐语的右手,掏出一张枯黄的纸片贴着乐语的右手手背,急速吟唱道:“你是善良之友,邪恶之主;你是光之渴求,暗之希望;你是超越一切的真理,是神为尘世涂抹的色彩……不朽之书,祈求辉耀!” ------------ 第460章 我与圣剑有个约会 学生宿舍走廊里,明水云倚着栏杆,呆呆地看着白金塔那边。 这一晚又是爆炸又是战斗,学生宿舍这边自然能听到动静。明水云知道白金塔那边在苦战,她甚至想过要不要过去,哪怕只是看看,也比待在宿舍这边等消息来得好——琴乐阴在为自己险死横生,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 然而她刚出宿舍门,就看见有人在下面守着。 墨发长辫,手持长刀,那个名为涅若的男人静坐在宿舍前的草地上轻抚刀身。当明水云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被一股骇人的杀意锁定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作为一个连战法未曾登堂入室的普通人,明水云的精神力太过薄弱,被一位身经百战的剑鞘武者用杀机锁定,就像是老鼠遇到蟒蛇,光是生理上的恐惧就足以束缚她的行动。 但只要她退回宿舍,杀意就烟消云散,明水云便知道,涅若这是阻止自己离开。 一开始明水云还以为涅若是阻止自己去救琴乐阴,但当她强撑着杀意恐惧挨着走廊栏杆,涅若的杀意忽然更加加重,但没有达到明水云无法承受的程度。等明水云快要撑不过去精神溃散的时候,涅若的杀意又慢慢下调,给明水云休憩的机会。 这样来回数个回合,明水云便明悟涅若是在锻炼自己,与其说涅若在阻止自己离开,更不如说是保护自己——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歹徒,虽说执剑人会保护剑主,但万一有疏漏呢? 在涅若的杀意熬煮下,明水云也冷静下来,内心的热血被理智取代。她太弱了,根本不可能帮到琴乐阴,反而可能会成为威胁琴乐阴的筹码——涅若只是在阻止她做傻事。 忽然,明水云看见白金塔七层灯光明灭,忍不住走动两步,涅若的杀机不出意外地加重到令明水云无法承受的地步。 “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的,但如果你想帮他,你为什么不过去呢!”明水云没有按捺住内心的感情,忍不住大声问道。 涅若没有说话? 仿佛睡着一样坐在楼下草地? 只是明水云受到的杀意更加浓重了。 “水云你这话就不对,不帮是情分? 落井下石是本分? 雪中送炭那简直是在世圣人了。”明双鲤的声音在明水云后面响起:“他可是我的剑鞘哎,凭什么要帮你的剑鞘?帮忙的话你的积分可以转给我吗?” “如果可以转的话——” “双鲤宫? 慎言。”涅若忽然开口道:“今晚,我不能出手。” “看? 不是我不愿意? 但剑鞘有他的想法。”明双鲤抱住明水云摸摸头:“回去睡觉好不好嘛,你一直开着宿舍门,风都灌进来了,我冷得睡不着? 等下一起睡? 我跟你聊聊我的政治纲领……” 明水云没有理会明双鲤的调戏,看着涅若问道:“为什么不能出手?” “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他没有向我求助。” 涅若在齿樱长刀上弹出清越的声音。 “我尊重他的意志,我希望水云宫你也要尊重。不要用你无谓的担忧? 去侮辱一位武者的战意。他可是敢生前为自己立传,说出‘银血三奇琴乐阴? 乱武毒士覆银血’这种评价的男人!” 轰! 忽然一声无鸣的爆响在白金塔塔顶迅速扩散,就连学生宿舍这边都如同遭到声浪的淹没? 明双鲤和明水云同时跌倒在地,涅若更是被刺激得瞬间持刀摆出战斗姿势。 “啊!” 七声惨呼同时响起? 明水云看着自己右手的圣剑印记正在炙热发亮? 明明手上没有伤痕? 但疼得就像是在烧灼自己的灵魂! 楼下的涅若也闷哼一声,险些就握不住长刀——他的印记也在炙烧! “好痛好痛!” “我控制不住我的右手了!” “怎么了怎么了?” 宿舍里乱成一团,但明双鲤此时却露出奇怪的表情,盯着手背的印记问道:“水云,你感觉到了吗?” 明水云不解:“感觉到什么?” “辉耀……好像很兴奋。” …… 白金塔五层,正在为颜伊疗伤的宁心媛闷哼一声,看了一眼手背,抬起头看向上方,脸上流露出惊讶。 “居然真的成功了……” …… 白金塔四层,尸体堆里一位炎统干员忽然坐起来,朝手背哈了口气,捂着右手直接跳窗逃了。 “溜了溜了,反正也算是帮了他一次。” …… 白金塔七层,在大总管吟唱完毕后,他身体里忽然爆发出宛如海啸般的精神波动,几乎化为实质,与他距离最近的乐语就像是吃了一记神罗天征般被直接撞飞! “真的……成功了……” 大总管完全没有理会琴乐阴,他跪在地上,极其痴迷地注视着正在七层中央不停编织的圣剑。本应亮如白昼的七层就像是关了灯一样昏暗无光,仿佛所有光线都汇聚到中央,成为编织剑体的材料! 圣剑辉耀! 无论是谁看上一眼,都会知道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圣剑辉耀! 乐语看着那柄编织到一半的光剑,甚至都能理解它的名字为什么叫圣剑辉耀——因为它就是神圣,就是剑,就是辉耀! 虽然形状跟乐语当初在万象森里看到的差不多,但本质上却相距甚远。正如大总管所说,真正的辉耀根本没有实体,而是由光线凝聚到极限以至于化为实体,根本不是被物质所局限的人间之剑,而是无所不在的神灵兵器! 与辉耀相比,乐语见过的其他神兵不过都是沽名钓誉滥竽充数的垃圾货色! 居然真的被他利用皇院的精神海,强行将圣剑辉耀从虚空中抽出来……乐语双手朝大总管狠狠一抓,踩出阴影诡道突进而去! “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历史性的一刻吗?”大总管像是遇见熊孩子一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用出八稻流的技巧跟乐语缠斗在一起。 “但你的右手已经废了,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加林根的毒性远比乐语想象得更要猛烈,就连冰血体质都只能稍微减缓,而乐语越是动弹毒性就扩散越快。不过是两三招,乐语就感觉右臂完全脱力,拳头硬不起来,手臂举不起来,赫然是废了! 大总管一直盯着圣剑辉耀,随意地跟乐语过招,而且专门打乐语的右方,就是欺负乐语右手废了,真的是完全不讲武德。 “倒下吧!” 大总管一记荒咬打向乐语得右肩,乐语忽然福至心灵,左手宇咏画了一个小圆,稍一接触大总管的荒咬光爆,便马上转为黄叹爆发! 刚才乐语就是这样被铁面人连消带打,现在轮到乐语活学活用了! 咚! 宇咏的反震和黄叹的爆震接连而来,打得大总管几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他脸上毫无担忧:“但你就剩一只手,难道还能秒杀我——” ------------ 第461章 师生相见 噗呲! 一抹刀锋从大总管的胸口冒出来,他惊讶地侧头看向后方,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满脸倦容摇摇欲坠的衔蝉尘尘! “小孩子被吵醒的起床气可是很大的。”狸奴狞声说道。 乐语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左手凝聚光爆,重重抓向大总管的腹部! 咬战法·荒咬! 猛烈的光爆直接将大总管拦腰咬断,大总管身体两份,下半身还在原地,上半身直接飞了出去! 大总管挨着书架落下来,脸上也没有什么疼痛恐惧的表情,反而是充满歉意地看向衔蝉尘尘:“刚才精神海波动的时候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但你怎么还能动?” “你以为……我会不带解药……?”狸奴身体晃来晃去,忽然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黑血,然后直接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乐语疑惑地看着这个又倒下去的衔蝉尘尘,反倒是大总管解释道:“加林根没有解药,只能以毒攻毒,他估计是吃了毒药,虽然能中和加林根的毒性,但也得承受‘解药’的毒性,不过‘解药’肯定毒不死人。” 乐语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快要编织完成的圣剑辉耀,拖着残躯靠近过去。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提前完成任务。 无论是‘圣剑辉耀并非实体’,还是‘大总管有办法召唤出圣剑辉耀’,都完全超出乐语的意料,因此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然而幸运的是,他有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只要让他碰到圣剑辉耀。 他就可以结束一切。 此时圣剑辉耀已经编织到剑柄末端,乐语强行压住加林根的毒性,提起最后的力气,伸手摸向圣剑辉耀—— 然而就在乐语碰到圣剑辉耀之前,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辉耀。 下一瞬,是璀璨夺目的耀眼圣光,刹那间充溢了整个七层! 就连乐语都无法承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当乐语睁开眼睛,他发现七层恢复原来的亮堂,而他正站在大总管面前,而不是圣剑所处于的七层中央! 就像是刚才那一瞬间有人发动时间静止将他搬运过来。 在乐语要回过头找圣剑辉耀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不要回头,头会掉的。” 乐语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他被吓住了,而是那只拍在他肩膀上的手? 似乎有镇压冰血体质的效果! 虽然乐语仍然感觉不到痛楚? 但疲劳、头晕、肌肉劳损、麻痹僵硬各种次级负面感觉却是纷至沓来,几乎要将乐语给淹没! 哪怕比不上荆正威的最后一战? 但今晚琴乐阴的身体也被乐语玩坏了。与强者激战、发动禁千贰百拾壹式、中了加林根的毒……换作原版琴乐阴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糟蹋。 “嗯?居然是……不好意思。”后面的人松开了手? 冰血体质再度满载运行,但乐语已经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实力——那是目前乐语绝对无法抗衡的高峰。 乐语以前也曾猜测过‘冰血体质’的原理? 他很怀疑这是一种精神病。或者说,是精神力将现实肉体扭曲改造的疾病? 跟侍温来雅的‘噩疾’差不多。 不同之处在于? 噩疾是遭遇不幸所产生,然而冰血体质却是与生俱来,很可能是千羽流天生精神异常,反馈到肉体上? 便是痛觉神经完全切断。 镇压冰血体质? 本质上就是将乐语彻底‘沉默’,令他的精神龟缩于肉体之内,无法干涉现实! 这等威能,根本不是寻常登峰造极境所能达到的境界! 因此,他已经猜到后面的人是谁了。 大总管看着乐语的后面? 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执剑人,你终于肯出现了。” “我终于如你主子所愿出现了。” 执剑人的声音分不清雌雄老幼? 似乎是用合气战法发音:“他会后悔的。” “会长很期待与你的见面。” “会的,毕竟是亲戚? 我不介意帮二哥教育下不肖子孙。” “那么,我们的赌约? 应该是我赢了吧?”大总管笑道:“我到达了七层? 完成了我的任务? 执剑人你是不是该给我颁发奖励了?” “你没输,但你也没赢。因为你带来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也快要死了,我没有可以奖励的对象。” 大总管忍不住说道:“不是吧,堂堂执剑人,居然用规则漏洞吞下该给的奖励?” “从你们用规则漏洞突袭皇院试图破坏我的游戏,你们就该预料到我更乐意看到你们不得好死。”执剑人说道:“我看起来像是脾气很好的人吗?” “如果我说像,你会让我离开吗?” “你真的想活下去?”执剑人忽然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本来不想,但是……”大总管紧紧盯着执剑人:“看见圣剑辉耀后,我又想多活一会了。我还有很多事还没做,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我的志向……” “但我不给。”执剑人说道:“剩下的时间,就不打扰你们了。” 乐语一直站着没动没说话,直到大总管说了一句:“他离开了。” 乐语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心里惆怅不已。多好的机会,他差点就碰到圣剑辉耀了…… 不过相比起圣剑辉耀,目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验证。 乐语蹲在大总管面前,仔细辨认他那张满是刀疤的狰狞脸庞:“你,是不是……” “我其实很惊讶你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我,因为早在我今晚找你搭话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 大总管笑道:“这或许就是身为老师的讨厌之处,无论学生成长成如何,他们总是能将眼前的学生与当初的样子联想起来。” “相比起‘战友忽然变成大反派’这种戏码,我更喜欢‘阔别已久得师生却因为立场对立而互相厮杀’这种戏剧性的发展。”大总管说道:“由你为我画上句号,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同决堤的记忆和情绪几乎淹没了乐语的冰血,占据了乐语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乐语感觉身体脱离了控制,仿佛琴乐阴通过亲密朋友验证取回了账号再次上线,语气复杂地说出一个名字: “秦孝。” ------------ 第462章 小心死灵书 十几年前,玄烛郡天府酒楼包间,两个孩子跟一个中年大叔点了大桌菜。 “我说我难得一次大发慈悲请你们吃顿好的,你们兄弟两怎么还一副死妈脸,跟吃贡品似的,还有月阳你小子拿饭盒出来干嘛?” 小一点的孩子:“好吃,带回去给妹妹。她长牙了,能吃肉。” 大一点的孩子:“老师,我们的确死了妈啊。” 大叔奇道:“哎?那你们妹妹咋来的?“ “小姨生的。小姨两个月前被打死了。” 大叔:“哦……但关我屁事啊,我花大钱请你们吃饭,你们连句好话都不说就算了,连张好脸都不给,你说我以后还会请你们吃饭吗?臭小子还有月阳,你们两个记好了,血泪这种东西,拿出来让别人吃一次,别人会觉得新奇,让别人吃两次三次四次,那就别怪别人厌恶你了。如果你们以后想得到别人的欢迎,别人的帮助,别人的喜爱,那就不能让别人觉得你们‘惨’。” 大叔:“有钱人才能借到钱,因为大家知道他们还得起;不缺爱的人才会得到爱,因为大家知道他们懂得爱;不惨的人才能过得幸福,因为大家都愿意锦上添花。” 大叔喝了一杯酒:“你们两个可别不上心,你们知道为什么高祖千百年来都被誉为第一圣人吗?” 大孩子:“不是因为他创立了辉耀吗?” 大叔:“不仅如此!你们在玄烛这么久,偶尔也见过斯嘉蒂商人吗?斯嘉蒂虽然只是一个海外小国,但历史却不比辉耀来得短,然而斯嘉蒂至今仍未统一,更别提百世传颂的圣人了。” 大叔:“高祖之所以伟大,是因为高祖将精神力普及给所有人!所谓精神力,即心灵的力量,愿望的力量!这便是辉耀千百年来英杰辈出的原因!” 大叔:“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坚定,精神力就会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但反过来,如果你的意志薄弱,整天自怨自艾,精神力也会加速你的堕落? 让你陷入泥潭变成一滩烂泥!” 大孩子摇摇头:“老师你骗人? 命运无常祸福难料,跟精神意志有什么关系?难道意志坚定? 就可以改变世事吗?” 大叔笑了:“世事的确不会被精神意志改变? 但精神意志可以让你不被世事改变。我在炎京的时候,见过不知多少俊杰英才? 有的趁势而起,如同上天垂青;有的遭遇打击便一蹶不振? 从此一生平凡;有的一时沉寂但坚信自己会成功? 最终东山再起。” 大叔:“第一种人那是命运眷顾,无话可说;但第二种人跟第三种人的区别,便在于他们意志是否坚定。假如你们是大官,想找一位聪明人当手下? 你们是想找整天借酒消愁不修边幅的青年? 还是更青睐一位主动自荐到你面前的端庄学子?” 两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大孩子马上问道:“但万一第三种人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跟第二种人一样只能过上平凡人生呢?” “杠,就知道杠。”大叔拍了一下他脑袋,笑骂道:“你们给我记好了? 心里有希望的人,绝不会一直失败。如果真的无论如何都没有成功? 做什么事都被命运折磨,那他死的时候也可以自豪地对天空大骂? ‘贼老天,你草不死我? 下辈子我们继续玩’——这种人? 你觉得平凡吗?” “说这么多? 结果不还是看命,跟精神意志毫无关系。” “哎哟臭小子还不服气?我跟你说,好的未必会实现,但你如果心里一直牵挂着坏的,那就必然会发生。” “真的?” “你老师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大叔说道:“我小时候太穷了,所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有钱。结果你看我现在都当大官了,然而穷还是超越了想象,化为了我的现实……” “老师你少去几次香雪海就不会那么穷了。” “你年纪小不懂,这叫做应酬。”大叔微笑道: “总而言之,常怀希望,多笑笑吧。你长大后估计有为师的几分美色,不好好利用可就浪费了。” …… …… “臭小子,你知不知有一句话,叫做失败乃成功之母?” “知道。” “你看我打牌输给你了,我喊你一声儿子不过分吧?” “你如果愿意打扮成香雪海头牌的样子,我也不介意喊你一声娘。” “臭小子你怎么三句不离香雪海?是不是春心萌动?刚好我要去香雪海见荆青蚨,你要不一起来?” “不去,我不喜欢荆青蚨。” “我倒是挺喜欢他,他是个真小人,可惜他是个坏人。” 男孩露出意外的眼神,“难道老师你觉得自己是好人?” 中年大叔摇摇头:“我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那就意味着我喜欢跟坏人交往吗?玄烛郡这个处处藏污纳垢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听《说烈传》这种赞颂忠义礼智的书?所谓道德,所谓正义,这些美好的东西,就算自己无法拥有,也会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而且,你以为我跟荆青蚨讨论什么阴谋诡计吗?难道辣手无情的‘黑荆棘’,就不配拥有‘白莲花’般的梦想吗?” 男孩:“所以你们要讨论什么?” 中年大叔:“讨论怎么做个好人。” …… …… “血饮八稻流你都学会了,四卫的事你也清楚了,剩下的你一时半会也学不完,回去玄烛慢慢自学也没问题。” “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炎京,深冬时节,一处宅院,少年恭敬地朝竹椅上的中年人鞠躬:“辛苦老师。” “不辛苦,我活该的,谁叫我突然好为人师,收了你这个臭小子当学生呢。”中年人说道:“可能你上辈子是我爹,这辈子找我讨债了。” 他顿了顿:“哦?没有趁机喊我儿子?有趣,我还以为你早就被血饮八稻流改造成绝情绝性的性子。对了,这个你也拿走。” 他拿出一串镶嵌着蓝宝石的项链:“你不是想要很久了吗?喏,拿了赶紧滚。” 少年接过项链:“根据四卫规定,这不可以私自馈赠的吧……” “托我的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四卫的东阳行走。”中年人说道:“不过这只是意思意思,在你彻底控制琴家之前,可别想着用行走的身份指挥其他人,蛇吞象只会被撑死。” “我明白。”少年说道:“但我拿走了,老师你……” “我自然是要高升了,从此吃喝不愁逍遥自在,奈瑟之心对我没用。” “我听闻……” “走吧,你不能留在炎京。” 沉默良久,少年问道:“有什么事要嘱托我吗?譬如跟荆青蚨的约定?” “随便吧,你如果想跟荆青蚨合作,可别指望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不定他已经忘了我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用你的方式去达成,不需要走我的路子。” “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啊对了,你以后惹事了闯祸了,可别报我的名头,不是我不愿意保你,只是我也得罪了不少人,你报我名字出来,只会被毒打得更狠。” “另外就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来皇院读书。那是一座很好很好的学院,你肯定能会遇到很多很好很好的人……” 少年:“不可能,我掌握琴家之后不可能有时间去炎京求学,最多就是让弟弟和妹妹去。” “真遗憾。” 又是良久的沉默。 少年:“老师,明明你有经天纬地之能,为什么——”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中年人笑道:“我勉强算是一个智者,能看到历史车轮的方向。然而控制车轮,甚至阻挡车轮,那是圣人才有的本事,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只相信,天意难违。” 啪。 少年蓦地跪在雪地上,挨着中年人的大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向来性情寡淡的他流出两行清泪:“老师……” “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你撒娇,臭小子……”中年人轻轻揉着少年的头发:“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有一股气,一股我没有的气,一股‘人定胜天’的气。” “在玄烛浪荡多年,还好有你这个学生,我也不算是空度人生了。” “老,老师,我会继续,继续你的——” “继续我的事业?没有必要。我的经验不足道哉,如果过于依赖经验,反而会落入‘无知’的窠臼。经验的意义不在于重复,而在于改进,创新。” “用你的方式,实现你的梦想。只要记住,常怀希望,敬畏天意,就算是没有浪费我的多番教诲了。” 等少年哭够了,中年人将他扶起来,看着他的花脸忍不住笑道:“果然,血泪喂别人第一次吃,总是能感到新奇。好了,擦干净脸,不要露出软弱和凄凉,回玄烛吧。” 少年仍没有动弹,中年人无奈地摇摇头,牵着他离开宅院,一边走一边说道: “别撒娇了,你已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人,所以臭小子……不对……” “琴乐阴,已经没人能欺负你了。” …… …… 哈! 当乐语从记忆感情风暴里脱离出来,他几乎觉得自己反过来被琴乐阴盗号了。 跟千羽流不一样,千羽流的记忆是一座图书馆,整齐细致;跟阴音隐不一样,阴音隐的记忆是一座泥潭,只有表面的清水可以饮用,水下面全是沉淀的浑浊;跟荆正威也不一样,荆正威的记忆是垃圾堆,只能挑挑拣拣。 琴乐阴的记忆是一座遗迹。 一开始乐语只是在遗迹外围挑一些能用的东西凑合过活,但若是发掘期间遇到合适的契机,遗迹就会发生乐语无法理解的变化,譬如某块石板突然冒出青眼白龙,譬如死去的圣甲虫突然活化,譬如棺材突然揭盖而起…… 但随着冰血在血管里流淌,乐语迅速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血饮八稻流还会对记忆造成封锁效果的吗?这我倒是不知道。”忽然有声音响起:“不过当初是你非要学这门的,不怪我啊。” 乐语看向大总管,琴乐阴记忆里的老师,与面前的大总管完全契合上了。除去脸上的刀疤,大总管跟记忆里十多年前的秦孝几乎完全一致,仿佛根本没有衰老。 “秦——” “还是叫我大总管吧。”他说道:“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乐语深吸一口气:“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大总管摇摇头:“我基本都不能回答你。” “为什么?” “因为不能,所以不能。” 乐语问道:“那你当初真的死了吗?” 大总管没有回答,静静看着他。然而沉默已经是答案——如果他没死,大可以直接说没死,只有另外一个答案才有沉默的价值。 “你复活了。” 沉默。 “复活是有条件的,代价就是你为你的主人——救国纾难会的会长办事。他甚至可以控制你的言行,所以你这些年才会音讯全无,不仅没有接触你的学生,甚至没有回辉耀四卫。不然只要你有意愿,辉耀四卫肯定能接走你。” 沉默。 但乐语能从他的眼里看见一缕欣赏。 “不过,你这次来白金塔,并非完全是出于任务吧?”乐语问道:“你是自愿来的。” 大总管终于开口:“没错,是我主动请缨来的。按照我的级别,会长本来不想让我来,然而这是我的梦想,会长还是答应了。” “能够接触圣剑辉耀的机会,我不可能错过。” 乐语看了看自己被洞穿的右手手背,大总管面露歉意:“抱歉,但不得不如此。” “没所谓了。”乐语摇摇头,他张开嘴,他心里还有千般疑问,然而他知道秦孝不会回答他。 不知为何,乐语忽然想起执剑人的话。 「剩下的时间,就不打扰你们了。」 连执剑人都知道礼貌,乐语也不好意思占用这段最后的时间。他叹了口气,看向大总管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大总管微微一怔,忽然定睛看着乐语。 “正如我所料,你长大之后果然有我几分美色。”他笑道:“就是发色的审美不太好,简直跟你师祖——也就是茶校长差不多,太耀眼,太艳俗了……” 哎是吗?其实乐语心里觉得琴乐阴的红发也挺好看的。 “作为师生重逢的画面,这一幕实在是出乎你我的预料,但命运无常,天意难违,正是我们的学术观点,那么这一幕似乎又有点理所应当。” 大总管说道:“我已经听说你在东阳做的事了,你的课我虽然不能亲自去听,但也派人记下来看。” “我很高兴,你用你的方式,实现了你的梦想。比起我这个失败者,你已经比我成功多了,我甚至有点嫉妒——当年我可没你这么好的条件啊。” “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我的血快要流干了。”大总管看了看自己腰部流出来的肠子和黑血:“跟二号他们不一样,我拥有更多的理智,但身体也更接近人。”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反倒是想起之前在一份报纸上看过一句很好的话,我很喜欢,可以加入到我最喜欢的警世名言里。” 乐语有股不好的预感。 “常怀希望,敬畏天意。”大总管伸手,轻轻揉了揉琴乐阴的红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臭小子,我以你为荣。” 话音刚落,乐语便看见大总管的皮肤忽然急速皱缩老化。他就像是在短短几秒内忽然度过了几十年的人生,整个人从中年突然进入了暮年。 然而大总管的眼睛却是越来越明亮,他满怀热烈地注视着乐语,嘴唇急速地做了几个嘴型。 忽然,他眼里的光亮熄灭,枯老的右手从乐语头上垂下来,脑袋耷拉,脸上的微笑永远凝滞,看上去就像一根枯萎的树干。 乐语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拿出大总管刚才按在自己手背上得枯黄碎纸,回忆大总管最后做出的嘴型,轻轻重复默读出来: “小心死灵书。” ------------ 第463章 吃屎吧你 “皇院校长在跟人打架?” “皇院校长被学生家长打?” “皇院校长因为跟学生母亲私通被学生父亲寻仇?” 流言止于智者,但止于不了智障。比消息传得还快的,必然是喜闻乐见的八卦。 炎京东部街道,今晚被吵得睡不着赶去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一边朝着远处升起的‘幽蓝屏障’,一边热议皇院校长到底是跟哪位贵妇厮混在一起,有人说是首辅新纳的美妾,有人说是不良侯的娇妻,他们已经尽量高估另外一方的身份,但仍旧没猜对。 忽然,一阵悦耳的风铃声随风送来,人们闻声看去,却只瞄到一道银光掠过屋顶,快得他们根本捕捉不到对方的影子! “是‘止杀’武柱银铃伯鹤泪!”稍微有些见识的武者马上惊呼道。 虽然炎京武柱数量冠绝天下,外八区的几乎整个区的武柱不过五指之数,平均下来一个城一个武柱都没有,而炎京的武柱却足足有两位数,但武柱要么杂务缠身,要么穷究天人极限,对普通人而言,武柱也是传说中的存在,此时看到当然难以自已。 而对于武者而言,了解炎京武柱的资料那简直是必备功夫,几乎每个人都能将武柱履历如数家珍,毕竟这可是他们的人生目标啊! 在十几位武柱里,银铃伯鹤泪也是声名在外的强大武者,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位以凌虚战法登峰造极,却不用铳械增强战力的旧派武者,被誉为‘天上凌虚’,意思为他的凌虚战法已经超越天下人。 鹤泪速度之快,甚至能瞬间压制住争斗中的武者,阻止死亡的发生,并且因为资格老,经常被邀请去调解‘仇断’之类的纷争,久而久之便有了‘止杀’美誉。 这位武柱的显著特征,便是那追不到影子的步伐,以及悦耳动听的风铃声。 当月光铸就的幽蓝屏障轰然破碎的时候,这个流光般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白发老人,他的头发打理得每一条都条理分明,他的山羊胡柔顺白净,甚至他的皱纹都恰到好处宛如在诠释‘衰老’的美学。 他穿着一对高筒靴,双手戴着一对古怪的钢链手套,每只手套都有四条链子挂着铃铛,看上去除了装饰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或者只有副作用——敌人光听铃声就知道你攻击哪里了。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用途,但若是其他用途,这对手套应该是一位美丽的大姐姐戴着? 而不是一位鹤发老人。 他环视一周? 确认只有自己是最早赶到,叹了口气踏光而去。 本来是小桥流水庭院楼阁的宅院? 此时大半已经化为废墟。风衣老人来到战场中央? 无视地上那些残肢血肉,看向唯一一位活着的红袍老人。 “茶校长? 别来无恙。” 茶欢坐在一根断柱上,忽然一脚踩过去? 流苏飞行靴将路过的一只遭遇大劫而幸存的天命小蟑螂踩死了。 “鹤泪? 这可不像你,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把人宰了再慢慢讲道理吗?止杀止杀,先把人杀了自然就停止了。” 鹤泪双手负后:“茶校长你误会了,我在城郊庄园休憩? 一听到炎京出事就匆匆过来? 没想到是茶校长你遇[ www.biqugex.biz]袭……” “鹤泪。” 茶欢侧过头看过去,此时他已经不复平日的端庄优雅,脸上满是血污,脑袋上甚至有一道血痕。 “你看见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所以就敢在我面前放屁话了?没错? 你速度是天下第一快,我是追不上你? 但你是不是敢从此不睡觉、不吃饭、不拉屎、不停下来?” “你要是想动手就趁现在,不然等我治好伤? 就凭你刚才说的那番屁话,我如果十天之内不将你脑袋摁到粪坑畅饮我就跟你姓。我四年级的时候敢把你摁着吃屎? 我现在也一样敢。” 鹤泪不禁脸色大变。 他许久没跟茶欢打交道了? 或者说? 自从茶欢毕业后,他就尽量不跟茶欢见面。恰好茶欢也是一个不爱宴席的性子,加上鹤泪有意回避,这几十年来,他们还真的没见过几面。 他以为茶欢老了,性子会变;他以为茶欢受伤了,态度会变;他以为……然而一切都没变,当年的‘皇院之耻’茶欢,依然还是那么嚣张狂傲! “茶欢。”鹤泪冷冷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你给我客气点。” 茶欢嘴角上翘:“我不跟你废话,要么你趁早离开炎京,要么你刷好牙,过几天等着吃屎吧。“ “欺人太甚!” 风铃声起,居然激起一阵涟漪,附近的碎石直接化为齑粉,足以震爆内脏沸腾鲜血的声波无形扩散! 然而此时鹤泪已经来到茶欢背后,右手化为掌刀,手掌边缘星光点点,似慢实快地轻抚落下,宛如山峦崩落洪涛镇压! 刹那间,鹤泪已经施展出他的看门绝技! 凌虚战法·咫尺! 万劫战法·山崩! 合气战法·共振! 这就是鹤泪多年战法经验的精粹:银铃止杀连击! 三门战法,皆是登峰造极境的修为!凌虚步伐快如眨眼刹那,无人能及;合气战法引起的风铃声杀人无形,无人能挡;万劫战法的山崩掌势更是后劲无穷,无人能幸免! 他看见茶欢身上泛起微光,心里不禁杀机大起:没想到茶欢连躲避都做不到,只能凝聚光甲抵挡!然而光甲在融会贯通境还有意义,但在登峰造极境的全力一击下,除非是十八光甲横练金钟的神将,否则连延迟死亡都做不到! 本来鹤泪也只是试探一下,然而茶欢暴露出的虚弱,却是令他忍不住掌势去尽,不留一丝余地,若是这一掌打实了,不说打死,但至少能将茶欢轰烂一半! 轰! 花岗岩的石柱瞬间被轰成齑粉,此时鹤泪心里一片冰凉——他的手掌怎么会‘滑’走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万劫战法里最为刚猛锋锐的‘山崩’,落到茶欢肩上时就像是遇到油一样滑开,打到旁边的石柱! 没有一门战法会有这种效果! 怎么会有这种令近战攻击完全无效的技巧! “看来我没有姓‘鹤’的福气。” 鹤泪忽觉自己的后颈被人抓住,碎石地面距离他也越来越近。他连忙浑身发劲,然而握住他后颈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他的命运,从手掌传来的光爆镇压了他的一切反击! “吃屎吧你!” 啪的一声,止杀武柱银铃伯鹤泪被茶欢狠狠摁向泥土碎石,那张严肃整洁的老脸与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整颗脑袋被压进泥土之中! ------------ 第464章 死亡名单 “我一过来就看见两位老人家在打架。” 茶欢侧头看向来者,手上一松,鹤泪马上脱离了茶欢的控制,脚步轻轻一转,整个人就跑到十米开外。他现在满口都是血,脸更是被石头划破了好几口子,头发也沾染了泥土,简直就像是一个贫民老头! 然而鹤泪虽然满脸都是震怒羞愧,但他眼神里却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嗒。 一位穿着白衣银甲的武将轻轻从墙上跳下来,月光落在他身上泛起无暇银光,宛如天生使者。他的胸甲、护臂、长靴、腰带、裙甲几乎都是由一根根羽毛形状的银合金锻造而成,极尽华丽却又不失优雅,再加上他戴着仅露出眼口鼻的全覆盖银盔,给人一股强大、神秘、霸气的印象。 “虽然在你看来是两位老人,但在我看来,他还是那个浑身恶习不懂天高地厚的一年级学弟。作为学长,教育一下学弟那是我们皇院的良好传统。” “是吗?”武将笑道:“我就读皇院的时候可没听过这个传统,学长们都对我很好。” “那可能是你那届学长不行,都打不过你。”茶欢想了想,又点点头:“没错,往前三届,往后三届,你都是最强的学生。” “都是老师你教的好。” “除了打过你几顿,我可不记得我有教过你什么。” 茶欢平静说道:“刚才我的好学弟测试了一下学长还有没有打人的力气,现在轮到好学生你来测试老师的器量吗?” “怎么会呢,”武将摇摇头:“余客岂会对恩师动手?” ‘天人’武柱,十二禁卫指挥使,余客! 除去分布在近畿的三大营外,炎京内掌握最多军备力量的男人,便是余客!十二禁卫卫戍皇庭四面八方,拱卫皇室安全! “你说话最好谨慎点,”茶欢冷冷说道:“你刚才那句话已经很接近我对屁话的标准了,你应该记得我上课时讲过,我平生最三恨就是有人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吧?” “当然记得。”武将余客点点头:“我还记得当时有很多学生想问你第一恨和第二恨,然而你一直没说……今晚难得一聚,老师你能回答我们当年的疑问吗?” “我的回答跟当年一样:你们最好别知道我的第一恨和第二恨。” 余客看向鹤泪:“银铃伯倒是难得安静下来。” “正常,他这人就是忍不住放屁。上学的时候他就是屁话太多被我教训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学会不要在我面前说话。”茶欢笑道:“没想到几十年过去? 他还是这副屁股说不出人话的性子。唉? 还是当年打得不够狠啊。” 面对茶欢的侮辱,鹤泪一声不吭? 假装用内景战法治疗来躲避尴尬。连重伤的茶欢都打不过? 他还能怎么办?至于放狠话找回场面这种事,千万不要对茶欢做——当年也有人对茶欢放狠话? 结果全家都被茶欢宰了,父子三人的人头挂在门口当人头灯笼。 只要你没办法杀死他? 你就没办法拿捏一个敢拼着前途尽失也要从早到晚报仇的茶欢。当年鹤泪知道茶欢被追杀得逃出炎京? 几乎是连续庆祝了一个月。当时他有多高兴,数年后看着茶欢回到皇院当教师就有多闷气。 其他人可能不太清楚,只有鹤泪这种同时代的人才明白茶欢有多狠。要知道茶欢当时毕业后就被推荐去六部当纯蓝干员,稍微待两三年就可以去外区当郡守? 然后再待一个任期回炎京就是紫蓝干员? 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四十岁之前就能任职紫衣重臣,甚至是内阁学士! 几乎所有人都看好茶欢未来至少能成为内阁学士,甚至是内阁首辅,然而他居然敢亲手将自己的前途毁了? 就为了发一场脾气! 不得不说,茶欢这种‘糟蹋自己’的举动? 对当时人生理想就是从兄弟手中夺取爵位的鹤泪着实造成巨大的冲击。 正因为知道他是这样的疯子,所以鹤泪才没有丝毫报仇的念头。正因为知道他现在还是疯子? 所以鹤泪才不敢乱说话。 “有水吗?”茶欢忽然问道。 余客摸了摸自己的银甲,摇头。 忽然一个瓶子飞向茶欢? 茶欢接住? 有些惊讶。 “酒。”鹤泪言简意赅? 顿了顿又说道:“你不怕毒就喝。” 茶欢笑了笑,扭开盖子直接喝光,砸吧砸吧嘴:“还行,一般。” 鹤泪忍住脾气没说话——那酒可是百年佳酿,茶欢一口就喝了十几枚金圆,他本来是拿来庆祝时喝的,至于庆祝什么都不用说了。 三人等了一会儿,很快又有两人来了。 一位是身穿紫青制服的长发男人,一位是双腿挂着六杆短铳的红黑干员。 “晚上好,谢司长,陌司长。”余客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鹤泪没说话。 来者正是炎京统计司司长谢尘缘,巡刑司司长陌雨。陌雨看上去颇为年轻,但脸上满是忧愁,他看着废墟的狼藉情况忍不住唉声叹气,跟茶欢说道:“茶校长,我如果说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你信吗?” “信。”茶欢说道:“现在还在炎京的武柱里,就属你根基最浅,稍微用点手段你就插不上手。” 言下之意,其他三人根基都不浅,茶欢几乎是明着说了。不过无论是谢尘缘、余客还是鹤泪,都没有说什么。 遇上这么一位世事洞明不爱客套但又很能打的老人,他们也只能按照他的节奏来。 陌雨一脸哀愁地看向谢尘缘,谢尘缘微微一笑:“茶校长既然已经有了想法,还请不要客气,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这几个人里,只有余客的审美我勉强看得上,但懂事还是谢小子你最懂事。” 其他三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天人羽甲的余客,余客银盔下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审美遭受了平生最大的一次抨击。 茶欢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似乎早有准备。他递给了陌雨,陌雨有心不想接,但看了看其他人,还是只能委屈兮兮地接过来。 “这是一份……名单?”陌雨看了几眼,顿时脸色大变:“名单上划掉的人……” 茶欢:“有三个我已经杀了,就前两天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陌雨苦笑道:“怎么会不知道,炎统那边将烂摊子都交给我们了……” 他顿了顿,几乎是楚楚可怜地看向茶欢,声音里满是哀求:“所以,茶校长你的意思是……” 茶欢假装没看到,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离日出估计还有五个小时,你要抓紧时间了。” “抓紧时间?为什么?” “不然名单上的这些人就看得到明天日出了。” ------------ 第465章 回去收卷 虽然早有预料,但陌雨还是听得浑身一震。他没再看茶欢,而是朝另外三人求救。 鹤泪沉不住气,瞬间来到陌雨旁边看了一眼名单,说道:“茶欢你的要求也太离谱了——” “那好,你们不用管,虽然我人微言轻,体单力薄,又老又残,五个小时我是肯定来不及,但如果放宽到一个月,我觉得我还是能将这份名单上的所有名字划掉——” “老师别动气,别动气。”余客劝道:“我们也不是不愿意,但毕竟你现在没什么事,我们师出无名——” “哦?那如果我死了,你们打算拉多少人为我陪葬?” 气氛顿时紧张弥漫,茶欢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他们四人:“我死了,你们知道要找人为我陪葬。现在我没死,你们反而想收回这些本来要付出的‘成本’?怎么,死了的我不好惹,活着的我难道就很好惹了?” 被茶欢这么直白地戳穿阴谋,饶是余客心性了得,依然尴尬地能用脚趾头搓出一个三室两厅。谢尘缘忽然拿过名单看了一眼,说道:“太多了,全杀了会影响大局,茶校长你挑一批吧。” “能被我记在名单上的,基本都是死有余辜的恶徒,我要是还挑挑拣拣,没被我选上的岂不是白做坏事了?”茶欢虽然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拿过名单。他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现在谢尘缘想答应下来,他当然要打铁趁热。 面对陌雨、鹤泪和余客那带着责怪的视线,谢尘缘摇了摇头。正如茶欢所说,如果他真死了,那今晚还有很多人得陪着他一起死——三十年皇院校长,茶欢桃李满天下,得意门生天南地北各有成就,如果他真的就突然暴死,光是为他报仇的学生就足以令炎京乱起来。 茶欢现在没死,但结果却没多大变化——盛怒状态的茶欢,他们既不敢杀? 又不敢惹? 那就借他的名义肃清炎京吧,反正杀不到自己头上就是了。 “哎? 名单上不是有一摊血嘛。”茶欢说道:“那凡是被血沾到的名字? 就是被命运选中的倒霉蛋。” “好。”谢尘缘答道。 陌雨顿时急了——那摊血几乎沾了纸的一半,谢尘缘这个‘好’字? 可是意味着上百颗曾经吃茶风云的人头落地! 但鹤泪比他更急,那名单上可是有很多他的贵族同盟? 立马说道:“谢尘缘!杀那么多人? 你压不住的!” “所以为了压住潜在的暴乱,陌司长,余指挥使,银铃伯? 还请助我一臂之力。”谢尘缘淡淡说道:“现在离日出还有四小时五十分……如果我们速度快的话? 可以在天亮之前解决一切,天亮之后一切已成定局,弹压下来也容易。” “不可能——” 鹤泪忽然感觉肩膀一沉,转头一看,却是余客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摇了摇头。 面前的谢尘缘双手负后,平静说道:“银铃伯? 愿赌服输。” 刹那间,鹤泪明白了些什么? 身形变得佝偻起来:“原来是这样……好!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老夫我反对也没用。” “感谢银铃伯深明大义。”谢尘缘对陌雨说道:“陌司长? 请马上召集巡刑司干员。” 陌雨苦逼地叹了口气? 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谢尘缘回头跟茶欢说道:“茶校长? 这样你还满意吗?” “老实说,不太满意,但也可以将就。”茶欢坐下来说道:“那你们快去忙吧,我这老胳膊老腿地自己走回去就好。” “不急在一时。”谢尘缘说道:“可以聊聊是什么人袭击你吗?也好做个记录公之于众。” “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也不是全部认识。”茶欢说道:“有一个苍蓝的诅咒猎人,不过他的精神力太差了,诅咒对我没有半点效果;有一位三枪门的,我将他三杆枪都折断了;还有两个斩草使者,太弱了我随手就捏死了;有一个七情战法的,被我打了半死之后就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跑掉的……”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是什么人袭击我吗?” 面对这种宛如撕破脸的提问,谢尘缘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然又怎么会问你呢?我可不说无聊的废话。” 鹤泪脸色一黑,感觉又被骂了。 “另外还有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我认识。”茶欢说道:“一位是我的老朋友,老同学……你们你等下将他尸体挖出来,他的刃甲可别丢了。” “什么,他居然也……嘻嘻。”鹤泪有些幸灾乐祸,双腿微微一动,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然而出乎鹤泪意料,茶欢并没有发火暴打他,而是脸色极其凝重地看着废墟,仿佛下面埋葬着怪物。 “另外两个我认识的,你们说不定也认识。”茶欢说道:“一位,是前巡刑司司长;一位,是前十二禁卫副指挥使。” 鹤泪眨眨眼睛,有些茫然。这些年来,巡刑司司长可是陆陆续续有很多位,十二禁卫副指挥使也一样,这么多人选,茶欢这是打哑谜呢? 然而余客和谢尘缘却是微微色变,谢尘缘问道:“茶校长,你说的这两位,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三位里的其中之二?” “没错,就是他们。” 鹤泪寻思了片刻,也马上反应过来。 十二禁卫副指挥使、巡刑司司长、当年三位……这几个因素联系起来,只能是说当年追杀茶欢的三位武柱! 但问题是,鹤泪可是记得—— “他们早就死了啊。” 茶欢幽幽说道:“而且还是我亲手杀的,我很确定我扭断了他们的脖子,确认他们彻底断气,不可能救回来……不过他们的实力也有些问题,虽然有些难缠,但只有武柱的技巧,并没有武柱的实力,跟当年差远了。” 谢尘缘眼神闪烁:“对了,还有一位我记得是……” “八相武道社前社长,三十年前的‘八稻流第一人’。当年就属他伤我伤得最狠。”茶欢看向他们:“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我也很想知道真相。”谢尘缘说道:“我会派人调查袭击者的身份,现在先去忙了,要送茶校长你回去吗?” 茶欢嫌弃说道:“我用飞的,不用你们送。” 谢尘缘、余客、鹤泪也不再逗留,纷纷离去潜入夜色中,将要在炎京内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茶欢看着废墟,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快走吧。” “后会有期。”躲在阴影里白夜行者逆旅轻轻鞠躬行礼,然后便遁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茶欢伸了一下懒腰,捶了一下腰部,踩着飞行靴朝皇院方向走去。 “是时候回去收卷了。” ------------ 第466章 不在,CNM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校长被一群歹徒袭击了!” “哎?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校长走路姿势太嚣张了才被人暴打了一顿?” “天灾系那边已经在发起众筹,说是要好好安慰一下校长。你们打算捐多少?我打算捐一块「打得好」锦旗,匿名捐赠。” “算我一份,你再加一行字:「哈哈哈没想到你都有今日」。” “你们难道真相信匿名有用啊?校长要是发脾气,你们等着洗厕所吧!” “我才不怕呢,校长就算发脾气也肯定找那些袭击他的人发,哪里有空迁怒我们这群小角色。” “指望校长被人打死,还不如指望他寿终正寝算了……比起校长被人打,同一时间有一群歹徒入侵学院袭击白金塔,这件事你们知道吗?当时留守白金塔的代理校长琴老师和颜老师似乎重伤送入校医官司急救了!” “为什么要袭击白金塔?他们这么有信心能赶在校长回来之前自杀?” “不是说白金塔里有神兵吗?可能是想夺取神兵吧。” “神兵不是传说吗?我乡下来的,你们城里人别想骗我!” “不然为什么要袭击白金塔?难道想抢校长的红内裤吗?” “这倒也是,那白金塔里藏着什么神兵?支配头盔?” “说到神兵你就知道支配头盔……年轻人好好学习,少看这种不健康书籍。” “等等,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重点不应该是琴老师和颜老师留守白金塔吗?为什么他们孤男寡女深夜要在白金塔里留守?” “嘶,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两位老师不知道会做什么来消磨时间呢?” “我猜是打牌。” 第二天还没上课,学生们几乎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有不少学生被茶欢吵醒了,亲眼见证了‘七旬老人因走路姿势过于嚣张惨遭暴打’这一事件,自然是流言四起。 虽然议论纷纷,但皇院学生几乎都自发地维护好校园秩序,老老实实上课,唯一的例外就是夜魇系部分学生——他们看着被爆破的教学楼,几乎都伤心地大笑起来,呜呼一声原地解散放假。 至于校园里的战斗痕迹和尸体,天还没亮之前就有巡刑司的人前来回收。炎统干活,巡刑洗地,这两年来已经逐渐成为大家的共识。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憋了一上午,除了千雨雅以外都无心向学的其他人立刻离开教学楼赶去校医官司。 她们本来早上就想去,但那时候校医官司已经封锁起来禁止出入,想探望至少中午才允许,那时候能救的基本都没事,不能救的也用棺材打包完毕。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明水云等人并不是十分着急。因为圣剑印记的玄妙联系,她至少能确定琴乐阴没事,这就没问题了——只要人没死,哪怕被碾成纸片人,医官也能硬生生将人捏回原状。 校医官司位于天辉教学楼北方,是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楼阁,当她们刚踏进门,在一楼前台值班女医官就说道:“三楼左手边第一间房。” 大家刚想发问的嘴巴悻悻闭上了。 等她们走上二楼楼梯,听到三楼传来的声音,便知道女医官为什么这么懂了——看来前来探病的不止她们。 “颜老师,我父亲与首席医官乃知交好友? 不如我请他老人家过来为你诊疗?” “颜老师? 尽管多休息几天,你的课我会代劳的。” “伊姐? 想吃水果吗?” 明水云走进病房里? 发现这里有三张床,而靠近窗户位置最好的那张床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 而另外两张床分别躺着红发青年和小短腿正太,他们两个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哦? 你们来了。”乐语随意招了招手? 拍了拍床铺:“没椅子,你们随便坐吧,或者坐衔蝉猫猫那边,他屁股这么小睡那么大一张床? 太浪费了。要是他敢反抗? 直接动手打就是了——他毒还没消,浑身发不了力,你们可以尽情欺负他。” 衔蝉尘尘平静地嗑瓜子,他穿着一套小一号的灰色病号服,但衣服尺寸还是比他身子大多了? 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滑稽,甚至还有些萌。然而当狸奴随意看了黎莹等人一眼? 她们顿时吓得乖乖站好。 久居上位,杀人如麻? 饶是衔蝉尘尘外表人畜无害,但他的精神力早就浸透他的残酷意志? 说好听点? 这叫做气质? 说难听点,这叫做脏得能榨汁。如果说正常人的精神力是一杯清水,那他的精神力就是用一个骷髅头盛着的鲜血。只要狸奴不掩饰自己的精神力,就没几个人敢跟他对视。 狸奴的状态跟古时候的‘魔道武者’很像,只要杀的人够多,灭绝人性,泯灭良知,魔道武者的精神力就能对敌人产生幻觉,将敌人拖进自己的杀戮世界里,甚至能一眼瞪死别人,一言吓死懦夫。 但这类粗浅的‘魔道武者’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们的技巧全被正道武者学习了,并且改进得更加完美。十八战法里几乎所有战法都有养炼精神的技巧,本质上就是将战斗经历杀人经验沉淀提纯,化为既能恐吓敌人又能提高气质的‘气势’,譬如燎原战法的‘猛将势’,执剑战法的‘剑客势’,莫过于此。 毕竟能吓人固然好,但如果能让别人对自己畏惧中带着尊敬,那不是更好吗?除非是天生反社会,否则没几个人愿意生活在所有人都恐惧自己的环境里。 衔蝉尘尘肯定有能力将自己的精神气势纯化,但他却非要维持现在这么恶心的精神气势,可能是职业需求吧,又或者他还没脱离那个喜欢扮演邪恶反派的年龄。 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黎莹、奎念弱等人,在狸奴的注视下都畏畏缩缩躲在别人身后,看得乐语不禁叹气——都是户口簿只有一页的人,怎么还怕这个小屁孩。 乐语笑道:“狸奴,就只有你没人探病,你是不是该好好审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我就是不希望有人探病,所以才在这里治疗。”衔蝉尘尘冷冷说道:“如果我的同僚来探病,我怕你不小心被流弹射死。” “你们炎统还真是众志成城,友爱团结。” “等我伤好了,出去看到的任何人都会友爱团结。难道琴乐阴你敢现在去找其他剑鞘聊天打牌?想要让其他人善待自己,那你最好保证自己处于最好的状态。“ 昨晚的白金塔大战,绝大多数伤员都送到炎京医官司治疗,唯独他们三人在校医官司治疗。乐语不必提,他身为剑鞘若是离开皇院只会死得更快,全身肌肉撕裂,肋骨碎了几根,这种小伤势在校内治疗即可。 衔蝉尘尘的伤势其实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加林根和‘解药’对他的毒害太强。乐语只是手掌中毒,并且有冰血体质、当场放血的措施进行解毒,因此没受到多大影响,然而狸奴身体太小,中毒部位又是肩膀这种关键位置,毒性几乎是迅速蔓延全身,得劳烦医官慢慢帮他纯化血液。 最严重的自然是颜伊,内脏衰竭肌肉撕裂脊椎损坏,甚至无法坚持到运送到校外,几位医官连夜手术才将颜伊‘捏’回原状,不过她躺一个上午就已经恢复精神了,再一次刷新乐语对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认知——就是不知道颜伊用了多少年寿命才能愈合得这么快。 “对了,月阳他怎么了?”乐语忽然想起这茬。 琴悦诗答道:“二哥天亮后就回家了,好像没怎么受伤,吃了早饭后就去统计司了。” 不愧是你,打工人!太耐草了!甚至还能去上班! 其实乐语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担心,毕竟琴月阳要对付的可是诅咒猎人,光听名字就感觉牛逼哄哄,没想到工具人弟弟居然无伤通关,看来诅咒猎人也不怎么样嘛。 林雪问道:“老师你们居然伤得这么重,是遇到很强的敌人吗?” “当然很强,如果不强我还被打成这样,岂不是意味着我很弱?” 千雨雅道:“红乐兄长你下次做这么危险的事前,应该要先跟我们商量一下,起码也要交代好所有事。幸好你这次没事,不然你万一出了什么大碍,我们怎么办啊?” 众人纷纷点头,乐语脸色一黑——他哪里听不出来,千雨雅根本不是关心他,只是担心他死了,她就彻底失去跟隐秘组织‘乐语’的联系,暗示他赶紧将四号机的位置传给她然后再去找死。 “吃饭啦。” 阿姨推着餐车进入病房,校医官司还包了药膳,提供病人所需饮食——每一次治疗都会耗损生命元气,如果能及时吃点大补之物,多多少少都能补回一点,不然过了这段时间再吃也没用。 明水云连忙拿过来,捧到乐语床边,坚定地说道:“我喂你吧。” “我可以正常吃饭的……” “不,让我来照顾你吧!”明水云说道:“明明你是因为我才会遇上这种事,我却什么都没能做到,至少让我做些什么事弥补一下……” “真的吗?那我上厕所你要不要帮忙?” “啊?”明水云一愣,顿时结巴起来:“我,我倒是愿意,但我不知道——” 趁她愣神的时候,乐语连忙将饭盒抢过来稀里哗啦一顿狂扫,然后抓起明水云的袖子一擦嘴巴:“多谢款待。” 明水云看了看空荡荡的饭盒,又看了看自己油腻的袖子,幽幽问道:“那上厕所还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千雨雅忽然说道:“我哥住医官司的时候,我曾照顾过。” 你胡说! 我没有! 就在她们闲聊的时候,衔蝉尘尘盘腿坐在床上,将饭盒放在大腿上,拿起汤匙,舀起一口饭,费力举到嘴边就手臂一软垂下去。 如此来回两三次,忽有人怯生生问道:“要帮忙吗?” 狸奴抬起头,发现是扎着麻花辫的奎念弱跟自己搭话,顿时脸露凶光:“怎么,很好看吗?” “是,啊不对,我是说你挺可爱的,不是嘲笑你连吃饭都做不到……”奎念弱连忙摇头。 “可爱?”衔蝉尘尘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琴乐阴和明水云,阴翳地瞪了一眼奎念弱,继续低头吃饭。 奎念弱有点看不过去,“真的不用帮忙吗?你吃的很辛苦……” “管好你自己吧,女人。”狸奴冷声道:“像你这种垃圾,我平时随便就能捏死几个,就凭你也有资格‘帮我’?只有弱者才会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今天就算不吃饭,就算饿死在这里,也不会堕落到需要别人喂饭!” “督察中午好!” 忽然门口出现一位抱着猫的女干员,她朝千雨雅等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到衔蝉尘尘床边,将肥橘猫塞到衔蝉尘尘怀里,拿起饭盒和汤匙,“来,督察张嘴。” “照夜白,你干嘛?我命令你——呜!” 还没彻底痊愈得狸奴根本无力抵抗,再加上有只肥橘猫压着他的身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照夜白一口一口喂饱,甚至因为照夜白喂得太快,不禁流下屈辱的口水。 这一幕看得大家目瞪口呆,乐语嘴角扯了扯,心想自己幸好逃过了喂食play。 而另外一边,喂食程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围着颜伊的男男女女开始争抢这个难得一见的罕见机会,甚至都快要打起来。 乐语忍不住继续嗑瓜子——他已经看了快一小时的戏了。虽然早就听闻颜伊人缘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进一趟医官司就有人前呼后拥贴心守护,这鲜花果篮都堆得放不下了。 放在前世,颜伊就是那种随便发个朋友圈都有上百点赞评论的超级人气王。 不要怪乐语,在乐语眼里,朋友圈有上百点赞评论已经很厉害了,毕竟他这种发个积赞朋友圈都凑不齐的渣渣,眼界也就这种程度。 “好啦,请不要因为我争吵,我来指定一个人选吧。”病美人颜伊终于轻声发话,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听颜老师的。” “小颜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 “伊姐你一定要选我啊!” 看看这排场,皇帝翻牌子也不过如此。乐语啧啧两声,招呼大家坐下来静静看戏,学习一下颜伊大法养舔狗的技巧。 颜伊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说道: “琴老师,在吗?” 整个病房顿时安静下来,被照夜白喂得羞耻难当的衔蝉尘尘也忍不住看向这边。 乐语顿时脸色一黑。 不在,CNM。 ------------ 先来一套闪电五连鞭试探一下你们 我决定了,今天早点睡觉,明天再码字! ------------ 第467章 内奸‘颜伊’加入队伍 在所有人关注下,坐在床上的乐语平静说道:“在的呢,颜老师有什么事吗?” 颜伊果然说道:“你可以帮忙喂我吃饭吗?我现在不太方便吃饭。” “我也不是谦虚,还请另请高明。”乐语说道:“毕竟你我男女有别,而且我已经有未婚妻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们还是保持好距离吧。” 如果说颜伊的呼唤等同于山崩级别的震惊,那乐语的这番对答几乎是天雷地火级别的炸弹——琴悦诗几乎是瞬间问出口:“什么,你有未婚妻?” 旁边的衔蝉尘尘更是眼露凶光,一脸期待地盯着乐语。像他这种凶残的小朋友,祸害家人威胁事主向来是他的办事传统,只是琴乐阴浑身没有漏洞把柄,狸奴才无从下手——他很敏锐地意识到,对琴乐阴而言,琴悦诗琴月阳这两个亲人,也就是‘你死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程度,谈不上至亲所爱。 这间病房的人里,或许只有狸奴才有判断出真爱的能力:因为他脏活干得太多。许多人嘴上山盟海誓,但到了生死关头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出卖至亲以求生路也不罕见,衔蝉尘尘都不知道看过多少‘真爱’在酷刑下变成肮脏丑陋的互相出卖。 但也有小部分人,感情坚定的精神力量反馈到他们肉体上,令他们不惧任何酷刑折磨,只求守护心中所爱,譬如伴侣,譬如独子,譬如父母,譬如理想……这类人见的多了,连带着衔蝉尘尘也掌握了如何判断‘目标最在乎的是什么’这种能力,所以他的炎统业绩才屡创新高,被他盯上的目标,除了琴乐阴以外从没人能逃过一劫。 世事就是如此玄奇,损不足而奉有余,正因为炎统督察拆散过太多真爱太多家庭,所以才拥有这种判断真情实感的能力。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琴乐阴刚才说起‘未婚妻’的时候,视线微微偏移,明显是进入回忆的模样,这种模样衔蝉尘尘见得太多了。他很肯定,这位‘未婚妻’,就是琴乐阴最大的弱点! 你死定了,琴乐阴! 心有羁绊,就是你的致命伤! 哪怕刮地三尺? 我也会找到你的爱人! “我都二十几岁了? 有喜欢的对象不是很正常吗?”乐语平静说道,斜眼看向衔蝉尘尘:“难道还有人二十多岁还没谈过恋爱?这也太可怜了吧?难道是没人喜欢吗?” “呵呵。”狸奴一脸乖巧地笑笑? 简直是唾面自干的典范? 心想琴乐阴你有种就继续说,终有一天我要你跪着舔我的脚来求我。 琴悦诗还想问什么? 但却被林雪拉到一边嘀咕。其他人脸色各异,颜伊沉默片刻? 说道:“既然这样? 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蝶衣,麻烦你喂我吃饭。” “哦,好的小伊,来张嘴? 啊~”被颜伊点名的小姐妹马上欣喜地接过这份工作? 甜蜜蜜地进行喂食PLAY——看来除了宁心媛外,颜伊还有很多备胎,海王恐怖如斯。 不过病房里所有人都心思浮动,颜伊刚才的举动其实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找琴乐阴当挡箭牌? 没人会认为颜伊真喜欢琴乐阴。但问题是,在琴乐阴之前? 颜伊连挡箭牌都没找过啊! 而且挡箭牌怎么了,这年头挡箭牌上位当正宫的故事还少吗?你里的男女主很多都是一开始互相看不上? 然后成为欢喜冤家走到一起。不知道多少人暗示可以当颜伊的挡箭牌,然而颜伊都婉拒了。 所以说? 琴乐阴是目前颜伊唯一可以接受的挡箭牌? 四舍五入就是结婚最强候选啊!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 琴乐阴的回答是如此决绝:他是有妇之夫,挡不了,抱歉,告辞,以后有空一起拉屎,一点绯闻空间都不留。 只是颜伊吃着吃着,忽然又问道:“那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可以讨一杯喜酒喝吗?” “……起码等这个学期结束。“ “那就是说还有三四个月啊,时间还长着呢。” 什么,这都不放弃吗? 颜伊这番询问,实在是令人浮想翩翩:刚才还是找挡箭牌,现在直接打算撬墙角了?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在骚动,越是得不到的男人就是越想要? 病房里一阵沉默,千雨雅等人不得不离开了——她们还没吃饭呢,再不去饭堂就只能饿肚子了。离开之前,琴悦诗问道:“要提前筹备婚礼吗?” “以后再说吧,说不定用不上呢。”乐语笑道:“我这边倒是没问题,但未婚妻那边可未必答应呢。” 琴悦诗倒是脸色古怪起来:“还有女人能拒绝你?” 听上去像是妹妹盲目地高估哥哥,但有了颜伊这个注脚,这句话还真的无法反驳:现在连颜伊这朵高岭之花都为琴乐阴倾倒,足以证明琴乐阴的魅力之大。 “虽然说是未婚妻,但她心里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接受我。” 乐语此话一出,大家的眼神更加怪异起来,有人眼里带上怜悯同情,有人眼里深含理解赞赏,也不知道他们脑补的是《梁祝》还是《夫目前犯》。颜伊一边咀嚼着难吃的药膳,一边眼神闪烁。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但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询问的好地方,等明水云离开后,颜伊的朋友们和照夜白也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三个病人。 “抱歉。”躺在病床上的颜伊侧过身子,看着乐语说道:“擅自将你拖进来。” “虽然很想找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但看在你为我打生打死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你了。”乐语说道:“而且我也刚好想找个机会说这件事。” 颜伊了然:“有用吗?” “没用,甚至起了反效果。” 乐语主动说起未婚妻这件事其实就是为了赶跑明水云,毕竟颜伊这女人破坏了他的‘去性别化计划’,屡次表露出争抢琴乐阴的态度,激起了明水云的争胜心,乐语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然而他并没有从明水云眼中看见落寞和遗憾,反而充满了炽热的野心,乐语甚至怀疑她更兴奋了,怕不是在心里做着‘等我做了皇帝就可以抢已婚美男’的美梦,阵营从纯爱偏向为牛头人。 这年头,纯爱战神越来越难当了。 “不过我接下来会对你表达好感,麻烦你稍微配合一下,不需要主动迎合,被动接受就可以了。”颜伊叹了口气:“最近的狂蜂浪蝶越来越多,我也不好拒绝,只能麻烦你帮我赶跑了。” 乐语奇怪地看着她:“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如果颜伊说‘凭她的美貌’,那乐语以后得远离这个女人——傻子是会传染的。 颜伊微微一笑,比了嘴型沉默地说了个两个词。 净魂邪魔之剑。 纷争面纱。 乐语瞳孔骤缩。 淦,他当时以为自己没有暴露,才放心用净魂邪魔之剑给颜伊注入生命力,也不知道颜伊是当时做戏还是事后反应过来,现在直接被颜伊抓住小辫子了。 不过,就算颜伊当时认出琴乐阴,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颜伊不管,只能说暴露自己拥有神兵的风险一直在计算之内。 他表情平静,淡淡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的筹码?” 衔蝉尘尘忽然高声说道:“颜老师,你如果抓住可以威胁他的把柄,可以告诉我。有炎京统计司为你为撑腰,我保证他会如你所愿。” 颜伊摇头:“不,我并不是想威胁你,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暴露出去,但共有秘密是拉近关系的最快方式,不是吗?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了,并且可以给你一份报酬……一份我可以给,并且你知道我能制造的报酬!” 当颜伊理顺所有记忆,回忆起昨晚的战斗,便发现一件很古怪的事:假装成白发刺客的琴乐阴,并没有询问或者查看她保护的黑袍人宁心媛。 不查看不询问,只能说明一点: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宁心媛。 但琴乐阴可是皇位游戏里的追随者,如果颜伊没猜错,他和宁心媛的立场是对立的,在适当距离下宁心媛几乎拥有统治级的战力,然而琴乐阴直接忽略而过,那就是说……他不知道宁心媛跟他一样是追随者! 按照这个思路,颜伊便知道明双鲤跟她说的绝对不是真话,至少不是真相。那么,如果宁心媛真的跟琴乐阴有联系,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玩弄男人! 玩男人好,颜伊十分支持,没想到姐还有这么邪恶的一面,一想到这一点,颜伊感觉未来可以解锁更多玩法了。 在猜测到宁心媛是追随者后,颜伊自然是无条件站在她那一边。虽然琴乐阴跟她有点战友情,但正所谓见色忘义,既然皇位只有一个,那琴乐阴也是她的敌人了。 她也知道琴乐阴就是目前皇位游戏的最大竞争对手,脑子一转便有了策略:打不过就加入!只要能潜伏进琴乐阴阵营,日后将他们一锅端的机会绝对少不了。 而且琴乐阴口中的未婚妻到底是谁、明双鲤到底误会了什么、宁心媛对他是什么态度……有很多事还处于谜团之中,唯一得知真相的办法就是成为谜团的一部分,主动掺和进去。 而且她也的确被催婚催得急了,急需一个挡箭牌。只是没想到琴乐阴居然会拒绝她,但这正好,大家就老老实实做生意,不要谈感情。 颜伊也不是不想找挡箭牌,但个个都馋她身子。她以前也有一个同性恋的男闺蜜,刚准备将他发展成自己的未来假婚对象,没想到他居然表白‘我觉得我因为你恢复正常了’。 这小子居然敢在她面前说同性恋是不正常,从此颜伊再也没有男闺蜜了。 乐语沉默片刻,比心问道:“你说的报酬是这个?” “没错。”颜伊心道果然。 通讯工具‘心相印’是无线电研究小组最实用的研究产物,在前几天看见涅若和明双鲤搜刮她研究室,颜伊就知道这个道具从宁心媛那里暴露了,其他所有追随者都试图从心相印找出宁心媛的身份。 及时联络对他们而言是刚需,颜伊不信琴乐阴不上钩。 “我只需要接受你的好意?” “没错。” “我可以对外说我有未婚妻,是你非要接近我?” “是。” 乐语想了想,虽然当挡箭牌有点亏,但‘心相印’他的确很想要啊,再加上颜伊知道他拥有神兵得秘密,乐语没有拒绝的理由。 目前唯一知道瞬灭者真身的就只有颜伊,说不定能趁这个机会从颜伊口里套出瞬灭者的身份。 而且等青岚过来,乐语就可以大说特说自己被学院女神苦追仍痴情不改的故事。现在青岚在信里已经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趁机乱搞了,乐语需要证明自己的确守身如玉。 纯爱战神琴乐阴,我当定了! “好。”乐语点头。 “一言为定。”颜伊笑道。 昨晚站在同一阵线的战友,今天达成各怀鬼胎的同盟。 ------------ 第468章 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忽然有人敲门,两个小脑袋钻进来:“琴老师好,颜老师好。” 颜伊惊讶看着这一男一女:“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琴老师是我们的战法老师。”来雅礼貌说道,侍温看着颜伊甚至有些结巴——呵,男孩。 “一个瞎子,一个短命,琴小狗你挑学生的标准还真稀奇。”狸奴冷笑道。 侍温马上恶狠狠瞪过去,但旋即被更加残暴的眼神瞪回来——侍温只是接近人渣,但衔蝉尘尘可是凌驾于无数人渣之上的恶玉,侍温怎么可能跟他同台较量? “琴乐阴你居然收了他们做学生……”颜伊叹息一声,她知道这两孩子的情况,也知道他们想获得力量,必然只能走禁忌之路,显然琴乐阴就是他们禁忌的引路人。 “没办法,就跟你一样,都是交易。”乐语平静说道:“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正常上课,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我们是来探病的。”来雅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乐语看了一眼,是兔子形状的白色甜点,他用牙签碰了一下,兔子还会‘Duang’‘Duang’的晃动,有点惊讶:“好好看的甜点。” “我想吃一个!”颜伊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她也喜欢这种可爱的食物。 “没问题。”乐语转过头对狸奴说道:“放心吧衔蝉猫猫也有你一份,等下我塞到你喉咙里。” “我要换病房!”衔蝉尘尘无能狂怒,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全身没力气的小朋友。 “老师喜欢就好。”来雅说道:“都是多亏馆长的指点,我才能做出这样的甜点。” “你有心了,”乐语看向侍温,脸露不屑:“行啦,知道你空着手来,我从来没指望过你会孝敬我,滚吧滚吧。” “哼哼,老师你这次可猜错了。”侍温嘿嘿一笑,费力地从兜里拿出一个金属盒子:“这是我的探病礼物,比甜点可有用多了。” 乐语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几颗浅蓝色的小药丸,他疑惑地看向侍温,侍温答道:“这是凝灵丹,吃了可以镇痛提神,加快身体恢复速度? 我吃了几颗很有效? 身体都没那么痛了!” 乐语眨眨眼睛:“这么神奇?” 他马上吃了一片药,然后跟侍温对视了好一会。 “没什么效果啊? 你居然敢骗我? 你现在下去给医官要个床位,明天下完课你直接躺过来吧。” “怎么可能?”侍温一愣:“我吃了之后不到五秒就有效果了? 老师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能是你吃的不够多,毕竟你身体素质这么强。”衔蝉尘尘忽然说道:“他吃一颗就有效果? 你可能得吃全部。” “说得有道理。”乐语点点头? 直接张嘴,眼看着就要所有药吃下去,衔蝉尘尘眼露喜色,然而乐语此时却停了下来。 “哎我吃了? 哎我还没吃呢。”乐语看着狸奴嗤笑道:“衔蝉猫猫? 你以为我傻吗?连你都怂恿的事,我还会去干?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药?” “不知道呢。”衔蝉尘尘翻过身子睡觉。 “侍温,你有种你就过去踢他一下屁股,他现在没力气反抗不了你。” 侍温不屑说道:“连你都怂恿的事,我还会去干?而且我这身体早就绝后了? 你不知道吗?” 乐语一怔,居然用我的魔法对付我? 这算是名师出高徒吗? “琴老师,将一片药泡进水里? 让我尝一下。”颜伊忽然说道,脸色有些古怪。 来雅连忙代劳? 颜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水? 沉默片刻后说道:“有效? 确实可以镇痛提神,甚至能轻微提升精神力。” 居然不是假的啊。乐语看了一眼手里的药丸,心想冰血体质难道连有益BUFF都清除了? “但据我所知,除非是神兵,否则所有能提升精神力的药物,无一不是剧毒或者上瘾药物。”颜伊注视着侍温:“这药你哪里来的?” 侍温一怔:“今天要来探望老师,我从其他学生手里买的。” “其他学生手里也有?”乐语已经意识到什么:“这药什么时候出现在学[ www.biquwu.biz]院里的?” “好像三四天前吧,只有很少范围流传,我也是在学院闲逛的时候遇到有人卖药,说是能镇痛提神增加修炼速度,而且价格也便宜……” “便宜?这可真稀奇。”衔蝉尘尘见他们已经发现了,便笑道:“这种药在外面可是价比黄金。” 侍温还有点茫然,但来雅已经着急起来:“老师,是不是侍温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不是。”乐语说道:“是皇院惹上麻烦了。” “这种药,在外面有另外一个名字。” “海浪散。” …… …… 吃完饭,明水云似乎完全没受‘未婚妻’这个消息影响,拉着大家去无双杀研究小组工作,争取早日推出第一版无双杀。林雪、千雨雅、琴悦诗都跟着去了,但黎莹中午想睡觉,决定跟着奎念弱去图书馆——没有什么比书卷气更能催眠了。 走到半路,她们忽然被一位学姐喊住。 “同学,想变得更强吗?想拥有更好的头脑、更快的修炼速度、更加强健的体魄吗?” 黎莹马上护在奎念弱前面:“没钱!” 学姐一愣:“放心,我们的东西不贵,一颗才五钱……” 黎莹:“这么便宜,肯定没用!” “你可以试吃一颗,觉得有效再来买。”学姐爽快地说道:“这是最新出的凝灵丹,可以镇痛提神,提高悟性,降低疲劳,一颗五钱一盒才五十钱,每天只需一颗就可以保持全天精神良好。” 不等黎莹说话,奎念弱就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真的。”学姐直接吃了一颗:“不骗人,我自己也吃。” “很多武者和学生都在吃,大家都觉得有用。如果觉得不合适你们就不买呗,难道还能吃亏上当?” 学姐手里放着两颗浅蓝色的凝灵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 “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炎京一处陵园里,茶欢说完这句话,就随手一指! 轰! 轰! 轰! 三处坟墓被指玄光爆炸了个底朝天,跟在旁边的巡刑司司长陌雨看得头皮发麻——你这冒犯得也太狠了。 在他们后面,是敢怒不敢言的三家人。 茶欢看了一眼墓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他一走,那三家人便冲过来围住陌雨:“陌司长,他怎么可以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父亲的坟墓!”“陌司长,他这样一搞,我下去怎么跟我大伯交代啊!” 面对这些凡人,陌雨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冷哼一声,“你们自己好好看看里面吧!” 那三家人一愣,看了一眼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墓穴:“这茶老匹夫下手真是目无王法……我爹呢!?” 被炸开的棺材里,一具尸体都没有。 ------------ 第469章 会议 十月下旬,秋意渐浓,寒风萧瑟,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乐语,今天穿了一套湛黑的礼服,戴着羊毛围巾,推开近卫系三层大会议室的大门,已经就座的老师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琴老师上午好。” “琴老师,身体好些了吗?” “琴老师要多多休息。” “琴老师……” 乐语礼貌地跟各位老师打了声招呼,虚弱地咳嗽两声:“多谢大家甘心,我没事,只是之前战斗时耗损了精神,最近睡眠不太好……咳咳……” 若是侍温听到这句话怕不是气炸,他这两天被乐语当节奏大师一样打,特别是从他身上爆出一个战利品「凝灵丹」后,当晚更是到校医官司享受精致睡眠。 然而乐语说这句话大家也没法反驳,两天过去,大家都知道当天入侵白金塔七层的歹徒,是琴乐阴和衔蝉尘尘联手击杀,并且两人均受重伤。虽说医官司治疗技术天下第一,但琴乐阴说自己用了禁忌招数导致精神受创,医官都治不好,大家也只能信了。 至于为什么要装病……那当然是装病人有好处了,譬如去饭堂打饭可以光明正大插队了,学生们好意思让‘身体虚弱’的琴老师排在队伍后面吗? 明水云等人这几天也找过他,他咳嗽两声露出小受般的模样,直接就能打断所有施法,让她们乖乖回去上课。 乐语这一琢磨:嘿,装成弱势群体优势很大啊!如果其他剑鞘因此真的轻视他,那简直就是血赚! 而且乐语也没说谎,强行施展‘禁千贰百拾壹式’确实对精神损害极大,琴乐阴在玄烛郡的时候曾经挑了幸运的死囚练手,结果他之后一个月都频繁出现头疼失眠,暴躁易怒等精神力耗损的症状。 乐语虽然精神力受损,但‘冰血体质’可以强行抹除这些负面症状,所以乐语才能继续吃香喝辣打侍温。 而且现在没人敢将他视为弱者,之前的成绩足以证明琴乐阴这头红发不是白染的,乐语不需要再用强势的外表来保护自己,稍微低调一点? 露出一点软弱? 反而能赢得更多的帮助。嗯,也可以说是反差萌? 他看了看全场? 径直走向正对门口的方形会议桌主位。大家纷纷一怔? 心想这次会议难道是宣布茶欢退休? 然而乐语脚步一转,在主位旁边坐下了。坐在他对面的是戴着黑琉璃墨镜的楼银海? 楼银海朝着他笑了笑,乐语顿时感觉到一双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你要不要坐我的位置?”楼银海说道。 “啊?” “你要不要坐我的位置?”楼银海重复了一遍:“嗯?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还是说我应该用东阳的口音?” 其他老师向这边投来讶异的眼神,乐语也懵了,这是什么发展? 他之前跟楼银海也不认识啊,楼银海怎么一上来就将天灾系导师的职务让给他? 而且琴乐阴也不是常驻教师? 不可以当导师的吧? 楼银海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在试探什么? 他可是皇院武柱? 难道他想针对我? 心里转过千般念头,乐语迅速摇摇头:“多谢美意,但我觉得目前的位置很适合我。”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位置有多好。”楼银海喝了口水说道:“近卫系大楼的树林在我后面,窗户与门口的空气会在这个位置交叉,无论是什么季节都有适宜的凉风吹到我;校长说话喜欢微微向左倾斜? 坐在他右手边就不会被唾沫飞溅到;还有……” 淦,原来你说的位置真的就是座位啊! 成年人哪有这样说话的! 乐语扯了一下嘴角? 打断了楼银海的介绍:“真的不用。” “唉,下次你可没机会了? 我很少会让这个位置给别人。”楼银海叹了口气。 “确实。”一位老师忍不住说道:“自从七年前楼老师将铸老师从这个位置赶走,每次开会他就坐在这个位置没动过。” “而且每次开会都最早来占位置。” “等楼老师退休了? 我一定也要坐一下那个位置……” 楼银海看了看乐语? 忽又说道:“你的围巾? 不行。” “我的围巾怎么了?” “材质不好,我推荐你买巫恋商会的‘白色日记’或者‘黑战士’系列。” “哦,谢谢,我知道了。” 停了一下,楼银海又说道:“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也不行吗?” “不,我觉得你的衣服不错,哪里买的?” “额……” 就在乐语被迫跟皇院武柱尬聊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问候声,他刚转过头去,便听到一声元气满满的呼唤:“琴老师早上好!” 啪的一声,很快啊,随着香风袭来,一个曼妙人影坐到乐语旁边,除了颜伊还能是谁?她撑着脸庞,笑意盈盈:“琴老师怎么也来了?这里不是常驻老师的会议吗?” “毕竟我现在还是代理校长。” “对哦,你可是代理校长哎,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庆祝一下?” “没钱。” “那我请你吃饭也可以啊……” 宁心媛平静地在颜伊旁边坐下,似乎已经知道颜伊和乐语的约定。反倒是另外几位男教师传来心碎的声音,然而他们看着琴乐阴和颜伊这对郎才女貌打情骂俏的狗男女,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们真的好般配啊! 乐语也很惊奇,跟前几次见面不一样,颜伊此时表现出来简直是如沐春风的态度,谈笑风生进退自如,哪怕乐语给了她几个软钉子,她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而且乐语很难对这样八面玲珑的颜伊恶言恶语。 怪不得她能成为皇院最受人喜欢的教师,因为她真的可以表现出一副令所有人都喜欢的完美姿态,连乐语都不由自主进入了她的对话节奏里,可见她的情商已经高到可以向下兼容乐语。 “颜老师,琴老师,要一起吃饭吗?我也来!”楼银海忽然说道。 其他偷听的老师眉头狂跳——这也太不会看气氛了吧?人家天生一对,你还要插一脚进去? 颜伊微微一怔,但旋即就答应下来:“好,欢迎之至!等我们定下时间就通知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乐语看了她一眼,他们刚才的聊天不是表演扯谈而已吗? 这时候,乐语耳边传来颜伊微若蚊呐的声音:「不要拒绝,这是楼银海的好意。」 「他痴于学术,痴于战法,痴于新奇,拙于交际。茶欢是他的授业恩师,他想报答你我保护白金塔的恩情,但他的感情表达跟小孩子差不多。」 乐语眨眨眼睛,看向楼银海。楼银海注意到他的视线,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十分尴尬且不得体的微笑。 乐语马上相信颜伊的说法:没有三十年社恐都做不出这样的微笑。 这楼银海,一看就是肯定会绝后的那种武痴,值得深交。 想到这里,乐语不得不检讨一下自己。遇到太多老银币了,以至于他都转变为阴谋家的思考方式,像楼银海这么尴尬地讨好,他第一时间没想到真善美,反而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又是猜潜台词又是揣测阴谋。 可能是太久没受到爱得滋润了,单身狗的夜晚真的好冷,以至于令人都开始变态起来,乐语开始认真思考接青岚过来炎京的可能性…… ------------ 第470章 给的实在太多了 当老师们几乎全数入席后,忽然一道亮光几乎要闪瞎大家的眼睛,等大家反应过来,一身金袍闪闪发亮的茶欢已经坐在主位上。 “校长好!”大家齐声问好。 “各位早上好。”茶欢环视一周,忽然站起来说道:“我今天的衣着打扮如何?” 嘶…… 乐语听到许多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大家纷纷低下头,就连颜伊和宁心媛都不例外。整洁庄肃的铸颜说道:“校长,请不要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 “我都还没说开会呢。”茶欢看向楼银海:“楼小子,你觉得呢?” 楼银海扶了扶墨镜:“挺好看的。” 真的假的?他是色盲还是瞎了?乐语看着楼银海的墨镜,突然心有所悟。 “琴小子你觉得呢?” 乐语眯起眼睛直视茶欢这一身金闪闪的造型,语气勉强地说道:“在某些环境下,或许,应该,说不定会有人觉得好看……” “你加了好多不必要的定语,要不要上几节文学课复习一下?”茶欢不满地坐下来,说道:“好啦,会议开始——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还有人没到。” 谁没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除了琴乐阴这个生面孔,其他常驻教师都到齐了啊。 嗒。嗒。嗒。 门外传来钢底长靴的脚步声,一男一女推开了会议室大门并且关上,教师们脸上顿时出现了变化。 男的身穿青蓝制服,青底蓝边,相貌忠厚,头上一根毛都没有,炎京内只有一种人的制服会有青色:炎京统计司。 女人衣裙纯蓝,年龄不到三十,外貌端庄相貌柔美,留着飒爽的单马尾发型,甚至有教师直接认出她来:“令轻语同学?” 乐语看向旁边,颜伊眨眨眼睛表示也不认识,反倒是宁心媛主动介绍道:“她是七年前皇院毕业的令轻语,她的大伯是内阁首辅令将离。” 大伯是朝廷第一人,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纯蓝干员。 “茶校长你好,受统计司司长之命,久鸠酒前来协助调查。”光头干员抱拳说道。 四大督察之一,‘秃鹫’久鸠酒! 衔蝉尘尘在他耳边不知骂了多少次他的同伙,乐语瞬间就认出来了! 而且真的很秃,很亮,这亮度几乎可以跟茶欢的衣服同台竞技了! “茶校长你好,我是户部二级干员令轻语,负责回答久督察和茶校长的疑问。”令轻语也自我介绍道。 “有意思,户部怎么主动派人过来了。”茶欢摸着胡须问道:“谁的意思?” “是谢司长向户部提出协助申请? 尚书按照规定派我前来。但昨晚接到任务后? 大伯也曾找我问话。”令轻语不卑不亢地答道。 茶欢沉默不言,只是盯着他们两个。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光头脸色微变:“茶校长……” 茶欢:“说吧? 你们查到什么,两天时间别跟我说你们什么都没查到。” 久鸠酒松了口气? 掏出一个金属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大家看过去? 里面都放着浅蓝色药丸。 “在知道有人向皇院学生兜售上瘾药物后? 我们马上展开了侦查,并且对药物进行了鉴定。”久鸠酒说道:“此药名为凝灵丹,具有镇痛凝神效果,具体表现为降低痛觉、提高精神力。在精神力提高后? 过于高涨的情绪会令服用者以为自己悟性提高、修炼效率提高、疲劳感下降? 实际因人而异,的确有人因此提高了悟性和修炼效率,但也有人没有效果。” “普通人最多可以一天服用五颗,否则就会产生自己精力无限的错觉,一天下来都不会觉得疲累。武者只需服用一颗? 就能保持全天的精神饱满,登堂入室境武者最多一天可以服用十三颗。” “若是在体衰神散时服用? 虽不能恢复,但可以勉强提起精气神。若是……” “我不是来听你吹捧这种药的。”茶欢打断了他:“上瘾性呢?” “没有上瘾性。” “没有?”茶欢微微一怔? 旋即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气息:“谁说的?” 然而久鸠酒脸色依然平静:“司马火。” 听到这个名字? 茶欢就像是扯旗时被折断了一样? 气势直接没了。乐语看向旁边? 颜伊露出讶异的眼光:“首席医官你都不知道?” 乐语顿时回忆起来了:内景战法登峰造极境,炎京首席医官,救过性命成千上万,人称‘活死人’的司马火! 他如果没记错,年轻时茶欢似乎跟司马火是好友,侍温来雅就是他们两个出门旅游时从燃烧的垃圾堆里捡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茶欢缓缓开口:“但这次检测不到上瘾性,不意味着未来的凝灵丹也没有。凝灵丹跟海浪散,是不是同一类药物?” 久鸠酒:“虽然凝灵丹不具有服用后提供长时间精神快感的作用,提神镇痛的效果也远逊色于海浪散,但……它们确实是同一类药物。” 茶欢点点头:“那么,查出是谁兜售凝灵丹了吗?” “查不出。” 阳光明媚,秋风飒爽,在一阵难堪的沉默后,茶欢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久鸠酒顿时全身骨头爆出一阵脆响,整个人汗如雨下,眼看着就要跪下来了。 “我想,让你敢走进我掌控的皇院的理由,该不是这一句‘查不出’吧?”茶欢眼露凶光:“难道谢尘缘以为我不会以大欺小?我平生最喜欢的事就是恃强凌弱!” “当然不是!”久鸠酒大声解释道:“但我们真的查不出!在收到你的举报后,统计司就派人跟踪皇院学子的行踪,查获了不少凝灵丹,并且根据线索一路追溯,但……根本找不到源头!” “我怎么不记得你们之前搜捕逆光分子的时候有这么无能?” “因为我们没法对学生用刑!”久鸠酒用力昂起头,一字一顿解释道:“单纯恐吓得来的口供有问题!他们用谎言编织安全屋!他们在包庇你想要的人!” “如果你允许我们用刑——” “我决不允许你们将脏手伸到皇院!” 久鸠酒平静说道:“校长,我们只是一群敢用手段的坏人,并不是神。戴着鞘的刀,砍不死人的。” 茶欢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但其实你们都知道这种药来自哪里吧?除了他们,谁还能制造跟海浪散相似的药物?” “当然知道。”久鸠酒说道:“海浪散向来是救国纾难会的专属商品,凝灵丹虽然药效弱了很多,但跟海浪散恐怕是相同的制造工艺。” “那么……”茶欢眼露凶光。 “校长。”此时一直在旁沉默的令轻语忽然上前一步,说道:“请允许我说一件事。” “过去一年,天际区陷入叛乱,交通断绝,没有税收;苍蓝、幽云、晨风三区风云变幻,执政官亡,对抗朝廷,没有交税;其他四区虽然有交税,但总额不足五年前的八分之一。” “将过去一年收到的所有赋税结算为金圆,总额为七百七十万金圆,仅相当于五年前的三分之一。” 茶欢隐隐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组成救国纾难会联盟的八大商会,他们去年交税共计二百八十万金圆!”令轻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炎京目前能维持甚至增加军备,对内维持稳定,对外镇压不臣,救国纾难会……功不可没!” 乐语也惊了,这群商人交的税居然能占总额的三分之一,这‘救国纾难’之名实至名归啊! “校长,”久鸠酒说道:“救国纾难会每卖出一份海浪散,就有九成都落到朝廷袋里。排除中间损耗的,这九成至少有四成可以变成粮食、军备、以及皇院的教育拨款。” “虽然海浪散也检测不出上瘾性,但满朝紫蓝谁又看不出海浪散的潜在危害?但除了海浪散,谁又能让那群贵族、豪商、地主倾家荡产地将钱掏出来?” “你能吗,茶校长?你可以斩下他们的头颅,碾碎他们每一根骨头,焚烧他们的庄园……但你唯独没办法从他们口袋里抢钱,没法压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出钱保家护国!不然你就是与全炎京为敌,所有武柱都不得不联合起来围杀你,连皇太后都保不住你!” 久鸠酒放缓语气:“茶校长,没人想与你为敌,特别是两天前那个夜晚,大家都知道你已经成为皇室的新旗帜……没人敢对抗皇室!大家都希望能和你和平共处!” “救国纾难会势大难除,谁不知晓?不仅朝廷官吏,就连我们统计司里也有许多人是救国纾难会的暗子,谁不害怕?” “但在皇院外面,各区枭雄并起,风暴统一天际,苍蓝猎首整合大军,东阳陷入白夜之手,晨风蓝炎继承岳父遗产虎视眈眈……” 乐语:嗯?蓝炎岳父……吕仲死了? “风雨欲来,朝廷需要钱!只要能给钱,朝廷就愿意再三退让!”久鸠酒叹息道:“而救国纾难会,给的实在太多了!” ------------ 第471章 智商税 “我听闻在远古的时候,拥有与自己身份不符的物品会遭到上天的惩罚,带着金圆在热闹集市里闲逛的小孩子会遭到抢劫,旅行在外不小心露出钱袋子的行人更容易受到侵害。” 沉默的会议室里,魏卫微忽然慢悠悠地说出一大段话,其他老师眼神闪烁。其实他们跟魏卫微也是一样的念头,但介于道德观念,不好意思明着说出来。 ——既然你们觉得海浪散这么好,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抢? 久鸠酒看了魏卫微的灰发一眼,但迅速就移开视线:“从海浪散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巡刑司、统计司以及其他部门都迅速安排人手去刺探海浪散的制作工艺。”他顿了顿:“甚至委托了一些民间组织。” “然而到现在,海浪散的制作工艺对我们来说依旧是一个谜,我们详细分析过海浪散,虽然成分颇为复杂,但原材料绝不能提纯出这样的效果。而且不同批次的海浪散成分也大不相同,可以确定海浪散的制作秘密不在于材料上。” “我们私下审讯逼供过多位能接触海浪散制作、运输流程的商会人员,但他们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是被抓住后马上自杀。别说制作工艺,我们连海浪散在哪里制作、怎么运输到八大商会仓库都无法知晓。” 久鸠酒看向茶欢:“谢司长说了,如果茶校长能破解海浪散的秘密,第二天救国纾难会就会灰飞烟灭,并且茶校长你前几天给的那份名单的另外一半人,也会跟救国纾难会一起成为历史的尘埃,甚至茶校长你再给一份名单也没问题。” 令轻语也说道:“大伯也是同样的说法。” 茶欢冷哼一声:“我要是知道海浪散怎么做,第一步骑令老匹夫头上作威作福爽个够本,第二步就带着这个秘密躺进棺材,令将离有种就一起躺进来找我麻烦。” 虽然茶欢态度依旧嚣张,但他没有喊打喊杀已经说明他的态度。海浪散在炎京已经流行两年多,茶欢并没有发声,正如他坐视炎京统计司的崛起,他也眼睁睁看着这种潜在危害极大的药物风靡炎京上流圈。 茶欢并不追求绝对正义,甚至认可必要之恶,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就是必要之恶的一份子。统计司的崛起是伴随着无数豪贵学者倒下,虽然十之二三是被波及的善良人家,但为了剜下那十之七八的烂肉,茶欢默许了他们的快刀斩乱麻,只是尽可能保住了他认识的人。 海浪散也是一样,这玩意说是没有成瘾性? 但顶多只能说是就算戒了也不会有禁断反应? 然而它本身能直接带来强烈的刺激快感就是最好的瘾头。 乐语这几天也了解过海浪散,发现大多数服用者都称其为‘超越一切的美好’? 不少家道中落的穷逼因为买不起海浪散? 要么生活地浑浑噩噩,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要么打开刑法用上面的法子赚快钱? 只为再次重温旧梦。 没有成瘾性,只能说明它不会物理破坏你的脑子;但因为服用海浪散带来的快感阈值提高? 一样会魔法破坏你的精神。 朝廷也不是没聪明人? 茶欢也不是傻子,但他们为什么都任由海浪散的蔓延? 因为救国纾难会配合朝廷管制海浪散的流通。 海浪散价格高昂,而且在外是买不到,只有某几间高档的豪华宴厅才可能提供(这几间宴厅跟朝廷诸公关系密切)? 能来到这类宴厅享受的人? 基本都是贵族子弟、豪商地主。 他们基本都是家财万贯,有田有厂,只要不赌身家基本一辈子都能逍遥富贵;他们互相结盟联姻,朝廷关系紧密,甚至有好几名武柱出自其中? 家族旺盛,势力盘根错节。 他们是朝廷的基本盘? 也是朝廷的毒瘤。他们偷税漏税也没人敢管,只要不是惹到茶欢谢尘缘这类狠人就可以逍遥自在? 他们世世代代积累的资产田地难以估量,他们是土地兼并资本汇聚的最大受益者。 他们是世家。 和平时期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国家有难? 朝廷自然盯着他们这群肥肉? 然而没人能动他们:因为朝廷官员也是出身其中。 谁会主动判自己死刑? 用乐语以前听过的一句话来形容:不反世家,明日亡;反世家,今日亡。 上一个暗戳戳想反世家的皇帝,昨日已经亡了。 然而朝廷也是真的缺钱,但搜刮下层只会令逆光组织更容易崛起,更何况以前已经刮过了,现在再刮也没多少油水。 就在聪明人在思考怎么割别人的肉去救国的时候,海浪散出现了。 作为一把镰刀,海浪散实在是太完美了:受害者不会拒绝被它收割,甚至主动将脖子送到刀锋上;掌握这把镰刀的人,也愿意将割下来的收益送给朝廷。 这群平时连交税都拖拖拉拉,仿佛被蚊子咬了就基因突变成吸血鬼的封建贵族们,愿意只为片刻欢愉而倾家荡产。而他们破产之后流落街头,就算想犯罪,也有统计司帮忙敲骨吸髓进行垃圾回收再利用,因此也在控制范围内。 这么一轮下来,朝廷健康发育六神装,贵族自我灭绝退游戏,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换而言之,救国纾难会其实就是帮朝廷收税,海浪散只是一个税种:智商税。 这就是朝廷为什么会默许:通过检测的聪明人都在庙堂之上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收服八区,通不过检测的蠢人自然成为‘不惜一切代价’的‘代价’。 这也是茶欢为什么会默许:他这种出身贫穷的老仇富人,自然乐得看那群地主老财自己把自己玩破产。海浪散不是好东西,地主老财也没几个好东西,快进到同归于尽就最好不过。 但无论如何,大家都是有一个底线:海浪散限制流通,普通人是不可能买到的。 现在只是卖给‘代价’们,救国纾难会身边就团结了一群不可小觑的势力,若是能卖给平民,朝廷怕不是迟早成为救国纾难会的第九商会。 盐、粮食、铁这些都是朝廷官营垄断,这才是炎京稳定的基础。海浪散这玩意要是扩散出去,对于服用者的重要性不亚于粮食,而且需求无限,意味着救国纾难会随时都能掀起一群队伍,谁不害怕? 当然,海浪散扩散出去,必然会出现平民借债破产、偷盗加剧、治安恶化等现象,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朝廷主要害怕的是救国纾难会因此势大难除。 这次凝灵丹出现在皇院,朝廷其实反应比茶欢还要激烈,统计司这几天都是全员待命,巡刑司加强救国纾难会的周边巡逻,两位驻守关口的武柱紧急调回……你赚弱智钱,只要你肯分钱,大家都乐见其成;但你要是敢伸手染指权力,就别怪大家剁手了。 朝廷差点就跟茶欢统一阵线了。 但救国纾难会这次的试探让朝廷很难办:凝灵丹效果很弱,远逊于海浪散;而且它删除了最重要的‘瞬间刺激快感’效果,也就是说这玩意真的完全不会上瘾,它带来的快感不会比你打赢一局战牌来得多。如果连这都上瘾的,那你打牌也会上瘾。 这种感觉,就像是丈夫偶然发现千依百顺的妻子在偷瞄隔壁搬来的老茶,一副在绿边缘试探的模样,然而你离婚吧,但妻子又还没绿你,而且她真的很乖很能持家,没了她泉水可能会爆;你不离吧,但心里总有个疙瘩,感觉哪一天回家就能在自家衣柜看见野生的老茶。 所以朝廷决定找老茶解决问题。 “茶校长,虽然我们找不到海浪散的制作工艺,但也不是一无所获。”久鸠酒说道:“除去带来快感这一点,海浪散可以给服用者增强身体恢复速度和精神力,而且还有强效阵痛,提高反应速度等诸多益处,然而这些效果跟它的制作材料无关,所以我们认为……” “神兵。”茶欢淡淡说道。 “目前有两个怀疑对象。”久鸠酒点点头:“一个是极神兵「太阳瓶」,据传只要有光线补充,太阳瓶就能倒出无限的药水,药水能急速恢复体力和精神力。但「太阳瓶」得历史记录真假难辨,多数出现在邪教分子愚弄民众的记录里,有一定几率是人为编造的传闻。” “另一个,是幻神兵「血精石」。“ ------------ 第472章 糟糕,好像打不过 乐语扬了扬眉毛。 “据传「血精石」也可以给持有者恢复体力和精神力,似乎只能对持有者生效,但也说不定也存在其他利用方式。” “但这个情报对我们无意义。”铸颜开口道:“既然连统计司都找不到,我们一群长年在学院里打转的教师,又岂能找到神兵?” 久鸠酒:“这可未必。” 茶欢微微一怔,旋即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凝灵丹几乎只在学生间流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久鸠酒说道:“虽然海浪散也处处保密,但在销售端终究会泄露出去。凝灵丹效果虽然不及海浪散,但对普通人也是极为有效,再加上销售价格如此低廉,若是数量足够,说不定一日侵占整个炎京市场。” “然而除了皇院,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凝灵丹。”久鸠酒转了一下他的光头,瞥了一眼外面的风景:“今天皇院学生休息,我的同僚依旧在加班加点盯梢。但如无意外,他们肯定也是一无所获。” 会议室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众人心里冒出同一个想法。 “凝灵丹反手卖出去就可以获得十倍百倍的利润,如果交易地点是外面,不泄露出去几乎不可能。然而事实如此,只能说明所有交易都是在学院里完成。”久鸠酒说道:“多亏这两天茶校长沉得住气,没有打草惊蛇,让统计司行动起来方便很多。我们重点观察有没有学生携带大量凝灵丹进校,然而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你们观察能力太差?”有老师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也有可能。”被外行人质疑自己刮地三尺的眼力,久鸠酒也没有生气:“但经过检测,我们发现盛装凝灵丹的铁盒其实是其他商品的包装,六星糖果、胭脂、火柴、卷烟都是类似包装。而凝灵丹成分跟白米十分近似,如果咀嚼会有相似的口感。” “哪怕在皇院里,凝灵丹也有生产的基础条件。” 说到这里,久鸠酒的潜台词大家已经很明白了。令轻语忽然说道:“茶校长,大伯有句话托我告诉你。” 茶欢哼了一声:“他那张尊敬的象嘴又想吐出什么狗牙了?” 看得出令轻语很尊敬她的大伯,不过茶欢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指她骂大伯了,她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平静说道:“‘要么再等半年,我们一起动手;要么你先动手,然后我们动你。和平还是尊严,你选一个,和平就是忍? 尊严就是死。’” 茶欢哼了一声? 没回应。 “能够制造凝灵丹的神兵,极有可能就被某一位皇院学生携带? 在皇院中制造凝灵丹。”久鸠酒这时候说出结论:“以上? 就是统计司所能提供的情报。如果茶校长需要协助,统计司不吝人力? 谢司长建议调动一批干员入驻皇院——” “我不接受他的建议!”茶欢大声说道。 “那请茶校长自己解决。”久鸠酒鞠躬弯腰,一抹阳光落到他的头顶? 光头泛起十字亮光闪得大家睁不开眼睛:“之前的诺言仍然有效? 如若茶校长找到生产海浪散的神兵和使用方式,谢司长保证炎京如茶校长所愿。” 说罢,久鸠酒和令轻语旋即离开会议室。 等他们脚步声远去,马上有教师说道:“怎么可能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制作违禁药物?就算能瞒过我们? 又怎么可能瞒得了校长?统计司在骗我们吧!” “他们没必要在这一点骗我们? 虽然其他话可能是假的,但他们肯定也想找到制造海浪散的神兵。” “我们不如找一天检查全校学生的携带物品,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也未必是学生,说不定是教师呢?” “那就连教师一起检查!” “但教师可以藏好再接受检查啊。” “你怎么一直反对又不提出建议?你是不是就是制造者?” “血口喷人!我看你才像是制造禁药毒害学生的人!” 嗒。 铸颜重重一踩鞋子,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他锐利的苍老眼神环视一周? 缓缓说道:“制定校规,举报贩药服药者? 学分加一;凡发现学生服用禁药、贩卖禁药,取消学籍? 逐出学院!” “不可!”颜伊马上反对:“凝灵丹目前有利无害,你强行压制只会令学生将服药贩卖的流程变得更加隐秘? 治标不治本!” “只要令几位犯事学生退学? 其他人自然就知道权衡利弊!”铸颜冷声说道:“凝灵丹? 还是求学,如果连轻重都分不清,也没资格待在皇院了!” “我听闻,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就需要用酷烈的法律。”魏卫微说道:“在病人生死悬于一线时,就需要用猛烈的疗法。在特殊的严峻时期,就需要用规矩约束人们的乱心。” 颜伊摇头:“现在不是兵荒马乱,学生也不是犯罪者!而且你能保证自己能抓到所有服药学生吗?这种举报条例,只会令学生间互相监视,人心惶惶!” “只要抓住一个,只要他不服为什么自己会被抓到,那他就必然会供出其他同伙。”铸颜说道:“学生不是犯罪者,但他们也非毫无缺点的圣人,而是会贪婪、会被利用、会因为无知而犯错的年轻人!” “我们教师怎么可以用玩弄人心的办法去对付学生?而且这不是罚站跑操,而是关乎学生一生前途的惩罚!” 魏卫微说道:“唉,圣人说人在站立的时候,腰椎骨是舒服的状态,今天听到您这番话我总算是相信了。” “你……”颜伊气得差点维持不住仪态,魏卫微骂人的时候特别气人,说话不带脏字都能骂的人七孔生烟。她嘴角抽了抽,转过头看向吃瓜的乐语:“琴老师,你怎么看?” “啊?”乐语一怔,发现颜伊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副‘我退回去想想怎么骂回去你先顶一会’,仿佛他们是同一阵线的队友。 但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变成一辩二辩啊! 乐语想了想,叹了口气:“各位老师,首先我们先确定一点,那就是目前的凝灵丹是没有任何坏处的,对吧?” “但不能保证未来也没有坏处。”虽然乐语跟自己关系匪浅,但铸颜一点都没给他面子。 “但你也不能保证,制造凝灵丹的神兵,未来不会在朝廷的控制下。”乐语说道:“朝廷为什么愿意付出那么多承诺,只要求校长能拿到神兵?因为凝灵丹的确拥有这个价值!它没有副作用,却可以增强武者的各项素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要是以凝灵丹为基础,说不定未来会诞生一门‘灵丹学’,所有武者都可以通过服用灵丹增强悟性、精神力和修炼速度,吃药修炼会成为潮流,吃药的武者会更快破境,武者数量会显著提升,战法事业会越来越昌盛……” “在你现在看来,服用凝灵丹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但说不定过了几年,不服用凝灵丹才会被人认为是愚蠢的行为。” 乐语说道:“我明白铸颜老师你的意思,想要快刀斩乱麻完全消灭潜在的危害,就必须制定最严酷的规定。但请你想想,一位因为服用凝灵丹而被退学的学生,过了几年发现皇院学生都在光明正大服用凝灵丹,他会怎么想?” 铸颜眯起眼睛:“如果学生听话,不贪心,安分守己,不抱侥幸心理……” “没错,都是学生咎由自取。”乐语点头说道:“但目前这件事并不是伤天害理的坏事,甚至不会危害他人,但学生却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一个决定,落到学生头上,就是一座永世不得翻身的大山。” 乐语这番话明显说动了其他老师,就连铸颜都沉默下来,反倒是魏卫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在准备用典故砸死他。 “但我并非常驻教师,并没有决定这种学院事务的权力。”乐语马上推卸责任:“校长你怎么看?” “啊?”茶欢抬起头:“什么?” 茶欢果然也举棋不定啊……乐语暗暗叹息,刚才讨论茶欢就没出声,完全不像他们认识的茶校长。 也对,像这种走错一步就牵动全局,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局面,已经不是快意恩仇,冲冠一怒的茶欢所能解决。太多世事都并非杀人就能解决,有时候只能从‘坏’和‘很坏’的结果里选一个,依靠人力扭转乾坤终究只是家言里的虚妄。 乐语的语气也温和下来:“校长,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你们也帮不上忙啊……”茶[第八区 ]欢嘟囔一句,转头看向楼银海:“四个武柱你打得过吗?” 楼银海微微一怔,但旋即回答道:“炎京之内,除去谢尘缘余客,其他人,一可胜之,二可缠之,三可持之,四必逃之。” “你最多只能打三个啊……”茶欢低头想了想:“那几个必定要在军队里驻扎,余客可能不会出手,谢小子多半出工不出力,但鹤泪那群人肯定会出全力……我至少要打七个才行。” “糟糕,好像打不过……我要是能年轻三十岁就好了……” 乐语惊了! 茶欢你还真得思考硬来的可能性啊! ------------ 第473章 第二轮游戏 “既然没法恃强凌弱,那其实也只有一种办法。” “强行禁止毫无意义,若司马火没有老眼昏花,那凝灵丹就真的是只有益处的先进药物,再加上价格低廉,学生很难拒绝这种诱惑。我吃过,感觉很好,带来的提升实实在在,就算老师告诉我不要吃,我也肯定会在天台吃,带回家吃,在厕所吃。” “别看统计司说得好像照顾我的面子才不抓学生,只要利益够大,他们一样会肆无忌惮。只是这次利益大过头了,一直死守严防的救国纾难会,居然主动将能制造海浪散和凝灵丹的神兵带入皇院,他们反而不敢动手,害怕打草惊蛇,万一救国纾难会将神兵收回去就错过良机了。” “你们别以为他们真的看重海浪散,凝灵丹所代表的利益是海浪散的百倍千倍。凝灵丹对所有人都有用,对武者更是锦上添花,若是朝廷能大量制造凝灵丹,军队战力可以上升一成,军院武者破境率也会大幅增加……若是他们能开发出对融会贯通境、登峰造极境武者也有大用的药丸,镇压外区枭臣恐怕也不是难事。” +20%军队战力、+20%初级武者(特殊兵种)生产率、开启「药物学」科技树……乐语仿佛能看到这样的神兵资讯。 “谁掌握了凝灵丹,谁就能令朝廷低头。此事利益之大,就连谢小子都不得不谨慎……” 说到这里,茶欢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他们多次强调,原来早就挖好了坑等我跳,不怕我不就范……” 乐语忽然明白朝廷是怎么令这个顽固老人心动。 毫无疑问,茶欢是有政治理想的,他之所以入皇院教书,除了因为前任校长的嘱托,更可能因为他认为朝廷并非能让他一展抱负的地方。并非任何人都能像秦孝那样在粪坑里畅游依然能出粪坑而不染,尽己所能地为人民服务。 像茶欢这种人,说不定第一天上班打同僚,第二天打上司,第三天直接分配到公共厕所警备员。 如果说秦孝是完美的‘圆球’,那茶欢就是锋利的‘三角锥’。无论世事如何折磨?秦孝都能完美应对?然而茶欢只会用自己的角去刺破一切不爽。 既然外面已经没有三角锥可以填充的地方,茶欢便在皇院教育将未来的栋梁教育成三尖八角怪模怪样?他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只能期待这些锋芒毕露的年轻人能将外面搅个天翻地覆。 但茶欢难道就不想自己能有一番作为吗?他甘心当一个教书匠吗? 如果他甘心的话,就不会盖那么多厕所了。 但想干一番大事?并非有武力就行,更别提茶欢现在的武力也做不到打爆一切。国家运行靠的是千千万万的基层?协调工作的中层?负责决策的高层,茶欢顶多能成为高层,但他没法控制基层和中层。 如果他想行改革之事,损害既有利益阶级来造福人民?那这台国家机器根本不会听他的话。办好一件事不容易?办坏事却简单得多,都不需要阳奉阴违,只要执行者将他的命令执行到百分之二百,完全不近人情,所有程序合法合规?一样能让本意是好的政令变成恶政。 现在,一个机会出现在茶欢面前。 组织机器最好的润滑油是什么?足以令所有人都受益的新利益。 凝灵丹就是这样的润滑油?如果茶欢能掌控凝灵丹的源头,他就能成为新的利益集团?新的利益阶级将会诞生,旧有利益阶级将会覆灭?而这正是他能大展宏图的时机。 这是独属于茶欢的机会。救国纾难会做不到?所有利益集团都在盯紧这群暴发户?只要他们稍微露出苗头,就肯定会迎来狂风暴雨的打击。 然而茶欢花了三十年沉淀,他的地区声望早就刷到崇敬,他的人脉遍布炎京每个角落,如果他拍拍屁股忽然穿上金边紫袍去内阁上班,也没几个人能说个不字。 他具备成为终极人上人的资格,但他知道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意思,利益是政治的唯一货币,如果他给不到足够的利益,朝廷可不会提供他想要的定制服务。 令将离、谢尘缘多次强调他们的奖赏,根本不是指望茶欢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而是给茶欢指出一条明路:拿到神兵,制造凝灵丹,借助威望建立新的利益集团,然后就能迎娶皇太后走上权力巅峰…… 试问哪个老人家能拒绝这样的极致诱惑? 乐语心里迅速为茶欢准备好计划:先按兵不动,任由凝灵丹发酵,暗中派人打听,等确认目标再一举抓获…… “铸颜,你将刚才那个……那个光头说的话整理一下,特别是凝灵丹的药性,明天贴到公告栏里,各位老师明天上课时也需要提点一下学生,说明凝灵丹的潜在危害和目前益处。” “学校夜晚组织巡逻值班,由颜……由琴乐阴和颜伊来负责。”茶欢瞥了他们一眼:“别瞪着我,你现在依然是夜晚的代理校长,加点班怎么了很委屈你吗?反正你晚上又没事干。” 乐语:“谁说我没事干的?” “那你有夜生活吗?” “没有。” “嘿嘿,我有。”茶欢眨眨眼睛:“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然后……公布一条悬赏,就说谁能找到制造凝灵丹的神兵,上交给学院,我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如果我满足不了,我可以让朝廷帮忙满足,当然发现者也可以找朝廷邀功,只要他不怕朝廷翻脸不是人。” 许多教师都楞了一下,颜伊问道:“要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吗?” 茶欢反问道:“为什么不公布出去?” 有老师说道:“万一有学生鬼迷心窍,拿了神兵做坏事,又或者他们隐瞒不报,故意包庇持有者。而且很多学生其实还没知道凝灵丹,这样一来岂不是……” “那会比现在的情况还差吗?凝灵丹偷偷摸摸流传,制造者不知道在哪里,一样不在我们的控制之内。”茶欢说道:“你们知道对待阴谋诡计要怎么做吗?将一切摊开说清楚,将一切妖魔鬼怪放到阳光底下,将一切事都光明正大地解决!” “想暗中流传?何必这么麻烦,既然药这么好,真金不怕火炼,那就应该让更多人知道,大家共同进步!” “有制造灵丹的神兵?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找啊,这群学生平时老想炸我的办公室,精力这么旺盛,就该给他们找点事做。” “朝廷有悬赏?还没毕业就有这种成就一番功业的机会,这届学生真的是最幸运的一届。” 大家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很多种解决办法。 但茶欢说的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乐语提醒道:“这么大张旗鼓,制造者很可能会选择撤离皇院……” 茶欢:“那不是更好吗?我们本来目的就是不希望凝灵丹在校内流传,现在制造者离开,就轮到外面的人头疼了。” 乐语:“但校长你不想要神兵吗?” 茶欢:“想啊,悬赏里不是都说可以将神兵上交给学院吗?我很少会满足学生的愿望,说不定会有学生许愿炸掉白金塔。” 乐语:“但大张旗鼓就会降低得到神兵的可能性……” 茶欢:“我倒是有不同意见,制造者用低廉的价格为学生提供凝灵丹做慈善事业,像这种大好人,在没达到他的秘密目的之前,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跑。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跑了,那皇院不也安全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亏啊?” 乐语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他又反驳不过茶欢。 “校长你还是没解决问题。”铸颜沉静说道:“只要一天没找到制造者,服用凝灵丹的学生就一天会受到威胁。万一他们某天选择在药里动手脚,就会制造出一场惨剧!你选择公布消息,只会让服用凝灵丹的学生增多,等同于让更多学生处于风险之中!” “但现在风险还没发生,我们难道说谎让学生以为凝灵丹是毒药?” “校长!”铸颜说道:“教育是防患于未然!” “铸老师。”茶欢说道:“教育是为人师表。” 老人环视一周,说道:“刚才铸老师和颜老师的争论我也有听,无论是铸老师的严加管束,还是颜老师的学生为本,都是极有价值的建议,但我都不打算采用。” “因为无论是哪位老师,都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试图在这件事上管制学生,约束学生。” 铸颜冷声道:“管束是教育的一部分,教师理应引导学生。” “在我们已知钻研的领域里,我们当然有资格管束学生,譬如学术,譬如战法,譬如人生。”茶欢笑道:“但对于凝灵丹这种新兴事物,我们跟学生其实在同一起跑线上。凝灵丹会不会出问题?什么时候出问题?我们知道得并不比学生多,我们以前也没遇过这种事,海浪散的经验也不能套用到这里,没有任何成功或者失败经验的我们,有什么资格约束学生?” 铸颜眉头皱起:“所以你就要公布消息,让学生自己负责?”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是选择相信我的学生。”茶欢说道:“隐瞒带来猜疑,猜疑滋生隔阂,隔阂导致纷争……这是一件涉及到学生利益的事,我们没资格帮他们做决定。坦诚布公,才是我们教师应该做的。” “但他们还没毕业!” “所以就更应该趁他们还没毕业,让他们尽快明白一条真理: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我们没办法独自解决这件事,就不能自顾自地为学生们做决定,而是要相信我们的学生,向他们请求帮助。” 茶欢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打着‘为我好’旗号而隐瞒我该知道的事的上位者。” 铸颜叹息道:“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校长你的判断力。” “这里是我经营了几十年的学院,那些是我认可的学生。”茶欢挨着椅子,双手放在桌上,爽朗笑道:“别小看我啊。” 听到茶欢这番话,铸颜不再争论,其他内心不安的教师也平静下来,大家转为讨论具体执行细节。乐语看着喝茶的茶欢,感觉他这身金闪闪的服装比外面的太阳还要耀眼。 讨论得差不多,茶欢也没有再说两句的习惯,直接宣布散会,但额外说道:“琴老师留下,其他人离开。” 乐语有种课后被留堂补习的感觉。 等其他人离开,茶欢看了看他这副病号的模样,冷不丁地一巴掌抽过来,乐语马上躲开了。 “你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大病未愈,能躲开,看来不是嘛。” “我要是躲不开怎么办?” “那我就说帮你打蚊子,反正你大病未愈。” 乐语眯起眼睛:“祝校长身体健康,百病不侵,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多谢多谢。”茶欢毫不客气地收下祝福:“遇见恩师的感觉如何?” “……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一本很老的笔记本,翻了翻过去的记忆。”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受到限制,很多话都不能说,但在弥留之际似乎能挣脱束缚,留了五个字:小心死灵书。” 乐语一直在盯着茶欢的表情,然而茶欢露出了茫然:“死灵书?” “你也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的神兵知识全靠学的。但从名字和其他情报来看,应该是可以操控死者的神兵吧?” “没错,秦孝应该是十几年前就死了,然后尸体被拿去回收利用。” “看来以后动手不能留全尸了……”茶欢嘟囔一声:“但他应该还有自己的意志吧?听你的报告,他是自愿参加这次行动的?” “是的,在召唤出圣剑辉耀后,他十分满足。” “那小子,死了都能给我惹这么多麻烦……”茶欢捧起茶杯慢饮:“这次总算是最后一次了吧?” 乐语想了想,又汇报道:“秦孝曾经拿过一颗名为「血精石」的宝石给他的手下服用,令尸首两分的手下再次复活,那颗或许是血精石分石,是海浪散、凝灵丹的升级版……制造凝灵丹的神兵,大概率是血精石。” “嗯,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乐语站起来:“没事那我先离开了。” “嗯。” 等乐语走到门口,茶欢忽然说道:“琴乐阴,你现在还是代理校长。” “所以…?” “所以你要尽代理校长得职责,维护好校园的秩序,别让学生受到不法分子的侵害。” 乐语有些迷茫地离开了。 但当明水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茶欢为什么这么嘱咐他:“第二轮游戏开始了,目标血精石。” ------------ 第474章 死灵书残页 “所以哪里买得到凝灵丹呢?” 第二天学生正常上课,回来自然就看到学院公告——事实上他们想忽略过去都没办法,学院的公告标红、金边、置顶,甚至还是用感光粉末铺底,他们一走到中庭就被这个闪闪发光的公告吸引眼球,更别提公告栏上还有多了一个巨大的金黄色感叹号标记(茶欢采纳了乐语的小建议)。 除了来雅,没人能拒绝感叹号的诱惑。 公告主要说了三件事:凝灵丹的益处与潜在危害;制造凝灵丹的神兵可能就在皇院;朝廷和学院的悬赏。 然而并没有一时激起千层浪,学生们的反应都很平淡,反倒是《无双杀》要推出皇院内部特供初回测试版的消息引起更多人讨论,凡是玩过的学生都赞不绝口,纷纷认为无双杀才是他们这些聪明人该玩的,战法牌都是什么傻逼玩意,一时间公告栏上唇枪舌剑。 事实上这是乐语提供的‘运营点子’,没有什么比骂战更能维持热度,鄙视链才是凝聚核心玩家忠诚度和扩展玩家群体的最好良药。 当打牌能打出优越感的时候,那《无双杀》就能真正成为辉耀的国粹了。 然而皇院学生真的不怎么关注凝灵丹,只有小部分人看出凝灵丹和神兵的隐藏价值,但也仅此而已,教师的各种担心根本没有发生。 道理也很简单:他们不需要凝灵丹。 凝灵丹效果说白了就是增强学习能力,但对于绝大多数皇院学生而言,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学习能力,勤奋在他们这群人里是最不值得称道的品质。虽然对战法修炼也有帮助,但在意战法的学生并不多,大多数学生认为能毕业前踏入登堂入室境就算是优秀了,就算终生不入流也没所谓,能强身健体就行。 固然高级武者能踏空而行,强横无匹,以一敌百,但终究也敌不过枪林弹雨。休说茶欢这类战略级武者,就算是能坐镇大军的寻常武柱,也并不是学生的目标——普通人读大学的时候会将目标定为成为国家院士吗? 除非确信自己能成为武柱,否则对皇院学生来说,将时间花在战法上其实是性价比较低的选择,跟大学专业选了土木工程差不多。相比起战法,炼金学、后勤学、政治学、社会学这些才是热门专业,因为皇院学生保就业,你有这方面的才华? 毕业后直接成为蓝黑干员起跳? 三年转实权岗位,退休时至少能混个紫边。 而战法武者? 基本都是成为执法者:巡刑司或者军队。而这年头大战在即? 战场上的铳弹可不会因为你是皇院学生毕业就会减弱威力,更何况成为执法者可以改变国家?成为变革者才能改变国家! 因此被朝廷重视万分的凝灵丹? 在皇院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顶多令学生们走在路上的时候时时关注路边? 可能会觉得路边会随机刷新出血精石。 当然也有不少人对凝灵丹产生好奇? 但问了问都不知道哪里能买,自然很快就忘记了。而馋血精石的人就更少——大家连血精石长啥样都不知道,怎么找?找块石头涂上红色拿去骗茶欢吗?然后自己被茶欢涂上红色绑在公告栏上的感叹号示众吗? 因此茶欢以一个大张旗鼓的方式,将一件尚处于萌芽的大事彻底化为小事了。 …… …… 白金塔六层? 乐语看着桌面上一张枯黄的纸页? 陷入了沉思。 「死灵书残页(伪)」 「死而不僵:在死亡后进入‘死而不僵’状态,持有者能借助灵魂支配肉体,期间不受任何负面状态影响,直至死亡时间大于一刻钟或者脑部受到损坏才会彻底死亡。在彻底死亡前,如果获得适当的急救治疗? 将解除‘死而不僵’状态复活。‘死而不僵’对受你灵魂支配的所有随从生效。」 在秦孝被彻底封号的那个夜晚,哪怕全身都七零八落? 乐语自然也不会省略按「F」搜刮尸体这个环节。然而秦孝和铁面人别说战利品,连钱都没带? 乐语什么都没爆出来。 在乐语以为自己真的就白打了《白金塔歼灭战》的时候,今天早上他看了统计司赠送的神兵幻想——凡是有神兵的记录资料基本跟幻想没区别——他忽然想起了秦孝似乎掏出过什么东西。 在进行召唤圣剑的吟唱时? 秦孝拿出一张枯黄纸张贴住他的圣剑印记。仔细想想? 他究竟是凭什么撬动皇院的精神海? 凭什么召唤出圣剑辉耀?总不会是凭他的少年心吧? 于是乐语回忆着那张枯黄纸张,心里念叨‘死灵书’,然后等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圣者遗物终于变幻成枯黄纸页。 死灵书残页。 乐语这时候才发现圣者遗物的局限性:就算你摸过了神兵本体,但如果你没看过神兵的完全体,那圣者遗物就只能变成你看过的那部分。那张枯黄纸页显然是死灵书的一部分,然而乐语没看过死灵书的本体,圣者遗物就只能变成一张纸。 圣者遗物的效果并非是‘变成持有者知道的神兵’,而是‘变成持有者认知的神兵’。简单来说,圣者遗物只是响应乐语内心愿望而变化的产物。 如果乐语连自己的‘愿望’都不清楚,圣者遗物也只能有限地实现它。从这个运行机理上来看,感觉跟死亡小本本有点像…… 死灵书残页对乐语的意义不大,他本来就很少会被逼到绝路,如果真被人逼到绝路,也不是多活一刻钟能够解决。他拥有冰血体质,以命搏命本来就是他的常规操作,「死而不僵」顶多只能作为一个保险机制。 而且「死而不僵」也不是给死灵书持有者准备的,这个能力的最大意义是‘对受你灵魂支配的所有随从生效’,乐语也因此解开了许多疑惑: 怪不得铁面人断了头也能接回来复活, 怪不得秦孝断成两截也还能活那么久, 原来都是死灵书的群体增益效果。 虽然还不知道死灵书得其他效果,但乐语已经明白这个绝神兵的强大之处:复活死者,支配死者,强化死者。 ------------ 第475章 高祖与三个弟弟 死灵书能控制的随从数量肯定很有限,不然辉耀早就出现亡灵天灾了,但一群绝对忠心并且实力强大的手下足以证明它的价值。 将刚死的首辅、武柱、将军挖出来,让这些生前声名赫赫的强者为自己服务,借助他们的智慧甚至是人脉发展势力……救国纾难会能发展壮大成炎京一方势力,秦孝这些前辉耀四卫成员功不可没。 乐语忽然想到,要是救国纾难会会长将先皇复活,岂不是能直接窃国了? 可能是皇帝的尸体太难偷了吧……而且棺材里的皇帝忽然揭棺而起,大家肯定怀疑有鬼啊! 虽然只是露出冰山一角,但死灵书的威能依旧令乐语赞叹不已。不愧是能与圣剑辉耀齐名的绝神兵,这份扭曲生死的能力,已经不逊色于圣剑辉耀的极致武力。如果死灵书复活数量无上限,辉耀怕不是能跑步前进到群星时代。 乐语看向桌上另外一本书,正是秦孝那晚翻阅的《高祖纪事》。他那晚隐隐暗喻四绝神兵分别对应高祖四兄弟,乐语自然不会睡醒打完衔蝉尘尘就忘,这两天便翻阅了一遍。 但关于高祖四兄弟的事迹着实少得可怜,可以说高祖那三个弟弟是真的弟弟,当高祖聚集一方势力之后,他的弟弟就销声匿迹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而在高祖的少年时代,三个弟弟基本是作为跟班而存在,负责衬托出高祖的牛逼。 顺带一提,《高祖纪事》其实是一本神话,里面充斥着各种神话桥段,什么仙女自荐枕席、圣光庇护、呼风唤雨、召唤陨石、遗迹寻宝、仇人妻女弃暗投明、高祖一跪神像崩塌……所有你能想到的爽文剧情里面都有。圣剑辉耀在一系列事迹里,反倒是显得平平无奇。 乐语可以理解,通过神话来强化‘天命注定’是所有封建统治者的常规操作。别说以前,假如明水云未来真的当皇帝了,怕不是也会出现琴乐阴是天上赤血杀星降临护主之类的传闻…… 但关于高祖的诸多神话里,有一段是高祖四兄弟共同遭遇的,说是他们玩乐时不小心跑到了一个仙境,里面的神仙觉得他们很有意思,决定给他们安排试炼,完成试炼就满足他们的愿望。 高祖自然是究极伟光正:「我想拥有令人族崛起的力量!」 三个弟弟的愿望都非常自私,看上去就像是衬托高祖: 「我想要我娘活过来。」 「我想好好活着。」 「我想逃离这个妖魔横行的地方。」 神仙痛斥了三个弟弟的自私,赞扬了高祖的圣人风范,然后就没了。 是的,关于试炼和愿望,后面根本没有提,看上去就像是神仙钓鱼执法还不认账。这本书里,像这种借助他人卑鄙来衬托高祖贤德的桥段还有很多,因此乐语一开始也没有留意,但关于三个弟弟的情节实在太少了,乐语自然盯上这里。 他有些猜测,但意义不大。千百年来,想找其他绝神兵的人肯定也没放过这处线索,然而目前显圣的绝神兵依然只有圣剑辉耀,就说明他们也没找到。 哗啦! 机关梯在升上来,乐语将死灵书残页变回铁手环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将墙壁上的画换下藏起来,挂上另外一副跟前一副画很像,但有一点点变化的画。 “第二轮游戏开始了,目标血精石。” 明水云一上来就直接说出重点,坐到乐语面前东张西望。她一翘尾巴乐语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颜伊不在。” 明水云嘴巴嘟得可以挂水壶了,哼了一声,丝毫没掩饰自己的不满。 乐语早就将自己跟颜伊的交易告诉她了,她倒是没反对,只是来找乐语的频率增加了,仿佛害怕颜伊趁她不在就将琴乐阴吃掉似的。至于乐语之前提到的未婚妻,她问都没问,直接当不存在。 看来是打算在登基后就扫清一切障碍,做着只要当了皇帝就能随便抢男人的美梦。 偶尔她也会对琴乐阴露出了痴迷的目光,一副‘我要得到你身子’的表情,至于琴乐阴的心她根本没担心——在签订契约之后,琴乐阴的心早就是她的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对自己成为奖品有些不满,但这份因为爱情而燃起来的决心挺好的,乐语也任由明水云将自己当做施法材料。毕竟老师被学生当成施法材料是很常见的事,乐语以前也对穿黑丝的英语老师……正因为有相似的经历,因此乐语毫不担心,等明水云以后遇到更多帅哥,就会知道琴乐阴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杀马特。 “果然如此。” 乐语并没有多少惊讶,琴悦诗拿起他桌上的书看了两眼,问道:“你早知道了?” “我大概能猜到。”乐语说道:“公告栏的通告你们看了吧?里面其实有一个很大的疑点:那就是血精石的持有者为什么非要进入皇院,凝灵丹在皇院根本没有牟利。” “但现在游戏开始了,就说明一切都是游戏。” “什么意思?绕口令?”千雨雅问道。 乐语简单说了一下救国纾难会与执剑人的事,说道:“其实凝灵丹针对的不是皇院,而是执剑人。救国纾难会会长将血精石扔出来,作为诱饵放在皇院,其实是在挑衅执剑人,现在执剑人派我们迎战……所以,这是一场执剑人跟救国纾难会之间的游戏,我们不过是成为棋子罢了。” “上一次,救国纾难会赢了执剑人。这次,他们推出了血精石这个筹码,想赢得更多。” 在乐语解释的时候,黎莹百无聊赖到处看看。当她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那副画时,略过去后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回头盯着那副画看。 “嗯?这是哪位名家的作品吗?”旁边的奎念弱注意到黎莹盯着那副画看,便也仔细看了两眼。那是一副平平无奇的人物肖像,而且画的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奎念弱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黎莹摇摇头,然而一改到处乱走的常态,乖巧地躲到千雨雅背后,视线时不时惊惧地掠过墙上那副画。 ------------ 第476章 凝灵丹下级分销商 “你是想悄悄地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还是想奠定胜机,提前结束这场游戏?” 白金塔六层,正偷偷摸摸看自己身份的明水云忽然听到乐语这么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乐语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三张国士牌,直接选了「‘祸国妖后’相玉」,说道:“跟全知之眼考试不一样,血精石这场游戏是一人独赢。执剑人虽然没有明示获得血精石能奖励多少积分,但起码3分以上——也就是说全知之眼第一名获得的积分,甚至可能更多。” “如果是其他人找到血精石,哪怕是双鲤宫找到,她们的积分优势也不可能碾压我们。所以第一条路,就是我们可以完全放弃这场游戏,安心经营水云你的势力和威望,在第三场游戏凝成绝对优势击溃其他剑主。” “啊,我是皇帝?”黎莹掀开一张金闪闪的皇帝身份牌,从牌堆里直接抽出一张国士牌:“那我肯定用烈宗,忠臣们记得跟我打配合啊。” 明水云点头:“那第二条路呢?” “那就是主动去抢血精石。”乐语瞄了一眼自己的身份牌:“执剑人现在可能已经不怎么重视寻剑争位这个游戏了。或者说,相比起寻剑争位,他更在乎挑衅他的敌人。” “寻剑争位的举办完全是出于执剑人的兴趣,当执剑人没有兴趣,这场游戏对他而言就变成了一场单纯的工作。因此在出现一个可以接受的赢家后,他多半是没心思继续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而是干脆利落宣告胜利者出现。” 如果说‘全知之眼’还能算是一场选拔,那这次‘寻找血精石’已经证明这场游戏就是执剑人的一时兴起。正如乐语所想,执剑人根本没想好怎么进行寻剑争位,可能是他觉得将七位继承人拉到一起上学很有意思,又或者他看了一本校园春色的,所以就这么做了。 就像是一个没有大纲的作者,一开始固然会觉得有意思,但时间久了就会想挥刀成一快。不过执剑人不急,这个学期还长着呢,他完全可以根据学院日常给剑主们安排游戏,譬如运动会啊、战法竞技啊、学院杯啊、打牌啊,甚至要求她们谈一场恋爱也很有可能——就用‘皇帝需要渡情劫’来作为理由,合情合理。 但前提是执剑人没其他事干,现在有人惊扰了执剑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救国纾难会的会长。跟会长相比,寻剑争位这个游戏已经可以结束了,但为了不烂尾,他还是需要选出一个皇帝。 这时候如果能出现一位积分将其他人远远领先,并且众望所归的剑主,执剑人有极大几率会顺水推舟直接钦定。 其实七位剑主谁来当皇帝都差不多,乐语才不信皇帝真的能随心所欲,终究还是利益集团的意志体现。 圣剑辉耀只是能保证坐在皇位上的人姓明,但不能保证皇位上的人的意志通行山河万里,不能保证国家大事如己所愿——如果暴力真的能决定一切,茶欢也不会躲在皇院成一统了。 七位剑主都没有自己的政治班底,当了皇帝也不过是坐在皇位上的吉祥物,等她们能大展拳脚,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而脑袋是可以由屁股决定的,到了那个时候,她们肯定是一位合格的皇帝,当然好坏就难说了。 既然谁当皇帝都一样,那乐语主动给了执剑人一个可以合理烂尾的结局,失去兴趣的执剑人自然愿意结束这场寻剑争位。就像一位急需烂尾的作者,忽然听闻自己的书要被404了,自然会伤心得嘴角上翘起来。 “当然,我们也可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边发展势力,一边寻找血精石,进可赢,退可守,反正我们处于不败之地。”乐语说道。 黎莹:“我装备「赎罪剑」、「盾阵」,过,到水云了。” 明水云:“我装备「纷舞雪月花」,对黎莹用「杀」,「纷舞雪月花」无视黎莹的防具。我发动蓝炎的能力「无双」,你要用两张「闪」。” 黎莹:“我扣了一滴血……水云是反贼,忠臣赶紧干活啊!” 林雪、千雨雅、奎念弱纷纷过牌,到乐语:“我发动相玉的能力「离间」,令水云向雨雅发起「死斗」。我对水云发动「过河拆桥」,回合结束发动「闭月」拿一张牌。” 刚才明水云攻击黎莹,千雨雅主动将牌分给明水云,都是明反贼,因此黎莹精神一震:“哈,琴老师是忠臣!这次稳了!” 反贼很快死光,到了忠臣内战,因为乐语一直都很忠臣,因此黎莹帮乐语打另外一位忠臣林雪。当林雪剩下最后一滴血时,乐语忽然搞事:“发动「离间」,令黎莹向林雪发起「死斗」,林雪你有杀吗?” 林雪摇头:“没有,我死了。” “好,林雪死了,明牌是忠臣,主公因为杀了忠臣,要弃掉所有手牌和装备牌。”乐语说道:“我对黎莹用「杀」,你没闪扣一滴血;我发动「蛮族入侵」,你没杀扣一滴血;我发动「万铳齐发」,你没闪扣一滴血,主公死亡……好,游戏结束,全员阵亡,枭雄胜利!” 黎莹吐了:“琴老师你居然是枭雄牌!这牌也太恶心了吧,居然能让主公强行杀死忠臣!” “学会了吗?下次你就可以用这个套路去恶心别人了。”乐语哎嘿一笑,用难度最大的枭雄获得胜利让他获得久违的愉悦:“基本就是这样,水云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觉得呢?”明水云反问道:“你是想走第一条路,还是走第二条路?” 乐语:“第二条路,我对血精石很好奇。” 这是真心话,就算最后无法拥有血精石,乐语也想摸一下——圣者遗物能不能解决冷板凳问题就看这次了。 随着时间推移,乐语越来越清楚圣者遗物的强大之处。虽然它变化的神兵是威力弱化版,但好处是只要有圣者遗物,就相当于拥有了所有神兵。 知道得越多,乐语就越是不敢暴露圣者遗物。他用纷争面纱或者净魂邪魔之剑的时候,要么是换号用,要么是直接下死手保证没人看见,一旦暴露怕不是要被杀人夺宝。 更重要是,纷争面纱和净魂邪魔之剑都不适合他,圣者遗物长时间都只能作为装饰品存在,偶尔变化成挖耳勺或者指甲钳使用。 但血精石不一样,先不提它的商业价值,光是它的能力就值得永久持有:提高生命和精神恢复速度。 它并非是攻击型神兵,而是强化型,能提升乐语的基础战力,并且不会被人发现! 而且只要有了血精石,乐语就可以让青岚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那就走第二条路,我们想办法动员无双杀研究社寻找血精石。”明水云毫无犹豫选择支持乐语。 林雪:“与其将胜负放在第三场游戏,还不如尽量在第二场游戏决胜负。” 黎莹:“对啊!” 千雨雅:“红乐兄长你忽略了一点:拿到血精石是可以让茶校长帮忙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抹平目前的积分差距——得到校长帮忙的剑主才是真正地立于不败之地。血精石就算我们拿不到,也绝不能让其他剑主得到。” 黎莹:“我也这样觉得!” 奎念弱也猛地点头。 乐语笑了笑:“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现在我们其实连购买凝灵丹的渠道都没有,根本没办法接近血精石,所以也不用着急,顺其自然吧。说不定我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血精石就被其他人找到了……” “说到这个。” 黎莹忽然举起手来,自信地昂起胸膛:“其实我有办法接近血精石。” “啊?”大家一惊,黎莹看向奎念弱:“你还记得前几天有人在路上给我们推销凝灵丹吗?” “记得啊,但你不是当场拒绝了吗?”奎念弱奇道。 “啊,这个嘛,在你去图书馆之后我就马上追了回去,买了一盒吃了几颗,感觉真的很不错,所以就……” 黎莹‘诶嘿☆’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萌混过关,但千雨雅毫不留情:“你居然连陌生人的药都敢乱吃?!” “但她说得这么好,价格又这么便宜,这便宜不占还是人吗?”黎莹争辩道:“而且你们别误会,我并不是想吃药,我只是觉得凝灵丹的市场前景很广阔,这个价格绝对配不上它的价值,所以……” 琴悦诗眼神诡异地看着她:“难道你……” 黎莹:“是的,我现在其实是……凝灵丹的下级分销商。” ------------ 第477章 武道已死,修仙当兴 铃声响起,夕阳西下,学生们纷纷鱼贯而出离开皇院,除了少部分人还想去校外武道社加训,大多数学生都是直接回家吃饭休息——晚上不适合进行除了繁衍以外的一切活动。 耀钟楼连响七声,一抹金光从白金塔奔向皇庭:校长的夜生活开始了。 耀钟楼连响八声,天色彻底昏暗下来,皇院大门紧闭,热闹的学院变得悄无声息,无人的教学楼游荡着看不见的幽灵,暖黄的路灯就像黑海里的灯塔。 近卫系教学楼后面,黎莹合上刚买的《我真的不想受宠》,翻过窗户到教室里装备一套黑色衣袍和面具——面具是巫恋商会推出的‘倾国倾世’狐媚款,黎莹认为十分契合自己的品味。 准备好了之后,黎莹掏出一个金属徽章,紧张兮兮地敲了两下:“喂,这里是一,呼唤零。” 「这里是零,一号请不要浪费能源,必要时再开启心相印。」金属徽章传来机械般的回答声。 黎莹心里顿时安定下来,沿着灯光的边缘穿过学院。虽然学院里有驻守巡逻的老师,但皇院之大显然不是几个人就能看得过来,只要谨慎一点,人数少一点,夜晚逗留在皇院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其实‘深夜留在皇院玩’在不少学生心里能进入「毕业前必须做的一件事」列表里,甚至有学生玩出人命的——指人命+1的那种,人命-1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学生在茶欢发脾气前就被朝廷迅速处理好了,不然茶欢出手可就不是死几个学生的问题。 夜宿学院本来是十分严重的违纪,但茶欢上位后,夜宿学院的惩罚就变成羞辱式的洗厕所、扫大街。根据小道消息,茶欢以前就是经常夜宿学院的违反校规先进分子,因此他对违规学生的态度是鄙夷的:「不是吧不是吧,夜宿学院居然都能被发现?这届学生这么丢人吗?」 因此黎莹夜晚藏在皇院的难度不大,不过她可不是为了玩,而是要进行秘密任务! 她现在是辉耀间谍·水云之刺·秘密搜查员·黎莹! 花了十几分钟时间,黎莹来到了皇院西区,出现在她面前的一栋废弃教学楼。教学楼并不是永世不变,而是围绕着万象森不停搬迁,每隔几十年就会换址,毕竟教学楼的损耗太大,楼宇年龄太大没有修缮价值,还不如直接新盖,让刚毕业的学生好好体验一下‘我一毕业学校就翻新’的快乐。 教学楼的变幻隐隐也代表皇院的态度:万事万物都会衰老,拥抱新生才是正道,唯一的不变就是时代的改变。 皇院真正没变过的地标,也就白金塔、白箱图书馆、演武广场等寥寥几处。 而废弃教学楼也不是马上就会拆除,而是提供给学生进行社团活动。黎莹一来就看到一层课室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美甲社」。 哎?学院里还有这种社团吗?我也好想做个美甲啊! 黎莹来了好奇心,便贴着窗户,打开耀石光照灯,一窥美甲社的风景。 随着光照灯驱散黑暗,美甲社的真实映入了黎莹的瞳孔:她看见了五彩斑斓、金光闪闪、鲜红妖艳、幽蓝妖冶、紫幻神秘的…… ……古代盔甲。 一副副上古环锁铠、中古明光铠、近古札甲、近代山文甲、现代轻叶甲陈列在诺大的教室里,闪闪发光,明艳动人。 她也看到了美甲社的全称招牌:「美化古代盔甲社」。 “活该你们在这种教学楼活动……”失望至极的黎莹嘟囔一声,关了光照灯继续走。 又走了几分钟,她来到了第二处废弃教学楼。但不同的是,这处教学楼已经崩塌化为废墟,荒草杂生,显然皇院也不打算修缮。但两脚兽没兴趣的地方自然就是动物的天堂,黎莹踩着荒草过去,惊扰了不知道多少蛇虫鼠蚁兔子。 按约走到废墟的东北方,黎莹看了看没找到位置,正摸索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后面出现一个穿着黑袍戴着恶鬼面具的人。 “你不知道地方?”恶鬼面具的声音充满怀疑。 “我是第一次来。”黎莹老实说道。 “你的上级是谁?” “飞雪。” 恶鬼面具似乎不再怀疑,带着黎莹在废墟里兜转,来到一处被遮掩的地下通道。黎莹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天灾系的前教学楼——只有天灾系才喜欢建造地下室。 进入地下通道前,黎莹敲了一下袋子里的金属徽章,金属徽章传来回应的震动,黎莹才安下心来,跟着恶鬼面具走进地下室。 地下室显然以前是个课室,但已经有多处崩塌,掩埋了一半。但走进这里之后黎莹根本没留意环境,而是被地下室中间柱子上盛放的三角体吸引住所有视线。 很美。 三角体散发出鲜红色的鲜艳光芒,光线在空中凝聚出一个个缘生缘灭的规整图形。虽然黎莹无法理解,但依旧不由自主被三角体的美丽深深吸引。 这就是……血精石? 居然如此轻易就出现了? 任务目标实现得太容易,让黎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地下室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都是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端正地跪坐在两侧,恶鬼面具也跪坐在一侧,黎莹没有犹豫,跟着坐在后面。 过了片刻,又有三个人到来。当三角体忽然爆亮,坐在最前面的笑脸面具便站起来,回头看着众人说道:“集会开始。” 笑脸环视一周:“似乎多了几位新人,新人请举起手来。” 黎莹和另外三人举手了,笑脸说道:“这里不以真实身份交流,请你们为自己取个代号,尽量跟面具有联系。譬如我的代号是微笑。” “山熊。” “灰狼。” “黑脸。” “妖女。”黎莹斩钉截铁说道。 微笑点点头,“既然有新人,那就要例行介绍集会的目的。各位新人,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想服用凝灵丹获得提升,还想借助凝灵丹作为进身之阶,又或者是觊觎血精石……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你们有资格加入这场集会的时候,那些世俗的欲望已经不值一提。” “或许你们也在奇怪,为什么我们会低价售卖凝灵丹,为什么我们愿意接纳你们的加入,为什么我们愿意损己利人……你们都是皇院的聪明人,你们肯定已经考虑过很多,而事实上正如你们所想:凝灵丹是一个门槛,用来筛选出有意愿、有毅力、有胆量、有理想的追梦者。” “只有真正的追梦者,才有资格加入我们的伟大计划。” 微笑用手指轻点三角体,三角体瞬间爆出闪耀光亮,一阵无形暴风席卷整个地下室,黎莹甚至感觉自己要被撕裂,然而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刹那间,冰寒大地,火山爆发,天降陨星,剑斩大海,日月颠倒种种异象在她眼里闪掠而过,搬山倒海的强大威能深深震慑她的心灵! 然而下一秒,暴风消失无踪,地下室什么都没变化,大家依旧跪坐在原位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代变了,战法消亡,武道已死。” “修仙,才是未来。” 微笑说道:“欢迎加入仙宫计划。” ------------ 第478章 仙迹 地下室里,三角体散发的红光妖艳璀璨,站在三角体前方的微笑显得诡谲强大。他指着三角体的手指的粗黑影子落到黎莹的脸上,越加显得黎莹的眼神是如此的茫然疑惑。 她倒不是听不懂,事实上因为辉耀人的识字率和文化的盛行,‘修仙’这个概念古而有之。 在古时候,登峰造极境武者开创的战法流派是被称之为‘仙宗’,战法被称为‘上品仙法’,其他没办法修炼到登峰造极境的战法被称为‘下品灵法’——那时候战法间的鄙视链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随着时代发展,上品仙法和陆地神仙越来越多,仙宗的含金率自然就没那么高。无论是什么,一旦数量开始增加,地位也会随之下降。过了几百年,陆地神仙和仙宗之名被当成封建残余破除,甚至连门派都没有,只要能考上国学,国家免费传授上品仙法。 虽然说登峰造极境的武柱依然是福利无限,有意仕途能当蓝衣将军,想养老直接找个世家当供奉,是真正地走遍天下都不怕,但跟以前随便哪位陆地神仙都能执掌一区,备受皇室礼遇,人人敬畏甚至香火供奉的日子,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 神仙,是凌驾于天上,俯瞰世间;武柱,是为众生支撑天地,守护世间。光从名字就看得出来,登峰造极境武者经历了从‘统治者’到‘打工人’的变化,他们自然不配神仙之名。 然而对自由、对强大、对万能的向往是人类永不停息的欲望,而且跟前世地球不一样,前世对神仙还只能靠想,而辉耀因为有登峰造极境武者这个‘标准’,又有精神力这个现成的体系,因此幻想起来更是有模有样。 黎莹曾经听过一个传闻,某海外小国阅读了一本修仙,因为写得太真实,又有武柱这些例子在前,因此令小国深信不疑,于是他们按照修仙里的功法进行修炼,甚至为里出现过的神仙修建庙宇,久而久之居然真的成为了传统文明的一部分,辉耀人跟他们说是假的他们还不信,堪称地表最强饭圈。 但终归是,战法的路已经穷尽了? 未来的路基本都是走铳械结合或者神下武装路线。相比起家? 历朝历代苦求‘长生不死’的武柱在修仙上花费的时间更多,走香火成神道的邪教武者也不少? 但各种尝试都失败了。 等一个灵气复苏.jpg 因此黎莹对修仙完全不陌生? 但问题是……她这次不是来拿货的吗?怎么忽然一转修仙了? 其他三位新人也明显有些懵逼,山熊直接站起来? 大声怒喝:“你在愚弄我?!” 看得出来山熊平时脾气也不太好,想必是又贪小便宜又暴躁又蠢的男人? 多半是天灾系的? 黎莹心想。 “不要轻易否决你无法理解的事物,那只会透露出你的顽固。”微笑说道:“求证、实践、理解,你可以选择怀疑,但你不能选择拒绝。” “胡说八道? 赶紧将凝灵丹做出来? 老子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山熊大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红光三角体,面具下的瞳孔流露出无法抑制的贪婪:“那就是血精石吧?凝灵丹就是用它来制造的吧?” “拿到它,你就能获得茶欢的一个愿望;拿到它,你就能获得朝廷的尝试;拿到它? 你就能飞黄腾达走上巅峰。” 微笑主动让开位置,伸手邀请:“既然你不想浪费时间加入我的计划? 为何不执行你一早就决定的计划呢?想必你也是十足把握,才会主动站起来挑衅我的吧?” 微笑话音刚落? 山熊就猛地踏风而行,速度与他的体型完全不成正比? 快如奔雷闪电? 至少是融会贯通境的凌虚步伐! 而且在他冲向血精石的时候? 双手一扬,数抹白灰在空中绽开! 石灰粉! 虽然可以直接还手用光爆震开石灰,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大多数黑袍人都是选择主动后退避让,彻底为山熊让开了道路。 唯有微笑仍然站在一旁,似乎完全不怕石灰入眼。山熊一手抓向血精石,一手光爆打向微笑! “啊!?” 随着山熊的惊骂,他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泛着红光的三角体,就像是戳破了虚幻的雾气。 山熊反应极快,马上止住身子出全力攻击微笑,似乎是打算从他身上将血精石爆出来! 然而令他目瞪欲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光爆他的手,就像是穿过三角体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微笑的身躯! 并非洞穿,并非伤害,而是穿过! 他看见微笑的眼角翘起了讥笑的弧度,他看见自己映照在微笑的苍白瞳孔里! 他的攻击,毫无意义! 山熊吓得瞬间用力蹬地,再次洒出一大包石灰,头也不回往通道逃窜,尖叫道:“你不是人!” “我当然不是人。”微笑打了个响指,“我是仙。” 跑到通道前的山熊忽然凝滞在半空中,惯性定律仿佛在他身上失去作用。他身上冒出一条条华丽的金锁与墙壁相连,随着锁链鞭笞空气的声音,山熊就被金锁捆成十字架的形状,如同受刑者矗立在地下室空中。 其他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呆呆地看着一切。 仙迹。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黎莹,心里也只能冒出这个想法。战法不可能令一个人变为虚无,不受到其他任何物理效果;战法也不可能令一个人体内冒出金锁,隔着十米的距离就将人完全束缚! 这是超越战法的力量。 “我错了大人,求求你原谅我!”山熊立马声嘶力竭地哭嚎道:“是我贪,是我蠢,是我无知,我不该对大人起了不轨意图,我以后愿意唯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饶我一命……” 一个大男人哭得情真意切,怂得跟仓鼠一样瑟瑟发抖,微笑似乎有些意动:“哦?” “我,我兄长是巡刑司队长杜停杯,我是——” “这样吧,你说个笑话,好笑的话我就放过你。”微笑随意说道。 “笑话?”山熊一愣,嘴里迅速嘟囔道:“笑话,笑话……大人你让我想想,我这就想起来,我听过别人说笑话,我这就想个好笑的,好笑的……” 但身处紧张危局里,山熊脑海里全是恐惧,又怎么可能想得出笑话? 他嘬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倒是微笑主动拍了拍手: “既然你想不出来,那就让我来抛砖引玉,说一个笑话来帮帮你吧。” “有一个孩子想要钱,父亲不给,然而孩子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父亲迫于无奈,也只能给了。” “然后父亲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一套连招他一生只能用一次。” 一根金锁悄无声息地套在山熊脖子上,微笑打了个响指,山熊瞬间就被拉到天花板上,被金锁勒住脖子,喉咙发出生命最后的惨嚎,没过多久身体就软绵绵地垂下来。 微笑挥一挥手,山熊的金锁便消失无踪,整个人啪的一下掉到地上,然后被一条金锁拉到地下室的角落里,被红光照不到的黑暗吞噬。 “呵呵。”微笑笑道:“你们都没反应哎,我这个笑话不好笑吗?那下次我再想个好笑点的。” 黎莹咽了口唾沫——这人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来,坐坐坐,不要拘礼,虽然出了些小插曲,但这样一来新人们对我刚才说的话应该没什么怀疑了吧?神仙离你们并不遥远,就在眼前。” 微笑在三角体前盘坐下来,招呼大家围成一圈,忽然问道:“对了,新人们你们的上级是谁?” “沉舟。” “飞雪。” “飞雪。”新人们连忙回答道。 “算上这两位新人,飞雪你已经满足了升级条件,从五级见习晋升为四级弟子。”微笑看向另外一位戴着雪白面具的女性:“会员升级可是难得一见,你去升级吧,也好让新人们见识一下他们所能获得的好处。” “是。”飞雪顿时喜出望外,站起来朝着三角体伸手,与此同时微笑也向三角体伸手,两人同时触摸到三角体,虚幻的三角体在这一刻仿佛化为实体了。 三角体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冒出一根根红色丝线连到飞雪的身躯。随着一阵阵无法言喻的律动,黎莹感觉三角体像是一颗心脏,正在鼓动鲜血,输入飞雪体内。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十几秒,微笑与飞雪同时松开手。飞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微笑说道:“何不向新人展示你弟子得力量?” “是!”飞雪欣然答应,转头看向不远处地上的砖块。她站在原地没动,距离砖块也有十米距离,然而砖块却像是被无形力量拿到半空中,一声咔擦后,砖块直接碎裂! 没有接触。 没有光爆。 甚至没有动! 飞雪光是靠看了几眼,就隔着十米距离将一块砖头弄爆! 更重要是,黎莹是认识飞雪的,因为飞雪就是那个将黎莹发展成下级经销商的学姐。飞雪比黎莹大不了几岁,黎莹也不认为她之前拥有什么特殊能力,然而在接受了所谓的‘升级仪式’后,她居然做到隔空攻击! 虽然隔空攻击算不了什么,随便一把手铳都比她强,然而这只是一个起点!一个不同于战法体系的崭新起点!一个超脱凡人的契机! “不错,适应速度很快,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升到三级执事。” “是!”飞雪感激万分地低头。 “正如你们所见,”微笑看向新人们: “多余的话我也不必说,你们都是聪明人,你们有自己的判断力。“ “若你们跟我们一样,渴求集万千伟力于一身,超脱生死,逍遥世间,那么仙宫计划,便是提供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超脱凡胎俗骨,成就神仙之位的机会。” ------------ 第479章 人人成仙 灰狼连忙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不急,我先向你们说清楚,何谓神仙,何谓凡人。” 微笑说道:“身处皇院,你们对战法的认识超越大多数人,也清楚战法的‘养’‘用’‘炼’三部分。” “其中‘用’是术,是技艺的外显,唯有‘养炼’才是道,养是野蛮体魄,炼是壮大精神。” “这就是我们的根基:体魄与精神。为何登峰造极境武者能以一敌百,挥手镇压等闲武人?因为多年的战法养炼令他们的体魄精神臻至巅峰,毫无瑕疵破绽,一招一式皆是体魄精神的完美运用,威力自然远超寻常。” “然而养炼是有极限的,因为人类是有极限的。如果说登峰造极境武者都是体魄精神达到90分的状态,那他们接下来这一生,也只能无限迫近100分。虽然到了那个层次,每高一分都可能造成碾压性的优势,但也仅此而已——人类,最多只能达到100分。” “长生不老,身外化身,呼风唤雨,移山倒海,这一切人类都做不到,因为那是超出100分的能力。” “那是神仙的能力。” “所以,”微笑说道:“想要走上仙路,第一步就是要让自己的体魄与精神,超越100分,超越人类的极限,这是一切的基础。” “然而,用任何常规方法都不可能令体魄精神超越极限,所有可以实践的办法,无数武道宗师都尝试过了。就像你无法将自己举起来,人也是不可能超越人类自己。” “开天门,走仙路,必须借助外力,而最好的外力,莫过于——” “神兵。” 微笑指了指自己背后的三角体:“它确实是血精石,也是制造凝灵丹的关键,但更重要是,它可以令人的体魄精神超越极限!” “血精石有一个效果,名为‘血池’:它可以吸收生命元气和精神能量储存于血精石内。这个效果一开始本来是为了用于战斗,如果持有者体力耗尽精神疲惫,就可以吸收血精石内存储的能量,瞬间恢复到全盛状态。” “但经过长时间研究,‘血池’被发现具有更大的价值。它的储存量几乎无上限? 而且当存储的元气和精神达到一个限度? 就会自动升华成更高级的能量形态。经过九次升华,就能得到能令人类脱胎换骨的‘仙血’!” “人类若是吸收‘仙血’? 就能轻而易举将体魄精神锤炼到100分以上? 而且能令精神力更加如臂使指,由虚化实!” “吸收五次仙血? 就能褪去凡躯,由人转仙? 换血重生!” 在血精石的照耀下? 微笑的面具显得诡谲却又令人移不开眼睛:“这,便是仙宫计划!” 怀疑。 惊讶。 期待。 贪婪。 各种情绪在新人们的心里滋生,但很快灰狼就问出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那么,代价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微笑说道:“你们肯定在怀疑? 既然血精石如此强大? 我为什么不独自修行,而要将你们拉进来呢?这正是仙宫计划的基础:每一滴仙血所需的元气与精神都量大到难以估计。” “如果只是量大,我还可以用人海战术来应对,时逢乱世,外区的流民多不胜数。然而元气精神其实并非是标准能量? 甚至有些虚无缥缈。多年来,我也只能确证四点关键:年轻人的元气精神质量更高、心怀梦想者的元气精神质量更高、丰衣足食者的元气精神质量更高、战法强者的元气精神质量更高。” “这个‘质量更高’? 并非是两倍三倍的差距,而是可以到十几倍乃至上百倍。譬如四学系任意一位学生首席? 他能提供的元气精神,可能是一位成年人的两百倍。” “因此? 来皇院进行仙宫计划? 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黑脸忽然摇头:“未必? 你若是跟朝廷合作……” “我如果跟朝廷合作,那我有生之年都无法五次饮血了。”微笑说道:“如果朝廷得知这个消息,他们必定出尽全力来夺取血精石,而不像现在这样敲边鼓。” 黎莹鼓起勇气问道:“那你不怕我们告密吗?”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用凝灵丹进行筛选。”微笑说道:“愿意服用凝灵丹的学生,基本都是背景一般、理想远大、愿意赌命、有毅力、有智慧之辈。你们若是将这件事泄露出去,那就意味着你们自绝自己的仙途——加入仙宫计划,你们还有计划踏上仙路;若是相信朝廷,那你们绝不可能有机会服用哪怕一滴仙血。” 确实。 黎莹以己度人,她会告密吗? 不会! 报告朝廷并不能有多少奖赏,相反她却失去了可能成就神仙的机会,甚至可能被朝廷控制住。 然而留在这里,却有机会踏上仙途,从此长生不死,天地同寿。 一边是近乎负收益的告密,一边是有机会无穷正收益的加入,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而这里几乎都是聪明人——蠢材进不来皇院的。 灰狼马上说道:“我愿意加入仙宫计划。” “我也愿意!”黎莹、黑脸纷纷跟上。 “很好。”微笑说道:“那就让你们知道如何才能获得仙血。” “首先,我们仙宫计划有上下级之分,但并非是地位的上下级,而是利益的上下级。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飞雪因为拉了两位新人进来,所以就能获得晋升机会,也因此获得了她的第一滴仙血。” “按照规定,每位成员每次提供的元气精神都分为十份,其中三份属于自己,两份上供给上级,五份上供给血精石。所有人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因此你们新人所提供的元气精神,只有三份属于自己。而若是想兑换第一滴仙血,就得先积累满三十份元气精神。” “你们可以是自己提供十次,积累够三十份再兑换仙血,也可以拉新人作为你们的下级加入仙宫计划,他们提供的元气精神有两份属于你。” “如果你们能找到五位下级成员,并且有资格兑换第一滴仙血,就满足晋升条件,从最低的五级见习升级为四级弟子。”微笑环视一周,说道:“所有人上供给血精石的五份元气精神,有半份属于全体四级弟子。” “三级执事,共占一份。” “二级护法,共占一份半。” “一级真人,共占两份。” 微笑停下来,黎莹下意识问道:“那一级真人之后呢?” “真人之后,便是吸收了五次仙血,超脱自身,羽化成仙。”微笑说道:“成为真正的仙宫成员。” “话已至此,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微笑摊开双手说道:“若是想踏上仙途,那就要发展更多下级,尽快提高自己的级别。只要有越多人加入仙宫计划,血精石凝聚仙血的速度就越快。而越先加入的人,就能获得越多的仙血……” “但无论如何,只要随着时间推移,所有人肯定都能获得仙血,所有人都能踏上仙途,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这正是仙宫计划令人无法拒绝的璀璨本质——” “人人成仙!” ------------ 第480章 被榨干了 明艳红芒照耀下,一双双流露出希冀贪婪的瞳孔表露无遗。 仙途! 能入皇院的,基本没几个傻子,但无论再聪明的人,一样会被‘贪’字吞噬殆尽。更何况在他们眼前,并非是什么拙劣的虚无骗局,而是有制度、有基础、有成果的计划! 微笑一席话毫无破绽,为什么要来皇院,为什么要分享这份利益,为什么能踏上仙路,他都一一解答,甚至给人一种‘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的想法。哪怕黎莹换位思考,也没想出比仙宫计划更能剥削的优化方案。 仙宫计划的强大之处在于,它能让所有新成员乖乖接受剥削。虽然他们贡献的元气精神里,他们必须上交七份,自己仅留三份,但黎莹发现自己对此并不抗拒——因为她以后也能利用这个制度剥削其他人! 他们都知道能控制血精石的微笑必定另有企图,而且最大的受益者必定是微笑,但他们也不在乎。 希望是最甜美的毒药,是沙漠旅人唯一找到的水源。 不甘是最锋利的骨头,是夜半时分折磨自己的痛苦。 谁不希望光彩夺目?谁不希望众人尊崇?哪怕是对名利没兴趣,不想长生不老,不想搬山倒海,但你能拒绝将一个将人生中所有会遇见的麻烦事通通解决的机会吗? 更重要是,仙宫计划不需要资质,不需要悟性,甚至不需要出什么力气,只要你会拉人,那你迟早也能享用这份大家一起创造的利益。 人人成仙,没有人会被丢下,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三位新人呼吸忍不住加快,心里已经恨不得马上去找人成为自己的下级成员,而且他们对此并非怀有恶意,而是将其视为给对方塞钱的大善事——加入得越早,就能越快踏上仙途,我收你两份元气精神作为提携你的红包,不过分吧? “那么,你们的回答是……” “我愿意加入!”三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很好。”微笑手指一勾,黑暗里忽然有东西飞出来落到成员面前。黎莹低头一看,发现是十盒凝灵丹。 “凝灵丹免费提供给你们,你们自己吃也好? 作为诱饵诱惑其他人加入仙宫计划也可以。”微笑说道:“至于该找什么人加入仙宫计划?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只是别忘了,若是出了问题? 无论血精石落到谁手上? 但仙路都与你们无缘。” “明白。”大家齐声说道,黎莹顿时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情报一点都没泄露出去——换做是她? 她也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起码得等到她兑换了第一滴仙血,她才有可能考虑做不做二五仔! 贪心才是最好的狗链? 在他们尚未获得自己希求的利益前? 他们就是赤胆忠心的保密人! “那么接下来就是上供元气精神的时间。”微笑说道:“一个接着一个,将手放上去。” 大家听话而行,最前面的黑袍人将手贴着虚幻三角体。在红光的照耀下,黎莹依稀能看见无形的气流从黑袍人身上汇入到三角体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血精石的红光似乎更加鲜艳了。 但黑袍人松开手的时候? 他几乎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然后马上打开一盒凝灵丹直接全部吞下,盘膝运气平缓呼吸,甚至传出若有若无的汗味,仿佛进行了一场能榨干体液的剧烈运动。 轮到黎莹的时候? 她便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露出这样的姿态。 当黎莹将手贴向血精石,虽然她也没有碰到血精石的实体? 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几百条触手捆住,触手上的吸盘不停地从她体表吸吮? 她的生命元气和精神能量都像是开闸一样迅速流逝。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流逝,精神也越来越虚弱? 这流逝速度是如此恐怖? 以至于让黎莹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吸死。然而当她摇摇欲坠几乎要累得晕过去的时候? 血精石跟她的联系突然断开了,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第一时间就是将凝灵丹塞进嘴里。 她几乎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凝灵丹入口即化,清凉的快意一阵阵刺激她的脑下垂体,四肢百骸涌动出一阵阵暖意,消散的体力和精神迅速恢复。 如果没有凝灵丹,被血精石吸一次元气精神恐怕直接会昏迷!但就算吃凝灵丹,黎莹估计自己没有几天功夫都恢复不过来,她甚至都预感到自己明天起床时全身肌肉必定酸痛得像是跑了五公里。 这时候黎莹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扶起来,抬头一看微笑正看着她。他轻轻一推,黎莹便被扶回原位。 啪。 随着一声轻轻的落地声,一本黄色封面的掉到地上。黎莹速度奇快地将捡起来,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松了口气。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所有人都上供了一次元气精神,微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大家辛苦了,下一次聚会是三天后,请大家养好精神,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寻找适合的成员,争取早日兑换你们应得的仙血。仙路漫漫,若无同道,岂不是太过寂寞了?” 他打了个响指,地下室里红光消散,在众人的视线里,柱子上的血精石居然就这样凭虚消失,不见踪影。 收走了?还是转到其他地方了? 有了之前的铺垫,黎莹自然知道这可能也是‘仙迹’的一部分。怪不得微笑敢将血精石堂而皇之地放在大家面前,原来他根本不怕别人抢——血精石看似放在眼前,但实际上他随时都可以让它消失! “按照顺序,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间隔时间一分钟。”微笑说道:“月生,你休息得差不多,先离开吧。” 第一位上供元气精神的黑袍人恭敬地站起来朝微笑颌首鞠躬,走进通道离开地下室。 随着一位位成员离开,黎莹心有所感看向微笑,而旁边那位多嘴得跟夜魇系八婆八公似的灰狼忍不住问道: “微笑,你最后一个走?” ------------ 第481章 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按理说,微笑身为仙宫计划的发起人,理应最先离开不被其他人发现他的真身,然而最后一个走的话,其他人就可以在外面守候追踪他的痕迹,说不定就会暴露痕迹。 “我?”微笑说道:“鱼需要离开江河吗?树需要离开大地吗?鸟会离开天空吗?我不需要走。下一位,妖女。” 黎莹听话离去,一走出地下室就赶紧跑起来,头也不回地狂奔,花了十几分钟七走八拐终于跑到皇院边缘,直接跳起攀墙离开,出去后立马摘掉面具和黑袍,随手扔到皇院外的一条河流里,然后走到路灯照耀的堂皇大道上。 早在白金塔跟大家商量的时候,黎莹就已经策划好离开路线,现在只需要回到朱雀胡同,那她今晚的任务就完成了。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虽然还没完全入夜,但除非是那几条商业街,其他街道都没什么人,大多数人更是已经入睡了。一路上除了狗吠猫叫,再无其他动静。 “喵~~” 黎莹在路边看见一只三花猫,忍不住蹲下来揉揉它的背。这只三花猫白白胖胖,看来平时没被附近的居民喂,也不抗拒跟人接触,只是被揉的时候还不停叫唤,骚得一笔。 “别叫啦,要是叫有用的话,我早就叫了。”黎莹拍了拍三花猫的屁屁,三花猫爽的浑身颤抖起来,叫得更加起劲了。 嗒。 听到脚步声,黎莹抬起头,发现街道另一边出现一个熟人,惊讶说道:“应老师?” “黎莹同学?”相貌英俊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看见黎莹,表情也很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 应胜,皇院的凌虚战法教师,黎莹今年一整年都在上他的课。皇院的战法老师非常多,特别是三大热门战法:凌虚、飞花、执剑,基本都配备两位以上战法教师,监督教导学生的战法修炼。 至于战法总教练楼银海,他并不负责教学,而是负责战法的修正和更新,他麾下有总数二十多人的‘皇院战法调研社’,堪称皇院最凶最恶的单身狗组织? 里面全都是一群只爱打架的猛男? 每天的任务就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用更简单更高效的技术将面前那个壮汉压趴。 据说楼银海曾经开过战法课,但试讲一节课后就被茶欢紧急叫停——下课后一百多位学生全部进了校医官司? 只因为楼银海的教学理念是‘战法不是打打就能学会的吗?还学不会?那就是打的不够多’。 “我出来打酱油。” “女学生不应该出现在深夜里? 炎京夜晚也并不安全,时常有外区歹徒潜入炎京? 皇院前几天才被袭击了一次……”应胜叹了口气:“赶紧回家去吧。” “嗯嗯!”黎莹连忙站起来,朝着街道往外走去。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 应胜忽然身形一闪? 左腿如鞭猛地抽向黎莹! 与此同时,黎莹猛地拔出手铳对准应胜! 砰! 应胜随意避开了铳弹,一脚将黎莹踢进旁边的胡同小巷里,惊起一阵猫叫鼠跑。 “虽然黎莹同学你上课时多有疲懒? 学习能力也一般? 但你的反应力和判断力却是我见过的学生里最为出彩。”应胜宛如散步般走进胡同:“你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 “咳……咳咳!”黎莹扶着墙壁辛苦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两腿颤颤身体发抖,显然应胜刚才那一腿已经重创她了,然而黎莹仍旧冷笑道:“就像女学生不应该出现在深夜里? 男教师也不应该出现在深夜里。” “我既然选择走这条路离开,也意味着其他人也可能走这条路。这时候我遇见应老师你? 就像你不认为我是来打酱油的,难道我会认为你是刚好路过?” “黎莹同学你是否遇到过什么变故?”应胜赞叹道:“比起判断力和反应力? 你心态的及时转换更令人啧啧称奇。很多人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因为藏在心底的一丝侥幸和对自己的一丝怀疑? 往往就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只有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 才能坚决相信自己的心意? 践行自己的意志。” 黎莹一边举起手铳瞄准应胜,一边脚步往后退:“你想杀我?” 应胜丝毫不惧她手里的铳械:“是。” “为什么?因为我加入了仙宫?” “没错。” “但你不也加入了仙宫吗?仙宫不是人越多越好吗?” “正确来说,是‘我们的人’越多越好。”应胜平静说道:“黎莹同学你是水云宫的人,如果你将仙宫计划告诉水云宫,那一切就将无法控制。我们不仅没法得到仙血,甚至水云宫会因此而拉大与其他剑主的差距,奠定胜机。为了避免这个结局,黎莹同学你只能永远消失在这条巷子里。” 黎莹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其他剑主的人?” “或者说,我是其他剑主背后的支持者的人。”应胜说道:“当你选择站在水云宫旁边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成功了,固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但更有可能的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小巷里……” “不要挣扎了,你的实力太差了,就算有手铳也无补于事。刚才能挡住我那一腿,已经足够了。” “越是反抗,越是受苦。”应胜叹息道:“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干脆利落地接受你的痛苦。” “别以为你赢定了!”黎莹瞄准应胜射了一铳,趁应胜躲避的时候赶紧撒开腿往巷子另外一边跑去。 然而黎莹很快就停下来了。 “苏老师?” 胡同另外一边,赫然站着一位年轻英俊的高挑男生,正是在皇院学生里人气极高的执剑战法教师苏谦。虽然黎莹更喜欢魏卫微老师那个类型,但苏谦老师也是能令她心服口服的美少年。 然而苏谦一改平日亲切近人的微笑姿态,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背对光影的他露出一副阴沉冷漠的表情,站在胡同口一言不发,然而抚摸着剑柄的右手,无一不表明他得态度。 黎莹后退一步,声音颤抖问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刚才掉了一本出来,所以你们就认出我了!?你们对我的了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我只是从你的声音听出来。”应胜说道,已经快要走到黎莹后放了。 “黎莹同学,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请乖乖接受命运吧。” “我才不要!”黎莹拿着手铳瞄准应胜,语气软弱地威胁道:“你别过来,不然我——” 应胜笑道:“这里离巡刑司巡逻队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你就算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是吗?我不信。”黎莹忽然嘴角上翘,掏出一个金属徽章,有恃无恐地大喊道:“破喉咙!” “来了。” 应胜表情惊变,瞬间后退一步,下一秒一道红发人影从天而降落到他刚才的位置上,猛烈的光爆落到地上,打出一声大地崩裂的爆响! 轰! 应胜继续高速后退,一步就飞跃十米距离,快得宛如幽灵般向小巷外平移。然而红发人影踩出了一条阴诡捷径,在应胜惊恐的眼神,红发人影优雅而残酷地追上了他,伸出手掌抓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压向旁边墙壁! ------------ 第482章 不要顾虑你?好! “琴乐阴!?” 应胜抓住乐语的手臂,全身光辉浮动,虽然被撞得身后墙壁碎裂,但他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仅仅是后脑勺被撞破了——乐语在他脸上爆发的光爆被他的光甲完全抵消,不然的话他现在脑袋早就被乐语压爆了! 他抓住乐语的手肘和虎口,宛如泥鳅般滑向乐语,双手宛如爱人轻抚般拍击乐语的身躯,抚摸过的地方无一不响起鸡蛋破裂般的声响! 震战法·水仙! 柔如水,奇如仙! 若是论及八稻流的近身作战技巧,最为凶险的并不是扑战法或者咬战法,而是震战法!唯有最为轻柔的光爆,才能穿透铠甲皮肤,直毁内脏血管! 十八战法里,凡是只传授拳脚攻击技巧的战法,基本都有相应的近距离挪移身法,并且威力大得摧金铁倒玉柱。本来战斗最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因此古时候执剑战法和燎原战法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战法,然而拳脚战法居然能跟兵器战法并肩,只能说明一点——拳脚战法的威力大得足以抹平攻击距离的差距! 而皇院战法教师,几乎全部都有在外区军队历练的经验,没在外区孤身杀过上百头蛮族,都没资格应聘皇院战法教师职务,唯一的例外是楼银海——他没有在军队任职过,军队也容不下他这种人,他只是单纯地走了一遍八区,将所有成名武者都打了一顿。 应胜曾经在幽云区踏白军历练过,仅凭一双肉掌就能在战场上横行无忌,杀过不知道多少长耳朵的草蛮。他以凌虚与震战法为基,在近身搏杀中飘飘乎宛如神仙中人,然而他的敌人无一不内脏爆裂骨头尽碎,举重若轻,至柔至凶! 同阶之中,武者并没有多大的差距,若是有先手优势并且距离得当,强弱胜负只在分秒之间! 面对寻剑争位里的最负盛名也可能是最强的剑鞘,应胜毫无轻视的念头,一上来就是最为娴熟的杀招! “六十分。” 乐语手臂泛起一阵阵微光,应胜的光爆碰到他身上就冰消雪融。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光甲?在冰血体质的辅助下,他可以将光甲操控得宛如‘弹反一闪’,只在敌人攻击到自己的瞬间才使用光甲,以最小的精神力获得最大的防御效果。 像这种完全依靠光爆制造杀伤的攻击,乐语几乎可以做到完全免疫!换句话来说,他免疫实力低于自己的一切魔法攻击! 在应胜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乐语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手肘一拐狠狠爆锤他的太阳穴! 震战法·葵花! 就算你挡得住光爆,也挡不住我的物理肘击! 轰! 被乐语这么狠狠一下,应胜这一次被砸进墙壁里,整个脑袋都快要塞进墙壁。正当乐语要趁胜追击的时候,忽然右手凝聚荒咬光爆,狠狠往后一划! 铛! 手与剑相触发出金戈铁响,苏谦的长剑被乐语用五指抓住剑刃,刃锋离乐语的手掌仅仅有毫厘之间的差距,仿佛苏谦稍微用力一点就能在乐语掌心压出血痕。 啪! 一抹紫色的烟花在上空绽放,艳丽得千里可见。苏谦露出自信的微笑:“不愧是第一剑鞘琴乐阴……但在你离开皇院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在发出信号弹的五分钟之内,我们的援军就会到达。” “羊主动离开保护它的羊圈,这样的机会也太难得了。” “我?羊?” 应胜宛如诡魅般出现在乐语身后,柔如水凶如毒的光爆狠狠印向乐语的背部! 轰!轰!轰! 用凌虚步伐踩着墙逃到旁边天台上的黎莹惊恐地看着下方的战斗,她也不是没看过武者的战斗,学生的演武几乎是每周日常,因为演武而打进医官司也是家常便饭,四系如此对立竞争跟演武上的恩怨关系极大,然而哪怕是学系首席间的演武,都无法跟她眼前的战斗相提并论! 招招致命,毫无保留,非死即伤,宛如野兽! 仿佛是三头披着人皮的怪物在互相厮杀! 相比起来,武道社的那些战斗,简直跟兔子过家家差不多! ‘怪不得所有老师都说若是想走武道之途,就必须参加边境军队历练……’黎莹有所明悟:‘敢不敢动手,敢不敢下狠手,敢不敢下死手,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和没经历过的差别太大了。’ 铛! 刚用右手画圆宇咏套住苏谦的剑,另外一边应胜的阴毒震掌已经迫在眼前——他发现乐语的光甲技巧神乎其技,便专攻乐语的薄弱部位,哪怕能用光甲抵挡也会被掌中震劲造成重伤! 乐语一脚将应胜踢飞,然而苏谦剑光如网拦住了他的补刀追击! “琴乐阴,你的确无愧是剑鞘之名!”苏谦狂热说道:“虽然你比不上拥有疯狂面具的涅若,但等闲融会贯通境已经不是你的对手!若是我参加寻剑争位,可能早就死在你的手上!” “可惜你今晚遇上了我们两个!”应胜狂啸一声,丝毫不给乐语任何歇息的机会:“只要我们留住你五分钟,那水云宫就会彻底退出这场游戏!你死在皇院外面,哪怕是校长都没理由质问一字一句!” 在战斗的间隙,他们抽空往嘴里倒了一点粉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们的攻势却更加猛烈了,战斗起来更是完全不计损伤,仿佛体力充沛得开了风灵月影! 苏谦和应胜似乎练过配合,哪怕他们根本不是乐语的对手,但双方那宛如协奏曲般绵密不断的进攻节奏,刚好能让乐语无法彻底解决任何一人,又能令乐语时时刻刻处于危机之中! 乐语脸色平静:“反过来说,只要我五分钟内解决你们两人,同样也没有人能质问我一字一句?” “大言不惭!” 苏谦剑光如星点,应胜双掌若烙铁,虽然他们身体伤痕累累,但乐语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甚至伤势更加严重! 他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皇院战法教师,辉耀天之骄子的传道者!哪怕无法战胜乐语,他们至少也能做到跟乐语在近身搏杀中以伤换伤!在一对二的情况下,这样的交换他们血赚! 更何况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限制,只要拖到五分钟就能直接宣告他们的胜利,他们没有不拼命的理由! “那就速战速决吧。” 就在苏谦和应胜再次夹攻乐语的时候,忽然,黑幕降临他们身边。 持续时间只是区区刹那,哪怕是观战的黎莹也只感觉忽然暗了一下,仿佛是眨眼睛的错觉。然而就是这么一刹那,苏谦和应胜凝聚的光爆就被黑暗吞噬一空,哪怕他们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但又怎么可能赶得上早有预备的乐语? 纷争面纱·黑暗沉默法! 这是乐语目前对纷争面纱的最高效使用方法:仅仅使用0.1秒,打断并沉默十米内所有武者!对于没有防备的武者而言,这一招不亚于在他们看涩图的时候忽然在涩图里插一张恐怖女鬼图,不仅能造成生理打击,甚至能造成心灵震爆! 特别是在黑暗褪去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充满光爆的拳头! 而他们连光甲都来不及凝聚起来! 轰轰! 两声爆响,乐语的荒咬宛如铁锤将他们两个打进墙壁里。墙壁已经不堪他们的摧残,直接崩塌爆裂,他们两个也因此飞进了里面的房屋里。 乐语也跟着撞进去,然而黑暗中一个酒缸向他飞了过来! 随手打爆后,乐语便知道麻烦了:这里是个酒窖,连窗户都没有,外面又是胡同,路灯根本照不进来,这里一点光都没有。 在没有光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战斗力差距被缩减到最低,而且—— 铮! 随着一声剑身震鸣的声音,一抹白光忽然在酒窖里亮起。这抹光跟所有光线都不一样,它精纯,锋锐,近乎实体,杀机凛然,如有灵性! “去。”苏谦轻轻吐息,那抹光便如同飞剑般杀向乐语! 苏谦是真的拼命了,他用出自己的终极底牌,正统执剑战法的杀着·鞘剑光! 境界修为越高的执剑武者,只要他经常使用同一柄剑,剑鞘自然就会累积剑光。这并不是他们的常规战斗手段,但却是他们能改变战局的王牌! 像林雪她们家的魔改执剑便是专门修炼鞘剑光,十几年抱着一把剑同寝同食,正版执剑倒没有这种不知变通的炼法,对鞘剑光的态度是‘有也可以,没也可以’,简单来说就是当成免费DLC的赠品。 但苏谦所用的是一柄历经数百年的古剑,锋锐度连市面上的一把菜刀都比不上,但若是用来积累鞘剑光,速度是寻常剑器三四倍,因此他的鞘剑光也更加凶厉,全力一击甚至能杀伤武柱! 特别在这种昏暗环境下,简直是鞘剑光最好的舞台! 乐语刚要杀过去,就发现有人主动杀过来——是应胜! “琴乐阴,你的对手是我!”哪怕处于黑暗中,应胜的拳脚也依旧凌厉,每一下都全力一击,完全不怕跟乐语换伤——他知道只要阻扰乐语一分半刻,苏谦的鞘剑光就会取走乐语的脑袋! “但我从来没将你们视为对手。” 在应胜震恐的眼神里,乐语的荧光红发流露出点点光辉汇聚到他的右拳上,泛起了微弱的光爆。虽然微弱,但哪怕是最弱的光爆,也并非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 咬战法·荒咬! 乐语一拳洞穿了应胜的胸膛,拳头穿背而过。应胜来不及惨嚎,就被乐语当做盾牌举起来挡在面前,恰好挡住了飞袭而来的鞘剑光! 扑哧,鞘剑光经过肉体的阻挡,虽然还是贯穿了乐语的左肩,但剩余的光爆直接消散,根本没法在乐语体内进行第二次引爆! “不仅你有飞行道具,我也有。” 乐语将还有半口气的应胜举起来,狠狠往苏谦发声的位置砸过去! 啪啪啪啪,应胜撞破了好几个酒缸,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然而不等他有休憩片刻的时光,乐语已经踩着酒液冲过来! “琴乐阴,你放过他——” “再见。” 黑暗中,一抹凛冽的剑锋掠过,应胜诧异地掉了脑袋——琴乐阴哪来的剑? 收回净魂邪魔之剑,乐语环视一周,并没有听到苏谦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便知道他肯定在应胜阻击自己时偷偷逃出去了。乐语刚离开酒窖,便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乐语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苏谦用剑横在黎莹的脖子上,挟持着她往小巷外走。 “真是古老的桥段啊。”乐语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苏谦一改往日的谦逊和优雅,满脸只剩下狰狞疯狂,然而说话时不停呕出鲜血,显然他刚才已经被乐语重创了:“琴乐阴,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人被杀就会死,你不知道吗?连被人杀的觉悟都没有,你们为什么敢对我下手?”乐语笑道:“这是一个连皇帝都会死的世道,你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你懂什么!……咳咳!”苏谦眼里泛起泪光:“你这种畜生,屠夫,禽兽不如的渣滓,我一定要杀了你,你居然,你居然……你别过来,不然我就马上杀了她!” “你一边说要杀我,一边又要远离我,是不是有点太矛盾了。”乐语摊摊手说道:“还有,你怎么被抓住的?”后面那句是对黎莹说的。 “我看你们都进去,就想着能不能帮忙……”黎莹又是苦逼又是惊慌,眼神里带着羞愧。 刚才她跳下去看情况,刚好就遇到冲出来的苏谦,直接就被挟持了,手铳瞬间就被打飞了。这并非境界差距,纯粹是黎莹根本连战斗准备都没有,在身经百战的苏谦面前简直跟小绵羊差不多。 就在这时候,街道另外一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苏谦顿时脸上一喜,神色疯狂叫嚣道:“哈哈哈琴乐阴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大哥带着羽林禁卫来了!你不许走,不许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乐语扬了扬眉毛。羽林禁卫,正是十二禁卫的一员。十二禁卫分为‘内金吾’和‘外羽林’,金吾四卫卫戍皇庭,羽林八卫卫戍炎京,属于炎京内部最强大的军事集团,也是炎京最后一道防线。 “你令我别无选择。”乐语叹息道。 黎莹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表情挣扎起来,但还是化为决意:“琴老师,这次是我的失误,请不要顾虑我——” “好。” 乐语踩出一条阴诡捷径,悄无声息又快如迅雷地接近黎莹,然后—— 在黎莹那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乐语平静地用带着锋锐光爆的手掌洞穿了黎莹的腹部,紧接着捅入到苏谦体内,猛烈的荒咬光爆直接在他的体内疯狂搅动! 苏谦呕出一大口黑血,全身软绵绵地失去力气,手里的长剑也掉到地上。他看着乐语眼神里的疯狂和憎恨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和解脱,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皇院学生都很熟悉的帅气微笑。 “谦弟!”正在跑过来的羽林统领看见这一幕,发出一声心痛欲绝的怒吼! 乐语将手抽回来,将圣者遗物变成一根刺插在黎莹体内,源源不断的生命能量顿时注入她体内。他将黎莹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往皇院方向跑。 “琴乐阴,别跑!” “你不追我就不跑。” 砰!砰!砰! 羽林统领直接让禁卫向乐语射击,但这点弹雨对乐语自然没有半点效果。 就这样一路追一路跑,然而双方的距离却没有丝毫缩短,甚至越来越远。眼看着乐语就快逃到皇院了,羽林统领顿时急了,把心一狠,抽出腰间长剑,指着乐语怒吼一声:“去!” 一抹剑光从他的剑鞘飞出去,朝着乐语瞬杀而去! 羽林统领的剑可不是古剑,这抹剑光是他十几年的积累。然而琴乐阴当街残杀自己的胞弟,根本不是吝啬一抹鞘剑光的时候,他绝不能让琴乐阴逃回皇院! “你们真以为我怕这个?” 就在鞘剑光快要攻击自己后背的时候,乐语忽然跳起来,钢底长靴泛起光爆,重重踩向鞘剑光,借着光爆湮灭时的爆发力,飘飘然跨越十几米距离直接跳到皇院墙壁上。 “感谢阁下送我一程。”乐语在皇院墙壁上站定,不急不缓地朝羽林统领打招呼:“大恩大德日后必有相报。” “琴乐阴!”羽林统领眼泛红光,目瞪欲裂,然而左右禁卫连忙拉住他:“苏统领,不能进去,他已经进皇院了!” “皇院也保不住他,他居然杀了谦弟——” “但如果你跑进皇院杀人,那就是挑衅死狂武柱!而且战狂武柱现在也在皇院,你想承受两位武柱的怒火吗!?” 听到‘死狂武柱’和‘战狂武柱’,羽林统领的怒火就像是被冰水浇了一样,顿时迟滞起来。禁卫连忙劝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带谦少爷去医官司,说不定还有救,不然就算琴乐阴死了也救不回谦少爷。” 羽林统领已经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盯着远处的乐语:“琴乐阴,皇院保不了你一世,你下次踏出皇院,就是你的——” “哦,是吗?”乐语从墙上跳下来,“我踏出皇院了,然后呢?” 羽林统领语气一滞,他意识到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一言不发带着羽林禁卫直接转头离开,留下一句阴森森的话:“杀了我苏家的人,你别以为不用付出代价!” 乐语看着他们离开,抱着黎莹回到皇院,发现黎莹居然昏过去了,连忙摇醒她,发现摇不醒,直接扇了一巴掌:“喂,醒醒。” 黎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等她看清楚乐语的面容,顿时惊喜地说道:“琴老师你也死了!?” 乐语额头冒出黑线,“你还没死。” “我就知道琴老师会保护我,但我的脸怎么这么痛,而且我的肚子……”黎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腹部正在渗血,甚至能感受到空气在腹部的洞里流通,瞬间懵了。 她抬头看着乐语。 乐语面无表情看着她。 “你说的话,不要顾虑你。” ------------ 第483章 琴乐阴事犯了 皇院执剑战法教师苏谦死了。 这是羽林禁卫连夜敲开司马家的大门,打扰首席医官司马火的精致睡眠,这位被誉为‘活死人’的老人家最后做出的定论。 苏玉楼的第五子苏谦死了,死在琴乐阴手里。 当天一亮,这个消息就传遍了炎京。 苏玉楼是谁?炎京五军营左军主将,久负盛名的残剑武柱,烟霞苏氏的当代家主,烟霞伯苏玉楼! 炎京现在真正的守备力量,便是炎京五军营,他们驻守在炎京近畿的各个城镇关卡,抵挡外区军队的试探交锋。若没有五军营驻守要道,外区军队早就兵临城下,询问鼎有多重,圣剑辉耀刺不刺眼了! 炎京之所以和平得像是太平盛世,全赖于五军营负重前行。不客气地说,炎统和十二禁卫在五军营面前都是屎。炎统和十二禁卫都是内战内行,五军营才是真正的外战战神。 当然,就算是五军营将官也不可能为所欲为,若是将官下达了逆命,军士可不会跟着乱来——他们的家人妻女都在炎统和十二禁卫的保护下呢。 虽然有诸多顾忌,但五军主将的地位却是不容小觑,特别是在这种乱世将起之际,武人地位上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民间都说现在有两位首辅,一位是内阁首辅令将离,一位是近畿首辅百雨金——百雨金便是五军营总兵官暨中军主将。 换算过来,苏玉楼便算是手握兵权并且执掌武力的紫袍大员。他共有五子,大儿子苏征随军作战,二女儿远嫁雷音区不提,三女儿是烽火侯的儿媳,四儿子苏肃是羽林禁卫统领,五儿子苏谦是皇院战法教师,一门皆是显赫权贵。 除了银血会那种被金钱污染得乱七八糟的地方,辉耀家族重视子嗣那是理所当然,而武者更甚——像苏玉楼这种武柱居然还有五个子女,可见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每一晚都在加班,少加一晚都不行。 他死了爱子,难道会忍? 不少人都闻到风雨欲来的气息,有人戏谑,有人担忧,有人煽风点火,有人调和恩怨……因此消息传得比人走得还快,当皇院第一节上课时,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了这件事。 明水云屁股都没坐暖,就有许多人凑过来。 “水云宫,琴老师会不会有事啊?” “水云宫,我父亲与苏氏关系莫逆,需要我帮忙一二吗?” “水云宫,不如你书信一封给苏家,看在皇室的面子上,相信残剑武柱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这些日子来,因为经营无双杀研究会的缘故,明水云身边早已聚集了一群以她为中心的团体,他们真心诚意地想协助水云宫成就大业,现在水云宫座下头号双花红棍琴乐阴居然犯事了,他们自然纷纷出谋划策。 “大家放心,我们早已商量好妥善的对策,如果没有十足把握,琴乐阴岂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明水云满脸都是自信的笑容,大家顿时安下心来。 “原来是一切都在水云宫的计划之内。” “琴老师肯定是早有谋划。” 这时候课室有人骂道:“你们为什么要杀苏老师!” “苏老师那么好的老师……” “不止苏老师,应老师好像也死在琴老师手里了。” “这种滥杀同僚的人,没资格待在皇院!” 明水云身边的人马上反驳道:“肯定是苏谦陷害琴老师,所以琴老师才反击的!” “呵,现在人死了,你们怎么冤枉都行,但我们的眼睛不是瞎的!” “若不是苏谦得罪了琴老师,琴老师又怎么会对付他?” “谁知道呢,琴乐阴满头血发,怕不是天上杀星转世……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苏老师得罪了他,难道他就有资格杀了苏老师?谁给他这种权力?” 课室里两伙人吵得飞起,直到上课才停息。明水云全程保持笑脸,仿佛看戏般看着他们吵闹,等千雨雅等人坐到她旁边,她才稍微放松下来。 奎念弱急急忙忙说道:“水云姐,黎莹怎么了?琴老师忽然派人过来说黎莹受伤要在医官司逗留一天,她是不是受伤了——” “我也不知道。”明水云苦笑道:“我也是来到教室里才知道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 林雪讶异道:“那你刚才……” “‘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只会让人知道你的可欺’。”明水云说道:“我不能说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是最后的旗帜,这是我的责任。诗姐,你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但二哥一大早就出去了。”琴悦诗摇摇头,安慰道:“保护国就算杀了人,也不可能拿我大哥怎么样吧?他可是水云宫的剑鞘,伤害他就等于干预寻剑争位——” “不可能。”千雨雅直接否决这个天真的想法:“如果成为剑鞘就可以杀人无罪,其他人都不能对他们出手,那现在七位剑鞘岂不是能在炎京横行无忌?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那执剑人呢?”奎念弱说道:“执剑人不是会守护寻剑争位吗?” 林雪解释道:“执剑人只保证保护剑主,不保护剑鞘,几天前那场针对白金塔的袭击你忘了?琴老师是靠自己才从袭击中活下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奎念弱急了:“苏家听说是贵族世家,苏老师的父亲又是掌兵将军,若是他追究下来,那琴老师是不是要坐牢?我们怎么做才能帮忙?” “我们帮不了忙。”林雪发现明水云想说话,摇摇头:“水云宫你也帮不了,甚至只会帮倒忙——如果苏将军不支持你而是支持其他宫,那他就有更多理由置琴老师于死地。” “在皇院里,能帮红乐兄长的人,只有一个。”千雨雅淡淡说道。 大家纷纷了然,沉默地上完第一节课,下课后明水云说道:“我下节课逃课去看黎莹,你们来吗?” “哼,她有什么好看的。”奎念弱不情不愿地嘟囔几句,然而身体很老实地站起来了。 “一整年都没逃过课,唯一一次逃课居然是为了黎莹。”林雪忍不住笑了。 千雨雅:“我猜她肯定打算住多几天院来逃避上课。” 琴悦诗:“我甚至怀疑她会借这个机会赖掉最近一周的课后作业。” 她们离开了近卫系教学楼,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来到校医官司。询问得知黎莹的病房在二楼,上去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黎莹软绵无力的哀求声: “琴老师,你能不能再插我一下?我记得你昨晚插得我很舒服。” 明水云/琴悦诗/奎念弱/林雪:“嗯?” ------------ 第484章 副校长琴乐阴 “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你肯定是趁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插了我,我还记得那种感觉,很充实,很温暖,很舒服,整个人都被塞得满满的……” “我没有。” “你有!” “绝对没有,你肯定是晕迷糊了!” “肯定有,就当是帮帮我好不好?趁现在没人,琴老师你赶紧再来一下……” 明水云听不下去了,推开门劈脸一句:“琴乐阴!” 站在黎莹床边的乐语朝她们点点头,毫无惊讶:“早上好,你们等下没课吗?” “我们逃课了。”明水云干脆利落地答道,快步走过来瞥了一眼黎莹跟乐语:“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啊?”黎莹一怔,旋即意识到什么,脸红到耳根处,结结巴巴说道:“水云,你不要想歪,我刚才跟琴老师说得不是那个意思……琴老师,对吧。” “嗯?”乐语看了黎莹一眼,“你是说,我昨晚曾经插过你,并且让你觉得很舒服、很温暖、很充实,仿佛身体里都被填满?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意思,那她们没有想歪。” 奎念弱尴尬得捂住脸,又忍不住睁大眼睛通过指缝观察他们,双腿下意识夹紧,脸红得仿佛烧起来;千雨雅并没有什么反应;琴悦诗和林雪脸色都变得奇怪起来。 “琴老师你别乱说啊,我可还是黄花大闺女!” 黎莹本以为能看到乐语惊慌失措地解释,没想到乐语居然一口认了下来,仿佛真的将她吃干抹净,这下她可不干了,她只是习惯性地开黄腔而已! 虽然琴乐阴也不是不可以,如果琴乐阴非要做她的裙下之臣,黎莹可以勉为其难收了这个男妖精,但问题是他旁边有个明水云守着呢! 黎莹都看到明水云眼里射出杀意寒光,若是被她误会自己抢了她男人,那明水云登基之后黎莹怕不是要成为她大腿上的挂件——头盖骨变成了挂件。 “水云你听我说,我只是想起琴老师昨晚好像治疗过我,所以希望他再治疗我一次,我们两个清清白白日月可鉴啊!”黎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抱住明水云,双眼泪汪汪活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猫。 乐语瞥了黎莹一眼:“你下午都能出院了,还治疗?” 只不过是腹部被乐语徒手检查了一下,乐语还故意错开了她的内脏,这点伤势来医官司躺一晚就恢复了,虽然免不了掉几个月寿命,但这世道,黎莹能寿终正寝的概率比乐语干完这一票就退休的概率还要低。 他刚才听到明水云的脚步声,本想着借黎莹这张嘴让她们误会自己是个老涩批——虽然也不算是误会——没想到黎莹这人叶公好龙,自己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得更加黄暴,她居然反倒是受不了了。 明水云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对黎莹下手呢……” “喂喂喂,水云你什么意思啊!”黎莹不爽了,谁还不是个美少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水云已经道歉得很诚恳了,然而她脸上还是写着‘我就是这个意思’。颜值可是黎莹最大的逆鳞,她气得将明水云扑倒在床上,两人打闹成一团。 “黎莹你都活蹦乱跳了怎么还不去上课?” “我肚子被捅了啊!你这都要我上课,太没人性了!” “是苏老师捅你的吗?”奎念弱握紧拳头,气鼓鼓地说道:“苏老师实在太坏了,幸好琴老师帮你报仇了!” 黎莹听到这话,看了一眼乐语,却看见乐语也在看着她。 “啊……嗯……没错,是苏老师捅得我……”黎莹小声地说道。 “果然是这样!” 看着她们吵吵闹闹,乐语说道:“那你们帮忙照顾她,我刚好有事,要先离开了。” “琴乐阴。”明水云喊住他,静静看着他,问道:“没事吗?” 乐语站的笔直,环视一周,跟所有人对视一眼,看见她们眼里的担忧,热心,信任,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什么事都不会有。” …… …… 乐语离开医官司,来到近卫系教学楼三楼的会议室,推门进去说道:“我没迟到吧?” “很准时,琴老师。”茶欢说道。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茶欢坐在主位上安静地喝茶,仿佛是来看戏;他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位是银发黑衣的老人,双手戴着钢链手套,手套上牵着银铃,双手一动就会发出悦耳的铃声;一位是穿着紫边蓝底的中年男人,相貌瘦削,鹰视狼顾。 在他们两人身后,还站着三位戴着纯白面具的黑衣干员,他们沉默得像木头,瘦得像铁。 乐语坐到他们的对面,茶欢介绍道:“这位是银铃伯鹤泪,另外一位是刑部侍郎钟书君。” 刑部侍郎,紫蓝干员,哪怕放在炎京也算是大人物了。乐语看向后面三位戴着纯白面具的黑衣干员,肯定地问道:“判官?” “钟某只是区区文书官僚,具体任务,还是得靠判官部队来执行。”钟书君露出阴沉的笑容:“琴老师,很高兴认识你。” 判官,刑部的直辖缉事部队,在统计司诞生之前,白脸判官才是朝廷最负凶名的暴力机构,拥有当场判决杀人的权力,所到之处无一不掀起腥风血雨,堪称能止婴夜啼。但在更加无下限的统计司抢着干脏活后,判官部队就很少出没了,然而没人会小看这群白脸杀人魔。 “居然能看见银铃伯和钟侍郎,琴某荣幸之至。”乐语说道:“校长紧急呼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琴乐阴,你的事犯了!” 鹤泪狠狠一拍桌面,茶欢看了他一眼,鹤泪下意识怂了一下,但很快就强硬起来:“当街行凶杀人,无视朝廷法规,你以为能蒙混过去吗!” “说到朝廷法规。”乐语说道:“之前袭击白金塔的那伙人的幕后凶手抓到了吗?潜入炎京的外区探子查清楚了吗?” “会的,所有作奸犯科的乱臣贼子终究逃不过法网恢恢。”钟书君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就先处理苏谦应胜死亡事件。琴乐阴,你昨晚晚上9点15分,是否离开了皇院?” “是。” “是否遇到了应胜与苏谦?” “是。” “是否率先出手攻击他们两人?” “是,但他们两个先攻击了我的学生黎莹。” “嗯,刑部会考虑你的辩词。”钟书君说道:“然后你将他们扔进了旁边的醉仙居酒窖里,并且在酒窖里用锐器割断了应胜的喉咙,是吗?” “是。” “然后追杀逃跑的苏谦,用光爆搅碎了他的内脏,是吗?” “是,但他挟持了我的学生黎莹。” “但他当时表露出想逃跑的想法,而不是要杀害黎莹同学或者琴老师你,是吧?是你非要追上去击杀他阻止他逃走,是吧?” “是。” 钟书君微微颌首:“非常感谢琴老师你的配合,既然人证物证罪证俱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刑部侍郎转过头看向茶欢:“茶校长,琴老师刚才的回答你也听到了。虽然里面可能有苏谦主动挑衅的缘由,但一来,他们并没有杀害黎莹同学,他们当时可能是想询问事情,然而因为死亡,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当时到底想做什么,只有听活下来的人的一面之词。” “二来,苏谦当时已经有逃跑的想法。如果琴老师认为他作奸犯科,可以举报给巡刑司,可以找他的好友衔蝉督察帮忙,甚至可以等第二天告诉校长你,然而他却选择了当场击杀苏谦。” “琴老师没有任何执法权,却当街行凶,故意杀害一位失去战斗意志的年轻男子,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于情于理,我们都有必要带他回去刑部接受审问,查清真相。” 钟书君言辞诚恳地说道:“如果琴老师确实是正当防卫,刑部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如果琴老师是故意杀人,刑部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现在很多人都在关注这起案件,我们必须为死者主持公道,为生者寻求公平。校长,你觉得呢?” 茶欢:“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听,不愧是穿紫蓝官衣的大官。” “茶欢。”鹤泪放下茶杯,平静说道:“烟霞伯率领的左军正在前线与踏白军对峙,我们这些人在后方受其庇护得享和平,已经是内心不安。如果我们还拖前方战士的后腿,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错事,岂不是蠢得比猪还不如?” 茶欢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茶欢。”鹤泪眯起眼睛:“前些日子你那份名单划掉了那么多名字,炎京早已人心惶惶,若不是我们贵族、朝廷、军方联合镇压,炎京早就乱起来了!” “苏家是炎京排名前五的贵族世家,更是目前朝廷不可或缺的支柱!就算此事他们不占理,我们也必须要安抚他们,更何况这次是琴乐阴行差踏错!哪怕他没杀人,都有迂回的余地!你也不是不知道苏残剑多么护短!” “茶欢,炎京没有那么多底子让你任性,你也不想看着这个大家竭力维持的大局,仅仅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毁于一旦吧!” 茶欢看着茶杯沉默不言,鹤泪眼睛一亮,但语气越加阴沉:“茶欢,苏家只是要一个交代,大家只是要一个交代……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茶欢,你肯定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会议室一片安静,过了良久,茶欢幽幽叹了口气:“琴乐阴。” “在。” “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代理校长了。” 鹤泪几乎要笑出来了——他成功了,他让死狂武柱茶欢低头了,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赢了茶欢一次了! 乐语脸色平静,仿佛不是他被革职了:“是。” 茶欢站起来,“鹤泪,跟我出去走走吧。” “好。”鹤泪欣然答应,对钟书君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钟书君微笑道,轻轻敲了敲桌子,白脸判官们顿时缓缓朝乐语走过去。 等鹤泪走到门口,茶欢忽然说道:“对了,接下来关于琴乐阴的处分安排……” “就由副校长琴乐阴跟你们讨论吧。” 白脸判官停住了。 钟书君的表情僵硬了。 鹤泪一怔,大怒道:“茶欢你——” “来。”茶欢勾住鹤泪的脖子,强行拖着他离开了会议室:“中午了,我请你去厕所吃饭。” 等脚步声逐渐远离会议室,乐语慢悠悠站起来,走到茶欢的位置坐下,双手放在桌子上合着,看着刑部侍郎钟书君,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钟侍郎,我认为琴乐阴这年轻人做得很对,是苏谦和应胜动手在先,挟持人质在后,这两人取死有道,琴乐阴是正当防卫,应该当场宣判无罪释放,你觉得呢?” ------------ 第485章 必有妖孽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鹤泪骂骂咧咧地坐上‘银血雪铁龙’牌轿车后座,抽出手绢狠狠擦了擦嘴——他堂堂银铃伯平日吃得不是山珍海味也是珍馐美馔,这该死的茶欢,居然逼他,逼他…… ……逼他去吃饭堂! 而且因为旁边学生都在看着,为了不破坏自己止杀武柱的良好人设,鹤泪只能忍气吞声将一整晚牛腩炸酱捞伊面吃完了,附赠的汤也喝得一干二净,还不得不排出一枚金圆——茶欢前面说请他吃饭,后脚就说自己没带饭卡,鹤泪也没带散钱,只能给金圆了。 一想到自己被逼吃了一碗下等人吃的面,一想到自己被茶欢坑了一枚金圆,一想到自己居然落荒逃出皇院,鹤泪简直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冷,沧桑俊美的老脸都多出几根皱纹,感觉视线都朦胧起来了。 “茶欢!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旁边的钟书君瞥了一眼白发苍苍的鹤泪,心想这银铃伯对自己的寿命预估还挺乐观的,随口说道:“银铃伯莫急,我们来之前不是早有预料了吗?茶欢只不过是做出我们都知道的选择。” 呜呜两声,轿车发动,银铃伯咬牙说道:“但我都亲自到场了,他居然连一点点让步都不肯让,连一点点面子都不肯给我!他茶欢会发脾气,苏残剑难道就不会发脾气吗?真以为皇院就是他的国中之国吗!?要是苏残剑要跟他死磕——” “但烟霞伯是不会跟他死磕的。”钟书君淡淡说道:“你知道,我知道,茶欢也知道。烟霞伯会生气,会报复,会找茶欢麻烦,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 “他是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相比起幼子的生死,炎京近畿的大局才是头等大事。茶欢就是知道烟霞伯会顾全大局,所以他才敢不顾大局。” 钟书君阴沉的脸上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虽然大家一直都说茶校长不适合朝堂,但在我看来,茶欢走仕途的成就也绝对不低——在他肆意妄为的火爆性子里面,藏着面厚心黑的狡猾。” “那君子就活该被吃亏吗!?”鹤泪大声喝道:“怎么可以让茶欢这个贱人得逞!?” 钟书君道:“因为一些特别原因,烟霞伯其实跟五子苏谦关系很差,当然这不意味着烟霞伯会坐视不管……但烟霞伯并没有参与这场游戏,苏谦仅仅代表他个人,并不是代表苏家,因此我们无法判断烟霞伯的具体想法,究竟是认为苏谦‘自食其果’,还是‘终究是我儿子’。” “但无论如何,烟霞伯跟茶欢的仇怨都是以后的事了,他们都会想着大事化小,不会给我们利用的机会。” 鹤泪重重一锤车门,整辆车都抖了一下:“所以就这样放过琴乐阴了!?再这样下去,琴乐阴和水云宫怕不是——” “本来我们也只是试一试,成功固然好,失败也没所谓。我们只是下注者,不是执行者。”钟书君幽幽说道:“放心吧,其他剑鞘已经在行动了。” “就当做白跑一趟了。” 鹤泪哼了一声,忽然说道:“我们有没有办法拉拢琴乐阴?得罪了苏残剑,就算有茶欢庇佑,他心里肯定也很不安,只要我们稍微——” “我刚才已经做过了。”钟书君摇摇头:“他的反应,怎么说呢……非常有趣,非常有意思。” “他不怕?” “不仅是不怕,而是有恃无恐。” “他是不是以为茶欢能保护他一辈子?或者只要水云宫登基就能保住他?” “不不不。”钟书君说道:“在会议室里,我为他剖析了苏家的势力和茶欢的弱点,分析水云宫现在的胜算甚至拿出他的家业,他的弟弟妹妹,他现在所有的一切来威胁他,然而……” 钟书君忍不住眯起眼睛,回忆起琴乐阴那双平静的眼神:“……他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疯狂。” 鹤泪不信:“这是琴乐阴故作冷静吧?” “银铃伯,我可是刑部侍郎。”钟书君笑了笑。 六部之中,虽然大多数官员战法修为都不错,但唯二要求干员必须具备战法修为的,唯有兵部和刑部——兵部干员往往是军队主将调动任职,战法修为自然不差;而刑部干员要求战法修为,则是出于业务要求。 十八战法固然是当世最强战法,但十八战法里的一些特别变种,并不会在民间流传,这些变种战法威力不怎么样,但会有一些特殊用途。而刑部干员必修的‘摄魂战法’,就是多种战法的糅合变种,可以令刑部干员晓心意、判真假、摄心魂。 简单来说,就是一门心理学战法,刑部用来审问犯人时的职业技能。 在刚才钟书君询问琴乐阴的时候,全过程中,他没有从琴乐阴身上感受到任何负面情绪,只能感受到一股一往无前的决意。 但很微妙的是,那股决意并不是‘虽死无悔’的觉悟,而更类似于一种‘你们要是不让我好好玩,我就掀桌让大家都没得玩’的无惧。 “救国纾难会、茶欢、执剑人、琴乐阴……都有很多秘密啊。” 钟书君说完上半句,下半句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 …… 白金塔七层,乐语刚走进来,就听到一声呼唤: “这是我七次见你了琴乐阴,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五彩斑斓的鹦鹉飞到笼子边缘,毫无感情地跟乐语打招呼。乐语朝它点点头,发现校长办公室还是没第二章椅子,只好站着说道:“副校长就不配有椅子坐吗?” “其实你可以坐在地上,我不介意俯视着你说话。”茶欢挑了挑眉:“这次我帮你就等于得罪了苏残剑那家伙,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又没求你,明明是你非要任命我做副校长,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顺遂你的心意。”乐语撇了撇嘴。 “哦,那我这就过去喊鹤泪那老小子过来带走你?” “去啊去啊,不去是小狗。” 茶欢意外地看了他一会,抿了口茶:“辉耀四卫未必就愿意保你。” 对于茶欢知道自己的隐藏职业,乐语也不惊讶:“我的底牌不是辉耀四卫。” “哦?”茶欢真的好奇起来:“你的底牌能解决现在的麻烦?” “我的底牌能解决一切的麻烦。” “能告诉我吗?” “不能。” “唉。”茶欢叹了口气:“对一位可爱的老人还藏着掖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敬老……” 有时候乐语都为茶欢的同龄人感到悲哀,有这么一位你打又打不够但又很欠揍的人在,真是命都短几年。 不过乐语确实是底气十足,在他知道自己杀了武柱的儿子后,他就已经做好准备——换号的准备。 大不了退出寻剑争位,回去找青岚生儿育女研究空调怎么制造;又或者实在是气不过,那乐语也可以故技重施,就像荆正威颠覆银血会,他也可以再来一次,用他的方法修正世间的错误。 他只是不敢短时间内多次换号,但惹火了他,他在极度愤怒之下完全可以掀桌。 至于掀桌之后怎么处理后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这也是乐语为什么会寻求茶欢的庇护:遵守规则达到目的,在目前依然是最合理的选择。 “那校长你打算怎么办?”乐语说道:“服仙血成仙人,你有兴趣吗?” 黎莹在地下室的经历自然是告诉乐语,乐语也没有保密的想法,直接跟茶欢说了。 茶欢:”“若说没兴趣那肯定是假,但也仅仅是感兴趣。” “至于怎么做,那自然是副校长你来做了。” 乐语有些惊讶:“你不插手吗?” “这不是你们的游戏。”茶欢摇摇头:“而且你们连他的尾巴都没抓到,我就算想摘桃子,也得等你们大功告成才出手啊,现在插手简直是事倍功半,而且晚上我都得去皇庭驻守呢。” 你老就不能少一晚偷情吗? “总而言之,只要别祸害皇院学生,这场游戏就随便你们折腾吧。”茶欢说道:“只是你可别给我闯祸了,你的顽皮水平都快比得上当年的我了。” 你也知道你当年有多熊啊……乐语说道:“就算我们不闯祸,但救国纾难会可不会听你的话。” “你想说什么?” “袭击白金塔、伏杀你、凝灵丹、仙宫计划,一环扣一环,简直是狂风骤雨般的节奏。”乐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救国纾难会的下一步,已经要来了。” 本文来源: ------------ 第486章 目标,炎京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在晨风区内,明珠郡是仅次于星刻郡的重城。它地遏江河,外连苍蓝,临海防线‘天狼灯塔’也在明珠郡管辖内,兼具运输、军事、贸易多重地位,几乎就是一个小星刻。一旦星刻郡出了什么事,那晨风区所有行政力量可以转移到明珠郡。 因为星刻郡内政治斗争加剧,统计司排除异己等原因,有不少富户家族都偷偷搬迁到明珠郡,明珠郡越加兴盛。 然而此时,往日平静的明珠郡已经被临海军彻底军管,所有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去,郡守府被数千军队围得水泄不通,明珠郡外的上万临海军正在收编来自天狼灯塔的‘叛军’。 郡守府内的庭院内,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高大猛汉坐在地上,露出与他外貌绝不相符的恐惧表情,举着九环刀瑟瑟发抖:“你绝对不是人,你是怪物,怪物!” 若是外面的人看见这一幕,必定惊讶地下巴都掉下来——这位猛汉,正是旧执政官‘九海王’吕仲的麾下猛将可达涯,脾气火爆勇猛无匹,不知立下过多少军功,然而现在居然像个鹌鹑瑟瑟发抖。 全副武装的蓝炎用手肘夹住长剑,轻轻一抹,用甲胄上的布擦干了剑身的血液,微笑说道:“可将军,我们同殿为臣,你切勿听信白夜妖人的谗言,误会蓝某的一片赤诚……” “你别过来!怪物!你别过来!”可达涯吓得往后爬,温文儒雅的蓝炎在他眼里仿佛三头六臂的邪神怪物,额头冷汗直流,怕得连刀都握不稳。 可达涯没法不害怕。 本来这次是完美的计划,蓝炎居然敢孤身赴会,在他踏入郡守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定了。 他没理由不死! 除了可达涯外,参加这次伏击的武者还有三位登峰造极境,分别是天狼灯塔正漩将舟式微,晨风徐家家主徐康,以及从苍蓝区雇佣的诅咒猎人‘腐败’。 四名登峰造极境围攻,蓝炎一无神兵,二无帮手,他怎能不死?他怎么可以不死!? 然而,然而。 可达涯看见,凭借一杆大枪击杀无数海蛮的大将舟式微,他那至刚至烈的燎原突刺,被蓝炎一剑戳碎,破尽枪影,当场枭首; 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神鬼莫测之足,打遍晨风无敌手的徐康,他那强横无匹的光爆烈掌,被蓝炎挥手破去,一掌摧身,身躯被炸得四分五裂,血溅庭院; 那个利用诡异诅咒让可达涯吃了个大亏的‘腐败’猎人,甚至没能碰到蓝炎,两人仅仅对视片刻,‘腐败’就全身腐烂成血泥,其腥臭味依旧充斥着可达涯的鼻子里! 可达涯怎能不害怕?怎能不恐惧?怎能不后退? “可将军对我的误解实在太深了。”蓝炎摇摇头,还剑入鞘走过去。 “你别归来,你别过来啊!”可达涯表情瞬间变得疯狂,将九环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怪物,你这个怪物啊啊啊啊——” 咻! 九环刀用力一划,可达涯将自己斩首了,头颅咕噜噜地滚到蓝炎脚边,脸上带着解脱的快意。 蓝炎抬起脚跨过去,看都没看一眼,堂而皇之地走进郡守府正厅。 正厅里,有三个人正在等着。分别是蓝炎的老熟人,白夜行者高进;他的大舅哥,吕仲之子吕衡;还有一位全身穿着黑衣的黑发年轻人。 “蓝炎……” 吕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在听到外面动静时,他就隐隐有所预料,但还是没想到四个登峰造极境武者居然真的杀不了一个蓝炎。 “吕公子,你果然与白夜妖人勾结了。”蓝炎说道:“白夜妖人杀你父亲,你怎可与他们合作?” “白夜只是被你利用罢了。”高进恨声说道:“你勾结统计司的下属,暗通白夜成员,鼓动我们刺杀吕仲,然后反过来围杀我们,趁机上位……好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吕公子,快过来吧,别听白夜妖人的蛊惑。”蓝炎温和说道:“铃音很担心你呢。” “蓝炎。”吕衡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你杀我父亲,夺吕家基业,玩弄阴谋诡计染指晨风权位,父亲识人不明,还将铃音许配给你,真的是养虎为患!但我今日必定挫败你的谋划,以你之血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林先生,动手吧!” 蓝炎看向那位全身黑衣的年轻人,“吕公子,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蓝炎,无论你多强,你终究是受限于光明!”吕衡激动地站起来,指着他说道:“你居然托大孤身前来,这就是你的取死之道!林先生——” 突然,黑暗降临。 几秒后,黑暗散去,有人倒下。 但倒下的,并非蓝炎。 而是高进。 吕衡看着将高进击晕的黑衣年轻人,脸色顿时变成猪肝色:“林先生你……” “吕公子,你坐下吧。”黑衣年轻人伸手将吕衡按回座位上,转头对蓝炎说道:“这下子,我任务完成了吧?” “已经完成了,合作愉快。”蓝炎笑道。 吕衡浑身颤抖:“林先生,蓝炎他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不,三倍——” “吕公子,你给不起的。”蓝炎说道:“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从东阳抢来的军费吗?其中三成用于军饷,三成交给承宣布政司,两成交给岳父大人,两成由我自己支配。” “我将我的两成,全部都用来雇佣他了。” 蓝炎道:“毕竟,雇佣首领出手的价格,自然是比寻常刺客要昂贵许多。” 吕衡一怔,看着黑衣年轻人:“你……你欺骗了我……” “不,我没有骗你。” 黑衣年轻人平静说道:“我林霖凛当初答应的是,‘保证让吕家夺回晨风大权’。现在蓝将军的妻子吕铃音听闻已有胎息,吕家的子孙必定再次君临晨风。” “虽然,是数十年后。虽然,是姓蓝。” 吕衡苦笑道:“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刺客首领亲自出动?” “若没有林霖凛给你出谋划策,你又怎么能将天狼灯塔、徐家那些叛乱分子集聚一堂?”蓝炎说道:“将所有麻烦事放在一起解决,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从此以后,晨风,只会有一个声音。” 吕衡浑身颤抖,喉咙沙哑地说道:“对我妹妹好点。” “当然,在吕公子被白夜妖人刺杀后,夫人就会我收复吕家旧部的保证,我蓝某今后有且只有这一位妻子。” 蓝炎转身离开正厅,片刻后,林霖凛从里面出来,将昏迷的高进扔到外面的庭院上:“他呢?” “留着吧,有用。” 蓝炎走出郡守府,对着外面的临海军,满脸遗憾抱拳说道:“蓝某来迟,吕公子已经被白夜妖人、叛将舟式微、恶徒徐康、诅咒猎人所杀,可将军护主身亡,蓝某唯有诛杀这些乱臣贼子,以报答吕公、吕公子的大恩大德!” “将军恩义!”临海军齐声高呼。 “暂时驻扎明珠郡,肃清郡内逆反势力!” 随着蓝炎的命令,临海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打家劫舍劫富济贫——那些从星刻郡逃过来的富户,这次无路可逃了。 这时候夏林果和银古月忽然带着几辆马车找到蓝炎。 “将军,有人找你和林先生。” 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说道:“草民姓名不值一提,这次来是有一场大富贵送给将军和林先生。” 林霖凛看了一眼来客的装扮,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蓝炎饶有兴致地问道:“连林先生在这里的消息都知道,看来你们的情报很灵通嘛?” “钱可通神,如是而已。”商人笑道:“这是给将军的信,这是给林先生的信。” 林霖凛瞥了一眼就收起来了,蓝炎看了一会,脸露异色,问道:“夏先生你看了吗?” 旁边的夏林果点点头:“看了。” “你认为如何?” “高风险,高收益,可行。” “那就行。”蓝炎说道:“这场大富贵,我接了。” 商人看向林霖凛,林霖凛点点头:“收钱办事,自无不可。” “跟你们谈生意真是爽快。”商人笑道,招呼手下掀开马车上的防水布,露出里面整车整车的金圆:“蓝将军,这是定金,至于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我自会去拿。”蓝炎道:“不过,你这么大一笔定金,其他人也送了?” 商人点头:“当然,包括林先生在内,天际、幽云、苍蓝、雷音、夏暮等区我们都已经去联络了,到时的场面绝对不会令将军失望。” 蓝炎笑道:“那我可真是拭目以待。” 等商人离开后,银古月直接跳到马车上,在金圆的海洋里愉快地畅游,并且赶紧塞金圆到自己袋子里:“将军,我就睡一睡蹭一蹭,不会拿的,你要信我,我真的不会拿的……” 蓝炎看向林霖凛:“首领跟他们有合作关系?” “银血会倒了,我们总得再找个合作伙伴。”林霖凛平静道:“他们有钱有需求,我们有人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仅此而已。按照雇佣要求,他们似乎希望我跟你一起行动,将军意下如何?” “能和天下第一刺客行动,自然是再好不过。” “能和辉耀无双神将共事,看来这次任务会很轻松。” 蓝炎看向夏林果:“夏先生,请筹划粮草调动部队,召集所有将级军官进行军事会议……这次作战任务繁重,还请你多多操心。有何需求,你可自作主张。” 夏林果:“遵命。” 银古月从马车金海里冒出头,问道:“将军,这次是要对付谁了?” 蓝炎看向正在下沉的黄昏夕阳,嘴角微微上翘: “目标,炎京。” ------------ 你的好友不祈十弦发来了拉胯邀请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是时候拉胯了。 ——不夜城,听·V·日。 ------------ 第487章 玩笑 “不要嫉妒,这是我厚积薄发的成果。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这样才能升职加薪……” 白金塔六层,颜伊看着乐语桌面上那个「副校长」的牌子,忍不住嘴角抽动起来。 要不是学生就在旁边,她肯定忍不住用‘漩涡’电弧鞭笞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男人。 不过颜伊这人是传奇制造大师,乐语也不想跟她交恶,便安慰道:“其实副校长这也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你以为校长会分一点权力给我吗?他只是给我这个身份,让我有底气去跟刑部叫板,顺便表明他就是我琴乐阴背后的老人,除此以外什么都代表不了。” “但过去三十年,校长没有将这个荣誉给过别人。”林雪忍不住说道:“就连铸老师都没有。” “上一位当副校长的人,正是茶欢本人,三年后他就正式出任校长一职了。” 乐语脸色不变:“这很正常,虽然说铸老师德高望重,但论及对学院的贡献,也未必赶得上我。我整理的《荆正威主义》有望成为新的学派,我总结的《银血覆灭史》将成为后人研究东阳历史无法避开的丰碑,而且我为白金塔流过血,我为皇院立过功,这副校长是实至名归。” 颜伊反驳道:“铸老师已经教书几十年了啊!” 乐语:“凭什么我几个月的奋斗就要输给几十年的积累?” 颜伊几乎忍不住要发作了,旁边的琴悦诗和明水云连忙抱住她将她按在软椅上。这伙人几乎天天来打扰乐语,明水云偶尔提了几句自己在六层没椅子坐,便有学生自告奋勇搬软椅上来。 乐语这时候才明白茶欢为什么只给办公室留一张椅子——这样来客说完事就知道自己该滚了,而不是坐下来喝他的花茶吃他的零食进行无聊的社交。 被两个软妹子抱住贴贴,颜伊大意了,没想到琴乐阴居然用美人计,她不情不愿地坐下来,有些消沉地说道:“看来他是真的看好你了……” “我又不是常驻教师,你不必多虑。”乐语笑道:“更何况,我也不喜欢上面那个办公室,就算校长真的有那样的念头,我不答应就是了,难道他还能逼良为娼?” “你不懂。”颜伊叹气道:“你知道为什么皇院是校长的一言堂吗?只要是校长的命令,教职工几乎是无条件执行,大多数学生也会遵守……” 正在看书的千雨雅回答道:“不是因为不听话的师生都会获得校医官司180天的免费入住套餐吗?” “是有一方面这样的原因。”颜伊也无法反驳:“但暴力只会令人畏惧,令人尊敬所需要的是利益与理想。” “你们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校长年轻时的桀骜不驯,那时候留在皇院绝不是他唯一的出路,然而他还是留下来了,最大的原因自然是斗校长对他的恩情。他的良知让他耗尽后半生来报答斗校长的恩情。” “利益,理想,良知,斗校长用这三道枷锁绑住茶校长,茶校长也用这三道枷锁绑住师生。用利益令他们产生贪欲,用理想令他们产生希望,用良知令他们产生愧疚,自然天下景从,无往而不利。” 明水云不是很信:“这只是颜老师你的推测吧?” “之前闲聊时校长跟我说的。”颜伊笑道:“你们也知道校长这个人就是什么都敢说,不屑于说谎,羞耻于搬弄阴谋诡计……他每盖一座厕所都会在公告栏宣传自己的丰功伟绩,每提高一次饭堂伙食恨不得宣传到每个学生都知道,每弄来教研经费直接中午加餐让所有人都知道校长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好大喜功,直来直去,狂傲自矜,做了什么好事都要大家赞美,犯了错就会承认改正,施恩必定望报,惩罚必定有因。大家尊敬他,是因为他是茶欢,而不是因为他是校长;大家畏惧他,不是因为他是茶欢,而是因为自己犯错。” “他就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子……但我们都愿意跟着他在炎京这个地方横冲直撞。” “所以,”颜伊看着乐语:“如果他真的想要你继任,那他肯定有办法让你也想横冲直撞。在你没意识到的时候,那三道枷锁已经悄无声息绑住你。” 乐语沉默片刻,笑道:“那也得我能活到他退休的时候。” 颜伊微微一怔,但她没有看琴乐阴,而是关注其他人。她发现,无论是琴乐阴的亲妹妹琴悦诗,还是琴乐阴的主人明水云,或者林雪、千雨雅,她们对琴乐阴这番话并不是特别在意。 黎莹和奎念弱倒是神色古怪地缩在软椅的一侧,时不时用惊惧的目光瞄向墙壁,像是两只仓鼠靠在一起。 注意到颜伊怪异的目光,琴悦诗解释道:“他就是这样,三句不离一个死字,整天说自己活不到半年后,颜老师你不用在意。” “寻剑争位固然是很危险,”明水云也说道:“但我也多次强调过,如果琴先生遇到什么危险,他都要以保存自己性命为最优先。颜老师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的命令对他是有最高优先级的。” 这是身为饲主的自信。 林雪说道:“琴老师只是想警醒我们要小心谨慎。” 黎莹小声插嘴道:“又或者是说上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颜伊点点头,仿佛理解了他们的日常:“原来是玩笑啊。”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伊总觉得琴乐阴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他这种语气,令颜伊想起她的三叔,那个以前总喊着‘我要变成光了’的三叔。 “既然校长将决定权交给你,那仙宫计划你打算怎么处理?”颜伊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不是想刺探你们的计划,但仙宫计划明显是冲着学生来,我想跟你们合作尽早解决这个隐患。” “对了。”琴悦诗忽然从书袋里拿出一份牛皮纸袋给乐语:“没拆过的。” 乐语拆开牛皮纸袋,抖了一下抖出一份海报和一张卡牌,湛蓝色的卡面顿时吸引住大家的视线。 “运气不错。”乐语拿起卡牌端详:“一次就抽到稀有卡。” ------------ 第488章 黎莹拉人,不行!乐语拉人,行! 卡面上,是一位戴着牛角铁盔的战士,他左手拿着斧头,右手拿着长剑,站在悬崖高峰上,大雪纷飞,野性十足,充满苍茫的战意。 「龙裔陈风暴」 「人人都说我是英雄或者屠夫,但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不想死的士兵。」 《无双榜》第二期发行的人物卡,是目前辉耀唯一完全独立的叛乱军阀,天际风暴军首领,陈风暴! 其实第一期发行时统计司就投票陈风暴,但鉴于乐语给的理由很充分,再加上是试水,因此才让蓝炎占了‘初回限定’这个便宜。至于为什么要选陈风暴,理由很简单:作为叛军首领的他,拥有足够的话题度。 炎京人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关于这位叛军首领的谣言,有人说陈风暴能够一言吼退千军,有人说陈风暴勾结邪龙蛮兽,有人说陈风暴其实是一个在砍头台上因意外逃脱的幸运儿,但无论如何,炎京人对他自然有恨,有惧,有好奇,种种情绪之下这销量绝对不低。 “有没有搞错啊,我买了五份,全都是普通卡「雪漫陈风暴」。”黎莹眨眨眼睛:“琴老师反正你也没兴趣收集,不如给我吧?不对,不如老师你干脆将史诗卡「绞肉机陈风暴」和闪卡「逆王陈风暴」都给我一份吧,反正都是你印的……” 乐语:“你为什么不喊水云送你几座山几座湖,反正辉耀都是她家的。” 黎莹:“真的吗?多不好意思啊,谢谢水云……”她还没说完就被林雪暴敲脑袋。 乐语看了一眼无双榜,跟上一次的初版不一样,这一次无双榜列出了外八区排名前十的武者,并且进行了初步点评。 譬如「无双榜·晨风分榜」里,就点评了两位登峰造极境武者: 「舟式微,天狼灯塔守将,登峰造极境,驻守天狼灯塔十三年,一杆大枪击杀海蛮过万,血气缠身,战力非凡,评价:拥有蓝炎之勇!」 「徐康,武道宗师,登峰造极境,糅合多门战法独创‘寒焰混元霹雳掌’,挑战南方武者无一败绩,人称‘南拳’,评价:不下蓝炎之武!」 很好,统计司聆听了乐语的建议,在点评时用其他武者来进行衬托,这样就能挑拨武者间的争斗。就像女朋友说男朋友很厉害没什么用,但说‘你厉害得就只比我前男友差一点点呢’,保证再没力气的现男友都会榨干自己不停暴击。 等舟式微和徐康看到自己的评价,必然是不服气自己成为蓝炎的衬托,进一步就是挑战蓝炎,甚至因为心中傲气而跟蓝炎对立。 一想到又能为蓝炎树立两个敌人,乐语感觉外面的太阳都明媚起来。 “喂喂。”颜伊不爽问道:“我在问你怎么应对仙宫计划,你别扯开话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应对的,”乐语说道:“根据现在的情报,我们知道那个名为‘微笑’的人拥有古怪的能力,可以将自己虚无化躲避攻击,他拿出来的血精石无法盗取,也就是说我们目前的手段对他几乎无效。”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但他说自己用的是仙法……”黎莹弱弱说道。 “与其否定我们不曾看过的能力,还不如将其作为前提来安排计划。”乐语说道:“而且‘微笑’很可能是救国纾难会的人,救国纾难会可是敢调动人手围杀校长的组织,跟他们作对,我们基本可以假设对方有武柱级战力——因此,强抢不用考虑。” “而智取,他们已经为我们准备好方法了。” 颜伊:“你想加入仙宫计划?” “好啊!”黎莹马上兴奋说道:“那你们就作为我的下线加入,我再凑齐几个人,我就能晋升四级执事兑换第一滴仙血……” “不。”乐语摇头:“除了我和黎莹你这个已经没救的,其他人不需要加入。” “为什么?!”明水云马上反驳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加入?” “我对仙血也很好奇。”一直在看书的千雨雅抬起头说道。 其他人也明显是跃跃欲试,虽然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变得更强,但奈何仙宫计划的变强方式太简单了啊——拉人头、喝仙血,这又什么累的?不用花钱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成果,谁能拒绝? “第一,侦查不需要那么多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反而会拖我的后腿。”看见她们似乎要反驳,乐语说道:“当然,如果你们非要加入这次行动我也不会反对,大不了出了什么事我用命填进去保护你们就是了,就像我舍身救黎莹同学那样。” 都说到这样了,她们也不可能说‘好啊好啊那你就用命来保护我’这种话,只好悻悻闭上嘴。黎莹轻轻啐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已经愈合没有疤痕的肚子。 “第二,黎莹说集会里只有十几个人,你们难道不感到奇怪吗?” 颜伊沉思片刻,说道:“确实,人太少,按照仙宫计划的规定,前面已经加入的成员应该都会尽快拉人进去,以确保自己晋升四级执事获取第一滴仙血。” 林雪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校长把事情闹大了,他们不敢随便拉人?” 千雨雅摇摇头:“其他人还好说,但应胜和苏谦这两位教师应该没那么多顾虑。按照他们的人脉,随便拉十个人进去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那为什么……” “他们怕吓跑血精石。”乐语说道:“万一人太多出事了,那仙血之路就会彻底中断,他们打算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直接得到血精石。” “另外一点就是,仙宫计划有一个很大问题:万一新增成员过多,升级执事的成员太多,血精石里不可能提供那么多仙血。就像所有人突然都去米铺买米,必然是有人买不到。” 黎莹急哄哄说道:“那我们得赶快去晋升执事啊!慢了就兑换不了仙血了!” “是的,慢了就兑换不了仙血。”乐语说道:“但黎莹同学,你试试暂时摆脱你的韭菜身份,试试想象自己是微笑,想象自己是一把镰刀……” “为什么微笑要推出这样的制度?为什么他要亏本送出仙血也要拉人加入?排除他跟你存在血缘上的关系,他为什么要做亏本买卖?要知道在这里,他属于垄断经营,没人跟他竞争,他就算是只给你们一份,他抽走你们九份,你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亏本买卖没人做,杀头买卖有人做。他营造出自己仿佛随时都能跑路的形象,公布了荒诞可行的计划,勾起了你们的贪念和急迫感,令你们都想着尽快兑换仙血……” “要么,是仙血有问题,要么,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但无论如何,拉人加入对仙宫计划是极其有利的。” “敌人希望的就是我们要反对的。所以,必须由我去确认真相,如果我觉得没问题……” 林雪:“那我们都加入仙宫计划?” “那你们就作为我的下线加入仙宫计划。”乐语拍了拍胸膛:“由我去喝第一滴仙血为大家试毒,一切苦难由我来承受!” “琴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黎莹气得站起来了:“明明是我先的!” “哎呀你别急嘛。”乐语安慰道:“你看无双杀研究会里那么多人,随便抽十个做你下线不就行了吗?我试过,觉得仙血没问题,那你们也可以安心拉人加入仙宫计划,到时候大家齐齐有仙修,皇院跑步迈进修仙新时代!” “不可能。”颜伊说道:“要是闹得那么大,这秘密肯定会传出去的,到时候……” “你觉得仙宫计划真的想过保守秘密吗?”乐语反问道。 颜伊一怔。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保密,哪怕利用人性的贪婪自私都不行,在这种一传十十传百的宣传模式下,泄露是迟早的事,我怀疑现在朝廷上层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朝廷为什么没……”颜伊刚说了半句就反应过来:“他想挑拨朝廷跟校长!?” 一旦仙宫计划泄露,朝廷想调查必定得对皇院师生下手,而这正是茶欢的逆鳞。若是救国纾难会对皇院有什么企图,仅此一招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让茶欢跟朝廷陷入内耗。 扩散、泄露、挤兑,各种情况都在仙宫计划的计算之内,贸然行动都只会快进仙宫计划,因此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就连朝廷都不敢轻举妄动,大家都试图一劳永逸地夺走血精石,而不是继续待在仙宫计划这个棋盘上,成为救国纾难会的棋子! 就在大家讨论具体计划的时候,林雪忽然被黎莹和奎念弱拉到一边,两人在林雪耳边嘀咕了一会,林雪闻言转头看向墙上那幅画。 她记得自己前几次来也看过这幅画,只是一幅很普通的女性背影画像……背影? 林雪眨眨眼睛,看着那张脸庞微微后侧,身子似乎在往后转的女性画像,整个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 第489章 都说不知道,结果都到场 “……这就是银血四奇尹冥鸿的诡计‘奉命杀戮’,对于荆正威的命令,不问是非对错,尽数饱和执行。在荆正威肃清荆家时,他亲手击杀荆家重要成员,令荆家对荆正威离心离德;在荆正威搜刮玄烛郡富户时,他屠一家,抄十家,令银血成员对荆正威暴力统治有怒不敢言,却犹有余力发起反抗……” “尹冥鸿依靠出卖兄弟战友才获得一线生机潜伏在荆家,哪怕荆正威到死都一直以为尹冥鸿是他最忠心的二当家,而尹冥鸿的确也没做任何对不起荆家的事,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让玄烛郡局势达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 “这就是属于卧底的黑暗兵法,‘奉命杀戮’。鲜血是战争的货币,只要支付得够多,战争自然就会如约降临,最后白夜便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近卫教学楼阶梯教室里,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但也没忘低头做笔记。他们几乎都能想象到,公告栏必定要因为尹冥鸿这个人物而撕上一整周。 相比起一奇荆青蚨的‘青蚨劝酒’,二奇听古的‘养兵千日’,三奇琴乐阴的‘公子献头’,四奇尹冥鸿的‘奉命杀戮’实在是太有争议性。他的身世是如此曲折,白夜出身,矿坑暴动,屈服荆家,忍辱负重,最终竟然能火中取栗,令最弱小的第三方白夜攫取了荆正威的胜利果实,银血会的遗产悉数落入革命军之手…… 多年的潜伏,完美的隐藏,黑暗的诡计! 难怪琴老师愿称之为‘东阳第一卧底’! 看见就连琴悦诗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乐语便知道这次二狗子尹冥鸿跳入海里都洗不白了。 他也并不是故意抹黑尹冥鸿,反倒是垫高了尹冥鸿的身份。毕竟他现在可是银血明狼琴乐阴,与白夜的立场是对立的,他在这里越是抹黑尹冥鸿,就说明尹冥鸿是绝对忠诚。 反过来,他要是赞美尹冥鸿那才是害了他。 而且‘奉命杀戮’也不是乐语编的,而是琴乐阴就是这么想的。正所谓污者见污,琴乐阴这个整天泡在阴谋诡计里的幕后黑手,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是算计背叛,他甚至认为自己是拯救了荆正威——比起日后被亲手扶持的白夜背叛,他认为自己为荆正威送终是一个大团圆结局。 至于这个野史会不会令后世认为二狗子是一位城府深沉的黑暗卧底,将二狗子吹成【智谋98】的‘东阳之狼’‘银血毒士’‘白夜第一阴谋家’…… 管他呢,反正乐语成功偷懒了。有琴乐阴对尹冥鸿的脑补,乐语这堂课根本没备课。 铃声响起,学生们意犹未尽地下课。乐语直接翻窗户离开,没给他们提问的机会。 但乐语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后面有人追上来。回头一看,是灭堂牙。 “琴乐阴,有空聊聊吗?”灭堂牙的神色有些怪怪的。乐语也不怀疑他光天化日之下会袭击自己,便跟他走到阴凉处——他现在可是副校长,这就意味着他在白天有一个名为‘茶欢’的替身,只需要大喊一句召唤咒语‘校长救我’,替身‘茶欢’就会出现秒杀敌人。 灭堂牙似乎在斟酌词汇,乐语闲着无聊便观察这位十五岁的少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跟十几天前那个矮子相比,现在的灭堂牙变了很多,穿着得体有型的衣物,头发柔顺有光泽,肤色变得白皙,眉毛也画过,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甚至还涂了唇膏…… 乐语越看越不对劲,因为灭堂牙比他矮一个头,因此灭堂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玲珑可爱的……美少年。 “琴大哥。” 这一声直接将乐语喊得腿软了,他勉强维持自己的仪态,嘴里挤出一个字:“啊?” “是这样的,”灭堂牙表情扭捏,脸色绯红,语气轻柔地说道:“我们是朋友吧?” “是。”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全知之眼帮了我那么多,在学院里又混得风生水起,而且还得到校长的赏识,琴大哥你真的是一个充满男子气概的优秀男人。” 灭堂牙双手合在一起,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乐语。乐语快要对他跪下来了,连连摇头:“不不不,涅若比我有男子气概多了!你看他性感的胡渣、风骚的头发、浓郁的汗味、锐利的剑、锐利的眼,哪一个不比我强得多?” “涅若岂能跟琴大哥你比?而且琴大哥你又帅,又有学识,无论哪一个方面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一直很崇拜你,所以琴大哥你能不能……” “不能!”乐语退避三尺:“对不起,其实我有未婚妻的,我不爱好男色!” 灭堂牙一愣:“什么男色?”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乐语那诡异的眼神,马上明白了什么,顿时脑袋气得快冒烟:“我不是那个意思!淦!你这个红毛别污蔑我!有种大家脱裤子比比!” “那你为什么打扮得这么白幼香?” “那是黛蓝要求的啊,她就是要我穿成这样还帮我化妆,说炎京就是流行这种风格,我是乡下人只能听她的啊。” “那你说为什么这么嗲?” “黛蓝说我平时太大声太粗鲁了,非要我这样说话她才肯理我,我能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吹捧我? “黛蓝说多夸你几句才能更容易从你嘴里套取情报,我又不擅长交流,只能听她的意见了。” 乐语叹息道:“真是辛苦你了。” “还,还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见误会解除,灭堂牙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说道:“虽然黛蓝平时任性了点、自恋了点、狂躁了点、麻烦了点,但她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有很多优点,譬如,譬如一天要洗三次澡……” 看见灭堂牙绞尽脑汁思考明黛蓝的优点,乐语忍不住再次庆幸自己有‘冰血体质’免疫了圣剑印记的洗脑——多好一个精神小伙啊,居然就这样变成了舔狗,圣剑辉耀恐怖如斯。 乐语都不敢想象自己中了圣剑洗脑会是怎样的下场,依照明水云现在的状态,怕不是得晚晚深入虎穴。 “好了好了,你是来套取什么情报?”乐语单刀直入。 灭堂牙眨眨眼睛:“淦!我说漏嘴了?我就说我不适合做这种工作……我其实就想来刺探一下你对血精石调查了多少。你前几天杀了那两位老师,肯定是因为调查到什么了吧?” 乐语点点头:“我调查到他们两个跟血精石主人是一伙的,他们似乎加入了什么计划……” 灭堂牙瞪大眼睛聆听,乐语瞥了他一眼,说道:“但你也知道我已经将他们杀了,所以也就知道这么多。更多情报也没有了。” “这样啊……”灭堂牙若有所思。 “那你有什么情报可以跟我分享吗?” “没,没有。”灭堂牙眼神游离:“你也知道我整天都得跟在黛蓝后面,没时间调查……” “真没有?” “真没有!” “所以你就白嫖我的情报,而你一点回报都没有?”乐语眯起眼睛:“你这样做,以后我可不敢跟你合作了哦。” 灭堂牙表情一滞,他想了想,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根……唇膏。 “这是巫恋商会的‘瑕光’系列冰润唇膏,滋润补湿,淡化唇纹,晶莹通透,外面卖得三金圆,而且经常断货!作为赔偿送给你吧,这是我身上最贵的东西了!” 乐语眨眨眼睛:“……你将你用过的唇膏送给我?” 灭堂牙奇怪道:“大男人你在意这个?而且这根唇膏黛蓝用过也觉得好,她说这唇膏很甜,想让我尝一下味道便送我了……” 哎? 嗯? 乐语敏锐感觉到哪里不对。 等等,灭堂牙是夏暮背嵬军的精灵,前来参加寻剑争位以学生身份保护明黛蓝,仔细想想,这不就是‘退役兵王保护校花’的剧本吗!? “算了算了,这次就当做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会让你还的。”乐语摆摆手:“而且黛蓝宫送给你的东西,你就别送出去了,不然黛蓝宫会生气的。” “你怎么知道她会生气的?”灭堂牙惊讶道:“我弄丢了她送给我的发夹,她足足两天气得不跟我说话。” 乐语瞥了灭堂牙一眼,确认过眼神,是迟钝的人。一想到灭堂牙居然能跟美少女进行暧昧懵懂的校园恋爱,乐语就不禁有点羡慕,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啊,除非他也死替成一位美少女。 “所以你真的没有其他情报吗?我是夏暮来的,你不要骗我。” “没有没有。” 灭堂牙再三确认后才离去,一副害怕乐语不带他一起开黑的模样,虽然乐语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理会。毕竟在灭堂牙那晚说出蜜糖五花茶很难喝的时候,他在乐语心里就已经被列为不可接触者了。 …… …… 晚上,临近8点,教师宿舍里的乐语拿出一枚金属徽章,当徽章震动接通的时候,他就说道: “音,我今晚有事,不能跟你聊天了。” 「是因为血精石的事吗?」 一瞬间,乐语心里划过许多念头,但却十分肯定地说道:“没错。”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我要去血精石主人举办的一个聚会。” 乐语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反倒是‘音’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对方才说道:「你就这么诚实告诉我?」 “我相信你。”乐语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我从这段时间的交流就已经知道,你是一位具有心灵美的知性学者,你绝不会害我。” ——此乃谎言。 乐语之所以这么老实,一是因为他怀疑‘音’可能已经知道仙宫计划了,说谎只会拉低之前好不容易积累的印象分;二是因为他十分肯定‘音’不可能掺和到仙宫计划里。 作为瞬灭者,‘音’不可能参加聚会,一旦失去未知身份和远程攻击距离,‘音’就是死得最快的剑鞘。瞬灭者令‘音’成为最令人畏惧的剑鞘,但也给‘音’添加了许多限制枷锁。 「讨好我没有意义。」 “歌颂太阳,太阳也不会更加耀眼;赞美月亮,月亮也不会更加浑圆。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关于日月的诗歌?因为赞美是不需要意义的,对你的赞美出自我内心肺腑,何须意义点缀?” 虽然已经穿越了这么久,但乐语还是保持着新时代青年的独特品质:对现实里的异性高冷沉默,对网友倒是骚话一套一套。 ‘音’似乎被骚到了,干脆利落地关了通讯。乐语收好金属徽章,将假发黑袍面具放进包里离开教师宿舍。 他不能在教师宿舍里换衣服,不然出门刚好撞到其他教师就麻烦了。他可不想因为误会而被铸颜等没有夜生活的男教师暴打一顿。 然而刚离开教师宿舍,乐语就遇到一个熟人。 “你这么晚去哪?” “我约了学生。”乐语看着涅若问道:“你呢?” “我要去接双鲤宫。”涅若说道。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说道:“你该不会是去调查血精石吧!?” 乐语马上说道:“我不是,我是真约了学生。” 涅若也说道:“我也是真的要去接双鲤宫,双鲤宫又有任务要交给我。” “皇院这么大,又不知道血精石在哪,怎么调查嘛。” “对啊,所以我也没调查。” “你没什么情报吗?” “没,你前几天杀了那两个人,是不是知道什么情报了?” “你都说我杀了,死人怎么告诉我情报?” “那……我走这边。” “我走那边。” 两人沿着相反路线分开,乐语找了个阴暗角落穿上黑袍,戴上黑色假发和面具,绕远路穿过皇院到达废弃的教学楼。 他之前看着黎莹进入地下室,自然知道地下室入口在哪。 然而当他走进废墟,发现有两个人正在寻找入口。 那似乎是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袍戴着面具,两位身高都很高。注意到脚步声,他们抬起头看向乐语。 他们没说话。 乐语也没说话。 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双方都意识到了什么。黑袍和面具虽然能遮掩容貌,但也仅仅能遮掩容貌——对于曾经激情碰撞过的武者而言,只要眼神一对视,就知道对方翘起哪根尾巴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跟朋友说不聊了不聊了,然后打开一款游戏打天梯的时候,跟朋友匹配到同一场比赛里。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轻柔软萌的少年音:“你们知道入口在哪吗?” 乐语跟那两个黑袍人看过去,发现又有一个黑袍人来了。 这个黑袍人跟乐语和另外一个男黑袍人一对视,也愣住了。 而女黑袍人也忍不住‘哎’了一声。 因为不需要眼神对视,她也知道新来的黑袍人是谁。 毕竟。 这个黑袍人,很矮。 ------------ 卡文,白天再更。 写了一章但感觉不太对劲,睡醒再想想后面剧情。 ------------ 第490章 明双鲤拿了点醋来借螃蟹 地下室入口外,明狼牌的三大剑鞘齐聚,然而视线相触的瞬间并没有产生战意,反而只有尴尬在蔓延。 虽然大家都穿着黑袍戴着面具,但几乎一点用都没用,大家都能认得清谁是谁。这能叫伪装吗?这叫做活动皮肤! 但沉默片刻后,乐语和灭堂牙不约而同看向那个女黑袍人,涅若马上挡在她面前。哪怕女黑袍人没有显著特征,但这个动作足以暴露她的身份。 明双鲤居然敢亲自参加仙宫计划? 然而乐语认真想了想,感觉这的确是明双鲤做得出来的操作。在七位剑主里,最为冲动的剑主就是明双鲤和明水云。 跟被乐语宠坏的明水云不同,明双鲤是家世和天性双重影响下的‘天生战狂’,她不姓明的时候就已经被称为‘夜魇学霸’——夜魇学系里的学生霸主——在成为剑主之后,明双鲤并没有因此变得谨慎小心,反而是越加霸道。 这个‘霸道’并不是贬义词,如果明双鲤真的变得目中无人嚣张傲慢,都不用社会代劳,茶欢直接教她做人。偏偏明双鲤本性纯良,待人处事手腕过人,行事果断但从不犯错,永远阳光灿烂,永远自信微笑,因此在所有人看来,明双鲤极有领袖风范。 虽然目前明双鲤还不是学生首席,但夜魇系学生几乎都愿意追随她的脚步。在明水云的无双杀研究会里,夜魇系学生不到十分之一,但相对而言,近卫系学生几乎达到一半。 哪怕有乐语等人的扶持,但明水云目前的气势也只是勉强压过明双鲤一头,依然有很多学生更愿意三连推荐支持点赞明双鲤。 如果用游戏的说法,明双鲤的【魅力】、【统帅】、【政治】,在七位剑主里都是最高的。她仿佛生来就是来领导众人,只要靠近她都会不自觉地被她的自信所感染,愿意听从她的命令,甚至会主动献上自己的忠诚。 这并非是什么魅惑术,而是因为人类本性懒惰。因为懒,所以人下意识都会想靠些什么,靠银血会是东阳人,靠蓝炎是晨风人,靠茶欢是皇院人,靠自己……那是真的惨。 若是有人能代替自己思考,代替自己决策,代替自己选择方向,并且所做的一切都能为自己带来利益,那大多数人都愿意放弃思考献上忠诚。明双鲤就是这种能唤醒人类‘懒性’的领袖,因为只需要听她的命令就能获得幸福。 这种领导力极其罕见,乐语也没法培养,因此明水云的转职方向是‘谦信仁君’,跟明双鲤的‘霸道圣王’明显区别开来,通过差异化抢占学生市场。 在剑主与剑鞘关系上,明双鲤的霸道注定了只有涅若配合她,因此她要来参加仙宫,涅若只能乖乖护送她来。 不像明水云,乐语说话大声点她就怂了。 “两位好,我是新来的,要一起进去吗?”相比起紧张的涅若,明双鲤倒显得镇定从容,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声音。 “你不怕吗?”灭堂牙忍不住问道。 虽然说执剑人会保护剑主,虽然说圣剑印记能保护剑主一次,但万一大家一起出手呢?万一出现意外呢? “有他在,我不怕。”明双鲤拍了一下涅若的肩膀,声音响亮带着笑意,这一幕看得灭堂牙有些酸了——明双鲤跟涅若的关系真好啊,不像他和明黛蓝,关系差得天天犟嘴吵架,一点都不像是君臣。 这时候又有黑袍人来,他们也不在门口逗留,齐齐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乐语发现黎莹已经到了,地下室里的人似乎都被红光炫幻的血精石所吸引,再搭配地下室的环境,场面显得诡秘邪恶起来,仿佛接下来就要杀个人热闹一下气氛。 乐语和灭堂牙坐下来后,发现明双鲤依旧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血精石。 数秒之后,明双鲤忽然说道:“负责人在吗?” “……有事?” 微笑面具转头看向明双鲤,她点点头,指着血精石说道:“我可以摸一下吗?就一下。” 这还能直接问的吗? 然而微笑想了一会儿,居然点头了:“可以。” 居然真的可以!? 得到允许的明双鲤马上走过去,伸手触及血精石,然而她摸了两下便脸露疑惑:“我怎么感觉我摸到了一堵空气墙?” “因为血精石并不在这里,这只是血精石的投影。”微笑说道:“真正的血精石已经被藏起来了。” “那藏在哪里呢?” 微笑沉默片刻,“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不问问又怎么知道呢?”明双鲤说道:“为什么要先入为主认为你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有道理,请坐。” 也不见微笑有什么举动,明双鲤便被无形的力量推到空位上坐下。明双鲤丝毫不见慌张,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是仙法的力量吗?” “正是,无形无痕,轻如鸿毛,势若千钧。” “那用这招去性骚扰其他人岂不是毫无破绽?” 明双鲤这么一说,仙法的品味瞬间下降到‘抓波龙爪手’一个档次。 就在此时,又有几个黑袍人进来。乐语瞥了一眼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两个黑袍人坐在他旁边,他转头一看,发现一双英气灵动的大眼睛正在跟自己对视。 是颜伊。 往后一看,虽然眼神看不出来,但宽松的黑袍居然被穿出凹凸感,甚至被顶起了双峰,黑袍如瀑布水帘般从山峰垂落,肯定是宁心媛没跑了。 乐语没说话,趁着视线昏暗没人注意,直接一记手刀捅过去——你们来干嘛啊! 颜伊抓住他的手腕重重压住——关你屁事! 乐语反过来捏住她的手腕——不是说好只有我一个人来的吗? 颜伊狠狠一戳他的手背——我又不是你的女学生,我干嘛要听你的话? 这时候宁心媛忽然挤到他们中间,乐语跟颜伊只能放弃争论进入中场休息。 乐语其实没想到颜伊会来,在他眼里,仙血对颜伊没多少吸引力,并不值得颜伊去冒险。至于宁心媛为什么来,乐语认为她是颜伊拖过来的,原理跟拉闺蜜一起逛街一起上厕所差不多。 但颜伊会知道这个地点,肯定是黎莹为了拉她们做下线才告诉她们。思念至此,乐语瞥了黎莹一眼,黎莹注意到乐语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幽怨地跟乐语对视。 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仿佛我搞大你肚子似的,但事实上我只是打穿了你的肚子。 “时间差不多了。”微笑转过身看着大家:“又多了不少新同伴,请新人为自己取一个代号,尽量跟面具有关系方便称呼。” 然后微笑开始介绍仙宫计划,没有人打断他。等微笑介绍完之后,他问道:“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有!”明双鲤高高举起右手。 “鲤鱼,请。” 只见明双鲤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旁边人看得扬了扬眉毛——好家伙,居然有预习,这是有备而来,想偷袭微笑啊! “第一,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带着血精石离开?一旦你离开,那我们的前期投入都打水漂了。” “第二,你是不是应该公布有多少仙血储备,如果你一滴仙血都没有,会不会出现我们能够兑换仙血而你给不出来的情况?” “第三,仙血的具体作用不明确,也未知是否有毒性或者副作用。” “第四……” 明双鲤拢拢总总说了十八条提问,每一条都言之有物,每一句都牵扯到所有成员的利益,将大家考虑到或者没考虑到的危险都提及了,听得不少人暗暗点头,纷纷注视微笑,希望他能给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答复。 明双鲤说道:“……以上,就是我的疑问,希望能得到仙宫计划负责人的答复。” “非常感谢鲤鱼深思熟虑后的提问,”微笑说道:“但很抱歉,我不会回复你的询问。” “为什么?” “因为你并不是想为仙宫计划添砖加瓦,更像是来寻找仙宫计划的漏洞实施破坏,破坏成员信心团结,因此你的疑问没有回答的必要。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误解,如果鲤鱼你真的心怀疑虑,也可以选择退出,我们尊重个人选择,衷心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前程。” 乐语听得竦然起敬:先是一顶帽子盖下去,说你‘破坏团结’,直接拒绝回答疑问,然后再来一句‘爱玩玩不玩滚’,这一套诡辩连招直接堵住了明双鲤的所有话术,逼她要么离开要么加入。 然而明双鲤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你刚才说,你是害怕朝廷夺取成果,所以才选择在皇院进行仙宫计划?” “是。” “但跟朝廷相比,皇院无论人口还是能量都太小了。你既然要发动仙宫计划,想必也是希望未来能多出更多修仙同道,毕竟一个人是撑不起一个流派,一种文化,乃至一个文明。” “里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叫‘万千伟力归于一身’,但前提是得有万千伟力,若是整个体系只有一人,可创造不了万千伟力。” “当修仙者人数越多,领先所有人一步的你,自然也能获得更多收益。而且修仙者作为新兴阶级,天然与旧利益阶级割裂,必然要重新划分天下利益,迟早都会走到台,不可能一直藏在幕后。一旦你选择扩展势力,朝廷是你无法跨越的屏障。” “正如战法是因为高祖皇帝颁布第一宪章,要求人人植入耀石宪章才会有如今的辉煌。若是微笑阁下想要开创修仙时代,颁布第二宪章是你的必经之路。” 微笑沉默片刻,点头说道:“有道理,但不可否认,现在朝廷力量远胜于仙宫。除非我们仙人数量增加到有能力与朝廷抗衡,否则主动接触朝廷都是取死之道。” “比起理念之争,力量之争,利益之争是没有任何余地的。”他轻轻说道:“连皇帝都能在皇庭里遇刺,区区一个皇院,未必能挡得住真正的狂风暴雨。” “我可以理解你的忧虑。”明双鲤点点头:“毫无疑问,虽然令中堂富有远见才智过人,六部各司其职稳定朝局,但朝廷并非聪明人的朝廷,更是既有利益阶级的朝廷,他们绝不会任由新技术抢占自己的利益,除非新技术是掌握在他们手中。” “但是,”明双鲤直起腰:“如果微笑阁下能在朝廷里找到一位与你互相信任的利益同盟,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互相信任?”微笑笑了。 明双鲤仿佛听不出微笑的讽刺之意,认真说道:“首先,这位同盟地位必须要高,拥有将修仙阶级纳入朝廷体系的权力,甚至能主动侵占朝廷百官利益;其次,这位同盟的势力必须要小,这样一来对方就不得不依赖仙宫,仙宫也能放心投靠她飞速发展;最后,这位同盟最好是微笑阁下能接触到的,没有中间人赚差价,双方可以直接交流。” 听到后面,乐语已经隐隐感到不妙——他终于明白明双鲤为什么非要孤身犯险参加仙宫了! “在皇院里,正好有七个人符合我所说的同盟条件。”明双鲤声音清脆轻快:“正是在皇院就读的七位宫主,未来女皇的候选人!” “七位宫主皆是因为意外才成为皇帝候选,并不像其他继承人从小培养势力,她们一旦登基也不得不依靠朝廷旧班子执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必然是坐在皇位上的花瓶。” “但如果有仙宫辅助,那局势将彻底改变。若仙血真的能让人蜕凡成仙,血精石又掌握在仙宫之中,那修仙者将与旧利益阶级彻底割裂,修仙者与仙宫之间存在无法动摇的利益羁绊。只要仙宫能将皇帝也纳入其中,天然便拥有同盟的基础,皇帝会重用依赖仙宫,仙宫也会成为皇帝的矛与盾逐渐取代旧时代的利益阶级!” “微笑阁下,诚然我刚才的十八条提问存在一定的挑衅心思,但这番话可是我的肺腑之言,真诚建议!”明双鲤说道:“现在七位宫主里,水云宫势大,又有琴乐阴辅助,若是仙宫依附,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且必然会受到琴乐阴的节制,想必微笑阁下也不愿意寄人篱下。” “但双鲤宫就不一样了,双鲤宫英明神武,用人不疑,深受学生拥戴和朝廷信任,更重要是,她也有一番大展拳脚的心思,不像水云宫只是琴乐阴的扯线木偶!她的辅助涅若不爱权势,仙宫一旦加入就必然能得到双鲤宫的重用信任,而且现在双鲤宫的势力比水云宫差一点点,仙宫选择依附双鲤宫不亚于雪中送炭,双鲤宫必然铭感仙宫的恩情!” “以上便是我一个路人学生的看法,我并不是水云宫或者双鲤宫的支持者,但根据我的分析,现在仙宫选择投靠双鲤宫,绝对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还路人学生,我呸! 好家伙,乐语直接好家伙。 他顶多就是想带大家薅仙宫的羊毛,没想到明双鲤居然想将仙宫一锅端了,而且说得非常有道理,换作是乐语都恨不得马上向双鲤宫献上忠诚。 这波啊,这波叫明双鲤拿了点醋找仙宫借螃蟹吃。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乐语甚至觉得,如果寻剑争位没有他,可能皇帝之位早就被明双鲤拿了。她就跟茶欢一样,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闪闪发光的人杰,就算她最后没登上皇位,也必定会有大发异彩的一天。 地下室一时间陷入静默,微笑似乎真的考虑明双鲤这番话的可行性,乐语顿时急了:先不提仙宫对明双鲤的巨大势力加成,光是她能间接掌控血精石,就直接在第二场游戏里胜出了,反过来领先明水云。 他以前还觉得是涅若带飞明双鲤,现在看来,明明是涅若抱上了明双鲤的大腿! 就在一片沉默之中,通道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抱歉了,我来晚了,开始了吗?” 一个声音诡异、浑身不露一寸皮肤、看不出男女老幼的黑袍人走进地下室,安静地坐在最后面。然而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露出恐惧、惊喜、不解、好笑等等情绪。 是,他改变了声音,没有露出任何特征,身高也很平常,甚至故意眯着眼睛,不跟任何人对视,只盯着地面。 但是。 他的黑袍,是五彩斑斓的黑。在红光的照耀下,泛起渐变般的色彩。 这个奇异的审美,全皇院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穿了。 ------------ 第491章 不甘心 面对这位五彩斑斓的黑袍人,微笑似乎没看出什么,平静问道:“是新人吗?请为自己取一个代号,并且说出你的引荐人是谁。” “我的代号是少年,我的引荐人是妖女。” hetui! 校长你臭不要脸! 然后大家纷纷看向狐狸面具的黎莹——就是你小子将校长引过来的? 黎莹正襟危坐,嚣张地迎视诸位:没错,就是我向校长打小报告,有种咬我啊! 微笑说道:“少年,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仙宫计划吗?” 茶欢:“不用了,妖女已经为我介绍过了。非常有意思,我作为新时代有梦想的少年,十分愿意为仙宫计划奉献光与热,现在朝廷文恬武嬉,肉食者鄙,这些老人窃据高位太久了,是需要我们这些新血液来为辉耀换血重生,再造乾坤,我已经准备好成为一位年轻仙人去拯救世界创造奇迹……” “非常感谢你的支持。”微笑果断打断了茶欢的宣讲,说道:“这么说来,妖女已经引荐了十位新人,满足条件晋升四级弟子。” 是的,除了乐语、颜伊、宁心媛、茶欢外,黎莹还拉了六位学生加入仙宫计划,估计都是她在无双杀研究会里的下属。 她没有跟乐语说,而是选择自作主张完成了仙宫计划的‘拉人头’任务。 虽然乐语已经再三强调过仙血的潜在危险,表明无需急在一时。毕竟若是真的要拉人头兑换仙血,无双杀研究会都是他们可以随时收割的韭菜。 虽然黎莹跟乐语其实根本没有从属关系,但她基本上加入了明水云小队,而乐语又是明水云小队的头号打手兼教练,于公于私在这种大事上她必须要跟乐语商量。 然而,她却选择阳奉阴违,明面上在大家面前唯唯诺诺,暗地里私下行动先斩后奏。 若是黎莹跟乐语吵一顿再私自行动也好,但她连说都没说,仿佛害怕乐语会阻止她,直到乐语进入地下室听见大家报引荐人代号,才知道黎莹的所作所为。 她根本不信任乐语。 乐语没有生气,流淌着冰血的他并没有产生‘愤怒’的土壤。但说乐语没有不满那肯定也是假的,假如黎莹有好感度系统,就会听到「你的好友‘琴乐阴’对你的态度从‘信赖’下降至‘友好’」。 “是的,微笑阁下。”黎莹站起来:“现在可以赋予我仙血了吗?” “自无不可,请上来。” 黎莹转头看了乐语一眼,旋即大步迈向血精石。 乐语微微叹了口气,当看见黎莹那双坚定的眼神,他就知道黎莹的心情了。 她等不及。 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因为这可能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奇迹。 虽然黎莹平日嘻嘻哈哈疲懒成性,但根据乐语所知,她之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星刻郡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勤奋,但也绝对不懒。在侥幸考进皇院后,黎莹有一段时间跟千雨雅修炼,跟林雪上课,跟奎念弱做笔记,就算也只是抽空看。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不修炼了,上课睡觉了,作业全抄了,天天就消磨日子,逐渐演变成这副‘劣质’大学生的模样。虽然其他人并没有因此轻视黎莹,但她们心里多多少少都觉得黎莹不求上进。 然而乐语也关心过黎莹在蒸汽商会的工作情况,琴月阳汇报得是一个全新版本的黎莹:勤奋好学、举一反三、不耻下问、甚至主动加班的奋斗逼。 琴月阳甚至向乐语建议,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劝黎莹退学直接来蒸汽商会上班。只要她再磨练几年,未来在商业上的工作能力不亚于他自己——这是来自一位工具人的至高赞赏。 黎莹绝对不懒,但她为什么上学偷懒上班勤奋,难道她天生就爱工作修福报吗?这自然不可能,黎莹之所以更加钟爱工作,只是因为这是她唯一可选的路。 黎莹勤奋过,但她根本没有皇院学生的学力,根本跟不上皇院的教学进度,久而久之便选择在课堂上补眠; 黎莹修炼过,但她根本不是战法天才,练了十几年的凌虚战法都没什么成就,而转修凌虚战法和咬战法的千雨雅已经登堂入室了; 黎莹放弃过,但她不是奎念弱,奎念弱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死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了。 政治、战法这些天才扎堆的疯狂内卷领域,黎莹知道自己竞争不过其他人,所以她选择商业。虽然商人地位低,但竞争也低,黎莹至少有信心能做出一番成绩。 黎莹本来也打算当个商人安安稳稳活下去,然而仙宫计划给了她希望。 希望才是最甜美的毒药。 看着面前红光耀眼的血精石幻影,黎莹眼神闪烁,但还是坚决地伸出手。 在知道仙宫计划后,黎莹就已经打定主意,她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获取仙血,哪怕得罪水云和琴乐阴,哪怕要冒着仙血有毒的风险,她也在所不惜。 她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除了走捷径以外,她没有其他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方法。 固然,假如明水云成功登基,她是可以依靠这份‘一起同过窗’从龙圣眷享尽荣华富贵,而且她只需要乖乖听琴乐阴的命令就行了,不用努力,不用思考,安心当饭桶米虫。 反倒是现在这样自作主张,说不定就会得罪明水云和琴乐阴而导致前功尽弃,简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蝇头小利而放弃长久利益。 但如果能重来,黎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她只是不想依靠别人。 在一个月没收到父亲来信的时候,黎莹就明白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就连影子都会在阴天缺席。 明水云是对自己很好,但万一她当了皇帝之后就不愿意养废物呢? 千雨雅确实是自己的知心好友,但黎莹对她的了解她比她对自己了解更深。千雨雅或许愿意为保护她而死,但绝对不愿意为了她而活。 林雪、奎念弱、琴悦诗、琴乐阴等人更不用提,大家只是皇院里的同伴,当大家离开皇院,说不定就会视如陌路。 以前黎莹之所以选择经商,是因为她没得选。但她心里难道就不想掌握力量,不想光彩夺目,不想翻云覆雨等闲间吗? 在被苏谦挟持用剑锋舔着脖子的时候,她难道就不害怕吗? 在被琴乐阴洞穿腹部的时候,她难道就一点不满和悲哀都没有吗? 在看着大家都开始走出自己的人生,她难道就不羡慕嫉妒恨吗!? 她只是想拥有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她只是不甘心当一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 她!不!甘!心! ------------ 第492章 你想要利息,别人想要你的本钱 微笑将手放在血精石上面,顿时血精石的光辉仿佛化为数条实质丝线,穿过黎莹的黑袍,连入她的体内。 咚! 黎莹仿佛听到血精石的脉动,随着一阵一阵的脉动,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流入自己的体内,并且迅速流遍全身。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欢呼,精神在跳舞,眼睛被清洗了,耳朵被掏空了,就连骨头都变轻了。 “好了。” 红光散去,微笑松开手,“感觉如何?” 黎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朝天花板轻轻一划。 天花板就像是被怪物划了一爪子一样,被划出三道痕迹,散落的碎石掉满一地。 没有光爆,没有预兆,没有接触。 光爆,可以用光爆湮灭;拳脚刀剑,可以用拳脚抵御;但这种近乎无形的打击,他怎么防?怎么躲? 哪怕是心有怀疑的乐语,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在辉耀这个世界观下,这种无形打击确实算得上是仙法。 微笑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试验时请不要这么大动作,不然我们又要换地方了。” “是。”黎莹舔了舔自己的手背,点头道。 微笑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久一会,挥手说道:“那么开始上供元气精神,妖女你先开始吧。好好加油,争取努力晋升到三级执事。” 黎莹问道:“那么要怎样才能晋升三级执事?” “三级执事需要兑换两滴仙血,也就是六百份元气精神。引荐十位新人即可晋升四级弟子是新人福利,之后就没有了,所以你必须实打实凑齐六百份元气精神,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引荐新人。” 微笑悠悠说道:“你每次上供能获得三份元气精神,你拉的新人每人会提供两份给你,所有人提供的元气精神有半份属于全体四级弟子……因此六百份虽然看上去数目很大,但十次聚会内你基本就能凑齐。” 明双鲤问道:“那三级执事晋升二级护法,二级护法晋升一级真人,又需要多少份元气精神?” 微笑:“执事升护法需要四滴仙血,共一千二百份;护法升真人需要八滴仙血,共二千四百份。想要完全蜕凡,仙血服用量一次比一次多。” 黎莹问道:“那第五次服仙血是不是要服用十六滴仙血,也就是要凑齐四千八百份?” “理论上是。”微笑非常诚实地说道:“但最后一步所需仙血量远胜前四步。我已经服用过十六滴以上的仙血,但依旧停留在这一步,无法完全超脱肉体。” 茶欢:“什么叫超脱肉体?” “你们服用仙血就会感觉到,你的精神会一步步壮大,到了执事阶段基本就能感觉到‘肉体’有点小,到了护法真人阶段,你就会觉得肉体只是一件衣服,而且是一件你越来越不需要的衣物。” “因此根据我的推断,当服用仙血突破真人阶位,就可以蜕凡化仙。” 微笑平静说道:“即,蜕去凡躯,羽化成仙。到了那时候,就算身死心灭,也可以依靠精神长存世间,跳出生老病死,不入因果轮回,不再是人,而是变成更加高级的精神生命——‘仙’。” “世间是苦海,肉体是我们的渡海宝舟,精神是舟上旅人。若是旅人能精通水性,就算没有了宝舟,也不惧苦海上的风浪波涛。” “九千份。”乐语说道:“也就是说如果运气好,四级弟子只需要凑齐九千份元气精神就能突破真人,成为长生不灭的‘仙’?假如四级弟子每一次聚会能获得三十份元气精神,每三天进行一次聚会,也就是说九百日就能达成目标,算下来还不用三年。” “错了。”微笑淡淡说道:“后面晋升为执事、护法、真人后,每次聚会获得量会增加,绝不止三十份,大概只需要两年左右。” 颜伊忍不住说道:“只需要两年时间,就能蜕凡为仙,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 “所以,人人成仙才有实现的基础。”微笑平静说道:“就跟第一宪章让所有辉耀人都觉醒了精神力,仙宫计划的目标也是让所有人也能成就仙位。” 明双鲤问道:“那我刚才说的建议,微笑真人考虑得怎么样?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待,双鲤宫是你的不二选择——” “我回去后会好好考虑的。”微笑说道:“现在,大家请一位位上供元气精神。凝灵丹已发下,感觉虚弱请尽快服用。” 进入上供环节,乐语看着前面的人仿佛被血精石榨干了一样,变成软脚蟹得靠嗑药才能缓过气来。等轮到乐语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伸手触向血精石,任由血精石连入自己体内,在心里暗呼: 「变,给我变!」 他感觉到左手腕的圣者遗物开始起反应,也感觉到自己在急速虚弱。哪怕是‘冰血体质’也止不住这种被榨干的感觉,等上供完毕,乐语也只能勉强走回去,但他没有吃凝灵丹——‘冰血体质’直接免疫了这玩意。 坐在位置上休息了一会,乐语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铁手环。此时手环显露出血红色的脉络,但因为乐语只是摸到了血精石的幻影,因此圣者遗物变得很慢,这感觉就像是乐语因为800°近视只能看见模糊的景色,所以圣者遗物只能通过AI算法帮他完善模糊景色里的细节。 颜伊和宁心媛上供完后,回来几乎是瘫软了,勉强靠着乐语坐着。她们也没有吃凝灵丹,想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扛过去,所以得找个靠山掩护。 “轮到我了。” 茶欢站起来,脚步沉稳,大家见状纷纷提起精神。 不是他们不相信茶欢,但茶欢实在是有太多搞事的前科了,他们强烈怀疑茶欢会趁机对微笑和血精石下手。 微笑仿佛没察觉到气氛的改变,平静地迎接茶欢到来。 就在此时,乐语感觉到左手一热,低头看见铁手环已经变成了红宝石手环,并且发出像是心跳的脉动。 「残缺血精石(伪)」 「血池源泉:每点能量提供微量体力恢复、精神恢复和身体恢复速度,能量依靠输入元气精神进行转换。选择消耗能量可以瞬间恢复体力、精神、治愈身体。」 「血之契约:所有往血精石输入元气精神的人都会留下灵魂印记,三天之内灵魂印记不会消散,你可以通过灵魂印记追踪目标位置。」 血之契约……灵魂印记…… 救国纾难会……死灵书……操纵灵魂…… 电光火石间,乐语明悟了一切! 仙血未必是假,仙宫计划也可能是真的! 但上供元气精神,才是真正的大坑! 可笑的是,他们想贪救国纾难会的那几滴仙血,而救国纾难会想要的是他们的命! 等等,糟了! 乐语抬起头,看见茶欢已经被血精石榨了! ------------ 第493章 我也会(上) 茶欢收回手,没像其他人如同被榨干了一样倒下,而是游刃有余地转身离开。从他饱含深意的目光里,甚至能看到‘就这?你们这届年轻人不行啊’的不争气。 “大家辛苦了,下一次聚会是三天后,请大家养好精神。”微笑打了个响指,血精石顿时如同梦幻泡影般湮灭,“接下来按顺序离开。嗯,现在人有点多,一个个离开似乎拖太长时间了……” 微笑望向地下室的另一侧,伸手轻轻一推,只听得轰隆巨响,地下室的墙壁泥土逆着重力向上推进,泥土就像是被肠衣包裹的火腿肠,被无形之手‘挤’了出去,直至一条新通道被挤出来为止。 “你们可以选择从哪个通道离开,甚至可以选择多人一齐离开,当然,前提是自愿。如果有人恶意跟随,在还没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会主持仙宫公道。” “虽然‘真人’未必是天下无敌。”微笑说道:“但在这里,没有人是我的一合之敌。” 他这番话似乎暗含挑衅,又像是单纯的炫耀,但自然不可能有人触他的霉头——现在所有人都被血精石榨干了,地下室又没什么光线,乐语估摸自己的战力可能只有平时的一成,他都怀疑微笑是看准没人敢反驳才装这么生硬的逼。 “那我先离去了。”刚刚被榨完的茶欢老当益壮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乐语见状也起来:“我跟你一起。” 茶欢微微点头。 虚弱的颜伊连忙抓住乐语的手,也想站起来:“那我也——” “你不行。”茶欢却是打断道:“女人太麻烦了。” 颜伊一怔,委屈巴巴地坐下来挨着宁心媛休息,宁心媛好笑地揽着她,向乐语和茶欢微微点头眼神示意。 乐语跟茶欢同步走出地下通道,等走出外面的废墟教学楼,乐语便想将血精石的情报告诉茶欢:“那个——” “淦啊!快扶好我的老胳膊老腿!”茶欢没好气地搭着乐语的肩膀,整个人靠在乐语身上:“这什么血精石啊,简直是害人不浅,我差点以为我要提前去见明玄德了……” 明玄德即烈宗,同时也是执剑战法的大宗师,善使雌雄双剑,曾在战场上力战折服三名陆地神仙一战定乾坤,甚至发明了‘光之十字斩’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一招就将钢铁城门斩成四块,武力值在历代辉耀皇帝里仅次于高祖,向来是执剑武者的崇拜对象,自然也是茶欢的人间理想。 不过乐语估摸茶欢并不是崇拜烈宗的历史成就、政治成绩、武力修为,而是崇拜烈宗的雷霆手段——烈宗同时也是历史上凶性最大的皇帝,几乎将前朝所有世家大族犁了一遍,有什么事直接暴力解决,堪称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历史上武力值能比得上烈宗的只有高祖,但高祖那个时期人类处于创业阶段,哪有人敢反对高祖,但烈宗却是草莽出身,又爱扶持寒门草民,世家残党自然不可能让出自己的利益,便想方设法搞事阻扰烈宗,却不成想成就了烈宗的赫赫凶名,让烈宗成为可以争夺历史第二皇帝的热门人选。 “我还以为你没事……” “你们都认出我了,我要是露出虚弱的模样,岂不是很没面子?”茶欢没好气说道:“我都不明白我伪装得这么好,简直跟普通人没区别,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对普通人的认知稍微有点大啊……乐语瞥了一眼他的黑袍,忍不住说道:“但你这身黑袍太显眼了,大家一眼就认得出是校长你。” “但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黑袍了啊!”茶欢说道:“这是我在巫恋商会定制的‘黑魔王’系列,花了这个数呢!” 对不起,刚开始以为你是脑残,没想到你原来在凡尔赛。 乐语将茶欢扶到一边,将血精石的情报告诉他。如果茶欢问情报来源,他就说是辉耀四卫提供的——难道茶欢还能去找钧座求证? 然而茶欢并没有询问细节,平静地点点头:“灵魂印记仅仅能维持三天吗?” “可能有出入,但必定是有时限的。” “那仙血是真的吗?”茶欢问道:“至少是无害的吧?” “按照理解,仙血应该是血精能量高度浓缩质变后的精华。”乐语想了想,说道:“能不能蜕凡成仙不知道,但不可能是毒药。就像海水高度浓缩成海盐,顶多就是太咸,不可能吃死人。” “这么说来,凝灵丹和海浪散为什么没有成瘾性就可以理解了:它们恐怕都是由血精制成,服用这些药物就等于获得短时间血精石加持,自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那就好,那就好。”茶欢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这怎么能叫没事?”乐语有些着急:“校长你的灵魂印记现在已经被微笑拿到了,微笑肯定是救国纾难会的人,救国纾难会的会长又拥有玩弄灵魂的神兵。四舍五入,校长你已经是救国纾难会予取予求的玩具了!” “咳咳咳。”茶欢忍不住说道:“琴副校长,你这个说法也太怪了吧。” 乐语眯起眼睛,“校长你这么镇定,难道你有什么王牌可以对付这个局面?……对啊,皇室肯定有不少神兵,难道是有可以保护灵魂的——” “非也。”茶欢说道:“虽然我跟雨怜关系很好,但她也不可能将皇室所有秘密告诉我。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会去问问,但你不要抱有多少希望。” “那你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因为我相信自己。”茶欢说道:“我,皇院校长,死狂武柱,历史上第十三位受封‘苍蓝星’的猎人,斩获的荣誉数不胜数,战胜的敌人白骨累累。我经历过无数比‘血之契约’更凶险更恐怖的劫难,那些劫难我都跨过去了,难道我如今还要为这种小事惊慌失措吗?” 我倒是相信你遇到过无数劫难,毕竟你这样做人没劫难那才是老天爷瞎眼……乐语问道:“你这种轻视的心态,让我觉得我这位副校长很快就能扶正了。” “哼,年轻人好好玩几把别做梦了。”茶欢嗤笑道:“你先从寻剑争位里活下来再说吧。你啊,锋芒毕露,气势太盛,过刚易折,我反倒是觉得白金塔六层很快就又能空置下来。” 你有资格说我锋芒毕露过刚易折?乐语扯了扯嘴角,没好气说道:“随便你吧,呵,救国纾难会这次拿到你的灵魂印记,肯定第一时间就对你下手。” “那不是挺好吗?”茶欢轻声道:“总比对你们下手好。” ------------ 第494章 我也会(下) 乐语停下来,眨眨眼睛看着茶欢。茶欢推开他,脱下兜帽摘下面具,露出苍老平静的容颜:“终于缓过气来,这血精石也太不尊老了,都不知道要轻一点。” “你故意的?” “说一千道一万,凝灵丹,仙宫计划,仙血,其实都是冲着我来。” 茶欢斜视一眼乐语:“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但无论是七位宫主或者你们七位剑鞘,还是其他皇院师生,都没资格让对方用一件幻神兵为饵勾引。” “对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执剑人。” “对方想要铲除的困难,不是皇院,只是我。” “你们只是他绑上战车的人质罢了。” 乐语:“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入局?” 茶欢淡淡说道:“既然他想方设法都要跟我玩一场游戏,我也就陪他玩玩。” “而且,如果他们搞不定我,这场游戏便是我赢了,你们这些人质自然能安全释放。” “万一他们能搞定你呢?”乐语问道。 茶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连我都顶不住,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要赶快跑?到时候还管什么寻剑争位,你直接带着你的剑主离开炎京找个风水宝地好好造人。” “喂喂,你个老不死别污蔑我,我可是有未婚妻的。” “你又不是只能娶一个妻子,武者三妻四妾得多了去。”茶欢道:“水云宫跟你不是那种关系吗?” “不是!你这个单身了几十年的老光棍怎么这么多话?” “我现在不单身了啊,不过话说回来,看来你是真的不太喜欢女人啊……”茶欢嘟囔道。 乐语懒得理他:“你也知道对方想要铲除你,你还光明正大跳进去,是不是有点……脑缺脑?” “我不是说过了吗?面对阴谋诡计的最好方法,就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茶欢说道:“而且,你难道希望我坐在白金塔里,看着你们冲锋陷阵?” “我可是校长。” 茶欢伸手拍了拍乐语的肩膀,笑了笑:“虽然你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价值都比不上我一个,但我是你们的长辈,自然就要保护你们。” “你们那么多声‘校长’,可不是白喊的。” “而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乐语叹了口气:“但……” “你居然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觉得你在看不起我。”茶欢伸手狠狠弹了一下乐语的额头,嗤笑道:“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茶欢!” “可别小看我了啊,臭小子!” 说罢,茶欢脱下黑袍收起来,双足亮起鎏金丝线,头也不回踏夜而去,潇洒得宛若尘世浊仙。 乐语看得心生敬往,直到他发现茶欢并不是返回白金塔,而是朝皇庭方向走去。 所以校长这是要拖着虚弱之躯去找老情人博同情,问问有没有保护灵魂的神兵吗? 思念至此,乐语忍不住有些好笑,卸去伪装返回教师宿舍。然而没等他走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和呼唤。 “琴老师。” 乐语回头,扬了扬眉毛:“哦,这不是黎仙女吗?” 黎莹尴尬地走到乐语跟前,嘿嘿笑道:“哎呀琴老师你别埋汰我了……” “哎,你还当我是你老师吗?我还以为黎莹同学你踏出蜕凡化仙的第一步后,就看不起还是凡夫俗子的我们了……” 虽然以前就听明水云说过琴乐阴很气人,但黎莹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这么气人,听得她拳头都赢了。她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好啦好啦,这次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错了,我认罚行了吧?你想罚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乐语问道。 “做什么都可以!”黎莹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 听到乐语再次询问,黎莹脸色一红,瞥了乐语一眼,思虑片刻还是娇俏地点点头,羞涩地点点头:“什么都可以!” “那么,你可不可以……”乐语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期末所有科目都考第一名?” 黎莹一怔,摇摇头:“不行,为了成绩就将所有同年级同学都暗杀掉,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好家伙,‘努力学习’这个选项就从来没出现过在你的选择里吗。 乐语又好气又好笑,冷声说道:“也是,这种惩罚你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等黎莹松口气,乐语又补充道:“毕竟你都未必能活到期末。” “啊?琴老师你别吓我啊。” “吓你?”乐语冷笑一声,血精石的部分情报告诉她:“……你的灵魂印记已经在血精石里,当然不仅仅是你,你拉来的那六位同学,还有颜老师,宁老师,我,以及校长的灵魂印记都在里面。一个说不好,说不定我们某个夜晚直接两腿一伸集体升天,到时候皇院期末考都得取消。” 黎莹开始颤抖:“没,没那么严重吧?”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乐语说道:“因为是灵魂攻击,所以我们应该可以留个全尸。听说葬灵商会经营这方面的生意,你可以现在就去葬灵商会预定一个至尊豪华版葬礼。” 黎莹听得脸色煞白,走着走着忽然趔趄,可能是因为刚才上供过元气精神有些腿软,不得不抓住乐语的手。 她低着头瑟瑟发抖,良久忽然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对不起。” “你说什么?” 黎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对不起。” “道歉时看着别人说是常识!” 黎莹抬起头,露出一张委屈又可怜的脸庞,眼睛泪盈盈都溢出来,跟乐语对视后又下意识移开视线,抽了一下鼻子:“对不起!” “你啊你啊,现在终于知道怕了吧?嗯?”乐语从黎莹脸上看出后悔,委屈,羞愧,害怕等等情绪,想趁机好好教育这个胆大妄为私自行动的坏学生。 毕竟黎莹是他团队里的,有这种不听话乱跑的猪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祸,乐语自然想提前扼杀她这种【单独行动】的特性。 但不知为何,他这时候忽然想起刚才茶欢那番话。 乐语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朝黎莹伸出手。 黎莹以为要被打,被吓得闭上眼睛,至于用精神力反抗那是万万不敢的。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感觉自己的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看见乐语摸着她的头。 “算了,你也不用怕,回去好吃好睡吧。就算真的要发生什么事,幕后黑手也不至于对付你这种学生。” “如果天真的要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 “校长会保护你的。”乐语说道:“我也会。” ------------ 第495章 皇者之姿 “啊!——” 随着学生宿舍传出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只见明黛蓝衣服都没穿,只披了一件浴巾就冲出浴室,浑身湿漉漉的,长发沾着水迹,满脸惊恐。寝室里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正在写书的明月宴问道:“怎么了?” “老老老老老老——”明黛蓝结巴地像是在唱歌,指着浴室厌恶说道:“有老鼠!” “你怎么一副第一次见的模样。”明月宴道。 “我是第一次见啊!毛绒绒的恶心死了!” “那你运气挺好,这宿舍这么老旧,我蟑螂都打死几只了。”明月宴停下笔,想了想:“你不是会万象战法吗?直接一招山崩地裂将老鼠拍成泥啊。” “我才不碰它呢!要是打死它,我肯定会做好久噩梦的!”明黛蓝咬牙切齿:“我明天就让灭堂牙将这里的老鼠蟑螂灭族!” 复习书本的明卿云忍不住笑道:“不敢打死,但是敢灭族……黛蓝姐,你这番话是有皇者之姿啊!” “如果武者可以将老鼠蟑螂灭族,那校长肯定早就动手了。”明桃浪直接从架子床上跳下来,过去瞄了一眼浴室:“没有老鼠。” “怎么可能没有!” “可能是钻进水管里跑了。” “那它会不会再次钻出来?”明黛蓝惊恐道。 明月宴笑了:“你以为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明黛蓝顿时脸色煞白,明桃浪问道:“你还洗不洗?下一个轮到我洗澡了。” “对!”明黛蓝眼神爆亮:“桃浪,我今晚跟你一起洗澡……不,我以后都跟你一起洗怎么样?” “啊?”明桃浪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浴室有点小,挤不下两个人啊。” “呜呜呜……” 明月宴提起笔笑道:“你不如喊灭堂牙过来,他肯定能跟你挤进浴室里。我们不介意他来我们这里洗澡……” “我才不跟他一起洗澡呢!” “怕什么,跟剑鞘洗澡不是一个很好的增进感情手段吗,难道你还怕他对你不敬?”明月宴忽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不如我们集体向执剑人建议,下一场游戏换成打水仗,而且都不能穿衣服,你们觉得怎么样?” 明黛蓝:“呸!” 正在写写画画的明水云举起手:“附议。” 躺在床上的明朝颜举手:“附议。” 明桃浪眼睛一亮:“我觉得可以!” “你们别闹了啦。”明卿云忍不住说道。 “看来卿云你跟你的剑鞘关系不怎么样呀,我敢肯定如果双鲤姐在这肯定也会赞成。”明月宴一本正经地说道:“连剑鞘的裸体都不敢看,你还说你是剑主?” “我觉得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想不想。”明卿云切了一声:“你们这些赞成的,明明都是对剑鞘有不轨企图。对吧,水云?” “是啊,怎么了?”明水云光明正大说道:“不过我认真想了想,我决定还是投反对票?” “为什么?”明月宴奇怪道:“想想琴乐阴不穿衣服玩水的精彩场面,你难道不想看吗?” “想啊,但我不想让你们看。” “水云,你这番话也有皇者之姿了……” …… 在女生宿舍进入无聊的闲聊环节时,一只老鼠正迅速沿着水管进入下水道。 刚才不仅是女人被它吓到了,它也被女人的尖叫声吓得屎尿都飞出来了,这些直立猿的叫声真恐怖。 按照习惯,它应该是要回到自己祖传的巢穴里,趁着吃饱温暖跟姐妹们进行繁衍大计。但走到地下通道的时候,它忽然闻到墙壁里传出奇怪的香味,它轻轻一碰,泥土就像雪一样‘融化’了。 那股香味是如此强烈诱人,迫使它遵从自己本能的呼唤钻开泥土,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通道里。香味越来越浓烈,以至于它浑浊的鼠目都泛起红光,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只求能尝一口香味的来源—— 啪! 一只脚重重踏下,将老鼠踩成肉泥。浑身笼罩在灰袍里的人影低头看了一眼,继续沿着通道前行。 他驼着背,但两米高的通道也仅仅刚好能让他通行;他每走一步,整个通道就震颤一下,通道里满是他那火焰吐息般的呼吸声以及爆炸般的心跳声。 终于,他来到一个地下室。在血精石光辉的照耀下,他看见地下室里已经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戴着微笑假面的黑袍人,另一个是相貌端正的文雅学生。 “急着喊我过来,有事?”灰袍人的声音就像是破锣般沙哑:“而且风吕小子也在。” “巫支祁先生好。”风吕抱拳说道。 “先生?”灰袍人用奇怪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风吕微微一怔,低头说道:“对不起,巫支祁师者。” “部落里,唯一的尊称只有师者。”灰袍人说道:“就算在这里待久了,也别忘了我们的根。” “是。” “行了,巫支祁,别一过来就倚老卖老。”微笑说道:“忘了根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之所以来炎京,就是为了走出鸟不拉屎的延夏之地。根只是我们的来处,但不会是我们的归乡。” “哼,随便你。”灰袍人直接坐在地上,露出一双毛腿:“有什么事?” 微笑看着桌面上的血精石,说道:“我已经集齐所有条件了。” “集齐所有条件……”灰袍人沉默片刻:“如果我没记错,计划里你应该是要……” “茶欢的灵魂印记,我已经拿到了。除此之外,其他剑鞘的灵魂印记应该也拿到了……应该。”微笑说道:“比想象中简单太多,也快得太多。本来我还担心救国纾难会那边的步伐是不是太快了,现在反倒是我们走在最前。” “真的是茶欢?”灰袍人忍不住问道。 “我派随从闻过。”风吕说道:“确实是他。另外,琴乐阴、彩女、涅若、灭堂牙都来了,千面虽然不知道,但多半也藏在里面。” “那还等什么!?”灰袍人狠狠一拍地面,整个人跳了起来,声音满是压抑了许久的兴奋:“我这就去联络救国纾难会,只要他们那边安排没问题,到时候我们一齐发动计划,一切都将如我们所愿!” “无数同胞的血泪,无数个逃亡的日夜,无数次濒死的喘息……”灰袍人发出火焰吐舌般的喘息:“我已经等不及用这座城市来偿还千年的血仇!等不及了!” “别激动,巫支祁。” “不激动,你他妈让我不激动,我现在他妈激动地都想跳出去杀几个人助助兴了!”灰袍人咆哮道:“十八年了,我们在这里像老鼠一样躲藏了十八年,像狗一样忙活了十八年,我们还有多少个十八年?但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得偿所愿,我们很快就能得到那些辉耀人拥有的——但我们从来没有过的——自由!” “巫支祁,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灰袍人仿佛在唱歌:“他们不是很喜欢吃我们的肉吗,到时候我要将我见到的人拿去烤拿去蒸拿去煎拿去炸;他们不是很喜欢穿我们的皮吗,到时候我要将我见到的人全部剥下皮来;他们不是将我们贬斥为蛮夷吗,到时候我要——” “巫支祁!” 微笑随手一甩,灰袍人就像是被火车正面撞飞一样,整个人被深深打进墙壁里,但奇怪的是一点震动和声音都没有,仿佛墙壁是软绵绵的蛋糕。 “靠!”灰袍人挣扎着跳出来,吼道:“你他妈干嘛——”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风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跪倒在地。 风吕双手捧在脑袋,表情扭曲得像是木纹,牙齿咬破嘴唇,双眼流出血泪,浑身抖得像筛糠,如同正在承受外人无法看见的酷刑。 “你再说下去,他会死的。”微笑平静说道。 ------------ 第496章 冷血并不能抵抗圣剑洗脑 “不是说‘冷血体质’就能无视痛苦,不受任何精神腐蚀吗?” 灰袍人震惊道:“他可是冷血之上的‘残血体质’,放在千年前,他可是能成为撼地之王或者先知的天命候选,怎么可能——” “昔日的百族里,除了海娜迦因为地理优势长存至今,其他都已经凋零濒灭了,更别提与人结合流传的血裔。五大血裔里,除了陈风暴那个龙血裔,就没听说过其他有名气的血裔。过去的荣光,一文不值。“ 微笑:“而且你别忘了,他所面对的,可是屠杀了无数王的究极秘器,圣剑辉耀。” “但圣剑辉耀根本没有洗脑催眠的效果,这完全是执剑人假借圣剑辉耀的权能——” “哪怕是圣剑辉耀的一丝权能,都足以破除我们血脉里的传承。”微笑道:“而且你也别忘了,仙血、海浪散、凝灵丹,也不过是我们利用血精石的权能制造,但它们的效果可是更胜血精石本身。” “今必胜古,古不如今,古代的圣剑辉耀有多强,现代的圣剑辉耀只会更强,更全能。” “因为真正强大的,并不是圣剑辉耀,而是握着圣剑辉耀,背靠两千年人类传承的持剑者。” “就连我们都能用血精石发明这么多门道,更休提拥有圣剑辉耀两千年的辉耀人。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们一直在故步自封,那你还不如幻想得更彻底一点,譬如现代的辉耀人因为吃饱睡暖所以都变成了废物。” 微笑冷嘲热讽完,转过头对风吕说:“风吕,我们的计划没有变,自始至终都是要扶持你的剑主登基上位,到时候你和我们里应外合,共同创造一个能让大家幸福的世界。刚才巫支祁只是兴奋过头,放心吧,他如果敢乱来,我就打断他的手脚。” “你的剑主不会有事,辉耀也不会有事,你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咳咳,咳咳!” 听到微笑的保证,风吕咳出两口浊血,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站起来,声音有些虚弱:“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微笑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决策失误了。虽然我已经预料到皇室肯定会给你套上项圈,但没想到执剑人居然直接用圣剑辉耀来给你们烙印,更没想到残血体质都无法抗衡圣剑印记的洗脑……或许只有传说中的冰血体质,才有可能……” “不可能。”风吕摇摇头:“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残血却是能帮我抑制精神上的腐蚀,但也仅此而已。冰血或许效果更好,但不可能完全免疫。” “在我们接受印记,许下誓言的那一晚,圣剑辉耀的能量就已经植入到我们的精神深处。无论是冷血、残血还是冰血,都只能减缓,不可能根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彻底湮灭精神。” 微笑道:“早知如此,我就随便派一个弃卒。若是你没参加寻剑争位,以后肯定能有更大作为,说不定能成为当世先知,而不是成为女人的守护者……” “没关系,为了部落的复兴,我甘愿牺牲。”风吕摇头:“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微笑跟他对视良久,缓缓点头:“那就好。” “如果有事要吩咐我,直接给我下命令就好,我以后会减少参加讨论的次数。” “嗯,你先离开吧,有事我会找你。” 看着风吕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通道的黑暗里,过了足足十几分钟,灰袍人才忽然问道:“你怀疑他?” “我只是相信圣剑辉耀的威能。” “那……” “不用。”微笑说道:“这计划的漏洞已经够多了,不欠再多一个。” “你不看好这个计划?” “或者说,这个计划居然能进行这一步,我都觉得是老天爷在对付辉耀了。”微笑平静说道:“最有效的计谋永远是最简单直接的,像这种环环相扣,跨度十几年,牵涉到无数人的计划,简直就是用沙子建造的堡垒。稍微出一点差错,就会尽数崩塌,无可挽回……” “但是没关系,就算最后真的阴谋败露,那我们就来硬的。” “救国纾难会以为能将我们当成棋子,殊不知我们随时都能掀翻这个棋盘。”微笑说道:“他们只是准备了十几年,但我们……可是准备了上千年啊!”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天了。”巫支祁狞笑道:“你其实也在期待吧?期待阴谋败露,期待对阵辉耀,期待用爪子撕碎一切,好让世人重新回忆起对你们一族的恐惧——” “我说的没错吧,比蒙师者!” 在血精石的照耀下,微笑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落到墙壁上如同一头远古巨兽。他沉默片刻,说道: “还是叫我微笑吧。” …… …… 风吕回到自己的藏身处,一堆奇珍异兽就迎上来撒娇。等喂饱摸舒服它们,风吕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喵。” 一头豹猫来到他脚边,轻声呼唤他。风吕低头看着它,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薮你是在关心我吗?” 薮点点头,心想这头傻逼直立猿肯定是吃太饱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跟你们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风吕低声道:“你们得依赖我活着,我又何尝不是得依赖其他事物活着。” “以前,我依赖的是‘复兴部落’。虽然我对那个地方没什么感情,但这是唯一能让我感到有些挑战有些兴趣的事了,而且大家都叫我这么做,我也就这么做了……” “现在,我依赖的是……” 风吕忽然沉默下来,随手拿出一根肉肠喂薮。薮一口一口吃得很开心,风吕看着它,露出微笑:“如果我是野兽就好了,只需要吃肉睡觉,然后等着听命令就行了,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 放屁,我们除了吃肉睡觉,还得舔毛,还得撒娇,还得照顾你这头不会舔毛的直立猿,若不是偶尔有肉肠吃,谁坚持的下去啊,薮心想。 “可惜……”风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背上的印记。 “我已经不是野兽了。” ------------ 第497章 尾巴 “喂,喂,听到吗?” “听到了,很清楚!” 白金塔六层,只见黎莹和林雪分站在房间两端最远处,捂着嘴巴低声说话。旁边奎念弱一副小猫瘙痒兴致勃勃的模样,围着黎莹打转:“说完没?该我了该我了!” 琴悦诗、明水云也是一脸好奇,就连平日看见有人裸奔都丝毫不关注的千雨雅也忍不住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乐语见状也没有取笑她们,很难责怪她们露出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毕竟他当年刚摸到手机的时候也是这样大惊小怪。 “我在‘心相印’增加了对震动极其敏感的鼓膜,总算是能模拟出具体的声色,而不是千变一律的机械音。”看着学生们为自己的作品兴奋不已,颜伊也忍不住露出自豪的笑容:“如果心相印可以量产,所造成的影响绝不低于电报的扩散。” 乐语好奇问道:“以前没有鼓膜,那心相印是怎么收集声音的?” “陨星辉屑矿的效果啊。”颜伊说道。 “矿石怎么能收集声音?” “为什么不能?那可是陨星辉屑矿啊。” 乐语跟颜伊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旁边的宁心媛忽然说道:“琴老师你没在皇院就读过吧?” “没有。”乐语说道:“另外在这里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可以喊我‘琴校长’,最好大声点,让楼上听到。” “嗯,琴副校长……” “哎,你这就没意思了。” “琴校长。”宁心媛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有些忍俊不禁:“虽然外面也不是没有耀石炼金学流传,但基本都只会传授具体的工艺流程,只有皇院这里还会坚持传授耀石炼金的核心原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陨星辉屑矿是炼金学里的愿望素材,利用它是可以延伸出无数效果。” “这个我知道啊。”乐语当然知道陨星辉屑矿的‘俺寻思’属性:“但就算它可以延伸出无数效果,但它本体不用改变吗?比如要收集声音,难道它不会变幻成鼓膜结构来收集声音震动吗?” 颜伊:“一想到你这种文盲居然也能当副校长,我就感觉皇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乐语:“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是这样的。” “没学过耀石炼金学的人,是会有这种疑惑。”宁心媛说道:“一般而言,我们解决问题的步骤是,发现问题,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然后解决问题。而中间‘寻找方法’的那一步,往往都需要我们与现实世界进行互动。” “譬如,口渴,就要找河流喝水;饿了,就要找果子填肚……” “嘴边流水了,就要用舌头舔干净。”颜伊忽然插了一句。 宁心媛顿了顿,白玉般的脸庞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绯红,但依然像授课般端庄得体地说道:“简而言之,‘寻找方法’就是利用我们身边的资源。方法好坏的区别,也只是利用资源的效率高低。” “而耀石炼金学的最终目标,是删除‘寻找方法’这一步。” 乐语:“删除?” “是的,删除。”宁心媛点点头:“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不需要知道解决方法,也不需要去搜索其他资源,口渴了,然后不渴,肚子饿了,然后不饿。” “只要你拥有耀石,就能用耀石满足自己的任何需要。” 乐语:“心想事成?你的意思是,渴了就将耀石变成冰镇蜜糖五花茶,饿了就将耀石变成牛腩炸酱捞伊面?” “你说对了,但理解错了。”宁心媛笑道:“既然都能心想事成了,为什么你还要增加‘喝水’、‘进食’这些多余的步骤?而且你只是知道解渴得喝水,但如果你想实现一个你不知道具体原理的功能呢?” 乐语一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真的能做到吗?” “你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颜伊嗤笑道:“心相印、神下武装、神兵……这些全都是耀石炼金学的成果啊!” 毕竟前面二十几年都是待在科学世界观下,又受过义务教育的毒打,因此乐语都形成思维定式了:发现规律、利用规律对他而言几乎是天经地义的本能,他从未想过有一项技术会想跳过这些步骤。 并不是单纯的‘俺寻思’之力,就算是‘俺寻思’,也会有一个牵强的论证过程,好歹给物理法则一个面子,而辉耀的耀石炼金却是连装都不想装,直接就指着物理法则说‘你给我看着办’。 不需要原理,不需要过程,开头一个想法,直接就要结果。相当于你在地铁里碰到一位小姐姐的手,下一秒就快进到跟她一起去买学区房。 就算乐语想反驳,但他手腕上就戴着一份耀石炼金学的至高杰作。仔细想想,圣者遗物其实特别符合宁心媛说的特征,只要乐语敢想,它就敢变。 “当然,这是耀石炼金学的最终目标,实际上还是有很多无法跨越的难关。”宁心媛笑道:“目前耀石基本只能作为‘万能材料’,在工匠手里产生各种物理特性以适应制作要求。譬如外面的路灯柱,就是令耀石产生‘聚光储能’特性而制成,但工匠必须得了解‘聚光储能’的原理才能制作出来,所以距离心想事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已经很厉害了,乐语以前只觉得这个世界的医学科技树很歪,没想到工艺一样歪出天际。 “但愿望素材陨星辉屑矿是不一样的。”宁心媛说道:“它能‘聆听’我们的想法。” “聆听?” “没错,聆听。”颜伊用力地点点头:“它能理解我们想要什么效果,然后它会衍生出我们所需要的效果。如果你深入熔炼过一粒陨星辉屑矿,你就会感觉到这种矿石是活的,它跟我们一样拥有意识,它能理解我们,引导我们,满足我们,它跟我们唯一的区别只是它没有血肉……” 不知为何,乐语感觉颜伊这番话听起来让他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但跟你这个文盲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颜伊摊摊手:“你只需要知道陨星辉屑矿是耀石炼金学的起点和终点就够了——既然陨星辉屑矿能聆听我们的想法,那我们迟早肯定能让其他耀石也聆听到我们的想法!” “琴老师!” 另外一边,几个女孩子爽了一遍远距离即时通讯的快乐,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来。明水云将一枚心相印徽章塞到乐语手里,说道:“老师你拿着,白天空闲的时候记得要将它放在太阳底下充能,睡觉出门洗澡都得带在身边……” “你要是上课时候找我闲聊,我就将心相印分配给琴悦诗。”乐语收下这个‘充电四小时通话十分钟’的移动电话,慢悠悠说道:“没事找我闲聊也不行,约我出来不行,问我在哪更不行。” 明水云不满地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我有可能要作为秘密搜查官调查一些情报,万一你出声,就可能害我被敌人抓到。”乐语十分严肃地说道:“我亲眼见过很多秘密搜查官暴露后的下场,你要是不能保证不打扰我,就别拿着心相印。” 乐语说的有板有眼,明水云没有尽信,而是看向跟兄长不对付的琴悦诗。琴悦诗想了想,点头:“以前大哥的确抓到不少潜入我们商会的奸细。” 明水云也只好忍辱屈服,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看得乐语暗呼好险——要是天天被这丫头舔来舔去,先不提乐语会不会动心,但明水云肯定越陷越深。 用经济学说,她是在增加自己的沉没成本;用人性来说,她很容易就感动自己。 为了不让明水云成为舔狗,乐语也真是绞尽脑汁了。 明水云十分不爽地坐在宁心媛身边,抱着宁心媛的手臂蹭来蹭去。宁心媛好笑地理顺她的发丝,看得颜伊哼了一声。 这几天,颜伊都戴着宁心媛来找乐语,理由也很正当——宁心媛被她拉进仙宫计划,所以也算是知情人了。 至于真正的原因,那自然是想黑吃黑,做二五仔了。 本来明水云对宁心媛的到来十分抗拒,或者说她对出现在琴乐阴身边的雌性动物都抱有一定警惕性。颜伊经常来找琴乐阴已经令她很不满了,而且她还没法说什么——颜伊在袭击之夜为了帮琴乐阴几乎送命,于公于私她都没法驱逐颜伊,更别提颜伊还送了心相印给他们。 虽然琴乐阴提前识破了她的小心思,但总归是有了能随时联络琴乐阴的能力,更重要是颜伊跟琴乐阴互相鄙视老是吵架,顿时让明水云放下心来。 宁心媛一开始也让明水云相当忧虑,毕竟跟宁心媛相比,她觉得自己就是没长开的小姑娘,但很快她就沦陷了——或者说所有女学生都沦陷了。 温柔、可靠、成熟的大姐姐,谁挡得住?更别提她们平时认识的成年人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琴乐阴,阴阳人;茶欢,老顽童;颜伊,小仙女;琴月阳,打工人…… 主要是她们都是一群没爹没妈,对母性光辉近乎负免疫,宁心媛轻而易举就跟她们混熟了。 “今天下午谁有空留在这里?” 颜伊惊讶问道:“你这个闲散人员没空吗?” “你别忘了我每天下午都得去家教。”乐语敲了一下桌子:“而且我打算去将血精石的事告诉铸颜,他肯定愿意帮校长。” “你要是将铸颜扯进来,我觉得校长以后肯定会找机会打你一顿出一口恶气。”颜伊道:“但你的确是找对人了。铸颜是唯一一个校长不敢打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校长乖乖低头认错的人。” “这场游戏结束,说不定我都能离开皇院。到了皇院外面,谁打谁还不一定呢。”乐语冷哼一声:“所以下午谁留下来?” “我和黎莹。”奎念弱举起手:“我们下午都没课。” 虽然茶欢说的信誓旦旦,但乐语她们讨论过后都觉得风险太大,决定白天黑夜都派人留守白金塔。当然不是为了救茶欢,诚如茶欢所说,连他都顶不住,其他人赶着逃命还差不多。 但如果茶欢出了事,留在白金塔的人就可以发信号通知大家,其他人就能想办法找人去救茶欢,譬如首席医官司马火、统计司谢尘缘、皇太后这些人物。就算这些人可能跟茶欢立场对立,但如果茶欢真的被幕后黑手搞死,他们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 哪怕是出于最坏的考量,茶欢出事了大家也能立刻逃跑,不会出现茶欢尸体都发臭好几天,大家却还不知道这个孤寡老人因为扑街而死在白金塔。 等大家离开后,黎莹马上占了整张长软椅,躺在上面翘着小腿,奎念弱则是坐在乐语的位置上做作业。 不过奎念弱今天似乎并不想内卷,写了几行字就心不在焉地看着黎莹,黎莹敏锐地转过头看她:“你瞅啥?” 奎念弱放下笔坐到她身边,问道:“黎莹,仙血……有用吗?” “我告诉你,除非是血精石在我们手里,不然你别想着兑换仙血。“黎莹连忙说道:“琴老师说过很多遍了。” “我知道,我知道。”奎念弱:“我只是想知道好不好用,能不能……让人马上变得很强?” 黎莹也知道自己这位闺蜜充满变强的渴望,她舔了一下手背,想了想说道:“昨天琴老师约我出来,跟我对打了一场。” “结果呢?” “我当然是打不过。”黎莹说道:“虽然我的仙法攻击无形无痕,但琴老师似乎能预判到‘看不见的攻击’,直接就将我制服了。不过琴老师也说了,等闲登堂入室武者,就算我赢不了也不会输。假如我能熟练掌握仙法,以后说不定连融会贯通武者都能抗衡。” “居然能达到融会贯通的程度……”奎念弱有些向往,她记得她父亲也只是融会贯通境啊。 “我再说一遍,别私自去兑换仙血。”黎莹叮嘱道:“琴老师可是将我骂了一顿呢。” “嗯嗯,对了黎莹,”奎念弱说道:“你这几天怎么经常舔手背?” “啊?”刚伸舌头舔了一下手背的黎莹愣住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哎?对哎……但我不舔手背的话,总不能舔你的脸吧?” “你以前没这个习惯的。” “人会变的嘛,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这样的习惯。这就跟抖腿一样,莫名其妙就出现了。”黎莹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舔就是了。” 奎念弱点点头,坐回去继续做作业。做完一科作业后,她抬起头,又看见黎莹一边舔自己的手背一边,而且黎莹的视线一直盯着书页,似乎真的没留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不知为何,奎念弱总感觉黎莹屁股上有一条看不见的晃来晃去的尾巴…… ------------ 第498章 老年人的固执 乐语来到近卫系教学楼三楼,找到「耀石炼金学及导师办公室」,轻轻敲门,铸颜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自己进来。” 乐语推开门,迎面便是雾绕绕的白烟。铸颜的办公室很大,两旁书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上洁净无尘,垃圾桶没有垃圾,烟灰缸里没有烟灰,但办公桌上真的有文件。 虽然摆设上死板单一,但办公室并不显得暮气沉沉:桌上有一尊活龙活现的轰龙镇纸,墙上挂着一幅说不尽风流的辉耀社稷图,窗帘上牵着律动的风铃阵,白墙上挂着成百上千的千纸鹤,柜子上有十几个琉璃瓶,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小星星,柜子里放满了各种奖杯勋章,闪亮耀眼。 办公室里有一个小阳台,此时穿着黑色大衣的铸颜正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小阳台上,他面前放着一个火盆,正将黄纸白钱扔进火里。 “先坐,我很快就好。”老人说道:“进来关门。” 面对铸颜,乐语可不敢扯皮捣蛋,老老实实坐在客人椅上——他注意到铸颜自己的椅子是纯木椅,但客人椅却都是带着软垫。 跟连椅子都不给客人的茶欢形成鲜明对比。 过了一会,铸颜用光了自己的纸钱,关上阳台的小门。乐语想了想,说道:“如果是校长烧纸钱,我肯定会认为他是在超前消费。” 铸颜看了他一眼,坐下来说道:“茶欢又要死了?” 不愧是被学生称为‘迟早会成为《茶欢传》作者’的男人,乐语一试探,铸颜就准确领悟到乐语的潜台词。而且这个‘又’,简直是点睛之笔。 这个世界自然也是有烧纸钱之类的习俗,对死人送去祝福和寄托是文明的典型象征,而且辉耀人对火焰也是特别钟爱——他们自诩是太阳后裔,火焰是太阳的外显,在很多地区的传统认知里,火焰是连接生死的桥梁。 在辉耀古代,火葬那是上等人才有的待遇,烧成骨灰更是贵族向往的葬礼,穷逼是没资格火葬的——毕竟将人类烤成全熟所需的柴木太多了,劈柴也是很辛苦的,穷人舍不得浪费在烧人上,挖坑埋了就显得环保经济多了。 乐语倒是不急着说情报,好奇问道:“你这是给谁烧纸钱?” “里士杰。”铸颜:“一个你不认识的学生。” “……”乐语也不好说自己认识。 虽然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但铸颜这么一说,他就马上想起来。人类对于自己的第一次总是很难忘的——第一个死在乐语面前的男人,就是里士杰。 也正是他的死亡,才让乐语知道自家统计司司长是有多么危险。不过事后证明,乐语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 “有兴趣跟我说说他吗?”乐语道。 “也没什么好说的,”铸颜说道:“里士杰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学生,在皇院的时候,他上课不怎么认真,但成绩也能维持在中上流,平时却将全副心思放在战法上,平时又参加了一些不怎么正经的社团,而且还喜欢抽烟……哼,这类学生在皇院多得是,好好的通天大道不走,非要走武道练战法,来满足自己的一腔热血。” “但他运气好,那时候先帝还没驾崩,皇院每年都会举行演武竞技。他三年级的时候,侥幸拔得演武头名,获得了皇室赐予的烈日勋章,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了。” “演武头名这个可侥幸不了吧。”乐语笑道。 “但他如果努力点,就能作为学生首席戴着烈日勋章毕业。”铸颜十分不满:“当年校长就是带着这些荣誉毕业的,里士杰明明有机会……哼。” “后来,他没留在炎京,选择去晨风区任职。再后来,我就听到他的死讯。” 铸颜望了一眼阳台:“今天是他的生日。” 乐语沉默片刻,问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学生吗?” 铸颜没说话,伸手指着乐语后面。乐语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一枚放在柜子里的勋章,勋章金灿灿呈圆形,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枚灿烂的烈日。 “那是他赢来的烈日勋章。” 乐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环视一周:“这么说来,这些装饰……都是你的学生送的?” 怪不得他一进来就觉得这个办公室充斥着各种违和感,这些装饰品有的猛男有的可爱有的热血有的治愈,唯一符合铸颜风格的装饰品可能只有‘没有烟灰的烟灰缸’和‘没有垃圾的垃圾桶’。 铸颜依旧没有回答,伸手拍了一下手旁的小黑本:“这是我用来记录学生生忌日的笔记本。” “用了多少页?” “快用完了。” 乐语有些咂舌:“这么多?” “当你活得够长,你记得的死人自然就会有这么多。”铸颜平静说道:“不仅仅是里士杰,我教过的学生,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看着那些稚嫩的脸孔变得成熟,看着他们昂首提胸离开皇院,看着他们一展抱负,看着他们为志向抛头颅洒热血,看着他们成才,看着他们成仁……” 老人低头看着桌上那尊轰龙镇纸,似乎想起什么,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作为教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忘记他们。” 办公室一时间陷入静默,乐语忽然发现一个盲点:“等等,我在校长办公室好像没看到有学生送的礼物——那只鹦鹉应该不是学生送的吧?” “校长他从来不收学生的礼物。”铸颜说道:“我记得上一次有学生当众送礼物给校长,校长直接回道‘我又没向你要,你送我干嘛?但你有这个敬老之心是好的,为了满足你,我要求你这学期期末考必须考到全年级前十,你考不到就是不尊敬我,你不尊敬我你就惨了’。” 不愧是茶欢,要是茶欢死了,乐语保证那一天会有很多学生送钟。 “但他做得对。”铸颜说道:“所以他依然是那个刚毕业不久的茶欢,而我已经是半只脚要踏进坟墓的铸颜。”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是一杯甘之如殆的毒酒。” 铸颜拿出一个金属制的烟盒:“你介意吗?” 乐语:“你不怕有学生突然闯进来就行。” 铸颜想了想,还是将烟盒收起来,说道:“说吧,茶欢又惹了什么麻烦。” 乐语将血精石的事说出来,铸颜思考片刻:“也就是说,校长的灵魂印记已经在敌人手里,而敌人又疑似拥有玩弄灵魂的神兵……怪不得你会担心校长,那你们有什么对策?” “就算神兵再玄妙,也不可能千里之外刺杀校长。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一点,那我们考虑再多也没用。”乐语马上说道:“我希望你能劝校长这些日子都躲在皇庭里,直到我们找出血精石的所在,又或者幕后黑手忍不住动手才出现。当然,最关键的就是阻止校长参加明天的仙宫聚会,切勿继续加深灵魂印记。” 铸颜点点头,乐语顿时松了口气——据颜伊说,虽然铸颜平时听茶欢的命令,但如果铸颜发飙,那茶欢几乎是百分百秒跪。铸颜是唯一能节制茶欢的人,就连皇太后可能都没铸颜的话好使。 “那你为什么要为校长考虑?”铸颜忽然问道:“更换校长对你而言,应该也是有许多操作空间吧?” 乐语一愣,马上反驳道:“那当然是我现在是副校长啊,要是换一个校长上来,我这个副校长肯定就没了。虽然换校长未必不好,但茶欢现在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又何必浪费功夫换一个校长呢?” 铸颜又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这几天我会留在皇院看着校长,但我不会劝他。” 乐语惊了:“为什么?” “因为他做的是对的。”铸颜说道:“只要他留在皇院,救国纾难会就不会对付其他学生;反之,他一旦离开,救国纾难会就会对受骗师生打主意。” “但明明让他守在暗处静观其变是最好的,万一校长真的遇害了——” “那其他师生安全了。校长说得对,救国纾难会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师生。” 乐语摇头:“但校长他明明——” “——更有能力,更有价值?”铸颜温和地笑了:“按照你的逻辑,有价值的人就可以牺牲低价值的人来保护自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铸颜说道:“你希望我和校长相信你,相信你们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校长冒额外的风险。” “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校长,相信他能独自解决这个问题,而不需要你们冒额外的风险呢?” 乐语闭上了嘴。 “原谅一下老年人的固执吧。”铸颜笑道:“我们在皇院教书几十年,从来没有让学生处理麻烦的习惯。或许是我们自大了,或许是我们顽固了,但这正是岁月的奇妙。它不仅在我们脸上留下千沟万壑的痕迹,更在我们心里留下了饱经风霜的自信。” “琴副校长,如果没什么事请离开吧。”铸颜说道:“我想锁门抽支烟。” ------------ 第499章 祝我生日快乐 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动面前这个老人,乐语便站起来。他瞥了一眼办公桌,忽然发现什么:“这是什么报纸?” “嗯?”铸颜看了一眼:“战报,统计司发行的……你平时不看报纸的吗?” 我平时只看‘幽默一刻’栏目……乐语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全是各区军队的调动情况,便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看过这份报纸——太无聊了。 这玩意就相当于《三国志》游戏的侧边信息栏,但是连张地图都没有,看个毛哦,全凭脑补吗? “战报可以去白箱领,外面基本没得不卖,统计司只会送给特定机构。”铸颜说道:“你想看的话可以拿去,记得还给白箱就行了。” “不,我看了一眼就算了。” 乐语先看了看东阳的信息,眼睛都被亮瞎了。 战报分为两段:一段是当地谍报人员的报告,谍报人员每五天上报一次简讯,全部合起来便是本月报告,其中这些谍报人员基本都是当地豪强;另外一段则是统计司的总结。 因此就出现这么一段: 十一月初六,弱小愚昧的乌合之众在茨菰村遇阻。 十一月十一,烧杀抢掠的暴民进军地平关。 十一月十六,叛军包围了盛夏郡。 十一月二十二,呼延丝萝的军队占领了天营门。 十一月二十九,望海宫的精锐军队攻陷了金蝶郡。 「统计司评价:他们几乎没有抵抗,直接投降了。」 因为简讯上报后不能更改,因此战报里有很多这种大型丢人环节,看得乐语啧啧称奇。 这么说来,白夜应该已经收复东阳全境了,之前青岚说只要路上安全就打算来炎京,这下子没什么好理由拒绝她了…… 看完东阳,乐语便翻开到晨风那一版。他倒不是想关注蓝炎,只是想找个放烟花的理由,譬如蓝炎在拉屎的时候被白夜刺客袭击…… 「蓝炎率领临海军进入苍蓝区,要与血源军进行联合军演。」 「统计司评价:此事必有蹊跷。」 联合军演?好熟悉的借口。 等乐语放下战报准备离开,铸颜这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委托我调查的那件事。” 乐语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圣剑辉耀?你调查出结果了吗?” “没有。” “那你提起这事干嘛?” “既然我答应了,总得给你汇报一下。”铸颜说道:“事实上我这两个月已经找遍了所有典籍、记录、史书,就算给我更多时间,也不会有更多成果。” “你所说的‘取消圣剑空悬’这件事,在历史上从未发生过。”老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秦孝当年是怎么调查出来的……你要我调查这种情报,就像是要从空气里挖出水来一样不切实际。” “辛苦你了。” “先别忙着道谢。”铸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既然要求不切实际,我也只能通过不切实际的途径去调查——取消圣剑空悬的方法,我只在这本书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看到这本熟悉的书,乐语顿时沉默了。 正是辉耀第一龙傲天文——《高祖纪事》 他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说,《高祖纪事》我也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我不记得里面有记载过类似的内容。” “有的。”铸颜翻到其中一页:“你看我标记的这一段。” 「……余执义而潜厉,乃感梦而通灵,辉耀饰之本艳,惟民心与圣荣……」 乐语眨眨眼睛看着铸颜,铸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看的是青少年现代版,这古文我看不懂。” 铸颜沉默片刻:“你有空去上上魏老师的古文课。” “这段话的一般翻译是,‘我因为秉持正义而潜心修行,在梦中就了解一切,圣剑辉耀对我而言只是多余的装饰,民心所向和圣人追随才是我努力的方向’。你看到的版本,应该是也是这样翻译。” “但「之」很少用来指向‘我’,更多是指向‘他’。而这段话是高祖在描述圣剑辉耀,假如将「之」当成‘他’来翻译,那就变成‘光辉对于圣剑而言只是多余的装饰,民心和圣人才是圣剑的本质’。” 乐语:“我还是不懂,你不如直接说结论。” “取消圣剑空悬的方法,可能就是民心与圣人。”铸颜:“这就是我这些日子唯一找到的情报。” 乐语听得一阵无语:民心?难道他要收集民心提高国民满意度吗?那得给他加一个文明系列的系统才行,群星系列也可以。 圣人?哪里找一个圣人献祭?而且圣人不是荣誉称呼吗,难道还能转职? “无论如何,都辛苦铸老师了。” 乐语恭敬地道谢,关门离去。 铸颜过去锁门,从烟盒拿出卷烟叼在嘴上,拿出打火石点燃,吸了一口就呛得连连咳嗽。 “我还是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抖落烟灰,然后拿着过去打开阳台门,将卷烟扔进火盆里。 “生日快乐。” …… …… 来到阳光灿烂的万象森,乐语看见今天只有侍温在打拳,不由得惊讶问道:“来雅呢?” 侍温老实说道:“她好像终于想到办法将馆长想吃的甜点做出来,整个中午一直在捣鼓,现在先去将甜点拿去给馆长了。” “那你呢。”乐语坐下来问道:“馆长这么照顾你两,你难道没什么表示吗?”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乐语也发现白箱图书馆馆长很照顾这两位残疾人,侍温就不提了,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个钱多事少的职位;来雅虽然在饭堂帮忙,但他经常点名来雅做甜点,也是在隐隐表明来雅的后台是他,饭堂后厨的人自然不会难为来雅。 毕竟馆长可是姓茶啊。 “哼,以后谁欺负他,我帮他打回去就是了!”侍温傲气说道。 “那如果没人欺负他呢?” “那就说明大家都因为畏惧我而尊敬他。” “很好,侍温!”乐语赞扬道:“你已经尽得为师真传!” “真的吗!?”侍温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顿时因为表扬而兴奋起来。 “真的!”乐语抽出腰带:“你已经比我更不要脸了!看见你这么不要脸,我都有点手痒了,刚好来雅不在,今天我们玩点新鲜的……” …… …… 白箱,馆长办公室。 “馆长,怎么样!?”来雅自信满满地问道。 只见茶世隐正捧着一个小碟子,小碟子上放着一个宝塔形蛋黄色的甜点,茶世隐用勺子一挖,宝塔就‘DuangDuang’地摇晃起来。他闭上眼睛吃了一口,然后将碟子放下来。 听到声响,来雅顿时有些失望:“还是不行吗?明明我觉得已经很接近馆长你描述的那种甜点……” “不。” 茶世隐笑道:“这就是我以前曾经吃过的那款甜点。来雅,谢谢你,我真的已经很久没再尝过这个味道,这个口感了。我小时候有一次生日,大哥就请我吃了这个甜点,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味道。” “太好了!”来雅兴奋说道:“馆长,我可以在饭堂做这个甜点吗?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觉得应该让大家知道。” “当然可以。” “那这个甜点叫什么名字?” “名字?”茶世隐眨眨眼睛:“我想想啊,因为时间真的有点久了……嗯,我觉得你们另起一个名字比较好,它的原名很奇怪。” 来雅:“那原名叫什么?” “布丁。” “……真的挺奇怪的,这没有布,也不丁啊。” “对吧。”茶世隐笑道:“你自己另起一个名字吧,譬如奶蛋之类的。或者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那你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就算真的能名留青史,那应该是馆长你来,我只是按照你的描述才做出这份甜点。”来雅谦虚说道。 “还是你来吧,我对名留青史没兴趣。”茶世隐道:“说起来,你下午不用去上课吗?” “啊!那我去上课了!”来雅急急忙忙离开:“馆长再见!” 茶世隐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将甜点吃完。他闭着眼睛,回味着舌头上的甜味和奶香,长长呼出一口气。 “果然,只有吃这个才有生日的感觉。”他轻声喃喃道:“祝我生日快乐。” ------------ 第500章 银血五奇青岚 东阳,玄烛郡,荆正威旧宅。 最近天气转凉,因此青岚虽然还保持睡前读书的习惯,但基本是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看书。这样看书的缺点有很多,譬如视距太近、颈椎不好等等,但一个暖字就打败了所有缺点。 然而这样看书很容易看着看着就睡过去,因此青岚选择看荆正威以前买的书。排除少数几本热血《火神传》外,其他都是《支配头盔》系列、《时间停止》系列、《透明人》系列,看这种书绝不会睡过去,因为除了精彩的剧情外,每翻几页就必定有杠精喷人的正戏…… 本来青岚只是想多了解了解公子的性癖,不过她用批判性的目光看了之后,发现还挺实用的,所以也会偶尔用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气鼓鼓的牧晴眉推门而入关门,熟练地甩掉拖鞋脱掉外套,直接钻进被子里抱住青岚,咬牙切齿地说道:“青岚姐,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我猜一下啊——二当家还在救国军里,文虹随军照顾望海宫,报社里不可能有人惹你,所以是荆正风那边又搞事了?” 青岚这番推论不无道理,二当家尹冥鸿现在在东阳救国军里担任统帅收复东阳全境——在白夜接管玄烛郡后,他们便发现自己没什么管理人才,除了朝其他分部求援外,其他本土功臣也得到火线提拔,像尹冥鸿这种曾经给银血会会长当过走狗的,在所有成员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才,直接就成为新军统帅,再次成为二当家。 不过这次,他要当东阳的二当家。 虽然有种‘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感觉,但尹冥鸿接管新军后却做的不错。在上个月的战役里,他指挥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军,所向披靡地收复东阳那几个不听话的郡城,可见他确实有那么几分统帅天赋。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没有人一开始就是「统帅90」的将领。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正是这个道理。 新军名为‘救国军’,自然是因为白夜并没有举起叛旗,而是‘奉望海宫以令不臣’,名义上他们依然是辉耀的军队。 白夜又不是傻的,除非是天际区那种阶级矛盾激烈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否则大多数平民都不愿意从贼,而有了望海宫呼延丝萝这层名义,大家投降起来都轻松多了——老乡,我们也是皇军,快开门! 没了银血会、郡守府、和阳军三座大山,玄烛郡现在百废待兴,民众们干活都有盼头。这时候还能让牧晴眉生气的,也就只有荆正风那群旧帮派分子了。 刚光复玄烛郡的时候,因为人手不足,白夜选择跟青虹帮合作,许诺让他们成为巡刑司,代价是他们得让玄烛郡恢复治安。 等那阵子过去后,白夜自然不可能继续让帮派分子把持巡刑司,但他们也没有食言而肥,只是对巡刑司进行改造:诉苦运动、培养积极分子、重新教育……几板斧下来,青虹帮变成青虹学习小组。 然而青虹帮二帮主、巡刑司队长荆正风似乎心有不甘,他团结了一群玄烛遗老,组建玄烛复兴社试图争取更多权力。可以说,复兴社就是现在最大的人民内部矛盾。 但白夜对复兴社的态度却很耐人寻味,而且据公子以前的描述,荆正风并非是贪恋权力的白痴,荆家就没几个傻子。青岚怀疑,复兴社可能是荆正风跟白夜联手设下的局。 “哼,荆正风跟他哪个兄长比都差远了,就他还值得我生气?” 牧晴眉不屑说道:“不过他倒是没辜负自己的姓氏——野心勃勃得令人恶心。” 青岚一边听牧晴眉说,一边看书。现在刚好翻到杠精喷人的黄色内容,青岚双颊不禁泛起一缕红晕——相比起书中的描述,在牧晴眉眼前光明正大看这种书,似乎更能令她感到兴奋。 毕竟平时工作繁忙,青岚也只有这点乐趣了。她也写信问过公子自己这种爱好正不正常,结果公子回她‘人的性癖是自由的’,得到支持的青岚便越加肆无忌惮了。 “让我生气的,是这个!” 牧晴眉拿出一份报纸塞到青岚,青岚定睛一看,是《琴乐阴学派·十二月中旬刊》。 作为少数成功逃离玄烛郡的银血商人,她们对琴家、诗家自然多有关注。而琴乐阴又偏偏在炎京搅起满城风雨,她们想不知道都不行。 特别是琴乐阴提出的「银血八奇」,更是风靡到东阳,引起人人争论。 相比起炎京那群叶公好龙的学生,东阳人对银血八奇更为上心,每周《玄烛报》《青年报》都有许多关于银血八奇的争论,驳斥琴乐阴所说的言论更是家常便饭——「琴乐阴懂个屁银血八奇」。 但商人的血脉几乎是流淌在每个东阳人的身体里,有人瞅准商机,倒卖知识,将琴乐阴上课言论印成报纸贩卖,取名为《琴乐阴学派》,每一次发售都迅速销售一空。 但最奇妙的是商人的口号: 「琴乐阴辛辛苦苦总结出来的知识,现在不需要九十九,只需要九个钱!我们是偷偷盗卖琴乐阴的知识,你们每买一份,就相当于抢了一次琴乐阴的钱!」 大家一想还真的有点道理,毕竟这个钱到不了琴乐阴手里,四舍五入就等于白嫖了琴乐阴。难得有这种从资本家手里抢钱的机会,大家都慷慨解囊,就连说书人现在都会解说琴乐阴的课程,堪称千里之外云教学。 青岚平时也有看《琴乐阴学派》,特别是上一期「银血四奇尹冥鸿」,更是令她笑出声。别人可能还会怀疑尹冥鸿是不是大奸似忠,但她可是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哪能不知道二当家就是一个老实人,完全就是公子手把手将他带坏。 然而青岚看到这一期的标题,忍不住露出讶然,但旋即有些好笑,又有些与有荣焉。 《银血五奇青岚》。 本文来源: ------------ 第501章 奔赴炎京 青岚看了看,每位奇人都有专属的计谋,而她自己的专属计谋名为「八面玲珑」。 在琴乐阴的描述里,她是一位拥有令人无法拒绝的口才的间谍,荆正威与白夜的合谋、荆正威与银血会的龌蹉、银血会的覆灭,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简单来说,‘银血五奇青岚’是一位游走于诸多势力之间,通过穿针引线撬动了银血会的根基,并且在事后为自己谋得一份丰厚产业的奇女子。 “青岚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牧晴眉气愤说道:“他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你!?” “其实也还好啦。”青岚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已经很客气了,外面更难听的也不是没有。” 青岚能稳稳坐在青年报社总编这个位置上,若没有惹人非议自然是不可能。在荆正威时期,就有人说她以色侍人才有这样的地位——其实也没说措——但现在荆正威都倒了,咱们老百姓都站起来了,为什么她这种人还能掌握青年报的喉舌? 更难听的话青岚都听过,自然不会在乎,也就是牧晴眉才会因此生气。听着牧晴眉絮絮叨叨,青岚忽然发现这次琴乐阴的措辞其实很客气,甚至可以说很收敛。 在讨论荆青蚨、听古、尹冥鸿乃至他自己的时候,他都是往死里黑,一点都不留情面,阴谋论、城府深沉、天生枭雄种种言论都往里面加,虽然看得很爽,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对——人都是复杂,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标签化。 然而在自己这一章,琴乐阴却并没有往阴谋论那边带,反而是陈述自己作为乱世流离人的不易、女子的艰难、以及火中取栗的惊险。 琴乐阴不仅没有黑她,甚至把她写得很励志,跟前面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其实将她跟荆青蚨、听古这些人相提并论,就已经是大大地吹捧她了。虽然那些人都是失败者,但青岚也知道自己完全没资格跟那些银血奸雄并立。 不知为何,青岚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其实从看到《琴乐阴学派》第一期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感,但因为这报纸是课后总结,并不是琴乐阴语录,所以青岚并不知道琴乐阴究竟是如何授课的,只能从总结里看出他的戏谑和调侃。 但这次毕竟是写自己,青岚所感受到的熟悉感几乎跃然纸上,仿佛能看见一个熟人在千里之外编排调侃自己。她将报纸翻来覆去看,忽然看到一行: 「青岚保持每晚睡前读书的习惯,虽然每晚只看一点,但一个月就能读完一本书,这样她一年就能比常人多读十二本书,所以她的成功并非偶然……」 这段话看上去似乎就是成功人物的励志经历,像是随手编的。 但青岚却冒出强烈的直觉:这不是乱编的,他就是知道我每晚都会看书! “……按我说,就该拜托炎京白夜将琴乐阴杀了,被他逃到炎京可以说是我们的重大失误……” 青岚忽然问道:“资料室那边有琴乐阴的情报吗?” 牧晴眉一怔:“有吧?你要?我这就找给你。” 虽然牧晴眉有些孩子气,但她其实是玄烛白夜的情报暨宣传部长,玄烛白夜人太少了,只能凑合着用。而她睡在青岚家,因此白夜收到的情报也会往家里留一份,方便随时调阅。 不一会儿,牧晴眉拿了好几份装订好的文件过来,青岚在床上翻阅一会儿,眼睛越来越亮。 寻剑争位……明水云……黎莹、琴悦诗、林雪、千雨雅……千雨雅!? 蒸汽商会……无双榜……新战牌无双杀……新战牌? 说起来,无双榜第一期就在为蓝炎的‘天下无双’造势…… 还有仿佛恶作剧般、充满恶意调侃的银血八奇…… 青岚缓缓放下这几份资料,转头看向正在打哈欠,蜷在被子里的牧晴眉。 “晴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啊?”牧晴眉微微一怔,下意识说道:“没有,我不辛苦。” “不辛苦吗?” 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牧晴眉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有青岚姐你帮我,我哪里辛苦,每天工作都很快乐,如果要休假的话我反而会浑身不自在呢!”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青岚轻轻摸着牧晴眉的脑袋,微笑道:“那我就再给你加点工作吧,好不好?” “好!”牧晴眉抱住青岚的纤腰:“青岚姐你尽管吩咐我!” “好,你以后就是青年报社的总编了。” “没问题!……啊?” 牧晴眉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青岚。青岚将资料放在床头柜,睡下来钻进被子里,跟牧晴眉面对面:“现在二当家那边收复了东阳,去炎京的路已经通畅了。你也在我身边学了这么久,报社的事你基本都上手了。” “拖了这么久,我也该去炎京了。” 牧晴眉眼睛扑闪扑闪,嘴微微张开,过了好一会才问道:“青年报社是你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你舍得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青岚轻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想去炎京很久了。” 是的,早在两个月前,青岚就已经朝白夜提出去炎京的申请,白夜自然没有妥慢,早就为青岚安排好通往炎京火树银花的路线,但因为那时候还没收复东阳边境,路上有危险,所以建议青岚晚一点再去。 现在所有阻碍已经不在,青岚也交接好青年报社的事务,她随时都可以起行。 “……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青岚笑问道:“你不挽留我吗?” “我舍不得青岚姐。”牧晴眉像小孩子一样抱住青岚:“但我没理由阻碍你奔向更好的生活。” 虽然白夜自诩是正义的事业,但牧晴眉知道,她们就是在做杀头的买卖。一旦兵败,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相比起来,去炎京隐姓埋名当一个普通人,却是安全得多。永不陷落的炎京,是这个世界距离战争最遥远的地方。 再加上炎京白夜也会照看她,总好过在玄烛郡被人指指点点——牧晴眉有时候都会抓到报社编辑在背后编排青岚,哪怕她当场大发雷霆,哪怕白夜也澄清过,但嘴长在别人脸上,塞不住的。 牧晴眉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要搬出荆正威,但她很快就否决这个想法。她不想用死人去干涉活人的幸福。 “我明天就找人安排,”牧晴眉说道:“最迟十天就能启程。” “这么急着送我离开?”青岚打趣一句,然而她看见牧晴眉低着头蹙着泪水,便笑着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在炎京安定下来后,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我有空也会写信给你。” “嗯!”牧晴眉拉起被子盖住脸,“你知道琉璃瓶掉下来后会说什么吗?——我碎了!” 青岚关上灯,从牧晴眉那边抢来一点被子,缓缓闭上眼睛。 炎京,我来了。 ------------ 第502章 线上线下 「你为什么知道青岚晚上会看书?难道是荆正威跟你聊他的闺中密事?」 “当然不是,荆正威怎么会跟我说这种事?这是她睡觉前跟我说的。” 哪怕是隔着机械声音,乐语也听得出‘音’的鄙夷和震惊:「你居然……」 “毕竟我那一晚刚好去找荆正威汇报工作。” 「啊,原来如此。」 “但我知道那一晚荆正威不在家,我是故意用这个理由进去他的后院。” 「什么,你……」 “所以我也没想到青岚居然没跟着荆正威出去。” 「哦,果然是这样。」 “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不让青岚泄露我的秘密,我必须得让她屈服于我,所以我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朝大床冲了过去……” 「琴乐阴,我没想到你居然……」 “跪下来求她不要向荆正威打小报告,保证事后会有三箱金圆无数珠宝奉送,并且帮她监视荆正威有没有出现其他女人。” 这次‘音’沉默了良久:「你是不是在耍我?」 乐语哎了一声:“什么,你现在才发现吗?这是一个很出名的笑话,《青年报》‘奇葩趣闻’那一栏记载过。” 「‘奇葩趣闻’大多数都是荤段子,我平时都是直接跳过的。」 “你这是傲慢与偏见,荤段子是人类的文化瑰宝,不仅能看出当地人们的社会伦理,而且荤段子也是社交利器,当你跟陌生人因为荤段子而相视一笑时,你们的关系顿时拉近了许多。你想想,战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荤段子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如果没用会传下来吗?显然不会,所以荤段子跟战法一样重要,战法可以保护人类,荤段子可以增殖人类……” 「你这也是在耍我吧?」 “没有,我只是在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找跟你聊天的借口。” 「你……被你水了好多时间。」跟乐语网聊许久,‘音’也学会了不少乐语的现代语口癖:「今晚就到这了,晚安。」 “晚安。” 将金属徽章放进铁盒里,乐语摇了摇头。自从他前两天上课提出「银血五奇青岚」后,果不其然又爆破了学院公告栏,许多学生拦着他想询问青岚的故事。 因为青岚跟前面四奇不一样,荆青蚨、听古、琴乐阴、乃至尹冥鸿这种人叱咤风云那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生来就拥有权力资源,就连尹冥鸿也有白夜支持,因此学生们虽然惊叹他们的事业,却不会因此侧目,甚至会有‘换我上我也行’的自信。 然而青岚却是起于微末,甚至没有经营自己势力的时间,在乐语的描述里,她仿佛依靠单纯的阴谋诡计,不费一兵一卒就达到目的,堪称开局一无所有,徒手斩杀薪王。再加上她又是一位弱女子,因此显得更加传奇——这其实是乐语的目的,以敌人的身份捧红青岚,想必能为她增添不少政治资本。 但反响却很热烈,令乐语有些猝不及防。他仔细调研后,发现青岚这类型的‘传奇故事’居然真的没有,他意外开拓了一个新的市场。 女主角的传奇故事当然是有的,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能打爆男人的狗头。譬如传说中的倾国妖后相玉,就是一位陆地神仙,将内景战法修炼到令自己‘青春永葆’的程度,年近六十仍美艳动人,祸乱朝野。 其实男主角传奇故事也差不多,都是修炼战法,然后打爆敌人狗头。辉耀人很早就知道靠别人是靠不住,靠自己才是王道,而且,他们真的可以靠自己。 反正都要做梦了,为什么不直接脑补自己天下无敌,王霸之气一抖手下纳头便拜?又不是没现实例子。 因此传奇故事大多数都是力量型主角,种田型主角,像青岚这种纯粹的智力型冒险英雄,自然会引起关注。 只是没想到连‘音’都关注青岚,让乐语有些惊讶——‘音’可没跟乐语讨论前面四奇。 果然,臭男人不值得讨论,美少女才值得单推,乐语得好好考虑一下后面三位奇人要不要换成女性,又或者变成女性——反正人都死了,我拿来娘化一下不要紧吧? 换好衣服,乐语离开了教师宿舍。虽然今晚不是仙宫聚会日,但他今晚也有事要出去——值班巡逻。 前面教师会议里就通过了《教师夜间巡逻值班临时规定》,乐语自然也得加班。想不加班,那就得将‘副校长’的‘副’拿掉才行。 不过他也乐意,事实上他这些天里每三天值班两晚,值班次数冠绝全体教师,堪称奋斗逼中的奋斗逼,学院里都谣传琴乐阴将会接替茶欢,所以要做出一副努力的模样让其他师生认可。 真相自然是乐语想趁巡逻的机会寻找血精石的所在地。白天他找遍了皇院,但一无所有——如果他们白天会行动,茶欢早就将这伙贼人剥光倒吊在皇院门口示众了——因此乐语就怀疑他们是不是夜晚才会出没。 提着耀灯来到中心广场,一道倩影正坐在长椅上等他。她看见乐语便站起来:“琴校长晚上好。” “现在校长听不到,你还是叫我琴老师吧。”乐语说道:“走吧,宁老师。” 巡逻教师是两人值班,乐语的队友不是颜伊就是宁心媛,也不知道怎么排班的——那些男教师该不会都看了《青年报》那则‘荆正威刚正不阿、琴乐阴冰清玉洁’的声明吧!? 两人走在校园大道上巡逻,乐语关注着路灯照不到的阴暗处,两人沉默而又寂静。 但宁心媛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她和颜伊之所以一直跟琴乐阴组队值班,自然是想通过琴乐阴找到血精石。 然而琴乐阴这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每天八点的联络可以说是宁心媛最期待的一刻。线上已经成为朋友,线下她也想跟琴乐阴拉近关系——也就是单方面面基。 虽然她认为自己只是为了刺探敌人情报,但她心里有没有几分特别心思,却是不足为人道也…… 而且琴乐阴在值班时从不会找她搭讪,像这种温文儒雅却又不卖弄的男人,而且长得还好看,自然是大大加分。 她想聊天,一时间找不到借口,直接用了刚才的话题:“琴老师,你在课堂上说青岚会在睡前看书,你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乐语:“我瞎编的。” “……”宁心媛:“那青岚的故事也是编的?” 乐语:“不是,我抄的。我只是懒得备课,所以随便盗用了别人的故事。” “……”宁心媛转移话题:“我听说你给学生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写一下他们心中的‘辉耀八奇’,是有什么目的吗?想跟学生群策群力总结出八位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 乐语:“我想让学生们被作业累死不要来烦我。” “……”宁心媛再次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听说,天灾系一位学生因为吃了三十三个包子而撑得要去校医官司,现在的学生真是不知节制……” 乐语:“哦?哪家店的包子这么好吃?” 宁心媛再次语塞。 我哪知道啊! 你这样让我怎么接? 你刚才在线上跟我聊天不是这样的啊! 怎么线下面对面聊天就变得这么不解风情!? ------------ 第503章 登峰造极境! “那你觉得哪位剑鞘对你威胁最大?” 乐语看了宁心媛一眼,倒是不奇怪她知道寻剑争位——皇院里大多数教师其实对此都心知肚明,顶多就是知道得多与少罢了,唯一不知道的教师可能只有楼银海,他不在乎。 “那你知道其他剑鞘有谁吗?” “涅若老师,灭堂牙,出现过在积分榜上的千面,以及……”宁心媛犹豫了一下:“小伊跟我提过的彩女和音。” 乐语点点头,将耀灯伸进旁边一处草丛里,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野生的血精石,随口说道:“以前我认为是千面,现在我觉得大家的威胁度都一样。” “为什么?” “以前是因为千面能化身千万,随时可能变成身边人对付我,甚至能用其他人的身份制造阴谋诡计。”乐语道:“他实力未必强,但造成的破坏绝对是最大的。” “但是,这是建立在剑鞘间关系是你死我活的前提下。” 宁心媛一怔:“现在不是了吗?” 乐语摇摇头:“我本来以为寻剑争位终究是要靠暴力分出胜负,甚至会让我们互相厮杀,然而执剑人并没有这么做。第一场游戏是全知之眼考试,第二场游戏是寻找血精石。” “虽然我们是竞争关系,虽然赢家只有一个,但并非是‘杀光别人自己就赢’,而是‘达成目的就是胜者’。战斗并非是必需品,甚至上不得台面。” “再加上寻剑争位设定在皇院,执剑人又会保护剑主安全,更重要是茶欢极其护短……”乐语淡淡说道:“所有环境条件都在限制剑鞘收敛爪牙,这足以证明执剑人对战斗的态度:不宣传、不支持、不参与。”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说‘寻剑争位’是一场游戏。” “我们以为这只是戏谑的说法,譬如‘赌上性命的游戏’。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宁心媛踩碎了落到道路上的枯叶,轻声道:“执剑人为什么要举行一场这样的游戏?”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他想怎么做,就这么做了。” 夜风吹拂,树叶奏鸣,飞鸟起舞,温柔的月光被树叶切得零碎,点缀着青石小径。宁心媛走在前面,忽然说道:“或许他是想治愈七位宫主。” “治愈?” “琴老师,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水云宫的?” 这个问题不算是机密,乐语回答道:“在她们入学之后才认识。” “辉耀皇室,只剩下她们七个了。”宁心媛道:“双鲤宫,水云宫,朝颜宫……无论她们最后能否夺得皇位,但她们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乐语一怔。 是啊,辉耀皇室只剩下她们七个。这就意味着,她们必定有兄弟姐妹、甚至父母血亲死在前两年的炎京大乱斗里。她们就算不是孤儿,但也必定失去了至亲。 她们也只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最大的明双鲤也不过二十一岁,最小的明朝颜甚至只有十五岁。这短短两年,她们见尽别离,受尽悲欢,承担起本不属于她们的责任。 然而乐语却从没见过她们颓唐的一面,明双鲤仿佛永远热情高昂,明水云一直坚强努力,其他宫主也很热烈地参加到校园生活里。 这里固然有她们在参加寻剑争位时就已经调整好心态,但皇院这个环境却是能最大程度地抚平她们的伤痕:繁忙严格的学业、说话好听个个都是人才的同学、寻剑争位的终极目标、与姐妹共处的宿舍生活、以及…… 永远可以信任、永远不会背叛、永远守护她们的剑鞘。 厌恶了尔虞我诈的环境?那就来皇院交新朋友。 陷入了迷茫?那就给你一个成为皇帝的小目标。 失去了至亲?那国家分配你一个,你拿来当老公养都行。 一时间,乐语想通了许多以前不理解的疑惑:“原来……是这样……” “在皇院快快乐乐地度过她们应有的青春,顺便选出一位新皇。”宁心媛说道:“或许这才是寻剑争位的意义。“ “执剑人这是拿我们剑鞘当工具人用啊。”乐语笑道。 “那你生气吗?”宁心媛问道。 乐语眨眨眼睛,摇摇头:“没有……应该没有。” 拥有‘冰血体质’,乐语根本就没有生气这种情绪。他本来就知道自己被执剑人利用,不过他也在利用这场寻剑争位,大家都是千年狐狸精,就别说什么聊斋。 或许是养出了感情,虽然乐语平时似乎很嫌弃明水云,但如果回到圣剑契约那一晚,他估计还是会从涅若刀下救下明水云。 走了一会儿,宁心媛又问道:“假如最后剑鞘真的要打起来,那你觉得谁对你威胁最大?” “音!”乐语回答得毫无迟疑:“如果真的进入决战,千面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其他人哪怕有隐藏底牌,但顶多也就跟我伯仲之间。唯一能碾压战胜我的,只有近乎瞬灭者的音!” 宁心媛听得身心舒畅,没有什么比对手认可更有分量的称赞了。她顺口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音?” 乐语:“哼哼,这可不能告诉你。不过到了那时候,多半就是我和音活到最后,届时我自有办法获得最后的胜利。” 宁心媛听得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跟音达成了联盟,会跟她联手清理其余剑鞘?” 乐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你猜?” “但就算你能活到最后,又有什么办法能对付瞬灭者?”宁心媛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又有什么意义呢?” 乐语道:“宁老师你真的很好奇哎。” 宁心媛点头:“毕竟那可是连武柱都得低头的瞬灭者,琴老师你说你能对付瞬灭者,我当然是好奇万分。” 虽然乐语不喜欢社交,特别是跟美女社交,但宁心媛这次可谓搔到他的痒处,乐语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显摆一番:“你或许觉得难以置信,但我已经跟音成为知己好友了。” 宁心媛:“……哇哦,好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 “我每晚都会跟音通讯,天天跟她聊天,时间久了自然就拉近关系。”乐语显得有些洋洋得意:“如果发生决战,我就可以凭借这份交情跟音达成联盟,不仅能联手清理其他剑鞘,到了最后关头,我还能让音相信我投降,从而将她骗出来。” 宁心媛睁大了眼睛:“那万一她不肯出来呢?” “那我也不亏,起码也借助音的力量清理其他剑鞘,胜利概率从七分之一增大到二分之一。”乐语得意笑道:“反正我每天只需要花费十分钟时间,就能拉拢这么一位强大的盟友,说不定还有机会背刺她,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整个寻剑争位里,我认为我做得最好的两件事,一是让水云宫组建无双杀研究会,给她找了点事做,减少烦我的次数;二是拉拢音成为盟友。这两个都是低成本高收益的决策,甚至会在未来某些时候成为重要的伏笔帮我翻盘!” 宁心媛幽幽问道:“如果音真的相信你,而你选择骗她,那你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银血人字典里没有这个词。”乐语哈哈说道:“我也没有骗人的意思,只是大家都不了解我的真面目。如果音真的相信我的欺骗,那也只能说明我从她手里拿到了不属于她这个级别智商能获得的胜利……” 乐语没注意到,宁心媛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后了他半步,气得双肩发抖,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后颈,好想直接将腰带抽出来变成霸王蝶长铳射爆这个混蛋。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走得太远了,回去吧。” 他们来到了旧教学楼废墟,跟仙宫计划聚合地相距不远。再远一点就是连路灯都没有的区域,不能再往前了。 乐语沉吟片刻,走到路灯下面说道:“我们在这里驻守半个小时吧,听听有没有其他动静。” 宁心媛环视一周:“这里离主校区有点远,会不会有点危险?” 乐语倒是不担心:“放心,仙宫聚会是明天,今晚不会有事的。” 距离黎莹吸取鲜血的那一晚聚会,已经过去七天了。 这七天里举行了两次仙宫聚会,茶欢依旧是每次都昂首挺胸走进去,颤颤巍巍靠乐语扶着走出来。明双鲤、涅若、灭堂牙都没有继续参加仙宫聚会,他们虽然不知道灵魂印记一事,但上供元气精神导致的虚弱实在是太过危险,他们不敢冒着这种风险。 两次聚会都有人获得仙血,至于是谁乐语就不知道了。他和黎莹倒是每次都参加,黎莹已经没救了,而他则是想刺探出更多情报,但并没有多大成果。 虽然不知道救国纾难会什么时候动手,但乐语跟大家讨论后,一致认为是仙宫聚会当晚——那时候大家都因为上供元气精神而变得虚弱,特别是茶欢几乎直接废掉,绝对是最好的时机。 而除了仙宫聚会的危险日以外的时候,自然是安全日子。 只是宁心媛现在不想跟乐语说话了,不情不愿地走到路灯旁边,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生闷气,胸脯气得一起一伏。 现在反倒是乐语谈兴正浓,好不容易有一个利益不相关,而且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但又知道寻剑争位的知情人,他终于可以倾诉一下他在寻剑争位里的精彩操作:“我跟你说,我在全知之眼考试里的合纵联盟,那简直是小母牛上天……” 就在此时,乐语和宁心媛纷纷脸色一变,同时伸手拉向对方的手臂,脚步往后回避,大喊道: “小心!” 轰! 刚才乐语和宁心媛所处的地面忽然爆裂,一对毛绒绒的兽爪从地面里爆出来狠狠一挥,乐语挨着的路灯柱被直接打断,斜着缓缓倒下,溅起尘埃泥土! 一个灰袍人影从坑里爬出来,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模糊不清,他的声音如同破锣般沙哑难听:“居然能躲开……剑鞘果然都没那么好杀。” 当他在地面上站起来,乐语和宁心媛才发现他的巨大:灰袍人佝偻着身材仍有两米的身高,手掌如同葵扇,双眼大如铜铃。他光是站着,就给乐语两人感受到宛如天敌注视般的威慑! 明明他背对着路灯,然而灯光却仿佛拐了个弯,全方位地为他打灯,照亮了他那诡谲的外貌:正在滴水的脚掌,毛绒绒的爪子,圆眼睛,查耳朵,塌鼻子,凸额头,满面毛,面容赢瘦,尖嘴缩腮,赫然是一只…… “野蛮!”宁心媛震惊说道:“野蛮居然出现在皇院里!?” 乐语忽然感觉掌心有些湿润,发现自己正牵着宁心媛的手。刚才他们互相朝对方施以援手,直接就牵在一起了。 但比起皇院里出现一只野蛮,他更在意刚才灰袍野蛮说的那句话:‘剑鞘果然都没那么好杀’…… 只见宁心媛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花纹精美的腰带在飞舞之中绷直凝光,眨眼间就化为了一柄长铳! 在乐语眼里,宁心媛忽然化为虚无——虽然看得见,摸得着,但在他的精神反馈里,宁心媛的存在感低到近乎不存在,仿佛她心里什么情绪什么念头都没有! “这绝不是我们可以轻视的对手,出全力吧琴乐阴。” “居然真的是你!”看到这一幕,乐语哪还能猜不出来真相:“你刚才钓鱼执法问我那些问题,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甚至有点想笑。“宁心媛突然瞳孔骤缩,身上杀机爆发! 一声铳响! 砰! “半秒钟,小丫头还差得远呢。” 声音从他们上方响起,乐语一抬头,便看见灰袍野蛮突袭而来。 其他区域忽然变得漆黑一片,路灯、月光仿佛都消失不见,在乐语和宁心媛眼里,灰袍野蛮双手裹挟着的那如同流光般的光爆,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光! 偷天换日,遮天蔽月,此为陆地神仙气象! 这只野蛮,居然是……登峰造极境! ------------ 第504章 琴乐阴之死(上) 退!退!退! 灰袍野蛮此时已经聚拢了所有光线,整个区域都成为他的领域,不再有点半点光线可用。他就相当于先手沉默了领域里所有武者,休说乐语和宁心媛,就算是茶欢在这里也会被他一巴掌打死! 血饮八稻流·鬼步! 霸王蝶·蝴蝶风暴! 如同福至心灵,他们两人再次牵住对方的手,拉着对方一起向后退去! 而在后退的时候,乐语直接撕开了自己的外套,从里面掏出一根黑色管子,用精神激发里面的耀石,对着天空射出一抹火红流星,染红皇院的夜空! 宁心媛虽然动作慢了点,但也拿出一枚银色弹丸,狠狠往地上一摔,破出宛如女妖嘶嚎的刺耳尖叫,惊醒皇院的夜梦! 先不提他们打不过面前这个武柱级别的灰袍野蛮,就算他们打得过,也会想办法发出信号求援! 除非是想偷偷摸摸杀人,否则以他们的身份,一旦遇袭自然能引来八方支援!哪怕茶欢不在,但这次又不像是上一次那样被救国纾难会提前包场,皇院今晚仍有楼银海以及诸多教师,面对这样的恶客,他们随时都可以过来跟着乐语一起加钟接客!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乐语尝试进行威慑说服:“我是皇家学院副校长,炎京统计司合作人,我已经发信号了,谢尘缘和茶欢很快就会带几车人过来救我。皇院武柱楼银海你知道吧?他前几天想请我吃饭我都没去,现在他看到我的信号,肯定已经冲过来看看谁敢伤害他的恩人。” “还是你觉得你能赶在他们来之前解决我们?你想用你的命赌我有没有抗衡登峰造极境的底牌吗?” “一击不中,你已经失去先机了。一击远遁才是刺客正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你可以以后再来……” 乐语尽可能将灰袍野蛮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而宁心媛趁这个机会已经悄无声息地隐去身形藏入废墟之中。 作为瞬灭者音,她自然精通飞花凌虚两门战法,这两门战法里都有‘隐匿踪迹’的教学,钻进视野视角、降低存在感、消除移动声响那都是基础技能,甚至能压制心跳声和呼吸声,几乎能光天化日之下隐形。 他们偶尔也会不务正业在网聊里谈及战术配合,所以他们此刻无需交流也能领会战友的意图,如丝般顺滑地进入战斗状态! 然而诡异的是,灰袍野蛮却站在原地聆听乐语的瞎扯,仿佛真的听进去乐语的恐吓。就当乐语以为威慑判定通过,敌人即将落荒而逃的时候,灰袍野蛮开口说道:“其实爷爷我并不会杀你们。” 它双手往坑里一捞,从下面拖出两个石棺。石棺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足以让人知道其份量厚重。 “我的任务,只是将你们放进这两个石棺里,然后带出去。” 它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但因为我下手不知道轻重,我怕不小心就把你们打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乖乖躺进去。” 杀机肆意狂涌,光线如同针刺,天地忽然变得压抑万分,仿佛要将他压成肉泥。乐语头一次亲身感受登峰造极境的气机是何等的浩瀚,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灰袍野蛮的视线淹没。 战法的每一个境界,都代表对身体精神养炼到一个层次。其实成年人的精神力上限是差不多,武柱的精神力上限数值也不会比一个肥宅大多少,因为人的身体终究是血肉之躯,人能承载的精神力也就那么多。 虽然不能产生‘量变’,但通过养炼可以产生‘质变’。 普通辉耀人的精神力是缘生缘灭的,他们虽然唤醒了精神力,却并不能有效地保存,流于表面。毕竟精神力终究是第一宪章带来的外挂,并不是基因自带的天性,与辉耀人并没有完美兼容。 登堂入室境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称呼,它不仅仅指战法技巧,更形象地形容了精神修为的状态:武者将自己打造成一座能保存精神力的房子,让精神力‘登堂入室’,持之以恒地反馈肉体。 假如说所有武者的精神力都只能塞满一房子,登堂入室境就是一房子的水雾,融会贯通境则是一房子的水流…… 那灰袍野蛮的精神力,就像是一房子冰,毫不留情地拍散了乐语的水! 难怪千年前是众生供奉的陆地神仙,千年后也是万人敬仰的武柱! 等闲凡人,连武柱的注视都未必能承受! 哪怕气机交锋伤不到身体,但又有多少武者能在这种沉重压力下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更别提武柱能抽空区域内的光线,营造出偷天换日的领域! 乐语舔了一下嘴唇,抓住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发出信息: 「钧座,野蛮武柱袭击皇院,红乐危,速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任由你们拖延时间发信号救援吗?”灰袍野蛮发出火焰炙烧般的吐息,声音里带着戏谑和嘲弄:“因为,没人会来救你们。” “你们可是人类里精挑细选的精英剑鞘,我连偷袭都未必能一击必杀,更逞能带走你们?为了带走你们,第一步就是要让你们所有求援手段无效化。” “光影,声音,精神,你们能用的手段莫过于这些。”灰袍野蛮忽然抓起一颗石头往远处一扔! 轰! 石头砸断了一棵大树,悄悄远离的宁心媛不得不闪身躲出来! “光影,时间也差不多了。”灰袍野蛮忽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啪! 乐语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也有一抹烟花绽放。 然而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抹抹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夜空绽放,整个炎京就像是突然进入了烟花晚会,烟花爆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夜空被染成了彩色!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灰袍野蛮显得有些兴奋,甚至手舞足蹈起来:“斩草使者、兄弟会、诅咒猎人……所有人都会在今晚发动,甚至会冲击皇庭、天牢、六部官衙!就连皇院门口也会有人袭击,你们的求援信号在今晚的浪潮里只不过是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至于声音和精神,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它指了指后方:“在东北、西北、南三个方位,有三位武者驻守,他们用合气战法发出声网抵消这个区域所发出的所有声响,甚至用精神力湮灭所有泄露的精神波动!” 乐语脸色不变,但心已经沉下去——钧座没有回复。 正如灰袍野蛮所说,现在外面这么乱,钧座不可能在睡觉,只能证明他的信息被拦截了。乐语早就猜测过奈瑟之心的通讯媒介,不是光就是精神,但鉴于奈瑟之心大晚上也能用,因此多半是精神力。 至于合气战法声网湮灭声响,乐语也略有耳闻。其实湮灭声响只是一个附带效果,声网的真正效果,是拦截飞行道具——合气武者制造出的无形声网通过在空气中不停震动,可以直接令箭矢坠地,就连铳弹也会失去大半动能,甚至声网里的精神力会触发飞花武者在铳弹上附加的光爆,令铳弹失去杀伤! 但是,声网必须是多人联合才有效果,修为至少得是登堂入室境,普通人很少会学这种平时根本用不上的技巧。而这种技巧,历来也只会在一个地方才能发挥作用! “……救国纾难会控制的军队武者?” 灰袍野蛮露出狞笑:“虽然爷爷我很讨厌人类,但我不讨厌跟聪明人说话。就像我很讨厌输钱,但我不讨厌赌钱。” “你们既无外援,也无生路。愚蠢的人试图逆转,聪明的人努力把下限控制在可接受范围。所以,你们是要赌一下我能不能留手不打死你们,还是主动点躺进石棺?” “虽然我不知道他要你们干嘛,但我觉得你们应该不会死。”灰袍野蛮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然而如果你们非要跟我战斗,那你们很容易输个精光。” “因为你爷爷我……” “已经忍不住了!” 一声爆响,灰袍野蛮如同炮弹般冲了出去,发出刺耳难听的咆哮,裹挟着盈盈流光,露出尖牙利爪杀向—— 宁心媛! 霸王蝶·蝴蝶风暴! 宁心媛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开,横向移动了十米,并且在高速移动中对准灰袍野蛮射击! “足足半秒,对我来说时间太充裕了,丫头!” 灰袍野蛮在空中借助光爆诡异地横移,妙到毫巅地躲过了铳击,脚轻轻一踏树干,树干直接四分五裂,而它也趁着这份爆发力欺近宁心媛,利爪聚集的光爆几乎抽空了所有光线,仿佛下一秒就要蒸发宁心媛的身躯! 就在此时,一个红发人踩着阴影诡道前来,一记荒咬打向灰袍野蛮的腰间。然而灰袍野蛮也瞬间变招,利爪横扫回访! 咬战法·宇咏洪吐! 面对武柱级别的攻击,乐语顶多只能削减光爆,阻止片刻,但也足够了! 有乐语争取了这片刻的喘息,宁心媛第二颗心意铳弹已经凝聚,对准灰袍野蛮心脏就是一铳! 她没有选择脑袋脖子这类要害,因为太容易躲了,而在这个距离,只要瞄准胸腔,灰袍野蛮躲得再快也得受伤! 砰! 灰袍野蛮只来得及偏转分毫,包含怒意的心意铳弹就射入它的胸膛并且炸开,然而它却更加凶性大发,两巴掌将乐语扇飞!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逃了。”它嘶吼道。 乐语在地上滚了一圈就马上站起来:“等你把她打个半残再慢悠悠过来抓住我?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很好,你们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灰袍野蛮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我叫巫支祁,你们今晚之后如果能活下来,欢迎来找我报仇。” “不过这一铳打醒了我,我现在给你们一个当聪明人的机会,自己躺进去石棺。我给你们十秒钟时间,十,九,八……” “心媛!”乐语忽然高声喊道。 正在往外逃去拉远距离的宁心媛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他直呼其名。 “帮我争取十分钟。” “好。”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乐语握着奈瑟之心项链,释放了里面最底层的力量! 「奈瑟之心(复制品)」 「通讯:你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跟其他复制品发送消息。」 「半神:在经过十分钟的施法时间后,奈瑟之心将会被消耗掉,接下来十分钟内,持有者所有战法技巧都将提升一个层次(不高于登峰造极境)。」 登峰造极境?十分钟后我也是了! 本文来源: ------------ 第505章 琴乐阴之死(下) “愚不可及!” 巫支祁狂吼一声,然而却是转身朝着宁心媛奔袭而去! 它没看起来那么鲁莽,自始至终它都知道唯一能威胁它的人,只有瞬灭者音,只有宁心媛! 哪怕它是妖猿一族,一身铜铸铁打,也挡不住一颗光爆裹挟的铳弹! 只要先解决了宁心媛,区区琴乐阴,它弹指就能镇压! “你怎么看见美女就这么猴急?啊对不起你真的是猴啊。” 踩着阴影诡道,乐语的速度丝毫不比巫支祁慢,毫无畏惧地双荒咬起手,袭向巫支祁的腰部! “你自己送上门赌身家,别怪我赢光你的本钱!”巫支祁血瞳一寒,区区一个融会贯通境武者居然敢挑衅自己,怒火几乎要烧穿它的肚皮。 然而它刚要出全力打杀琴乐阴,就感觉自己太阳穴刺痛得厉害,哪还不知是宁心媛在瞄准它? 电光火石间,它就知道这两个人类的打算:琴乐阴阻碍它的动作,宁心媛攻击它的要害。凭借瞬灭者那超绝的单点杀伤力,确实有可能奏效。 他们,居然,想杀死爷爷我!? 两个融会贯通境武者,居然想杀我!? 巫支祁忽然怒极反笑,双爪化为掌刀,一掌劈向乐语的荒咬,一掌朝着宁心媛挥去。 盈盈月光在它的手掌边缘化为锋利的月刃,乐语根本不敢接,一转宇咏躲了过去,不成想月刃忽然炸开,崩碎的光在他身上刮出道道血痕! 砰! 一声铳响,巫支祁躲都没躲,铳弹在它耳边掠过。 后退到一旁的乐语惊讶地看向宁心媛,作为瞬灭者,一发入魂不是基本操作吗?怎么还会射歪的? 然而宁心媛此时脸色也极其难看,她说了一个词,乐语通过嘴型辨认出来: “月光幕帘。” 巫支祁似乎在笑:“你们知道吗,我所有能修炼你们人类战法的同胞,只会修炼三门战法。” “执剑,水月,燎原。” “我们修炼这些,并非为了强大,而是为了生存。因为只有这三门战法,才有制造大范围视野障碍的技巧。” “在你们所说的蛮荒之地,总有成群结队的辉耀人拿着铳射杀我们的同胞,消灭我们的部落。唯一能减少伤亡的办法,就是学习你们的战法,在遇到你们人类时制造视野障碍,这样便能让同胞尽可能少死一点。” “剑光幕帘,月光幕帘,寒光幕帘。”巫支祁轻轻一挥手,周围便变得朦胧梦幻,乐语根本无法抓准它的位置:“在我们那里,只有会这些技巧的妖,才有资格成为部落首领。” “你们自称为妖?” “是的,妖。”它的声音有些恍惚:“我们的历史被你们湮灭,文化被你们掩埋,家园被你们摧毁。除了这个称呼,我们什么都不剩……但我们知道,我们不是什么野蛮,我们是曾经辉煌过,胜利过,统治过大地的……妖!” 还有八分钟。 “还有八分钟。”巫支祁忽然朝着乐语露出笑容:“你以为我不知道?救国纾难会是我们的盟友!” 秦孝,你怎么连辉耀四卫的老底都透露出去了啊! 但乐语也没有多惊讶——既然救国纾难会复活控制了秦孝,那就代表辉耀四卫在救国纾难会面前没有秘密可言,他们知道奈瑟之心的用法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巫支祁说道:“登峰造极境的月光幕帘,那个丫头还没有能力看透。你们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自己乖乖爬进去石棺,起码还能多活一阵子。” 乐语呼出一口气:“让我考虑一下……” “算了还是让爷爷我教训你这小子!” 巫支祁忽然奔袭而来,脚下似乎踩着圆月,刹那间抽空了区域内的所有光线,乐语一时间连反击的光线都聚集不到,只能勉强后退试图躲避—— 崩! 随着弓弦的奏鸣,三根箭矢射中了巫支祁的身躯,箭头在它体内爆开,炸出朵朵血花! 是宁心媛! 轰! 巫支祁身形微微偏移了一下,乐语抓准机会躲开它的掌刀,然而巫支祁手掌凝聚的光爆宛如星月降临宏大,乐语只是被擦了一点边,就感觉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头撞到,又像是被几十吨锤子砸中,整个人啪的一声被打进地面里! 水月战法·星陨! 巫支祁转头看向靠近到五米开外拉弓引箭的宁心媛,这个距离对它来说几乎就是触手可及,它向前一步,双手凝聚掌刀抽空了光线,如同屠刀般向宁心媛绞杀而去! 然而后方一声爆响,被打进坑里的乐语猛地一震,直接跳起来杀向巫支祁,双手打出连环光爆,对准巫支祁的后背咬噬而来! 在刚才短短一秒,乐语已经将「残缺血精石」里的所有能量消耗完毕,迅速恢复身体的所有伤势! 咬战法·玄吻! “哼!”巫支祁瞳孔里血光泛起,却是不管乐语的挠痒痒,非要将宁心媛砍成残废再说! 霸王蝶·蝴蝶风暴! 宁心媛再一次被一阵无形推力横向移动,但这一次她没有远离,而是选择朝巫支祁冲锋! 她背部几乎贴着地面,整个人像是滑铲一样穿过巫支祁下方,飞花战法融会贯通境的标志‘金睛火眼’几乎亮到极致,霸王蝶再次化为长铳形态,对准巫支祁的胸腔就是一铳! 砰! 轰! 巫支祁挥手一挡,用手肘挡住了致命铳弹,并且一脚踩下,将这个胆敢靠近自己的瞬灭者重重踩进地面! “呜哇!”宁心媛呕出一口鲜血,肋骨几乎被它一脚踩碎几根,发出令人心颤的惨嚎。 不过巫支祁马上松开脚转身——乐语几乎将它后背一层肉刮了下来! 哪怕它用光甲保护自己,哪怕它妖猿一族天生皮糙肉厚,但乐语的手比虎口还要狠,每一次都能在它后背撕下一片肉,短短几秒就让巫支祁轻了几斤! 看见巫支祁杀回来,乐语马上后退回避。 对于登峰造极境而言,后退就等于给予他们制造领域的时间。巫支祁瞳孔里血光爆现,抽空了所有光线,掌刀如同流星陨落斩向乐语! 突然,黑暗降临! 纷争面纱·黑暗沉默法!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足以让乐语趁机从巫支祁手下窜了出去,抱起宁心媛就跑! “心媛!”乐语呼唤了她一声,然而宁心媛虽然还有意识,但只能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嘴边流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乐语知道宁心媛已经退场了。这也是铳武者的普遍弊端:抗击打经验太少,抗毒打能力太弱。 别说跟他这种有‘冰血体质’的怪物比,就算跟普通近战武者相比,铳武者的血条都短很多。因为大多数近战武者在修炼时都被毒打过,多多少少都有‘在受伤状态下战斗’的心理准备。 然而铳武者却是没有这种训练,被近身对他们而言就是战败。如果到军队历练过可能还好一点,但宁心媛这么漂亮可爱,被乐语打一拳估计能哭很久,受一次重伤基本再起不能。 “有情有义,互相保护,绝不抛弃……”巫支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说真的,你们让爷爷我有点感动。” “你这小子愿意豁出性命保护那个丫头,以融会贯通境之身抗衡我;那个丫头也愿意放弃距离优势接近过来,只为看破月光幕帘攻击我……” “虽然我们种族不同,但你们齐心协力以弱抗强的姿态,真的很令妖动容。” 明明巫支祁说得很好听,然而乐语却停下脚步,将宁心媛放下来。宁心媛抓住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乐语摇摇头:“逃不掉的。” “你们让我想起从前。”巫支祁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过来:“那时候我还没学你们人类的战法,平日最喜欢就是赌博,赌大小,赌爬树,赌尿得远不远,每天快乐得像个傻子……” “后来,人类来了。首领将我们藏起来,它们拿着棍棒去对付入侵者,结果被人类轻易而举射成了筛子。我们藏起来的密室也被人类发现了。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用剑的人类没有动手,而是让旁边用枪的人类将我们撕碎。” “那时候我还没学你们的人话,但我记住了他们聊天时的发音,学会了人话才知道,用剑的人类说的是:‘你的燎原枪需要杀生修炼,这些野蛮正合适’。” “但那个人燎原枪修炼得不到家,我活下来了。因为三哥抱住我了,二姐抱住了三哥,大哥抱住了二姐,娘抱住了大哥。他一枪穿过了娘,穿过了大哥,穿过了二姐,穿过了三哥,恰好没刺到我。” “年龄最小的我,被埋在尸堆的最深处。等人类离开了之后,我才从尸堆里爬出来。” 乐语:“你是想找我哭诉人类对你的残忍吗?” “不。”巫支祁摇摇头:“不是说了吗,我很感动。弱者互相扶持的画面,充满令人动容的光辉。” “其实我后来学习你们辉耀的文化,学习你们的战法,也能理解你们的做法:我们这些妖族,如果放着不管数量就会激增,最后必然会形成兽潮冲击边境。与其尾大不掉,还不如派军队定时清扫,顺便还能让武者获得历练,还能带来许多肉食。” “设身处地想想,换成我们妖族统治大地,我也会派妖定时剿灭人类部落,也会将人类贬斥为蛮夷,也会吃人。” “这世道,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巫支祁说道:“若是想祈求安稳,就必须残忍对待其他同样祈求安稳的种族。” 乐语低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只剩一分钟了。” 巫支祁血瞳里露出最深沉的暴戾:“惊不惊喜?高不高兴?你以为你在拖延时间?错了,是我拖延时间,让你几乎无限迫近成功的希望,再然后……” “赐予你最残酷的绝望!” 轰隆! 天地仿佛颠倒,天空漆黑一片,大地月光盈盈,巫支祁一踏前,就跨越了十几米距离,披星戴月降临,掌刀轻轻朝着乐语伸来,不见丝毫锋锐,但沉重得如同月亮陨落! 水月战法·闭月! 然而乐语也早已久候多时! 纷争面纱·黑暗降临! 浓郁的黑暗驱散了月亮,彻底笼罩着乐语与巫支祁! 只要利用纷争面纱拖延周旋几十秒,他就能踏入登峰造极境—— “你们已经忘记了。” 黑暗如烟四散。 乐语低头,看着巫支祁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胸膛,透背而出。 “只有你们人类畏惧黑暗。”巫支祁笑道:“在黑暗里,我们才是真正的主宰。” “放心,爷爷我不会杀你,只会折断你的手手脚脚。” 乐语呜哇一声呕出鲜血,眯着眼睛注视着巫支祁,喉咙发出沉重的喘息。 他还没输! 悄无声息间,「残缺血精石」已经转变为「死灵书残页」,然后发动「死而不僵」! 接下来一刻钟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他还能继续战斗! 看见巫支祁抓向自己的手臂,乐语心无杂念,不退反进,沿着巫支祁的手臂欺近,伸手剖向它的喉咙! “抓死!”巫支祁血瞳大亮,根本没有顾虑留下乐语的性命,穿过乐语胸膛的手臂直接抽出来,顺便狠狠一搅一抓,带出一滩鲜血和许多内脏碎片! 乐语听到宁心媛在背后哀鸣一声,但他此刻却是极度冷静! 还有五秒,就到十分钟! 他即将踏入登峰造极境,接下来就是他翻盘跨级击杀巫支祁的巅峰时……刻? 乐语只感觉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 他再睁开眼睛,便看见胸膛穿了一个大窟窿,满脸伤痕的红发琴乐阴站在自己面前。 乐语都懵了。 四号机这就死了? 等等,我不是发动了「死而不僵」吗? 不是吧,虽然我的死灵书是盗版,是残页,但居然不生效也太过分了,拼多多都没这么离谱啊! 他低头,看见自己骇人的脚爪以及毛绒绒的手掌,眼神更加茫然。 他以为女号应该就是他的人生下限,没想到下限就是用来突破的——别说女号了,他这次连人都不是,居然盗号了一个猿妖! 这是要开启部落剧情和声望吗? 然而此时,乐语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因为,本应该死去的‘琴乐阴’并没有倒下去。 相反,他依旧笔挺地站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露出与乐语一模一样的茫然。 茫然变成疑惑,疑惑变成愤怒,愤怒变成杀机。 “幻觉!”‘琴乐阴’咆哮一声,右手化为掌刀凝聚光爆,朝着乐语劈过来! 然后乐语一巴掌将他拍在地上。 ------------ 第506章 我是谁?巫支祁?乐语? 咚!咚!咚! 乐语毫不留情,一拳一拳将‘琴乐阴’打进地里,甚至直接一屁股坐下去,两百多公斤的体重宛如坦克般压下去,‘琴乐阴’就像孙猴子一样被五指山压住,晚上吃的还没消化完的牛腩炸酱捞伊面都呕出来了。 然后乐语随手捡起一个石头,远远一扔,将宁心媛刚拿起来的霸王蝶长铳砸飞。 “霸王蝶……我的霸王蝶……”宁心媛想爬过去捡起来,但稍微一动就全身剧痛,甚至呼吸不过来,连连咳出鲜血,悲戚地看着被乐语坐着的‘琴乐阴’。 刚才巫支祁那一脚踏碎了她的肋骨,体内早已大出血,没有刺穿肺部已经是万幸。这种伤势普通武者也一样会失去战斗力,更别提娇生惯养的铳武者,不过宁心媛可能是因为看到他刚才被巫支祁贯穿胸膛仍不退反进的英姿所震慑,因此能强忍剧痛拿起武器,就像月更十二万的人类作者看见月更八十万的触手作者,也会被后者的强大所激励而忍不住多写几行字。 虽然其心可嘉,但是巫支祁这个账号现在已经是乐语的了,屁股影响脑袋,乐语自然不可能让宁心媛爽一把。 解除这两人的战斗能力后,乐语便久违地打开已经两百多章都没冒泡过的系统: 「名字:乐语/巫支祁」 「死亡次数:5次」 「可用点数:3点」 「琴乐阴的劫(可刷新):执掌辉耀权柄(15/100)。」 「自有技能:高级水月战法(+)、中级凌虚战法(+)、中级内景战法(+)、初级燎原战法(+)、初级执剑战法(+)、中级妖血体质(+)、冰血体质(可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初级无相战法(+)」 「挑战(可刷新):指挥一场大型战争的胜利(0/1),要求总参战人数达到十万以上,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高级晋升机会(仅能用于让中级技能升级为高级技能)。」 高级水月战法…… 乐语仔细品味脑海里的记忆,轻轻一点虚空,周围便陷入浓郁的黑暗之中,所有光线都聚集在他的指尖之上。 领域,偷天换日,遮天蔽月,颠倒乾坤……登峰造极境的典型特征。 虽然乐语以前就想过这种情况,但亲身遇到这种‘武柱降临我身上’的剧情,还是忍不住有种中了福利彩票头奖的幸福感——他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踏入当世最强者的行列。 近乎超凡的个体武力,万人敬仰的社会地位,至臻巅峰的身体素养。除非是同阶武者围杀或者是百人阵列的弹幕风暴,否则登峰造极境几乎不会死于任何意外,哪怕是楼房崩塌、山泥倾泻、海啸、地震等等灾害,登峰造极境几乎都有办法破除困局活下来。 而且,登峰造极境的武力,已经可以作为筹码了。哪怕是跟朝廷交涉,跟军队谈判,跟这世上任何一个势力接触,对方无法忽视这足以以一敌军的强横暴力。 朝廷为什么对茶欢处处退让?除了茶欢桃李满天下,更重要是朝廷没办法轻易解决茶欢,依照茶欢的性格,他可不会管什么大局,朝廷敢围杀他,他就敢拉着几个武柱一起去黄泉喝酒,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如果时代是洪流,那登峰造极境就是礁石。哪怕礁石阻止不了时代的脚步,但时代也必须为礁石分流。 而且强大是会令人上瘾的,当自己变得比之前更强,自信就会源源不断地滋长。乐语细细感觉自己的力量,跟之前的账号对比,巫支祁的满级账号仿佛开了风灵月影,无限生命、无限精神、无敌…… 这种强大,甚至让乐语都忍不住陶醉其中,几乎都想忽略这个账号的种族。他就像是经历了公告栏上无聊水的话题:「如果让你踏入登峰造极境,代价是你再也不是人,你愿意吗?」 「乐语:愿意,已经不是人了,感觉很爽,孩子很喜欢。」 啪! 地面突然震动,乐语抬起头,看见坑里又爬出了一个灰袍野蛮,他看起来比巫支祁小一点,但双手毫不费力地抬着两副石棺。它瞥了乐语一眼,看着被乐语坐在下面的琴乐阴,语气紧张地说道:“他死了?” 乐语回过神来,摇摇头:“还没。” “赶紧救他啊!”灰袍野蛮放下石棺,“我就说老巫你怎么花那么长时间,都到最后一天了,你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下脾气,将最后的工作完成?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你就等着跟比蒙师者赌命吧!你不救我救,他快死了!” 它脱下了兜帽,露出一张长满粉金绒毛的猴脸,背后背着一根大枪,看得出来非常紧张,奔过来想推开乐语救出‘琴乐阴’。 石磐陀…… 当脑海里划过这个名字,乐语忽然脸色大变,佝偻着腰呜哇一声惨嚎干呕,头痛欲裂,几欲癫狂! 夏暮区……关外蛮荒……部落据点……‘妖血变’计划…… 微笑……哈罗曼……石磐陀…… 粉蒸猴脑……猴脑豆腐……麻辣猴脑…… 人类、妖族、精灵族、泰坦族、娜迦族……杀!杀!杀光人类! 无数记忆无数情绪在乐语脑海里肆意纵横,将他的脑子搅成一团泥浆,巫支祁那宛如雪崩海啸的庞大过去将乐语淹没吞噬! 粉金猴妖吓了一跳:“老巫你怎么了?” “别烦爷爷我!”乐语怒吼一声,嘴角流出水涎,露出狰狞的牙齿,状若疯狂地对着夜空发出猿啸咆哮! 我是谁!?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琴乐阴,巫支祁……我是巫支祁,巫支祁是我!我是斗战妖猿巫支祁,只手遮天巫支祁,翻手劈海巫支祁!我是部落的第二战将,猿妖里的最强者,人类的覆灭者!我是苟且偷生巫支祁,杀害无数同胞的巫支祁,赎罪者巫支祁! 我是……我是…… 我是乐语! 脑海里闪过短暂的清明,乐语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瞬间打开系统激活了‘冰血体质’! 随着一阵冰凉散入四肢百骸,头疼昏胀的感觉顿时消失无踪。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长满毛的脸上满是汗水,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若不是乐语及时激活了‘冰血体质’,那就不是他盗了巫支祁的账号,而是巫支祁爆破了他的账号。 虽然以前就隐隐意识到这个隐患,但乐语没想到过程居然如此凶险。 仅仅是死替一位登峰造极境的妖族,就差点令他失去了自我。 可笑的是,他以前居然想过死替茶欢。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结果绝对不是乐语操控茶欢机体,而是茶欢机体将新驾驶员渲染成一个全新版本的‘茶欢’! ------------ 第507章 仙血体质 巫支祁,是一只八十九岁的猿妖。 这是什么概念? 乐语之前的盗号生涯里,千羽流是最容易盗的,他天生冷血没有情绪,记忆就像是图书馆一样,对乐语几乎没造成丝毫影响; 阴音隐虽然有惨痛的过去,但人生其实很单调,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没有亲情爱情,因此乐语消化得也很轻松; 荆正威就像是一部充满马赛克的电影,虽然他坏事做尽,但他并没有以此为荣,自己会下意识遗忘那些血腥画面,活得孤独又恶毒,因此只要乐语不作死吃他记忆里的汤渣,基本不会有事; 最难消化的反而是琴乐阴,他天生要强,感情充沛,情绪高昂,记忆繁杂,心思诡谲。乐语盗号琴乐阴后当场就昏睡过去,花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花了一个月才慢慢消化完。 但他们跟巫支祁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八十九岁的巫支祁,那是什么概念? 他杀过的人比乐语见过的人还多,他经历过的颠沛流离比乐语看过的电影还要离奇,他的意志和三观坚硬得如同磐石,相比之下乐语的思维体系脆弱得如同鸡蛋! 更重要是,他的情绪能击碎乐语的心灵壁垒,令乐语无法分辨这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巫支祁的情绪。 举一个例子,巫支祁二十三岁的时候,因为踏入登堂入室境实力大增,忍不住去找人类麻烦,结果被夏暮区一位武柱抓住,武柱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关押起来作为自己的厨子。 那么,巫支祁需要烹饪什么料理来乞活呢?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没错,是猴脑。那位武柱特别嗜好吃猴脑,更爱猿妖烹饪的猴脑,他甚至时不时会找几只猿妖当厨子,或许跟美食比起来,厨子们烹饪同类、屈服乞活、作践自尊所带来的征服感,才是那位武柱难以割舍的快乐。 巫支祁当了五年厨子,他看着无数同胞被推入厨房宰杀,看着其他猿妖厨子认为受不了内心折磨上吊自杀,看着上吊后的猿妖厨子也被送到他的菜板上。 他举起厨刀,宰割自己的同类,取出他们的脑子,加萝卜、洋葱、马铃薯、西芹、蒜蓉、月桂叶、各式香料,做成各种各样令食客回味无穷的料理……他的厨艺是武柱府上最好的,以至于武柱都舍不得杀他,按照惯例猿妖厨子当满一年就得成为食材的。 苟且偷生的懦弱、宰杀同胞的内疚、屈辱求生的愤怒……那五年的经历,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巫支祁的灵魂深处。 哪怕他踏入登峰造极境,哪怕他成为当世最强者,午夜梦回时依然会梦到自己回到武柱府上,随手拿起猿猴的尸体宰杀,烹饪,甚至自己品尝! 巫支祁没有一晚能安然入眠! 就算乐语现在激活了冰血体质,但他若是敢触碰一下巫支祁的记忆烙印,也会被炙烧得人格消融。 所以乐语即使接受了巫支祁一部分记忆,也几乎都要被他反盗号,或者说被他的记忆所淹没。如果说灵魂是一个国家,那记忆就是其中的选民,现在就相当于突然多了一群名为‘巫支祁’的选民,并且占据五分之三的选票,直接就改变了国家的政体了。 或许等一段时间,乐语就能慢慢消化他的记忆,拨乱反正唤醒自己的本质。但乐语没必要赌,所以他宁愿消耗一点可用点激活冰血体质,也要牢牢掌握灵魂的主动权。 “老巫,你没事吧?” 乐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粉金猿猴,沉默片刻后点点头:“我没事,只是刚才……回忆起当厨子的那几年。” 听到这番话,仅仅依靠「死而不僵」吊命‘琴乐阴’忽然暴动起来,乐语一巴掌压住他的脑袋。粉金猿猴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唉……反正今晚过后,人类就自顾不暇了,以后不会再发现那种事了,老巫你也早点放下吧。” “不是我放不下,是记忆不放过我。”乐语看着被他压着脑袋的‘琴乐阴’:“对吧?” ‘琴乐阴’直勾勾盯着乐语,表情里除了愤怒,还多了一分肉眼可见的……羞耻。 “老巫你没事就快点救他吧,他快死了啊!”粉金猿猴催促道:“而且快到时间了,我们得赶紧将他们带出去!” “知道了,老石。” 通过搜刮巫支祁的浅层记忆,乐语知道这只粉金猿猴名为石磐陀,是金丝猿妖一族。包括它在内,在炎京潜伏的妖族一共有三只,分别为微笑、巫支祁、哈罗曼、石磐陀。 其中除了微笑不是猿妖外,其他三只都是登峰造极境的猿妖。至于为什么都是猿妖,那自然是因为……其他妖族都濒临灭绝了。 在绝对优势和武器代差的碾压下,妖族对人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而且还会被定期剿灭,它们连建立文化传承的机会都没有。以前的妖族足足有上百不同种族,现在的妖族用十根手指都数清楚。 而能延续至今的妖族,都有一个特点:很像人。 因为像人,所以它们能学习人类的战法。战法是专门给人类设计,没有双手双脚的妖族自然学不会,学不会就会被打死。 倒也不是说它们学会战法就能打得过人类,但正如那个笑话:被熊追的时候,你不需要跑得比熊快,比另外一个人快就够了。在人为的生存淘汰下,学不会战法的妖族在千年的尺度下自然消亡殆尽,能活下来的妖族跟辉耀人一样,用抢来的宪章芯片激活精神力,日日夜夜修炼战法。 也不是没有妖族想创造适合它们的战法,但正所谓造不如租,人类有现成,它们直接偷学就行了。而且人类战法迭代得太快了,几乎每过几年就会更新一个更好的版本,它们怎么赶都赶不上。 更重要是,以边境军队的剿灭频率,根本不给妖族任何休养生息的机会。 乐语看着‘琴乐阴’,轻声叹息一声:“你也不容易啊。” 说罢,乐语对着他的嘴巴一按,令他下巴脱臼,然后指爪轻轻一划,切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石磐陀吓了一跳:“你干嘛?” “他这人凶残得很,就算要治疗,也得先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乐语抓住‘琴乐阴’的左手,按住他的铁手环,心念一动,铁手环就宛如橡皮泥一样变形套在乐语的手腕上。 圣者遗物回收完毕。 “你……能不能……” 另外一边,宁心媛气若游丝地哀求道:“你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来……” “没问题。” 乐语站起来,将‘琴乐阴’翻了个面,用出巫支祁自带的内景战法为他治疗。石磐陀似乎怕‘琴乐阴’会死,也跑到一边一起治疗。 乐语注意到‘琴乐阴’直勾勾地盯着石磐陀,便提醒道:“老石,这人一心求死,多次出口侮辱爷爷我,你别治疗他的四肢和下巴,不然就给他自杀的机会了。”“ “明白。” ‘琴乐阴’愤恨地看着乐语,乐语此时的心思却放在系统上,理顺刚才发生的一切。 首先,他跟巫支祁很显然是互换了灵魂,原因也很清晰:出BUG了。 「死而不僵」的效果是:在死亡后进入‘死而不僵’状态。 「死而替生」的效果是:当你死亡时,你的灵魂会取代击杀者的灵魂。 两个技能的判定都是‘死亡’,因此当乐语死亡时,就出现了双重判定:取代击杀者的灵魂和进入死而不僵状态。 因此就出现一个BUG:死而不僵虽然生效了,但乐语却已经换灵魂了。 与此同时,那个在乐语脑海里萦绕许久的问题,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被他取代的灵魂,并没有直接消失,而是代替他与他的旧账号一起被注销封号。 但这次因为‘死而不僵’的原因,巫支祁这次并没有直接代替他销号,而是留在死而不僵的琴乐阴身体里继续生存。当乐语和石磐陀将‘琴乐阴’治疗好,他甚至可以脱离死而不僵状态继续活下去——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若不是乐语有圣者遗物,若不是他触碰到死灵书残页,若不是他发动死而不僵……若没有这一连串奇妙的巧合,根本不会发生互换灵魂这种事。 但既然发生了,乐语自然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虽然他不会以巫支祁的身份活下去,但在今晚,巫支祁这个满级号显然比琴乐阴更有用处。 不过趁这次换号的机会,乐语好好审视了一下系统的变化和巫支祁的面板。 琴乐阴的劫居然有了15%进度,也就是说成为明水云的剑鞘相当于掌握了辉耀15%权柄?虽然琴乐阴的劫可以刷新,但乐语可没有刷新的打算——巫支祁的劫肯定跟杀光人类有关,比琴乐阴的劫更不靠谱。 琴乐阴的死亡为乐语增加了1点可用点,不过因为乐语再次激活了冰血体质,所以这刚到手的1点又用了出去……哎? 面板里,‘冰血体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名词: 「仙血体质」。 ------------ 第508章 神通 「仙血体质」 「来源:冰血体质、中级妖血体质」 「太上忘情:看见山时,你在山之外,看见河流时,你在河之外,如果你能观照你的痛,你便开始自痛中解脱。仙血将化为真实神经,无论身体处于任何负面状态(中毒、重伤、断肢、麻痹、大悲大喜等),你都可以借助仙血驱动身体,并且不受任何负面状态影响,理智不受情绪影响。」 「羽化登仙:众生卑微脆弱,配不上这天长地久。仙血解除血脉限制,你可以通过苦修、饮血、顿悟、觉醒、战斗等等方式提高身体素质和精神极限。」 「照见灵台:照见自我,得见众生。仙血令精神力蜕变至觉醒神通,觉醒方式为大悲大喜大彻大悟。在没觉醒时,精神力将得到延伸拓展,你可以借助精神力扭曲现实。」 「宰杀(巫支祁专属神通):巫支祁最为擅长宰杀弱小的猎物。在对付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时,出手必定能造成百分百的偷天换日。」 「此能力可以通过羽化登仙继续提升。」 「此能力无法通过可用点升级。」 终于出现无法用可用点升级的能力了,不过乐语也可以理解——仙血体质都这么猛了,要是能继续升级,乐语怕不是真的能成为在世真仙。 就算无法升级,仙血体质也令乐语打开眼界。‘太上忘情’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冰血体质的完美版本,看描述乐语就算被切断手筋脚筋,只要还有仙血流淌,也能无视人体工程学的结构继续操控身躯,带头冲锋对他来说说不定是一个可以实现的名词。 就是‘太上忘情’这个名词让乐语有些紧张,他不由得回忆一下自己跟青岚以前的夜生活,裆下很快就有反应了,顿时令他松了口气——看来这个能力不会剥夺他的低俗趣味。 倒是旁边的石磐陀感觉到什么,他看了看乐语的下体,又看了看乐语正在治疗的赤发白雪姬‘琴乐阴’,脸上露出诡异又理解的表情——唉,老巫离开部落十几年了,现在居然沦落到对这只没毛猴子居然都能有感觉,太惨了。 乐语自然不会在意这位临时队友的想法,反正巫支祁这个号很快就会废弃,根本算不上五号机,顶多就是一台乐语拿来过过瘾的试用机。 至于‘羽化登仙’和‘照见灵台’,自然是源自巫支祁身上「中级妖血体质」的产物。根据巫支祁的浅层记忆,妖血体质并非他天生拥有,而是通过饮用妖血而逐步觉醒。 是的,所谓妖血,就是微笑所说的仙血! 其实在血精石事件发生后,乐语他们就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虽然说仙宫计划充满诱惑,但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吧?无论是茶欢、统计司还是辉耀四卫,居然都没有仙宫计划的情报,然而微笑却明显饮用了许多仙血,他究竟在哪里收集元气精神? 获得巫支祁的任务日志后,这个疑惑得到了解答——难怪统计司完全没有仙宫计划的情报,这是因为血精石以前的确没在辉耀里收集元气精神! 血精石以前是蛮荒部落的供奉祭器,所有妖族都需要给血精石上供元气精神,濒死妖族甚至得枯空自身奉献血精!微笑、巫支祁、石磐陀等妖族都饮用了许多血精石纯化的‘妖血’,因此才能提升自身的妖血质量! ‘羽化登仙’和‘照见灵台’便是大量饮用妖血的成果。 ‘羽化登仙’自不用提,虽然达到登峰造极境后,巫支祁的修炼速度虽然极其缓慢,但要知道绝大多数武柱到达登峰造极境后就寸步难进,他们的努力被天赋所局限,无法超越泥胎凡躯的极限,可以说他们的上限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到了登峰造极境,努力已经变成最微不足道的因素,所有武柱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别看茶欢整天教鹦鹉撒谎,他白天基本都是在白金塔里修炼。然而修炼并不能令他们变强,顶多只能让他们不变弱——甚至只能减缓变弱的速度,年纪大机械坏是天地正理。 相比起来,‘羽化登仙’这种只要修炼就能一步一步突破极限变强的能力,要是让武柱那群修炼奋斗逼拥有,怕不是辉耀再无武柱,武柱全体闭关修炼不问世事。 不过‘羽化登仙’虽强,但跟乐语没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奋斗逼。 对他来说,这就像是做仰卧起坐就能变强,然而乐语躺下去后,并不会起来,只会扯张被子睡大觉——他连仰卧起坐都懒得做。 相比起来,还是‘照见灵台’更吸引他。‘照见灵台’其实就是黎莹饮用仙血后的变化,精神力可以扭曲现实。 不过这招对敌并不实用,武者对精神力极其敏感,乐语跟黎莹切磋的时候,虽然看不见她的攻击,但身体却像是被调教过一样迅速反应,根本不可能被打到。巫支祁刚才跟乐语战斗时没用精神力扭曲也是这个道理,对敌几乎没用,晚上躺床上倒是能用来远距离关灯。 但‘照见灵台’觉醒的神通才是重点,每个人觉醒的神通都不一样,巫支祁的‘宰杀’神通显然跟他的经历有关——以绝对优势宰杀弱者。 换了满级号乐语才知道,虽然都说陆地神仙能偷天换日,但里面也是有分层次的,只是民间不知道而已。 盗天摘星,即可以掌控星夜下所有光线,一般登峰造极境都是这个层次,谓之星位。 遮天蔽月,即可以掌控月光下所有光线,顶尖武柱才有这个实力,谓之月位。 偷天换日,即可以掌控烈日午下的所有光线,谓之日位。据说这只是一个理想中的境界,历史上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执掌圣剑辉耀的皇帝。 由此而见,巫支祁的‘宰杀’神通确实极为恐怖。 武柱之间的战斗,并不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就算存在强弱差距,但对光线的掌控顶多就是六四分、七三分、八二分,不存在强武柱一巴掌沉默秒杀弱武柱的可能。 但拥有‘宰杀’神通的巫支祁,只要敌人比他弱上分毫,他就能控制所有光线,连一滴都不给敌人留下,宛如屠宰畜生一般轻松。对付弱者自不必说,就算敌人是星位武柱,月位实力的巫支祁也能绝对碾压。 其实巫支祁刚才也发动了神通,只是乐语和宁心媛感觉不到而已。毕竟他们连武柱都不是,现在又是月夜时分,巫支祁能碾压他们那是理所当然。 这么说…… 乐语瞟向旁边的金丝妖猿石磐陀。石磐陀只是一位星位妖族,如果乐语偷袭并且发动‘宰杀’神通,极大概率能瞬间秒杀它。 换号前巫支祁对敌人唯唯诺诺,换号后巫支祁对战友重拳出击…… 无法言语的‘琴乐阴’似乎注意到乐语眼里的不善,表情露出一丝嘲弄。 而乐语很快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说神通在妖族之间也是至关重要的底牌,但炎京妖族是多年老相识,互相知根知底。据巫支祁所知,石磐陀的神通是‘分身’,它可以瞬间制造出复数个可以发动光爆攻击的光影幻象,无论是进攻还是逃跑都极其有用,而且石磐陀几乎养成了‘受到袭击就分身’的习惯,乐语很难秒杀它。 “咳。”在两位武柱的联手治疗下,‘琴乐阴’咳出一个浊血,呼出一口绵长的浊气,身体机能开始正常运作,意味着他脱离‘死而不僵’状态。 看见‘琴乐阴’脱离生命危险,石磐陀便停下手来,掏出一枚铜表看时间:“老巫,时间没多少了,将他们搬进石棺赶紧抬走!” 石磐陀救人只是因为任务,只要目标不死就行了。像宁心媛重伤躺在另外一边,它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虽然没巫支祁那么偏激,但它也乐于让没毛猴子多受苦难。 “爷爷我这就搬。”乐语答了一句,将‘琴乐阴’捡起来扔到石棺,在宁心媛的怒视里将她抱起来放进石棺,心里想着该如何应对。 虽然杀不了石磐陀,但凭借月位武柱的实力,乐语足以横行无忌肆意妄为。先不提跑出去找校长打小报告,现在只要乐语将‘琴乐阴’和宁心媛直接抬走,就能破坏他们的计划…… 计划……‘妖血变’……‘铸辉耀’…… 乐语愣住了。 刚才他只顾着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搜刮巫支祁的记忆,才发现无论是琴乐阴、宁心媛、乃至巫支祁,其实都只是一枚棋子。 而棋盘,不是皇院,甚至不是炎京,而是整个辉耀! 妖族隐忍多年露出爪牙,救国纾难会揭下面具举起屠刀,岂是只为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 帷幕已经拉开,接下来将要上演的,是幕后之人集齐天时地利人和上演的剧本。 妖血变,铸辉耀,龙蛇起陆,乾坤颠倒,不落炎京终陷落,千年皇室坐到头! 本文来源: ------------ 第509章 昏睡糖果 “报,疑似有武柱带队杀入皇庭,在周边巡逻的司长已经带队支援!” “报,崇北胡同粮仓失火!” “报,有贼人杀入户部焚烧资料!” “报,尊南胡同仓房求援!” “报,羽林左卫、右卫、前卫发出求援信号!” “报……” 炎京统计司内,大晚上乱成了一锅粥,一则则不妙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到统计司,会议室内吵成一团。 “户部,皇庭,军械府,粮仓,必须快点去救援!” 一个满脸伤疤的雄武男子用力拍着会议室的桌子,咆哮道:“至少有三位外区武柱在外面烧杀抢掠,所有地沟老鼠都跳出来闹事,统计司不能坐视不管!” “我不允许!” 另外一位短发女子跟他争锋相对:“在司长回来之前,谁也不许派统计司一个人出去!外面有老鼠自有巡刑司和十二禁卫解决,关我们什么事?” “现在十二禁卫都自顾不暇,而巡刑司早就废了!” “那也不是我们统计司的职责!统计司只负责巡查缉捕乱党!” “现在不是讨论职责的时候了,有幕后黑手祸乱炎京,外面到处都在求援,我们留在这里只是坐以待毙!” “等!司!长!回!来!” 他们两个争吵,其他干员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插嘴,不由得看向桌边的光头和小孩——他们唯二能阻止这场争吵的两位督察。 正在吵架的疤面男,便是统计司的‘饿狼’督察斗鸦青,另外一位短发女子,便是‘走狗’督察司马妃红。 从姓氏就看得出来,他们身世不凡:斗鸦青是斗鬼蛇之孙,斗鬼蛇是茶欢恩师,上一任皇院校长;司马妃红是首席医官司马火的孙女,她父亲正是兵部尚书司马丹。 他们是最早一批统计司干员,从他们的身份也看得出统计司一开始确实是想办好事,所以才能吸引他们这些年轻俊杰加入。虽然后面统计司用重典治重病,甚至他们自己都不得不弄脏了自己的双手,但他们更知道这是必须的‘罪恶’,甘心背负罪孽的枷锁,成为声名狼藉的‘饿狼’‘走狗’,以自己的方式一展抱负。 而其中,‘饿狼’斗鸦青无疑是更加忠于朝廷忠于炎京,因此炎京陷入史无前例的骚乱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带统计司去救援各方。 而‘走狗’司马妃红却不同意,坚持留守统计司等待谢尘缘的命令。在两年的追随中,她认定谢尘缘才是她值得效忠倾心的主上,相比起炎京百姓的生死、朝廷的兴衰,她更加在乎谢尘缘的统计司能否在混乱中保持实力! 谢尘缘不在,斗鸦青和司马妃红无疑拥有统计司的最高领导权,久鸠酒和衔蝉尘尘的权威远远比不上他们两——衔蝉尘尘自不必提,他的小孩外貌注定他得不到拥护;久鸠酒虽然大家没提,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是藏剑刺客,只有藏剑刺客才会为了洗白而剃光头。 眼看着争执不下,斗鸦青便说道:“表决吧,衔蝉,久,你们支持我还是支持司马!?” 光头的久鸠酒沉吟片刻:“我都支持。” “嗯!?” “留一半人跟着司马督察留守统计司,派一半人跟斗督察出去支援。” “放屁!”司马妃红大骂道:“派一半人跟他去送死?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斗鸦青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乱局已起,谁能独善其身?现在可不是观望的时候,必须以雷霆霹雳之势助战,以最快速度扫荡炎京里魑魅魍魉!不然时间拖得越久,必有更多野心家趁乱而起!” 久鸠酒耸耸肩,也不在意自己的提案被否决。然后大家看向衔蝉尘尘,不过狸奴今晚似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撑着小脸随意说道:“我支持饿狼。” “狸奴!”司马妃红语气森寒:“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司马!”斗鸦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次是我赢了。” 司马妃红一巴掌将桌子拍散:“我不同意,我看看谁敢跟你走!” “看吧,我说了又不算,你们问我干什么?”衔蝉尘尘冷笑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戴上帽子招呼一声后面的女干员:“照夜白,我们走。” “衔蝉,你去哪!?”斗鸦青大声问道。 “去杀人!” 大家目送着衔蝉尘尘离开,并没有挽留。在统计司里,衔蝉尘尘是一个异类,虽然大家都敬畏他,但大家更疏远他。身体的缺憾,性格的乖戾,哪怕衔蝉尘尘身为四大督察,他也得不到任何一个手下的效忠,他永远都是孤家寡人。 衔蝉尘尘带着照夜白离开统计司,坐进一辆轿车里。照夜白坐在驾驶位上,踩上油门问道:“督察,我们去哪?” “去皇院。” “为什么?”照夜白给衔蝉尘尘递出一个糖盒,好奇问道:“皇院好像没有袭击报告吧?为什么不去支援那些被袭击的地方?” “现在炎京就像一团乱麻,想要破解危局,四处救火根本没用,而是要将乱麻里那个最重要的线头找出来。”狸奴从糖盒拿出一颗硬糖含着,说道:“圣剑辉耀,便是那个线头。” “今晚的混乱根本不值一提,等明天天亮近畿军队回京剿贼,那些外区间谍弹指可灭。但他们为什么今晚忽然殊死一搏,几乎出尽所有隐藏底牌,袭击炎京所有重要地区,令所有人都顾不过来?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有把握在今晚过后解决所有问题!而谈及‘解决所有问题’,显然只有圣剑辉耀才具备这个力量!” “令炎京陷入混乱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真正目的是圣剑辉耀……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怎么做,但皇院绝对是他们的计划重点!” “而且。”衔蝉尘尘眼里冒出亮光:“我问过钧座,钧座说……琴乐阴的奈瑟之心,碎了!” 奈瑟之心碎裂,只有一个可能——琴乐阴遇到强敌,不得不碎裂奈瑟之心,以求踏入登峰造极境抗敌! 照夜白笑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救琴副校长?督察你不是最讨厌他的么,怎么……” “正因为我讨厌他,所以我才要救她!”狸奴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他会只能死在我手上!” 照夜白没有说话,只是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怎么说呢,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发春的公猫。 衔蝉尘尘被看得很不舒服,冷哼一声:“还有,他弟弟也很能帮的我忙,他提出的无双榜,更是让我们大赚了一笔……他还救了我一命。” “啊?” “白金塔那次,若不是他及时背我去医官司,我可能已经被解药毒死了……成年人剂量的解药毒性太大了……”衔蝉尘尘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且是我拖累了他,若不是他解决了两个敌人,就让那个劳什子大总管得逞了……” 照夜白:“我先说明我没有恶意——但督察你居然还会报恩,着实让我好惊讶。我照顾了你这么久你对我态度还这么差,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狸奴气得要伸手打她,照夜白硬着脖子毫不畏惧:“我开车呢,你别动我啊,出车祸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啊!” 衔蝉尘尘悻悻收回手,冷笑道:“报恩只是为了让我以后能下手更利落点。而且这次救下琴乐阴后,说不定还能迷惑他以为我放下仇恨,到时候再背叛他捅他一刀,这样的复仇才算是酣畅淋漓……顺带着四卫那边肯定也会对我有很高评价,不过钧座怎么没让我去救他……还是说已经派人了?” “其实督察你一直在牵挂着琴副校长吧!”照夜白笑道:“不然你为什么会主动找钧座问他的情况?” “胡说!”衔蝉尘尘顿时急了:“我只是刚才看见了他的救援烟花——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打算趁他求援的时候伏击他一手——不过很快就有几十朵救援烟花飞上天,所以其他人也没注意到,只有我还记着这件事。” “那可真巧啊……” “是啊……” 狸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外面全是木质棚屋,远处火灾熊熊,有人大喊着‘走水’,有人在惨叫,有人在求救,暴民存在怒吼,婴儿在哭嚎,乱七八糟的声音糊成一片。 炎京里只有一个地方会有棚屋,那就是被称为贫民区的十八胡同。但十八胡同位于炎京南部,而皇院位于炎京东北部! “照夜白!”衔蝉尘尘支起身子:“你在干嘛?我们在去哪?” 说着,狸奴忽然感觉一阵阵困意袭击脑下垂体,全身提不上力气,眼皮止不住地打架。 中毒了……那颗糖! 衔蝉尘尘再一次痛恨自己这副身躯——这天下能对融会贯通境武者生效的毒药少之又少,绝对多数都是缓慢生效,然而因为他身体幼小的缘故,哪怕是缓慢弱效的毒药,在他身上都会变得快速强效! “照…夜…白…” “好好睡一觉吧,衔蝉督察。”照夜白将车开到一个寂静小巷里,伸手脱下狸奴的帽子,抚摸他的脑袋:“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为什…么…” “因为你记住了琴乐阴的求救烟花。”照夜白捏了捏狸奴的小脸,无奈说道:“你每天要忘记上千件事,为何不把这件事也一起忘掉呢?” ------------ 第510章 四蛮齐聚 长街上,路灯下,铳声纷起,鲜血染地! 砰!砰!砰! 随着三连铳声连发,最后的袭击者也不得不含血倒下。羽林禁卫上前拔剑补刀,然而这时候一具尸体忽然跳起来,抽出匕首捅向最近的羽林禁卫! “停!” 随着羽林统领苏肃一声震吼,袭击者的动作顿时停滞片刻。紧接着一抹剑光掠过,赫然是苏肃动用鞘剑光斩飞了袭击者的脑袋! 雷音至,天罚降,这便是炎京苏家的战术体系,苏肃作为苏家四子,在十二禁卫里享有‘融会贯通境第一’的赞誉,凭借便是这娴熟的雷音剑光! 看着从兜帽里滚出来的麻花辫粗汉脑袋,苏肃呸了一声:“果然是兀那天际蛮子!总有一日,我必定领军北上,夷灭这群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子!” “统领,死了五位同袍,顾副统领重伤但还有气,但如果没有医官立即治疗……”一位属下过来汇报,苏肃看了一眼后面的队伍,执剑者死伤过半,最脆弱的铳武者又是袭击者的重点杀伤目标,二十五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 现在最关键的,自然是赶紧跟返回禁卫军营与大军汇合,然而……苏肃看了一眼肠子都快流出来的副统领,脸色不变:“童翠侠,你带人沿着秋水胡同去北军营汇合。” “统领你呢?” “我守着顾怀望,他现在身体不能移动,我会一点内景战法,应该能保他活到天亮,到时候你带医官过来救他!” “只有统领你一个人!?”童翠侠脸色大变:“不行太危险了,现在外面都是叛党……” “所以我和他留下来,还能吸引注意力,你们能更顺利回到北军营。”苏肃看见童翠侠还想说什么,两眼一睁:“别废话了,婆婆妈妈你第一天当禁卫吗!?” 童翠侠咬咬牙,招呼其他人收拾装备,转头问道:“统领,万一你死了,有什么要我转告烟霞伯?” “别放过琴乐阴。”苏肃说道:“五弟他虽然有悖人伦,但终究是他儿子,我弟弟,苏家不能不报仇!” “明白!” 童翠侠带着禁卫匆匆离去,苏肃轻手轻脚将副统领顾怀望拖到小巷里,手掌泛起微光治疗他的伤势。看着顾怀望苍白的容颜,苏肃表情有些复杂,伸手拭去了他脸上的血污,低沉叹息道:“五弟比我勇敢多了……” 飒! 风声一起,苏肃右手握紧的长剑刹那间凝聚剑光,一股浊气自胸腹喷吐而震:“何方宵小!” 然而剑光却是斩空,袭击苏肃的人影,赫然不到一米,苏肃的预判完全失效,剑身只掀开了袭击者的兜帽! 而袭击者的短剑却是刺入了苏肃的胸膛,他的剑刃似乎带有强烈的震动,羽林禁卫的防刺甲宛如纸糊般被穿透。剑身的震劲甚至震伤了苏肃的五脏六腑,苏肃一口逆血喷了出来,甚至连剑都握不稳了! “衔蝉……不对!” 在看见对方身影的时候,苏肃第一反应就是统计司的衔蝉尘尘,然而当他看清楚对方那双藏在兜帽下的第三只眼,顿时脸色大变:“蛮子——” 嚓。 一声剑鸣,尸首两分。 …… 咚,咚,咚。 当苏肃倒下的时候,距离他五米下方,乐语正抬着两副石棺路过,石磐陀走在他后面。 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皇院范围,看着这条虽然简陋但却可以容纳四人并排行走的宽敞地道,乐语心想要是茶欢发现这条地道肯定会狂喜然后将地道改造成排污管道。 多好的地道啊,但很快就会成为屎的航道。 不过,这群人居然能在炎京挖出这么大的地道,而没被人发现,这份违法施工的工作能力着实让乐语惊叹不已。其他人倒罢了,就连茶欢这种喜欢听人墙角的屑武柱都没发现,他们怕不是用汤匙来挖地道。 那么他们上一次袭击白金塔为什么不用这条地道呢?乐语搜索了一下巫支祁的记忆,发现袭击琴乐阴这种小事,用命填就行了,不值得动用地道。 咚! 上面忽然传来震动,地道都被震落了一些灰。石磐陀向往地说道:“啊,我也好想上去大闹一场啊。” 乐语沉默不言,抬着石棺前进。他并没有带着石棺逃跑,而是选择借助巫支祁的身份,直插敌人的心脏,再一次上演‘我要造自己反’的剧情。 外面虽然已经乱作一团,但一旦天亮了,朝廷必然能镇压乱局。白天的辉耀人拥有「全属性上升」「组织性上升」「解锁专属能力」各项增益,比如茶欢和宁心媛,茶欢白天在皇院是绝对无敌并且拥有瞬移能力,而宁心媛在白天的攻击范围足足有一公里,巫支祁只能挨她毒打而没有任何办法。 因此今晚就是他们最后的疯狂,除非他们能掌握颠倒局势的武力。 “老巫,快到了。”石磐陀的声音,兴奋中带着一丝无法言喻怯意:“圣剑辉耀,终于要落到外人手里了!” “是啊。”乐语平静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尽头,当他们走出阴暗的地道,出现在乐语眼前的是一座辽阔的地下大厅,大厅里有十几个人影,同时看向乐语和石磐陀。那刺眼的目光,就连身为月位妖族的乐语都毛骨悚然的危险。 一座石棺被放置在大厅中央,石棺里面传出阵阵诈尸般的响动,穿着黑袍的微笑正坐在棺盖上。他看向乐语和石磐陀,点点头:“很好。” “好什么好!”随着一声爆喝,一位穿着扎着脏辫的壮汉指着乐语大骂道:“足足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刻钟!马拉卡!” 这壮汉发色墨绿,浑身赤裸只系了一条裤衩,体表满是奇诡恐怖的深色刺青,骤然看上去似乎是天际人,但仔细看他的耳朵就知道不是——尖尖的长耳朵,这世上只有一种生物会具备这种特征。 北方草蛮! 但正如野蛮称自己为妖族,草蛮自然也不会自认蛮夷,他们拥有一个更加高雅的称呼——精灵! 是的,他们的种族名,正是夏暮区背嵬军顶尖战将的荣誉称号‘精灵’,两者之间的确也有些关系。 打个比方,古代有个人喝了十八碗假酒打死了吊睛白额虎,然后人人就称呼他为‘打虎武松’,因为打死老虎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夏暮区以前据说是精灵的祖地,被称为‘夏暮森林’‘先祖神州’,然而辉耀人过来后,焚毁了森林,屠戮了异族,这群夏暮精灵族被杀得凄凄惨惨戚戚,一路被赶到北方苦寒之地成为‘草蛮’。 最后辉耀人觉得‘精灵’这么好的名字,这些长耳朵的根本不配拥有,所以剥夺了他们的名字,变成夏暮边境战士的荣誉称号。除了草蛮自己外,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居然也叫精灵。 像精灵族被夺取名字这种事在辉耀并不是孤例,天际区的‘龙裔’,雷音区的‘斗战金刚’,炎京的‘羽林禁卫’……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称号也逐渐被废除了,甚至连辉耀人也忘记这些名字的缘由。 有趣的是,百族反而是从辉耀人的典籍里才寻找回自己的种族名,至少巫支祁就是查找了有关雷音区‘斗战金刚’的资料,才知道自己是斗战妖猿一族。 像石磐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族,只能根据毛色称呼自己为金丝妖猿。 怒斥乐语的,正是女真精灵宗台吉。女真精灵这个名词,也是他从辉耀典籍里找到,是如今草蛮能追溯到的近代祖先。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重建文明,再造传承,那自然是辉耀人不给他们这种机会。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每月除草一次,每年都有无数武者主动来边境历练厮杀……能在辉耀人手下残存至今的种族,生存能力不会比蟑螂弱多少。 虽然惨到只能从辉耀典籍里寻根,但相比起那些被辉耀人彻底淘汰、连名字都被历史遗忘的古老种族,他们已经是运气不错的了。 “别吵,宗台吉。” 另外一边,一个不到一米的矮小人影发出如同风铃清脆的声音,但言语里却是杀机四溢:“谁再说废话浪费时间,我就将他削成人棍拔掉舌头刺穿双眼割掉耳朵!” “马拉卡,有种来啊萨萨觉罗——” 矮小人影直接化为一道残影冲了过去,宗台吉也举起拳头,刹那间大厅内如同黑暗降临,所有光线被聚集在他们两人手中! 啪! 微笑打了个响指,宗台吉和矮小人影就像撞到墙一样在空中停滞下来。大厅恢复光明,此时一位穿着华丽衣袍的女性笑道:“好啦好啦,既然人齐了就赶紧进行下一步,妾身可没兴趣看你们打架,妾身只对圣剑辉耀感兴趣。” 虽然看起来是人形,说的也是人话,但这个女性的皮肤却是一片幽蓝,蓬松的头发也是深蓝色,两颊有着浅浅的鳞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乐语从巫支祁的记忆里找到他们的名字:斯希丝,萨萨觉罗。他们的来历,赫然是来自暗黑之礁的娜迦族,以及来自苍蓝的泰坦族,也就是辉耀人口中的海蛮和山蛮! 娜迦族是唯一还保有文化传承的非人种族,因为辉耀人没办法杀进海里夷灭它们。娜迦族里有很不同族群,但不以名字区分,而是以居住地区分,深海之礁的娜迦,是跟人类最为相似的种族。 从巫支祁脑海里知道泰坦族后,乐语才知道衔蝉尘尘根本不是有病,他只是返祖了——名为萨萨觉罗的泰坦族跟衔蝉尘尘极为相似,同样的童颜,同样的强大,同样的暴戾,他跟衔蝉尘尘的区别,只在于他额头有一只竖着的瞳孔。 三目泰坦,是目前唯一幸存的泰坦族。 在千年以前,泰坦族并不叫泰坦族,而是叫泰坦巨人族。至于为什么‘巨人’这个词组消失了,那自然是巨人没法在辉耀人的追杀下遮掩身形,所以长得高的被最快灭族。 从乐语所知道的历史就看得出,辉耀人对泰坦族的灭绝最为彻底。民间还有妖魔鬼怪的流传,背嵬军还有精灵这个荣誉称号,但乐语遍历四世人类的记忆,都没找到任何有关‘泰坦’的传闻。 可想而知在两千年以前,泰坦巨人应该也是辉耀最强大的敌人,所以辉耀人硬生生在历史上抹去了他们的痕迹,甚至憎恨到连名字都不给他们留下,所有有关他们的历史记载全部焚毁。 三目泰坦是泰坦族的少数族裔,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够矮,所以能藏起来。不过乐语认为他们长得很像人类幼童也是活下来的重要原因,当时负责灭族的辉耀武者肯定是手下留情了。 三目泰坦也是他们的自称,至于族群真名,他们也找不到了。 在乐语盗号巫支祁,站在妖族的立场重新审视一遍辉耀后,他便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应该是一个充满各种种族的奇幻世界,有泰坦,有精灵,有妖兽,有娜迦,有龙。 只是跟乐语想象里的奇幻世界不一样,历史上从不存在各族共存的繁华盛世,两千年前是人类苟且偷生,若不是人类那强横的繁衍能力以及各族出于各种原因的手下留情,人类早就灭族了。 但等高祖获得圣剑辉耀后,他马上吸取了各族的教训,根给你刨了,骨灰给你扬了,文明给你铲了,历史给你烧了,硬生生将百族共存的奇幻世界杀成人类至高的辉耀世界,将历史源远流长的百族杀得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因此才迎来两千年的和平盛世。 就连妖族、精灵族、泰坦族的常用语,也是辉耀语!除了娜迦族还有上古流传至今的语言文化,其他种族连自己的母语都丢失了! 虽然以前听了很多关于高祖的丰功伟绩,但直到此时此刻,乐语才明白‘高祖驱蛮夷而复河山’这句话,或许是暗示辉耀土地之所以这么肥沃是因为两千年前播的肥料到现在都还没消耗完。 “好了。”微笑说道:“会长,开始吧。” “其实我不是很急,如果你们想打一场的话,我不介意等等。” 在数名死气沉沉的重甲卫士守护中,大厅正北方向放着软垫的石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发色金黄,五官深邃,穿着华丽,瞳孔碧蓝又纯真,似乎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英俊年轻人。 他是这个大厅里最正常的人类,他就是救国纾难会的会长,死灵书的拥有者,为了今晚而策划经营十几年的阴谋家。 但他不是辉耀人。 ------------ 第511章 集齐七剑鞘 咚!咚!咚!咚! 四副石棺被放在大厅中央,连带着微笑坐着的那副,一共有五副石棺。 微笑指着自己坐着的石棺:“涅若。” 指了指石磐陀带来的石棺:“灭堂牙、彩女。” 指了指乐语带来的石棺:“琴乐阴、瞬灭者。” “还有风吕。”微笑看向旁边站着的文雅书生,点点头。 虽然早就从巫支祁记忆里得知,但看见这一幕乐语都忍不住扬了扬眉毛——风吕居然在部落出生的御兽者,是被部落专门培养派去辉耀当间谍的半妖,然而因为实力优异以及救国纾难会的安排,居然成为了寻剑争位的剑鞘。 假如没出这档事,而风吕又成功让他的剑主登基,那就变成‘敌国间谍成为最高领导人’的史诗级剧情…… “马拉卡!这不是还差一个剑鞘吗!?”宗台吉气得脏辫乱颤:“微笑!你们怎么搞的?!” “还有一个剑鞘是千面,他拥有极神兵变体之水,可以化身千万,根本没有一个固定形象,我没办法找到他。”微笑平静说道:“而且,涅若也耗费了我不少时间,想要留他一命可不容易。” 作为妖族最强者,微笑自然得负责抓捕剑鞘中战力最强的涅若,也只能让他来,换巫支祁都不行。面对拥有疯狂面具的涅若,打死他很简单,不打死他却很难,现在微笑坐着的那副还在乱动的石棺就是最好的证明。 微笑绝对是将他手手脚脚都打断了,然而涅若却还能撼动石棺,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那现在怎么办?”萨萨觉罗语气很是焦躁:“少一个还能继续下去吗?” “少一个当然没问题。”会长站起来,走到五副石棺面前,笑道:“六名剑鞘手上的圣剑印记,已经足够作为媒介召唤圣剑辉耀了。” 说着,他手里忽然出现一本黑皮封面、枯黄书页的厚重书籍,瞬间吸引住大厅里所有活人的视线——那几位一看就是死人的重甲护卫始终守在会长四周。 就连乐语,都忍不住想问问能不能摸一下,就一下。 绝神兵·死灵书! 虽然不知道死灵书的全貌,但他们都知道死灵书的一个主要用法:令人死而复生,并且拥有复生者的所有控制权! 单凭这一点,就让他们对死灵书既忌惮,又渴望。 但跟圣剑辉耀相比,死灵书又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收敛起眼神里的贪婪,甚至互相监视起来,主动为会长护法,只是偶尔掠过会长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期待和情怯。 没错,救国纾难会的这一环计划很简单:以剑鞘上的圣剑印记作为媒介,彻底夺取圣剑辉耀的控制权! 在白金塔袭击之夜里,会长借秦孝之手,已经证明这一方法的可行性,因此所有盟友才愿意牺牲多年部署的炎京势力,只是为了让炎京混乱起来,好让妖族绑架剑鞘时不会引来注意! 或许有人会很奇怪,就算一切事成,那也只是代表会长掌握了圣剑辉耀,又不是他们掌握圣剑辉耀,他们为何这么努力为他人做嫁衣? 但对于妖族、泰坦族、精灵族他们而言,哪怕只是令圣剑辉耀落入他人之手,都是莫大的胜利。在皇室失去圣剑辉耀后,各区就失去了最后的束缚,一场史无前例的内战即将降临,到时候辉耀便会因为内耗而衰弱,甚至可能直接分裂,他们这些异族才有机会繁衍生息。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会长借助圣剑辉耀统治大地,但会长既无政治基础,也无忠诚军队,就算他能统治辉耀,也肯定得先犁一遍各区,造成的死伤也就比内战好一点。 更重要是,圣剑辉耀虽然很重要,但并不是计划的全部。十几年的策划,各方的通力合作,在今晚夜幕降临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地推动起来。 啪! 所有石棺揭盖而起,五名重甲卫士马上冲过去压制住石棺里的剑鞘,并且拿出一柄石刀,狠狠捅在剑鞘的右手手背上!与此同时,风吕也走到一个石桌前,用石刀刺穿自己的右手手背! 乐语看得心里一沉——这五名卫士,似乎都有星位武柱的战力!虽然多半打不过真武柱,但……也是武柱啊! “圣剑辉耀其实原来就存在影响精神的效果,但只是很粗浅的光环效果,类似于‘面对圣剑辉耀的敌人都将心生恐惧难以发挥战力’。” 会长侃侃而谈:“但执剑人不愧是皇室的最后支柱,他居然以恐惧光环作为基础,推演出‘忠诚印记’这种能根本上改变人类性格的奇迹。在这一点上,死灵书也比不上忠诚印记,我并不能让复生者心甘情愿地忠于我。” “然而奇迹必有代价,‘忠诚印记’想要改变人的性格,就必须保证圣剑辉耀持续地对剑鞘产生影响。因此执剑人将圣剑辉耀分为七对主臣印记,主印在剑主手上,仅仅作为标记;臣印在剑鞘手上,但却集聚了圣剑辉耀的所有力量,每分每秒都在蚕食剑鞘的意志。” “但这也给了我们机会,”会长笑道:“只要集齐七名剑鞘,我们就相当于集齐了圣剑辉耀。再借助死灵书的引动,圣剑辉耀垂手可得。” “行啦不用再解说了,快点开始吧!”萨萨觉罗不耐烦地说道:“而且我们又没集齐七名剑鞘。” “这可未必。”会长笑了笑,看向大厅里最后一位灰袍野蛮——哈奴曼。 在会长看过去的瞬间,哈奴曼马上撒腿遁走,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然而微笑意念的速度比他更快。 无形的精神之手瞬间将哈奴曼压扁,远距离将他拖到大厅中央,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顺手打断了他的四肢,将他的右手提起来——宛如金丝编织的面具印记明晃晃出现在他手背上。 石磐陀看得面目狰狞,过去狠狠一踢他的脑袋:“哈奴曼呢!?你把哈奴曼怎么了!?” “半个月前就死了。”回答的不是千面,而是微笑。 “若不是我有死灵书,还真就被你蒙混过去了。”会长饶有兴致地问道:“死灵书能看透人的本质,虽然你确实变化得很像哈奴曼,但你终究不是哈奴曼。” 乐语听得眨眨眼睛,心想这可能就是魂穿比身穿的优越性。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留我到现在?”千面刚问完,就自己回答了:“也对,你不想打草惊蛇,又笃定我今晚肯定不会缺席。” “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你究竟是杀掉哈奴曼的?”会长问道:“你的实力应该只有融会贯通境,变体之水也没有杀伤力,按理说不可能战胜登峰造极境的哈奴曼,除非……” “最致命的攻击,往往来源于最相信的朋友。”千面说道:“你也看得出来,我不仅能变人,还能变野蛮,自然……也能变成猕猴。” 会长点点头:“原来如此,哈奴曼以为你是一只通晓灵性的猕猴,所以就跟你混熟了。” “不仅如此,我越是帮助别人,就越能获取别人的灵魂碎片,从而知晓别人心中的秘密。”千面说道:“被我掌握灵魂碎片的对象,就算换了个人,变了形象,但只要出现在我眼前……” 千面勉强转动脑袋,环视一周大厅,眼神似有意似无意地掠过乐语:“……我也能认出来。” 乐语状若平静,然而拳头已经暗暗握紧。 ------------ 第512章 恃宠而骄 “今晚的烟花,比先皇遇刺那一天还要耀眼。” 学生宿舍女寝里,明月宴冷不丁冒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没人回应她这句话,所有宫主都在注视外面的夜空——代表求援的烟花一朵接着月下绽放,宛如过年般热闹。 皇院已经进入紧急状态,所有居住在皇院的教师都聚集起来,一部分去驻守白金塔,另一部分则是守在学生宿舍楼下。刚才就有教师过来学生宿舍清点人数,并且嘱托她们千万不能离开宿舍,老师们会保护她们。 明双鲤看着楼下窃窃私语的教师,忽然回宿舍关门,平静说道:“出事了。” 大家看向她,没人说话。明双鲤道:“下面没看见灭堂牙,这很正常,灭堂牙也算是学生,应该是被限制在宿舍里;下面没看见琴老师,这也很正常,他的职责是驻守白金塔;但下面没有涅若,这绝对不正常!” “外面的混乱已经发生了半个小时,涅若却还没过来守护我,只能证明他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明双鲤看向明朝颜:“朝颜,你能联络到你的剑鞘吗?” 明朝颜能跟剑鞘远距离聊天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怕她藏得再好但宿舍就这么大,她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听见,更何况她说梦话的频率也太高了…… 明朝颜沉默片刻:“她……没回应我。这个时间,她不可能洗澡或者睡觉,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带着通讯器,就算重伤也可以回应我的问候,除非……”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除非已经晕倒了。”明卿云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印记跟剑鞘的印记是一对的,如果剑鞘死了,我们会感觉到。” 明水云也开口道:“我也联系不上。” 大家看了一眼明水云那强作平静都无法遮掩的忧虑,也没问她是怎么联系的,只是纷纷心里一沉——经过数个月的交锋,她们都认可琴乐阴在剑鞘中综合实力最强,然而连琴乐阴都遇害了,那其他人呢? “他们恐怕离死不远了。”明双鲤在不大的空地上踱步:“外面的混乱绝对非同寻常,而且到现在校长都还没回来,说明他也被拖住了……连武柱都设计对付,幕后者所图甚大,而他们最有可能的目标,自然就是圣剑辉耀!” “但我们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只能说明剑鞘替我们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涅若和琴老师都失去了音讯,或许七位剑鞘都已经被抓住了。”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明月宴摇摇头:“双鲤姐你别急啊,先不提你想去哪,但如果剑鞘们真的遇到危险,我们又能帮什么忙?在安全地方等待他们归来,才是对他们最大的负责。” 明黛蓝等人也纷纷点头,或许她们帮不上什么忙,但不拖后腿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等待不是美德,正如善良不代表正义。” 然而平时最为聪颖的明双鲤却悍然摇头:“现在不是一两个剑鞘遇害,是七位!能将七位剑鞘悄无声息都被一网打尽的势力,根本不是他们自己所能抗衡!我们再在这里等下去,只能在明天看见他们的尸体,只能任由他们代我们提前下去拜见高祖!” 啪! 明双鲤一拳砸向墙壁,没有用任何战法,将墙壁砸出裂痕,但她的拳头也砸破流血了。她着急的情绪略微缓解,但依然低声喃喃:“绝不能……绝不能……” “双鲤,现在大家都很担心,你急也没用啊。”明黛蓝说话时既像是安慰又像是祈祷:“而且剑鞘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我家的灭堂牙可是夏暮区的神将,他们肯定能逢凶化吉……” “不!” 明双鲤又一拳砸向墙壁,咬牙说道:“我听到了……你们没听到吗?” 明卿云有些疑惑:“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涅若身体滴血的声音,骨头折断的声音,咬碎牙齿的声音!”明双鲤挨着墙壁坐在地上,扶着脑袋满脸痛苦,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很痛苦……他在喊我去救他!” 明卿云明显不信,但不等她说什么,另外一边的明朝颜却也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明月宴惊讶道:“你也跟涅若有一腿?” “我是说我的剑鞘!”明朝颜眼里噙着泪水,擦了擦眼泪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心里就很难过,好像灌了铅一样喘不过气……没有任何理由,但我觉得她肯定是在受苦,我也想去救她。” “其实,”明黛蓝举起手:“我也觉得我家豆丁正在经历什么不好的事……” 明水云也提供证明:“琴老师之前在白金塔遇到袭击时,我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这只是你们因为恐惧、担心、忧虑所产生的幻觉。”明月宴劝道:“只要你们洗个澡回床上睡一觉就好了,相信你们的剑鞘吧,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月宴。”在床上抱着玩偶的明桃浪忽然说道:“魏老师说过一句话:圣人说人在站立的时候,腰椎骨是舒服的状态。别说风凉话了。” “什么风凉话!”明月宴大声反驳道:“但我说的没道理吗!?” “谁不知道你家剑鞘千面能够变化成其他人?”明黛蓝也忍不住说道:“如果说谁没被抓走,那必然是你的千面剑鞘!别说抓走他,根本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模样!” 明月宴脸色露出些许尴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切了一声:“反正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一句——” 话音刚落,明月宴忽然感觉自己被大山压碎了。四肢被折断,胸膛被踏碎,骨头在惨嚎,血液沿着缺口逃亡……但等她抬起头,那种痛彻心扉的苦痛却消散无踪,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然而明月宴心里很清楚地意识到这绝非错觉——千面在受难! 明双鲤注意到明月宴的表情变化,也没讥讽:“看来连千面都没逃过一劫。” 明黛蓝忽然从床上跳下来,问道:“双鲤姐你有什么办法?” 明朝颜悲伤说道:“我们甚至连他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别忘了,我们自己就是最大的筹码。” 明双鲤从她枕头下掏出一柄短刀,看得大家扬了扬眉毛——这宿舍生活还真是杀机四伏——但明双鲤却不是用短刀对准其他人,而是贴向自己的脖子! “双鲤!?” “双鲤姐你干嘛?” 明双鲤用刀锋舔出血珠,抬头看着阳台外面,大声说道:“执剑人,我申请跟你对话!我知道你在保护我们,你肯定听得到我的声音!” “我并非想用自杀威胁你,只是想表明我的决心!执剑人,请聆听我们的声音。” 半分钟过去,什么回应都没有,大家脸上露出失望,然而明双鲤却是表情更为坚决,将右手放在墙上,左手持刀朝着圣剑印记用力一捅—— 「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寝室里响起,明双鲤的短刀直接被这个声音震飞。明双鲤惊喜地环顾四周:“执剑人!?” 「睡觉吧,天亮之后便尘埃落定,这件事你们没有参与的能力。」 “没问题!”明双鲤高声说道:“但我需要一个承诺——我需要你保证剑鞘们没有生命危险!” 「不可能。」执剑人拒绝得斩钉截铁:「我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义务。剑鞘本就是消耗品,规则不保护他们。」 明水云惊讶道:“你没那个能力?但你明明——” 「你低估了别人,也高估了我。我只不过是一个藏在圣剑辉耀后狐假虎威的庸人罢了。」 “既然你不能保证他们活着,”明双鲤说道:“那我需要你告诉我,涅若在哪!” “还有千面!”明月宴站起来说道。 “还有我家豆丁。” “还有我……” 「你们以前不是有很好的自知之明吗?」执剑人似乎笑了:「难道你们认为剑鞘需要你们呐喊助威?还是需要你们的战术指导?你们除了拖后腿,在战场上难道还有其他作用?睡觉吧孩子们。」 “但这次不一样。”明双鲤摇摇头:“他们现在处境很危险,甚至危险到连你都不敢承诺他们的安全!” 「怪不得你先问第一个问题,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但是这一点并不能改变你们的弱小,你们的存在并不能为他们的胜负天平添加任何砝码,只会令你们自己陷入危局。」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明双鲤决然道:“但我明双鲤!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涅若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绝对!不能!” “我答应过他的!这是他唯一的请求!他说自己进不去极北英灵殿,像他这种懦夫只能跟最后一眼看见的敌人永生永世陷入乱战之中,除非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亲人!他只希望最后一眼能看见我,来获得极北英灵殿的敲门砖!” “我答应过他,他死在哪里,我就看着哪里!” 虽然大家隐隐有所预料,但听到明双鲤承认,大家还是忍不住惊讶——涅若居然真的是天际人! 「身为皇者,理应以亿万生灵为棋,百万武者为兵,视民为草芥,视臣为仇寇,方能以孤家寡人之身统驭万里江山。」执剑人:「因私情而轻自身,作为皇者,你不及格。区区一个剑鞘涅若,不值得你生死与共。」 “如果成为皇者的代价就是要失去一切,那它又有什么值得稀罕?”明双鲤举起自己的右拳,露出手背上的双鲤印记:“我可以退出寻剑争位,但你必须让我找到涅若!” “而且涅若,他也不是区区剑鞘……”她咬牙说道:“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执剑人没有回应,明双鲤面露绝望,这时候明朝颜忽然说道:“据我所知,执剑人一脉最注重规则,对吧?破坏规则,对于你来说是唯一无法容忍的事。” “在寻剑争位的规则里,你答应过保护我们的安全。”明朝颜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双手颤抖地用匕首对着自己脖子:“如,如果你不想我破坏规则,那,那你就去救我表姐,哪怕事后让我退出也没所谓……” 表姐? 稍微对明朝颜家谱有些了解的其他人,很快就猜到她的剑鞘是谁了。 “我,我也一样!”明黛蓝翻了一下自己抽屉,唯一算得上是凶器的只有眉笔,便双手扶着墙做出一副要撞墙的姿态,结结巴巴说道:“你不救我家那个矮豆丁,我也会破坏你订下的规则!” 连最怂最爱美的明黛蓝都如此表态,其他人也不再犹豫:“我也一样!”“我也愿意!” 明卿云跟明水云迟疑了一下,也纷纷点头:“双鲤跟朝颜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态度!” 「这算是威胁吗?」执剑人似乎带着一丝怒意:「为了几个外人,不惜牺牲前途也要威胁一直在保护你们的我。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执剑人,我知道你其实很爱护我们。”明双鲤忽然说道:“你也是皇室成员,对吧?” “不仅将寻剑争位定在皇家学院,又给我们分配了绝对忠心的剑鞘,让我们姐妹住在一起,不允许别人伤害我们,甚至不允许私下战斗,平时茶欢校长也会照顾我们……虽然这宿舍实在不是人住的,但在皇院的这几个月,却是我这一年来睡得最安心的日子。” “你只是借着寻剑争位这个名头,将我们从外面的争名夺利抽出来,让我们在皇院作为学生过上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听到明双鲤这番话,有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的人脸色平静早有预料。明双鲤深吸一口气,真心诚意地恳求道:“就当做是我们恃宠而骄,但执剑人你既然已经照顾了我们这么多,能不能再让我们任性一次?” 寝室里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执剑人的最后审判。其实就算执剑人不愿意,她们也不可能真的自杀,而且自杀也不容易,毕竟皇院老师就在下面,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能拉起来。 「看来是我的术式出问题了,明明只是单向的效忠,为什么现在却连你们都陷进去了?」 明双鲤如释重负,笑道:“感情没有单向,真心会得到回应。” 「其实,方法一直在你们手中。像君王一样,命令臣子指引方向吧。」 明双鲤一怔,但旋即意识到什么,握紧右拳大声说道:“以明双鲤的名义,涅若,为我指引你的所在!”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以明水云……” “以明黛蓝……” “以明朝颜……” 当命令遂行,她们手背上的印记淡了几分,然而与此同时,一个奇妙的相对坐标出现在她们心中,让她们清楚意识到剑鞘的所在位置。 明双鲤深深鞠躬:“感谢您的允许。” 「虽然外面清理得差不多了,但也说不定有漏网之鱼,离开了皇院,我可保护不了你们。至于你们怎么离开皇院,我可不会管。」 “放心,我有办法避开老师出去。”明双鲤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 「你们想去就去吧,任性是年轻人的权力,祝你们好运,你们一路上很需要这个。不过,说不定也有需要你们的地方。」 明水云问道:“什么地方需要我们?” 「接人,或者收尸。」 ------------ 第513章 就是你将茶欢引来的? 千面跟乐语对视一眼,但并没有停留片刻,旋即就掠过去。 但乐语知道,他真的认出自己了。 至于千面什么时候帮过自己,乐语根本回忆不起来,毕竟太多可能性了。说不定他去猪食饭堂时让饭堂阿姨多给他一点牛腩一点炸酱一点伊面,那个阿姨之所以会欣然答应,并非是被琴乐阴的美色诱惑,而是她就是千面假扮。 “马拉卡!”女真精灵宗台吉脸色极其难看:“居然有外人混进来了?而且已经半个月了!?” “是的。”千面露出笑容:“我早已将情报呈交上去,算算时间,军队也已经快过来了。你们的实力看起来都不弱,希望你们在铳弹风暴里能多撑一会。” 他看向会长,劝道:“会长,收手啦,外面全是武柱。” “你最好祈祷他们晚点来,因为他们到来就是提前你的死期!”石磐陀狠狠一踢千面的脑袋,将千面的牙齿都踢出来。 千面呸了一声,吐出血水,像猕猴一样叽叽笑道:“石磐陀你是不是想打哈奴曼很久了?踢得可真狠啊。” “你……”石磐陀怒目以视,但被千面这么一提醒,看着这熟悉的老友面容,抬起的脚又放下了。 异族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单纯的铳弹未必能对他们造成多大威胁,他们完全可以用光爆格挡飞行道具,但如果还有炎京武柱在旁骚扰,就像是玩弹幕游戏时有个人在摇你手臂,因此饮恨铳弹的登峰造极境武者在近百年来可不在少数。 然而当他们看到会长、妖族微笑两人对千面的话语毫无反应,甚至依旧保持笑容,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安下心来。 千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叹息道:“我以为大司徒是正直朝臣。” “户部尚书南流景确实是刚正不阿之人。”会长笑道:“可惜虎父有犬子,偏偏南流景又是疼爱子女的仁慈长辈,所以一无所求的他,也不得不接受我们的价格。” “所以,当我将情报交给大司徒的时候,就注定今晚会落到你们手里。”千面说道:“朝中还有多少人是你们的人?” “明天你就知道了。”会长瞥了一眼微笑和石磐陀:“假如你能活到明天的话。” 微笑开口道:“变体之水,对我们有大用。” “你们牺牲了一位武柱,变体之水理应归你们所有。”会长轻描淡写地宣告了千面的命运:“既然人齐了,那么现在就开始吧。除了剑鞘以外,请大家离我五步之外。谁越过死士的保护圈,那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此乃应有之理。”大家齐声说道:“我们在外为会长护法。” “这里是辉耀人的炎京,这里是辉耀人的国家!”千面冷笑道:“当正道之光照到大地,届时你们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随手可灭的虚妄!别小看我们辉耀人了!” “闭嘴,畜生!”石磐陀狠狠一脚踩扁了千面的鼻子,千面依旧止不住地狂笑,甚至主动挑衅道:“你有种就杀了我,野蛮渣滓!哈哈哈,你知道我在夏暮从军的时候,剥了多少只跟你一样的金丝猿猴吗?你们完整没有瑕疵的一张毛皮可是值一枚金圆呢!” 然而这时候石磐陀反倒冷静下来,嗤笑道:“等你没用了,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死亡对你而言已经是最仁慈的结局。反正仪式结束后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我可是在人类那里学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技术’,绝对不会让你死。” “我也很期待,毕竟登峰造极境的猴子皮我也没剥过……不对,已经剥过了,但哈奴曼被我刺穿了心脏,所以心脏部位有点瑕疵,估计卖不出高价。”千面哈哈笑道。 微笑直接一挥手,将石磐陀击退到大厅边缘,没给它发飙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乐语:“巫支祁,你去按着石磐陀。石磐陀,你学一下巫支祁,别被这无聊的挑衅勾引到。” 乐语点点头,过去拦在石磐陀面前。石磐陀被千面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微笑及时击飞它,它真的会忍不住直接杀了千面。 正如猴脑是巫支祁的禁忌,剥皮便是石磐陀的死穴。因为金丝妖猿毛色漂亮柔顺亮眼,向来是背嵬军的热门兼职项目,但凡击杀金丝妖猿,基本都会剥皮创收,‘夏暮金衣’更是风靡辉耀,东阳银血人冬天没一件夏暮金衣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乐语也穿过,又保暖又炫酷。 “诸天高真,一切主宰,悯念垂慈,鉴纳祈祷:愿赐惠泽,普佑世人,愿赐恩光,拯危救苦……睦邻友好,互信以诚,化干戈为玉帛,释冤结为祥和……” 会长站在七名剑鞘前方,石刀刺穿了剑鞘的手背,鲜血染红了他们的圣剑印记。然后会长却打开了死灵书,仿佛在朗诵上面的颂词,更怪谲的是,这些颂词全是美好的祝福,听起来不像是邪恶的仪式,反倒像是一场光明的祭祀。 而随着会长的朗诵,乐语能看得见,一丝丝金光闪闪的丝线,从石棺的剑鞘里抽离出来,汇聚到会长面前,以缓慢速度编织着纯光圣剑。 他心里再无侥幸——辉耀皇室执掌两千年的圣剑,即将要易主了。 乐语瞥了一眼石磐陀,后者还在咬着手指嘟囔等下怎么炮制折磨千面,但千面刚才故意挑衅石磐陀,却并不是为了求死,而是在恳求乐语。 他希望乐语能站在辉耀人这边,破坏这场仪式! 其实乐语并不担心千面知道他的秘密,有死灵书、变体之水在前,千面多半以为他拥有关于灵魂的神兵。但他依旧咬不准乐语到底是人类琴乐阴还是妖族巫支祁,只能这样敲边鼓提醒乐语的立场。 当然,如果石磐陀真的因此杀了他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而乐语之所以主动抬着石棺来这里,当然也是为了破坏这场召唤圣剑仪式。会长刚才可没说谎,就算少了两名剑鞘,他也有办法召唤圣剑,所以乐语才没有逃跑,而是深入敌人心脏,想背刺他们一手。 只是,以巫支祁月位妖族的实力,似乎没有背刺的能力…… 乐语观察大厅的众人,会长身边有五位重甲死士,实力隐隐达到星位武柱级别;女真精灵有五人,其中只有宗台吉是登峰造极境;三目泰坦有三人,其中萨萨觉罗是登峰造极境;暗黑娜迦斯希丝没有出手过,但巫支祁认为她也是登峰造极境;妖族石磐陀也是登峰造极境,并且拥有神通‘分身’。 而威胁最大,莫过于沉默寡言的妖族之皇,微笑! 他不仅是上古妖族‘比蒙’的唯一后裔,更重要是,假如将血精石所提纯的所有‘妖血’分成一份,他独占八份,巫支祁、石磐陀、哈奴曼共分一份,其余妖族战士共分一份! 然而巫支祁却凭借‘三分之一份’就喝成了‘中级妖血体质’,那么独占八份的微笑,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至少刚才微笑远距离单纯依靠精神力镇压千面这一本事,巫支祁是绝对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除了乐语以外,这里还有九位武柱,以及一位凌驾于武柱之上,说不定能秒杀他的微笑!他要是稍有妄动,迎接他的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毒打! 不过,乐语也没有正面硬刚的想法。千面刚才那番劝告,同时也是提醒他去摇人。 至于怎么在众目睽睽下摇人…… 乐语提着裤腰带,假装去旁边撒尿。路过女真精灵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下宗台吉的脚。 两百多公斤的猩猩踩你一脚是什么感觉?宗台吉一掌推开乐语,龇牙咧嘴骂道:“马拉卡,你找死吗!?” 哪怕是同盟合作,但各族之间的摩擦还是时有发生,妖族、泰坦族、精灵族相处时都是一言不合就开骂。在辉耀人追杀下忍辱负重已经够憋屈了,面对着其他跟自己差不多处境的种族,他们并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反而是必须维持自己仅有的自尊,绝不能让这些连人都不是的种族看不起自己! 宗台吉也不认为有多大事,巫支祁踩了他一脚,他骂巫支祁一句,算下来他亏大了。然而不成想,巫支祁瞳孔忽然布满血丝,以疾风怒雷之势一拳打了过来! “你居然敢侮辱死去的哈奴曼!” 神通‘宰杀’发动! 但乐语并没有选择杀伤力最强的高级水月战法,而是选择自己最为熟悉,余波破坏力最强的八稻流! 只听得一声雷动,大厅陷入黑暗,所有光线汇聚于乐语一拳之上!他一拳打中了宗台吉的下巴,将宗台吉打进了天花板,并且还嫌不够趁胜追击,跳上去又是几拳! 荒咬!洪吐!黄叹! 轰!轰!轰! 仅仅是数秒的功夫,足足五米厚的地层就在月位妖族的连续轰击被直接击穿,宗台吉更是被打飞到地面之上,暴露在夜空之下! 宗台吉被这套组合拳几乎打得神志不清,但感觉到附近流光如水,他马上做出身为武者的正确反应——还击! “你找死!”宗台吉一声震吼,抬手抹去夜空星光! “没人能侮辱哈奴曼!”乐语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伸手便有皎月相伴! 两名武柱激烈交战,顿时造成附近大范围光线晦暗,星月遮蔽,远远看去,就像是夜空下的炎京忽然被硬生生‘挖’走了一部分。 “嗯?” 皇庭城墙上,茶欢随手扔下一具诅咒猎人的尸体,看向远处‘黑’了一片的区域,眉毛扬起:“有武柱交手了?” ------------ 第514章 将那边的敌人杀光 “难过吗?” 会长停下颂唱,饶有兴致地问道。 “说没有,那必然是假的。”微笑平静道:“只是世间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为我背负更多,我早已藏好伤心难过。” “相比起难过,我更多的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出了怎样的价码,才能让巫支祁背叛我,背叛部落,背叛他的仇恨?” 会长笑道:“并不是所有鱼都想生活在同一片海洋,或许他只是喜欢上炎京的甜蕉,或许他只是想忘记仇恨……但无论如何,当他选择背叛我们的时候,都代表他认为离开我们他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况且,作为最接近人类的妖猿,”会长压低了声音:“见利忘义不是一向是它们的特质吗?比蒙师者,在你经历过的漫长时光里,你经历过多少次像这种不动声息的背叛?你见过多少条像这种想跳出海洋的‘鱼’?” “今晚之后,我们都会上岸,你就别提以前海里的事了。” 微笑一抬手,整个天花板都被掀开,露出群星闪烁的月夜。还没从巫支祁偷袭宗台吉反应过来的众人,现在看着外面的夜空,陷入了宛如拉屎时厕所门忽然炸开般的不知所措。 “石磐陀,萨萨觉罗,女真精灵,随我出去御敌,为会长召唤圣剑争取时间。”微笑看向暗黑娜迦:“斯希丝,你待如何?” 他们这些异族之所以齐聚一堂,就是为了防止‘意外’。既然意外发生了,也到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然而各族联盟里,唯有暗黑娜迦是专门过来看戏的。 虽然每年都有百万海蛮叩关,辉耀人也歼灭了他们不少近海栖息地,但除此之外,与他们并没有更多利益冲突,因此娜迦族跟辉耀人没有多大仇恨,仅仅是种族不同罢了,毕竟辉耀人又不可能下海灭绝他们。 但仅仅是种族不同,也足以成为他们暗害辉耀的理由。虽然目前辉耀人依然不能下海,仅能在海上航行,但他们日新月异的武器科技却是被娜迦族看在眼里,边境的耀石聚光炮更是能贯穿深海,蒸发无数生灵。 娜迦族派低等鱼人叩关,既是为了消耗人口,也是为了探查辉耀人的战力。 虽然双目前方还算和平,但娜迦族智者、第一战将、‘雾霭之主’斯拉达认为,现在辉耀人已经开发了大陆上所有可以开发的地区,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需求,辉耀人必定向外扩张,不是其他大陆,就是向深海进发! 两百年内,辉耀人必定能制造出让普通人潜入深海的武装! 没有一个娜迦会寄望于辉耀人选择合作共赢,特别是辉耀人随时都能动用圣剑翻脸灭族,而娜迦却没有任何抵抗手段的前提下。 然而因为海洋环境原因,娜迦族的冶金业只能在近海地区建设,但还是那句话——跟边境一直在打仗,每年都在更新战法,追求更高屠宰效率的辉耀人相比,娜迦族的武器科技水平发展得太慢了,还不如抢人类的。 发展科技追上去跟辉耀人同台竞技这条路太难走,但除了让自己变强以外,令敌人变弱却是简单许多。 救国纾难会除了海浪散外,还有许多正经生意和隐秘渠道,娜迦族在上面帮助颇多,甚至还派了斯希丝潜伏炎京,足见娜迦族真的很希望辉耀人赶紧内战消耗人口放弃扩张。 斯希丝犹豫片刻,抽出两柄弧刃:“我只会帮你拦截一位比较弱的武柱,而且一旦出事我马上遁河离去。” 在所有人里,斯希丝是最容易逃跑的,大不了当一回下水道的美人鱼,如果武柱敢追上来在下水道跟娜迦族玩水,斯希丝肯定很乐意让对方溺死在污水里。 微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会长开口道:“抱歉,死士需要保护我的安危,不能随你们出去御敌。” “安心在这里完成你的任务,有我们这些人,已经足够镇压炎京的风风雨雨。” 微笑语气平静,但话语却傲然自信,甚至感染了附近所有异族,驱散了他们的心中不安,唤起了他们的战斗豪情! 精神妙用,触类旁通,一身精神修为达到前无古人境界的微笑,哪怕并没有故意施为,但他的一言一行,皆是可以勾动思绪感染灵魂的精神妙法! 微笑步步生莲,凭虚御风,不沾丝毫烟火气,飘飘然飞到外面。其他人紧随其后,地下大厅顿时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七位安静的剑鞘,五位不言的死士,以及一位神秘莫测的会长。 会长看向手里的死灵书,眯起眼睛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有意识朦胧的风吕听见了。 “以畜生而言,你们也活得太久了。” …… …… 啪! 微笑看着一抹烟花在上空绽放,转头看向还在懵圈的宗台吉:“巫支祁呢?” “他……他跟我打了一会就忽然跑了。”宗台吉满脸写着茫然:“突然就打过来,突然就跑掉,你们野蛮都是这么马拉卡的吗?而且他耳朵也不好,我根本没骂哈奴曼——” “他只是寻一个由头打你一顿罢了。”萨萨觉罗冷笑道:“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吗长耳朵?巫支祁叛变了!” “什么!?”宗台吉只是身在局中没往这方面想,被人点出来自然就明悟前因后果,面露愕然:“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他不是也很憎恨人类的吗?” “比蒙师者,”石磐陀脚步踉跄地爬上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老巫他真的……叛变了吗?” “习惯吧石磐陀,”微笑平静说道:“这就是我最讨厌这个世界的一点:最忠诚最懂事的人总是要承受最糟糕的感受和结果。” “好了,他们来了。” 他们身处一座似乎很久没有修葺的庭院,这里名义上的主人是一位普通富商,跟救国纾难会没有任何关系。微笑跳到庭院的一座‘高祖雕像’上,眺望远方:“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名武柱还有少量禁卫。看来炎京其他地方的骚乱都被压下去了,武柱都能腾出手,不过令将离没来,看来是在镇守中央……” “七名?”斯希丝环视一周:“如果你家巫支祁不过来,那我们这里只有五位。” “现在开始分配任务。”微笑没有理会,说道:“银铃伯鹤泪,星位武柱,实力不弱,有‘辉耀第一神速’之称。萨萨觉罗,你的第三只眼能看到他的影子吗?” “没问题。”三目泰坦萨萨觉罗抽出两柄短刀——如果以辉耀人的标准而言应该是匕首——他傲然说道:“是时候用武柱作为祭品来让世人知道三目泰坦的凶名。” “大司寇兼阴天判官崔阎,执掌刑部幻神兵「紫怨」,拥有令敌人伤害加深、痛觉增强、消磨记忆等诸多诡异效果。”微笑:“宗台吉,你能应付吗?” “也只有从黑山白水里磨练出来的我能应付他,”宗台吉傲然说道:“吾乃天地真精,万物之灵,拥有大地之呼唤以及森林之眷顾,区区紫怨岂能消融我的精神,伤害我的身体?” “巡刑司司长陌雨,十二禁卫副指挥使白乐天,前者是新晋武柱,后者跟随余客多年,五年前就晋升武柱,一身战力不逊色于鹤泪或崔阎……” “白乐天交给我。”石磐陀说道。 微笑瞥了他一眼,石磐陀回以决然的眼神,认真说道:“白乐天想去地下大厅,唯一的路就是我的尸体!” 哈奴曼的死亡,巫支祁的叛变,本应是充满希望的今晚,却接连不断地让石磐陀感受到绝望。它急需一场鲜血淋漓的战斗来清醒自己,又或者用一场荣耀的死亡让自己永久沉沦! “可。” 微笑看向斯希丝,斯希丝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去迎接陌雨小哥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带来的那几名禁卫,麻烦你去解决一下。” “小事一桩。”斯希丝问道:“但鹤泪、崔阎、白乐天、陌雨只是四位武柱,还有三位是谁?” “茶欢,余客,谢尘缘。” 听到这三个名字,庭院里的气氛顿时一肃。虽然并没有跟他们交手的经历,但人的名树的影,在前两年炎京大乱的时候,谢尘缘能牢牢掌控百年内最为凶残的暴力机构统计司,余客始终坐镇炎京城内最大军事集团十二禁卫,茶欢更是嚣张肆意地干涉朝政,足以证明他们三人的武力是炎京顶尖,所以方能威压炎京! “放心,他们逃不了的。”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里,微笑轻轻一脚剁碎脚下的高祖雕像,凌虚御空,平静说道:“他们三人,由我来处理。” “你们只需要拖延时间不败就行了,等我解决他们,就过来帮你们解决你们的对手。” 虽然听上去极其荒谬,但不知道为何从微笑口中说出来的狂言,却让他们忍不住产生信服的念头! “我从来都没指望过那位会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人人都懂。” 微笑冷笑道:“他那一环套一环的阴谋诡计,成功了固然是好事,但失败了我也没所谓。因为……” “最简单的暴力,胜过一切繁杂的计谋。” “走吧,将那边的敌人杀光,我们就能得到活在阳光下的权利。” 本文来源: ------------ 第515章 踏脚石 “琴乐阴的求援信号……” 踏空而行的茶欢看了一眼夜空绽放的烟花,对下方的鹤泪说道:“你跑得快,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鹤泪果断拒绝:“不行,万一有伏兵埋伏,老夫岂不是自寻死路?我一把年纪可不能冲在最前面。” “我上次被人伏击你怎么又那么快跑过来?你不怕还有歹徒伏击你吗?” “你这不是没死嘛,既然你没死那就说明对方全灭了。” “万一我死了吗?” “那老夫就不用担心了。” 鹤泪顿了顿:“老夫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茶欢扬起眉毛:“好啊鹤泪,现在你连装都不装了吗?” “反正你去我支持,我去我不去。”鹤泪认真说道:“我有预感,等下会有一场恶战等待着我们。” 茶欢并没有讥笑他的胆小,而是跟其他武柱对视一眼,暗暗点头。到了登峰造极境,武者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心血来潮’的能力,本质上是自身坚韧的精神力敏锐觉察到其他人的恶意。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的恶意都能引起心血来潮,不然茶欢每分每秒都是血潮经期,唯有实力能威胁他们的敌人,才会引起他们的心血来潮。 而且心血来潮跟性格关系很大,像茶欢、楼银海基本是最不敏感的那一类人;相反的例子便是银铃伯鹤泪,擅长高速移动、贴身作战的他,平时行事最为谨慎,对心血来潮的感受也是最丰富的,甚至能根据精神的细微感应而判断敌人的整体实力。 他不敢提前去侦查,并不是为了跟茶欢作对,也不是胆小,而是冥冥中有种预感——如果他一个人去,很可能会死! “不用吵了。”旁边一位英俊中年文士忽然插话,“他们主动过来迎接我们了。” 这位中年文士穿着深紫文士服,戴冠,挂玉,长相极为儒雅,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胸前别着一朵紫红色宛如火焰盛放的水晶花。 此人正是刑部尚书兼阴天判官崔阎。 在统计司出现之前的年代,炎京止婴夜啼的唯一官方工具人就是崔阎,甚至在朝廷官员之间也有这种说法‘如果是巡刑司抓你,你多半能保留官职,自罚三杯;如果是判官队伍抓你,那你应该能留一命,运气好还能发派外区任职,东山再起;如果是崔判官来抓你,那我建议你自杀,至少体验会舒服很多’。 众人望去,只见前方庭院的墙壁上站着五个人影,只需稍微分辨便认出他们的身份,谢尘缘平静陈述道:“海蛮、山蛮、草蛮、野蛮,四蛮汇聚一堂的画面,我也只在标本博物馆里见过。” “我也许久没杀过蛮族了。”穿着天人羽甲的余客轻快地说道:“真是不禁让人回忆起过去的激情岁月啊!” “指挥使,他们似乎都有登峰造极境的修为。”白乐天提醒道。 “这不是更好吗,跟登峰造极境的蛮族战斗啊,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在踏白军的那几年没能斩获一个登峰造极境的草蛮人头……哈哈哈哈,我明天一定要写信到幽云,让他们羡慕死我!人在炎京坐,蛮族天上来!” 余客从背后拿出两柄长枪,欢快说道:“那只草蛮留给我,谁也不许跟我抢!” “没人跟你抢,”茶欢迅速比对了一下双方战力,说道:“鹤泪你跟我来,其他人解决他们后过来跟我们汇合,我和鹤泪先去看看他们在里面捣鼓什么阴谋!” 这些异族明显就是出来拖延时间的,茶欢可没有跟他们厮杀的打算,而且他最喜欢不按敌人的节奏行事,敌人想拦住他,那他就非得要越过他们,去看看他们到底在保护什么!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倒不是说茶欢的老脸能指挥他们,而是在场只有鹤泪跟茶欢能越过敌人的拦截——茶欢有飞行靴,鹤泪速度最快。 “‘少年’,别来无恙。”微笑御空而上,跟穿着飞行靴的茶欢面对面:“明天记得来参加仙宫聚会。” “会的,微笑真人,”茶欢朗声答道:“明天我会去天牢参加你的仙宫聚会!我猜,你该不会想拦截穿着飞行靴的我吧?” 话音刚落,茶欢在空中连续变换方位,眨眼间就飞到微笑头上,根本不与微笑交锋。与此同时,随着风铃响动,鹤泪也拉出一道残影,眨眼间越过了异族们的防线。 微笑并没有拦截他们,而是掏出一个血光闪烁的宝石,将夜色都染红了。 血精石! 但跟以前用来将仙宫成员榨汁的投影不一样,这是血精石的本体! 然而微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诧的举动——他举起血精石往地上狠狠一摔,大喊一声: “镇!” 血精石砸到地上没有丝毫损伤,反而泛起万丈血光,直冲夜空,千里可见! 看着这条由血精石引起的血色光柱,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丝压力,仿佛那不是一颗人人都捡的起来的宝石,而是一座尸山,一汪血海! 微笑双手合十: “锁!” 唰啦! 随着一声声锁链飞出的声音,血精石射出一条条锁链,无论七名炎京武柱如何身形变换,血锁都精准无误地连到他们身上! 本已快跑到庭院中央的茶欢,更是被血锁直接拉了回去,无论他如何在空气中狗刨,都无法脱离血锁的距离限制,就像是一条恶犬被套上了狗链! 崔阎毫无迟疑,悍然一掌打向血精石,同时大喝一声:“罪无可赦!” 刑部尚书的判决仿佛化为实质,加诸于他的手掌上,附近众人仿佛聆听到雷鸣之音,暴雨制裁,万夫所指,以及惊堂木的敲击,裁决者的宣判! 审判合气战法·死刑! 若是论及综合战力,崔阎比不上茶欢三人,但若是他以刑部尚书之身,与犯法恶徒厮杀,那么他的战斗力不会比茶欢差到哪里去——当敌人是犯法凶徒时,审判合气战法可以发挥出三倍以上的战力! 铛! 血光柱泛起阵阵涟漪,崔阎这一掌并没有撼动血精石,但其他人都眼前一亮,余客说道:“全部人一起攻击的话,大概几分钟就能打破这层血光。” “但我们显然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 斯希丝笑盈盈地挥舞弧刃,如同滑水般朝着巡刑司司长陌雨冲去:“陌雨小哥,咱们去旁边聊聊天吧。” “马拉卡!龟孙,你爷爷我来了!” 宗台吉怒吼一声,双脚在地上踩出凹陷,宛如炮弹般杀向崔阎! 鹤泪发现冲不过去就立即转身返回大部队,然而身体却在空中突然停滞,宛如断翼的飞鹤掉了下来。 “被泰坦注视的猎物,没有逃跑的权利。”萨萨觉罗的眉心眼金光黯去,手持双刀,宛如一只优雅的黑猫向鹤泪扑杀而来。 石磐陀沉默不言,只是脱去了灰袍,露出自己的金丝妖猿本体,朝着十二禁卫副指挥使白乐天奔袭而去。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余客语气轻松:“我可没有当观众的习惯。” 说着,余客递出右手长枪,枪尖上凝聚起烈焰枪芒,妙到毫巅地抓住石磐陀在空中无法改变身形、呼吸间隔的一丝破绽,不偏不倚地刺向石磐陀的喉咙。 另外一边,谢尘缘十指弹出幽蓝的光线,宛如蜘蛛吐出丝线,朝着斯希丝捕捉而去。 而在微笑后面,被拉回来的茶欢已经蓄势待发,手凝剑指,剑芒毕露,周天星辰为之黯淡,皎洁明月为之失身,浓郁的黑暗彻底笼罩住茶欢和微笑! 遮天蔽月! 当茶欢在战斗中率先一步制造出完全领域,还从未有人能活着从他的领域里走出去。 直到今天晚上。 “三位贵客,由我亲自接待。”黑暗中的微笑平静说道。 啪!啪!啪! 随着三声爆响,茶欢、余客、谢尘缘都被突如其来的无形攻击击飞,三人被尽数打到前院的杂草丛中,摔得头崩血流,狼狈不堪! 虽然他们瞬间就翻身恢复战斗姿态,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无一不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身为弱者,就该跟弱者厮杀,强者不应该干涉他们的命运。” “而身为人间强者的你们……” 微笑御空站在他们上方,面具后的血色瞳孔冷漠地俯视着这三位炎京最强战力,如同神灵在俯视蝼蚁。 “就应该成为仙人的踏脚石。” ------------ 第516章 好好谈谈 轰!轰!轰! 茶欢被无形冲击撼动,被打得宛如脱线风筝般朝着庭院外面飞去,然而到达一定距离时,他身上的血锁链突然浮现,如同一根绳子般瞬间将他拉了回来,主动飞向空中那个黑袍人影! “很高兴校长你认为我的力量能帮你超越血精石的束缚,但是……” 微笑一拳打向茶欢的太阳穴,拳头轻而易举粉碎了茶欢表层的光甲,宛如千钧重锤将他垂直打入下方的地面,撞碎了青石地板! “我可还没批准你可以离开!” 在尘埃和碎石之中,茶欢艰难地爬起来,华贵艳丽的金边白袍已经被染成血与尘的脏色,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银发白须变得灰浊不堪,苍老的脸容沾满了血与泥,比他过去三十年里任何一个时刻都要邋遢,都要不堪,都要狼狈,都要更像一个……弱小的老人。 “真是不服老不行,”茶欢呸了一声,将血牙吐出来,苦笑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已经打不过年轻人咯!看来这种辉耀大敌,还是得依靠你们两位年轻才俊啊!” “校长你千万别说这种话,你还老当益壮呢!”被拍入墙壁里的余客咳嗽两声,用两杆长枪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铁羽编织的天人羽甲已经崩了好几个角:“我们还是孩子,还需要你的关怀呵护呢!说来,像这种潜藏在炎京里的不明身份异族,应该是算入统计司的管辖范围吧?谢司长你快检查他有没有炎京暂住证。” “我只是一名区区蓝衣司长,论品级,远低于紫衣指挥使的余指挥使,论地位,更是不及名誉内阁学士的茶校长,不过是暂时管理一个很快就要废弃的临时机构,”杂草丛泥堆里的谢尘缘扶着墙站起来:“既然两位在场,谢某自然跟随两位的行动,绝不会落后半分。” “也就是说我们不上你也不上?” “有道是,颜色越紫,责任越大。” “你们能不能发挥一下尊老精神,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我一个老人去打生打死?” “你们无需推让。”凌空御虚的微笑平静说道:“我是和平主义者,不喜杀生,不爱争斗,不忍见血。” 茶欢站起来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血:“当我教训学生的时候,我总是先讲一句假话勾起学生们的希望,然后再接一句但是。” “但是。”微笑低头看着他们:“有言道,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所以为了减少以后的杀生流血,我必须借三位的身体一用。” “当明天天亮,皇庭正南门的「天命」牌匾上悬挂上你们三人的尸体,想必辉耀人就知道该放下武器,朝仙人跪下。” “如果仅仅只靠你一个,可没办法让辉耀人尽低头,除非你能将辉耀人的脊梁打断。”余客说着说着,转头看向庭院深处:“也就是说,你们所保护的阴谋诡计,就是想暗中夺取圣剑辉耀?” “伟大的剧本,何以伟大?”微笑悠悠说道:“因为就算剧中人知道前因后果,也只能按照剧本走下去,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茶欢抽空看了一眼周围的战况,不禁心里一沉。 ‘辉耀第一神速’的鹤泪,现在已经伤痕累累,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个三目泰坦削皮。 茶欢心知三目泰坦最为克制凌虚武者,他在苍蓝区的时候,跟三目泰坦也打过不少次交道,知道他们的第三只眼名为‘映照现在之瞳’,存在诸般妙用,最常见的就是强制锁定目标的一瞬时间——即令目标停滞一瞬间。 三目泰坦越是强大,停滞效果就越强。像这位拥有登峰造极境实力的三目泰坦,足足能停滞鹤泪一秒钟,直接将鹤泪的神速废了。 而另外一边,执掌幻神兵紫怨的崔阎,却拿不下那个女真精灵。 虽然茶欢没去过幽云北境,但也知道精灵天生精神强大,灵性十足,换而言之就是具有极高精神抗性,而紫怨又偏偏是针对精神的神兵,在加上那个女真精灵皮糙肉厚,动不动就以伤换伤,让很少打逆风仗的崔阎显得狼狈不堪。 至于白乐天和陌雨,虽然没被压制,但很显然也无法迅速拿下对手。 “是我下手太轻了吗,跟我战斗的时候你们居然还能分心?” 无形铁锤如天罚降下,瞬间将三人所处的位置砸成齑粉。谢尘缘十指轻弹,幽蓝指光朝着微笑追逐而去,朗声说道:“其实没必要分个你死我活,你的实力已经足够代表你的族群与辉耀谈判,跟我们厮杀只会激化种族之间的矛盾。立威的目的你已经达到了,只要你让我们回去,辉耀会愿意跟你进行平等的谈判。” “谢司长说笑了。”微笑往后一拍,朝着微笑后背突刺的余客顿时像被火车撞中,朝着地面轰飞而去:“我们妖族岂敢跟辉耀平起平坐?” 余客咳出一口浊血,苦笑道:“武力是权力的通行证,阁下的实力已经凌驾于寻常武柱之上,若非不得已,没有武柱会愿意跟你交锋,单凭你个人的强横武力,已经足以令辉耀不得不尊重你。谁敢不服你,我帮你打爆他狗头!” “说笑了,虽然我们都是以一敌百的强者,但我可不认为个体能够代表整个族群。”微笑将爬到天空的茶欢拉下来摔到地上:“你们说到底也只是辉耀人的利益代表,如果你们做出的决定不符合辉耀的利益,辉耀人才不会遵循你们的意志。” “我也一样,虽然我目前算是妖族之皇,但如果我选择跟辉耀谈判,对妖族而言不亚于背叛。”微笑说道:“尊重?没有一个妖族稀罕人类施舍的尊重,我们想要自尊,就必须踩着人类的尸体去夺取!” “据我所知,妖族虽然近年来族群扩张,但总数量依然不到十万。”谢尘缘一边躲避无形震击,一边朗声说道:“休说炎京,如果夏暮背嵬军全军出动,哪怕阁下实力再强横,恐怕也只能看着自己的族群消亡,丧尽青壮,乃至彻底灭族!” “没关系。”微笑道:“就算背嵬军不打过来,妖族也必须打过去——蛮荒已经无法承载数万妖族的生存所需,妖族必须从背嵬军嘴里抢下食粮。” “如果合作,妖族却可以回避这无意义的损耗。”余客说道:“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似乎不太好,但妖族如果能趁谈判的机会继续繁衍人口休养生息,等到二十万,三十万数量时你再撕毁盟约,岂不是更有把握?” “还是说,‘仙人’你连区区几年时间都等不了?” 咚! 如同被炮弹击中,余客的羽甲瞬间爆碎,他闷哼一声被拍到墙上,撞出蛛网裂缝,哗啦啦地呕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似乎肋骨都被拍碎了 “无意义的试探。”微笑冷笑道:“你们的恭维之言,虽能入耳,却包藏祸心。我虽为在世仙真,但辉耀两千年的底蕴也不容小觑,若是放过你们,与我交手过的你们,必定想方设法诛仙戮妖。” “更何况,你们早已约束不了夏暮区。而我,也无法限制同胞对复仇的向往,最重要是,我们存在无法退让的利益之争!” “族群已经疯了!你们明白吗,族群本身就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国家,是依靠战争消耗人口的怪胎,要么通过战争掠夺资源,要么通过战争消耗人口,不存在第二条路!” “近百年来,族群里几乎三分之一人口成为战士,每两个人口就要供养一位战士!弱小战士通过战火磨练自身争取族群的更多资源供给,强大战士消耗族群的绝大多数资源,负责生产的弱者被压榨得连饥寒交加,而为了摆脱这种命运,他们的唯一出路也是成为战士!” “你们也是武柱,也知道要晋升到登峰造极境,需要经历多少场血战吧?每一位登峰造极境的诞生,都代表死去了成千上万的同胞!但每一位晋升登峰造极境的幸运儿,就能获得无数人的崇拜和族群的资源,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是什么支持族群如此灭绝人性地运作?是战胜后的利益,是活下来的荣耀,是成为强者的希望!” “从一开始,摆在你们面前,就不是一个可以坐下来谈判的族群!”微笑长呼一口气:“族群已经坐在血火驱动的战车上,除了胜利或者死亡,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它停下来!更何况是一文不值的和平!” “如果我们帮助妖族去其他大陆呢?” 谢尘缘冷静地说道:“在东阳之东,有一海国名为斯嘉蒂,物资丰沛,人口充裕,甚至购买天际奴隶开发土地。只是因为海运不便,距离遥远,辉耀一直没有攻占斯嘉蒂的打算。” “为了送走你们这批‘恶邻’,我们愿意提供帮助,让你们去斯嘉蒂这个没有辉耀人的新天地里大展拳脚。在哪里,你们不会遇到像辉耀这样的阻力,你们可以迅速将妖族发展到百万人口。” 微笑冷声说道:“斯嘉蒂人不也是人类?” 谢尘缘:“斯嘉蒂人不是辉耀人。” “哼,出卖不是自己族群的同胞吗……”微笑低头思索,停下了攻击,沉默了好一会儿。 三人对视一眼,就在他们以为微笑被说服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精神震爆再一次将他们砸趴下。 “很不错的计划,很美好的未来。”微笑声音里充满讥讽:“不得不说,谢司长你说得连我这个仙人都动心,如果我不知道真相的话。” “什么真相?” “族群的真相。”微笑昂起脑袋,面具下的瞳孔血光闪烁:“你们以为我刚才描述的疯狂的穷兵黩武的族群,是妖族,精灵族,或者泰坦族?” “错了,我刚才描述的族群,正是你们,辉耀人!” “为什么辉耀能历经两千个春秋而不倒,传承两千年夏冬而不断,武德充沛,历久弥新,万世不易?” “圣剑辉耀作为主轴,维持皇室统治,塑造辉耀族魂,是内因。” “以四蛮作为消耗人口的屠刀,以四蛮作为掠夺资源的异族,是外因!” “转移妖族?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夏暮背嵬军!” “从两千年之前,辉耀高祖没有一下子灭绝蛮族,他的养蛮之谋就成为了辉耀的万世之基,成为外区心知不宣的执政之策!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皇帝想灭绝蛮族,而且辉耀也不是做不到,但为什么四蛮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因为我们是庄稼,也是镰刀。”微笑的声音冷得像是生锈的屠刀:“皇帝或许会昏庸,但外区将军代表的是军队的意志,更代表当地人的意志!他们绝不会灭绝蛮族,再怎么样也会让我们留下火种,好让我们收割人类里的多余人口,好让他们以后还有收割我们的机会!” “如果没有妖族,夏暮的背嵬军的十万军士该何去何从?如果没有妖族,夏暮以妖族作为基础的毛皮、食物、畜牧产业又该如何寻找生路?如果没有妖族,夏暮近半人口都会失去工作,然后饥荒,最后叛乱!” “妖族,乃夏暮百万人口衣食所系。”微笑紧紧盯着谢尘缘,远远朝他推掌,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从一开始,谢尘缘你就在欺骗我!你根本没有任何谈判合作的意图,你只不过是想通过话术迷惑我!” “你很自信,因为你是人类,我是妖族,自认为高等种族的你,愚弄我这个低劣种族,你觉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人类,你太傲慢了!” 铮! 茶欢、余客同时向微笑夹击而来,微笑冷哼一声,收回手然后朝着他们一推。 啪! 当茶欢和余客被击飞的时候,一道蓝光掠过微笑的脸庞,击碎了他的面具。谢尘缘趁机多弹几道指光,将喉咙的逆血吞回去,迅速从坑里爬出来躲避攻击。 一张长着猛犸尖牙,独眼血瞳野兽脸庞暴露在月光之中。他掀开兜帽,露出满头长发,巨大的独眼血瞳宛如血精石般艳丽,所有直视血瞳的人,都感到一阵来自食物链的恐惧,。 “居然还有比蒙活在世上……”余客忍不住骂道:“夏暮那边的人都是吃屎长大的吗?” 比蒙,又称群兽,饕餮,是野蛮中的天生皇者,一旦成长到成熟期更是能匹敌登峰造极境,向来是历朝历代的首要灭绝种族的前三名! “请别责怪夏暮的军队,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微笑平静说道:“若不是我天生残躯,身材矮小,也不可能躲得过夏暮的剿灭。而且,我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后一只比蒙。” “从我之后,再无比蒙。” “只是,既然历史要我作为比蒙最后一个句号活着,”微笑独眼半眯:“那我就要好好活下去。” “谢尘缘为人卑鄙无耻,承诺等同狗屎,那我呢?” 茶欢咳嗽两声,站起来说道:“畜蛮之策,我在苍蓝区的时候就隐隐意识到了,我也想过改变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但我就算当上内阁首辅,我无法动摇这种外区军队存在的根本政策。但如果有你在外施压,我在内协调,说不定真的能达成合作,改变这个不是吃人就是吃妖的世道。” “坐下来好好谈谈吧,不仅仅是你为了妖族,更是我为了辉耀。” 微笑沉默片刻,摇摇头:“校长的为人品格,我自然信得过。” “只是,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不是所有的伤痛都可以被抚平,总有时间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比蒙灭族的时候,你们没有坐下来;我看着夏暮每一年都来剿妖,你们没有坐下来;我献祭妖族的所有老弱病残,你们没有坐下来;我潜伏炎京二十年,你们还是没有坐下来。” “你们从来没给我们好好谈谈的机会。” “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会考虑一下。但现在,我已经成就仙真,为当世显圣。” “我既不想坐下来,更不想好好谈谈。” “我只想做到一点,” 微笑双手负后,俯瞰大地: “从今往后,我的命令,就是大地的命运!” ------------ 第517章 跪下低头 “真的没得谈了吗?”茶欢叹了口气。 “谈判是没办法让你们认清现实,唯有绝望可以。”微笑平静道:“不是痛苦,不是悲伤,真正的绝望,会让你心平气和,让你谦卑,让你低头,让你跪下。” “你们所能选择的,并非命运,而是尊严。” 茶欢:“我很遗憾,毕竟这可能是我唯一一个能留名青史的机会。” “放心,你会流芳百世的。”微笑傲然道:“作为第一个败给我的武柱,你们的死亡并非毫无意义,而是作为新时代的钟声,将人类从万物之灵的梦境里唤醒。” “来吧,作为辉耀武柱,堂堂正正地光荣赴死!” 然而茶欢却摇了摇头,跟其他两人说起很奇怪的话: “我已经好了,你们呢?” “校长你果然是老当益壮。”余客擦了擦嘴角的血水,舞起双枪笑道:“我也没问题。” “若不是为了等你们,你以为我会跟这个妖族聊天?”谢尘缘淡淡说道。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商量一下策略吧,”茶欢说动:“《兵法理论》第十六章你们还记得吧?” “怎么会不记得,那可是校长你的课。”余客笑道:“但我学的是2067年第九次修订的挽歌版,谢尘缘你呢?” “不巧,我学的是2070年第十次修订的挽歌版。”谢尘缘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很大的变动。” “放心,第十次修订是我主持的,就改了几个错别字。”茶欢说道:“而且我上课从不看教材,既然你们都是我教的,那你们学得肯定都一样。” “教学还是要与时俱进的啊校长,”余客啧啧摇头:“但现在这种情况,第六章或者第二十三章不是更好吗?谢尘缘你觉得呢?” 谢尘缘擦了一下脸上的脏污:“我没意见,都可以,我跟随你们的行动,不会落后半分。” “嗯……”茶欢想了想:“余客你小子不愧是在幽云带过几年兵,第六章确实更好一点,那就用第六章吧。唉,真的老了,脑子转得不够年轻人快。” 微笑看着他们三人胡言乱语,没有丝毫生气。 “你们之所以还抱有希望,是因为你们看不见死亡。”微笑双手压下:“小心,绝望来了。” 无形浩瀚的精神力,宛如万吨深海朝着谢尘缘和余客压下! 指玄执剑战法·千丝变! 双枪燎原战法·风火轮! 谢尘缘十指弹出千条幽蓝剑光,朝着上方绞杀而去! 余客双枪舞出火焰光爆,杀出一条燎原之路! “终于识破了吗?”微笑冷笑一声:“但也只是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 微笑的神通,名为「万化」。 「万化:你可以记录任意物质的特性,并将其复刻到你精神力操控的物质上。」 「目前记录物质:血精石、精钢、水……」 普通精神攻击根本没有那么强大,而且精神扭曲现实是会有一定延迟,像黎莹用精神力跟乐语交锋,被乐语吊着打,精神力连乐语的衣袖都碰不到。 微笑之所以能肆意暴打三位武柱,其实是他给空气附加了精钢的物理性质,远距离操控十几个立方的精钢砸过去,若不是茶欢他们有各种抵御技巧,早就被砸成肉饼了。 但这一招并非无敌,因为微笑终究是用精神力操控空气,因此只要破坏他附加的精神力,空气自然就失去精钢附魔。直接接触那是找死,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精神力凝聚光爆进行远距离攻击,消融空气中的精神力! “伟大的剧本何以伟大?”微笑回头看向后方袭击而来的茶欢,狞声说道:“因为它不容改变,不容更改!” 铛! 茶欢的剑指凝滞在半空中,如同遇到了精钢铸就的城墙,一分都无法斩入! 就当微笑意念一动,空气化为无数支精钢长朝茶欢刺去,茶欢却是先一步躲开了攻击,说道:“后击。” “前进!” 余客踏月而行,双枪螺旋起炎,宛如凤凰交错冲杀微笑,染红了半壁夜空! “雕虫小技!”微笑一声震吼,空气化为万丈波涛倾泄而尽,剿灭焰光! “下攻。” 悄无声息间,谢尘缘弹出的千方残光幽蓝剑丝蚕食了微笑脚底下的护身罡气,朝着微笑的要害飞袭而去! 微笑轻轻一跺脚,剑丝瞬间震散消亡,然而此时他上方又响起茶欢的声音:“上袭!” 铛! 脑袋上方的护身罡气几乎瞬间被消耗殆尽,但微笑意念一动,又是九层罡气累积叠加,茶欢的锋锐剑光在第五层就消亡殆尽了! “《兵法理论》第六章,绝杀阵法?”微笑有些愕然。 前进后击,上袭下攻,谓之绝杀! “很高兴你读过书,”茶欢优雅地躲开微笑的空气钢枪,随手一甩,将身上又脏又破的金边白袍脱下来,露出贴身短打的武者内衬:“那么接下来,是茶老师的考试时间。” 前进? 微笑看见谢尘缘出现在自己眼前,但他弹出的指玄剑光却只有寥寥数根,反而是脑袋上浮现阵阵寒意。 不,还是上袭! 微笑主动出击,浑身罡气缠绕,宛如钢铁凶兽般杀向谢尘缘,然而此时背后的枪芒几乎令他汗毛悚然! “上袭!”微笑一声怒吼,一巴掌湮灭余客的双枪后击,一脚踩向下方,刹那间空气化为千钧精钢,朝着准备下攻的茶欢碾压而降! “我也有。”谢尘缘的声音在微笑上方响起,纤细锋锐的幽蓝剑光刹那间斩破了他的九层罡气护甲! 微笑意念一起,护体罡气自然瞬间补完,然而他心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想法: 下一个是什么?前进,还是后击?还是再来一次上袭? 茶欢在他面前,指剑凝聚无边剑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挥下,然而后方枪芒刺背! 是后击! 微笑猛地向下坠去躲避余客的双枪,露出右手利爪狠狠朝着上空一划,空气意随心动,化为五道精钢利爪撕碎夜空! 然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剑丝,此时又来蚕食他的下方罡气! 是下攻! “滚!” 微笑怒吼一声,如同千斤坠重重踏下,谢尘缘自然不敢抵挡这几万吨的冲击,飘飘然闪避而过,平静说道:“终于想站在大地上了?明智的选择。” 微笑的表情极为狰狞难看,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被三个武柱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甚至不得不从天空下来,只为了可以少防御一个攻击方向! 他们三人联手,完全没有丝毫停顿和缝隙,恰好都打在微笑不得不防的部位,恰好都打在微笑想趁机追击的瞬间!微笑甚至感觉自己不是跟三个人打,而是陷入万军之中,被上万名精兵围剿陷杀! 激斗间忘我厮杀,碰撞间计谋互击! “各位考生请注意,只剩下一半答题时间,请尽快将答案填在答卷上。”茶欢呸出一口浊血,平静说道:“很累人吧?虽然你的精神力的确浩瀚无边,但你只有一支笔,没法同时答三张卷啊。” 一言道破。 万化神通的确玄妙强横,由千万妖族凝聚的妖血也的确令微笑精神力用之不竭,但微笑终究只有一颗心。 他可以高速念动化兵,但在同一个瞬间,他只能有一个念头! 如果换成真正的万人大军,微笑丝毫不惧,因为人越多就越容易犯错,一旦敌人露出一瞬间的空隙,微笑就能趁机灭杀对方! 但这样的空隙,在刚才的乱战之中,微笑一刻都没找到! 反倒是茶欢三人在之前的毒打中,已经习惯了微笑的攻击方式,甚至预判出他的反击方向,每一次都妙到毫巅地躲开他的反击! 茶欢、余客、谢尘缘就像是三颗严丝合缝的齿轮,战斗时机抓得分毫不差,哪怕微笑能轻松碾死他们随便一个,哪怕他们已经伤痕累累随时都会倒下,但现实却是微笑陷入下风,被他们打得还不了手! “继续。” 余客长啸一声,双枪舞起纷乱枪花冲向微笑,但微笑已经感觉到上方那锋锐无匹的剑光! 茶欢的上袭! 微笑直接躲开,念起钢枪成林刺向上方茶欢,但此时后方又迎来森寒而锋锐的千道幽蓝剑丝! 谢尘缘的后击! 微笑一声震吼,空气钢墙瞬间在后方凝成,然后他念动一推,万吨钢墙宛如炮弹般碾向谢尘缘! 咚! 地面被余客的双枪钻破,瞬间刺破了微笑双腿的护身罡气! 余客的下攻! 微笑转身击掌拍去,上方又迎来茶欢的剑光爆斩! 咚!轰! 微笑的独眼血光充溢,满脸怒不可当,双手朝着余客和茶欢拍去! 下攻对下攻,上袭对上袭! 然而就在微笑被激怒心神全放在余客和茶欢的瞬间,他右侧的护体罡气再次被剑丝蚕食突破,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充满光爆的脚已经踢在他的脸上! 啪! 微笑被一脚踢出血牙,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但很快惊讶化为了震怒,独眼充斥着狰狞血丝,心里最后一根理智丝弦彻底崩掉,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我可是仙人!唯一仙真!在世显圣!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我要他们死!立刻!马上!变成一堆烂泥! 他不再抵挡,而是双手合十,浑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万化·天罗地网! 这是唯一一招连微笑都觉得有点吃力的招数,原理利用万化神通是瞬间将空气编织成千万条精钢丝线向外扩散,可以造成毁灭性的歼灭效果。他曾用这招对付背嵬军的一个百人中队,刹那间就将那百人切成几万截尸体,以至于背嵬军到现在都查不出那百人中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他本来想留茶欢三人一个全尸,毕竟明天还得挂在城墙上当活招牌,但现在怒火攻心,自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变成几百截肉块吧,人类杂种! 然而当天罗地网用出来的瞬间,茶欢、余客、谢尘缘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现在公布考试成绩。” 在微笑震惊的眼神里,余客用枪舞出一个完全囊括他自己的火焰枪花,轻而易举撕碎了无形的天罗地网,双枪趁机刺向微笑,洞穿了九层护体罡气! 哪怕微笑瞬间念动恢复了护体罡气,仍不禁被双枪震退数米,在地上磨出一道痕迹! “余客,85.5分。” 就在微笑被震退的瞬间,谢尘缘弹出数十根剑丝,他仿佛能看见无形的天罗地网,每一根剑丝都点在网点,恰好点出一个刚好能让他通过的漏洞。 看着微笑往后退,谢尘缘再弹出数根剑丝,每一根都追着微笑的膝盖,每一根都点在同一个位置,瞬间接连穿透九层罡气,微笑连恢复都来不及,就感觉到有剑丝在自己膝盖里爆开了! “谢尘缘,90分。” 微笑脚步趔趄,差点就跪下了。这时候他感觉到后方的锋锐剑光,毫不犹豫,瞬间念动钢墙推撞而去! 然而当微笑回头看去,并没有看到茶欢的身影,只看到一抹飞行靴的残影!与此同时,他忽觉头顶的护体罡气在层层消融! “微笑……” 茶欢以掌化为重剑,融合万象战法的厚重,执剑战法的锋锐,凌虚战法的空灵,从上往下,脚踏天空,斩向微笑,瞬间斩破九层罡气,一掌劈向微笑的脑袋! 微笑膝盖一弯跪倒在地,脑袋被拍入大地撞碎青砖! “不及格。” ------------ 第518章 伟大的剧本 脏污的大地比清澈的天空聆听过更多不屈的呐喊。 微笑龇牙咧嘴看着眼前的泥土,他的吐息呼出泛金鲜血流入大地,他的嘴巴沾满灰埃,满脸都是不甘的痛恨。 他被打入了凡尘。 《兵法理论》,他也学过。跟十八战法一样,辉耀兵法并没有门槛限制,人人都可以学,他以前在夏暮区一个二流军院里就学到了全本。 兵法理论三十六章,主要写了在各种地形、各种兵种、各种天气的配合利用,号称‘太阳底下发生过的战斗在这本书里都不算新鲜’的天下第一兵书。但兵法是人与人的博弈,因此就算学生纸面成绩再好,到了战场上可能还不如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年的兵长。 但无论怎么说,兵法都是用来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像茶欢、余客、谢尘缘这样的合击战术,微笑简直闻所未闻!你们这是哪门子兵法,茶欢你到底教的是什么,改编不是乱编,你这样乱教真的没问题吗!? 微笑的猜测没错,这还真是茶欢改编兵法后的教育成果。 事实上,辉耀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合击战术’,在铳械出现之前,登峰造极境就是陆地神仙,任你多少人围殴合击都不过是仙人眼里的蝼蚁;在铳械出现之后,只要围住登峰造极境,连续数轮数十轮的铳弹射击,就能将登峰造极境打成窟窿,也不需要合击。 跨境界战斗里,合击无用,而同境界战斗里,合击更加无用——武者都是肉身凡胎,只要有一个同境界武者在前面周旋,另外一个在后面捅刀子,敌人面对前后夹攻,不是交出屁股就是交出正面,还需要什么合击战术? 而且但凡是多人合作,就必须要进行长时间的磨合。有这个磨合时间,拿来修炼,喊人,设置陷阱不是更好吗?而且磨合的队员一旦出现伤亡,新人又必须要重新磨合一遍,一来一往这合击战术的训练代价实在是过于高昂了,顶多就是相同战法的编成一队冲锋,就像几百名执剑武者统一向前斩出剑光,将单体武技打出大范围AOE的效果。 多人对付多人的合击战阵,有;多人围殴一人的合击战术,绝对没有。 研究合击战术无疑是性价比极低、非天才无法涉足的买卖,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存在茶欢这种又天才又有闲的人。 他那些年作为《兵法理论》的讲师,一来对照搬宣科的教学感到厌烦,二来又想打学生活动筋骨,所以便想出一个「单人成军,兵法合击」的点子,还真就被他研究出可以用于实战的合击战术。 茶欢甚至想过要不要将兵法合击列入皇院课程套餐,加重学生学业负担,但经过审核后还是放弃这个念头:虽然已经简化了很多,但兵法合击还是需要长时间的磨合,若没有同样精通这门技术的队友配合,兵法合击更是直接作废,普通人学来得不偿失。 但作为《兵法理论》的DLC,兵法合击却能温故知新,课间更是能平添许多乐趣,因此茶欢教书那些年都会让学生练习兵法合击。 兵法合击的先进之处在于,只要你会《兵法理论》,只要你知道自己代表哪一个位置的军队,那你只需代入《兵法理论》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哪怕队友是野生的,也能上演出精妙的配合作战。 不过当茶欢退出教学一线后,兵法合击这个DLC就被废除了。倒也不是说兵法合击不好,而是除了茶欢以外,其他教师能将《兵法理论》教好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余力增加DLC。 兵法合击,便成为那些年皇院毕业学生的独有技能。虽说如此,但那批学生并不认为这个技能有用得上的一天——他们会遇到不得不合击才能战胜的敌人吗?遇到这种敌人的时候身边会有精通兵法合击的同学吗? 因此微笑唯一失败的原因,是他运气不好。 十二禁卫指挥使余客,2068届优秀毕业生暨天辉系首席,《兵法理论》成绩全院第一。 统计司司长谢尘缘,2071届优秀毕业生暨天灾系首席,《兵法理论》成绩全院第一。 校长茶欢,《兵法理论》教授,《兵法合击》发明者。 整个辉耀,还没有人有资格让他们三人同时出手。今晚,是可一不可再的奇迹。 当微笑被打趴下的时候,余客、谢尘缘两人也意识到,今晚若不是恰好有他们三人在这里,换成其他任何武柱,都必然会被这位比蒙妖皇歼灭。 “天命在我!”余客长啸一声,枪尖烈焰成芒蜕金化罡,双枪突刺,寒芒先到,光耀十步! “辉耀庇佑。”谢尘缘十指轻弹,指尖射出幽蓝剑丝,但与刚才不同,剑丝并没有脱离他的指尖,反而宛如他的指甲延伸,如同蜘蛛捕食般缠向微笑,阴森诡谲! 茶欢看着微笑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但仍凝起剑指,斩向微笑的脖子。 “下辈子做人吧。” 就当三道绝杀即将加诸于身的前一刻,微笑的独眼血丝遍布,嘴唇被獠牙咬出血,猛地抬头看向夜空,发出一声惊声尖啸!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血精石爆出一道冲天血光,宛如被砸石子的湖面,泛起一道道血色涟漪向外扩散! 茶欢、余客、谢尘缘瞬间被这声尖啸击退,这是登峰造极境的合气战法修为,再加上微笑用他那浩瀚的精神力搅动,所造成的震动冲击波不亚于火车撞击。 但也仅仅如此,有了准备的三人,下一次微笑若是故技重施,自然会用合气战法来抵消合气战法。他们分别守住微笑的三个方位,余客在东,谢尘缘在西,茶欢在上。 微笑意识到什么,站起来愤怒地大笑:“你们,你们居然认为我想逃跑?你们认为我,妖族之皇,最后比蒙,会逃跑!?哈哈哈哈!” “你的意思是,你想再输一次?”余客杠着两杆长枪笑道。 “输?”微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觉得赌场会输给赌客吗?你觉得高利贷会输给老赖吗?休说你们没办法杀死我,就算你们能杀死我,但我的胜利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你以为我刚才的嚎叫,是妖族冲锋的号角?错了,那是我们收获胜利的欢呼。我的胜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从我能活到今天就已经注定!” “伟大的剧本,何以伟大?”微笑发出狂傲的咆哮:“因为它是无法挽回的命运,不容更改!” 明明微笑根本没法抗衡他们三人的合击,但不知为何,茶欢、余客、谢尘缘心里都有一阵隐隐的恐惧。他们并非恐惧微笑,而是在恐惧一些……他们忽略的关键。 “嗷!——”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狼啸,茶欢抽空瞥了一眼,顿时神色剧变! 只见远处暗黑娜迦斯希丝的对面,是一头毛色雪白的人狼。它对着夜月长啸,双眼是失去理智的血瞳,忽地冲向下方街道,朝着追上来的十二禁卫挥舞爪牙!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人狼穿着的,是巡刑司司长的衣服,是陌雨的衣服! 刹那间,茶欢想到了很多。他更意识到,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因为,炎京,只是这个棋盘里的一小部分。 ------------ 第519章 炎京完了 “外面吵得我睡不着……” 看着黎莹揉着眼睛从二楼走下来,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奎念弱忍不住说道:“自从获得仙血后,黎莹她好像嚣张了好多啊。” “而且也能睡了好多。”林雪说道:“能在老师一开口就睡着,我不得不承认黎莹对自己的睡眠管理能力已经到了开选修课的程度。” “哎呀你们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黎莹挠挠头嘻嘻笑道,看向外面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我好像还听到烟花声。” 千雨雅道:“你听错了。” 黎莹点点头:“也对,哪有人晚上放烟花……” “那是铳声。”奎念弱补充道。 “原来是铳声啊……”黎莹沉默了数秒,然后马上窜到长椅上躲在千雨雅后面,一边舔着手背一边惊恐问道:“那不是更恐怖吗!?白夜怎么造反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不是白夜,”千雨雅说道:“我们认为大概率是救国纾难会在动手。“ “救国纾难会?皇院的敌人?”黎莹一怔:“那琴老师岂不是很危险?他上次差点被剁手,这次外面闹得这么大,我们还能看见他的全尸吗?” 奎念弱被说得也怕起来了,林雪拍了一下黎莹脑袋:“别在这里危言耸听,皇院有楼银海老师坐镇,怎么会出事呢?而且茶校长肯定也会赶回去,还有许多武柱在炎京,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但如果没有把握,救国纾难会肯定不会动手啊!”黎莹反驳道:“连琴老师这种坏到流脓心狠手辣的凶人都这么如此重视,救国纾难会肯定是一出手就石破天惊的大反派组织!” “就算真发生什么事,我们也只能等待结果。”千雨雅淡淡说道:“我们太弱了。” 黎莹:“要不我们去皇院——” “奈姐出门前给我们下了死命令,我们今晚赶出去,明天就赶我们出去睡天桥底。”奎念弱说道。 黎莹衡量了一下琴乐阴的生死和睡天桥底,安心说道:“我相信琴老师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就别去拖他后腿了。念弱,走,咱们去睡觉。” “为什么喊我上去?” “你比较胖嘛,抱起来舒服。” “我才不胖,我的腰已经很瘦了——” “但你某些部位还是有很多多余的赘肉啊……” “我不去!”奎念弱坚决摇头:“我要在这里等消息,等奈姐回来!” 黎莹看了看其他人,似乎是相同意思,便直接躺在客厅长椅上,“那好吧,我也陪你们等。唉,好想住大房子,客厅的长椅必须舒服得跟床一样才行……” “黎大善人以后飞黄腾达了记得留几间房养我们几个书呆子。”林雪打趣道。 “没问题!”黎莹一口答应:“我要是有钱了,我就将‘要是’这两个字去掉……” 黎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睡着了。客厅陷入一阵沉默,奎念弱忽然说道:“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不如……” “修炼?” “玩游戏?” 千雨雅看了一眼她们两个,改口道:“那就玩游戏吧。玩什么?” “灯灯灯登!当然是无双杀啦!”奎念弱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盒卡牌:“每个人抽五张国士牌选一张,规则是必须战胜其他玩家,来吧!” 林雪:“我用龙挽歌。你们知道吗,龙挽歌就是我们三年级要学的《兵法理论》的第一版编纂者,同时也是一名绝代名将,驰骋天下无敌手。” 千雨雅:“我用文斩道。文斩道是烈宗、中宗时期的名臣,在烈宗起兵光复时期,曾提出影响深远的‘茶中策’,为烈宗所采用,为烈宗文臣之首。后因烈宗无嗣收养支系堂侄为继承人,文斩道更为烈宗四位托孤大臣之首,适逢草蛮南侵,文斩道率军七伐北境,踏平幽云,文武双全,功盖千古,受封水镜侯,著作有《文家书》《劝学》,为千古第一名臣。” 她们两人看向奎念弱,奎念弱抽出一张国士牌,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用高祖,高祖的功绩是……他统一了辉耀?” “你可以说得更加肯定点。”林雪忍不住笑道:“我先来……杀。” “闪。” “锦囊牌,公子献头。” “无懈可击。” “锦囊牌,养兵千日。” “……” 就在她们打牌的时候,黎莹身体正在发出奇妙的变化,她睁开眼睛,瞳孔染成红色,双手十指长出锋锐指甲,体表长出橘黄色的毛发,耳朵甚至开始变形…… 她缓缓在长椅上站起来,林雪注意到她的举动随口说道:“我们打牌的声音吵到你了……黎莹你怎么了?” 咚! 黎莹猛地跳到茶几上,直接将茶几踏碎了!她四肢触地,煞气凛然地环视一周,喉咙发出嘶吼的声音! 在林雪等人眼中,黎莹此时并不像人,反而更像一只猫! “黎莹!” “黎莹你怎么了!?” 奎念弱想伸手帮助黎莹,却被黎莹龇牙咧嘴吓跑了。她舔了舔长毛的手背,忽然像是取回了部分理智,艰难地说道:“阻止……阻止我……” “黎莹,你先冷静下来。”林雪没有碰她,而是在安全距离外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冷静下来,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黎莹咆哮一声:“趁我还能控制自己,你们快阻止我——” “好。” 蓄力已久的千雨雅,一拳将黎莹打飞! 黎莹惨叫一声,被打得挂在墙上,瞳孔顿时血丝遍布进入失去理智的残暴状态,但不等她发起攻击,一只拳头再次充盈了她的视野! 啪! 长椅被黎莹砸得粉碎,千雨雅骑在她身上,面无表情,拳充光爆,臂若打桩,一拳接着一拳爆锤黎莹。 “嗷——” 锤爆地砖,锤进地面,打入泥土,黎莹的脑袋完全被打进去了,只有脖子以下部位还在外面。 “吼!” 千雨雅打得拳头都是血,动作不见丝毫迟缓,没有专打一个位置,而是很均匀地殴打脸部各个位置,尽量保证不打死她。 “吼!” “吼!” “吼。” “喵……” “喵喵喵!” 林雪连忙过来拉住千雨雅:“雨雅你等等,黎莹她好像清醒过来了。” 千雨雅点点头,站起来朝奎念弱伸出手,奎念弱连忙将一张手帕递给她。千雨雅擦干净拳头上的鲜血,过去打开大门,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在铳声与厮杀声之中,她听到了不少野兽的咆哮声,已经人们惨叫的声音。她摇摇头,关上门,将椅子推过去顶住大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林雪看了一眼被奎念弱从地里拔出来的黎莹,问道:“黎莹她怎么会突然……” “仙血。”千雨雅淡淡说道。 “服用仙血就会变成这样?”林雪惊讶说道:“琴老师说得对,仙血果然有问题——” “不止仙血,还有凝灵丹,海浪散。” 千雨雅挨着大门,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辉耀大地图,平静说道: “炎京完了。” ------------ 第520章 忠义礼智蓝将军 夜明星稀,炎京近畿,南溟关铜浇钢铸的城门发出沉重的拖动声,打开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入的缝隙。 披着斗篷的蓝炎,抬头看了一眼这天柱地擎的南溟关。南溟关是炎京南部第一门户,西有连绵关山,阻断南北;东有暗流萍水,扼守水道,关后便是一马平川的近畿平原,快马加鞭或者疾刀速行,两日便可到达炎京城下,若是通过「炎京-南溟」火车线路运输物资和兵员,这个时间还可以缩减到半天。 炎京虽然门户大开,但真正的大军要道只有两条,一条是北辰关要道,另外一条便是南溟关要道。除了东阳夏暮会从炎河水道进炎京,北三区往往绕路走北辰,多山难走的南三区更是只走南溟。举一个例子,晨风到炎京的火车线路,就是先绕到南溟关再转乘京南线路。 只是一年过去,炎京与外区的火车线路早已中断,南溟关更是严防死守,就连商旅都严加盘查,最近更是进入战备状态。 由不得南溟关不紧张:这一年来,血源军猎首柴薪刺杀了苍蓝执政官,火拼了雅南郡郡守,本来就民风彪悍的苍蓝区已经成为柴薪的一言堂,血源军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挥师北上。 而半个月前,晨风蓝炎率领刚刚整合的临海军西进苍蓝,南溟关本来还以为可以坐看狗咬狗,等临海军跟血源军消耗得差不多再一举出击歼灭这两批乱臣贼子,毕竟柴薪孤傲,蓝炎狠辣,两个野心勃勃的崽种难道还能和谐相处? 然而不成想临海军跟血源军居然达成了盟约,两军联盟,挥师北上,在南溟关外排兵驻扎,铸造攻城器械,并没有开始进攻。南溟关也没有丝毫畏惧,天下第一关可不是浪得虚名,想要攻陷南溟关,填上数万人的血肉骸骨才可能有那么一丝机会。 而且在南溟关看来,蓝炎与柴薪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一旦攻关出现伤亡,都不用南溟关多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内斗起来。 相比起攻陷南溟关,吞并盟友所带来的利益可要大得多。毕竟南溟关只是炎京的门户,如果拿不下炎京,南溟关就只是一个鸡肋;然而若是拿下盟友,战胜的一方就能统治拥有‘兵员凶悍’的苍蓝、‘物产充沛’的晨风,可谓是真正有几分‘皇者气象’。 南溟关也不是没有向炎京求援,但北辰关那边也遇到外区军队觊觎,而且血源军和临海军根本没有攻破南溟关的资本,因此炎京方面只是嘱托一声‘坚守不出’就没了。 当攻城器械打造得差不多,战争一触即发的前夕,一封书信从秘密渠道送入南溟关,因此便有了蓝炎单枪匹马夜入南溟关。 蓝炎跟一名随从进入南溟关,迎面而来便是一排排充满森寒杀机的铳口,数百名铳武者站在道路两边,瞄准蓝炎这位外区统帅。还有不少武者挑衅地看向蓝炎,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蓝炎神色不变,像是回到家一样昂首阔步向前,反倒是随从笑了一声,低语道:“你现在可是辉耀最具价值的猎物了,你那‘天下无双’的名头,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条最快成名的通天捷径。” 不等蓝炎回答,前面忽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问候:“无双神将大驾降临,佟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一位身高足足两米有余,虎背熊腰,铁面钢冠,身披重铠的雄壮武将站在台阶上。哪怕没有佩戴武器,但他光是站着就给人一种山崩海倾的强横印象,既像是战场上万夫不当的绝世猛将,又像是勾魂夺命的死亡屠夫! 相比起来,一米八高的蓝炎甚至显得有些‘羸弱苗条’! “佟将军别取笑蓝某了。”蓝炎苦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位炎京贵人如此‘赏识’蓝某,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蓝某实在是受之有愧,如履薄冰啊!” 迎接蓝炎的武将,赫然便是南溟关守将,‘凶狂’武柱佟玄叶! 炎京武柱向来有别称,俗话说得好,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别称。不过因为武柱威望鼎盛,所以很少人会从别称上取笑武柱,但总归是有些特例——有些字在外人看来是贬义,但在武柱看来却是褒义,也会成为武柱的别称。 譬如‘狂’。 炎京三狂,‘死狂’茶欢,‘战狂’楼银海,‘凶狂’佟玄叶。‘狂’指的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无一不是大胆妄为,肆意嚣狂,而前一个字则代表他们的出手狠辣程度。 下手最轻的,自然是‘战狂’楼银海。因为楼银海一直在皇院,甚至没有外区历练的履历,因此别说在炎京,哪怕在全辉耀,楼银海都是动手最温柔的武柱,而且也是唯一没杀过人的武柱——他顶多就会因为切磋这类原因将人打个半死,从来不会故意得罪人(无意倒是经常),就算别人阴阳怪气暗讽他,楼银海也不会在乎(他听不懂讽刺)。 其次是‘凶狂’佟玄叶,号称铜皮铁骨钢脊椎,上朝不拜,见皇不跪,为人刚直,或者说有点愣。一旦遇到什么不平之事,他都会主动出手相助惩恶扬善。 若是遇到言官指责,要是对方说得有道理,那佟玄叶也会认错,如果对方说的没道理甚至想借助大局舆论之类的东西压迫他,那就别怪佟玄叶将人打个半死。 下手最为很辣的,自然是‘死狂’茶欢。如果说佟玄叶和楼银海还有可能被大道理说服,那茶欢就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大道理的人。 谁敢在他面前说大道理,茶欢第一步就是引经据典从精神层面喷死他,第二步是从物理层面抹杀他。如果茶欢兴致来了,甚至会拖着对方游街,一边喷一边打,妙语连珠的同时还不忘让围观群众鼓掌助兴,在敌人物理性死亡前就令他社会性死亡,堪称杠精终极克星。 不过说起来,炎京三狂里得罪人最多,反倒不是茶欢,而是佟玄叶。原因无他,茶欢出手太狠了,大家在茶欢面前都乖乖怂起来,不给茶欢发飙的机会;反倒是佟玄叶存在那么几分说服的可能,总有人想在死亡边缘试探几下。 茶欢虽然敌人不少,但他朋友更多,当老师人缘只会越来越好。而佟玄叶是纯粹的军人,只增仇家不增朋友,因此佟玄叶最后就被赶出炎京,派来驻守南溟关。 不过佟玄叶也不在意,在南溟关一守就是三年,顺便将南溟关守备里的贪污、吃空饷、器械老化的问题尽数解决。因为辉耀承平已久,只要下面的人老老实实给供奉,以前的驻守武柱对这些问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还有人过来攻打南溟关? 直到爱管闲事的凶狂武柱到来。 或许是无心插柳,又或许是三年前首辅令将离就隐隐有所预料,反正佟玄叶将南溟关打造得铁板一块,因此方有南溟关今日的从容。 蓝炎看了一眼周围城墙上灯火通明的驻军,又看了看在两侧瞄准自己的铳武者,赞叹道:“佟将军治军有方,蓝某真是大开眼界,自愧不如。” “没吧,”佟玄叶的声音宛如雷鸣,随意说道:“跟踏白军比起来,他们这些兔崽子还差得远呢!蓝将军,请。” 蓝白笑道:“幽云踏白军乃辉耀第一强军,又有几支军队能跟踏白军相提并论?而且踏白军战事不断,而南溟关地处内陆,久疏战事,不怠惰已经不易,更何况如此雄壮?蓝某可以断言,辉耀里会用兵的武将数不胜数,但会养兵的将帅,佟将军当位列前五!” 虽然戴着半张铁面,但看得出佟玄叶仍然非常高兴,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也没什么诀窍,就是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谁练不好就陪他一起练,谁有心事就帮忙解决,然后按照《兵法理论》训练就成了。” “将军士兵,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真理更是谁都明白的道理。”蓝炎说道:“但很多人就是做不到。”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南溟关的守备府。虽然守备府内也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但起码没外面那么剑拔弩张,蓝炎似乎也放松了许多。 “里面已经备好了宴席,请。” 蓝炎点点头,看向后面的随从,他刚想说什么,佟玄叶就说道:“随从也一起进来吧,两位风尘仆仆赶过来,佟某岂能亏待?如果蓝将军不介意,随从可以一起坐下来喝杯热酒,如果蓝将军介意,我就另开一桌招待随从。” “蓝某自然是不介意。” 蓝炎跟随从对视一眼,随从点点头:“那就承佟将军的美意。” “哈哈,请!” 三人入席,酒过三巡,佟玄叶挥手屏退房间守卫,单刀直入问道:“蓝将军想跟南溟关夹击血源军?” “正是。”蓝炎说道:“蓝某尊君爱国,热爱辉耀,以前就担任统计司司长搜查逆党,又得丁郡守、吕执政的赏识,机缘巧合下才今时今日的地位。两位长辈忠于皇室,忠于辉耀,死于乱党白夜之手,蓝某深受厚恩,继承遗志,岂能行逆乱之事,与猎首柴薪这许人物为伍?” “那……” “实不相瞒,蓝某率军前来,实因炎京中出了内鬼。”蓝炎放下酒杯,一字一顿说道:“救国纾难会!” “救国纾难会千里迢迢送来金银,雇佣临海军与血源军合作,联手攻克南溟关!他们甚至已经贿赂了内应,等正式攻城之时,便会在关内作乱开门,好让血源军长驱直入!” “蓝某不敢不信,更不敢让救国纾难会阴谋得逞,便假意答应,实则是希望能与皇师联络,望能挫败救国纾难会的阴谋,守护炎京太平!” 佟玄叶沉默片刻,点点头:“救国纾难会一事,佟某也有所耳闻。茶校长偶尔也会在信里跟我抱怨,内阁这是在养虎为患……蓝将军打算如何对付血源军?” “三天后,血源临海联军将在白天佯攻,待到晚上内应开门才全军出动。我希望南溟关能阻止内应,坚守关门,并且在城墙上倾射血源军。而我们临海军将会趁机从后方攻击阻断血源军的退路,这样血源军不能进也不能退,只能被堵死在关门前,南溟关危机自解。” 佟玄叶点点头:“很不错的提案,南溟关几乎不需要冒任何风险,所有风险都由临海军承担……蓝将军你甘愿牺牲,那么事后是想获得怎样的回报呢?” “蓝炎行事,为国为民,何须回报?”蓝炎顿了顿,又说道:“只是血源军在战败后一蹶不振,苍蓝区无军驻扎,山蛮恐怕会卷土重来。蓝某不才,愿率临海军镇压苍蓝,帮助重建新血源军,为朝廷重新掌控苍蓝区做出一点小小贡献。” “想同时掌控晨风、苍蓝两区?”佟玄叶沉吟片刻,“反正苍蓝区现在也不听朝廷号令,暂时交给你执政倒也无妨。” 蓝炎连忙说道:“蓝某岂敢染指执政之位?还请朝廷任命新的苍蓝执政官,蓝某必定全力辅助,绝不逾矩。” “没想到蓝将军真的跟传闻一样,是大忠、大义、大礼、大智之人,”佟玄叶感叹道:“佟某以前听闻你为师复仇,为父尽孝的传闻,还以为你是深藏不露的大奸大恶之辈,没想到你是表里如一的仁人义士!” “谣言止于智者,日久得见人心。”蓝炎说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很好,真的很好。”佟玄叶忽然问道:“你以前去过炎京吗?茶校长肯定会很欣赏你。” “蓝某是破落户出身,没机会去炎京,更没机会去皇家学院进修。以前倒是有一位属下出自皇院,从他身上蓝某学到了不少,蓝某对皇院,对茶校长都充满憧憬。”蓝炎笑道:“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跟茶校长交流论道。” “可惜了,你没机会了。”佟玄叶叹息道。 蓝炎微微眯起眼睛:“佟将军,你的意思是……?” “在你之前,我已经见过一位客人。那位客人说的计划跟你一模一样,但最后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还请佟将军将那位客人请出来,蓝某可以跟他当场对质。” “正有此意。”佟玄叶拍了拍手:“高先生,请。” 侧门打开,一位老熟人从里面走出来,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注视着蓝炎。 蓝炎微微一怔,笑了。 “佟将军,你该不会相信此人所说的言语吧?他可是弑杀我师星刻郡守丁义的帮凶,刺杀我父晨风执政吕仲的主凶,策划数十起刺杀活动的叛乱分子,悬赏一百金圆的乱国恶徒,白夜乱党,高进!” ------------ 第521章 偶尔我也会让别人知道我的下两步 崎岖的关山上,银古月带着一群军士摸黑攀爬,打算趁夜潜入南溟关。 但就在南溟关的城墙内,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银古月等人的行动,一颗颗铳弹上膛。 猎人在静待猎物主动走入陷阱。 …… …… “事到如今,蓝炎,你不用再说那些没人会信的谎言了。” 高进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他依旧是那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但以前认识他的同学,此时此刻绝对认不出他:曾经朝气的脸庞变得死气沉沉,曾经精心打理的发丝苍白杂乱,曾经挺直的腰杆微微佝偻。 唯有双眼的仇恨和一闪而过的疯狂,表明他并非自甘堕落的行尸走肉,而是白夜行者高进。 蓝炎却是不急不缓,“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为什么不继续好好活着呢?” “蓝炎,我已经疯了,只能通过依靠你的绝望才能得到一丝温暖。”高进平静说道:“身边已经是无边黑暗,我又怎么能不飞蛾扑火?” “唯一能抚平内心痛楚的办法,就是复仇。我留下来的这条命,就是为了用来战胜你。” 蓝炎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高进,对佟玄叶说道:“佟将军,白夜乱党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最好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蓝将军,有一件事或许你不知道。”佟玄叶说道:“我对辉耀其实并没有多少忠诚,当然,我也不是白夜成员,但茶校长让我大开方便之门送走几位白夜行者时,我也没有拒绝。” “所以佟将军你的意思是,你更愿意跟白夜乱党合作?” “不,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真相。”佟玄叶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随从:“还请这位随从摘下兜帽,让高先生辨认一下。” “如果这位随从高先生不认识,那我就相信蓝将军,跟临海军合作一起堵杀血源军。” “如果这位随从高先生不仅认识,还能认得出是什么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要伪装下去吗,林霖凛?”高进大声喝道:“这等懦弱作风,可跟你刺客首领的身份不符啊!” 随从沉默片刻,忽然大笑一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黑发稚嫩的脸庞,赫然便是被蓝炎雇佣的天下第一刺客,林霖凛! “在行刺之前就被人揭穿身份,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林霖凛无奈地摇摇头:“或许在历朝历代的刺客首领里,我也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太丢人了。” “你就是白发刺客的首领吗?”佟玄叶有些惊讶:“跟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你认为刺客首领是青年,中年,还是老年?”林霖凛反倒谈兴正浓:“是丑是美,是瘦是胖,是小隐隐于市,还是大隐隐于朝?” 佟玄叶顿时被问住了,想了想说道:“跟外貌无关,我想象中的刺客首领,应该是一个……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是刺客的人。” “你说的那种人是最不可能成为刺客。”林霖凛笑道:“刺客的第一步,就是令人不觉得自己是刺客。” “有道理,受教了。”佟玄叶点点头,缓缓站起来说道:“那么,蓝将军,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蓝炎表情平静:“林先生与我相交莫逆,我带他一起进入南溟关,说明不了什么。” “如果仅仅一位天下第一刺客说明不了什么,那么这几个奸细呢?” 正厅房门忽然洞开,三具尸体被扔进来,一位守将在门外抱拳汇报道:“将军,正如高先生所料,在蓝炎经过之后,这几个内奸就试图刺杀守门士兵打开城门!幸好我们及时阻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好算计,真的好算计。”佟玄叶感叹道:“传闻刺客首领拥有极神兵‘纷争面纱’,可以随时随地制造黑暗环境,也就是说当这位刺客首领看见我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我死了,内奸又打开了城门,你们与外面的血源军临海军里应外合,这堪称天下第一关的南溟关就这么轻而易举兵不血刃地被你们攻破。” “但这样剑走偏锋,兵行险著,要么大胜,要么大败。”佟玄叶说道:“在《兵法理论》里,可没有这种让统军主将亲陷险境的兵法。为将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现在可以再加一句……最下伐将。” “龙挽歌已经是两百年前的古人,他的理论早已不合时宜。”蓝炎平静说道:“为将者不应抱残守缺,今未必不如古。古人做不到的奇迹,今人未必做不到!” 门外武将听到蓝炎的话语,顿时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无双神将的霸气吗?大家听到了吗!无双神将打算一个人就攻陷南溟关!” “关内有一万士兵,无双神将是打算以一敌万吗?” “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再吃点花生米啊!” 然而佟玄叶和高进并没有笑,相反,高进甚至更加严肃。 “但是,这一切都在蓝炎你的计算之内。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计划,完全是因为你故意泄露给我的。” 听到高进的话语,武将们的笑声像是被扼住脖子一样消失。 高进盯着蓝炎,认真说道:“就像我上次知道吕仲的行动计划,令白夜变成你的工具,帮你谋杀了你的岳丈;就像你故意放我跑去找吕衡泄露你想斩草除根的意图,所以吕衡才会聚拢起晨风所有反对你的势力,好让你一次性解决所有麻烦。” “这次我从临海军参谋部线人获取到情报,一样出于你的授意!” “虽然内奸确实有打开城门的可能,但风险太高,并且极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而败露,因此这只是你的第一层计划!” “蓝炎,自从夏林果为你参谋后,你就很喜欢让别人知道你的下一步了。我已经上过你的一次当,两次当,我不会再上你的第三次当。” “当我知道了你的第一层计划,我就在想你的第二层计划到底是什么。直到我跟佟将军商量如何对付你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林霖凛是我们绕不过去的难关。” “林霖凛可以制造大范围黑暗领域,因此派武者对付你们等于肉包子打狗。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安排好大量铳武者,通过弹幕风暴将你们射杀在房屋,不让你们有近战的机会!” “而这,就是你的第二层计划!” “你以自身为饵,令南溟关不得不将最好的铳武者都调动到这里,这样一来城墙上的防守必然空虚。而没有金睛火眼的铳武者观察,你们的人就有办法沿着关山攀爬到城墙之上,从而夜袭南溟关!” 说到这里,虽然蓝炎依旧平静,但林霖凛已经脸色大变。 “蓝炎,外面一个铳武者都没有。南溟关铳武者全部都在城墙上,等候你的夜袭部队!”高进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在代表天地,宣判命运:“诸将,进来吧!” 啪!啪!啪! 窗户被打得粉碎,一位接着一位武将闯入正厅,仅从精神气势观察,就没有一位是低于融会贯通境,甚至还有另一位登峰造极境的武柱! 更重要是,他们无一不是全身淋满了白色燃料,铠甲,皮肤,头发,全部都染成白色,宛如一个个雪人! “这可真是……有备而来啊!”林霖凛惊叹道。 “来自东阳的感光染料,哪怕在绝对黑暗之中,也能凝聚光爆有反击之力!”高进说道:“蒸汽商会的畅销商品之一,半日时间就从炎京运到南溟关!” “现在,蓝炎,林霖凛,请开始你们的表演。”高进状若疯狂地怒吼道:“蓝炎,你不是以一敌万的无双神将吗?林霖凛,你不是谁都杀得掉的刺客首领吗?我就想知道,你们现在还杀得了谁!” 蓝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平静说道:“不要轻易地口出狂言,这只会暴露你的软弱。” “蓝炎,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想维持你的风范吗?”高进怒极反笑:“你已经输了,这次是我赢了!” “总有一天,会有人赢过我。但那不会是今天,那人也不会是你。” 说着,蓝炎看向林霖凛:“时间差不多了吧?” “已经迟了。”林霖凛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救国纾难会居然不守时间,看来不是什么优质客户啊。” 高进对他们两个的做派有些不解,他看得出来,他们并非故作镇定,而是胸有成竹! 还有什么是没有考虑到的因素? 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发动? 然而就在高进绞尽脑汁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一声惨叫! 他转头看去,看见一位宛如老虎强壮的武将长出了橘黄色的毛发,将旁边战友压倒在地上,张开嘴巴狠狠咬穿战友的脖子! “怎么回事——” 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一声声野兽的嚎叫响彻南溟关,仿佛发生了人传人现象,武将们一个个长出毛发,陷入疯狂,宛如嗜血野兽般朝着旁边的战友发起攻击!就连那位从炎京过来支援的武柱,都长出棕色的毛发,化为一头骇人的巨熊! 不一会儿,诺大的正厅就变成了野兽的狩猎场,有的人变成了猎物,有的人变成了猎人! 南溟关实力最强的武将们,就这样陷入了互相厮杀的内战之中! 然而高进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而是想到了外面。 连这些武将发生了异变,那么外面那些守城的士兵呢? “畜生,你做了什么!” 轰! 佟玄叶一拳打过去,饭桌轰然爆碎,蓝炎和林霖凛随意地躲开攻击,林霖凛笑道:“在这个地方,畜生这个词无论怎么说都轮不到我们两个吧?” 高进神色复杂地看向蓝炎,嘴唇颤抖:“蓝……炎……难道你……” “高进,你的判断很正确。”蓝炎笑道:“我的确很喜欢让人知道我的下一步。” “但……偶尔我也会让别人知道我的下两步。” “现在,是时候用行动回应你刚才的问题了。” 蓝炎随手锤翻了旁边的妖变武将,拿走武将的长戟:“我是不是以一敌万的无双神将?” 林霖凛伸手刺穿了旁边活人武将的双眼,在武将的惨叫声中拿走他的佩剑,“我又是不是谁都杀得掉的刺客首领?” …… …… “而我,银古月。” 银古月带领着夜袭小队,在南溟关城墙上悠闲漫步,长剑轻舞间,将所有守在城墙上的军士尽数斩杀。 他看了一眼南溟关里面,此刻南溟关就像是陷入哗变营啸般,所有军士都乱成一团厮杀,野兽在杀人,人在杀野兽,人在杀人,野兽在杀野兽。 或许不需要血源军临海军介入,只要等到明天天亮,南溟关可能就已经没几个活人。 银古月叹了口气。 “蓝炎什么时候才会死掉轮到我上位呢?” ------------ 第522章 明世隐 我既没有热心到足以成为一个挽天倾的圣人,也没有冷漠到足以当一个袖手旁观的路人,但我却清醒到足以当一个好人。 乐语躲在庭院阴暗处的角落,远远看着武柱们跟异族的战斗,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厮杀声和咆哮声,双眼一片血红,嘴角不自觉地流下了口水。 虽然战斗还没结束,但炎京已经输了。 早在妖族跟救国纾难会狼狈为奸,早在救国纾难会在炎京拥有立足之地的时候,就注定了炎京会有今晚的败亡。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暗中都标明了价格。 在乐语理顺巫支祁的记忆后,他才发现,他们一直紧张兮兮保护的圣剑辉耀,从一开始都是添头。海浪散这些救国纾难会的商品,才是‘妖血变’计划的核心。 其实早在乐语跟茶欢闲聊时,茶欢就有一个疑问:没有危害,没有成瘾性,却能提神醒脑,加快身体恢复速度,甚至提高悟性的海浪散、凝灵丹,到底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那时候他们虽然猜到是血精石制作出来的,但制作也是需要基础材料的,血精石顶多就是一个赚差价的中间商,那么基础材料到底是什么呢? 后来知道仙宫计划,知道仙血,乐语就隐隐猜到仙血可能跟海浪散凝灵丹有关系,怀疑海浪散可能是用仙血调配而成,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继续深想——海浪散是仙血调配而成,那么能调配海浪散的大量仙血又是哪里来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血精石里绝大多数凝聚的仙血,都是由蛮荒妖兽免费提供! 无数濒死、老死、残疾的蛮荒妖兽,都会将它们的所有血肉奉献给血精石,任由血精石将它们压榨成灰,甚至因此产生了一个宗教概念——‘奉还’! 在妖族看来,失去生存能力的自己,正应将一身血肉还给照顾自己、养育自己、保护自己的部落,而且它们的灵魂将会在圣器血精石里相会,血精石里存在名为‘埋骨之地’的灵魂安息处,所有妖族都将在里面得到永远的安眠,共同编织妖族的梦境,在梦中予以后代启迪。 因为在血精石压榨时,妖族身上会浮现宛如火焰的虹光,所以‘奉还’又被称为‘焚我残躯谢天恩,从此我命不由人’。 就连巫支祁都不知道‘奉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但妖族上下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视为最后荣誉,可知‘奉还’这个习俗至少绵延了上百年,血精石里也存储着成千上万妖族的元气精神,纯化出无数滴‘仙血’。 虽然有血精石这个过滤器,但在长年累月的冲刷下,血精石早已变成妖族的形状,里面全都是妖族的遗传物质,纯化出来的‘仙血’跟‘妖血’毫无区别。 然而调配海浪散时,微笑不仅加了‘仙血’,还加了他自己的血! 微笑被称为妖族之皇,不仅仅因为他实力强大,更因为他本身就是天生妖皇! 除了人类以外,其他异族其实都有皇族这个概念,譬如精灵族里的世界树精灵、龙族里的煌黑龙、泰坦族里的太古泰坦,都是天生皇族,生来就对低级同族产生位格压制,令同族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意志。 同时皇族的存在,还会令身边的同族获得增益庇护。譬如被世界树精灵锁定的目标,其他精灵都会瞬间瞄准该目标,并且获得百分百命中加成,射出的飞行道具更是会百分百穿透,堪称真正的‘万众一心,万箭齐发’。 皇族堪称异族里的灵魂和脊梁,因此当然是最早被杀成濒危动物的对象。精灵族、泰坦族、龙族已经不存在皇族了,娜迦族虽然也有皇族,但如果离开了海洋,娜迦皇族也发挥不出作用。 因此在这片大陆上,微笑便是最后一位皇族。而比蒙皇族的战略能力,只有一个:当比蒙发出「狂怒咆哮」,所有妖族都会进入狂化状态,全属性大幅增强。 如果体内有比蒙皇族的鲜血,那么「狂怒咆哮」将忽略距离限制,就算听不到比蒙的咆哮声,也一样会因为妖血共鸣而进入狂化状态。 微笑经过测试,凡是接受过‘仙血’的人类,一旦听到「狂怒咆哮」,体内的仙血就会沸腾,令人类暂时异变成妖族变成陷入狂化状态! 比蒙皇族微笑,血精石的妖血,加起来便是‘妖血变’计划的核心。每一份海浪散里,都有微笑妖血和血精仙血,武者吃了海浪散就等于给自己身体安装了定时炸弹,微笑随时都能引爆。 那么,究竟有多少人吃了海浪散呢? 虽然海浪散定价极其高昂,只有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但奈何海浪散性价比极高,用过的人都说好,又因为只在小圈子里流通,定位高端,自然人人趋之如骛。 而且武者多半也有点闲钱,平时不是用来吃喝都是去红梦场所砸钱,武者里成家立业的反倒是少数——超过一定岁数就生不了孩子了,都生不了孩子还结个屁婚——因此买得起海浪散的人还蛮多的。 就算一个人买不起,武者也可以拼爹、拼娘、拼家业,再不济也可以拼多多,想买总能买到的。 某种意义上,海浪散不仅仅是智商税,也是单身税。朝廷对此放任不管只收税,其实也是实在拒绝不了从这群不消费的单身武者身上大把收税的诱惑。 另外一方面,想要海浪散,并不一定要买。 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就送海浪散,没问题吧? 官人你名字有个水字,免费送点海浪散给你试试,没问题吧? 运货需要官人帮忙,送点海浪散犒劳你的劳动,没问题吧? 更不用说贿赂了。 而且人还有从众因素,你的同僚吃了海浪散邀请你来嗑一点,你给不给面子?你的上司喜欢嗑海浪散,你要不要买,买的时候要不要验一下货纯不纯? 虽然武者都隐隐感觉海浪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奈何大家都在劝说:如果有问题,但为什么朝廷不抓?你看谁谁谁大官都喜欢海浪散,如果有问题他为什么会嗑?别人都说没问题,就你事儿多,你说有问题那你举个栗子啊,你没有证据这叫做造谣! 十几年的日积月累,能坚持不碰海浪散的武者反倒是少数。虽然海浪散在体内会因为代谢而消减,但绝大多数碰过海浪散的武者,都很少能拒绝这种‘我变聪明了’的快感,复嗑率百分之百。 乐观估计,炎京里登堂入室境武者至少有四分之一陷入妖变,融会贯通境至少三分之一——境界越高越有钱借助这种外物——甚至连武柱都有一两个妖变,炎京已经乱成一锅粥。 但问题不在于炎京内部,而在于炎京近畿两大咽喉:北辰关、南溟关! 救国纾难会也是有运输商队,运什么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在经过的时候,以‘孝敬’的名义,大量赠送海浪散给关卡军士! 久而久之,两关军士都知道救国纾难会是一只一按出水的水鱼,而守将发现军士嗑了海浪散后,值班起来都更加精神,因此也不会理会,甚至会加入其中一起快乐。救国纾难会商队过关的时候,基本就是关卡军士嗑药的大喜日子。 现在北辰关和南溟关肯定已经乱作一团,然而救国纾难会还有最后一道杀着:会长花了大价钱,暗中串通风暴军、踏白军、恒辉军、血源军、临海军,邀请入京,谋夺天下! 明天早上,北辰关和南溟关就会改旗易帜,五军在近畿平原长驱直入,直指炎京! 这才是妖血变计划的最终目的:妖血变,鬼蜮现。 当风扬妖族灰,便是人类内战时。 在正常时候,就算外区真的谋反自立,对炎京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两大门户扼守要道,根本不是一区一军所能攻陷,而且攻陷关卡也没用,你还得攻陷‘永世帝都’炎京。 历史上炎京为数不多的黑历史,都是外区霸主统治了三到四个外区,以绝对优势兵力围困炎京,然后炎京出了内鬼,开门迎接皇师才陷落。 而且这一切的前提是,外区霸主必须是明氏皇族! 谁都知道,辉耀真正的统治者是圣剑辉耀,而能执掌圣剑辉耀的只有明氏皇室。除了明氏以外,一切霸主皆是过眼云烟。 然而救国纾难会却营造出一个绝妙的时机:圣剑仍在空悬,炎京却空虚内乱,两大关卡门户大开,七个有资格继承圣剑的皇族都在炎京,也就是说……只要趁机攻陷炎京,杀绝明氏,那么这两千年的辉耀皇朝,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纵观辉耀历史,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这才是外区五军悍然出动的原因,救国纾难会的钱只是敲门砖,炎京的内乱才是令他们为之疯狂的诱饵! 而且无论是成是败,辉耀内战进度都会快进。本来大家还用遮羞布挡着,在自家种田积累实力,维持着表明和平。现在撕破脸进攻炎京,大家想装都装不下去,相当于从发育阶段跳到团战阶段,进入了残酷的霸主淘汰赛。 今晚之后,就是乱世。 知道一切,预见一切的乐语,此时此刻却在杂草丛里匍匐前进。因为仙血体质,他没有收到「狂怒咆哮」的影响;也因为仙血体质,他放弃了拯救世界的机会。 乐语自然是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 上策,那就是直接死替微笑。只要他操控微笑这台比蒙专属机体,就可以直接中断妖血变,从而后续一切都不会放生,没有人会妖变,五军没办法攻入近畿。 但乐语不敢。 虽然死替巫支祁后,乐语用仙血体质维持住自己的理智与人格,但他深知这只是幸运。 仙血体质并不会保护乐语的人格,只是‘忘情’。也就是说,如果乐语知道自己是乐语,那仙血体质就会帮他忘掉巫支祁的‘情’;但如果乐语自认为是巫支祁,那仙血体质也会帮他忘掉乐语的‘情’。 然而光是死替巫支祁,乐语就已经快要疯了,而且微笑的年龄比巫支祁还要大很多,假如说巫支祁的记忆是一个市级图书馆,那么微笑恐怕是省级图书馆。 虽然死替微笑不一定会被他的记忆立刻冲刷成‘全新版本的微笑’,但终究是有可能,或许是99%,或许是1%。 无论概率大小,一旦发生到乐语头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因此这条上策虽然彻底,但乐语是绝对不走。 历转四世,乐语早已深深意识到,无论他十指如何紧扣,该失去的东西终究还是会从指间流走。他唯一真正拥有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的人格,他的意志,他的自我——那个名为‘乐语’的灵魂。 乐语不怕死,不怕痛,不怕失去,甚至不怕死替成美少女,但他唯一不敢做的事,就是将自己的人格作为筹码放到赌桌之上。 唯有这个,他输不起。 而中策,便是死替成会长。会长年纪绝对没巫支祁大,死替成会长没有‘人格覆盖’的危险。 成为会长,执掌圣剑,这天下便为乐语的天下,内战危机自解。 但问题是,乐语如果刚才暴起,很有可能不是会长杀他,而是会长派那些死士打死他。如果死替成被会长控制的死士,乐语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抗拒会长的命令。 所以,乐语选择走下策。 一路匍匐前进,乐语爬出了草丛,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坑旁边。他尽量平缓自己的呼吸,擦干嘴角的口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下面,会长站在七位剑鞘前面,在五位死士的守护中,颂唱着恢弘庄严的经言。在他面前的圣剑辉耀,已经编织了一大半,似乎快要完成了! 没错,下策就是——直接夺取圣剑辉耀! 就算夺不走,碰一下也好! 如果会长动手,那就下策转为中策!乐语之所以协助救国纾难会,将剑鞘搬到这里,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乐语没伟大到当一位牺牲自我的圣人,也没冷漠到当一位袖手旁观的路人,但他可以当一位尽己所能的好人! “……你是善良之友,邪恶之主;你是光之渴求,暗之希望;你是超越一切的真理,是神为尘世涂抹的色彩……不朽之书,祈求辉耀!” 当最后一缕光丝融入圣剑,圣剑剑体爆出璀璨但不刺眼的霞光,宛如虹光冲上夜空,辉耀万里,君临天下! 要冲出去抢宝了吗?应该怎么冲?拿到之后该从哪里逃?还是说反手砍死会长? 毕竟是第一次当强盗,乐语业务技能不精,在关键时刻还在胡思乱想,甚至纠结起是单纯抢劫呢,还是找机会抢劫杀人呢? 耀眼光柱一寸寸收缩,乐语不再纠结,打算等看清楚地下大厅的状况,就马上冲过去抢走圣剑辉耀! 然而等荣光尽归圣剑辉耀,乐语能看清楚地下大厅一切的时候,他反而不敢动了。 因为,圣剑辉耀的剑柄,已经被一个人握住。 “原来是你吗……”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夺走圣剑辉耀的男人,会长并不意外,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是啊,这么大的漏洞,为什么我们都忽视了呢……茶欢那种人,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亲戚?他的亲戚早就被他连累死了啊。” “茶世隐,明世隐……你早就将谜底放在纸面上了。” 会长深深鞠躬,恭敬说道:“初次见面,世隐始祖。” 茶世隐拿走圣剑辉耀,平静说道:“初次见面,二哥的不孝子孙。” ------------ 第523章 死灵教派 “痛吗?” 伴随着余客亲切的问候,他的锋锐枪芒刺穿了微笑的肩膀,带出淋漓鲜血,撕碎了骨肉血皮。 微笑回避,微笑还击,微笑的意念化为无形巨手,只需一秒钟就能将余客这位人间武柱碾成肉泥。 但谢尘缘的剑丝已经钻穿他的后背罡气,若是微笑执意击杀余客,那他也得被谢尘缘绞杀心脏。 妖族之皇跟人类武柱,谁的命更重要? 所以微笑只能放弃摁死余客这个美妙的选项,只能回防谢尘缘,只能徒添一道伤势。像这样的抉择,在数分钟内发生了几十上百次,每一次都是微笑付出伤势作为结果,每一次茶欢、谢尘缘、余客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茶欢、余客、谢尘缘的强大,不在于他们精妙的兵法合击,不在于他们登峰造极的个人武力,而在于他们的觉悟。跟微笑战斗,每分每秒都走在钢丝之上,微笑随时都可能以命换命,将一位武柱一起带走,然而他们却没有因此而迟疑,而退怯,而畏惧,没有丝毫容错性的兵法合击连一丝破绽都没有漏出来。 “痛不重要,痛快才重要!”微笑一声雷霆震吼,但三人都瞬间运用合气技巧抵消了微笑的震吼,兵法合击依旧圆转如意,三人宛如绞肉机般一层一层地削走微笑的皮肉。 换成等闲武柱,早就被他们削成人棍了。同样,换成其他人,面对微笑那‘意念一动’就瞬间恢复的护身罡气,以及生命力顽强的比蒙之躯,也早就绝望了。 辉耀最难死的在世仙真,对上辉耀最恐怖的武柱天团。 “再痛快下去,你会死的。解除异变,束手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谢尘缘平静说道:“人死如灯灭,卷土可重来,妖皇还请三思。” “这话从谢司长口中说出来,真是毫无吸引力可言呢!”微笑狞笑道:“我其实很不明白一点,谢司长你是天性阴毒的政治动物,如果得遇明主还能成为治世能臣,若无人可制必为乱世奸雄,你就不怕我发狠将你一起带走吗?你就不怕一腔抱负无法施展吗?” “还是说,你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背刺余客、背刺茶欢的机会,借我这把刀将这两个绊脚石一次性解决?” 余客哈哈大笑:“好你个妖皇,谢尘缘本来没这等心思,现在被你一提醒肯定心动了。完了完了,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也只能先一步出卖谢尘缘了!” “你说得很对,妖皇。”谢尘缘说道:“我的确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阴谋家,我比任何人都怕死。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历史上那些英勇赴死的英雄。” “英雄在于宏观天下,造福万民,而不是一时荣辱,一时胜负。” “如果牺牲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匹夫意气的统计司司长。千百年后,无人会记得我的名,无人能知道我的痕迹。” “英雄,狗熊,都是历史的玩物,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机会成为历史的主人。” “所以……” 在微笑反击茶欢的指剑时,谢尘缘毫无迟疑地压上去阻截微笑,逼迫微笑攻击自己! “我不是余客那种热血未凉的莽夫,更不是茶欢这种心怀天下的圣人,我是凭我的理智判断,如果今晚不将你格杀在这里,往后绝无我的出头之日!” “该惜命时,我不择手段也要活下来。但我之所以成就人间武柱,就是为了在需要豁出性命的时候,有能力豁出去!” 轰! 微笑浑身浴血,身上的黑袍早已被撕成碎片,雄壮粗豪的野兽之躯上满是沾满血迹的刚毛。他咳出一口浊血,奋力抵抗武柱的围杀,大声长啸:“茶欢,你心里明白,辉耀已经亡了!” “这个时候,北辰关和南溟关已经告破了,外区大军长驱直入,不日后就会进攻炎京,而炎京五军营此时也陷入妖变内战中,炎京根本无力抗衡外区军队的进攻!” “你们被我锁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炎京陷入内乱,眼睁睁看着我的盟友夺取圣剑辉耀,而你们,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茶欢你是不是第一次体验?” “不。”茶欢回答道:“过了年少轻狂那段时间后,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证据就是三十岁之前我从来不对参加天阳大祭,三十岁之后我早起的第一件事就对着太阳祈祷自己能重返少年时,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余客笑道:“看来高祖实现了校长你的愿望。” 在辉耀的传统文化里,唯一神就是太阳神,高祖是太阳神的人格化神,又名为天阳大君、辉耀大君。不过每一代中兴明主,也会被认为是高祖转世,太阳化身,譬如烈宗。 “建议你们也学我早上祈祷,别学鹤泪那小子天天老夫来老夫去,好像谁不是老人似的。”茶欢说道:“微笑,你会向神祈祷吗?我们辉耀人朝天阳大君祈求了两千多年,没有功劳也会有苦劳,想必祂会保佑辉耀,直至永恒。” “如果真的有神,那牠该祈求我的原谅。“微笑冷冷说道:“茶欢,其实我最不懂的就是你。你不贪权,不贪名,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令你困守皇院数十年?你本是尘世浪侠,为何折辱自己待在炎京这个名利场?” “老校长斗金尘对你的恩情,顶多只能让你在皇院待五年。你早就可以选一位新校长替代自己,为何劳累至今?” “你错了,我很贪权,也很贪名,但我只想要权利,不想要义务罢了。”茶欢舞出指剑:“至于为什么非要当一个烦人的校长……” “毕竟辉耀先爱了我,我总不能不爱它。” “真是冥顽不灵。”微笑冷声道:“那你们就祈祷你们的神会用奇迹拯救你们吧!” 轰! 微笑猛地砸烂地板,激起无数飞沙烟尘,试图遮掩武柱们的视线! 他敏锐地注意到,下一步要后击自己的谢尘缘,动作迟缓了半步! 谢尘缘没法接上茶欢的节奏! 破绽,出现了! 微笑硬顶着茶欢的指剑光爆,念动化兵,全力袭杀茶欢! 微笑看得很清楚,武柱虽然配合精妙,但茶欢毫无疑问是武柱里的主轴。就算没法直接碾死茶欢,但哪怕将他打成重伤,微笑也再不惧他们的兵法合击! 然而就在微笑雷动的瞬间,余客和谢尘缘仿佛早有预料,瞬间转移方向突袭微笑的后背! “世间有我,何须求神?” 茶欢长啸一声,以己为饵,诱杀妖皇! …… …… “我就知道,如果不触及圣剑辉耀,就算茶欢那些武柱死光,你也不会离开你的牢笼。” 地下大厅里,会长瞥了一眼外面的光影,叹了口气:“筹划十几年的妖血变计划,对你来说也只是一场无心理会的寻常闲事;终究还是这赌博似的圣剑召唤,才能让你出现在我眼前。” 说话间,五位死士悄无声息包围了茶世隐,不过茶世隐对此并不在意,平静说道: “非也,妖血变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前所未闻的计划。我从未想过血精石跟比蒙妖族结合后,居然能发挥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效果,真的是不论活多久都能遇到新鲜事。” “今晚之后,妖血变计划足以名列辉耀前五的奇谋。如果炎京真的因此覆灭,甚至可以成为千古第一奇谋——而你,也会成为一言灭国,一谋灭朝的千古第一毒士。” “但你不会让辉耀覆灭,更不会让炎京陷落。”会长说道:“这应该也是你为数不多的底线之一了。” 茶世隐微微扬眉:“你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但我到现在都还没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本名你应该没什么兴趣。”会长说道:“但因为我的祖先出自辉耀,我们一脉依旧为体内的辉耀血脉自豪,所以我还有一个不常用的辉耀名——明皆尽。” “这可真稀奇,我还以为你会取‘光大’、‘阳照’这种简单通俗的名字,毕竟你们许久不跟辉耀来往,应该没人会学辉耀语,取名应该是看哪个字寓意好就取哪个。”茶世隐说道:“皆尽,我记得这是东阳区近些年的特殊用法,意思是……杀光敌人。” “听起来,世隐始祖你来过我们西大陆?”会长明皆尽似乎有些惊讶:“我有两位先祖的确是叫‘光大’、‘阳照’。” “很久以前去过,”茶世隐道:“你也不是最近十几年才来辉耀吧?” “是的。”明皆尽点点头:“早在四十年前,我父亲就已经派人从东阳港口登陆,以行商身份调查辉耀。我的名字也因此由来——我父亲觉得皆尽这个词很帅气,也很符合教派的风格。” 教派? 一动都不敢动的乐语听到这个词,心里有些诧异。在辉耀的官方定义里,所有教派都等于邪教,就连天阳大君的信仰也只是逢年过节提一下,就算有人用天阳大君的名义组建教派,也会被官方用‘你也配提天阳大君’的名义驱散。 明氏皇室如此仇视宗教,但明氏另外一脉后裔居然加入了外域教派? 茶世隐看向明皆尽拿着的枯黄书籍:“既然死灵书在你手上,那也就意味着……” “容我自我介绍一遍,”明皆尽微微一笑:“我乃哈根达斯家族族长,西大陆七国共主,执掌八千万人信仰的牧羊人,秽土大君的代行者……” “死灵教派第四百二十二代教宗,维萨吉·圣·哈根达斯。” ------------ 第524章 绝神兵·不死心 地下大厅里,七位剑鞘尽数脱力昏迷,五位死士宛如尸体守在四周,两个辉耀里最特殊的人类正在对峙。 一位是千里之外的大陆主宰,死灵教派教宗,金发碧眼的外域人,明皆尽。 一位是来历诡秘,圣剑辉耀的执剑人,皇院白箱图书馆馆长,茶世隐。 明明是分处天涯海角的两人,此时却相距不到五米;而且乐语隐隐听出来,明皆尽之所以跨越万里之遥前来辉耀,目的就是为了追寻茶世隐! “所以,你是代表死灵教派,向辉耀宣战吗?” “这确实是我父亲的想法。”明皆尽没有否认:“但经过简单调查,父亲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有四蛮环视,辉耀的武器迭代速度比西大陆更快,甚至足以形成代差碾压西大陆。除了航海技术外,西大陆没有任何技术能凌驾于辉耀之上。” “哪怕辉耀土地兼并严重,阶级矛盾严重,但仍是强大的帝国——强大到即使要灭亡,也是因为过于强大而亡。” “因此在我接任教宗之位后,我改变了想法。说到底,入侵辉耀并非我们的最终目的,只是一条通往最终目的的捷径,既然捷径走不通,那我也只能使用迂回的方式。” 最终目的……乐语看着被茶世隐拿在手上的圣剑辉耀,心知明皆尽的最终目的绝不是这把能统御天下的权柄。 茶世隐脸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明皆尽的意图,叹了口气:“虽然我从小就知道二哥最重亲情,最爱亲人,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将什么事都传下去了。” “人人皆有私心,泰岳始祖也只是爱护子孙。”明皆尽笑道:“毕竟除了辉耀始祖外,无论是你还是另外一位始祖,都有可能造访西大陆。若不警告子孙后代,万一他们慢待你们,岂不是天大祸事?” “我看二哥是担心我们在他死后翻旧账,所以让你们知道我们有什么能力,好布置陷阱反杀我们。”茶世隐冷声说道:“那这几百年你们有见过四弟的后人吗?” “没有。”明皆尽遗憾地摇摇头:“虽然我也很好奇那柄能够‘逃离命运’的绝神兵,但死灵教派两千年来并没有关于另外一位始祖后人的记载。” 茶世隐面无表情:“很高兴你们没找到四弟后人,鉴于你们在辉耀做的事,我并不认为你们会友好对待远房亲戚。” 明皆尽笑了笑:“其实,我之所以组建救国纾难会,串通野蛮,同盟海蛮,联合山蛮和草蛮,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因为我根本没办法找到你,世隐始祖。” “我知道你就在炎京,知道你在守护皇室,但你藏得太深,而且你已经许多年不入世了。若不把炎京翻过来,你绝不会踏足尘世。” “特别是在我知道你的一些‘限制’后,我更加确定只能兵行险著。” 这句话似乎触发了什么禁忌,茶世隐忽然眯起了眼睛,气氛顿时肃杀起来,五名死士摆出战斗架势,恶战一触即发。 沉默片刻,茶世隐似乎才按下了怒气,冷冷说道:“你掀开了皇陵?” “放心,我并没有奴役那些远房亲戚,跟他们亲切交流后就让他们重归永眠。”明皆尽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世隐始祖你过得也不容易。” “也?” “绝神兵就没有一件易相与的,世隐始祖你肯定对此更有感触。”明皆尽说道:“虽然我还不明白圣剑辉耀的机理,但动用圣剑辉耀必然会损耗寿命,以至于圣剑辉耀虽然是最强绝神兵,但同时也是用的最少的绝神兵。” “而我们泰岳一脉掌握的死灵书,一样存在这样的弊端。”他叹了口气:“死灵书号称能‘征服死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世隐始祖你来过西大陆,想必也惊叹于西大陆的辉煌文明吧?” “确实。”茶世隐说道:“每个地方都有恢宏壮观的建筑,数十米高的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屹立在大地之上,上百米高的摩天巨楼也不罕见,平民安居乐业,处处欢声笑语,而且这还是我几百年前的经历,想必现在更加灿烂。” “但你也知道西大陆的丰功伟业是谁创造的。”明皆尽说道:“这一切的功劳,都属于那五千万不休不眠不食不饮的死灵,或者说,复生者。” 他拍了拍手上的枯黄书籍:“死灵书最强大的能力,名为‘死生灵’,可以令尸体产生灵魂。虽然存在多种用法,但最基础的用法,就是制造出一名拥有生前记忆的死灵,驱使其为自己办事。” “但作为死灵书的持有者,教宗最多一般只能支配五十位死灵。虽然数量有浮动,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名。区区一百名死灵,顶多只能保护教宗的安全,但对于国家,对于大陆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泰岳始祖创建了死灵教派,而死灵教派最核心的教义,就是复活亲人,在世重聚。” 说到这里,明皆尽的语气有些莫名,似乎是羞愧,又像是无奈:“但作为代价,民众必须交重额‘死灵税’,方能获得复生者的支配权。如果没钱,也可以带复生者去服役,可以抵消‘死灵税’,甚至还有工钱。” “死灵教派能百年内就统治西大陆,与死灵教派的‘仁慈奇迹’密不可分。有了这么一大批无需供养却可以一直劳动的复生者,西大陆才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创造出比辉耀更加伟大的文明。” “然而,在这辉煌盛世下面,却是数之不尽的累累白骨。”明皆尽说道:“教宗只能控制不到百名的死灵,那么位于西大陆各处,百万,千万的死灵,又为何能存在呢?” “因为教宗将死灵的控制权交给了凡人。” “他们自以为获得了亲人的控制权,等亲人每天工作完回来后就可以相聚,亲人做工还有工钱,而且亲人不需要吃喝,民众自然是趋之若鹜,甚至还有人想杀亲复生……在我离开西大陆前,哪怕已经严令禁止,但还是有儿女嫌弃父母唠叨杀之复活、父母嫌儿女不听话杀之复活的案件。” “但教宗能轻松控制死灵,是因为他持有死灵书;凡人没有死灵书,只能直接用灵魂支配灵魂。” “灵魂与灵魂的接触,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一天或许没事,一周或许没事,但一年,两年,三年……死灵的灵魂是虚无的,久而久之,支配死灵的凡人,也会变得虚无。” “而且经过研究,死灵的能量来源是阳光以及活人的生机。生机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跟年龄健康无关,每一位努力生存的人都洋溢着生机。” “那么,一旦死灵大量存在,会发生什么事呢?” 明皆尽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忆万里之外的画面:“聚集的死灵就像是一个漩涡,将整个城市的生机源源不断地吸入;支配死灵的民众逐渐变得虚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三十五岁,就是一个界限。三十五岁之前,人的生机能勉强维持正循环,思想也难以被死灵同化;但一旦超过三十五岁,人的生机就无法抵抗死灵的虹吸,思想也会迅速陷入虚无,一两年后就会自然死亡。” “这就是你为什么会觉得西大陆处处都充满欢声笑语。”明皆尽说道:“凡是不能笑的人,不是在家等死,就是已经死了。” 茶世隐似乎并不惊讶,甚至说道:“三十五岁,也不错了。” “是的,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快快乐乐活三十五年,也算得上是幸福。”明皆尽点点头:“但我们呢?” “死灵数量少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但等死灵数量多起来,就出现一个谁都没想到的缺陷。” “当支配者死亡,死灵就会自动消亡。消亡的死灵灵魂会回归到死灵书上,化为精神力反馈持有者。”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如果持有者的死灵在战斗中消亡,持有者就能获得额外的精神力补充,从而继续战斗。” 乐语也听懂了,这不就是「亡语」嘛,效果是当随从死亡时,玩家获得额外的精神力。 “一个死灵消亡没问题,一百个死灵消亡也没问题,那么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百万个呢?”明皆尽叹了口气:“西大陆每一年消亡的死灵将近一百五十万,每天大约有4100名死灵消亡。就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就有几十名死灵灵魂从遥远的西大陆回归到死灵书上。” “如此高频大量的灵魂反馈,就算是良药,也变成了毒药。”明皆尽点了点他的太阳穴:“历代教宗就没有一个能活过五十岁的,三十岁就逝去的教宗更是常见,我父亲是三十四岁生日那天就魂寂了,死得比西大陆普通人还要早。” “你们可以停止的。”茶世隐毫无同情:“只要你们不再制造死灵,就不会有这种危险。” 明皆尽点点头:“你说得对。虽然死灵已经成为西大陆不可或缺的力量,但如果死灵教派非要中止,其他势力也奈我不何。但问题是,历代教宗在接掌死灵书后,就没有一个心甘情愿停止创造死灵。” “世隐始祖,你大概想象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满脸写着享受:“每分每秒,都有一个灵魂回归死灵书,化为精纯的精神力滋养你的灵魂。每分每秒,你眼中的世界都会变得更加灿烂。每分每秒,你都会觉得你离那个至高无上的境界更近一分。” “这是毒药,却是一杯令人甘之如殆的毒药。在我们家族里有一个传说,那就是在教宗之位坐上三十年,就能凭借死灵反馈的帮助,成为真正的神明。” “很有意思。”茶世隐撇过头望了一眼外面:“好像有个妖族也在说,只要仙血喝的足够多,就能蜕凡化仙。” “当然,我并不认为这个传说是真的。”明皆尽笑道:“怎么可能只需要三十年。” “那五十年呢?一百年呢?五百年呢?两千年呢?是不是只要活得够久,就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看见更美的风景呢?” 说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图穷匕见。 “在炎京潜伏十多年,组建救国纾难会,联合蛮族,策划刺杀皇帝,干涉寻剑争位。我做这么多,只为能与世隐始祖你见一面。” “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句——” “世隐始祖,” 明皆尽看着茶世隐,眼里充斥着毫无遮掩的贪婪,一股骇然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乐语甚至能看到亿万怨魂在明皆尽背后浮现,如疾风怒涛般席卷八方! “你能将你的「不死心」给我吗?” 听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 第525章 绝路 “绝神兵,何谓绝?征服绝境,征服死亡,征服生命,征服命运!” 明皆尽抓紧了死灵书,修长的指甲几乎要在这传世古籍上印上痕子:“在我看来,四绝神兵,最强莫过圣剑,最诡莫过死灵书,最实用莫过长生久视的不死心!” “在我看来,虽然辉耀始祖和泰岳始祖都立下名垂青史的鼎盛霸业,但真正的聪明人,莫过于世隐始祖你!” “物质是一切的根本,一切事业只有当你活着才有意义!没错,虽然到现在辉耀始祖、泰岳始祖的功绩仍人人称颂,甚至以人代神,成为人人膜拜祈求的天阳大君、秽土大君……只要文明不绝,他们永远活在人们心中,他们的精神永垂不朽!” “但,如果能活在现实里,又何必只活在历史中呢?”明皆尽抬头看向天上皎洁明月:“始祖他们挨了最多的苦,付出了最多的努力,然而他们却看不见今晚的月色是多么漂亮,更享受不到今时的生活是多么灿烂。” “如果大哥二哥听到你的话,棺材盖估计都压不住。”茶世隐说道:“就凭你这自私自利的器量,就别揣度当年的英雄怀着怎样的心思拯救世界了。” “你以为他们拼搏抗争是为了站在高处俯瞰尘世吗?他们只是不想跪在地底泥里卑贱地活着。” “世隐始祖你教训的是。”明皆尽坦然承认错误:“我的确无法想象你们当时的处境,毕竟西大陆里的异族早就灭绝了,不像你们辉耀还养蛮制衡。说起来,泰岳始祖生前就将西大陆异族清理得七七八八,唯独对海蛮能逍遥大海仍耿耿于怀……他给我们后人唯一的任务,就是要想方设法根绝海蛮,征服海洋。” “确实是二哥的风格。”茶世隐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最小心眼,外厉而内薄,外宽而内忌……或许这也是他成立教派而不是建立国家的原因,他不适合当国王,但是当一个教宗却是绰绰有余。” “西大陆的航海技术能这么发达,跟这个任务关系极大。”明皆尽装作没听到茶世隐侮辱先人的话:“以前从西大陆起航来辉耀,成功抵达者百中无一。或亡于海蛮,或毁于天时,或迷于海流……直到百年前冶铁技术获得突破,有工匠制造出热效率极高的活塞发动机,长期航行的钢铁轮船应运而生,西大陆才终于能稳定与辉耀交流。” “除了辉耀以外,西大陆还发现了数个新大陆,有气候与辉耀相差无几,物资充沛的东大陆;有气候炎热,丛林密布,生存着肤色如黑炭的异人的南大陆;甚至还有完全由冰块组成的极寒大陆……” 明皆尽忽然聊起天南地北,茶世隐直接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虽然西大陆现在还无法鲸吞辉耀,但也仅仅是现在。”明皆尽卷起自己的金色发丝,垂下眼睑:“世隐始祖,你应该明白,率先发现其他大陆的西大陆,现在占据了多大优势。而困于航海技术,不得不陷入新一轮内战以缓解矛盾的辉耀,又是落后了多少。” “在我离开西大路的时候,我就颁布了‘死灵征令’,所有自由民都可以在新大陆自由圈地,只要守得住土地交得起税,土地就归他们所有;而愿意参加远航的自由民,直接赋予‘死灵术士’的身份,获得最基础的职业培养,死灵教派会免费强化一次他们支配的死灵……嗯,‘死灵术士’算是我们西大陆的特色,这里就不多提了。” “在没有资源束缚后,只需要数代人时间,你觉得七国联盟的人口可以暴增到多少?三亿?六亿?还是十亿?”明皆尽说道:“最重要是,拥有用之不竭资源的死灵教派,你猜我们会制造出多少武器?” “当辉耀内战结束,再一次迎来太平盛世的时候,数十艘架着耀石聚能炮的死灵舰队可能就会出现在东阳港口,以无限资源的优势,硬生生轰开辉耀国门!” “国家的战争,终究是资源的战争!数十年后,一边是内战人口衰败的辉耀,一边是人口膨胀资源无限的死灵教派,就算辉耀有再多登峰造极境的武柱,也不可能改变战争的天平!” 茶世隐张了张开嘴,但没有说话。明皆尽注意到这一点,马上说道:“世隐始祖,你该不会想问我们为什么要攻打辉耀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正是辉耀高祖的名言吗?还是说,你觉得万里之外,跟我一样金发碧眼的西大陆人,会认为黑发黑目的辉耀人是他们的‘同族’?” “圣剑辉耀,征服绝境。”茶世隐冷冷说道。 “是的,你们还有圣剑辉耀,可以用绝对暴力歼灭一切军队。就算辉耀暂时落后,但你们只需要动用一次圣剑辉耀,就足以争取时间重新赶上来……西大陆会畏惧这柄近乎神灵的毁灭权杖。”明皆尽点点头:“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死灵教派,没有我们哈根达斯家族。” “如果你能体验到我现在所感受到的美好,你就能明白我对死亡的恐惧。西大陆可能会被圣剑辉耀震慑,但死灵教派不会,死灵教宗更加不会。” “每一任教宗,都会将夺取不死心作为毕生志愿。”明皆尽昂起头说道:“教宗的意志,足以凌驾于七国之上。只要一日不夺取不死心,死灵教派与辉耀的战争就一日不会结束!” 茶世隐:“平民难道不会反抗暴君的一意孤行?” “人从未渴求真理,他们对不合胃口的证据视而不见,谁能提供幻觉,谁就能成为他们的主人。”明皆尽说道:“假如教宗说,得到不死心后就能创造出所有人永生不死的地上神国,想必凡人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 “你想用这种威胁,劝我将不死心交给你?” 茶世隐忍不住笑了:“但我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我现在杀了你,夺取死灵书,一了百了。” “跟圣剑辉耀一样,死灵书也是只认哈根达斯家族的血脉。而且,每一任教宗都可以指定继承人,当教宗死亡,死灵书就会自动回归到继承人手上。” “那我过去杀绝二哥的后裔。” “但你做不到!” 在听到明皆尽打扰历代皇陵都能保持平静的茶世隐,此时终于变了脸色。 但他并没有因此愤怒,反而是流露出一丝悲伤。 “你似乎很了解我。” “我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理解世隐始祖的人。”明皆尽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只有我们这些绝神兵的持有者,才能明白这个‘绝’字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绝神兵,会令持有者走上绝路。” ------------ 第526章 万劫 “圣剑辉耀自不必提,想拥有超越一切镇压世间的力量,就必须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死灵书也类似,如果甘心操控几十个死灵当一名墓地贵族,倒也能逍遥自在。但一旦走上教宗之路,体验过千万死灵飞蛾扑火的加持,灵魂就会不由自主地坠向天空,要么成神,要么成灰。” “不死心,也一样。” 明皆尽说道:“我曾经以为,不死心应该是最完美的绝神兵。毕竟身体能维持在巅峰状态,长生久视,不老不死,无论怎么想也不会像圣剑辉耀或者死灵书存在无法回避的副作用。” “直到我从历代皇帝里了解到你的情况,才明白不死心一样会令人走上绝路。而且正因为你的‘不死’,你这条绝路,走得比所有持有者都要长。” 茶世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我倒是想听听,你这个活不过五十岁的短生之人,会怎么揣度一位长生不死者的喜怒哀乐。” 明皆尽不以为意:“我猜测你经历过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你最快乐的阶段,你尝试体验了各种各样的生活,游历了天涯海角各种地方,每一天都看到新奇的事物,每一天都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当皇帝和造访西大陆,都是这个阶段发生的事。我估计这个阶段超过一千年,毕竟过去车船都太慢,而且你还是一个重视感情的正常人——泰岳始祖说兄弟之中数你最正常——你可能会因为一次救助、一次回眸、一次怜悯而留在某个地方,用数年数十年时间为一段感情画上句号。” “我猜二哥原话肯定不是说我正常。”茶世隐淡淡说道:“而是说我懦弱,胆小,拿不起又放不下,得不到又说不出。” 明皆尽继续说道:“当你探索完这个世界的一切,经历过数之不尽的悲欢离合后,你就进入了第二阶段——世俗的一切已经引不起你的兴趣,你尝试为自己的人生寻找更多意义。” “你研究学术,技术,试图拓展知识的边界。辉耀数次技术革命后面,都有你的身影吧?” “你攀登高峰,潜入深海,绘制地图,试图做出凡人无力完成的丰功伟业。那幅炎京皇室收藏的《山海图》,就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你想研究出一种完美的政体,研究出百战百胜的兵法,研究出所有社会现象的解决办法。黄钟公,不求人,石之斋,幽冥居士……这些名臣名将背后的启蒙恩师,都是你的化身吧?“ 说到这里,明皆尽语气里也有些佩服:“虽然比不上第一阶段那种纯粹的快乐,但在第二阶段里,你每有一寸进步便有一寸的快乐,那种知识的突破,超越极限的满足,肯定能让你雀跃许久。” 似乎被明皆尽的话语勾起回忆,茶世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但也仅仅如此。”明皆尽叹了口气:“你很快就意识到,人是有极限的。” “你在每一个领域推进到一定程度,就再无寸进。譬如技术,受限于材料,你根本无法制造出理论上的超高效率工具;譬如政体,只要存在资源短缺,当权者就必定为自己倾斜资源,因此再完美的政体,都会因为私心而出现漏洞。” “你再努力,都无法突破历史的局限。不死心只让你拥有超脱历史的力量,但没有让你获得突破历史的能力。不像圣剑辉耀和死灵书,它们都能突破历史的局限,创造出超越时代的伟业。”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后,你进入了第三阶段。”明皆尽说道:“也就是你现在的阶段。” 茶世隐沉默了。 “你对生理需求早已厌倦,任何美食美人都无法勾起你的半点欲望;你对感情需求敬而远之,你无法再接受知己好友爱人亲朋的离去;你无法再从别人的认可中获得快乐,这些寿命不到你十分之一的短命之辈的赞许,对你而言就像是小孩子的表扬。” “最后,你甚至失去了目标。所有你能达成的目标,你都尽全力做到了,所有你达不成的目标,你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那么绝大多数人都是流水账的劣作,少数人是有过高光时刻的佳作,而你,是一本完本的万世经典。” 明皆尽看着茶世隐,正声说道:“你已经将自己能写的内容都写进去了,而你最应该做的事,就是为这本书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而这,正是不死心的副作用,也是你的绝路。” “不死心,不允许你死!” “并非是单纯地物理上不允许你死亡,而是连‘你抱有负面念头’这种生存模式都不允许!正如它的字面意思,不死心,它连你死心都不允许!它要求你必须——” “——好好地活着。”茶世隐轻声说道。 明皆尽长叹一口气:“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我还能凭借凡人的思维揣测出一二。至于第三阶段,那已经是不死心的领域,我是猜不出半点玄妙,只隐约知道它似乎限制了你的行动。世隐始祖,能为后辈子侄解惑吗?” “你知道辉耀人的‘劫’吗?”茶世隐忽然问道。 “知道,似乎是类似于心魔的考验,又像是潜意识里的目标梦想,只要渡过劫就能蜕变精神……”明皆尽眨了眨眼睛:“如果我看书没记错的话,劫好像是几百年前才出现的技术……” “你打过战牌吗?”茶世隐忽然又问道。 明皆尽点头:“打过。” “如果你发现跟你玩的对手每次都战胜不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去寻找打牌技术更好的对手……” 说到这里,明皆尽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身上,现在有一百九十七道劫。每过几天就会新添一道劫。”茶世隐悠悠说道:“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遵守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戒律,才能小心翼翼地跟这个世界交手搏杀。” “既然如此,何不将不死心交给我?”明皆尽情真意切:“这样你就能得到解脱,死灵教派也失去跟辉耀开战的必要。” 茶世隐似笑非笑:“你既然知道不死心不允许我死心,你为什么还想劝我交出不死心呢?” “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勾起你的兴趣。”明皆尽说道:“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目标,而我如果有不死心和死灵书的帮助,就能更上一筹,一窥那至高无上的境界,而且还能顺便消弭两国战争。你难道对此不感兴趣,不想帮帮我吗?” “我感兴趣,也愿意帮你。” 茶世隐笑道:“但你说错了一点——我仍有目标,我仍未死心。” “什么目标?” “万劫渡尽,一念永恒。” 茶世隐平举圣剑,剑光直指明皆尽:“不死心告诉我,只要我渡过一万次劫,就能获得永恒的安乐。” “我觉得它在骗你老人家。” “我也觉得,但奈何我就是不死心呢。” “真遗憾,”明皆尽揭开死灵书:“对活了两千多年前的老古董动手,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教宗威名。” “我也很遗憾,”茶世隐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杀过明家人了,不过用圣剑辉耀杀明家人,也算是我两千多年来的第一次初体验了。” “故弄玄虚!” 明皆尽一声大笑,邪灵鬼蜮突然降临,亿万鬼魔如同乌云压顶,张牙舞爪地涌向茶世隐:“圣剑辉耀我虽然召唤了出来,但仍旧是封印状态,你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威能!而且就算圣剑辉耀没有封印,你其实也——” “谁说封印中的圣剑辉耀,就杀不死人了?” 面对正面袭来的鬼魔洪流,以及旁边五位死士的突进围杀,茶世隐毫无惧色,挥剑一斩,借尽星河,剑压群魔—— 轰! 茶世隐被这一轮连击打到墙上,人都被打飞了出去,虽然马上就翻身起来,但仍旧遮掩不住他的狼狈。 正在观战的乐语都懵了。 他还以为能看到一场龙争虎斗呢,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果然,不死心并不能增强你的战力!”明皆尽满脸狠厉:“你顶多就是一位登峰造极境的武柱,甚至可能还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天骄!你拿什么跟死灵书作对?” “但我不死。”茶世隐神色轻松:“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剑一剑削死你,但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能将你的心挖出来!” 明皆尽在亿万鬼灵的裹挟下,宛如皇帝降临般冲了出去,五位死士紧随其后。茶世隐且战且退,瞥了一眼远处的草丛,将战场转移到更偏僻的地方。 乐语被茶世隐看得动都不敢动。 他怎么发现我的?他知道我是巫支祁?还是以为我是一位路过的好心人? 不过乐语知道茶世隐为何会故意瞥他一眼。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下大厅里面七位仍在昏迷的剑鞘,直接跳了进去,搬起石棺就跑。 乐语蓦地有些心累:他本以为死替了月位武柱,在今晚怎么也能发挥作用,结果打不过微笑,更打不过明皆尽。之前是搬砖,现在也还是搬砖…… ------------ 第527章 不兼容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乐语都没法眼睁睁将这几位昏迷的剑鞘放在这里不管。现在他们没用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异族回来顺手干掉他们。 其实若不是茶世隐有心救他们,光是明皆尽的鬼蜮伎俩就能顺手将剑鞘们料理了——正如他所说,他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域人,对这几位辉耀人杰可没半点怜悯之情。 首先搬走的,自然是宁心媛和涅若。宁心媛自不必说,就算不看在颜伊的面子上,光是宁心媛在琴乐阴被暴打时的出手相助,就值得乐语以身相许了。 听到宁心媛为自己哀求时,实话实说,乐语是真的有几分感动。若不是自己有青岚,宁心媛又是一个被颜伊守着的人妻,效仿魏武雄风也不是不行…… 至于救涅若也不是为了别的,一来乐语钦佩他的刚烈,二来他似乎是快死了——乐语瞥了石棺内一眼,虽然涅若戴着疯狂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乐语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得赶紧搬出去找医官救命。 至于为什么不趁机干掉这几个剑鞘,扫清明水云登基的障碍……废话,过两天外区军队都要杀入炎京了,圣剑辉耀又处于防盗无法激活状态,这寻剑争位还有什么意义? 这皇帝,不当也罢! 事到如今,今晚过后,乐语第一时间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将明水云千雨雅琴悦诗等人打包跑路,回东阳找青岚求大老婆庇护,不求闻达于诸侯,苟全性命于乱世,无论黄土白骨,守她们百岁无忧,待到孑然一身羁绊断绝,再去找个劳什子神魔之井,岂不美哉? 不过乐语搬石棺出来后瞥了一眼周围战况,西北方是异族跟炎京武柱的主战场,东北方是明皆尽的阴森鬼蜮,西南方厮杀声起野兽咆哮,唯有东南方主干道还算安静。 乐语也懒得跳墙,直接抬着石棺撞穿墙,硬生生凿穿整个庭院,将两副石棺放到道路灯照下。光是被路灯照着,宁心媛和涅若两人就能加快恢复速度,乐语甚至注意到宁心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与此同时乐语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搬石棺? 将剑鞘塞在石棺里运到地下大厅,是因为为了防止剑鞘反抗。在密闭石棺里,他们再怎么挣扎都打不穿石棺。 但现在他们都昏过去了,乐语直接抱起他们不就得了!光是巫支祁的臂弯,他一次都可以运四个人,甚至还能用嘴巴叼一个人!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是紧张的局势干扰了他的判断?还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一个没有长进的白痴? 然而当乐语看向宁心媛,他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巫支祁的遗毒。 看着宁心媛这么一位身材曼妙长相姣好的昏迷人妻,乐语明明知道她很好看也很好盘,心里也有钦慕亲近的心思,然而身体却很老实地根本不想触碰她。 虽然「太上忘情」镇压了巫支祁的意志,但只是让乐语拥有这台顶配妖族的管理员权限,至于里面的CPU、内存、硬盘内容、显卡等等,都还是妖族原厂,甚至还有原装杀毒程序,乐语在运行自己的程序时,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像‘触碰人类女性’这种程序,直接被妖族安全卫士当成病毒查杀了。 巫支祁对人类的怨恨何其之深,除非是撕碎人类血肉,或者用人类头盖骨当酒杯,否则他是绝不会触碰人类。对他来说,活着的人类就跟屎一样,他的身体是绝对无法对着一堆屎发情。 乐语在心里默默发情还可以,想要付诸实际,巫支祁的妖族配件表示兼容不了他这么变态的程序。 以至于‘弃掉石棺搬走人类’这种绝妙的主意都被乐语在潜意识里否决,可谓是脑子被迫跟随身体行动的典型例子。 思虑至此,乐语知道自己得赶紧恢复人身,不然迟早会觉得母猴子也长得眉清目秀。 然而当他回到地下大厅,顿时瞳孔骤缩。 “嗯?” 只见地下大厅里,斯希丝割开了千面的喉咙,剖开了千面的胸膛,从里面掏出了一枚水滴状的璀璨钻石,而千面胸膛里本应存在的心脏却消失无踪。 乐语回来时没有遮掩动静,斯希丝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就说还有两副石棺去哪了?原来是你搬走了啊~” 看见这一幕,乐语哪还不知道斯希丝做了什么?双手朝着斯希丝一抓,踩出阴影诡道,然后双臂画出圆弧,天地顿时一片昏暗,唯有一轮月弧将斯希丝笼罩在内! 血饮八稻流·鬼步! 水月战法·月环! 神通·宰杀! 瞬息之间,乐语就布下绝杀领域,能够轻易粉碎任何一位星位武柱的防御! 然而月弧之中,忽然群星闪烁,粉碎暗夜! 斯希丝掏出了两柄弧刃,在乐语制造的领域里,刃身散发的点点光辉完全没被乐语引动,如同群星坠落杀向乐语,直接撕碎了他的领域! 陨铁辉屑矿制造的神下武装! 像感光染料这种东西,在领域里是半点作用都没有,因为领域代表‘瞬间掌控区域内所有光线’,自然也包括染料散发出来的光辉。这世上唯一不受领域影响的光辉,唯有存在发光效果的神兵或者神下武装! 但除了圣剑辉耀外,乐语还真没见过效果包含「发光」这种用途的神兵。毕竟辉耀灯源不缺,白天不用多说,晚上既可以点火,更有路灯,还有耀石灯照明,在辉耀人的认知里,光芒本身就不是什么稀罕物。 发光神兵的唯一用途,可能也就是应对藏剑武者的刺杀……但因为为了防止刺杀就添加发光用途,有种脚痛医脚头痛医头的弱智感;而且无论是「纷争面纱」还是「净魂邪魔之剑」,都隐隐透露出藏剑战法很可能是出自皇室,皇室当年既然磨了一把这么锋利的刀,又怎么会让它带着鞘? 而且弧刃这种奇门兵刃,辉耀人很少用,如果乐语没猜错,这多半是海蛮自己瞎几把锻造的神下武装! 至于会不会是神兵……呵,辉耀人研究了一千多年都无法复刻的限时活动奖励,乐语可不认为海蛮有能力复刻出来,这事又不是大力就能出奇迹。 嗒! 在月弧与星屑光爆碰撞的瞬间,斯希丝的弧刃忽然泛起阵阵涟漪,宛如深海涌出的激流,瞬间碾碎了乐语的光爆。 若是直接吃下这两道激流涟漪,血肉会瞬间化为肉糜被剔光! 乐语只能匆忙躲避,但终究是第一晚当妖族,身体操控得不够灵敏,被弧刃的涟漪溅射,胸膛被撕出数道血痕! 乐语直接跳到外面大坑边缘,俯视着地下大厅里的斯希丝,抹了一把胸膛里的血水,冷冷说道:“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在巫支祁的记忆里,斯希丝最多就表露出星位武柱的实力,那两柄弧刃的神异是一点都没暴露出来。但乐语发动了宰杀神通都拿不下她,甚至还被她差点反杀,可见弧刃的强大,以及乐语是多么废材。 如果是原版巫支祁,刚才肯定能妙到毫巅地躲开激流涟漪,然后瞬间转身反打,但乐语就不行了,他光是躲开都用尽了所有技巧。至于转身反打这种战术,他倒是有这种意识,身体也跟得上,但还是那句话——不兼容。 他躲避的预判是用琴乐阴的标准,然而巫支祁身体太大了,所以还是被削到;他转身反打也是用琴乐阴的标准,但琴乐阴只是一个融会贯通境的垃圾,已经跟不上现在这个武柱版本了! 说到底,乐语根本没时间消化巫支祁的实力。打碾压局还好,但若是对上能跟自己交锋的敌人,乐语的银枪蜡烛头顿时就暴露出来:用最熟悉的血饮八稻流,根本打不过;用巫支祁的水月战法,乐语又还没吃透。 再加上乐语以前用的机体都是一米七左右,现在突然开巫支祁这种两米三以上的大车,这操作难度的差别简直比大型客车和小型客车的差别还要大! ------------ 第528章 ‘琴乐阴’睁开了眼睛 “真是粗暴。” 斯希丝瞥了一眼地上千面的尸体:“这个人类不是杀了哈奴曼吗?我可是在为你的同胞报仇哎,但你怎么反倒像是想为这个人类报仇?” 看了看千面的尸体,乐语心里并没有什么悲伤。 他们本就是竞争对手,毫无交情可言,怎么可能会悲伤?更何况「太上忘情」阻断悲伤情绪,乐语早就是无血无泪的高达驾驶员。 只是当他看到千面像一只畜生一样被斯希丝割喉剖腹取心,他的杀意也是货真价实。 就在这个瞬间,一直对这种种族之争不以为意的乐语,忽然能理解辉耀高祖,理解死灵教派的初代教宗,甚至能理解微笑,理解斯希丝,理解巫支祁。 所有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运,那些可以选择的和不可以选择的,都是他们的命运。弱者,固然是被迫卷入命运的洪流,但强者,也不过是昂首挺胸走进命运的角斗场。 他们无法超脱种族的隔阂,历史的局限,知识的限制。厮杀是他们唯一的交流方式,疼痛比什么都更容易理解,血液是最好的贸易货币。 没有人能超脱这种命运,茶欢不能,辉耀高祖不能,微笑不能,所有人都不能。 除了…… 除了…… “报仇?”乐语轻轻摇头:“你只不过是想来抢变体之水。” 斯希丝不以为意:“极神兵这种辉耀奇物,谁不想要?你看我这两柄九头蛇弧刃,通体由陨星辉屑矿制成,但终究只是神下武装,每过几年就得回炉重造,说不定得数十次重炼才能练出有用的神下武装……” 通体由陨星辉屑矿制造? 乐语估量了一下这两柄弧刃的大小,心想如果抢下来,能不能让颜伊为自己打一辈子工? 不过听到斯希丝的话,乐语冷笑道:“你抢了又怎么样?你难道觉得自己还能带着变体之水离开?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直接服下——我顶多只是多了一个从你心脏里挖出来的步骤罢了。” “这可未必。”斯希丝笑了笑,用弧刃在地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圆。 乐语看得一怔,但旋即意识到什么,猴脸神色大变,瞬间化为一道残影冲了过去,根本不顾九头蛇弧刃的威胁,双手如同月牙刀锋正面朝着斯希丝剃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斯希丝重重一敲她画出来的‘圆’,‘圆’顿时崩塌下去,发出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地下大厅下方,就是一条地下河! 斯希丝随手将变体之水扔进去,舞起九头蛇弧刃抵御乐语的狂袭! “你在生气什么?对哦,你已经背叛了妖族,投靠了人类,难道这变体之水就是人类给你的报酬?他们承诺你可以通过饮用变体之水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然后你以后再也不用披着这张令你自卑、令你羞耻、令你低贱的猴皮?” “但你不是搬走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吗?那张面具不也是极神兵吗?你戴上那张面具,人类肯定也会当你是同类,最多就偶尔叫你表演一下猴戏热闹一下气氛,想必你肯定不会介意。” 因为乐语不是巫支祁,所以他被迫跟斯希丝打得势均力敌;但也因为乐语不是巫支祁,所以他不会被这种侮辱所激怒:“你背叛了联盟,脱离了战场,若不是会长追逐敌人离开了这里,你怎么敢趁机夺取剑鞘的神兵?” “彼此彼此。”斯希丝说道:“而且我可没有你那么卑鄙无耻——我完成了我的承诺,解决了一位武柱,然后我回来取我应得的回报罢了。” “你解决了一位武柱?” “倒也不算解决,他自己发狂妖变了,省了我一番功夫。话说回来,你真的要背叛妖族吗,你再不去帮忙,微笑可真的要被打死了哦?”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心中狂喜,但乐语却是嗤笑道:“谎言!炎京岂有人能抗衡比蒙师者!他可是在世仙真,人间显圣,古来今往最强妖皇!像什么茶欢他一只手就能碾死一打,谁能打死他?” “真的!”似乎觉得能劝动巫支祁,斯希丝庄重解释道:“我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他似乎在茶欢、余客、谢尘缘三位武柱的围杀下毫无还手之力,若无外援,你们妖族最后一位皇真的要被打死了。” “那你怎么不帮忙!”乐语像一个键盘侠一样,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们娜迦不也是想削弱人类吗?只要你去帮忙,微笑肯定能反杀三位武柱,哪怕你只是在八百米外扔颗石头,说不定也能影响局势天平!” “巫支祁,你自己做了卑贱的叛徒,也非得要我承认自己是恶毒的盟友吗?”斯希丝忍不住冷笑道:“茶欢他们固然是人类天骄,但对于我们娜迦而言,微笑同样不容小觑!一旦微笑真的入主辉耀,他就能从人类身上源源不断地吸血,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成就长生不死的神仙业位!” “一旦微笑成功,我们娜迦下一步就是串联各方刺杀微笑。现在炎京已乱,人类内战在即,微笑又身陷重围,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我又怎么可能帮微笑解开危局?” “整天活在阴谋诡计里,倒也符合你们这群阴沟臭鱼的习性。” “谁是大陆的主人,谁就是娜迦的敌人,仅此而已。”斯希丝毫无在意乐语的嘲讽:“娜迦不能失败!” 她无心继续在这里纠缠,无论是微笑胜利归来还是炎京武柱过来救人,到时候她都完了:“巫支祁,我也只是回来收取战利品,你又何必阻扰我?” “将变体之水交出来,我放你离开!” “不可能,现在变体之水已经被我的同胞带走了。这样吧,这里还有四个剑鞘,我也不知道谁有神兵,你随便挑两个走!” “那你将九头蛇弧刃放下,我放你离开!” “巫支祁,你除了没有那张人皮,倒是奸诈得跟人类一样!” 就在乐语跟斯希丝激烈厮杀的时候,全神贯注在敌人身上的他们没有注意到,地下大厅的其他活人有了动静。 灭堂牙的手指动了动。 彩女呼出一口悠远的呼吸。 风吕眼睑微微颤抖。 ‘琴乐阴’睁开了眼睛。 ------------ 第529章 宁心媛的奇妙冒险 蝴蝶。 一只紫蓝色的美丽蝴蝶扑扇扑扇地飞过宁心媛,宁心媛追逐着它的幻影,茫然地踏入一条湍急的河流。 啪。 宁心媛试图扑住蝴蝶,然而蝴蝶敏捷地逃开了她的柔夷。她就像大孩子一样,摔到河流之中,但河水并没有打湿她的衣服皮肤,而她也未能从河面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从河里看见了一辆火车……火车里有两个人坐在上面……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是明水云的同学,冷漠寡言,花容月貌,叫千什么来着……千同学坐在火车上,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男性,外貌长得跟千同学很像,同样的冷漠寡言,同样的花容月貌…… 哗。 宁心媛眼角瞄到蝴蝶在眼前飞过,顿时像猫一样扑过去,但还是被蝴蝶躲了过去,她再次摔到河里。虽然不痛,也没弄湿,但连续两次都抓不到,顿时令宁心媛委屈巴巴,嘴角撅得可以挂水瓶,眼眶水盈盈得仿佛下一秒哭出来。 但她看到河水的影像,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她从河里看见一个白发人……白发人她知道,都是藏剑刺客……这个白发人正拿着一柄造型古怪的长剑杀人,他杀了很多很多人,相貌从年轻变得苍老……苍老的白发刺客…… 宁心媛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她现在的思维能力几乎为零,注意力再次被前方晃悠的蝴蝶所吸引,像婴儿一样爬过去,然后猛地一扑,双手包围住蝴蝶。 她就这样跪在河里一动不动,等她终于忍不住让开一条缝隙想看看里面,蝴蝶就趁机逃了出来,宁心媛立刻去抓都抓不到,令她一阵感到气苦。 河面光影浮动,她低头一看,顿时被河面的倒影吓了一跳。 她从河里看见两个正在互相厮杀的青年……他们长得很像,似乎是两兄弟……他们后面就是一副棺材,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处灵堂,灵堂里有一尊写着「第十一代家主荆公青蚨」的神主牌……经过惨烈的厮杀后,弟弟被哥哥用霰弹铳打死了,但哥哥也满身苍夷浑身伤痕,挣扎着爬出灵堂,结果却被外面的铳武者乱铳打死…… 群铳齐鸣的光影声效令宁心媛很是害怕,她直接站起来,狠狠一脚踩碎了河里的流离幻影,头也不回追着蝴蝶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宁心媛停下了脚步。 一座大湖出现在她眼前,她脚下的涓涓河流流入了大湖里。蝴蝶就在大湖正中央翩跹起舞,宁心媛有些害怕,不敢踏入大湖。 她低头看去,发现湖面里浮现出很多很多倒影。大多数倒影都令她很害怕,有的是千万疾刀军士碰撞厮杀的血腥场面;有的是平民如同草芥被屠杀的画面;有的是蛮族怪物入侵边境抢掠的画面…… 直到她看见一个熟悉的红发人影,才敢提起胆子踏进去,追随着红发人影的幻影踏入大湖里。 红发人离开了燃烧的郡城……红发人来到炎京……红发人变得孤身一人……红发人拥立新皇,入朝为官……红发人南征北战,封侯拜相……红发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当红发人意气风范,率军平定天下的时候,他在南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死在乱军丛中…… 一抹紫蓝色的魅影出现在眼前,宁心媛毫无迟疑,直接伸手将蝴蝶抓住,惊喜地快要跳起来:“我抓住你了!” “对,你抓住我了。” 蝴蝶居然会说话? …… …… 宁心媛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抓住明朝颜的手。明朝颜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紧紧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对,表姐你抓住我了!” 琴乐阴、剑鞘、救国纾难会、野蛮……这些记忆瞬间将她的梦境冲刷得支离破碎。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胸膛的剧痛瞬间令她倒吸一口凉气——肋骨碎裂刺穿内脏,内出血是免不了的,虽然不至于死,但她也别想乱动。 明朝颜也连忙按住宁心媛:“表姐,你别急,我会一点内景战法,你躺着别动……” 宁心媛清晰地感觉到,明朝颜手背的圣剑印记,似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共鸣。这阵共鸣虽然不能加快恢复宁心媛的伤势,也不能增强宁心媛的能力,但似乎能维持住宁心媛的理智之弦,令她就算再困再痛再累,也没有骤然昏睡过去,而是维持住最基础的清醒。 “扶我坐起来!”宁心媛说了一句话,咳出一口血。她懒得问明朝颜细节,先不提这表妹本来就是有点呆,更重要是她的身体支持不了她仔细询问。 明朝颜这下子哪敢拗自家表姐,轻手轻脚将她扶起来。宁心媛环视一周,发现石棺被搬到大街上,不远处就是涅若的石棺。 明双鲤一言不发地运用内景战法治疗她家剑鞘,完全没理会宁心媛她们弄出来的动静。 宁心媛瞥了一眼后面围墙被撞出来的大洞,心里多多少少知道目前的情况,问道:“就只有你们两人?你搬我到这里的?” “其他人跑进去找她们的剑鞘了。”明朝颜说道:“我们刚来到这里,就发现表姐你和涅若躺在路边的棺材里,所以我和双鲤姐留下来照顾你们。” 谁将我们搬出来的?会长是不是已经将圣剑辉耀召唤出来了?七位宫主怎么从皇院里跑出来的?还有琴乐阴…… 梦境与现实的交错,身体的重创,精神的虚弱,令宁心媛的脑子像是灌了泥浆一样,运转得非常迟钝,再加上情报严重不足,她喘息两声,也只能吐出一句:“唤她们回来……危险……” “没问题的,战场都在其他地方,里面很安静,不会有事——” 就当明朝颜拍着胸口说没事的时候,庭院里面忽然崩出一声飞沙走石的爆响,紧接着是一声清晰可闻的怒吼。 宁心媛跟明朝颜面面相觑,宁心媛叹了口气,费力抽出自己的腰带,将其转变为霸王蝶长铳形态递给明朝颜。明朝颜见状坚决摇头:“表姐你现在状态也很危险,我要在这里守着你。” 明朝颜就是不接霸王蝶,宁心媛也无可奈何,收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霸王蝶上满是血。 作为最为注重准确度的远距离武器,宁心媛宁愿自己不洗澡也会记得保养霸王蝶,再加上宁心媛的攻击范围基本在百米之外,所以这还真是霸王蝶在宁心媛手上第一次弄脏。 上面是谁的血? 那头野蛮的?但野蛮的爪子也贯穿过琴乐阴……所以是琴乐阴的? 又或者,两者皆有? ------------ 第530章 而我就得死 “巫支祁,你有时间不赶着逃跑,就非要跟妾身作对!?” 地下大厅里,虽然斯希丝再一次凭借九头蛇弧刃的激流击退了巫支祁,但她心中的退怯之意却是更甚——虽然不知道巫支祁是不是因为出卖同胞而心神受创,但哪怕巫支祁变弱了,也不意味她就变强! 无论怎么说,巫支祁都是月位武柱,她能以星位武柱的实力与巫支祁相持已经极为勉强。想要以星位逆伐月位也不是不行,除非巫支祁在水里跟她打! 而且斯希丝隐隐感觉到,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巫支祁似乎越打越凶,越打越得心应手,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巫支祁抓到破绽的! 乐语根本不跟斯希丝搭话,闷头就朝着斯希丝冲锋,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地下大厅下面就是地下河,斯希丝随时都能凿穿地板逃跑,若不是乐语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早就跑掉了。 其实斯希丝现在也能跑掉,但她贪心不足啊! 除了扰乱辉耀外,斯希丝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神兵。光是她刚才收集的变体之水,就能让娜迦族派一名智者伪装成人类去学习人类的核心技术,如果运气好,甚至能卧底到人类高层影响国家政策,到时候娜迦族就真正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比如妖族掌控的血精石,更是缔造出微笑这种凌驾苍生的在世仙真,以及成为史上第一诡谋‘妖血变’的基础……谁不眼馋? 虽然不是每一个神兵都有如此威能,但谁会嫌多?而且有的神兵或许现在效果寻常,但可能只是因为还没发现它的真正用法,谁知道到了娜迦族手里会不会就焕发光彩? 七位剑鞘似乎人人都身怀神兵,不过他们连人带装备都属于异族联盟的战利品,异族联盟打算等结束后才进行瓜分。现在出了这么多意外,无论人类还是联盟都是输家,所以斯希丝才赶回来抢走战利品,这样她们娜迦族就能成为唯一的赢家。 可惜半路杀出一个巫支祁,斯希丝都无法理解,大家大不了一起分赃,何必要打打杀杀?要知道这里可是人类腹地,随时都有可能杀出一只野生的茶欢或者家养的谢尘缘,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但正像是正常生意人遇到银血会成员,穿鞋的就是怕光脚的,面对完全无法交涉的乐语,斯希丝也只能选择屈服,放弃这里的战利品直接逃窜。 然而就像是吃自助餐离开前总想着再吃一口,斯希丝不甘心就这样逃跑,瞄了一眼四位剑鞘,打算随便挑选一位幸运剑鞘带回去抽奖。 风吕率先第一个被斯希丝排除——妖族那群穷逼有血精石已经是得天侥幸了,不可能有第二件神兵。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是风吕这个半妖拥有。 那就是琴乐阴、彩女、灭堂牙幸运三选一,斯希丝并没有多犹豫,在奋力击退乐语后,旁边就是灭堂牙的石棺,她便右手弧刃打穿地面,左手弧刃刺向灭堂牙,打算将灭堂牙穿起来打包带走! “啊!” 一声惊叫在坑外面的草丛里响起,但无论是斯希丝还是乐语都没有被那几只藏在外面的小仓鼠吸引注意力。 然而不等弧刃刺入石棺,一根手臂宛如蛇吻般率先从石棺里打向斯希丝,指尖浮动燎原光爆! 以臂为枪,以身为杆! 灭堂牙不仅醒了,甚至还有还击的能力! 虽然斯希丝瞬间就用九头蛇弧刃发动激流将灭堂牙的手臂震成肉糜,但她也失去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哈!” 乐语在本场战斗发出第一声雷霆震吼,只求震慑斯希丝一个瞬息!脚踩诡道,天地化为漆夜,唯有双手盈盈月光,仿佛割开了夜空! 血饮八稻流·鬼步! 神通·宰杀! 水月战法·夜半! 斯希丝看得鱼目瞪裂,早在刚才的战斗里,她就暴露了九头蛇弧刃要冷却一段时间才能发动大范围溅射的「激流」秘术。现在左手弧刃为了反击灭堂牙动用了「激流」,她只能用右手弧刃发动「激流」来抵御巫支祁。 但两柄九头蛇弧刃同时陷入冷却,也意味着斯希丝再无抗衡巫支祁的手段。因此击退巫支祁这一次后,她就必须马上遁入地下暗河离开,无法再做其他念想! 虽然心有不甘,但为了保命,斯希丝也不会有所犹豫—— 呲溜。 随着利刃入体的声音,斯希丝惊讶地看着风吕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不仅如此,风吕甚至主动用自己的身体送向弧刃,用全身重量以及血肉锁住斯希丝的右手! “你——” 斯希丝直接发动「激流」,震碎了风吕的身躯。但武柱之间的交锋慢上一分就是错过一世,被风吕拖慢动作的斯希丝,已经无法抵抗巫支祁的全力宰杀! 哗啦! 斯希丝正面承受了乐语的两道夜半月光,身体飙出两道十字血痕,不少鳞片碎散一地。她像是脱力了一样放下九头蛇弧刃,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咳!”斯希丝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浊血,像一条被扔到陆地上的鱼一样在地上喘息挣扎,朝着她刚才打出来的窄小地洞爬去—— 啪! 乐语蹲下来,宽大的猴手紧紧扼住了斯希丝的喉咙。斯希丝怨恨地看着乐语,呼吸声如同破锣般沉重,一字一顿地说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乐语面无表情:“代我跟千面问好。” 说罢,乐语捏碎了斯希丝的喉骨。 娜迦族星位武柱·斯希丝,死。 确认斯希丝死得不能再死,乐语将她扔进地下暗河,转身看了一眼其他活人。 灭堂牙断了一只手,勉强能坐在石棺里;风吕直接被「激流」腰斩,上半身漏出一大堆肠子内脏出来,但居然还没死,还在苟延残喘。 注意到乐语的眼神,风吕甚至还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巫支祁师者,你真的背叛了我们?……那我能相信你吗?” “谁知道呢,我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乐语说道。 风吕微微一笑,忽然扯开喉咙:“卿云宫,你过来一下……” 坑外面的草丛抖了一下,很快出现了明卿云的身影。她畏惧地看了乐语一眼,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地下大厅。 “巫支祁师者……不要伤害她。”风吕声音颤抖,充满了哀求。 乐语瞥了他一眼:“是我猜错了,还是你刚才就是为了自寻死路?” “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是死结,只能以死来句读。”风吕神色凄凉:“我既求不得,又放不下,还不能说……我没法为了她背叛一切,也没法为了部落背叛感情。现在我用我的命偿还了部落的恩情,剩下的时间,就让我用来偿还卿云宫的信任。” 乐语道:“你对剑主的感情,只是被圣剑印记扭曲的产物。是虚假的,无理的,可悲的。” “不,不是的。”风吕摇摇头:“巫支祁师者你可能觉得我只是被洗脑了,但我很清晰地知道……圣剑印记并没有那么厉害,它只是给了一条桥梁,一道枷锁,一个借口。” “人一辈子,就是想追寻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同类。圣剑印记只是强制让我们联系到一起,但互相信任却是我们自愿的……当你有一个可以互诉秘密的同伴,你才是一个人,不然,你就只是一只躲在自己洞穴里的野兽。” 这时候明卿云走到风吕旁边,她看见风吕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抱起风吕的脑袋。风吕叹了口气:“抱歉,卿云宫……” 明卿云摇摇头,举起右手手背:“我以明卿云的名义,命令你……不许死!很快就会有医官过来,我会带你去找司马火,没有司马火救不活的人——” “圣剑还没有仁慈到能让背叛者继续活着的程度,就算没有这种伤,我的精神也会因为内疚而一天天削弱。相比起来,能像这样死无全尸,对我而言反倒是一种慰藉……”风吕笑了笑:“卿云宫,你认真听我说——” “喂!” “放下他!” “放下琴乐阴!” 就在风吕和明卿云聊天的时候,乐语忽然抱起‘琴乐阴’就跑。因为速度太快,当乐语的身影快要消失,坑外面草丛里的明水云等人才反应过来,但她们显然是没法阻止一位月位武柱的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琴乐阴’被这只粗壮猿猴拐走! 明水云脚步踉跄了一下,忍不住就要追上去,但很快就被旁边明桃浪等人拦住了:“水云,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明水云甩开姐妹们的手:“琴乐阴被带走了啊!” “或许他不会有事……” 明水云都快要哭出来了,但追又追不上,只能无力地跪在地上:“怎么可能不会有事……你们没看到他连爬都爬不起来,四肢几乎全断了吗?难道那个野蛮还会善待他吗?如果野蛮要行凶,难道他还能反抗吗?!” …… …… 僻静无人处,‘琴乐阴’手持着净魂邪魔之剑,剑锋对准乐语的喉咙。 只要‘琴乐阴’再稍微推上一寸,长剑就能割开乐语的咽喉,斩杀这位折辱自己的仇人! 然而若不是乐语握紧了‘琴乐阴’的手,不然‘琴乐阴’早就弃剑。 在外人看来,赫然是乐语想要借‘琴乐阴’的手刺杀自己,反倒是‘琴乐阴’万般不愿,手腕不停用力,想要甩掉净魂邪魔之剑! 这般诡异的画面,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理解,唯有身处其中的两人,才明白这个‘借剑杀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琴乐阴’这个反应,也证明了乐语的猜测:就像乐语死替其他人能获得其他人的记忆,巫支祁占据了琴乐阴的机体后,自然也能看到乐语的操作记录! 可以说,在这个世上对乐语了解最多的人,赫然就是藏在‘琴乐阴’身体里的巫支祁! 他知道乐语的所有秘密,所有学识,所有经历! 他知道乐语的能力死而替生,甚至还知道乐语是来自其他时空! 同样的,乐语也知道巫支祁的所有隐秘,所有弱点,所有悔恨!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甚至互换了身体! 他们两个是最亲密的仇人,是最陌生的好友!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两个人的关系会如同乐语和巫支祁这般亲密,这般怨恨,这般诡异! 所以。 他们今晚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最终,还是乐语的力气比较大,他稳稳抓住了‘琴乐阴’的双手,令‘琴乐阴’手持净魂邪魔之剑刺穿了乐语的喉咙皮肤。 看到这一幕,巫支祁彻底绝望了。他想说些什么,但下巴脱臼了,除了流口水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为。」 「为什么。」 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巫支祁终于用出琴乐阴身体自带的‘初级合气战法’,通过空气震动发出声音:「为什么你这种没有目标又空虚的人……」 「能够苟活下去……」 「而我就得死?」 呲溜。 净魂邪魔之剑贯穿了斗战妖猿的喉咙,滴滴鲜血被剑身吸收,妖躯庞大的生命元气沿着剑身源源不断地流入赤发白雪君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 用生命元气治疗伤势的乐语,抽出净魂邪魔之剑,将其变回铁手环。巫支祁的尸体轰然倒塌,乐语蹲下来,静静注视着那双已经变得浑浊的瞳孔。 过了良久,他开口回答道: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其实我也在寻找答案。” ------------ 第531章 累了 老夫儿孙满堂,妻妾成群,钟鸣鼎食之家,百世传承之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武者尊我敬我求我,朝廷重我用我礼我…… 闲时饮茶呼朋唤友,忙时掌事一呼百应…… 老夫乃天下楷模,贵族领袖,炎京贤老,内阁学士…… 前天在内阁讨论国家大事,昨天跟各家族长选拔英杰…… 所以现在…… “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银铃伯鹤泪推开了怀里的萨萨觉罗,这位三目泰坦的星位武柱,外貌依旧是那么幼嫩可爱,皮肤吹弹可破,就像是一个扑入爷爷怀里的小男孩。但他体内内脏已经被鹤泪的‘山崩’‘海倾’光爆震成肉糜,嘴角流出乌黑色的浑浊液体,被鹤泪一推,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得像是娃娃。 万象战法向来擅长隔山打牛,也向来是贵族武者的第二首选——第一首选是执剑战法——杀人留全尸,伤人于无形,出手优雅,以势压人,鹤泪刚接触战法的时候,就认准万象战法是他愿意付出一生钻研的领域。 哪怕后来因为精通凌虚战法而被称为‘辉耀第一神速’,但鹤泪依旧最喜欢万象战法。明明用剑或者用铳才能完全发挥第一神速的威能,然而鹤泪就是要用万象战法,哪怕为此花费十几年形成新的战术体系也在所不惜。 鹤泪被称为‘止杀武柱’,除了称赞他速度奇快出手举重若轻,也不无暗讽他也就只能用来‘止杀’——他是速度最快的武柱,也仅仅是速度最快的武柱。 然而这次鹤泪遇到了完全克制他速度的敌人。三目泰坦的‘映照现在之瞳’,能够定住他数个瞬息,令他的速度优势化为乌有。 修炼了数十年的万象战法,今晚终于来到了只属于它的舞台。 但代价也是极为沉重。 鹤泪挨着断垣残壁坐下来,低头看着捅入胸腹的两个剑柄。为了寻觅战机,他不得不露出破绽,勾引萨萨觉罗撞入他怀里。 他成功了,萨萨觉罗没有放弃这个破绽,主动将自己暴露在银铃伯的掌下;他也失败了,因为假装露出的破绽,被萨萨觉罗变成真正的破绽。 苍老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握住剑柄,鹤泪忽然来了点力气,环顾一周,确认周围没人,才狠下心来拔出短剑,痛得惨嚎一声,痛得泪水夺眶而出,痛得老泪纵横,痛得佝偻如虾米。 花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鹤泪靠着墙壁,右手泛起盈盈绿光抚在伤口中。别的不说,内景战法可是贵族必修战法,鹤泪自然也是会的,但过去几十年来从来都是医官帮他治疗,自己为自己治疗还是第一次。 毕竟他可是贵族,卫戍皇权,朝廷支柱,生来高贵,起点是无数人渴望不及的终点。他天赋卓越,少为神童,被认为有宰执之资,从小被教导他天生就是来统领他人,牧教万民,没有人比得上他,没有人能让他拜服…… 所以……他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堂堂首辅之位,被那个灌菜园子的令将离窃据;皇庭禁卫之责,也被余客那小子后来居上。自己虽为炎京贵族领袖,但既无兵权,也无实权,除了那些自娱自乐的‘贵族威望’以外,这几十年来仿佛真的虚度了。 正如茶欢所说,他句句自称‘老夫’,说明他除了年龄以外,仿佛也没什么能赢过别人的能力了…… 所以一切都是茶欢害的?对,肯定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在皇院将老夫教训得太狠,老夫又怎么会因此变得畏缩不前,贪恋炎京的繁华,甘心贵族的地位? 这般想着,鹤泪感觉自己好过了些,但他很快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跟茶欢没关系,因为在茶欢亡命天涯的时候,他便开始自己的天才之路,二年级就成为皇院的夜魇首席,出仕朝廷便是纯蓝干员起步,风光无限,前途远大…… 他也有过一腔热血,想成就一世无双国士,能力扛江山万万年。用最近流行的说法来,就是能成为可以加入《无双杀》的历史人物…… 然而这一腔热血,总会叫功名利禄磨去一点,光阴蹉跎磨去一点,世道叵测再磨去一点,磨来磨去,一辈子就磨到头了。 他最终还是没成为镇压一方的边境猛将,也没能成为宰执天下的内阁首辅,而是如同他的无数父辈一样,成为一个维护传统的贵族。 一个活在梦里的贵族。 跟以前相比,现在这场恶梦反倒是让鹤泪有活着的实感。至少这一刻,他不是止杀武柱,也不是银铃伯,而是在保护炎京,保护皇室,保护人民的……贵族! “咳!” 鹤泪咳出一口血沫,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虽然止住了伤口流血,但体内仍然千疮百孔。 内脏在叫唤,鲜血在逃亡,看上去坚强的外表,也压制不住这副徒有其表的躯壳崩溃。 萨萨觉罗也用了一些战法技巧,鹤泪的伤势看上去虽然只是剑伤,但内里已经用光爆震烂鹤泪的内脏。鹤泪若不是武柱,现在早就因为内出血昏迷休克,然后直接咽气。 但就算是武柱,也只不过是可以跳过‘昏迷休克’这个步骤。 鹤泪看着手上的银铃,发出一声叹息:“司马火……快来救救老夫啊……老夫还有救……” 他无力地垂下手,仰头看着星空,偶尔还有一两朵烟花在黑夜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鹤泪体内忽然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令他发出最后的呼唤: “茶欢!” “我有句话想对你说话很久了,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但我就是要说——” “我!淦!你!娘!” …… …… 断壁残垣的废墟里,茶欢蓦地转头环顾一周。 “校长,怎么了?”余客问道:“有其他敌人吗?” “没,我只是感觉有人在喊我。” “可能是有人在临死前朝校长你表达敬意吧,”余客笑道:“如果我快要死了,肯定会衷心感谢校长你的栽培。” “为什么你好好活着的时候不能感谢我呢?” “那可不成,太尴尬了,而且死了之后就不用听你后面的阴阳怪气。” “两位,有什么事能不能留到上坟再说?”谢尘缘忍不住说道:“妖皇还没死呢。” 是的,在茶欢和余客聊天的时候,微笑仍在战场上,而且它没有发动进攻,而是一直保持着防守态势。它只守不攻已经有几分钟时间了,这段时间无论茶欢三人如何削他血肉,它都没有任何还手的意图。 哪怕茶欢停下来闲聊,它也不动手。 像这种甘愿当沙包的敌人,茶欢等人虽然前所未见,但打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丝毫手软,甚至打起来更加尽兴。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个问题—— 他们,累了。 ------------ 第532章 妖皇 三位顶尖武柱,联手围杀妖皇,然而居然打到累了都杀不了他,堪称天下第一丢人。 但其实也是理所当然:微笑的万化神通念生念灭,若是他试图进攻才有可能出现破绽,当他不必分心进攻,全心专注防御时,又有谁能轻易打破他的防御? 微笑的九层护身罡气并非临时起意的战技,而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练习的结果,一开始也不是九层,而是一层,两层,三层……一层层地叠加上去,直到微笑现在可以近乎下意识般生起九层护身罡气。 若是再给微笑几十年时间,将九层护身罡气升级成十八层地狱,到时候茶欢他们甚至连破防都可能做不到。 所谓护身罡气,其实就是微笑将空气化为‘精钢墙壁’。九层叠加,便是九层精钢墙壁,任你弹幕风暴还是聚能光炮都能消磨殆尽,依靠正常物理手段极难穿透,唯一解决办法就是精神光爆破解,用精神力扰乱微笑在空气上附加的神通法力。 因此茶欢他们只能用光爆打穿护身罡气,如同光爆强度不够,根本不能破防;就算能打穿罡气,他们也只有极短时间伤害微笑,因为在一个瞬息后微笑又会生成九层护身罡气。 明明是全力以赴地攻击,却只能造成点到即止的伤势……所以茶欢他们虽然打到累了,但微笑根本没有受重伤,顶多是外面那层皮被剥下来,仅仅是看上去很吓人而已。 当茶欢等人停下来闲聊,一直沉默防守的微笑轻声笑道:“要休息吗?我可以等。” 谢尘缘和余客看了茶欢一眼,茶欢嘴角抽动,老脸露出一抹羞色。 谢尘缘和余客还有余力,但茶欢是真的累了——无论是精神光爆还是战法技巧,都是精气神的深度结合,都要消耗大量精力。 人老体衰是自然之理,就算茶欢尽力维持,但身体状况自然是比不上年轻时候。但他可以用更高效的战法技巧弥补岁月增长,打得更凶更快更猛,只要在疲累之前先把敌人打趴下,自然就没人知道你累了。 茶欢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成为战斗的短板。但哪怕丢人,茶欢也必须停下来休息——要是因为体力衰竭而跟不上战斗节奏,无法形成完美的兵法合击,微笑的反扑绝对能让他们三个死得很有艺术感。 至于放弃微笑,跑去支援其他地方,那更是不可能。 先不提微笑可能会跑掉,但一旦他们三个分开,微笑绝对会死盯着一个咬死为止。无论是微笑还是茶欢他们,心里都知道一个事实:诺大一个炎京,除了他们三人外,没有人可以制住这位妖皇。 正如谢尘缘所说,若他们今晚不能杀死这位妖皇,那么这位活下来的妖皇将会变得更狡猾、更强大、更谨慎,全辉耀都将成为他的猎场,他将成为货真价实的在世仙真,他的命令就是大地的命运。 到时候人类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圣剑辉耀。 因此无论如何,他们今晚都必须让这里成为妖皇的棺材,最后比蒙的坟墓,妖族野心的永眠之地! “不过,你们最好别休息太久。”微笑的独眼里满是戏谑:“论恢复力,你们连寻常妖族都比不上,更逞论作为比蒙的我了。” 仅仅是十几秒停止战斗,微笑体表的伤势就停止流血,甚至有的旧伤痕已经开始结痂。正如微笑所言,哪怕他是一个天生残障的矮小比蒙,但他的恢复力也远远超越人类。 茶欢回了一点蓝量,他不仅蓝量回满,甚至连血量都回满!如果说茶欢三人都是满级六神装,那微笑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一个大件,再多一个技能,而且微笑还是大后期肉盾英雄! 寻常人面对这种敌人早就绝望了,而茶欢他们仅仅是微微皱眉,脸上从未露出半点畏惧的神色。谢尘缘忽然说道:“你不会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全力吧?等到天亮之时,你连一分钟都撑不下去。” “等到天亮之时,你们人类也损耗殆尽了。”微笑说道:“或许不需要等到天亮,过一会儿可能就有人过来帮忙。只要有人在旁干扰你们心神,我就会彻底消除你们的疲劳,让你们得到永远的休息。” 虽然双方都在虚言恫吓,但大家都知道目前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就是看外面战场上的胜负天平。 僵局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一个满身浴血的人走进了这片被蹂躏了数十遍的废墟。 “我杀了陌雨。” 崔阎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他变成了一头狼人,冲过来帮我杀了那只草蛮……但他吃完草蛮的脑子后,还是选择对我动手了。不过,这一次「紫怨」总算没让我失望,虽然废了左手,但总归是让陌雨解脱了。” “解脱?”微笑笑了:“其实妖变只会持续一个晚上,等到明天天亮,妖变就会结束。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借此除去一位炎京武柱,倒是意外之喜。” 崔阎脸色一滞,余客摇了摇头:“事急从权,哪管的了这么多?大司寇,妖皇之言难辨真假,你切勿因此动摇。” “我没有动摇。”崔阎脸色古怪:“就算真的天亮就变回来,我也于心无愧。陌雨袭击我,我乃正当防卫,这天下哪有防卫者因反击而获罪的律法……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解决了这个敌人,没想到你们居然在聊天,要帮忙吗?” “不!”谢尘缘马上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你去找白乐天或者银铃伯——不,你去找白乐天,杀了那头野蛮,将它的头带过来给妖皇看看!” 微笑冷笑道:“你觉得用同族的头颅就能激怒我,让我露出破绽?皇会在意臣民的生死吗?仙真会注意脚边的蝼蚁吗?” “祸及家眷,祸及亲朋,祸及师长,向来是我们统计司的实用技巧。”谢尘缘平静说道:“事实证明,这世上放得下来的人比较少,狠不下心的人比较多。崔阎,去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跟统计司打过很多次交道的崔阎,心知谢尘缘此人的手腕和魄力,选择听从他的指挥,转身就走。 这时候,天地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停下。” 崔阎停下来了,不是因为话语,而是因为感觉到一阵笼罩全身的致命杀机。强烈的心血来潮在警告他,他如果还敢向前一步,绝无任何幸存的可能。 谢尘缘看向微笑:“妖皇,你在教我们人类的刑部尚书做事?崔阎,走,我保你无事!” 但崔阎听此却更加不敢动,因为谢尘缘并没有挡在他和微笑之间,反而跑到一个更适合截击的位置——说好听点,这叫做攻其必守;说不好听,就是拿他当诱饵勾引微笑! “我们部落,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等级之分。” 这时候,微笑幽幽说道:“部落里,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同胞,一个是师者。” “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既要教育弟子,也要保护弟子。师者是部落最受尊重的存在,也是部落之所以能活下来的原因。” “作为师者,必须要做到三点:必须毫无保留地传承自己的学识,必须毫无保留地尽可能繁衍后代,必须毫无保留地尽可能保护弟子。” “所以,”微笑那血丝密布的独眼紧紧盯着谢尘缘:“你赢了。” “也就是说,”谢尘缘伸手拦住崔阎:“妖皇你愿意投降?” “如果不拦住他,他会去杀了石磐陀,到时候战局就变成一边倒,你们炎京武柱占据上方,我只能被你们困守在这里,天亮便是我的丧命之时;如果要拦住他乃至击杀他,我就没法时刻维持九层防御,你们会趁机重创我,但战局并不会因此倾向于我这边。” “从我被你们三个困杀在这里,我就已经失去影响战局的能力。”微笑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庭院:“我甚至在祈求一个奇迹……很显然,命运并没有回应我的无理要求。” “仙人应该是要成为别人的奇迹,而不是祈求奇迹。”余客忍不住笑道。 “你说得对。”微笑点点头,看向崔阎:“从崔判官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如果来得是任何一位异族,那现在的局势将完全逆转。可惜,来得是你们人类的一方,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你们倾斜。” “接下来的结局,无非是兵败如山倒,残存亦末路。” “所以……去。”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一条锁链断开,与此同时,一道红光破土而出,飞向远方。 …… 与此同时,正在跟十二禁卫副指挥使白乐天交锋的石磐陀,只见眼前掠过一道红光,下一秒手里便一颗宛如心脏跳动的血色宝石! 耳旁响起微笑的声音:「走,回部落,多生猴子。」 石磐陀愣在原地,白乐天可没放过这个机会,长枪星点般刺向这头金丝妖猿! 噗! 只听得一阵雾散烟消之音,四只金丝妖猿分别朝着四个方向逃跑,这次轮到白乐天愣在原地——他一时间根本分不出谁真谁假! 石磐陀一路上没有丝毫停留,完全不掺和战斗,遇到人类拦截就直接分身逃跑,毫不吝啬自己的神通。 直到跑出炎京,他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又低头看了一眼正在鼓动的血精石,一滴浊泪滑过毛脸,打在血精石。 …… 看着石磐陀逃逸的背影,大家都知道微笑在干嘛,但没人能阻止得了——先不提能不能追上那头妖猿,但现在心萌死志的微笑显然不可能让人破坏他最后的计划。 他们不仅不敢走,甚至还得继续守在这里,防止微笑暴起带走武柱——如果他们真的露出破绽,微笑绝对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何至于此?”这时候谢尘缘反倒是做起好人:“就算要跑,也该是作为妖皇的你离开。我虽然不知道那头野蛮地位如何,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比得上你。” “你们不可能让我活着离开,如果我不趁着石磐陀还活着的时候保护他离开,那部落就真的失去希望了。” “那你也应该让那头野蛮过来创造机会让你离开,而不是反过来。”谢尘缘说道:“虽然几率渺茫,但‘让别人百分百活着’和‘让自己有机会活着’,正常人不都是选择后者吗?” “将祸心藏在好心中,将恶意藏在好意里……你到现在都想劝我将石磐陀喊回来,如果我有谢尘缘你半分狡诈,或许妖族早就能崛起了。”微笑半是嘲讽半是赞叹:“可惜,我不是你。可幸,我不是你。” “但身为师者,保护弟子,天经地义。若无当年师者的舍身相救,就无今天的仙真妖皇,我从部落带来的三个弟子,一个背叛了,一个成了新坟,这最后一个,我一定要他活着回到部落。” 谢尘缘笑道:“但他回去又有什么用?只有你才能振兴野蛮啊。” “如果师者都是像你这样想,部落早就灭绝了。”微笑说道:“强者终会老去,弱者终会成长,能够振兴部落的,永远都是年轻妖族,只要有下一代,就永远都有希望……而且,他这次回去肯定会吸取我的教训,他会变得更加狡诈,更加谨慎,更加强大,然后再卷土重来!” “部落可以失去一个失败的妖皇,但不可以出现一位自私的师者……两千多年前,你们人类应该也是像我们这样繁衍的吧?” 本来谢尘缘还想说什么,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也沉默了。 就在此时,微笑身上泛起血红色的虹光,仿佛要烧起来了一样,其他人还以为他要殊死一搏,顿时紧张起来进入战斗状态。但过了几秒钟,微笑没做出什么特别举动,茶欢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上供元气精神……他将自身的庞大精血精神远距离奉还给血精石!” 就算谢尘缘马上出手试图打断他,但也为时已晚。 微笑盘腿坐在地上,身上血光如虹,仰天长啸: “焚我残躯谢天恩,从此我命不由人。” “焚我残躯谢师恩,我辈岂是无情人?” 随着回响不绝的长啸声,妖族最后一位妖皇在血光中迅速枯老消解,化为一捧清灰,随风扬尽。 ------------ 第533章 诅咒(上) 狂澜既倒,大厦将倾,炎京已经没有一处安生的地方,琴家也不例外。 将两个变成野兽的家仆宰了之后,琴月阳勒令所有家仆自锁在房间里不许出来,谁出来就当做野生的新鲜食材处理,一时间琴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二哥你还是给太多工钱了!” 琴家正厅,琴悦诗坐下来就抱怨道:“旁边诗家有几个亲戚也变成野兽了……这野兽异变,肯定跟救国纾难会有关,而说到救国纾难会,就不得不提海浪散……那两个仆人肯定是吃了海浪散,所以才会突然变成野兽!” “他们身上居然有可以买海浪散的余钱,二哥你这是怎么管家的?大哥现在不在家,你就这样浪费钱财?按我说,你最好趁这次机会将仆人连坐惩罚,工钱减半,顺便将他们存起来的钱掏出来……仆有余财又岂会尽心尽力,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这次正因为你给太多工钱了,所以我们家才会浪费两个家仆!” 东阳人听了会落泪,银血会听了会沉默。 跟兄长聊天,琴悦诗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天性,斤斤计较地数落起琴乐阴的失责。她本就是天生的商业诡才,不然也不会跟荆正武互相引为知己,也就是皇院的氛围稍微压制了她的天性,但聊到钱财方面,她一开口还是一股老资本家的味。 “是兄长特意嘱咐要多给工钱,”琴月阳平静说道:“他说,我们得彻底摆脱银血琴家的影响,宁愿多给钱养望,也绝不能再次成为黑心资本家——我们来炎京是为了洗白,不能再次染黑。” 琴悦诗嘟囔一句,“节俭的事怎么能叫黑……”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小事,琴悦诗很快就略过,抬头看向外面吼声四起火光四现的炎京,担忧说道:“今晚到底要发生什么事?外面好像死了很多人……大哥他没事吧?” 没有得到二哥的回应,琴悦诗便自己安慰自己:“大哥他又没吃海浪散,也没有吸仙血,最多就是上供过元气精神,应该没事的……幸亏他早有远见,千叮万嘱不允许我们去兑换仙血,不然我现在也可能变成野兽了……林雪她们也不知道怎么了,黎莹现在肯定已经变了……” 琴月阳:“这世上只有两种好东西是免费的:亲情和诱饵。如果你以后遇到有人无条件对你好,你可以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兄弟。” “话是这么说,但我当时的确也心动了,我不信大哥他没心动。”琴悦诗说道:“只需要拉十个人参加计划,就可以兑换仙血,精神力蜕变成隔空御物的仙人法力……所以我很能理解黎莹她的一意孤行。” “其实反倒令我惊讶的是,大哥他并没有多关注仙血带来的力量,反倒是对黎莹颇为不满,若不是黎莹因为他而负伤,不然肯定会被他斥责一番……” 琴月阳:“为上者最不能容忍就是动摇权威。” “不,绝对不是,”琴悦诗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不满意黎莹的独断,他为什么不另外派人兑换仙血?反倒是对仙血极其戒备,完全不允许我们任何私下接触,根本没有任何染指这份力量的意图……” 琴月阳:“他身处至高权力的角逐之中,不需要这种额外的支线。” “也对……” 正厅再次陷入沉默,琴悦诗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向来很少跟二哥独处,而二哥又是寡淡性子,若不是今晚发生了野兽异变,外面又是天雷地火的,琴悦诗不敢一个人睡觉,她也不会大晚上拉着二哥在正厅里扯谈。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减弱,反倒越来越恐怖,越来越猖狂:野兽的咆哮声连成一片,楼房的崩塌声接连响起,熊熊烈火在肆虐,求援烟花照夜空…… 这下子,琴悦诗更加不敢一个人回房,幸好二哥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安静地待在正厅里陪妹妹度过这个疯狂的夜晚。 但到了入侵时间,琴悦诗自然而然地眼皮打架打瞌睡。半睡半醒间,她想起皇院,想起水云宫,想起那些同学,也想起大哥琴乐阴…… 如果今晚的祸乱是救国纾难会发起,那救国纾难会的目标肯定是圣剑,而说到圣剑辉耀,那自然就避不开琴乐阴等七名剑鞘……所以他现在是身处危险之中吗?刚才夜空绽放的求援烟花里,是不是有他的那一朵? 一想到琴乐阴可能身死,琴悦诗顿时恢复一丝清明,过去琴乐阴的所作所为顿时浮现在脑海里,以至于她忽然得出一个奇妙的结论: “大哥[3Q中文 ]他……是不是想做一个好人?” 闭目养神的琴月阳睁开了眼睛。 “他不让我们去接触仙血,是不是真的只是想保护我们?他愿意多给工钱,是不是真的只是体恤下人?” “仔细想想,他来到炎京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谋害过任何势力。在玄烛郡的时候,他可是一月一富户,半年一商会,我们琴家能以建筑业紧追银血前五商会,凭借的就是大哥他那份谈如狼凶如虎狠如羊的魄力。” “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琴月阳沉默片刻:“经历了一番生死,有所改变,理所当然。” “但变得也太多了。”琴悦诗忍不住站起来在大厅里踱步:“说起来,他将蒸汽商会完全交给二哥你负责,平时完全不过问。虽然他以前也很信任二哥你,但总归会安排一两个亲戚在旁边监管钳制,如此才是妥善安排……善恶可能会变,但行事准则如何会变?他可是以谨小慎微老奸巨猾闻名玄烛!” “仔细想想,他变得也太多了,他以前可不爱喝冰镇蜜糖五花茶,更不爱教学育人这种出风头的工作……为什么我没察觉到他的巨大变化呢?” “对了,因为他时常调侃笑骂我,我在生气之下故意疏远他,也就忽略了他的诸多奇怪变化。数月过去,我也就彻底习惯了他的新性子,更加不会感到稀奇……” 琴悦诗看向琴月阳:“但二哥你是大哥的体己人,琴家大小事一向来是你们讨论解决。若是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大哥,那非二哥你莫属……” 外面雷鸣震音源源不断,但琴悦诗已经完全不在意外面的动静,只感觉冬夜风寒,冷意彻骨,茫然地看着琴月阳:“二哥,你到底……” 琴月阳面无表情,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朝妹妹飞扑过去! 轰! 琴家正厅的墙壁直接凿穿,一个人影飞了进来,整个房屋轰然倒塌! 琴月阳抱着琴悦诗跳窗离开了大厅,窜到外面的草丛里隐藏起来,手掌紧紧捂住妹妹的嘴巴,堵住她那声还没喊出来的惊叫。 “你还要躲去哪?你还能躲去哪?” 勾魂夺魄之音在他们两人耳边幽幽响起,温柔得仿佛有舌头舔舐他们的耳蜗。若不是嘴巴被捂住,琴悦诗都忍不住叫出声来——就像其他房屋里正在尖叫的仆人们! 一个人影从瓦砾废墟之中窜出,迅速消失在黑夜里,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哪怕是不擅战法的琴悦诗,都能判断出这是登峰造极境的凌虚步伐! 像这种人物,居然被人追杀到这里? 很快,追杀者出现在黑夜之中,琴悦诗的眼神也从惊讶化为呆滞。 一头只剩下纯白骸骨的龙兽在天空飞翔,龙兽瞳孔里闪烁着墨绿色的火焰,龙兽头颅上站着一位手持书籍、披着黑云斗篷的金发男人; 龙兽后面是数以百计手持权杖的诡异术士,他们浑身缠绕着代表疫病的绿云,紧随其后; 龙兽左右是层层叠叠不可计数的幽白鬼灵,无形有质,看一眼便能感觉到生死间大恐怖; 龙兽前面是数百只浑身缠绕锁链的干枯尸鬼,它们既像是在拖着龙兽前进,又像是被龙兽驱赶着再度赴死。 宛如大军过境,鬼蜮迁移,遮天蔽日的阴魂大军就这样穿过琴家大宅,继续追杀那个逃跑的可怜人! 等阴森恐怖的景象彻底远去,琴月阳才放开琴悦诗。不过琴悦诗也忘记刚才的话题,呆滞地注视着阴魂大军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龙巫为座,尸巫为侍,怨魂助舞……” 琴月阳似乎有些惊讶:“三妹你认得他们?” “不,不认得,但我从书里看过类似的描述。”琴悦诗有些腿软,只能扶着二哥站起来,脸上既好奇又惊惧:“那是一本来自遥远国度的宗教典籍,名为《死人经》……里面有一段描述:「龙巫为座,尸巫为侍,怨魂助舞,行僵拖链,身披鬼王袍,手执死灵书,是为阴天子法驾」。” “阴天子?” “阴天子。”琴悦诗很确定地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看那本书的原因……明明是万里之外国度的宗教典籍,里面却有我们辉耀皇室的记载。在那本书里,辉耀皇帝被称为阳天子,而死灵教宗教领袖则是阴天子。” “所以,”琴月阳看向阴魂大君的方向:“来自万里之外的阴天子,究竟在追杀什么人?” …… …… 轰! 茶世隐再次撞破了墙壁,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虽然马上就拄着圣剑辉耀站起来,但还是免不了狼狈不堪——事实上,他身上已经没几块好布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在大街上有辱斯文。 “阴皇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明皆尽乘龙巫而来,一出现他的阴魂大军便填充了整个街道。路边正在撕咬尸体的妖变野兽吓了一跳,但发现这些阴魂大军皆是幻影反而愤怒起来咆哮不已,直到明皆尽看了它一眼,它身边的阴魂由虚化实,瞬间吸干了它的生命。 “如果我继续跑的话,想活过五更还是很有希望的。”茶世隐笑道。 “但有什么意义?”明皆尽从龙巫上跳下来,刹那间千万阴兵大军团团围住茶世隐:“圣剑不出,辉耀里没有人是死灵书的对手,你能腰斩我麾下五名死士,已是极限。任你十名百名千名武柱,又怎能抵得过我死灵教派的千年积累?” 茶世隐看着这遮天蔽日的龙巫、尸巫、怨魂、行僵,心知明皆尽所言非虚。 「绝神兵·死灵书」 「效果①·死而生灵:复活一具尸体。尸体的死亡时间越短,复活效果越好,从强到弱分别为‘尸巫’、‘怨魂’、‘行僵’。‘尸巫’可以保持生前的智慧和思考能力,‘怨魂’次之,‘行僵’几乎没有独自行动能力只剩下基础本能。」 「效果②·死而燃灯:每一具支配的死灵寂灭时将回归本书,并且燃灯一盏,永久增加持有者的精神力和支配能力。持有者可召唤出死灵书里的所有死灵幻影,通过消耗燃灯来令幻影暂时降世,为持有者战斗一刻钟。」 「效果③·死而不僵:前略。」 ------------ 第534章 诅咒(下) 死灵书的三个能力里,除了「死而不僵」外,其实都不是用于战斗,甚至可以说死灵书就不是用于战场杀伐。 但有了死灵教派的千年历史加持,死灵书却是一跃成为最凶杀伐神兵,只有圣剑辉耀才能勉强镇压一二。 其中缘由,便是「死而燃灯」这个能力!它不仅令持有者无限变强,更为持有者准备了一个移动军营,只要持有者愿意,就能让死灵书里的死灵大军降临于世。 而死灵书里有多少死灵? 根据明皆尽提供的数据,西大陆现在每年消耗死灵一百五十万,因为现代的死灵比古代多,那就取零头五十万,算两千年,也是十万万死灵……也就是十亿死灵,而且还是往少里算。 十亿死灵……十亿死灵! 虽然是消耗品,虽然用了就无法恢复,虽然……但那可是十亿不惧死亡的战士! 这就是明皆尽敢孤身入辉耀的根本底气:他不仅是一人成军,他甚至是一人成国!这天地里没有任何军队能跟明皆尽交锋,也没有任何武者能与明皆尽争雄! 如果明皆尽耗尽底蕴召唤十亿死灵,一刻钟就能踏平炎京! 除非用圣剑辉耀,否则这世上,无人可敌死灵书! 所以,明皆尽才会隐忍十几年,等先皇驾崩圣剑空悬才发动计划;所以,他才会跟微笑这种绝世凶横的妖族天骄合作,不怕微笑势大难除;所以,他才敢杀穿半个炎京追杀茶世隐,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你还要逃吗?”看见茶世隐握紧圣剑辉耀,明皆尽叹了口气:“我一路追杀过来,共计杀了四十二个人,三条狗,六只猫,其中有九个是孩子,有六个是孕妇。虽然我不以辉耀人为同族,但也不以辉耀人为仇寇,你还要继续连累他们吗?” “杀他们者非我,而是你的死灵。”茶世隐平静说道:“像这种哲学命题我过去已经想过千百遍,你想用这种道德法则束缚我,未免也太小看我这千年的人生。” 明皆尽摇摇头:“不,我只是由衷地感觉没有意义。没有人可以救你,你的逃亡除了徒增伤亡外,没有任何作用。我并非嗜杀之人,君非怕死之辈,我们的战斗何必搞得如此伤天害理?” 茶世隐忍不住笑了:“炎京内妖变互杀,炎京外叛军闯关,辉耀一晚之间危如累卵,你跟我说不要伤天害理?” “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现在既然大功告成,就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生。” “你这位万里之外的死灵教宗,居然也有资格在辉耀评判什么是必要的牺牲,什么是不必要的杀生?” “世隐始祖,你有何必如此作态。”明皆尽表情平静:“土地兼并,豪强骄横,世家持政……就算没有我明皆尽,这辉耀也到了革新割肉的时候。见证了无数王朝兴衰的你,难道还不懂什么是载沉载浮,什么是历史大势吗?” “我只不过是适逢其会,顺势而为,才有了你我今晚的相聚。” “但如果你肯交出不死心,这无聊的历史循环将彻底改写。”明皆尽身上的鬼王袍忽然泛起金光,瞬间化为辉耀皇裳:“拥有不死心和死灵书的我,必定会成为星空下的唯一君王,所有大陆的共主。我会保证辉耀皇室继续存在,并且让辉耀也加入大航海计划里,将你们的内部矛盾引导到外面,再集合两大陆所有智谋之士,大力发展生产力,让人从土地上脱离出来……” “你的建议,确实悦耳。”茶世隐说道:“但正如没有安享晚年的死灵教宗,这世上也不会存在死心的不死心。” 明皆尽微微一笑:“但你已经坚持不到五更了。” “什么……”茶世隐刚想离开,却感觉双脚陷入泥泞。他低头一看,发现地面已成怨魂深渊,一双双骷髅之手正将他拉入黄泉。 明皆尽居然让死灵和地面同化,临时制造出这片死灵深渊! “要杀世隐始祖,真乃天下第一难事。如果你全力逃亡,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斩你的手你能恢复,断你的腿你能长出,不死实为不可理喻的存在。” 明皆尽低头看着陷入死灵深渊里的茶世隐,发出一声幽幽长叹:“不过,十七年的等待,十七年的策划,历经数代人的算计,总算是能画上完满句号了。” “哼。”茶世隐冷笑:“就算你抓住我了,但你又想怎么杀人取心呢?别忘了,我是不死的。” “放心,我早就准备妥当了。” 明皆尽蹲下来,掏出一柄平平无奇的小短刀:“不死心虽说是心,但人最重要的却是头部,因此不死心未必就是心脏,但不死心一定代表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这柄短刀,乃是西大陆穷尽所有陨星辉屑矿制造出来的神下武装,效果只有一个:复制其他神兵的威能,仅能复制一个。” “世隐始祖,你应该猜得出这柄短刀在复制哪一个神兵。” 茶世隐微微有些恍惚,苦笑道:“幻神兵·净魂邪魔之剑。” “正解。”明皆尽一招手,让怨魂架起茶世隐的双手,撕开茶世隐的衣服露出胸膛:“如果我没猜错,那位制造幻神兵的辉耀太宗……也曾有过跟我类似的大胆想法吧?净魂邪魔之剑,本就是用来吸干不死心的工具。” “这世上大多数看不破长生的庸人。”茶世隐说道:“我也是其中之一。” 明皆尽有些好奇:“他失败了?” 茶世隐:“我从工匠里得知了他的意图,直接离开辉耀五十年,就当做散心了。” “我还以为你会教训这个不肖子孙。” “没必要,时间会替我惩罚一切。”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有资格说这句话。”明皆尽将手按在茶世隐的胸膛上,用短刀贯穿自己的手背,刺入茶世隐的胸膛:“还有什么事要嘱托我吗?” “遗言跟不死心不太相配。”茶世隐感觉到生命力沿着短刀源源不断地流逝,脸上反而泛起一丝红晕:“永远相信希望,是不死心最大的奇迹。”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明皆尽脸上露出向往:“或许是死灵书的原因,又或许是世代教宗的原因……我们哈根达斯家族无一不是阴谋诡谲之辈,快乐这个词语离我们非常遥远,从小就活得闷闷不乐勾心斗角……” “我真的很想知道,由衷的快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茶世隐说道:“如果二哥知道你们后来的遭遇,他肯定不会传下死灵书。” “我抱有不同意见,”明皆尽摇摇头:“泰岳始祖就算预见一切,也会传下死灵书。” 茶世隐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死灵书三个能力,其实都跟二哥的愿望有关。死而生灵自不必提,他一直想复活母亲……” “死而不僵也类似,他不想看到亲人尸体腐烂的画面,希望亲人尸体永远维持活着的模样。” 明皆尽点点头:“泰岳始祖重亲情,实乃古今楷模。” “而「死而燃灯」,却是他看破世事后的念想。”茶世隐说道:“他知道人终须一死,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长存于世……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在死后世界燃灯一盏,照亮黑暗,庇佑亲朋,再遇子孙。” 明皆尽微微有些错愕。 “大哥的子孙后代我杀过不少,但二哥的后代我从未杀过。”茶世隐看着明皆尽说道:“下去看见二哥的燃灯,还请帮我美言一二……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令二哥伤心。” 忽然,明皆尽心血来潮,全身冒起鸡皮疙瘩,森寒冷意彻骨透血,生死间的大恐怖降临到这位死灵教宗头上! 然而茶世隐直接扭断了双臂,须臾间又长出崭新的白皙手臂,紧紧抱住近在咫尺的明皆尽! 虽然下一秒尸巫就会斩断茶世隐的手臂,但明皆尽知道,他没有下一秒了! 轰! 随着耀石聚能主炮发出怒吼,一道耀眼金光自皇庭城墙射出,破晓驱暗,正正朝着茶世隐射出! 光线所经之处,万物湮灭,众生寂灭! 青砖地面被掀翻,街道牌坊直接崩塌!飞沙走石,尘土滚滚! 这一刻,炎京所有人都被皇庭吸引住视线——那台明明作为仪仗用的耀石聚能主炮,为什么会动用?谁在用?在射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好找到了……” 被耀石聚能主炮攻击的方向,一个浑身不着寸缕的男人在坑里翻找许久,才从土里扒出闪闪发光的圣剑辉耀,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咳……咳咳……” 听到活人的声音,茶世隐转头一看,发现土里埋着明皆尽半颗脑袋。他想了想,好心蹲下来说道:“要我帮你解脱吗?” “你……是故意跑到这里的……”明皆尽咳出嘴里的砂石:“这里是……皇庭正南方向的射阳大街……” “是啊,毕竟皇庭唯一一门聚能主炮就对准这个位置,我只能亲自将你勾引到这里来。” “但……谁帮你开炮……你在皇庭千米以外……哦。” 明皆尽看到了茶世隐脖子下那条挨了聚光主炮依然毫发无损的项链,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辉耀四卫……” “有奈瑟之心作为交流中枢,像这种简单的配合还是很容易实现的。”茶世隐扒了扒明皆尽下面的土:“死灵书回去了?” “回去了……你等着死灵教派几十年后轰开辉耀的国门吧。” “放心,我会等的。”茶世隐笑道:“毕竟我又跑不了。” 看着这位阴天子要闭上眼睛,茶世隐想了想,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嘱托我的吗?” 明皆尽看了看这位祖先,说道:“你……刚才……被我夺取不死心的时候……你等了很久……” “不要反驳……辉耀四卫肯定……早就准备好了……但你还是要等我刺穿你的心脏,还是要等我夺取不死心……才在‘不死心’的驱使下……反击……” “你其实……也在期待我能……夺取不死心……” “你说……你的冷漠,你的退隐,你的劫……都是不死心导致的……但其实……这明明是你抗拒不死心的……结果……” “不死心能欺骗你……但你欺骗不了自己。” 如同回光返照般,明皆尽忽然说话流畅起来:“在泰岳始祖的笔记里,他说过,绝神兵其实是神对他们四兄弟的诅咒。” “在以前,我其实不懂诅咒是什么意思,直到我来到辉耀,认识了诅咒猎人,才明白泰岳始祖究竟在说什么。” “你说,你可以让我解脱。但是又有谁,可以为世隐始祖你解脱呢?” 明皆尽的双眼逐渐变得浑浊空洞,轻声呢喃:“诅咒……并非是用来杀人……” 茶世隐伸手闭上明皆尽的眼睛,爬出这光炮轰出的大坑,忽有所感,看见一抹鱼肚白从东边升起。 经过十小时的黑暗,黎明终于要来了。 然而茶世隐并没有半点欢喜,他脑海里依旧回忆着明皆尽最后的遗言,以及它的下半句。 诅咒并非是用来杀人。 而是要令人生不如死。 ------------ 你的好友不祈十弦又发来了组队拉胯邀请 终于将《覆汉》看完了,这几天白天看,晚上看,游戏没打,更新拉胯,总算看完了。 看完已经是凌晨了,那就请假休息一下,顺便梳理最后一段的剧情,或者明天白天更新。这个月肯定能写完这一卷。 ------------ 第535章 白天 天亮了,骚乱也停下来了。 “黎莹,你不走就留下来看家。” 仍在照镜子的黎莹连忙跑出来,拉着奎念弱问道:“你看我的右眼是不是比左眼大?这可怎么办眼睛一大一小,以后大家肯定都会叫我‘大小眼’黎莹——” 正在检查装备的千雨雅说道:“我没打你眼睛。” “脸是一个很精细的人体工程,无论你打到哪块肌肉都肯定会造成连锁反应的!正所谓坏了一个郡,就烂了一个区;烂了一个区,就毁了一个国!” 奎念弱激动地一拍掌:“这个我知道,黎莹你是不是在影射!” 林雪噗嗤一声笑了:“黎莹你有兴趣做时政报纸的小编吗?” “总而言之,我的脸说不定会有很多后遗症,小雨你得负责到底,以后我万一烂脸了就怪你,你得好好修炼内景战法当我的终身医官……你怎么拿起刀了?”黎莹看见千雨雅拿出一柄苍蓝骨匕,顿时怂得躲到奎念弱后面。 “外面说不定会有危险,出门得带武器。”千雨雅还刀入鞘放在腰间:“好。” “什么好?” “我以后会修炼内景战法,当你的终身医官也未尝不可,如果你以后不离开我的话。” 黎莹一怔:“你不是说学医救不了……” “但在今天之后,内景战法就会变成生存必备技能,不可不学。”千雨雅平静说道:“乱世之中,总得有人当医官。” “不至于吧?” 千雨雅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柄手铳递给黎莹。黎莹接过手铳,沉默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铳弹,放进内衬口袋里,“那还是我来练内景战法,反正同龄人里我谁也打不过。你继续练咬战法,毕竟同龄人里你谁也打不过。” “好。” 奎念弱一脸茫然:“什么乱世?” 这时候胡同外面响起喇叭声,她们赶紧锁门出去,到外面看见一辆轿车停在胡同口,琴悦诗坐在驾驶位上,等她们上车后她好奇地从倒后镜看了看黎莹:“黎莹没事吧?” 林雪:“天刚亮的时候脸还有点肿,用内景治疗了一会后基本没事了。” 妖变在天亮之后就结束了,不过妖变期间黎莹是真的具备野蛮的身体素质,本来她的五官都被千雨雅打得快要融为一体了,结果在几小时里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妖变逆转回人类形态后,看上去居然没受什么伤,看得大家都以为千雨雅昨天晚饭没吃饱。 奎念弱好奇地抱着后座的抱枕,问道:“诗姐你怎么一大早开车过来接我们?” 琴悦诗:“走路去皇院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她们瞥了一眼路边的血迹和残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轿车沿着主干道朝皇院开去,一路上哭声、燃烧声、喊叫声不绝于耳,满身是血的父亲抱着儿子仍旧是野兽的身体失魂落后,丈夫背着妻子残缺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哭嚎,乌鸦飞下来啄食野兽和人类的残骸,大路上就有无人收拾的尸体,逼得琴悦诗艰难地绕路。 本来大家都有很多疑问很多话想说,但看着曾经卖早餐包子的店铺紧闭不开,贩卖报纸的报邗亭染上血迹,早晨的叫卖声被哭嚎声取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实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走到一半,轿车不得不停下来,一群禁卫正在背负尸体和伤员横穿道路。其中一位禁卫看见轿车的车牌,忽然停下来,跟另外一位苍白无神的伤员耳语。伤员看了一眼轿车里的琴悦诗,眼里泛起一丝亮光,但旋即就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看着禁卫们走远,林雪问道:“悦诗你认识他们?他们好像认识这辆车。” “他们找过琴家麻烦。”琴悦诗平静说道:“他们背着的那具尸体,是羽林统领苏肃,苏肃的弟弟苏谦就是我哥为了保护黎莹所杀。他们刚才好像也想找我们麻烦,不过受伤的副统领阻止了他们……有趣,统领死了,副统领却没死。” 琴悦诗言语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大家也不惊讶,认识许久大家也知道琴悦诗对陌生人都缺少同情,更别提这种跟她敌对的仇家了。不过大家也没有附和她的念头,沉默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时候,奎念弱似乎才终于转过脑子,疑惑问道:“黎莹你和小雨刚才说的乱世是什么意思?虽然外面是很惨,但炎京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吧?朝廷不会让炎京乱起来的。” “朝廷自然不会炎京乱起来。”林雪说道:“让炎京乱起来的,是其他人。” “谁?” “外区军阀。” “但他们也打不进来啊。” “现在就未必了。”千雨雅平静说道:“最晚一个月,最快……” 奎念弱还想问什么,但轿车此时已经来到皇院门口。本来轿车进入皇院还需要跟门卫说一下,但现在皇院门口栅栏已经被打烂了,琴悦诗直接开进去在路边停车。 “我听闻离开羊圈的羊犊仍会渴望吃草,离开狼群的野狼仍会渴望血肉。现在你们要离开皇院一月,希望你们仍能保持对知识的渴望。” 门口旁边,灰白头发的魏卫微朝女生们打招呼,林雪问道:“皇院要停课一月?” 魏卫微点点头,看了一眼黎莹:“啊,是黎莹同学,居然能在早上看见如此魅力四**神抖擞的你,真是令我怀疑自己仍在梦中。可惜学院已经关闭,我不能在课堂上为你们这些学子授课。” 黎莹不好意思掩面暗喜,千雨雅提醒一句:“魏老师这是骂你以前早上一直睡懒觉呢。” “如果你们是来找琴副校长,请去白金塔六层。”魏卫微说道:“他特意嘱托我要为你们[ fo]指路。” 奎念弱惊喜说道:“琴老师没事吗?” “如果跟外面的惨状比较的话,”魏卫微说道:“没事。” 众人点头向魏卫微道谢,朝白金塔走去。千雨雅和林雪落后两步,低声跟魏卫微询问:“奈姐还好吗?” 照顾她们的奈青霓彻夜未归,虽然不知道她在哪,但同样是白夜行者的魏卫微绝对知道她的行踪。 “还是那句话,”魏卫微平静说道:“如果跟外面比起来,她很好。你们的同伴要走远了,快追上去吧,记得听琴副校长的话。” 林雪点点头,千雨雅却听出一丝端倪:“红乐兄长跟你们合作了?” “是我们。”魏卫微纠正千雨雅的说法,说道:“你们去见琴副校长就知道了。” …… 到达白金塔六层后,女生们都懵了。 往日优雅、干净、邪魅的银血三奇琴乐阴不复踪影,只剩下一个红发凌乱、满身血污的琴乐阴坐在椅子上。他似乎在思索什么,听到机关梯的声音抬了一下眉毛,有气无力地说道:“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早餐店没开,不过我们煮了一些面条吃饱了。”千雨雅大步走过去审视乐语的身体状况,牵起乐语一只手看:“你伤得很重,手腕还被扭断过。” “只要死不了就无需紧张,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乐语招呼道:“坐下吧。” “还坐什么坐!”琴悦诗转身就要走进机关梯里:“我下去帮你找医官——” “回来坐下。” 乐语的声音不大,语气不重,然而琴悦诗顿时就身体凝滞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你们找医官也没用,现在凡是会内景战法的都在治疗别人。像我这种死不了的伤势,靠自愈就好。”乐语解释道。 “但你可是琴乐阴!”琴悦诗不忿说道:“他们应该先治疗你的!” “然后呢?医官治疗好我耽误的时间都够他们救两三个濒死伤患了,而且校长要是知道我这种伤势也敢占据医官资源,你猜他会放我半个月重伤病假还是一个月残障病假?” 担心乐语伤势的众人顿时无言以对,毕竟茶欢的威慑力真的太大了。 倒是千雨雅问道:“校长还活着?” ------------ 第536章 逃跑 “是啊,还活着。”乐语也忍不住感叹道:“除了时光,到底还有谁能战胜这个老匹夫?” “校长活着不是很正常吗?”奎念弱有些不解:“他这么强。” “但他的敌人更强。”乐语说道:“除了那些宵小外,他昨晚的敌人是你们都知道的幕后黑手——仙宫计划的主持者微笑。” “微笑也不是很强吧。”黎莹说道:“琴老师你也说了仙血法力不是很强……” “昨晚可不是校长一人独战微笑,而是校长、统计司司长谢尘缘、十二禁卫指挥使余客三人一起围攻微笑。”乐语说道:“哪怕他们最后活下来,但校长跟我说,如果微笑最后一发狠,还是起码能带走一位武柱。他还说,如果昨晚不是刚好他们三人对付微笑,那现在炎京武柱必定全灭,微笑将镇压炎京,唯我独尊,这辉耀真的会换主人。” 大家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微笑很强她们可以理解,但微笑强到能歼灭所有武柱,甚至能孤身镇压炎京,称霸辉耀,这已经强到超出她们的理解范畴。 “炫耀功绩和从不说谎可是校长的著名特质。”乐语感叹道:“老实说,如果微笑还活着,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死在他手中了。” 没人能领会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但大家都知道微笑真的超级无敌强——比乐语一直吹的蓝炎还要强——但微笑终究已经是死人了,大家没在他身上多纠结,问道:“琴老师,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想听详细的还是简短的?” “详细的?” “详细的那可是三十章的内容,我懒得讲。” “那就简短的。” “幕后黑手试图抢夺圣剑辉耀,并且发动妖变计划,令炎京近畿地区小半数人在昨晚夜里都化为野兽,互相厮杀。而外区军队趁夜晚妖变的计划,现在已经攻破了北辰关、南溟关,不日内就会抵达炎京。” 饶是乐语已经删除了许多细节内容,但这段话的信息量依旧大到她们难以消化的程度。千雨雅最先消化完:“近畿五军营能抵挡外区军队吗?” “乐观的话,能抵挡两三天吧。” “炎京有可能防下来吗?” “如果全民皆兵,如果众志成城,如果宁死不屈。”乐语说道:“但据我所知,不少世家大族朝廷大臣都跟外区军队有联系。” “等等等!”黎莹连忙喊住:“琴老师,你的意思是……外区军队很快就要进攻炎京!?” “没错。” “但他们怎么敢?”黎莹一脸不可思议:“这可是内战,这里可是炎京……在外区争权夺利就算了,但他们怎么可能敢进攻炎京?” 虽然黎莹的说法似乎很天真,但其实很有道理——执政区内的战争、执政区与执政区的战争虽然不寻常,但可以理解,军士也不会有多少心理负担,反正都是争夺利益。 但进攻炎京不一样! 这是叛逆!这是谋反!这是背叛国家,背叛辉耀,背叛耳濡目染的爱国情操,背叛从小到大培育的忠诚灵魂! 哪怕土地兼并严重,贫民几乎喘不过气,阶级矛盾一触即发,但最多就是对地主对郡守对执政官举起屠刀,绝对没人敢起谋逆的念头! 两千年的王朝,一以贯之的历史,这份通过岁月累积的厚重,岂是寻常人所能抗衡? 而且如果是活不下去造反也就罢了,但现在入京的可是外区正式军队,他们在军队里过得再差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吧?就算活不下去,他们也敢先砍长官啊! “你知道来得是哪几支军队就能理解了。”乐语笑道:“首先是风暴军。作为天际区的叛军,他们对进攻炎京没有任何压力。” “然后是踏白军,幽云踏白向来不服朝廷,历代统帅都有被朝廷陷害的经历,踏白军对朝廷不服久矣,经常耀武扬威向朝廷要钱要粮。他们未必有谋逆的心思,但绝对不会抗拒入京震撼朝廷。” “金辉恒辉军、苍蓝血源军跟踏白军类似,朝廷认为金辉人凉薄桀骜,苍蓝人粗蛮无理,对他们多有贬压,朝廷里也没多少金辉人苍蓝人。如此区别对待,久而久之,他们岂会无怨,岂会无恨?” “唯一的例外,却是晨风临海军……也不知道蓝炎是怎么令临海军心甘情愿跟他谋反的。” “像夏暮背嵬军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就没来;雷音区自成一统,不在乎也不受朝廷影响,也没来。” 但黎莹仍然难以接受:“这可是进攻国都啊……” “也未必是谋反。”林雪说道:“他们怎么可能会跟军队说自己是来篡逆?肯定是用靖难勤王、清君侧诛逆臣的旗号,而且朝廷倒行逆施,皇位空悬两年也是事实,底下军士真的会相信他们的统帅是来炎京主持正义。” “现在是讨论他们敢不敢会不会谋反的时候吗!?” 琴悦诗打断讨论,站起来大声说道:“重点是炎京守不住,也就是说炎京很快就要沦陷,到时候兵灾凶危,朝廷易位,大局倾覆……现在中带你是我们在这种局势下要怎样才能保全自己?” “妹妹说得对。”乐语站起来,在窗口旁站着,看向白金塔外的风景:“我给你们一些时间思考一下。” 除了千雨雅,其他人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大变——身处炎京都居然要面临兵灾,这可以说是几百年一遇的奇观,而她们又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少女,没有彻底懵逼已经算是皇院教育质量好了。 不过在大家紧张思考的时候,奎念弱却是一个异类。她看着挂着墙上的那副女子背影画,戳了戳黎莹,示意后者看看。 黎莹看了一眼那副快要转过来的女子背影画,先是有些害怕,但很快就皱起眉毛露出犹疑,戳了戳林雪和琴悦诗,示意她们也看看。 林雪和琴悦诗的反应也是一样,先是害怕,然后惊讶,最后有些气愤,琴悦诗更是直接站起来喊道:“大哥!” “嗯?” “你为什么要这样愚弄我们?” “什么愚弄?”乐语依旧云淡风轻。 “那副画!”琴悦诗指着女子背影画说道:“那副画一开始是完全背对我们,然后我们每次过来,她都会转过来一点,现在几乎要转过身来了!” “啊,是吗?”乐语平静地看了一眼那副画:“你们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这幅画里的女子本来快要转过来的。” “还装,还装!”琴悦诗走过去指着画框边缘:“你看看,这是血迹!这明明就是你今天换画时不小心粘上去的,对不对!” 淦,暴露了。 像茶欢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地维持诡计实在是太难了。 乐语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你们想好对策了吗?” “大局崩危,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个体。想要在这种雪崩凶危的局势下保全自己,只有一个方法。”千雨雅平静说道:“那就是离开。” “不用说的那么好听,就是逃跑。”乐语说道:“我已经找好了渠道,放弃一切带不走的财物,尽快离开炎京沿江直下回老家东阳避开兵灾。妹妹你别急,月阳那边我已经通知了,离开的船只就是他负责准备。” 大家信服地点点头,然而此时奎念弱问出一个很敏感的问题:“那……水云宫呢?” “一起走!”乐语毫无犹豫:“反正也就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我还养得起她。” 千雨雅:“那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等水云过来汇合,我们马上离开!” 琴悦诗:“那水云现在在哪?” “是啊,她现在在哪?” 乐语看着白金塔外面的皇院,低头瞥了一眼右手手背上的圣剑印记:“我不是跟她说了赶紧来找我吗……她怎么还不来?” ------------ 第537章 祭品 说来有趣,这是明水云第一次踏入白箱图书馆。 她倒也不是不爱看书,也不是不爱图书馆这种氛围,只是她平时太忙碌了:上课,做作业,无双杀,跟同学们玩乐,刺探舍友军情……平时每分每秒都充实得没有余裕,自然没时间来白箱畅游知识的海洋。 好吧其实就是她不怎么爱看书,但哪个正经学生喜欢看书?不是指闲书,而是充满专业术语的教科书,就算是年级排名前面的林雪、奎念弱、千雨雅,她们也只是不厌恶看教科书,但远远称不上喜欢。 不厌恶距离喜欢可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图书馆大门缓缓关闭,数名锦衣武士守着白箱里的阶梯要道,指引明水云上楼。 诺大的图书馆只有她的脚步声,她穿的是跟琴乐阴同款的钢底长靴,一步一步清脆悦耳,据说这是统计司干员的常用靴,宛如钢铁交响的声音能令别人心头一颤……她也想让某个人心头一颤。 三楼的锦衣武士就更多了,几乎达到肩并肩的程度……他们站在通道两旁,神色平静目不斜视,像一座座活着的坟墓。明水云以前很害怕这群执令必行的金吾武士,但现在却觉得不过如此——像工具一样活着是很简单的事,活得不像工具才是真正的困难。 来到馆长办公室外,明水云看见一身褴褛的余客。往日耀武扬威的天人羽甲已经破裂得不成样子,但余客却没有脱下来的意图,只是在里面添加一件布袍,虽然少了几分帅气,但却增加了几分厮杀汉的锐意。 简单来说,就是明骚变暗骚。 余客恭敬地朝明水云行礼,一言不发打开馆长室的大门。明水云踏进去,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坐下吧。” 当明水云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这间办公室仅有的八张椅子上。另外六张椅子自然是坐着她的同寝姐妹们—— 明双鲤一改往日的跳脱,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大腿上放着一面血红色的獠牙面具; 明黛蓝有些忐忑不安,明水云第一次在外面看见她的素颜; 明朝颜眼皮打架,明桃浪沉默。明月宴双眼红肿,显然是哭惨了——剑鞘千面死亡的那一瞬间她就心有所感,但她连千面的尸体都找不到。 最特别是明卿云,她怀里抱着一只幼小的豹猫。豹猫这种接近野蛮的蛮兽向来厌恶人类难以驯服,但在明卿云怀里却温驯得很,连连踩奶撒娇,待在她怀里不下来。 除了坐着的人,这间小小的馆长室里站着更多的人。 茶欢自不必提,他依旧穿着最为风骚的金边白袍,一头白发梳理拉直,不过右边秃了一块极为明显。 除了茶欢外,还有一位同样苍老的紫袍老人。他跟茶欢几乎是对立面:茶欢每时每刻都挺直腰背,他微微佝偻;茶欢头发拉直,他随意戴了个纶巾;茶欢头发雪白如银,他灰黑略脏;茶欢仪表堂堂桀骜不驯,他相貌儒雅但神色阴翳。 在他后面,还站着数位紫袍官员。除了紫袍外,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柄金玉长锏,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他们全都是阁臣实相! 紫袍必然是朝廷大员,金玉长锏则是内阁学士,两者兼备则为阁臣实相。许多人都以为内阁学士都执掌朝廷大权,其实里面是有很多区别的,如果仅是内阁学士而没有兼任六部职务,便是所谓的‘盛名虚士’,只有皇帝愿意听从盛名虚士的建议时,盛名虚士才有影响力,否则的话盛名虚士就只是一个朝廷吉祥物。 与盛名虚士相对,便是兼任六部尚书的内阁学士,谓之阁臣实相,具有议政权和行政权,在皇帝不管事的时候,自然就兼具决策权——譬如现在。 站在茶欢旁边的紫袍老人,赫然便是当今中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内阁首辅令将离! 然而茶欢和令将离前面,还站着一位老太太。 她的衣着并不雍容华贵,只是寻常冬日锦衣;她的相貌也不如何精致,只是寻常慈祥老人。在路上骤然一看,也只会认为是一位寻常老太太。 注意到明水云的视线,她朝明水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挥手示意,明水云连忙弯腰致敬。 当今皇室最高领导,辉耀皇太后,宁雨怜! 这时候,明水云便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辉耀皇太后、内阁首辅、皇院校长都站着,但她们七姐妹却是坐着! 先不提地位差别,但光是年龄长幼,都算是她们大不敬了! 思虑至此,明水云就想站起来,但屁股却像是粘在椅子上,她不断怎么使劲都死活站不起来! “好了,乖乖坐着吧,这里没人比你们还有资格坐了。” 明水云看过去,发现是馆长室第八张椅子,坐在馆长椅子上的年轻人发话了。而就在馆长办公桌上,放着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无论任何人看到它的第一眼,脑海里都会浮现同一个名字——圣剑辉耀! 她意识到什么,小声问道:“执剑人?” “拿着圣剑辉耀就是执剑人了?为什么我不是夺剑人呢?”茶世隐扬了扬眉毛。 “来雅跟我说过,如果馆长你不是大奸大恶的乱世枭雄,就是心怀天下的在世圣人。” “有时候我都觉得,来雅之所以视力有碍,是上天想削弱她以照顾一下其他愚昧的凡人。”茶世隐慨叹一声,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无论你们想说什么事,都不能避开这群孩子。” “这是应有之理。”皇太后点点头,看向令将离。 令将离上前一步,说道:“南溟关告破,守将佟玄叶已死,血源军、临海军连夜奔袭长歌、川琴二郡,一日内必克;北辰关告破,守将明斩道逃离与五军营汇合,现正在北方三郡组建防线阻击叛军,但守军在妖变之夜损失惨重,难阻三日。” “此乃危急存亡之时。”皇太后说道:“不日内,就有五万叛军奔袭炎京,然而炎京此时兵员缺少,难阻其锋。千年国都,即将陷入战火,惨遭兵灾蹂躏!” “狂澜既倒,大局倾覆,哀家别无他法,唯有请执剑一脉为天下计,救炎京于水火之中!” 说着,皇太后朝着茶世隐鞠躬弯腰,连带着其他阁臣实相也一起鞠躬:“请执剑一脉为天下计!” 明水云等人虽然还是没法站起来,但也在座位上弯腰行礼。唯一一个停止腰背的,依然是茶欢,他瞥了一眼茶世隐:“是你当年说要当我远房侄子的。” “我也当不起校长你的一拜。”茶世隐笑了笑,看向众人:“你们的来意我也明白,不过先不提我会不会答应,就算我答应你们——” “圣剑辉耀的祭品,你们选好人选了吗?” ------------ 第538章 毁灭吧辉耀! “双鲤宫如何?” 皇太后此话一出,明水云下意识地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明黛蓝等人几乎都松了口气,而明双鲤拿着疯狂面具的手指微微抓紧,看不出悲喜。 “自始至终,双鲤宫都是皇室和朝廷都欣赏的人选。”皇太后轻声说道:“哪怕在两年前,在宪宗遇刺驾崩后,双鲤宫也是至尊候选里排名前五的人选。” 明双鲤显然也不知道这个秘闻,抬头看着皇太后,嘴角微微抽动——哪怕心情再差,但听到长辈这么称赞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特别好懂。 或许这也是她被皇室和朝廷看重的原因之一。 “只是因为双鲤宫出生旁支,又是女宫,在顺位上远逊他人,因此我们当年才没举荐她成为至尊候选。但也幸好如此,再加上皇院的庇护,双鲤宫才避开了一年前的‘皇族乱夜’。”皇太后说道:“就目前看来,双鲤宫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可以说说你们为什么这么看好她吗?”茶世隐挨着椅子上,瞥了一眼茶欢:“我感觉深受双鲤宫祸害的茶校长似乎不太同意你们的选择。” 茶欢看了一眼明双鲤,明双鲤顿时乖乖站好装出淑女的姿态。令将离抱拳说道:“双鲤宫少年早慧且勤奋好学,胸怀天下又忧国忧民,心怀抱负并志向远大,有至尊之姿。” “令首辅认为双鲤宫是一位野心家。”茶世隐不置可否:“茶校长你怎么看?” 茶欢冷哼一声:“她叛逆肆意但忠于辉耀,傲慢自我但见义勇为,不守规则但克己复礼,不学无术但足智多谋,当一个学生远远不够,当一个皇帝……勉勉强强。” “没想到茶校长你居然会对一位学生给出忠义礼智齐备的评价……光是你这一席话,都足以令天下人欣然接受双鲤宫的即位了。”茶世隐看向宁雨怜:“皇太后你的评价呢?” 皇太后沉默片刻:“她是一个会因为别人悲伤而悲伤,会因为别人高兴而高兴的好孩子。” 这次轮到茶世隐沉默了,他轻轻抚摸桌上的圣剑辉耀,似乎在追忆遥远的幻影。 “当然,最终选择,还是得看各位宫主的意愿以及执剑一脉的选择。”皇太后又说道:“当寻剑争位举行的那一刻,皇室就已经将至尊的选择交给执剑一脉代为判断。” “也是。”茶世隐轻轻弹了一下圣剑辉耀:“那就先放下皇位的选择,先进行更重要的议题……你们打算怎么说服我?” 众人微微一怔,茶世隐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该不会以为过来求我一下,我就会屁颠屁颠地答应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皇室内是怎样记录,但既然你们能找过来,也就意味着你们知道我有办法取消圣剑空悬。” “「适逢天下崩难万民水深火热之际,可寻执剑一脉请出辉耀。若非完全无计可施,若非彻底万劫不复,切勿动此念头,切记,切记。」”皇太后复述一遍:“这是皇室内流传的秘密真言,虽然里面没有详写,但我们也知道取消圣剑空悬的代价绝对不小。执剑一脉但有命令,皇室朝廷奉命必行!” 茶世隐平静说道:“代价就是我的命。” 众人并没有表露惊愕,显然也是早有预料——如果圣剑能轻易取消空悬,历史上就不会出现数次圣剑空悬的天下纷乱了。 只是以前炎京基本能稳守二十年直至空悬结束,如果守不了也会‘喜迎王师光复炎京’。而这次不仅两大咽喉告破,甚至五军营都因为妖变之灾大幅度减员,根本无力抵抗外区入侵,但外区却不存在天下归心的‘王师’。纵观上下两千年,现在的炎京未必是最危急的,但绝对是最尴尬的。 “还请执剑一脉为天下计。”众人鞠躬恳求。 “天下九区,一区被逆光组织占据,一区旗帜鲜明发起叛乱,四区军阀割据谋逆朝廷,现在还处于你们掌控内的,只剩下炎京近畿和夏暮区,还有不听话也不搞事的雷音区。”茶世隐悠悠说道:“辉耀只占其三,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天下’?” “天命终在辉耀,终在皇室。”令将离说道:“若非蛮族阴谋,炎京岂会陷入如此绝境?若无妖变之灾,执剑一脉就能和平选出新皇登基。新皇在众正盈朝辅助下施政,自然能重拾民心,执政爱民,镇压逆臣,剿灭乱党,收服山河。炎京之变,非战之罪!” “但却是朝廷之罪,皇室之罪!”茶世隐厉声说道:“若不是朝廷倒行逆施,岂会九区里有四区叛逆,两区作乱?若不是朝廷漏洞百出,救国纾难会岂能钻空子花费十几年时间布下这妖变诡谋?若不是朝廷失尽民心,岂有今日之祸!” “妖变之灾,只是撕下你们的遮羞布,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朝廷已经虚弱无能不堪一击!也是最后一根压垮辉耀的稻草,让全天下人知道辉耀已经千疮百孔不可救药!” “就你们这种执政水平,就你们营造出来的这等局面,就你们这种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朝廷,你们也好意思恳求执剑一脉帮助你们?你们甚至在希望我主动牺牲自己请出辉耀?你们能不能离那些孩子远点,我怕雷劈到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大人时会连累她们!” “还请我为天下计……我从报纸上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快进’。我现在就想快进这个局面,我恨不得马上看见外区军队打进炎京,摧毁这个垃圾朝廷,让辉耀从毁灭中重生!” “毁灭你们,才是真正的为天下计!如果我帮你们继续维系这昏庸朝廷的存在,就等于将老百姓的苦难延长数十上百年!” 茶世隐骂得毫不留情,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声音几乎穿透馆长室,外面的人都听得骚动起来。几位阁臣实相也脸色大变,然而令将离却是示意他们安静。 等茶世隐不说话了,令将离才缓缓说道:“尊下发泄完了吗?骂得舒爽了吗?能容许鄙人辩解一二吗?” “自无不可,请。” “辉耀之毒,在于世家,在于豪强,在于贵族,在于土地兼并,在于朝廷党争,更在于贫富悬殊!”令将离说道:“若非实在活不下去,岂会有人想对抗朝廷?但每历太平盛世,必有人口激增,而粮食产出就这么多,一旦人口超过某个数值,就会有人吃不饱。只要遇上天灾人祸,必然会制造大量饥民,这些饥民为了活下去就会掠夺粮食,破坏生产,进一步导致粮食产出减少,而饥民数量却是越来越多,最后便是天下大乱!” “饶是辉耀已经将耕地利用到极致,但每隔两百年,必有大乱,然后大治!距离神宗皇帝中兴辉耀,已经两百一十八年矣。” “宪宗皇帝为何连连针对天际区迁民发展?因为天际区是现在辉耀唯一可以开发更多耕地的外区,如果能完全掌握天际区,将外区流民迁入天际耕种官田,说不定就能再续数十年盛世!” “朝廷连年实施善政惠及天下,但政令不出近畿又有什么意义?世家贵族把持官场,豪强大族鱼肉乡里,善政下沉到基层村镇都会被官吏执行成恶政。善意的低息青苗贷,被摊派成高利贷导致老百姓家破人亡;四年一度的科举,座师门生结为朋党充斥朝野。” “这是国家之毒,盛世之毒,时间之毒。”令将离叹息道:“人口激增土地兼并形成了贫富悬殊,基层乡贤盘根错节导致朝廷对外区失去了控制力。” “就像是盖楼,盛世之初楼层低,只要打好桩,准备好建材,就能盖出四平八稳的大楼;而乱世之始则是盖楼盖到百米高,地桩已经不堪重负,然而高楼还在不停盖高。一旦遇上天灾人祸的影响,这座看上去宏伟高耸的高楼,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轰然崩塌。” “皇室已经尽力了,朝廷也已经尽力了。但有些事,并不是事在人为,而是天意难违。” “盖楼这个说法很有意思。”茶世隐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原来满朝诸公都是鞠躬尽瘁维系大局的忠臣?” 令将离沉默片刻:“不敢当,还请执剑人指点。” “我就懒得指点你们了,茶校长,你来代劳吧。”茶世隐平静说道:“你脸上的不屑已经溢于言表,我感觉你在等待这个骂他们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别客气,我请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茶欢看向令将离:“老家伙你刚才是不是说豪强鱼肉乡里,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失去土地,朝廷政令难达基层?” “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杀光那些豪强地主,将他们的田收归官田,雇佣百姓作为佃农?” “这正是郡守和执政官的任务政绩。” “他们杀了一两个小地主有什么用?那些在朝中有人的豪强大族呢?那些紫袍大员的世家大族呢?那些由异姓王公繁衍出去的显赫贵族呢?那些才是土地兼并的大头,杀光他们不就有田有粮了吗?” “……” “政令不出近畿,不正是你们朝廷内党争严重的原因吗?朝廷里分为令和两党,你令将离的政策,和岚的人就敷衍拖延;和岚的任务,你令将离的人也会拒绝执行。你为什么不将那些反对你的人宰了,好好整顿一下朝廷?” “……” “朝廷内官官相护朋党林立,不正是你们录用了太多同乡人吗?你为什么不降低炎京干员的采用率,让更多外区人入京任职。特别是金辉人、幽云人、苍蓝人、天际人,他们在炎京人生地不熟,就算结为朋党都会因为口音问题产生交流障碍……说起来我记得你令将离的侄女好像已经是纯蓝干员了,你们令党的势力又变大了一分哎。” “……“ “按我说,就应该将你们两党人杀掉一半,就算不杀也得革职赶回去种田。像你侄女那么漂亮可爱,肯定很会种田。” “唉。”令将离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如果按照茶欢你这样施政,就算没有妖变之灾,外区军队也肯定能兵临城下。朝廷不是丛林,杀戮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就算杀了一个大臣,那么换上来的人难道就不会贪污,不会结党,不会枉法吗?” “执政也不是战争,就算郡守族灭了一个盘根错节的世家豪族,那么多出来的田地资源还不是要郡守府管理?郡守府管理不也是官吏在管理,只要是人在管,就必然存在可钻的漏洞,只要他们大笔一划,这些官田也迟早会流入到其他豪族手中,郡守又不能天天去田里看,他还不是会被官吏蒙蔽?” “然而严苛杀戮的结果是什么?底下人联手粉饰太平渲染盛世,绝不让上位者知道一丝一毫的真相。犯错的结果就是死亡,那么他们就绝不会让上位者知道自己犯错。” “如果说优秀的制度是治本,良好的政策是治标,那茶欢你这个连治标都算不上,顶多算得上斩脚趾避沙虫——为了避免小的危害,却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茶欢你是优秀的教师,但肯定是不及格的政治家——政治在于妥协。杀戮是很好用的工具,但正因为好用,所以不到不得已千万不能用,因为人都会犯错,政治需要给人改错的机会。” 茶欢冷笑一声:“你说的自己好像很优秀的样子,那么政治家令将离你怎么不让外面的军队妥协,乖乖放弃进攻炎京?” “指责别人错误是很容易的事,但伤口再多的战士也还是战士,完美无缺的苍蝇终究是苍蝇。” “那你是说你是战士咯?来,咱们出去比划一下。” “我没说我是战士。” “那你意思是说自己苍蝇?” “……” 皇太后举起右手,茶欢和令将离顿时闭上嘴。她看向嘴角露出讥讽笑意的茶世隐,深深低头鞠躬:“皇室无能。” 令将离没有犹豫,带着几位阁臣实相一起鞠躬:“朝廷无能。” 皇太后道:“辉耀局势糜烂至此,皇室与朝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现实有多大困难,但身负万民期望,执掌万民生死的明家朝廷,不仅没让民众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反而害得他们不得不作乱生事,都只能证明皇室昏庸,朝廷无能。” “但炎京百姓何其无辜,千年古都不应经历兵灾冲刷;而皇室是辉耀旗帜,万世传承一旦崩毁便不堪设想,重则辉耀分裂再难统一,轻则乱世绵延百年民众饱受征伐。” “哀家……我知道这样是很卑鄙,很无耻,很不要脸。”皇太后声音里满是歉意:“但我还是要恳求执剑一脉,请出圣剑辉耀,拯救百姓于水火。” 转载请注明出处: ------------ 第539章 凭什么? 茶世隐良久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鞠躬弯腰。 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只见一位蒙眼盲女捧着一份蛋黄色的甜点进来,茶世隐有些讶异:“来雅,现在……还没到中午吧?” “饭堂不开了,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就想做些甜点安慰朋友。” 来雅过来放下甜点便转身离开,但经过明水云的时候不小心被明水云的脚尖绊倒。明水云连忙扶起她,她摆摆手表示没事,顺势将一张纸条塞进明水云手里,快步离开馆长室。 明水云虽然想看看纸条里的内容,但馆长室的气氛实在太凝重了,她的一点动作都会引起别人关注,也只能暂时搁置。 茶世隐吃了一口画画弹弹的蛋黄布丁,鼻子哼了一声:“就凭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不用鞠躬了。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你们的腰可受不了。” 皇太后如释重负:“那……” “但我还是拒绝。” 茶世隐冷声说道:“凭什么我要为拯救那些我说不出名字的陌生人?凭什么我要救百姓于水火?凭什么我要……救你们?” “凭什么你们这些无耻又无能的人能够苟活,而我就得为你们去死?” “我一生没犯过错,为什么得受罪?我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替你们这群坏人送命?” “他们想活下去,你们也想活下去,那我难道就不想了?难道你们以为说几句好话,鞠几个躬,我就会乖乖为圣剑辉耀献出生命?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谁给你们[ ]的勇气?” 几位阁臣实相被骂得都有点按不住火,想直接喊外面的余客进来进行物理交涉,但他们被令将离一瞪就老实了。 暴力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选择范围内,倒不是说他们担心打不过这看似不到三十岁的执剑人,而是执剑一脉掌握了垄断技术——在圣剑空悬的时候,只有执剑人才有办法召唤圣剑!其他人都做不到! 天知道执剑一脉是怎么传承的,万一惹火了执剑人,他只要不将法门传下去,万一以后明氏皇族又令圣剑空悬,但执剑一脉断绝,那就意味着没有人能召唤圣剑了! 谁敢惹火执剑一脉,皇室第一时间就打爆他狗头! 哎,也不知道当初辉耀高祖为什么要另设执剑一脉。他难道不怕执剑一脉断绝,导致圣剑辉耀永久空悬吗?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但不等她说什么,茶欢就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救人才需要理由!” “对不起,我是自私自利的庸人。”茶世隐平静说道:“牺牲生命救人这种事,我还真需要理由。” “那好,我从报纸上看过一句话,我觉得正适合现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听起来不像是理由,倒像是道德绑架。凭什么能力大的人就有更大的责任,能力大的人欠你的?强者就活该被弱者绑架?” “因为人有良心!有恻隐之心!有同情之心!” 茶欢挺直腰背,双目炯炯,哪怕右耳上方秃了一块,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威风:“我一直看不起鹤泪那老小子——现在哪怕他英勇战死了也一样——但在我看来,他的止杀武柱之名却是实至名归,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漂亮的功绩!” “凡是他看到,听到,感觉到的斗殴事件,他会以最快速度到达案发现场阻止战斗或者捉拿杀人犯。虽然他多半只是想炫耀威风张扬武力,但他也的的确确做了许多好事,救了许多人,间接地拯救了许多家庭!” “虽然其他武柱不像鹤泪整天闲着没事干到处救人,但他们在遇到、看到、听到恶性事件的发生,极少会撒手不管直接离开,至少也会阻止恶性事件的继续,救人更是常事。”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修炼战法会令人变得善良,或者变得多管闲事吗?” “当然不是!”茶欢声音如雷,振聋发聩:“只是武柱不忍,只是武柱可以!” “修炼至武柱修为,我们的视力听力都远超凡人。假如有个孩子在小巷里被混混殴打,普通人连听都听不到,自然不能要求他们做什么。但我们武柱却可以听到混混的辱骂声,判断出他们的拳头会打断孩子的肋骨,知道附近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的行凶!” “而武柱,只需要稍微动一下手,甚至大喊一声,就能阻止恶行的继续。“ “因为可以拯救别人,所以心生不忍。因为心生不忍,所以要拯救别人!” “妈的越说越气,我不装了!”茶欢走上去狠狠一拍桌子,对着茶世隐骂道:“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但当我从雨怜那知道你能取消圣剑空悬,我心里就有一股气!” “为什么炎京要开设统计司肆意抓捕?为什么各区谋逆野心迭起?还不是因为圣剑空悬,这些牛鬼蛇神知道接下来二十年是大乱之世,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祸害众生!” “而你,明明可以取消圣剑空悬,让圣剑辉耀重新镇压世间,令太平延长数年。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必然有很多不该死的人会因此活下来,而不该活的野心家也会老老实实继续蛰伏!”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怕死,但你明明有能力救下那些被乱世洪流吞没的无辜平民却见死不救,你难道真的能心中无愧吗!?” 面对咆哮的茶欢,茶世隐表情依旧平静,说道:“如果我说,就算百万尸骸堆积在我眼前,我心中也不会有一丝波动,你会不会认为我在抬杠?” “不过,我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带校长过来了。” 茶世隐瞥了一眼后面的皇太后和令将离:“我还以为是校长臭不要脸非要掺和进来……没想到他才是你的杀手锏。” “大义这种武器,也就只有校长这种道德完人才能发挥出摧枯拉朽的威力。被校长这般亲自授课,谁能不心生羞愧,心生恻隐,心生不忍?就算是被道德绑架,那也是心甘情愿。” “执剑人。” 皇太后说道:“你误会了……但如果作为请出圣剑辉耀的代价,是我们这群老家伙也走进坟墓的话,我代表皇室表示愿意。只要能拯救炎京百姓,皇室愿意赴死。” “朝廷也愿意。”令将离没有理会后面阁臣实相的眼色,平静说道:“如果你不知道要杀谁,问茶欢就行了——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茶欢脸露愕然。 茶世隐只是抬了抬眉毛。 “……还算有点觉悟。”他说道:“但要不要杀你们,还是交给下一位至尊判断吧。” 茶世隐示意他们安静,看向七位宫主说道:“好了孩子们,听了这么久,你们也应该明白现在的状况了吧?或许我还要再解释一下——” “炎京现在无法抵挡外区军队的入侵,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请出圣剑辉耀。就算真的请出圣剑辉耀,那也得皇帝来挥剑。” “入侵者将从南方和北方来,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有多少人,但一剑斩南,一剑挑北,肯定能解决问题。这就是说,皇帝需要挥出两剑。” “你们或许知道皇帝挥剑会损耗寿命,但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损耗吧?”茶世隐举起两根手指,然后收起一根:“挥一剑,减一半寿命。” 宫主们都懵了,明黛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挥两剑,岂不是直接死了?” 茶世隐摇摇头:“不,第一剑扣一半寿命,第二剑在你剩余的寿命里,再扣一半。也就是只剩四分之一寿命。” “历代皇帝里,你们这一任也算是最倒霉的——刚登基就没了四分之三寿命。但作为奖励,新皇将能执掌圣剑辉耀,成为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主人,新皇的命令就是这万里河山的命运,新皇的名字将在历史里永垂不朽。” “不过你们也不用紧张,毕竟我还没答应要请出圣剑辉耀。” 茶世隐瞥了一眼皇太后、令将离、茶欢等人:“这些无能的大人搞出这样的烂摊子,却要你们这些孩子付出代价,我是深深为他们感到羞愧……我不是针对你们任何一个,我是说你们所有人,对包括你茶欢,你们全都是无能的垃圾。” “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说法。” 茶世隐吃了一口蛋黄布丁,扫视七位宫主:“根据你们的回答,我会判断……” “现在的辉耀,还有没有拯救的价值。” ------------ 第540章 七去其六 茶世隐并不是自抬身价或者虚言恫吓,他是真的没兴趣出手帮助皇室。 天道不仁,天道无亲,天道无私。 漫长的时间早已将茶世隐的‘仁念’冲刷得近乎稀薄,哪怕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人类,但他已经无法将其他辉耀人当做同胞了。 在他眼中,除了千年前的誓言以及那份遥远的执念外,世间万物没有任何值得他牵挂,辉耀人跟蛮族也没什么区别,哪怕他对辉耀人的观感更好一点,但一道名为‘岁月’的厚障壁早已横亘在他和所有凡人之间,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理解他。 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痕的灵药,也是消磨一切情感的毒药。 荣辱,怜悯,热血,爱情,友谊,**,正义感,无上权力……这些凡人孜孜欲求的渴望,根本无法束缚他分毫。两千年来,茶世隐当过皇帝,杀过猪,在红梦场所当过迎客,拄着竹子当过乞丐,有过刻骨铭心的恋情,也会因为一个诺言而虚掷数十年光阴只求满足心中的英雄气概。 他也曾是一诺千金仗义杀人的侠客,忧国忧民的政客,贤淑妻子的丈夫,教书育人的先生;也曾是统御地下世界的黑帮帮主,斤斤计较的奸商,妻妾成群的色中饿鬼…… 并不是茶世隐自诩高人一等而变得薄情,而是时间令他高人一等,他不得不变得薄情。若不薄情,他怎么面对无数亲朋好友的逝去;若不薄情,他怎么经历千百次悲欢离合生死两别;若不薄情,他怎么接受自己也是一个无法改变世道的垃圾? 刚才茶世隐之所以骂得那么畅快淋漓,是因为他在千年前无数个忏愧痛苦的夜里,早已翻翻覆覆责骂过自己。 没错,这些执政者是垃圾,是废物,但他长生不死的茶世隐又何尝不是垃圾,不是废物,不是苟且偷生的庸人? 只不过茶世隐早就认清现实的残酷,接受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 他是长生不死的人,不仁的人,无亲的人,无私的人,但他终究是人,不是天道,更不是神。 他救不了所有人,正义在时间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怜悯在命运的辗轧下只能发出不值一提的哀嚎。 一千两百年前,东宫太子不明不白毒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一家哭,一路哭,炎京内处处哭丧,户户哀嚎,茶世隐看着;七百八十年前,三党乱朝,引兵入京,数万大军在炎京内肆意厮杀,百姓惨遭蹂躏,茶世隐看着;四百五十年前,妖后乱政,奸相掌朝,天下民不聊生,茶世隐看着。 他不是不愿意救人,但他只能救一小部分人,而其他大部分人难道就该死吗?他们能否活下来,全在于他们有没有遇到茶世隐的运气? 不公平。 这样不公平。 所以茶世隐选择将自己抽离出来,平静地审视人间疾苦,看着凡人接受命运公平的审判。或许第一次旁观只是因为懈怠,因为垂头丧气,因为心情不好,但一旦茶世隐选择坐在旁观者的座位上,他就再也离不开了。 因为在那一刻,他发现,这就是他唯一能给予的公平。 因为在那一刻,他发现,他根本不是人。 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异类,一个良心还没泯灭的天道,一个无能为力的神灵,一个行走在光阴长河里的观测者。漫长的岁月令他变成一个非人的存在,他已经不会对任何生物产生恻隐之心,也能平静地注视他们走向最为公平的命运——死亡。 明皆尽的猜测只是冰山一角,生不如死对茶世隐来说其实是求之不得的欢愉,而真正残酷可悲的,是茶世隐不知不觉间接受了自己的变化,主动踏入了没有任何同行者、也没有终点的孤独之旅。 回到现在。 既然当初他选择了旁观,那现在他也没有出手的理由。对他而言,现在的炎京人并不会比四百年前、七百年前、一千二百年前来得高贵,来得重要。 当年那些人都湮没在历史的车轮下,那你们凭什么值得我拯救? 迎着茶世隐深不可测的眼神,众人面面相觑,明朝颜小心翼翼地举手询问:“那个,执剑人不应该是,要听命于皇室的吗?” “理论上,外区军队也不应该在没有调动命令的情况下入京。”茶世隐笑道:“如何让别人听从你的命令,这是历代帝王都无法穷尽的学问。” “更何况,执剑一脉跟皇室是平等关系,除非圣剑空悬,否则执剑一脉是不会出现在皇室面前。让我想想,执剑一脉上次跟皇室接触的记录……也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所以,你是想从我们口中听到有趣的回答,然后才肯去死吗?” 众人惊骇地看向明月宴,但明月宴并没有丝毫顾忌,冷冷说道:“寻剑争位也是你的主意吧?虽然双鲤姐说你是想保护我们才举行寻剑争位,但在我看来,保护之心不是没有,但之所以举办寻剑争位,更多是因为你觉得‘有趣’而已吧?” “不愧是月下狂宴。”茶世隐笑道:“洞悉力果然出众。” “月下狂宴?”众人眨了眨眼睛。 明月宴一懵:“你……看过我的书?” “你的著作我一本不漏都有收藏,甚至还为白箱进了几本当馆藏,借阅量也不错。”茶世隐说道:“月下狂宴文笔优美,感情细腻,剧情直击爽点,可以说是近些年最为令人惊喜的作者——如果你愿意写一些更加大众的,想必能成为名噪一时的大文豪。” 姐妹们都忍俊不禁笑起来,有的是因为知道明月宴写小黄书,而有的单纯是笑明月宴的笔名。 明月宴则是万念俱灰,她居然在数位长辈大人物面前暴露自己那个邪魅狷狂的笔名。哪怕他们没看过,但事后稍微调查一下,都肯定知道她写过《名人集》这种里啊! 什么是社会性死亡?这就是社会性死亡! “你说得很对,我之所以举行寻剑争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茶世隐挨着椅子,平静说道:“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校园里学习、谈恋爱、挥霍青春,确实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但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高兴,都能有趣。”明桃浪勇敢地跟茶世隐对视:“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长大可不意味着要牺牲。” “但长大就是要承担更多责任。”揉着豹猫脑袋的明卿云说道:“我也很害怕,我也想明天继续上学,跟同学打闹,跟剑鞘聊天……但如果需要我贡献自己的力量,我在迟疑过后,恐怕还是会毅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没有人生来就是要拯救别人的。” “但也没有无辜者要理所应当地接受命运的践踏。”明黛蓝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执剑人,你为什么不愿意救炎京?你讨厌炎京里的普通人吗?” “不,我不讨厌他们。”茶世隐看了一眼令将离等人:“我甚至不厌恶无能的你们。无能并非贬义词,只是一个中性的判断,不足以引起我的厌恶。” “那——” “不厌恶距离喜欢可是有很长一段距离。”明水云开口说道:“你的确没有理由去拯救那些你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所以你想从我们这里寻找拯救的理由。” “回答正确。”茶世隐笑道:“那我们也该进入正题——首先,你们之中谁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成为乱世中的烽火女皇?” 没有人回答。 “那反过来问——谁不愿意?” 也没有人回应。 “既不前进,又不后退,老实说这挺扣分。但这毕竟是关乎一生的抉择,我可以理解你们的犹豫。”茶世隐轻抚圣剑辉耀,问道:“那就让我来帮你们做决定吧。” “桃浪宫,只能住在皇庭里,整天沉浸在奏章的海洋,每日被数之不尽的国事淹没,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无数人的命运,这种生活是你觉得高兴吗?有趣吗?” 明桃浪微微一怔,沉默不言。 “虽然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但有趣依然是我们行事的第一准则。你不是那种能活在四方天里的笼中鸟,你有更适合自己的命运。”茶世隐笑了笑。 “黛蓝宫,如果当了皇帝,那就轮到你保护灭堂牙那小子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政治斗争可是很容易催人老,不信你看看校长跟首辅的相貌差距。” 明黛蓝下意识看了一眼茶欢和令将离,茶欢骄傲地抬起头,令将离面无表情,但她还是被吓得赶紧摇摇头。 “当一个无忧无虑不想努力又想幸福的漂亮姑娘是很伟大志向,请继续坚持。”茶世隐扬扬眉毛:“你也的确有无忧无虑的资本,相信灭堂牙,在他死之前,他不会让你眉头皱一下。” “卿云宫,炎京可不是养豹猫的好地方。我想风吕就是因为知道你恬淡无争的性子,所以才送这只小猫给你,让它狠狠撕咬那些敢欺负你的恶徒。” 明卿云微微颌首,说道:“我确实不适合……我退出。” 茶世隐看向明月宴。 “月宴宫,千面的变体之水,应该是海蛮夺走了。” 提及尸骨无存的千面,明月宴忍不住眼眶一红,揉了揉眼睛问道:“你想说什么?” “虽然是无心之举,但圣剑印记连接了你和千面后,也在变体之水上铭刻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烙印。也就是说,虽然变体之水可以千变万化,但凭借圣剑印记的联系,你或许能在人群中找出服用变体之水的海蛮——” “我会把变体之水回收。”明月宴说道:“他的遗物绝对不能被那群蛮族夺走。” “那就好,如果辉耀人拿到变体之水,顶多就是作奸犯科骗财骗色,然而蛮族拿到变体之水,就有机会窃取辉耀的最新技术,甚至窃据人类高层,贩卖国家媾和蛮族……就算你不去回收,执剑一脉也会派人回收的。” 茶世隐看向明朝颜:“朝颜宫,不要勉强自己,闭眼打一下瞌睡吧。你还在长身体的时期,这里没你的事。” 明朝颜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直接挨着旁边的书架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缓下来——昨晚通宵熬夜,对十五岁的她而言也正是累坏了。 “那么,这样一来……就只剩下皇室朝廷看好的双鲤宫,以及积分第一的水云宫。” 茶世隐敛下眼睑:“老实说,你们之中无论是谁登临至尊之位,我都可以接受……双鲤宫,有兴趣创造奇迹拯救世界吗?” “啊?”明双鲤似乎一直神游物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但很快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世隐倒还没说什么,反倒是令将离等阁臣实相脸露异色,但皇太后没说什么,他们也只能憋着。 茶世隐也不急,静静等待明双鲤的答复。过了好几分钟,明双鲤才低声问道:“如果没人执掌圣剑辉耀,会发生什么事?” “五区军队入侵国都,一开始或许不会有多少伤亡,甚至外区军队秋毫无犯,给人一种他们只是来主持公道的错觉。”令将离平静说道:“但他们终究不是来做慈善,而是争权夺利,染指皇位,很快就会相互征伐,大打出手。” “一旦打起来,他们和气的面具也就戴不住了。士兵不会分辨你是敌军还是平民,更不会分辨这是民宅还是敌军工事。炎京将会付之一炬,无数百姓宛如草芥被兵锋剃尽,繁华的大街变为战场,池塘浸满尸体。” “那群外区人,可不会爱惜这个千年国都,更不会怜悯住在这里的同胞。为了防止皇室复兴,他们首先就会对皇族举起屠刀……” “好了,令首辅。”茶世隐说道:“吓唬一个孩子有意思吗?” 令将离没有反驳,沉默地待在一边。 “如果没人举起圣剑,炎京就会变得很惨吗?”明双鲤喃喃道。 茶世隐:“是。” “朝廷会被摧毁?” “是。” “皇室会被……屠杀?” “是。” “近畿会变成战争之地?” “是。” “世道从此不会太平?” “二十年内都不会太平。” 明双鲤握紧手上的疯狂面具,表情异常纠结,异常痛苦:“我,我……” 她一咬唇,重重低头:“对不起!” 茶世隐摇摇头:“没有人需要因为不够勇敢而道歉。” “我不是不勇敢,我,我只是……”明双鲤嘬嚅说不出话,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茶世隐心有所感,看向茶欢。老校长说道:“涅若戴了疯狂面具太久,又饱受蹂躏无法反抗,虽然救回来了,但精神被疯狂面具腐蚀太深,半疯半醒。只有双鲤宫待在旁边的时候,他才会安静下来恢复理智。” “为一个人活下来,或许比为很多人牺牲需要更多的勇气。”茶世隐平静说道:“人活着可不是为了看那些你都不认识的人冲你鼓掌,这世上你爱的人固然不多,但爱你的人也很少。” 明双鲤虽然仍然有些纠结,但眼神露出坚定,轻轻点头。 “这么一来,压力就全压到你身上了,水云宫。” 茶世隐看向明水云:“除了你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选。” ------------ 第541章 负责 “但你也不用紧张,因为最终决定权在我,而我也仍未决定是否要请出圣剑辉耀。” “所以就算你欣然答应登临至尊,我也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拒绝请出圣剑辉耀;反过来,如果你贪生怕死无意皇位,我或许会觉得很有趣,随便指名一个人登基并且取消圣剑空悬让新皇救世。” “所以,请顺应你内心的欲望,说出你最真实的想法。” 茶世隐微笑道:“你的姐妹们都交出及格的答卷,我相信你也不会例外。” “水云宫!” 这时候,一位阁臣实相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说道:“还请考虑——” 他话还没说到一半,令将离的手掌就悄无声息压到他肩上。他的话语顿时堵在喉咙里,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早有准备的茶欢远远一掌光爆震开了馆长室大门,让这位阁臣实相圆润地滚了出去。外面的余客一看就理解了状况,十分礼貌地关上大门,让阁臣实相的惨叫声被大门阻挡,戛然而止。 “大人们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茶世隐笑道:“不要有压力,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 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 这句话就像石头,在明水云的心湖里砸出层层叠叠的涟漪。她攥紧手中的纸条,脑海里回想起昨夜的相逢。 …… 满身是血的琴乐阴,跌跌撞撞地从废墟出来。明水云心里刚泛起惊喜,就看见他主动扑过来抱住她,害得明水云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你没事吧?你很多血——我要找医官——我先扶你到安全的地方——” “我没事,你听我说。”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血腥味:“你尽快回去,收拾行李,记得别让人看见。中午之前来找我,我们尽快离开炎京。” “为什么?” “炎京已经不安全了,不能继续待下去,我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但——圣剑辉耀——” “圣剑辉耀不能用,就算能用,也轮不到你用。寻剑争位已经没有意义,天塌下来让那些长得高的人顶。” “但蒸汽商会呢?无双榜呢?你琴家的产业呢?这些都不是一天就能转移的啊!” “跟命比起来,这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能拿走的都拿走,拿不走的就放弃,总而言之一定要尽快离开。” “但我的志向呢?你的志愿呢?!”明水云摇摇头:“我们已经在寻剑争位里付出了那么多……全知之眼、无双杀、血精石……你看你都因为血精石伤成这样了,我们怎能就这样放弃,怎能就这样离开?” “为什么不能?而且皇位已经不再是好事,而单纯只是一个烫手山芋,根本不值得我们继续争取——” “但如果连炎京都不安全了,那辉耀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你现在可以选择走难,但如果未来其他地方也打仗了呢?世道已经坏了,你能避开一时,但避不开一世!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逃避可以解决问题,我能避开一时,自然就能避开一世。” 红发男人丝毫没有被她的话语动摇,他抬起手似乎想揉揉她脑袋,但注意到自己满手血污就放下了:“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几十年时间,想躲还是能躲过去的。而且这场内战,长则二十年,短则十年,肯定会有结束的一天。” “十年,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十年无忧。” 明水云仍然摇头:“但还有那么多人……同学、老师、而且你——” “饲主。”他忽然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雪白的牙齿里沾着鲜红的血迹,顿时令明水云感觉脖子有点痒:“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这是在通知你。” 明水云闭上了嘴,但满脸都写着不服气。 他收敛笑容,平静说道:“水云,这个局势或许有其他解决办法,但那些都不管我们的事。毕竟你只有一条命,不能轻易地挥霍。” “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 …… “水云宫?” 听到茶世隐的问候,明水云长呼一口气,抬起头认真问道:“如果圣剑继续空悬,辉耀里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茶世隐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摇摇头:“没有。” “一个区都没有?像东阳、夏暮、雷音……” “他们只是没反应过来,一旦近畿沦陷,接下来就是群雄割据的乱战时期,在没角逐出真正的皇者之前,战争不会停歇。”茶世隐说道:“历史上出现过四次乱战时期,短则十二年,长则二十年。但往往是这十几年的乱战,就能令辉耀户口数减半,清理出大片无人耕地,所以大乱之后必定有大治,因为地多人少,资源充裕。” 明水云神色黯然:“要有怎样的实力,才能在这种乱世里保护自身,保存亲朋?登峰造极境能逃得过吗?” “在乱世之中,登峰造极境也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蝼蚁。”茶世隐平静说道:“水云宫你要明白,人类是一种社会动物,登峰造极境也要吃喝,也要睡觉,登峰造极境也无法脱离社会独自存活。但有所求,就必然陷入纷争,而现在铳械又如此发达,一颗意外的流弹就足以取走武柱的性命。” “唯一能确切保护自己保护亲朋的方法,就是统率大军,成为领导者,甚至成为胜利者。”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当世道变得难走,走难就是下下之策。走难走难,天下处处烽烟,只会越走越难;唯有迎难而走,才能踏出太平之路。” 明水云沉默了,大家都在紧张地注视她。茶世隐依然不急不躁,静静等待明水云的反应。 “那拿起圣剑辉耀,就真的能消弭战乱,保护所有人吗?” “能。” “因为圣剑辉耀的暴力?” “不仅仅是暴力。”茶世隐微笑道:“或许你们能从史书里看出来,但应该很多人不知道——只要皇帝挥舞一次圣剑,彻底掌控辉耀,就能打开全身各处秘藏,身体素质持续攀升,思维能力也会迅速超越凡人。” “掌控圣剑辉耀的皇帝,无论之前有没有战法修为,快则十五天,慢则三个月,必定能踏入登峰造极境。而除此之外,皇帝的学习能力将超乎想象,甚至能洞悉人心,明悟真理,精神力空前强大,举手投足都能让臣民跪服,众生膜拜。” “遍历史书,凡是曾经挥舞过圣剑辉耀的皇帝,无一不是一代明君,不仅是贤明君主,甚至是大军统帅,文治武功世人传颂。” “但圣剑辉耀这一点威能却少有流传,因为就连皇帝都知道这不值得——哪怕是挥舞一次,都得消耗一半寿命。就算收益再大,那也得有命享用。若非无计可施,谁会愿意挥舞圣剑?” “也就是说,”明水云幽幽说道:“只要我执掌圣剑辉耀,我就能成为说一不二的君王?” “是。” “能为所欲为?” “理论上是不能,但当你到达了那个思维层次,你就知道该如何愚弄臣民,将自己的私心隐藏在公心里。” “那如果我……出于私心让一个没有资历的人占据朝廷高位呢?” 茶世隐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笑:“你这话就像是拿着一枚金圆到馒头店,问能不能买一个馒头。” “如果你是说能不能将某个人提拔成内阁首辅,让他的家族成为百年显族,让他封侯称贵,让他一辈子荣耀富贵无忧,让他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让他流芳百世,那我可以明确地答复你——完全可以,你甚至可以做得更过分一点,譬如让他住进皇庭之类的……” “但是,值得吗?” 值得吗? 明水云也在询问自己。值得吗?有必要吗?会后悔吗? 她低下头,忽然惊觉来雅偷偷塞给她的纸条已经被手汗濡湿。虽然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她,但不知为何明水云此刻并没有丝毫畏惧,大大方方地展开纸条,查看外面的人传递进来的信息: 「快出来」 「我等你」 明水云将纸条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至少挥两剑吗?”她忽然问道。 “至少,也至多。两剑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两剑,那我还剩下多少年寿命?” “现在人均寿命普遍是五十岁到六十岁,如果保养得好,才能活到茶校长他们这个岁数……不过挥舞圣剑之后,就等于失去养生的机会了。”茶世隐想了想:“按六十岁来说,那你还剩四十多年的寿命。” “挥一剑,只剩二十年,再挥一剑,只剩十年。理论上应该会多一点,但按十年来算比较合适。” “十年……吗?” 明水云呢喃一声,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抿紧嘴唇,轻轻点头。 “也够了。” 茶世隐露出好奇的神色:“我虽然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但水云宫你介意说一下吗?” “正如你所说,我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 明水云看着窗外的白金塔,眼神流转,目光温柔。 “我只是想对他负责。” ------------ 第542章 没用 “傍晚之前要到达同船渡,月阳估计是弄不来蒸汽轮船,但普通货船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沿江直下,中途不要靠岸补给。外区军队闪电奔袭炎京,绝不会理会一艘离开的货船。” “你们都会用铳械吧?到时候全都装备一把短铳,如果真的出现散兵骚扰,你们可以拿他们练靶——如果散兵冲到船上,我会解决。” “如果运气不好,我们或许要半个月才能到达东阳,你们需要什么比较稀罕的生活用品,现在就赶紧去准备——不然到时候就算能靠岸补给,也未必能买得到。嗯,我说的是厕纸。” 虽然不知道明水云什么时候才能脱身,但乐语还是抓紧时间跟大家商量逃跑计划。这时候,乐语不得不再次感谢琴乐阴的馈赠——论跑路,琴乐阴是专业的。 几个月前琴乐阴将玄烛郡这个粪坑炸了就跑,速度快得青年报社记者都追不上。唯一一个能跟得上琴乐阴步伐,也就只有那个来自晨风的男人。 不过被蓝炎扳回一城并不丢人,甚至应该反过来说,琴乐阴居然能硬生生抢走蓝炎的一半军费,可以说是琴家大胜利了。 虽然琴乐阴谋算在前,占据天时;地处玄烛,占据地利;又得到银血会信任,占据人和。但就算琴乐阴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然而他的敌人,可是执掌数万大军的蓝炎! 在绝对军势面前,琴家的战力有近乎无。琴乐阴就像是小猫,蓝炎则是猛虎,小猫居然能从猛虎嘴中夺走一半肉,这难道不值得琴乐阴吹一辈子吗? 这也是乐语为什么要赶紧跑的原因之一。如果不跑,等蓝炎入京算账,乐语都能预料自己的下场——肯定又要为蓝炎办事。 说来有趣,明明乐语知道蓝炎城府深层,明明乐语跟蓝炎也没多少次接触,明明两人已经许久没见……然而乐语能十分笃定,蓝炎绝对不会杀他。 不仅不会杀他,蓝炎还会给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码,让他为自己办事。 就像在统计司办公室里,蓝炎给出的那张火车票。 就像在铜铃镇的军营里,蓝炎跟他谈的那场交易。 不知为何,乐语忽然觉得明双鲤、茶欢和蓝炎三人其实很相似。他们都是那种,你会心甘情愿放弃思考去依赖他们的人,哪怕成为他们的工具也在所不惜,被他们利用更是求之不得的欢愉。 在有了冰血体质这个人脑管家后,乐语就能分出多余的内存资源去观察旁人的表情。判断一个人有没有领导才能,不要看他,而是看他身边人的眼神。 所以乐语才会觉得他们三人相似:统计室内,干员狂热地崇拜蓝炎;会议室内,全体教师信服地听从茶欢的命令;学校里,明双鲤一声令下就有许多学生跟她去炸白金塔。 信任的眼神,是领导者的能力体现,也是领导者必须肩负的责任。 乐语抬起头,迎着众人信任的目光,露出自信的微笑:“这就是大致计划,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 “有!”黎莹高高举手:“我没钱,到了东阳你养我吗!?” “我养,下一个。” 林雪问道:“我记得琴老师你的风评在东阳地区似乎不太好……” “你们不用担心我,下一个。” 琴悦诗问道:“我们回去以后做什么?继续当商人?” “可以继续当商人,也可以做其他事。”乐语轻松说道:“放心吧,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有我在,肯定能在东阳立足。” 大不了抱紧青岚大腿不放,求老婆包养我。 “你不应该问我以后做什么,而是应该要问你自己。”乐语看向琴悦诗:“在皇院求学半年,你找到你真正热爱的事业了吗?“ 琴悦诗微微有些茫然,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回忆起上学时的欢乐,修炼时的汗水,同学间的友谊,学院里的悠闲……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说道:“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想让财富从不配拥有它的人手中,流动到更值得拥有它的人手中。” “什么意思?” “我想当一位实业家,带动东阳走向富裕。” 不愧是琴乐阴的妹妹,居然能将捞钱和奸商说得这么动听。乐语都忍不住打开系统面板,想从里面挖出一个「奸商血脉」的被动属性——怎么一门三兄妹全都是资本主义忠实走狗。 “那个。” 奎念弱小心翼翼地举起手,环视一周众人,神色犹豫:“我们……真的一定要离开炎京吗?” 白金塔六层一时间变得有些寂静,然而乐语十分肯定地点头:“一定要!” 拒绝变化是人类的本能,普通人换份工作都会忐忑不安,更别提直接换一个城市了。然而越是这种时候,乐语就越要表明自己坚定的态度,驱散大家的不安。 “兵灾和政治的道理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里不再多说,我只是想再说一句——”乐语认真说道:“相信我。” 奎念弱本来就是柔弱性子,现在乐语这么强硬,她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安和不舍,也乖乖点头顺从。更何况这次旅途有林雪等闺蜜在,相比起当初孤身一人去炎京,现在奎念弱接受要离开的事实后,反而还多出几分期待——跟闺蜜一起旅游,听上去就很开心! “水云呢?”千雨雅问道。 “她好像去白箱参与皇室会议,我刚才下去就是让来雅想办法帮我传信给她。” “你和她不是有心相印,可以随时联系吗?”千雨雅声音没有起伏,但不知为何,乐语感觉她似乎也想要一个心相印。 “没电……没能量了。”乐语无奈说道:“昨晚我被关在石棺的时候,水云就一直用心相印联系我,早就耗尽里面的光能。一晚过去,又没机会充能,根本用不了。”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现在局势都这么紧张了,皇室会议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我们汇合就偷偷离开皇院,没人会关注我们。” “对。”黎莹点头:“谁会注意到一个男教师拐走几名女学生呢?” 乐语肃然起敬:“黎莹同学,我可以给你一封推荐书,等你到了东阳,就可以直接成为青年报社的小编赚大钱。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人尽皆知的名编辑。” “啊?真的吗?我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黎莹嘻嘻傻笑,林雪在旁边提醒道:“琴老师在说你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奎念弱坐在长椅上摇来摇去:“那我们到东阳后还能继续学业吗?” “可以,就算东阳师资不足,我也可以继续教你们。”乐语说道:“《天利三十八套》、《黄冈密卷》……我其实掌握了不少学习秘籍,保证能让你们的青春生活变得更加充实,绝对能让你们学有所成。” 不知为何,众人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恶意,黎莹连忙转移话题:“其实也不一定要学习嘛,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也该出来工作了。” 林雪提出一个建议:“我们或许能到东阳继续完善无双杀?” “对,无双杀!”琴悦诗眼睛一亮:“我们完全可以以无双杀作为切入点,重新杀入东阳市场!” “到时候我们可以用水云宫的名头,‘皇室最新推出的卡牌游戏’,肯定能打出名堂!” “对了,既然水云能离开皇院,那是不是说我们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除了水云还有来雅……说起来,琴老师,那来雅她……” “来雅去找侍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带他们一起走。”乐语说道。 大家很快就畅想起在东阳的新生活,将炎京的战乱抛之脑后。这也是人之常情,并非她们没有怜悯心,不同情那些留在炎京的平民和同学,而是现实的引力过于沉重,而乐语又为她们描绘了一个世外桃源的梦境,她们自然就下意识地逃入梦境,拒绝思考炎京接下来的灾难。 这就是明双鲤、茶欢、蓝炎等人为什么能聚集起势力的原因:并非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接受现实,然后继续热爱生活。能在命运的倾轧下绽放出火焰光辉的英雄,自然就会引来无数人的追随,毕竟当整个世界都是无边黑暗,谁又能不飞蛾扑火? 唯有千雨雅没有进入乐语精心编织的梦境,她走到乐语旁边,压低声音问道:“万一水运她……” “没有万一。”乐语说道:“我昨晚就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但……”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她知道,谁是真心为了她好。” “正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有万一。” 乐语有些疑惑,然而千雨雅却是摇摇头:“希望一切顺利吧。” 就在这时候,六层忽然响起蜂鸣般的钟鸣,女生们都吓了一跳,黎莹更是脸色煞白:“我们事发了?” 乐语过去拍了她一下脑袋,没好气道:“这是校长办公室的通知铃声,毕竟我们隔着一层楼,又没有心相印,他想通知我只能通过机械铃声了。” “我们以前怎么没听过?”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或许是校长有急事。”乐语走向机关梯,大声说道:“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敷衍校长两句就回来。” 林雪忍俊不禁:“琴老师你声音这么大,不怕校长听到吗?” “就是想让他听到,明知我是伤员还来找我,准没好事。”乐语嘟囔一句,乘坐机关梯到达七层。 在乐语离开后,奎念弱忽然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我们刚才讨论得那么大声,校长该不会听到我们准备离开炎京吧?” “放心,我没听到。” “那就好。”奎念弱拍了拍心口,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她看见其他同伴都身体僵硬地凝视她后面的窗户,她也意识到什么,颤抖地转过脑袋看过去。 只见穿着金边白袍的茶欢静静坐在窗沿上,他没看几位女学生,而是抬头注视着天花板。表情说不上生气,但也绝对说不上高兴。 他依旧每根银发都梳理整齐,衣服熨烫柔顺,腰杆挺直,跟以往的校长没什么区别。 但所有人都看出了区别。 他好像,真的老了。 …… …… 来到七层后,乐语眯起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看见那么多人。 六名锦袍武士列阵两侧,一位紫袍老者站在梨花木长桌旁边。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根据他的相貌特征,乐语瞬间就判断出他的身份——内阁首辅令将离。 而此时坐在校长室唯一一张椅子上的,赫然是执剑人茶世隐。 他正在逗弄站在他手臂上的彩色鹦鹉,正是茶欢用来整蛊客人的那只‘快来救救我我被茶欢变成鹦鹉’的鹦鹉。 听到机关梯的声音,他看向乐语,微笑道:“琴副校长中午好,吃饭了吗?” 乐语大步踏入七层,闲话家常般回应:“刚准备去吃,不过饭堂没开,打算吃点干粮顶肚就算了。” “干粮可配不上你的身份啊。” “我什么身份可以吃白食?副校长,剑鞘,银血三奇,还是……四卫行走?” 茶世隐笑了笑,没有理会乐语的挑衅,右手一招,彩色鹦鹉便飞到乐语肩膀上。它扑扇扑扇翅膀,尖声叫道:“算了算了,当人太累,我还是当鹦鹉好了,以后你别救我了!” 说罢,它扑扇翅膀飞回笼子里,甚至翅膀顺势一带,将笼子门也关上了。 “你觉得这只鹦鹉会不会真的是人变的?” 乐语看了彩色鹦鹉好一会,反问道:“你觉得呢?” “在坊间野史里,据说存在一个名为‘邪恶镰刀’的幻神兵,它可以将活人变成小动物,譬如小羊、小青蛙、小鸟之类的。” 茶世隐说道:“虽然无法考证真假,但如果校长真的有这种神兵,昨晚肯定拿出来用了,由此可以反证是谣言。我甚至怀疑‘邪恶镰刀’这个神兵谣言就是校长自己主动传出去的,好让来过校长室的客人都疑神疑鬼。” “虽然以前就知道校长教育水平高,但没想到他连鹦鹉都能教得这么好。”乐语也忍不住吐槽一句:“就连鹦鹉被救出来的反应语音他居然都准备好了。” “是啊,明明可以从此获得自由,但笼中鸟还是主动回到笼子里。”茶世隐说道:“是外面太危险了,还是笼子里更安逸呢?又或者,它只是不想给那位愿意救它出去的好人添麻烦?” 乐语没有回应,茶世隐也没有继续说话,七层一时间变得有些寂静压抑,幽暗处似乎在滋生怨恨,就连空气都变得冷涩。 良久,乐语打破了寂静:“我要见明水云。” “很有意思。”虽然是这么说,但茶世隐没有半点笑容:“正如你确信只要见面你就能说服她,她也知道只要见到你她就会动摇。你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就像是照镜子,你朝镜中的她伸出手,镜中的她也朝你递出手——虽然你们都怀着相同的想法,但打碎镜子的人,只需要一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也由衷地希望你不明白,毕竟一个无血无泪的琴乐阴,可比一个有情有义的琴乐阴好对付多了。”茶世隐站起来:“虽然世人更加推崇情深义重,但对我来说,我反倒更喜欢寡情薄意。” 他一步步走向乐语,乐语没有动弹,任由他的接近。他轻轻搭着乐语的肩膀,在乐语耳边说道:“如果你真不明白,就请坐机关梯下去,乖乖等镜子破碎吧。” 乐语沉默地凝视地面,仿佛地上的花纹在阐述什么真理。 想必以前来校长室认罚的学生,已经将这里的花纹研究成论文了……他忽然冒出这种不相干的念头。 但很快,乐语就意识到他思维跳脱的缘由:他也在下意识地选择逃避。逃避沉重的现实,逃入虚妄的想象,相比起迎难而走的痛苦,走避难境真的是太轻松了。 然而冰血体质剥夺了乐语逃避的权利,每当他想逃离现实,冰血体质都会强制让他用最残酷的目光审视自己的懦弱。 正因为血有那么冷,所以心才那么热。 “执剑人,”乐语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其实也有打碎镜子的方法——” “我知道。” 茶世隐走到他的左边,蓦地抓住他的左手举起,让乐语左手腕的铁手环露出来。 “圣者遗物,对吧。”在乐语惊愕的眼神里,茶世隐平静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没用。” ------------ 第543章 圣者遗物的来历 炎京北边一百二十里外的五军营驻地,正在进行一边倒的屠杀。风暴军和踏白军一上来就压上了他们的最强之矛——镇压草原的斩草使者硬生生凿穿了炎京精锐的防线,来自兄弟会的七情死士一上来就舍命刺杀了各级军官。 近畿五军营的悍将猛士熬过了妖变狂啸,却仍旧逃不过被疾刀践踏的命运。 忽然,一声刺破长空的恐怖长啸,如同滚滚雷鸣,震撼战场! “伏斯!!!!” 那个戴着牛角盔的战士的震吼如有实质,掀起了滚滚风暴,吼退了面前所有敌人! 五军营将士闻声望去,却看到令他们魂飞魄散的一幕——五军营的左军主将,被称为残剑武柱的烟霞伯苏玉楼,被这一声震吼击退乃至撞入后面防御工事的鹿角上,尖锐的鹿角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腹部! “苏残剑,这点小伤没必要休息那么久吧!”牛角盔战士手持一柄巨剑,一剑将五军营战士斩成两截,左手举着一面钢铁塔盾挡住弹幕风暴,身先士卒跨过防御工事,极其嚣张地叫嚣道。 “还真是……骗不过你!”苏玉楼闷哼一声,不需要别人的帮助,直接从鹿角上拔出来,左手泛起绿光随手一抹,刚才止不住喷血的腹部伤口就止住了。他提着一柄断了半截的残剑,宛如受伤的雄狮,正面迎着牛角盔战士冲过去。 “我们同袍五年,谁不知道你苏残剑越残越凶?” “多年未见,当年那个被罚跑军营二十圈的小鬼头,没想到居然能为祸苍生。” 战场上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宁静——苏玉楼跟陈风暴居然曾经是同寝同眠的战友? “百雨金在哪?” “你很快就会是一个死人,没必要知道百将军在哪。” “说得对。”陈风暴大步向前,随手递出巨剑捅穿了朝他扑杀的五军营将士:“反正只要覆灭了五军营,百雨金也不足为虑。入炎京后,我会放过苏家。” “不必。” 苏玉楼的断剑泛起炽烈的光爆,宛如光刃般重铸断剑! “生了锈就无法使用,无法使用就会碎裂……所谓的尊严,其实跟剑很像。但折断的残剑仍有重铸之日,丢掉的尊严却无归来之时!” “烟霞苏家世代蒙受皇室的恩萌,此时此刻正乃燃尽之时!” 苏玉楼挥舞着光爆残剑,宛如滚滚长河朝着陈风暴席卷起来,他的声音响彻战场,如雷贯耳! “为辉耀燃光!” 这一刻,全军士气大振,五军营将士齐声怒喝:“为辉耀燃光!” “好,那你就踏着世代家传的荣誉之路,为了偏执而荒谬的愚忠……”陈风暴丢掉塔盾,双手握紧巨剑,如同巍峨不动的山峦抵挡苏玉楼的剑势。 “让余生就变成一块没用的石碑吧。” …… 炎京南方崇圣门的城墙上,正在驻守城防的士兵,忽然看着有人踩着疾刀靴迅速接近,顿时紧张起来。 但等来者的身影逐渐清晰,城防队长神色顿时变了:“是十弦武柱步棋步将军!他受重伤了!赶紧打开小门让他进来!医官,快去喊医官过来!” 等城防队长带着医官下去,便看见那位威风凛凛的近畿将军此时进气多出气少地躺着军士的怀里,丢了一只手一只脚,脸上有一只眼更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伤口在不停滴血,似乎跑回来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步将军,医官来了,你不要担心——” “不……” 城防队长茫然地看着,但他发现步棋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瞳孔对不上焦距,似乎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了。 “步将军,你说什么?”城防队长问道:“你是想说敌人的情报吗?” “对,不……不是……” 突然间,就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步棋的神色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不顾伤势奋力地挣扎咆哮! “不是人!” “他不是人!”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看见这般失态的十弦武柱,军士们面面相觑,不过也没多想,只觉得十弦武柱可能是在妖变之夜里被妖变的怪物所伤。 与此同时,崇圣门十里之外的小山坡上,一个戴着眼镜的英武男人正在眺望地平线上的炎京。他看上去倒不像是武者,更像是个学者。 一个舞着棍子的年轻武将从后来靠近他,笑问:“为什么放过他?” “大战之前,流言和恐惧是最好的先锋。不过,我似乎下手太重了。” “真稀奇,你居然会犯错。” “十里之外,就是辉耀的核心,权力的巅峰,千年历史的沉淀,万民信仰的汇聚。一想到炎京已经触手可及,哪怕是我也难免会有些失态。” “那么。”银古月问道:“要入京了吗?猎首有点迫不及待了。” 蓝炎转过身,看向后面旌旗如雨、将士如林的千万军势。 “告诉柴薪猎首,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 蓝炎说道:“夏先生说要等北方的三区联军,那我们就等。” …… 炎京,白金塔七层,两位并非最强,但绝对是最特别的年轻人正在对峙。 “利用圣者遗物可以变幻神兵的特性,将它变成一柄威能减弱,但代价也更低,甚至可以让外姓人使用的圣剑辉耀……” 茶世隐抓紧乐语的左手腕,点了点他的圣者遗物手环,摇摇头放下来:“你以为圣者遗物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制造出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乐语心里清晰地意识到,圣者遗物,或许真的没用。 在这个世界上,圣剑辉耀就相当于毁天灭地的战略级核弹,不仅威力惊人,但代价也极为恐怖——要消耗统治者的寿命。 生死间有大恐怖,人生最难是一死。因此若非万不得已,没有皇帝会愿意激活圣剑辉耀玩玩,就算万不得已,皇帝也宁愿寻找其他方法。 平心而论,皇帝并非厌恶这份毁天灭地的暴力,而是厌恶必须自己亲自操控这份暴力!虽然因为圣剑辉耀绑定血脉,令明氏皇室绵延千年而不绝,但人总是渴望得到更多,皇帝不仅想继续掌控圣剑,更想使用圣剑不消耗代价! 起码代价不能是自己。 但圣剑辉耀是超越时代的绝神兵,历代皇帝对它的研究都不多,更别提抹除它的副作用。而且圣剑辉耀终究是传家之宝,皇室也怕把圣剑弄坏了,毕竟高祖又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保修。 至于研究怎么将圣剑辉耀交给外人就更加不可取,人都是有私心的,圣剑辉耀的血脉绑定意味着明氏皇室是万世皇族,皇室有点脑子就不会破坏自己全服唯一的天赋特性。 按照这个思路,皇室也只有一个选择:制造一柄拥有圣剑辉耀部分威能,可以由外姓人使用,最好还可以受制于圣剑辉耀的神兵。 制造神兵的工匠看到这种要求五彩斑斓黑的甲方要求肯定会骂娘。 这么一想,圣者遗物完全这些无理要求:它不仅可以由外人使用,而且持有者想将它变幻成其他神兵,就必须先触碰过神兵本体。 也就是说,当皇帝需要砍人的时候,就派亲信执掌圣者遗物,让他摸一下圣剑辉耀,然后亲信就能挥舞赝品砍爆一切。 就算亲信突然反水也不怕,毕竟赝品是无法战胜正品;至于圣者遗物丢失了也没问题,因为没摸过圣剑的人是无法复制出赝品。 然而结果是,圣者遗物流落民间,并没有掌握在皇室手里。 说到这里,其实乐语以前也曾抱有过疑问:为什么神兵会流传到天下到处都是,军阀、刺客拥有就不提了,连蛮族都持有幻神兵,皇室这是在资敌吗? 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神兵终究是工具,而工具是需要人来使用的,而人却有私心。 皇室当然不想流失神兵,但皇帝又不可能自己亲自上阵,自然得将神兵委托给亲信用。这里就出现两种情况:亲信干完工作,直接带着神兵提桶跑路,远走高飞;又或者亲信没想跑路,但其他人眼馋神兵,背刺亲信,抢了神兵就跑。 那么将神兵藏起来不用呢?一样没用,毕竟神兵仓房也是得人来看守,只要有人插手的关节,就必然存在漏洞。 久而久之,神兵自然都流落民间了。不过这也并非是单向流动,毕竟激活神兵所需仪式比较明显,而且很多神兵持有者也会主动暴露——没有底气的人才会活得谨小慎微,而随时都能发飙的人,基本都会活得很嚣张。 有时候朝廷会回收神兵,而回收之后又会流落民间。曾经有一朝皇帝收集了半数神兵,甚至为此组建了「神兵司」,派神兵持有者去追讨神兵,然而最后神兵司的人提桶跑路,将所有神兵都卷走了。 但归根究底而言,其实是皇室不太重视神兵。 倒不是说皇室不在乎神兵,皇室很在乎,但目前就是没有一个完美的神兵使用程序。无论怎么拦追堵截,神兵就是会流失,不值得在上面浪费精力。 而且有圣剑辉耀镇压苍生,神兵对皇室毫无威胁,承平年代皇室也不需要那么多神兵,自然就不上心。反倒是流落民间的神兵,基本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无形之中也算是帮朝廷解决了不少社会闲散人员。 但不同神兵在皇室心中的地位也不一样,像幻神兵·飞行靴,一旦流失就必然会倾全国之力追讨,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原因有两个,一方面是飞行靴确实很实用,另一方面是所有皇帝都想在天空自由翱翔。 谁年轻时还没有一个飞翔的梦想? 飞行靴足以说明皇室有垄断某个神兵的实力,因此圣者遗物流落民间,被晨风丁家持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皇室并不在乎圣者遗物。 不在乎的原因也呼之欲出——无法复制圣剑辉耀威能的圣者遗物,只是一个有趣的玩具罢了,重要程度甚至比不上飞行靴。 “你也看过神兵列表,你难道不对圣者遗物的名字感到奇怪吗?” 茶世隐忽然岔开话题:“神兵名称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根据功能命名,譬如幻影刀,血精石,点金手,疯狂面具;一种是根据外表的诗意描述,譬如纷争面纱,紫怨,霸王蝶……” “圣者遗物这个名字,既不是功能命名,也不算诗意描述。” 茶世隐伸出瘦长的手指,抬起乐语耳边的血红发丝:“而是源于他的制造过程。” “十二极神兵虽然说是烈宗制造,但其实全过程历经烈宗、文宗、昭宗三朝。圣者遗物因为它的制造难度,是最后一柄制作出来的神兵。” “圣者遗物的最初代号,名为‘赝品’。在文宗年幼时,赝品就开始锻造,而等到文宗垂垂老朽,赝品却还是未能完成,达不到它的理想目标:成为圣剑辉耀的赝品。” “于是文宗认为,圣剑辉耀作为神兵之祖,根本无法复制赝品。唯一的复制方法,只有让赝品成为正品。” “怎么让赝品成为正品呢?那就是让赝品饱饮圣剑辉耀浸透过的血肉。他是这么认为,也这么做了——已经风中残烛的文宗,竭尽最后的生命力挥舞圣剑辉耀,然后跳入熔炉,成为赝品的一部分。” 乐语:“他失败了?”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茶世隐平静说道:“他成功了,赝品确实能复制出圣剑辉耀;他也失败了,因为正如他所说,圣剑辉耀无法复制赝品。” 乐语微微皱眉,显然不懂茶世隐在扯什么谜语。茶世隐笑了笑:“你也算是见证过两次圣剑辉耀被召唤的过程,你应该知道,除非是有人故意召唤,否则圣剑辉耀是无形的,不存在的。” 乐语隐隐意识到什么,“所以,在没有人召唤的时候,赝品就能成为正品。” “正确答案。”茶世隐说道:“但在剑主召唤的时候,赝品终归只是赝品,圣剑辉耀会回归到剑主手中。” “就算拿到赝品,但如果你没得到圣剑辉耀的认可,你也发挥不出半点威能。” “也就是说,赝品只是一个剑鞘。” “一个千变万化的剑鞘。” “一个皇帝专用的剑鞘。” 本文来源: ------------ 第544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成为剑鞘,就是赝品所能达到的极限。” 茶世隐拭去乐语脸上已经干掉的血迹,轻声说道: “出于对文宗主动牺牲的尊敬,赝品便被命名为‘圣者遗物’。但正因为文宗的牺牲,后世君主也彻底放弃制造圣剑赝品。” “所以,你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唯一能挥舞圣剑辉耀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未来的皇帝。” 乐语直勾勾地注视着茶世隐,一字一顿说道:“但也没必要动用圣剑辉耀,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正因为无计可施,才不得不使用圣剑辉耀。”茶世隐说道:“从来没人愿意启动圣剑辉耀,无论是皇室,还是朝廷,又或者是未来皇帝——一个短命的,却执掌世上权力的皇帝,是所有人都畏惧的存在。” “真的无计可施?” “琴副校长你有什么高见?” “有!”乐语攥起茶世隐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大步流星往前走。旁边的锦衣武士见状顿时耸动起来,然而冷漠平静的令将离没有反应,他们也只能乖乖看着。 乐语将茶世隐推到红木长桌上,紧紧注视着他的瞳孔:“你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世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乐语低声质问道:“区区外军,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炎京危局,在你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儿戏吧?” 茶世隐微微有些讶异,但也仅仅是讶异。他抓住乐语的手腕,轻轻摇头:“在战略上,我当然可以轻视他们。但在战术上,我也无法战胜他们。” “琴乐阴,很抱歉,我是人。”他敛下眼睑:“你也是。” “总有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总有我们只能接受的现实。所谓命运,就是那些我们可以改变的事,以及我们无法改变的事。” “但你根本没有努力!”乐语攥紧他的衣领不放手:“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你足以影响胜负的天平,甚至只需要你表明自己的能力,一切或许都将迎刃而解,毕竟你可是——” 啪! 黑暗降临,群光汇聚! 偷天换日! 在一阵无能为力的天旋地转后,乐语发现自己被压在地上,茶世隐半跪压在他的背上,右手像提猫一样抓住他的后颈,摁住他的脊椎,令乐语失去反抗能力。 在这位历史上资历最老的武柱面前,乐语还是太嫩。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句话,我非常喜欢。”茶世隐平静说道:“‘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琴乐阴,既然你能喊出我另外一个名字,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欠任何人,我对任何人都没有义务。我是孤魂野鬼。” “若不是我,明水云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我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你不向我道谢就罢了,你居然还有脸质问我?是谁给你这种勇气?” 虽然话语很重,但茶世隐其实并没有生气,正如乐语其实也没有激动——刚才乐语只是装作寡廉鲜耻的冲动模样试探他,而茶世隐现在明确告诉他,你的试探没用。 “而且,我并没有说谎。”茶世隐说道:“我虽然掌握了许多奇妙的能力,但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每一位能登峰造极的武者,都能窥破世间绝大多数虚幻。在他们面前,我也只是一位武者而已。” “你或许以为我还有什么底牌,但人就是人,被铳弹打到,我会后退,被铁锁绑住,我会动不了,被几位武柱围殴,我也只能逃窜。” “正因为世上有人类无能为力的事,所以众生才会祈愿圣剑辉耀。” 被压在下面的乐语闷声说道:“但也不必是明水云!还有其他宫主!还有明双鲤!” “包括双鲤宫在内的其他人,都表示拒绝登上皇位。”茶世隐弯下腰,凑到乐语耳边说道:“而且,有没有其他人选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是水云宫的坚持。是她想登上皇位,是她想执掌辉耀,这是她主动开启的故事。” “你以为水云宫为什么不来见你?你以为为什么是我通知你?因为水云宫知道你不会接受结果,所以必须要派人来‘说服’你。” “本来应该是茶校长来通知你,但我很欣赏水云宫的坚定,所以我才挤开茶校长特意过来一趟,免得他书生意气一意孤行,让你有机会破坏水云宫的坚持。” “她可真是了解我。”乐语忍不住冷笑道:“但她为什么?她不需要,也没必要。” “因为她认为你有需要,你有必要。”茶世隐道:“你已经在她身上付出太多,她不能让你一无所获。如果只需要自己付出一点代价,就能让大家获得幸福的结局,她认为很值得。” 乐语嘴角抽动,表情有些狰狞:“我就知道她可能会这么想——我明明昨晚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她为什么还是要自作主张?我早就策划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她来为我着想!” “你这是大人的傲慢,孩子伸手想安慰你,你却以为她在要糖。”茶世隐平静说道:“好好接受这份天真的好意,然后心怀愧疚地活下去吧。” “等等!我还有办法,我还有——” “哦,什么办法?” 迎着茶世隐好奇的目光,乐语看了一眼周围的锦衣武士,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内阁首辅,喉咙咕咚,欲言又止。 在这里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让茶世隐,让那些人知道他的秘密? 乐语咬牙说道:“你让明水云过来,我亲自跟她说——” 茶世隐忽然说道:“你以为你的感情是真实的吗?” 乐语一怔。 “虽然按照你的履历,你应该是一个无血无泪之辈,但你现在的表现……不过也没所谓,反正都一样。”茶世隐悠悠说道:“你该不会忘记右手手背上的圣剑印记吧?正是因为那个印记,你才会将水云宫视为亲人,你对她的所有感情也是源于印记的影响。” “说起来,你是那种极其罕见的冷血人,你或许以为冷血能抵抗圣剑印记的侵蚀,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用。” 乐语当然知道冰血体质没用。 当他获得巫支祁的记忆,当他从巫支祁记忆里看见,那个拥有‘残血体质’的风吕因为背叛剑主而如此痛苦,他就知道冰血体质从一开始就没发挥作用。 “你对水云宫的所有感情,都是虚假的,无理的,可悲的。”茶世隐说道:“你扪心自问,要是换成别人,跟你认识了几个月,难道你就会将对方视为生命中必须守护的对象吗?但你跟水云宫也只不过是认识了几个月,为什么你就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救她的生命?” “当然,你可以找一万个借口来反驳我,但我听说血管里流淌着冷血的人不会欺骗自己,在你说出口之前,你先问问自己——” “你真的是那种,愿意为了别人而燃尽自我的人?” “你除了她以外,难道就一无所有吗?” “你现在的心意,是真实的吗?” 乐语侧着脑袋看着茶世隐,身为微微颤抖,嘴角抽动,嘴巴微张,仿佛喉咙里有千言万语,但他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承认自己[txt fo]的无能,认清现实的残酷,然后继续热爱生活吧。” 茶世隐回头看向令将离:“将离公,现在炎京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是哪里?” “本来应该是皇庭,但昨夜皇庭金吾卫死伤惨重,而且皇庭因为要住人,出入终究比较多漏洞。”令将离拱手说道:“现在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应该是刑部的八重血狱。” “昨晚妖变之乱里,血狱没事吗?” “除了几个队长妖变外,所有血狱守卫都没有遇害。” “也对,监狱守卫对大局而言不值一提,救国纾难会就算钱多得慌,也不会往监狱砸钱。”茶世隐轻松说道:“那就在八重血狱的最底层打扫出一个皇帝套房,好好招待一下琴乐阴。” “你们几个,过来将他押去血狱,帮他办理入住手续。” 几名锦衣武士连忙过来将乐语五花大绑,这时候正在看彩色鹦鹉的茶世隐忽然想起什么,提醒一句:“如果我是你们,我的态度会更加礼貌,动作也会更加温柔。” “毕竟,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三天后就会成为辉耀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权臣。” ------------ 第545章 跪拜 妖变之夜炎京各地死伤惨重! 北辰关南溟关两大咽喉,在妖变之夜被叛军趁乱攻破! 十万叛军正朝着炎京进发,随时都可能攻打国都! 炎京城防空虚,不堪一击! 接二连三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令人心惊胆跳。就当炎京百姓惶恐不安,富户争相收拾家当逃离,地痞流氓乘机捣乱,治安急剧恶化的时候,一则来自皇庭的消息瞬间令全城人都安定下来。 「水云宫将在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于登天台执掌辉耀,庇佑苍生。」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新皇平安,乃众生之愿,民愿折寿,换新皇平安长寿!民愿折寿,换辉耀千秋万代!” “愿天阳大君,聆听草民之祈,天从人愿!愿列祖列宗,聆听后代之音,心想事成!” “民愿折寿,祈求辉耀江山,如月之恒!祈求仁德新皇,如日之升!” 奎念弱在去市场买菜的时候,一路上看见无数临时搭建的小祭坛,无数人跪拜在路边,面朝皇庭,叩首祈愿,声音喊至沙哑也不休息,额头叩至流血也不停止。 一句一叩首,一声一祈祷。每一条胡同,每一条街道的民众呼声都连成一片,他们的声音在炎京上空回响,他们的叩首沿着大地传递到皇庭深处。 他们是那么的狂热,那么的虔诚,老人在地上长跪不起,小孩也不敢调皮捣蛋学着爷爷奶奶一起跪拜,正在工作的青年妇女在空闲的时候也会祷拜,甚至因为他们只能抽空祈祷,所以他们的祈祷声更加洪亮,他们的叩首声也更加清脆。 走在傍晚的街道上,奎念弱看着路边跪满了无数叩首的百姓,夕阳余晖落在他们虔诚瘦削的脸孔上,泛起神圣的光泽。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站在路边的,是一位位催命恶鬼,而这座繁华的炎京,更像是一座枯朽坟墓。 她提着菜篮子,快步回到朱雀胡同的小家,一进门就看见黎莹、琴悦诗、千雨雅三人在玩无双杀乱战,急忙忙去厨房将菜篮子交给正在做饭林雪,然后出来抓住黎莹的手臂:“黎莹,你真该出去看看,外面所有人都在为水云祈祷,为水云庆祝!” “那不是挺好吗?” “但,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奎念弱语气十分纠结:“他们明明知道水云登基后就要用圣剑辉耀击退敌军,而使用圣剑辉耀是必然会耗损寿命!他们明明知道水云登基就命不久矣,但他们却……总之我听得心里很难受,很不舒服,但我想生气都不知道该向谁生气!黎莹,我—— “先等一下,这是我的回合。” 奎念弱哦了一声,以为黎莹打完这个回合就会跟她聊天。 然而黎莹却是将手牌盖在桌上,然后转身把奎念弱打了一顿,拿出几根发绳将奎念弱的手手脚脚绑起来,从奎念弱怀里拿出一张手帕塞住她的嘴,将她扔到长椅上。 然后黎莹回到牌桌,打出一张锦囊牌:“先发制人。” “呜!呜呜呜!”被绑住的奎念弱在长椅上不停滚来滚去挣扎,她刚才也不是不想反抗,但激活了仙血体质的黎莹能使用扭曲现实的法力。虽然融会贯通境武者就能免疫法力的偷袭,但在低级武者的战斗里,法力相当于风灵月影级别的作弊器,奎念弱被黎莹压制得几乎根本还不了手。 但大家都没理会她,继续打牌。途中林雪出来看见这一幕,问了一下情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别欺负念弱啊。不过,念弱你也先冷静一下。” 说罢,林雪居然直接回去做饭,也没解开奎念弱的束缚。奎念弱呜呜两声,发现没人理会她,委屈地都快掉眼泪了。 “小雨你救不救我?你如果不救我,你一个人挡不住满状态满装备的诗姐!” “不救。”千雨雅十分冷漠。 黎莹无奈放下手牌,过去为奎念弱松绑。奎念弱也没大吵大闹,委屈兮兮地说道:“你干嘛绑住我啊?” “因为你吵到我了,更因为我现在打得过你。”黎莹说道:“不趁打得过你的时候多欺负你几回,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还有,你明明看到外面的情况就感到不舒服,然而回来后还特意向我们转述外面的情况。我说得文雅一点,你这是希望跟我们同甘共苦;我说得粗俗一点,你这是在外面吃了屎回来还找我们亲嘴。” 黎莹抓住奎念弱的肩膀摇来摇去:“你不开心还让我们不开心,你说你该不该打屁股,该不该绑起来,该不该戴口塞?” “……该。”奎念弱瘪着嘴点点头。 正在打牌的千雨雅跟琴悦诗对视一眼,通过眼神接触,她们不约而同达成一致的共识:以后她们这群闺蜜得严格限制奎念弱的交友情况,不然一个不留神,奎念弱很可能就会被哪个野男人拐走,过几年再见怕不是几个孩子的娘。 黎莹说几句歪理就把她绕进去,倒也不能说她蠢,只能说她吃下去的营养可能大部分都被胸部和头发吸收了。 “我也明白你的心情,”黎莹拍了拍奎念弱的脑袋,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外面的人太功利了,没有丝毫同情心,仿佛恨不得水云今天就执掌辉耀损命驱敌,将水云当成圣剑辉耀的祭品?” “对对对!就像你说的!”奎念弱连连点头:“所以我心里才这么难受,感觉全炎京可能只有我们还在乎水云的生死。” “你也不必将外面的人想得太坏,”千雨雅平静说道:“他们不是我们,水云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皇室的符号,一个陌生人,一个从天而降帮他们消灾解难的救世主。他们不知道水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个成绩平庸的学生,一个怕孤独又爱做梦的女孩。”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关心水云。他们没有关心的义务,他们只有感恩的义务。在感恩这一点上,他们做得很好。“ “你觉得他们在催水云去死,但他们又何尝不是用这样方式表明自己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功利之心人皆有之,但感恩之心也一样,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绝大多数人跪拜,令他们跪下来的,确实是赤裸的欲望,但令他们拜下去的,却未必不是真诚的感激。” “我其实也明白……”奎念弱垂头丧气:“但我心里就是觉得这样……太残忍了。” “让一个我们的同龄人聆听这众生的祈愿,被迫承受这份厚重的责任,确实是过于残忍。”黎莹叹气道:“该不会是朝廷怕明水云不愿意启动圣剑辉耀,所以特意在民间推波助澜吧?” “不。”琴悦诗摇头:“虽然确实是有人推波助澜,但朝廷并没有插手……不过,朝廷默许了。” “是谁在推波助澜?” “贵族,商会,世家。”琴悦诗淡淡说道:“虽然我们琴家没出力,但蒸汽商会给钱了。那些人跪拜起来之所以会这么利落勤奋,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上等人会给钱。” 黎莹恍然大悟,奎念弱却还是有些不解:“上等人为什么会给钱?” “一旦遭遇兵灾,平民最多就丢了条命,烧间房子,算什么损失?但贵族商会世家,才是外区军队眼中的肥羊。一旦叛军入城,上等人几代人几百年的积累就毁于一旦,他们怎能不着急?”琴悦诗说道:“他们承受不起水云胆怯的损失,他们必须让水云鼓起勇气,必须让水云心甘情愿!” “炎京所有人的生死、财产、前途、命运,都系于一人之上。”林雪捧着一碟菜从厨房出来,放在饭桌上:“她虽然有万千臣民,却仍旧只能孤军奋战。” 林雪的手艺很好,今晚的饭菜仍旧很香,但所有人都食不知味。挑起话题的,依然是奎念弱这个不会读空气的家伙:“还没琴老师的消息吗?” “我去医官司问过颜老师和宁老师,宁老师说她也不知道,但琴老师肯定安全。”林雪说道:“校长肯定知道琴老师下落……但现在皇院不许进出。而且,昨天他没跟我们说,现在也不可能告诉我们。” 昨天中午,她们几个茫然地被茶欢赶回家,茶欢只是跟她们说‘学院有事找琴老师协助’,她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一个学生会相信茶欢的审美观,也没有一个学生会怀疑茶欢的人品。 直到下午皇庭传出「水云皇辉耀兴」的消息,她们才知道大事不妙。 “为什么要关住琴老师……” “因为他跟你一样,他认识那个活生生的‘明水云’,而不是万民跪拜的‘水云宫’。”黎莹说道:“但跟我们不一样的是,我们只能在这里生闷气,而他有能力改变结局。” “他改变不了。”琴悦诗说道:“我们已经没机会逃离炎京了。我们想要活下去,一样得依靠水云执掌辉耀镇压叛军,一样只能接受水云的庇护。” “在这一点上,我们跟外面那些跪拜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哪怕我们比他们多一点同情心,但光凭心意,我们又能守护得了什么?” “刚才小雨说得对,不要看不起那些人。因为从结果而言,我们跟他们都是一样的……大哥他也一样。” 如果说奎念弱只是喂屎,那琴悦诗这番话简直是将粪坑给炸了,其他人觉得这饭菜更难下咽了。 “估计在水云登基之后,我们就能看到琴老师了。” 良久,林雪语气轻松说道:“到时候琴老师应该不会当老师,而是进入朝廷辅助水云。” 黎莹附和道:“按照他的身份,起码得是纯蓝干员起步吧?” 琴悦诗不屑一笑:“学院首席毕业生都能纯蓝干员起步,你这也太看不起有从龙之功的剑鞘了,更别提水云有平叛之功,朝廷根本没法违抗她的权威。按我看,大哥最低是紫蓝干员起步,直接穿上紫袍佩戴金玉长锏,成为阁臣实相也并非不可能。” “阁臣实相……那诗姐你们琴家岂不是能鸡犬升天?” “你这话说的忒难听了……但朝中有大哥,统计司有二哥,而我负责商会经营的话,成为炎京豪族确实指日可待。如果大哥再拿到一个封号爵位,琴家甚至能成为新晋的贵族世家,与国同寿!” “这么说来,如果我们踏上仕途的话,水云应该也会提携我们……” “什么水云,你给我放尊重点,那是尊敬的女皇陛下!” “黎莹你别急着拍马屁,朝廷干员可是有考核的,虽然对皇院学生而言几近虚设,但你的学业成绩……” “如果通过考核后起步就是纯蓝干员,那从今天开始,只要我学不死,我就往死里学!” “决心很坚定嘛!那你还打不打无双杀?” “每天只要赢一盘我就不打!”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学习了?” 林雪、琴悦诗、黎莹三人热烈地讨论起来未来,奎念弱却是红着眼闷头吃饭,而千雨雅脸色平静,根本没掺和她们的谈话。 慢慢的,饭桌上的话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少。 最后,琴悦诗重重放下饭碗,冷声说道:“就算是我,也不会赚朋友的卖命钱!” 黎莹颇为无奈:“但我们除了畅想未来尽量让心情好一点以外,又能干什么?我们根本没有影响局势的能力。” “琴老师或许有。”林雪说道:“如果他能见到水云,或许结局会不同……” “他没有!”琴悦诗忍不住反驳道:“他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执掌圣剑辉耀,炎京被攻破,到时候就是大家一起死,明水云等皇族必定是第一批死!现在只需要明水云牺牲,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大哥他或许变成了好人,但他骨子里终究是冷静的人……他就算不愿意,也会强迫自己接受现实!他不可能劝水云走死路,连累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不。” 千雨雅放下饭碗,平静说道:“如果红乐兄长没有办法,他就不会被人关起来。而他现在被关起来,只能说明他试图反抗水云的决定,所以朝廷才不得不关住他。” “红乐兄长绝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既然选择反抗,就说明他有更好的方法,能达到一个所有人都不需要哭泣的结局……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能让朝廷让水云接受他的建议。” 话音落下,千雨雅忽然站起来:“等了一天,红乐兄长还是没有出现,我们也该行动了。” “你想做什么?”林雪问道。 “让他跟水云见一面。” 黎莹:“但我们该怎么做?我们连琴老师在哪都不知道!” “尽己所能,尽力而为。”千雨雅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利用我们在炎京的所有资源,为红乐兄长铺出一条通向水云的康庄大道。” “没有意义!”琴悦诗站起来拉住千雨雅的手:“我大哥他不可能有办法!都已经到了必须要圣剑辉耀才能破局的时候,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能歼灭万人大军?还是能呼风唤雨,杀人无形?” “你是太小看圣剑辉耀,还是太高估我大哥了?” 千雨雅表情平淡如湖,无悲无喜,她看着琴乐阴的双眼,说道:“悦诗你刚才有句话,我非常赞同。” “什么话?” “我们跟外面那些跪着的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千雨雅说道:“不过,跪着跟跪着也是有不同的。虽然我们没办法站起来,但我们可以努力别趴下。” 琴悦诗微微一怔,松开了手。 “我明天去找楼老师。”奎念弱忽然说道:“我知道楼老师的住处!” “我去联络无双杀研究会的会员,他们很多都是贵族子弟,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黎莹说道。 “我继续去医官司找颜老师跟宁老师。”林雪说道:“她们也认识水云,她们肯定愿意帮我们。” “统计司……”琴悦诗叹了口气,无力地坐下来:“我今晚回家找二哥,让二哥去找衔蝉尘尘……统计司肯定知道点什么。” “很好。” 千雨雅点点头,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林雪愕然问道:“你现在就要出去?你要去找谁?” 千雨雅踏入凛冽的寒夜,给屋里留下一个名字: “白夜。” ------------ 第546章 血狱 刑部诏狱,八重血狱,最底层,最深处的房间里,乐语正借着天花板漏下来的一缕光看书。 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小窗户,外面的人先是拿走乐语已经吃干净的白斩鸡饭,然后送进一碗香喷喷的捞面,以及一碗清澈的鲜汤。 “该时候干饭了吗?”乐语合上书,过去深深嗅了一下,扬了扬眉毛:“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吃到猪食饭堂特供的牛腩炸酱捞伊面。辛苦了。” 外面的狱卒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打算折辱乐语,更没有讨好乐语的打算,关上窗户直接离开。乐语对此也不惊讶,将炸酱跟伊面充分搅拌,夹着牛腩混面一口放入嘴中,炸酱的鲜香,牛腩的多汁,伊面的劲道,同时在唇齿间爆发,然后再喝一口鲜香的排骨汤,清甜解腻。 这是他的第二顿晚饭。 他已经被关进这里两天了。 当牢房大门关闭,乐语就知道单靠自己是绝对无法离开这里。 八重血狱作为最为古老的炎京监狱,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高祖时期。因为辉耀人渴求光芒的特性,因此只要将囚犯关在幽暗的地下室里就可以令他们陷入无法恢复的虚弱,甚至会令他们产生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不知多少不可一世的武者被关在地下室里几个月,出来的时候就变成温驯如绵羊的废人了,晚上甚至不能关灯睡觉。 因此地上监狱基本只关押罪行较轻的刑徒以及死刑犯——都马上要死了,就懒得折磨你了——而凡是被关进八重血狱的,基本都是冲着将罪犯进行彻底的‘身心改造’,可谓是真正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不过,其实也就炎京会有八重血狱这种设施。换成外区地方,真是罪大恶极的罪犯基本都将量刑拉满到死刑,地方财政才没资源养犯人十几年呢,因此外区很少有十年以上徒刑的罪犯,自然也不需要关押他们的设施。 而炎京因为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的原因,有时候贵族世家之间互相倾轧,有时候朝野之上的党派斗争,因此会出现很多罪不至死,但徒刑很重的‘稀有罪犯’、‘史诗罪犯’、‘传奇罪犯’。 但毕竟是皇城国都,而且赶尽杀绝是党争的禁忌——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天将别人搞死,以后别人也肯定将你搞死——因此关进血狱便成为各类政治犯、武者的养老会所,有时候外区执政官碰到这种‘高级罪犯’,也会送到八重血狱给刑部送业绩。 乐语刚才看的那本《血衣侯》,便是有关八重血狱的故事。里面讲述一个少年因为被冤枉而沦落到八重血狱最深处(也就是乐语这个房间),然后遇到了九位传奇罪犯,学习了他们的所有本领,寻觅机会逃狱后,在外面利用一身本领报仇雪恨大开后宫的故事。 老实说,乐语看得很爽,但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假的。其中错误最严重的一处,便是八重血狱最底层里或许有传奇罪犯,但没人可以从他们身上学习任何本领。 因为,在八重血狱最底层里,所有人都是聋哑人。不仅仅是罪犯,也包括狱卒。 住进这里两天,乐语没听到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声。 第八重血狱,名为‘寂静间’。 凡是被关进这里的犯人,第一步就是割断舌根,破坏耳蜗。一开始犯人可能会歇斯底里,可能会想办法自尽,但当他们发现其他人也是聋哑人,甚至连狱卒也是聋哑人时,这份‘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受苦’的安慰,会令他们产生活下去的勇气。 当他们熬过最初的痛苦后,接下来的日子就会越来越轻松。因为聋哑人在这里已经形成了独有的交流方式,不仅仅是手势,有时候他们光是靠眼神就能进行复杂的信息交流。人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辉耀人尤其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寂静间的犯人不仅没有变成废人,甚至会因为残缺而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勇敢,获得在寂静黑暗里也能活下去的意志。 然后,他们就离不开这里了。 这便是‘寂静间’的残酷之处:一开始,你会抗拒它;后来,你会习惯它;最后,你会离不开它。 在外面,他们就是残缺的聋哑人;而在寂静间,他们却是平等的‘正常人’。 他们一开始往往以为自己能挣脱寂静的吞噬,能逃离八重血狱的折磨,然而他们的每一分努力,都只不过是将自己推入到更深的寂静之中。 被关进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各方势力都不愿意拉一把的彻底失败者,或者被无数人嫉恨,以至于死刑都不足以偿还他们的罪孽,才会被判处‘永生寂静之刑’。因此没有一定地位是没资格来寂静间,在乐语认识的人里,可能也就茶欢有资格来这里养老。 还有一点,虽然乐语当初看刑部资料的时候没有提及,但根据这两天有限的接触,乐语认为那些狱卒,原来应该也是囚犯。 毕竟正常人谁会愿意当一名聋哑狱卒呢?但囚犯肯定愿意,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离开这里,自然愿意主动维护寂静间的秩序。 虽然这里是血狱,但也是他们唯一的归处。 不过,乐语只是一名路过的观光客,他也不关心寂静间的养老设施是否健全,但寂静间的环境,断绝了他所有逃跑的可能。 房间内的光源只有天花板漏下来的一缕,看书都费劲,根本不可能用来施展光爆,更别提牢门是钢铸铁门。 寂静间所有人都是聋哑人,乐语根本没法跟他们交流,至于写字……虽然有纸,但没笔啊,难道乐语写血书吗? 而且就算乐语写血书都没用——这群聋哑人根本就不想离开这里,他们早就认命在这里抱团终老。 面对这么一批无欲无求的人,乐语拿什么打动他们? 或许无心,或许有意,但八重血狱确实令乐语措手无策。 吃完面,他回到床上打算继续看书,然而不知为何,主角那精彩绝伦的装逼剧情在乐语眼里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他看向书架,打算换一本书看。 茶世隐之前说要为他打扫出一间皇帝套房,帝不帝不知道,但黄是肯定够黄的——除了最流行的《火神传》等通俗,甚至还有明月宴写的《名人集》,以及《支配头盔》系列的十八本经典名著,有不少是乐语连听都没听过但看标题就令人热血沸腾的文化瑰宝。 光是这些看完乐语感兴趣的书,所需时间都不止三天。 有吃有喝有书看,周围安静没人吵。无论怎么想,乐语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做法,就是静下心乖乖看书,任由时间在寂静黑暗中流逝。 当他踏出八重血狱之时,这个国家将匍匐在他脚边,女皇听从他的命令,朝廷成为他的工具。 到时候乐语的命令,便是辉耀的命运。 有了权力有了地位,乐语可以干的事太多了:他可以大力发展海贸,鼓励臣民走向世界,别在辉耀里内卷;他可以发明热气球,发明电话,发明冰箱和空调;他还可以改革政治制度,让他写的《未来回响》成为现实,将现实当成P社游戏畅玩;他甚至可以让辉耀帮自己寻找神魔之井以及其他天地秘境……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坐享其成。 然而偏偏。 他静不下心。 因为他已经吃了第二顿晚饭,明天就是第三天,也是水云登基的日子。他即将登临顶点,水云也将失去未来。 正如茶世隐所说,他可以找出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但血管里流淌的冰血,注定乐语这辈子都没法欺骗自己。 为什么得到都需要用失去来换呢,想想都觉得不可理喻。 ------------ 第547章 重逢 乐语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了系统面板: 「名字:乐语琴乐阴」 「死亡次数:6次」 「可用点数:3点」 「琴乐阴的劫(可刷新):执掌辉耀权柄(60100)。」 「自有技能:中级凌虚战法(+)、中级血饮八稻流(+)、初级燎原战法(+)、初级飞花战法(+)、初级狼鹰战法(+)、初级执剑战法(+)、冰血体质(+)、奈瑟诅咒(无法移除)」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初级无相战法(+)」 「挑战(可刷新):指挥一场大型战争的胜利(01),要求总参战人数达到十万以上,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高级晋升机会(仅能用于让中级技能升级为高级技能)。」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琴乐阴的劫」,‘执掌辉耀权柄’这个任务的进度条居然已经达到了60,等他出狱的时候,怕不是能直接冲到100,成功渡劫。 但乐语并不是想看系统嘲讽自己,他注视着冰血体质后面那个(+)号,系统弹出新信息: 「下一级·仙血体质(升级所需3点):获得‘太上忘情’、‘羽化登仙’、‘照见灵台’等三个能力。升级后,未来激活的‘冰血体质’都将自动提升为‘仙血体质’。」 在巫支祁的记忆里,乐语知道所谓的冷血体质,其实是人类与妖族混血后的隐藏变异。 除了人与妖结合的冷血,还有人与龙结合的龙血,人与精灵结合的死血……因为漫长时间的累积,这些混血体质在人类里流传很广,甚至可以说以及不存在纯血人类,大多数人都必然有异族混血基因,但极少人能激活血脉里的力量。 妖皇微笑认为,就算是没有显露的异族之血,也会影响人的性格。像特别卑鄙无耻的那种人,譬如阴音隐荆正威,体内的冷血含量就比较高;而比较鲁莽桀骜的,譬如茶欢,肯定是龙血含量更高。 不过异血影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跟乐语上辈子见过的星座说、血型说差别。要是异血理论流传到后世,肯定会出现「三十个问题测出你体内哪种异血含量比较高!我是最聪明的冷血,你呢?」这类益智文章。 总而言之,乐语将冰血升级到仙血是绝对不亏的,就算以后继续死而替生也大概率用得上。 更重要是,现在冰血体质已经镇压不住他心里的不爽。 他想试试太上忘情,是不是真的能忘情。 消耗所有点数,「冰血体质」超进化——「仙血体质」! 寂静黑暗的牢房里,血管里的洪流发出惊涛骇浪的咆哮,无声的惊雷在体内各处连绵奏响。 当一切风平浪静,乐语缓缓睁开眼睛,冷漠的瞳孔里流转着深邃的智慧。他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一声: “果然还是不行,越想越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仙血体质告诉他你没生气,但乐语就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在生气。他的情绪根本不是因为身体激素地分泌,而是源于灵魂的雷霆震怒。 他为什么愤怒?他愤怒的原因可太多了。 在他已经做好了战略性撤退计划,走‘归隐田园’的轻松主线时,明水云却直接否决他的主线,另开一条‘宰执天下’的争霸主线,强制让他留下来,甚至为他铺好的道路,未来的内阁首辅已经内定是他了,他甚至可以随时拎包入住皇庭。 她凭什么为我做决定? 她凭什么认为我恋栈权位? 她凭什么要私自为我牺牲? 她凭什么不跟我商量! 然而乐语却根本没有批评明水云的资格——正如明水云是‘为了他好’,但他以前为明水云做了那么多事,制定计划想带明水云走,又何尝不是‘为了她好’? 只不过以前明水云没法反抗他,一切都由乐语决定;现在轮到乐语没法反抗她,她自然也有做决定的权力。 乐语愤怒于她的自作主张,她对自己的误解,她的任性,她的天真,以及她的……懂事。 他最讨厌懂事的人了,因为这些人总是要承受更糟糕的接受和结果。 然而乐语更愤怒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感情的真假! 虽然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冰血体质已经免疫了圣剑印记的影响,但事实证明他是错的,甚至连‘没有影响’这种错觉也是圣剑印记的影响之一。 他对明水云的感情,关心,爱护,都掺杂了圣剑印记的杂质,是虚假的,可悲的,无理的! 或许后面是真相处出感情了,那真假比重有多少?是一半一半,还是八二,又或者是三七? 乐语曾以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他,他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观测者。就像游戏里NPC没办法跳出屏幕打到玩家,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也不可能伤害到他的本质——他的灵魂! 但茶世隐的那一番话,以及圣剑印记的精神洗脑,却切切实实地令乐语破防了! 就连自己的感情都可能是假的! 那他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的身体是盗来的,他的身份是别人的,就连他的记忆都混杂了太多他无法分辨的杂质。 但那些东西都无所谓,在拥有「死而替生」之后,乐语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世间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生死之间他带不走任何事物。 除了感情。 这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也是他唯一可以保存的真实。 然而现在你告诉他,他最真实,最隐秘,最美好的感情,也可能是虚假的。 全身上下,由内到外,从记忆到感情,没有一处是真实的。 你让他怎么办?你让他怎么想? 乐语之所以被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关进血狱,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很生气。 他也很累。 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 或许,这便是他最愤怒的事了。 人会逃避,所以乐语才想着带大家一起逃跑;人会恐惧,所以乐语才不肯说出自己的秘密,无法取信茶世隐等人;人会愤怒,所以乐语连静下心来看爽文都做不到! 人的一切愤怒,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我一定要将这句话刊登在《青年报》上,让全天下人都给我‘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不能只有我一个感到不爽…… 乐语长叹一口气,就这样静静坐在床上发呆。 他不看书,不睡觉,不修炼,闭着眼睛感受时间在指间流逝。 琴乐阴,我最后既没成为智者,更没成为圣人,而是成为了一个既拿不起,又放不下,还没法说的庸人。 简直跟你一样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响起脚步声,才将乐语从废人状态里唤醒。 已经是早饭时间了吗? 不过很快,乐语察觉到不对:一、二……一共有两个脚步声! 狱卒过来送饭的时候只会有一个人! 乐语心里忍不住产生另外一个猜测——难道水云已经登基,战事已经结束了?他们是来接我出去享受荣华富贵的? 然而两人在通道中央就停下了,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这是钥匙,他的房间就在通道尽头。我在七层看着,有事会下来通知你们。” 乐语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是千雨雅的声音! 她怎么来到八重血狱的?她终于犯法了? “好的,谢谢你们的帮助。” 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乐语彻底呆滞了。 很快,沉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提着耀石灯的青衣倩影,出现在八重血狱的最底层。 出现在乐语眼前。 出现在荆正威眼前。 ……也出现在琴乐阴眼前。 乐语坐在床上没动,他还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来客像回到家一样,将耀石灯放在桌子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小包里拿出一个银制酒瓶递给乐语:“喏。” 乐语扭开喝了一口,是蜜糖五花茶,但是…… “不冰。” “从玄烛带过来的,还没坏你就该知足了。”她没好气说道。 乐语跟她对视良久,放下酒瓶,失声笑道:“我曾无数次想过我们久别重逢时的画面,可能是期待已久,也可能是不期而遇,或许在深宅大院,也或许是在路边小摊……” “但我没想到,现实会这么滑稽,这么离谱,这么不讲道理。” 青岚歪了歪脑袋,浅浅一笑:“我也没想到。” ------------ 第548章 只要是你 八层血狱底层一片漆黑,唯有尽头的房间有一盏耀灯在发亮,驱散了寂静的黑暗,温暖了孤独的人心。 其他牢房里的寂静囚犯静静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哑声,仿佛是灵魂被拧干滴下来的哀嚎。干涸的眼眶时隔多年,涌出回忆的泪水。 这群本以为自己已经认命,已经麻木,甘心在黑暗里做蛆虫的囚犯,在绝望里浸泡得太久,因此哪怕只是微小的温暖的幸福,都能深深刺痛他们。 怎么会有人愿意深入到八重血狱里救人……住在牢房尽头的那小子,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吗!? 然而此时此刻八重血狱里最幸福的家伙并没有感到多高兴,相反,他久违地产生一丝局促。明明仙血体质已经令他不会感到尴尬,然而乐语还是觉得空气忽然令人窒息。 青岚虚掩牢门,落落大方地坐在床边,拿起乐语刚放下的《血衣侯》翻了两页,问道:“好看吗?晴眉睡觉前喜欢看这本书,我看了几页,感觉文字间的戾气和怨恨太重了就没看下去。” “非常血腥暴力,圣人看了会心生怜悯,好人看了会心生畏惧,坏人看了会心生欢喜,人渣看了会想效仿。”乐语道:“所以挺好看的。” “晴眉给我推荐了那么多次,都不如你这番话好使。”青岚合上书:“那就将它加入我的睡前读物里。” 乐语看着青岚那张宜嗔宜喜,顾盼生姿,魂萦梦绕的俏脸,下意识想伸手过去捏一下。青岚身体颤了一下,但依然倔强地看着乐语,双眼毫无畏惧地跟乐语对视,不闪不避。 然而在指尖快要触碰到皮肤的前一瞬,乐语就像是害怕破坏什么易碎品一样,猛地将手抽回来。 青岚看见这一幕,不知不觉绷直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她嘴角上翘,伸手抓住乐语的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溜进乐语的指缝,十指相扣,紧紧相牵。 “这么久没见,就算地点不适合,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按捺不住要将我融化,甚至当场水乳交融也有可能。”她挑衅地扬扬眉毛:“没想到你连亲热都不敢,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猜错了。” “你猜到了什么?不对,应该是你还想知道什么。”乐语就像是一个被临幸的小妃子,茫然地被青岚牵着走,叹气道:“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说出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 “我的疑惑?关于你为什么会参加寻剑争位?关于你为什么不回东阳?关于你为什么会被关进血狱?关于你跟那位未来的女皇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是说……关于你究竟是谁?” 乐语轻声说道:“你想知道吗?” “我知道啊。”青岚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眨眨眼睛:“你其实是红月堡垒里死的那个刺客,对吧?” 乐语微微有些讶然,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阴音隐。” “原来那个刺客就叫阴音隐……”青岚恍然大悟:“怪不得白夜那些人在知道我不认识阴音隐后都表示难以理解,他们一直觉得是我在帮你跟阴音隐牵线搭桥。” “我其实很早就感觉到你……或者说荆正威性情大变。我那时候虽然跟荆正威也没认识几天,但里面突然换了个人,就像是专门情感故事的晴眉突然调去新闻部撰新闻稿,哪怕是我也能感觉出来不同。” “但我那时候并没有多想,直到后面喜欢上你,我才开始揣摩你性格大变的缘由。”青岚噗嗤一笑:“我一直以为是你喝冰镇蜜糖五花茶喝太多了,所以整个人都变甜了。” 乐语一阵无语:“你喜欢喝椰奶又不见你有奶味。” “胡说,你尝一下试试?”青岚伸出小舌舔了一下嘴角,眨了一下左眼,目光流转媚态天成。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笑容,说道:“但我毕竟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我怎么想,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奇特的状态——就连幻想都不敢用这么大胆的设定。” “所以,你真的……从阴音隐变成了荆正威,然后又从荆正威变成了琴乐阴?你究竟是谁?” 乐语看着面前这位第一个令他思考余生的女子,他没经过仔细思考,更没经过仙血体质的杀毒检测,平静地吐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我叫乐语。”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死而替生」的能力,哪怕不提系统面板,也足以令青岚惊叹不已。 “虽然我早就有过很多猜测,但你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青岚说道:“我想过的最恐怖的情况,莫过于你其实是一只怪物,平时就披着人皮在人类中活着,人皮坏了就换一张人皮……” 青岚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但乐语显然不在乎:“没错,在普通人看来,我就是你所说的怪物。我只是在披着别人的人皮,没有自己的身份,没有自己的身体,甚至没有自己的感情……” “但你的手还是暖的。” 青岚牵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脸庞,还轻轻蹭了蹭掌心,摇头道:“只要我还牵挂着你,你就绝对不是怪物。” “那你可要牵住别放手,不然怪物就会从摇篮里醒来。”乐语笑了笑:“放心吧,我没有自暴自弃,我只是在解释我为什么以前没告诉你——除了你以外,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一个怪物。这是我必须保守的第二个秘密。” “那你第一个秘密是什么——算了,别告诉我。”青岚抱怨道:“我也是有好奇心,公子,你这是在玩火。” “等我们都老了,我就将第一个秘密告诉你。”乐语笑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换身体的秘密?” “其实早在你不愿意回东阳,非要逗留炎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体肯定出事了。”青岚说道:“然后白夜那边传来,琴乐阴疑似击杀荆正威、诗家仆人亲眼看到荆正威尸体等情报,我也以为是谣传,毕竟你那时候正在跟我通信。” “直到无双榜在东阳发行,琴乐阴提出‘银血八奇’这个概念甚至登上了我们《青年报》的讨论版,我就强烈地意识到,你跟琴乐阴肯定有难以言喻的隐秘关系。” “为什么?” “因为无双榜和银血八奇都过于惊世骇俗,并且充满了你独有的恶趣味。”青岚说道:“像你这么恶趣味的男人,就像是夜晚里的萤火虫,无论怎么隐藏都是那么的出众。” 乐语嘴角抽动:“我跟你说这段话的时候,可不是让你用来骂人……” “直到‘银血五奇青岚’的消息传到东阳,我就彻底断定,琴乐阴就是你。毕竟,就算琴乐阴跟你合作,他也没法这么不要脸地往我脸上贴金。” “谁说你配不上银血五奇这个称号?我帮你打爆他狗头!” 青岚浅浅一笑,凝视着乐语的双眼:“所以,你不愿意回东阳跟我重聚的原因,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解释吗?” “不,我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乐语摇摇头:“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啊,《你的名字》!”青岚如梦初醒:“你这半年来写的那些,都是灵魂交换题材。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多看看这种,等我对灵魂交换有所了解,心里做好准备,然后才跟我表明一切?” 听出青岚的揶揄语气,乐语难得有些羞涩:“怎么,不行吗?我的思路难道不正确吗?你之所以能猜到我的秘密,肯定有我写的那几篇的功劳!” “行,当然行!”青岚噗嗤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经历过那么多事,居然还能天真得这么可爱。” “但我担心的难道是假的吗?”乐语幽幽说道:“你到现在都还没能接受我,对吧?哪怕你知道真相,哪怕你知道我是谁,但那个你朝思暮想的爱人,是我的三号机‘荆正威’,而我现在,是四号机‘琴乐阴’……” “三号机四号机什么意思?” “代表荆正威是我第三个死替的人,琴乐阴是第四个。” 青岚点点头,低头想了一会,再次点头:“虽然我知道琴乐阴的灵魂就是那个我喜欢的人,但如果跟琴乐阴亲热,确实是感觉怪怪的。” “所以我才一直拖着不让你来炎京,”乐语说道:“如果你接受不了,或者畏惧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你。总不能将你关在房内,硬生生征服你吧?” “老实说,我觉得你说的方法挺有可行性的。”青岚反倒是兴致勃勃。 “但我总不能每死替一次就重复征服你的过程吧?”乐语轻声道:“没有心理准备的话,我觉得你以后会过得很难受。” “你怎么说得你好像又要换身体一样?” “谁知道呢?”乐语看着桌上那盏耀灯,忽然觉得暖黄的光辉也有点刺眼。 青岚端着下巴沉思,良久没有说话。乐语想挣开被她十指相扣的手,但她牵得很紧,乐语也只能作罢。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问道:“那你本来是想用什么理由说服我的?” 乐语一怔,想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会死替高大帅气的男人。” 青岚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起码在视觉上能获得良好的享受。”乐语说道:“如果你有什么特殊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愿望,为你私人订制。” 青岚的表情越来越诡异:“你的意思是……你想色诱我?” 乐语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青岚跟他对视片刻,嘴角止不住地上翘,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掩住嘴巴暗笑不止,最后连遮掩都懒得遮,直接用拳头锤着床板,笑得腰都弯起来:“啊不行了不行了,笑到我肚子痛。” 乐语有些茫然:“你笑什么?” “没什么。”青岚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坐到乐语身前,伸手抱住了他。 就跟以前一样。 没有一丝差别。 乐语忽然觉得,他之前提起的那么多心防,思考的那么多忧虑,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再坚固的城墙,在柔情之下都变得摧枯拉朽,不堪一击。 他环住她的腰,顺势倒在床上。耀灯照不到他们的脸,两人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外貌,只能看见对方瞳孔里的喜悦与爱意。 “只要是你,就算没那么帅也可以的哦。”青岚笑道。 ------------ 第549章 如果能重来 “所以,你跟明水云是什么关系?” 乐语觉得青岚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 不过他于心无愧,平静说道:“合作者的关系。” “只是合作者?” “不止是合作者。” 乐语苦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她抱有什么感情——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我之所以会找到这里来,一方面是我要求白夜帮我找你。”青岚说道:“另一方面,是你的妹妹们——千雨雅和琴悦诗,希望白夜能让你离开血狱,去见明水云。” “她们说,你有办法令明水云不需要执掌圣剑辉耀,也能镇压外面的十万叛军。这才是白夜会倾尽全力将我们送进来见你的根本原因——虽然白夜也不想炎京毁于一旦,但他们更不想出现一位执掌圣剑的新皇。” “据说,历史上但凡是亲手执剑的皇帝,都必定能开创盛世,压制党争,缓解矛盾,成为一代明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好事,但对白夜来说,所谓的明君只不过是这个落后国家的修补匠,以绝对暴力令这个国家续命百年,所以历史才不停重复。” “他们宁愿出现一位昏君,也不要出现一位执剑明君,但他们也不希望炎京罹难战祸,而你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他们选择满足我和千雨雅她们的要求,送我们进入八重血狱救你。” “不过,你不去见明水云也是可以的。”青岚眨眨眼睛:“白夜那些人你也知道,都是一群可以欺之以方的蠢蛋。我们跑了不干活,他们也不会报复我们。” “你好坏哦。” “当然,我可是你教出来的。” 青岚忽然想起什么,媚眼如丝嗲声嗲气地说道:“琴~老~师~” “啊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喊你乐老师?” “老实说,这不在我的兴趣范围内。”乐语说道:“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 “啊?我看你有那么多关心你的女学生,我还以为……” “如果关心我的是男学生,那不是问题更严重吗?” 青岚一愣:“差点就被你绕进去了……好,我信你对女学生不感兴趣。那女教师呢?” “当然没有!” “我听说你跟皇院最美女教师颜伊好像有些绯闻。” “我跟她绝对是清清白白,日月可鉴!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你到底对哪位女教师感兴趣?” 乐语眼神游离:“我当然对青岚老师感兴趣。” 青岚‘呵呵’两声,冷笑道:“算了,反正等我们回到东阳,我就把你关在屋内不让你招蜂引蝶。” “真的吗,青岚你终于愿意养我了吗?” “真的,我会把你关在小黑屋里,让你一天为《青年报》写十万字。” “青岚,你变得陌生了……” “以前你养我,你要我怎样我都听你,现在我养你,我当然要连本带利要回来。”青岚哼哼两声:“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然后,你不是一直想要找神魔之井吗?我们可以在报纸里颁布悬赏广告,听到确切消息,我们就踏破山河去寻找天地秘境的踪迹。老实说我以前是不相信有天地秘境的,但跟你的能力相比,天地秘境都变得相当可信了。” “未来辉耀可能会发生大规模战乱,还能旅游吗?” “但你实力不是很强吗?难道你保护不了我?”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算苦练也得修炼到登峰造极境,到时候辉耀之大,无处不可纵横。” “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好?” “随便,我不太在乎这个。” “也是,你到现在都还像是个孩子。”青岚喃喃道:“最好是一男一女,但我又不想生两次,能不能生个龙凤胎呢……” “连神兵都没法满足你这样的要求。”乐语道。 “你不在的时候,我跟晴眉讨论了很多关于婚礼的计划。我不明不白就跟着你,你这次总得给我一个名分吧?” “没问题,你们随便搞,我反正人到场。” “啧,你这什么态度?你以为我很在乎婚礼吗?我在乎的是你的态度!” “我态度很好啊。” “你态度不好!” “我态度哪里不好了?” “你到现在都不肯说一句‘我不去找明水云’。” 八层血狱里一阵静默,青岚开口道:“你还是要去,对吧?” “我不知道。”乐语轻声说道:“我没法下决定。” “这可很少见,你不是那种会犹豫不决的人。” “我刚才说,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是真实还是虚假,这并不是形容,而是描述。圣剑印记在我和她之间建立了主仆羁绊,会令我对她产生极大的好感,甚至将她视为亲人。” 乐语紧紧抱住青岚:“这是我最害怕的事,因为死而替生的原因,我什么都带不走,唯一能带走的就是记忆和感情。现在连感情都不知道掺杂了多少来自圣剑的杂质,我——” “我明白。”青岚轻抚着乐语的发丝:“你真的很努力,辛苦你了。”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安慰,然而乐语内心里被仙血压制在最深处的那些委屈、悲愤、悔恨却如同银瓶乍破般滴了当啷地碎满一地。然而仙血体质控制着他的身体,他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只能重重地点头:“嗯!” “因为你无法确认自己感情的真假,所以才无法行动?” “嗯!” 青岚想了想:“我开车的时候,如果遇到道路崎岖难以通行的情况,就会停下来看看倒后镜,后退几步,说不定就有办法了……既然你决定不下,那就往后面看看吧。” “后面?” “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青岚说道:“如果你当初就预料到火烧玄烛那一夜,如果你当初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暴乱之中……你还会不会暗通白夜,组建工会,叛逆银血?” “又或者,老老实实当你的荆家家主,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跟我共度余生?” 乐语微微一怔,沉默片刻,说道: “如果能重来,我估计还是会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受苦,人命不该那么卑贱,世道不该如此残忍。当我那晚看见那个名为霜叶的侍女被管家随意地杀害,我就注定只能成为一名刺客,必须亲手终结这残暴的欢愉。” “那么,你现在在犹豫什么?” 是啊。 他在犹豫什么? 跟感情是否虚假无关,跟圣剑辉耀无关。 但明水云是那么地相信他,从来都不会怀疑他的别有用心;她认真地完成乐语每个命令,明明乐语提了个点子就当撒手掌柜;她甚至愿意为了乐语的前程而牺牲自己的未来……明水云是这么一个那么依恋他那么需要他的女孩……就算是一切真的是逢场作戏,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乐语站起来,过去拉开牢门。青岚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决定好了吗?” “你不是来阻止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 青岚笑道:“我虽然希望你会为了我改变主意,但你如果不改变主意,我也会觉得你很帅。别忘了,我是你教出来的。” “抱歉,青岚。”乐语说道:“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 他大步踏出牢房,钢底长靴的脚步声响彻八层血狱的寂静间! “但我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 第550章 最后一顿饭(上) “《刑律》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凡私闯血狱者及其同谋,处以无期以上徒刑,最高可判处死刑,通缉判定最低为二红……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协助血狱囚犯逃亡,处以无期以上徒刑,最高可判处死刑,通缉判定最低为三红……” 刑部血狱的狱长办公室里,黎莹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蓝衣监狱长,咽了口唾沫:“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是七红级别的通缉犯了?” 辉耀将犯罪行为划分为黄、橙、红三个级别,轻罪为黄,重罪为橙,死罪为红。因此黄橙红又被称为‘三恶色’,跟紫蓝黑‘三贵色’形成鲜明对比。 黄级通缉,最低赏金为100钱,这些通缉巡刑司基本会委托给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橙级通缉,最低赏金为1金圆,属于巡刑司的主要业务对象,是他们不能放弃的肥肉;而红级通缉,最低赏金为10金圆! “你怎么就只记得这些细枝末节。”林雪挨着窗沿,注视着不远处的血狱入口,随口说道:“袭击朝廷纯蓝干员才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连无期都没机会,直接死刑,通缉判定最低为五红。” “二加三加五……所以我现在已经是价值一百金圆的超凶罪犯了!?”黎莹抱着奎念弱瑟瑟发抖。 “是不是感觉你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值钱过?”琴悦诗坐在监狱长的软椅上,翻查监狱长藏起来的账本,哇哦一声:“这监狱长还真是生财有道啊……不过如果换我来,我至少能将这群肥羊再榨出三倍的利润,这哪里是监狱啊,这明明是养鸡场,里面全都是下金蛋的鸡……对哎,监狱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银血会里没人想到呢?” 看着琴悦诗淡定地进入老资本家模式,林雪平静地观察外面动静,黎莹都有些无语——我们这是在劫狱啊!在犯法啊!能不能慌张一点?当过革命乱党和资本家就这么了不起吗? 幸好还有念弱垫底……黎莹刚这般想着,下一秒她就被奎念弱推开了:“黎莹你能不能别这么慌?没事干的话去洗手间洗个脸,或者吃几口屎冷静一下。” 黎莹震惊地看着奎念弱:“你怎么这么冷静——你居然还对我说脏话——” 奎念弱叉着腰,骄傲地挺起胸脯:“不然呢?我们可是劫狱罪犯,黎莹你这么慌张实在是太丢人了!” “等等等,你以前没这么嚣张的啊!” “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已经是坏女孩了!”奎念弱握紧手铳,兴致勃勃地挨着墙壁,故作高深冒出小半个脑袋盯梢外面的情况。 黎莹顿时明白了:奎念弱她循规蹈矩太久了,突然让她干坏事,她非但不会害怕,反而会觉得特有意思,叛逆的快感主宰了她的理智,装帅的愉悦令她无所畏惧……说得好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得难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可恶,那我这下子岂不是变成这个圈子里最废物的那个!? 悲愤的黎莹也只好翻找起监狱长的抽屉,发现里面居然藏着一大袋韭菜玉米煎饼,一看就是监狱长准备拿来当宵夜的,她便闷头吃起来——等下将监狱长打醒问问是哪里买的,还挺好吃。 办公室大门忽然被敲了三下,奈霓裳推门进来着急说道:“逆旅同志问要不要再派人下去找琴乐阴,天都快要亮了,我们没多少时间——” 林雪忽然说道:“她们出来了!” 血狱入口的通道里走出三个人影,正是千雨雅、青岚和乐语。因为两天没洗澡,甚至还穿着那套破破烂烂的‘血战污装’,乐语显得脏兮兮的,肤色也因为两天没见太阳,泛起病态的苍白。 但一看到乐语的出现,就连黎莹心里的担忧都散去了不少。 在不知不觉中,她们都已经习惯依赖这个老师,以至于都快要产生一种错觉——只要有老师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老师!” “琴老师!” “大哥!” 看着她们四个直接从楼上跳下来,乐语有些惊讶:“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在家里等消息也只会睡不着觉,而且白夜也缺人手。”林雪说道:“万一老师你根本不愿意让我们救你,我们也可以一起挨骂。” 说话间,她们四个根本没看乐语,而是注视着站在乐语旁边的青岚——或者说,注视着青岚跟乐语十指紧扣的双手。 哦呼。 她们心里暗呼一声好家伙,判断了一下青岚的属性战力,再跟水云对比一下,然后纷纷摇头—— 看来这次水云真的只能强抢了。 虽然当她们知道有一位东阳女子执意去面见琴乐阴时,她们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但看见青岚居然这么嚣张地宣誓主权,她们还是忍不住咂舌——要知道,琴老师在天亮之后就会成为皇帝的男人! 不过,青岚居然能在白夜护送下来到炎京,说明她身份也不低,估计是东阳的大人物,也就是说……炎京跟东阳未来可能会因为争夺老师而发动战争? 一个赤发白雪君,引发了朝廷和外区的战争,就算是最大胆的野史也不敢这么野啊。 不过她们都不知道青岚是谁,就连琴悦诗也不知道——虽然青岚不算深居简出,但除了报社以外的人也没几个见过她,她也没参加过任何宴会。倒不是乐语不带她去,而是乐语自己也没参加过什么宴会,除了荆家家宴。 但荆家人几乎都死绝了啊。 “虽然想说很多感谢的话,但现在不是感谢的好时间,你们也能猜到我会说什么,所以我就不说了。”乐语看了一眼静悄悄的血狱管理楼,“我们先离开吧。” “我们这就通知白夜。”林雪刚回头,就看奈霓裳在窗户里跟她挥手。 “你们先走,我们处理好剩下的事就会离开。” “走吧。”乐语说道:“血狱里也关了不少白夜的人。” 正在啃饼的黎莹惊了:“也就是说他们这次是顺带将老师你救出来?” “不论是顺手而为还是全心帮助,论迹不论心即可。非要论心,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好人。”乐语说道:“这次我承了白夜的恩,以后会还;你们的情谊,我也记在心里。放心吧,我会找你们算账的。” “老师你是想说报恩吧,我懂我懂,你以后也是朝廷大臣了,你看朝廷里有哪些钱多活少还不用上班的职位,给我留一个就好……” “我没说错,就是算账。”乐语瞥了她一眼:“你们这次竭尽全力救我出血狱,我很感激。但你们这样不顾个人前途,跟白夜沆瀣一气劫狱救人,也得好好管教。” “我也不说‘为你们好’这种屁话,但这次如果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你们以后肯定还会自作主张干出类似的大事。” “就像水云那样?”林雪忽然说道。 “就像水云那样。”乐语平静说道:“所以我这次就是要去找她算账的。” 转载请注明出处: ------------ 第551章 最后一顿饭(下) 他们此时已经走出血狱禁区,虽然没有特意指路,但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走——厚重的皇庭是炎京夜里最为闪耀的存在,皇庭墙上五步一盏十步一柱,无论你身处炎京何方,都能远远看见那照亮黑夜的皇庭之光。 “时间紧迫——有什么我应该要知道的消息?” “当第一缕阳光照破皇庭,便是水云宫登基之时。”奎念弱说道:“水云现在肯定已经在皇庭中央的登天台上准备,等天一亮,她就会执掌圣剑,镇压叛军!” “离天亮还要多久?” 琴悦诗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大约还有一个小时。” 乐语点点头,瞥了一眼远方仿佛快要燃烧起来的城墙:“叛军在连夜攻城?” “是。”林雪说道:“十万大军包围了炎京,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在猛攻南北二门。不过据说是雷声大雨声小,虽然炎京现在已经没多少守军了,但逃回来的近畿将士和十二禁卫也能勉强组建起防守,再加上一些世家大族的家丁打下手,凭借炎京的城坚墙厚以及充裕的守城器械,抵挡个几天不成问题。” “完全没有连夜攻城的必要,也就是说……”乐语说道:“他们怕了。” “怕了?”奎念弱有些惊讶:“为什么怕了却还要攻城?怕了不应该要撤退吗?” “正确来说,不是叛军首领怕了,而是叛军士兵怕了。”虽然来炎京不久,但青岚显然很了解炎京的局势:“我不知道拖延三天登基是出于礼仪还是其他原因,但这三天时间,足以让这个消息传出炎京,在叛军之中引起骚动。” “哪怕士兵是出于不满或者对将军的崇拜,又或者是被军队裹挟,不得不作为叛军进攻朝廷军队,但他们无一例外心里都怀着对圣剑辉耀的敬畏。甚至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犯掉脑袋的大罪,他们更容易被圣剑辉耀的消息刺激。” “无论城内还是城外,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圣剑辉耀普照万里,这所谓的‘靖难’或者‘叛乱’,都会如同冬雪春融般迅速瓦解。没人可以挑战圣剑的权威,没人可以抗衡辉耀的镇压!” “因此当知道新皇将要登基甚至要执掌辉耀,叛军的士气肯定是一落千丈,甚至会出现逃兵——新皇登基之时,便是叛军人头落地的忌日!” “为了挽救士气,叛军将领肯定会宣称消息是假的,圣剑不存在,但仅仅这样还不够,他们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因此连夜攻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将领必须身先士卒挑战炎京,表明自己根本不相信炎京的消息,才能激起士兵心中的血气,才能让大家相信自己就是胜利的一方,才能令大家放弃思考赌上性命!” 黎莹恍然大悟:“这居然是一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谋!” “可惜失败了。”千雨雅平静说道:“现在唯有圣剑落下,才能唤醒他们心中的恐惧。” “那个,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奎念弱举起手,弱弱问道:“既然叛军都那么怕圣剑辉耀,为什么朝廷不能跟他们谈判呢?” “因为他们不信!”林雪说道:“我都能猜到叛军将领是怎么说服其他士兵——自古以来,圣剑空悬就必须经过二十年时间沉淀才能再次显圣!两千年来,数百位皇帝的传承,没有一次例外!没有!” “别说叛军不信,其实炎京城内也有很多人不信。”琴悦诗补充道:“很多世家贵族豪商都已经收拾好细软,聚集在东西两门附近的宅邸里——一旦破城,他们就会让护卫保护他们冲出炎京,逃离近畿,去其他地方卷土重来。” “甚至还有很多人本来就跟叛军串通,这就是为什么世家大族的家丁只能在城防工作里打下手的原因——朝廷也怕他们直接开门放叛军进城!” “这等自古未有的事,谁会愿意相信?”黎莹叹息道:“而且叛军首领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本来就是趁着圣剑空悬二十年的空档期,试图挑战皇室的位置。他们干的就是掉脑袋的活,现在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攻陷炎京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圣剑的威胁而坐下来谈判?” “也就是说……”奎念弱得出结论:“必须要有人挥下圣剑辉耀。” 街道上突然只剩下脚步声,学生们偷偷观察乐语的表情,但未能从那张帅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虽然没人问,但所有人都很好奇,乐语到底有什么办法去拯救炎京,拯救明水云……因为这是一个悲剧故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死结。 咻! 忽然一声尖啸划破夜空,乐语他们往后看,发现血狱那边升起了一朵深红色的烟花,深深在黑夜里划出几道刺眼的血痕! “看来,血狱那边也做好了我越狱的准备。”乐语说道:“看来一个小时时间不太够啊。” “血狱不远处便是刑部。”千雨雅看向另一个方向:“在白夜的情报里,这些天刑部一直有武柱驻守——” “无脸,我宣判你死刑!死刑!” 一声宛如天诛的雷鸣震吼突然响彻天边,紧接而来的是略带讽刺的笑声:“崔阎,你已经是过去时态了,就别干涉现在的事了!” 刑部方向那边的光线忽然湮灭,整个地区都化为一片漆黑,显然是有两位武柱在战斗,以至于所有光线都为他们所有,一滴都漏不出来! “白夜的逆旅会为我们挡下刑部武柱。”千雨雅接着说道:“但也仅仅只挡下刑部武柱,除此以外,白夜不会再为我们做更多的事。” “我明白了。” 乐语停下来,回头看向她们几个,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现在,是分开的时候了。接下来的路可能会遇到危险,甚至会发生战斗,我只能独自一人走下去。” 奎念弱不满说道:“我们也很强的,我们不会拖累你的!” “但你们会影响我出招的速度。”乐语笑了笑,注意到奎念弱还想说什么,他伸手揉了揉奎念弱的脑袋:“乖,以后我带你们去炸白金塔,到时候我让你第一个上。今天就让我一个人,独自去耍帅吧。” 突然被老师温柔对待,奎念弱都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弱弱地哦了一声。青岚瞥了乐语一眼,眉毛扬起。 林雪问道:“那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忙吗?” “虽然我觉得你们太过鲁莽不顾后果,但你们也确实展现出独立勇敢的一面。”乐语说道:“我被关在里面三天,对局势判断可能出现失误,所以你们自己说说,分开后你们打算怎么行动?” 琴悦诗:“我会回家整理细软,如果真的出事,我就跟诗家一起从东门逃跑。” 林雪:“我去找白夜询问有没有其他出城小道,去皇院询问留校老师的计划。无论如何,我都会去琴家留口信。” 奎念弱:“我,我回家收拾大家的东西,然后带去琴家!” 千雨雅指了指青岚:“我护送她去琴家。” 乐语看向黎莹,黎莹眨眨眼睛,忽然灵台一阵清明,全身都放松下来,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叉着腰说道:“我是废物。” “听不出什么问题,那就按你们的想法去行动吧。”乐语说道:“时间紧迫,我——” “等等!” 青岚忽然看向黎莹,指了指她手上的煎饼:“好吃吗?” “啊?”黎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半块韭菜玉米煎饼,点点头:“好吃。” “好。”青岚直接抢过黎莹手里拿着的煎饼袋子,掏出一个饼递给乐语:“吃点东西吧,不然路上会饿的。” 乐语一怔,接过饼子啃了一口:“啧,可惜蜜糖五花茶喝完了,这吃得有点干。” “那你只能吃口水了。”青岚瞥了他一眼,乐语顿时回忆起一些闺房乐事,嘴里突然分泌了不少口水。 青岚顺手将煎饼分给众人,刚好能分完,人人拿着一块饼啃。黎莹看着自己手里的半块饼,进食速度忽然慢下来,争取跟大家同时吃完饼。 “这是不是老师第一次跟我们吃饭?”奎念弱忽然说道。 众人一怔,才突然反应过来——乐语好像还真没跟大家一起吃过饭!她们去饭堂的时候,乐语基本都吃完了,就算没吃完也会赶紧吃完,非常地不给面子。 但一想到这第一顿饭居然在这种情形下吃,没人能高兴地起来。 “第一顿饭,也可能是最后一顿饭?”乐语笑了笑,两口将煎饼吃完,“既然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那我也顺势将一些以前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吧。” 大家顿时好奇起来——老师这么毒舌,还有话憋在心里? “林雪同学,奎念弱同学。”乐语看了一眼她们两个:“虽然我没做错,但我觉得还是需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 “黎莹同学,好好锻炼那份仙血法力。只要你掌握了力量,哪怕世道再乱,你肯定也能活得很好。” “琴悦诗,祝你找到如意郎君。” “雨雅。” 乐语看向千雨雅,沉默片刻,伸手摸了一下千雨雅的脑袋:“真的,辛苦你了。” 他跟青岚相视一笑,转身踏入灯火阑珊的胡同,脚步声逐渐飘忽消散。 “刚刚琴老师吃完饼,满手都是油,小雨你的头发好像也泛起油光了……”黎莹开了个玩笑想热闹一下气氛,但她忽然注意到,已经几个月都维持一张死人脸的千雨雅,脸上居然漏出了情绪波动。 千雨雅吃完最后一口煎饼,呆呆看着乐语离开的方向,感觉心里有什么融化了。 ------------ 第552章 起床气比较大 “目标将要闯入皇庭破坏新皇登基仪式,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一旦失败我们也不说什么惩罚,因为那时候惩罚你们的将会是外区那群逆贼!” “以下是你们必须牢记的要点——” “不允许动用铳械,不允许致死致残,不允许后退半步!” “只求生擒,其次阻截,再次缓步!” “重复一遍——绝对!不许!让琴乐阴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此乃内阁四相印令,金石之誓!” 凡内阁发出的政令,都必有阁臣辅相的签印,大多数情况都只有一相印,相印越多,代表朝廷越重视。级别最高的自然是六相印——辉耀内阁最多只能同时存在六名阁臣辅相——如果内阁所有阁臣辅相都签印,则代表这道政令是皇室与朝廷的统一意志,皇室为金,朝廷为石,谓之金石之誓,违背者视为对抗朝廷! 但就算没有这道金石之誓,统计司所有干员也知道不可伤害那位刚从血狱里逃出来的。跟水云宫登基消息同时传遍炎京的,还有水云宫与她的追随者琴乐阴的亲密关系。 不过大家一开始只是将琴乐阴视为枭臣奸相之流,但随着血狱发出求援信号,队长们将这道金石之誓通告全体,大家暗暗刷新了对琴乐阴的认知——这哪里是枭臣奸相,这明明是祸国妖后啊! 别说伤害了,大家已经在思考等下遇到琴乐阴,怎么在阻拦他的同时尽可能地放海——他们也不求琴乐阴会记得自己的善意,只求琴乐阴吹枕边风害人的时候别想起自己就好。 “督察,已经将金石之誓告诉大家了。” 军车里,衔蝉尘尘嗯了一声,说道:“那就出发吧。” 照夜白坐进主驾驶位里,四辆军车便沿着大街朝血狱方向行驶,随行的还有二十位踩着疾刀靴的干员。他们在黑夜的炎京里穿梭,惊醒了无数居民的噩梦,不少人还以为叛军已经打进来了。 “督察,你打算怎么办?”照夜白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趁机公报私仇?但无论你伪装得再好,新皇都肯定不会放过你;按照命令阻截琴乐阴?你们本来就有私怨,这样一来琴乐阴肯定会记恨你,等琴乐阴上位后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很简单。”狸奴冷笑道:“你现在写封遗书说自己跟琴小狗有私怨,然后等下一铳将他打死,这不就结了吗?牺牲你一个,造福你我他。” 照夜白干笑两声:“督察你还不愿意放过我啊……但我也没办法啊,那是钧座的命令。” 妖变之夜那晚,衔蝉尘尘敏锐察觉到琴乐阴会有危险,然而当他准备过去救人的时候,却因为吃了照夜白的昏睡糖果而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的衔蝉小猫自然是有很大的起床气,然而「奈瑟之心」传来的消息告诉他,照夜白执行的是钧座的命令,琴乐阴的被抓是计划的一部分,照夜白只是为了防止计划被破坏才不得不迷倒衔蝉尘尘…… 衔蝉尘尘能怎么办?钧座可是四卫首领,就连谢尘缘也只是钧座的属下,而且在四卫成员看来,这世界上最为诡秘恐怖的人莫过于钧座——他们不仅不知道钧座是谁,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几个钧座。 最常见的猜测是有四个钧座,统率四卫;也有人认为只有一个钧座,掌握奈瑟之心本体;甚至有人认为有五个,四个统率四卫,一个统率其他钧座…… 这个闷亏狸奴虽然吃了,但他肚皮太小显然消化不了,哪怕不能真的将照夜白煎炒闷炖,但恶言恶语明嘲暗讽自然是少不了,像照夜白坐下来的瞬间突然将椅子抽走这种操作三天里发生了九次,简直跟充满坏心眼的小猫咪似的。 不过照夜白很擅长捋顺他的毛,转移话题道:“不过琴乐阴为什么要越狱呢?他就算能面见水云宫又能如何?内阁为什么这么怕他?上面一张嘴,我们跑断腿……” 果不其然,衔蝉尘尘马上转移火力吐槽起肉食者:“就是,明明是事关炎京乃至全国安危的登基大典,社稷大事,却愣是被琴小狗和内阁弄成了一场闹剧!如果不是不知道内情,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去拦着琴小狗不让他抢婚呢!” “好好的家国大事,愣是被搞成了儿女情长,这一个个简直都不知所谓,琴乐阴不知道轻重,就连内阁也为了迁就水云宫胡作非为……说着说着我都快能理解那些逆光分子为什么要造反了!” “最可气的还是我居然不得不摊上这些破事!”狸奴狠狠一锤车子,整辆车都震了一下:“不许杀人不许致残的抓捕,哈,朝廷咋不给我们统计司戴个口塞呢?我们说不定会咬死琴小狗的!” 照夜白安慰道:“总比上战场好吧。” “我宁愿上城墙跟叛军拼命!”衔蝉尘尘骂道:“如果不是武柱都在城墙上防守,随便一个都能过来将琴小狗吊起来抽,还用得着劳烦我们?所以刑部那边到底在干嘛,崔判官不是在值守刑部吗,怎么还能让琴小狗跑掉的?难道血狱里有狗洞?” “此时能在血狱里救出琴乐阴的,估计也就只有白夜。”照夜白分析道:“大司寇应该是被白夜武柱拦截了。” 衔蝉尘尘气得往空气打拳:“白夜,朝廷,琴乐阴,一个比一个离谱!” 忽然,远方街道一道黄色烟花绽放,是提前过去侦查的队员发信号了,代表目标琴乐阴就在这个位置。 “所以督察你打算怎么办?”照夜白真心诚意地提醒道:“琴乐阴可是一个烫手山芋。” “偏偏让我碰上这种麻烦的脏活……”狸奴咬牙切齿。统计司大部分干员也被抽调去城墙防守了,司长谢尘缘以及斗鸦青等三位督察也在前线助战,留在炎京维护治安的恰好只剩下衔蝉尘尘这些人。 其他部门也差不多,本来就负责守护外城的羽林卫自不必提,就连金吾卫也抽调了大部分。 然而炎京守卫即使是只剩下这些老弱病残,也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琴乐阴所能闯过去。如果不出现奇迹,琴乐阴绝对进不去皇庭,起码得在外面吃个早餐才能看见水云宫。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条街道冒出了几辆军车,同样也有疾刀干员随后,人数比统计司这边多得多。不过统计司这边是青衣,那边是黑衣——是巡刑司的人。 抓捕逃狱者本来就是巡刑司的本职工作,如果说其他部门还能偷懒,那巡刑司必须用出括约肌的力气去拦截琴乐阴——前司长陌雨在妖变之夜因为成为铁狼而被锤死了,现在代管巡刑司的阴天判官崔阎。没有陌雨的保护,崔阎绝对敢用玩忽职守的名义将他们全部降级,主要负责人甚至直接入狱! 狸奴看了他们的车队一眼,忽然说道:“撞他们的车。” “啊?” “我说,撞他们的车。” “督察,迷倒你是钧座的命令,我真的没办法,你就可怜可怜一下小女子吧……” “我说,撞他们的车。”衔蝉尘尘平静说道:“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照夜白微微一怔,瞥了一眼衔蝉小猫的表情,确认他没开玩笑,顿时露出奇怪的表情:“督察你要不打开抽屉,右边那盒糖没有下药,你吃颗糖冷静一下……你为什么要帮琴乐阴?” 衔蝉尘尘还真就拿出右边那盒糖吃了一颗,随手将左边那盒糖扔出车外:“你不是刚才帮我分析好了吗?我既不能杀琴乐阴,也不能拦琴乐阴,那我唯一的选择不就只有放琴乐阴过去了吗?” “但,但督察你跟他不是有仇吗?” “这事得怪你啊。”狸奴悠悠说道:“如果你那晚没有迷倒我,让我去救琴小狗一次,还了他在白金塔的救命之恩,那现在我就能毫无顾忌地将琴小狗踩进泥泞里。” “借口!”照夜白直接反驳道:“督察你才不是这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而且你想报恩直接走慢几步就是了,何必还得帮琴乐阴拦巡刑司的让你。” “原因自然有很多重因素。”衔蝉尘尘说道:“譬如我也很好奇琴乐阴到底还有什么底牌;譬如朝廷白夜一个个都在乱来,我也想乱来;譬如我想麻痹琴乐阴,日后等我位高权重以及他失去水云宫的宠爱,我就将他彻底打落凡尘……” “也有可能是……我想报复钧座!”狸奴发出低声咆哮:“他居然怀疑我会为了琴乐阴而违抗四卫的命令?他居然不相信我,宁愿要你来监视我?我为四卫立过功,我为四卫流过血,他居然敢这么对我?” “普天之下,除了琴乐阴,还没人能让我吃亏而不付出代价的!他不是不想让琴乐阴过去吗?可惜啊,他让我睡着了,我没法执行他的命令!” “现在,给我,撞过去!” 照夜白转动方向盘,军车便突然拐过去将巡刑司的车撞向旁边的墙壁,后面的巡刑司车辆刹车不及,连环追尾撞了头一辆车,将头车屁股也撞裂了! “统计司你们干嘛!”头车里走出一个额头流血的巡刑司队长:“你们会不会开车啊,怎么突然撞过来!” “你们吼这么大声干嘛?” 戴着帽子,穿着青衣的幼小身影从车里下来,稚嫩的脸庞满是狰狞的笑意:“陌雨都被打死了,你们巡刑司还敢在我们面前这么大声说话?嗯?” 看见是最凶最恶最难以揣测的狸奴督察衔蝉尘尘,巡刑司队长不禁后退一步,语气也放缓了几分:“我没有不敬的意思,但你们为什么突然撞过来……”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时候你们这群刑部下面的狗也敢在统计司面前乱叫乱吠了?”衔蝉小猫冷笑道:“拿下他们!让他们好好认清楚自己的食物链位置!” 统计司干员没有犹豫,直接动手暴打巡刑司干员。他们虽然也知道这好像不太对,但统计司向来蛮横惯了,闹破天也有上头顶着,自然不会迟疑。 巡刑司队长看得目眦欲裂,但面对这飞来之祸他也无可奈何——他也打不过衔蝉尘尘啊!他只能悲愤地吼道:“何至于此!” “其实不关你的事。”狸奴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只是我刚睡醒,起床气比较大。” ------------ 第553章 擅长 轰! 碰碰车刺耳的钢铁撞击声响撕碎了夜色的宁静,正在前进的乐语往发出巨响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微微一转,便知道应该是巡刑司或者统计司出事了。 目前炎京里有能力拦截自己的部门只有四个:刑部判官、统计司、巡刑司、金吾卫。其中金吾卫驻守皇庭,不需要开车;判官人数稀少,更加钟爱踩疾刀靴通行炎京,因此深夜里开车的部队必然是巡刑司或者统计司。 是谁在帮自己阻截巡刑司和统计司……不知为何,乐语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选,居然是衔蝉尘尘。 明明他们之间有无法化解的仇怨,明明衔蝉尘尘这次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帮助自己,然而乐语更知道,衔蝉尘尘是一个极其神经质的感性动物,他固然有隐忍残虐、欺善怕恶、玩弄弱小等‘理智特性’,但更有追求愉悦、病态自卑、好战癫狂等‘野蛮兽性’,真可谓是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他就是一只狸奴,你永远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 凡是能捋顺他毛的,譬如谢尘缘和照夜白,他都会乖乖听从吩咐;而凡是触及他雷区的,哪怕当场不敢炸毛,以后也必定十倍奉还! 谢尘缘故意冷藏狸奴也是有道理的,他根本不敢派狸奴独当一面,没有主人帮忙撸毛的衔蝉尘尘就是一包点燃的烈耀火药,随时都可能拆家。 衔蝉小猫固然没有帮乐语的必要,但他很可能有拆家的理由! ‘如果真的是衔蝉尘尘帮了我,那我就跟他和解吧。’乐语心想:‘等我掌权之后,罚他给校长盖一万座公厕就当我们之间无事发生过。’ 乐语避开了所有主干道,在胡同里左穿右拐。刚才一位夜晚值守的巡刑司干员在遇见他的瞬间就发了烟花信号,然后转身就跑,乐语也没空追杀这个野生的小怪,但既然位置暴露,他自然只能走小道来避开战斗。 但这条通往皇庭的路,似乎注定充满荆棘。 嗒。 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出现在小巷的路上,迎面朝乐语走来。在这只容两人并肩的窄道里,没有任何可以避开的空间,必须踏着一方的尸体才能过去。 乐语放慢了脚步,两人针芒对麦芒地相对而行,黑袍人伸手摸向后背,似乎在抽出兵刃;乐语双手垂下,流光凝聚指尖,光爆一触即发。 在两方不足三米的时候,两人同时出手,朝着对方扑杀而去! 轰! 刀光斩碎了夜空,光爆惊艳了胡同! 两名趁机偷袭的刑部判官,被一刀一拳直接击飞,撞碎了墙壁陷入附近的民宅里,昏迷不醒! “我在被关进去之前就听说你疯了。”乐语说道:“你现在砍人居然用刀背砍,看来确实是疯的很严重。” 来人掀开了黑袍,露出墨发脏辫的天际人外貌,以及一柄等身高的长刀:“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不能对你下死手,将他们打得失去战斗能力即可。若非必要,请勿杀戮。” “这话从你这个百战老兵嘴里说出来,真是莫名的有说服力,涅若。” 来者,正是剑鞘中最强的刀客涅若! “如果你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你就知道善良其实是生存的必需品。”涅若平静说道:“兽性可以毁灭一切,人性可以让自己不被毁灭……维持不了人性的,终究只能回到那个熟悉的战场上,成为死人堆里的一员。” “疯狂面具戴多了居然能让人变成哲学家?”乐语笑道,脚步不停走出胡同,“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要帮我?” “双鲤宫知道你的学生想救你出来,让你去见水云宫。”涅若紧随乐语:“对于水云宫登基一事,她始终心怀愧疚。她认为今天登基的人应该是她,执掌辉耀的人也应该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不作为,所以水云宫才被迫坐到那个位置。” 虽然听起来很嚣张,但这确实是明双鲤的风格——她连愧疚都愧疚得这么自信满满。 “所以她让我过来为你出一份力,哪怕只是让你见到水云宫,对她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涅若说道:“当然,她也在期待……期待一个奇迹。” 两人冲出了胡同,直接沿着大路狂奔。既然判官已经找到了乐语的方位,战斗不可避免,走小道失去意义,那还不如走大路将麻烦事都堆在一起解决! 还没走几分钟,四面八方的胡同里就纷纷钻出戴着纯白面具的刑部判官。他们并没有马上冲过来拦截乐语,而是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封锁乐语其他逃逸路线,将乐语往皇庭方向驱赶过去。 很快,乐语和涅若明白了判官的意图——只见大路尽头,判官们堆积杂物组建了一条简陋的防线,虽然不堪一击,但也足够拖延乐语的步伐,给前后判官两面开花前后夹攻乐语的机会! 哪怕不能杀伤乐语,但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几个大汉前后一起缠住乐语,满身大汉的乐语难道还能跑得掉? 然而乐语见状并没有迟疑,反而加快步伐,双手凝光,完全就是一副要正面硬撼的架势! “涅若。”他这时候忽然说道:“寻剑争位之前,有几个天际刺客找到我家刺杀我,那是你们的人吗?” “是。” “不辩解?” “哪怕不是我的授意,受益人也是我。”涅若说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实在是不想再爬回去……我们都是天际兄弟会的人,我以前跟随的上级是龙王陈风暴。” “如果明双鲤登基,那风暴军——” “不可能,双鲤宫只是风暴军最坏的选择。若有机会主宰自己的命运,天际人绝不会将未来赌在中原人上。” “那你不是应该劝明双鲤……” “你或许以为是我保护双鲤宫,但实际上是双鲤宫拯救了我。我虽然是天际人,但我更是双鲤宫的剑鞘。” 乐语叹了口气:“那些刺客,杀了一个很爱护我的长辈。” “放心,我这就把命还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逼近判官组成的防线,而后面追杀的判官也迅速跟上。十几名武者一起凝聚光爆,区域内的所有灯光都变得昏暗朦胧! 就在此时,防线后的判官们忽然大喝一声,简陋的防线被他们自己破坏掀翻,在杂物的碎片风暴里,一根根旋转锋利的大枪形成并排的燎原枪阵,占据了街道上的所有空间,以排山倒海之势朝乐语涅若突进而去! 这些判官,居然都是燎原武者! 在成建制的军队武者里,最全面莫过执剑,最凶残莫过燎原!在铳械出现之前的年代,燎原武者就是凿穿一切军队的矛,撕碎一切防线的枪! 乐语跟涅若脸色剧变,然而已经没有他们回避的余裕了,要么后退被后面的判官缠住,要么硬撼枪阵突破防线! 即将交锋之际,涅若突进一步,挡在乐语身前,长刀劈向燎原枪阵,刀鸣铮铮,风声潇潇! 一声长啸破空:“你们以为天际人会害怕身上再多几个洞吗!?” 轰! 就在此时,街道旁边墙壁轰然爆碎,一团包裹着烈焰的巨石突然炮弹般横向冲击燎原枪阵。判官们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巨石连环砸中,如同木牌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一个踩着疾刀靴的人影从墙壁跳出来,朝乐语两人招了招手,主动在前面开路。 乐语跟涅若没有迟疑,马上越过防线继续前进。后面的白面判官破口大骂,只留下一个人照顾伤员,其他所有判官使出浑身解数追截乐语! “接着。” 乐语顺手接过,发现是疾刀靴的刀锋组件——将刀锋组件绑在自己的鞋上,就能组成一对简陋的盗版疾刀靴。 虽然肯定没有原版好用,进行剧烈战斗甚至会因为组件损坏而当场狗吃屎,但如果只是用来赶路的话却相当实用,而且装备原版疾刀靴需要三四分钟,而刀锋组件只需要十几秒就能绑好。 乐语看了一眼这神兵天降的救援者,苦笑一声:“还是你想得周到……但后面追兵追得这么紧,我也没有停下来组装的余裕啊。” 突然扔出火焰巨石,砸碎判官的燎原枪阵的人,赫然便是琴乐阴的弟弟,蒸汽商会总负责人,琴家二爷,琴月阳! 琴月阳放缓疾刀速度,跟乐语并排前进:“有一部分判官在前面拦截,如果你不尽快穿疾刀靴冲过去,必然会被判官拖慢速度……离天亮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了。” “也就是说,需要人断后了。”涅若淡淡说道:“这种脏活累活一听就像是天际人的工作。” “过了前面的路口右转,有一个狭窄的胡同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琴月阳说道:“我和他留下来断后。” 非常完备的计划,乐语也挑不出半点毛病,点点头说道:“好。” 在路过一个公厕的时候,琴月阳随手点燃了一小包火药扔进去。这里可是炎京居民区附近,公厕里可是积累了附近居民一整天的量,被火药一炸,整片区域顿时变成了金蝶游乐场。 后面的白面判官暗骂一声,哪怕理智告诉他们应该直接冲过这片金雨,但身体却还是很老实地左闪右避起来,为乐语等人争取了不少时间。 来到琴月阳所说的胡同口,不仅十分狭窄,而且两旁还是高楼建筑,根本没法绕过去,甚至连路灯都找不到这里,确实易守难攻。涅若停下来拄刀不动,蕴养刀势。 乐语直接坐下来朝钢底长靴绑刀锋,琴月阳也蹲下来帮他帮另一只脚。刀锋组件完美贴合乐语的钢底长靴,似乎是特意剪裁过的。 “月阳。” “嗯。” “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我变了?” 正如青岚所说,经常接触的至亲之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乐语死替后的异常?当初若非琴悦诗主动疏远乐语,她肯定也能迅速发现乐语的不对劲。 而琴月阳不仅仅是琴乐阴的至亲,更是琴乐阴的亲密战友,亲密下属,亲密工具人,可以说这个世界就没有人比琴月阳更了解琴乐阴,估计琴乐阴洗澡时间延长了都会让他感到奇怪,而乐语满身都是破绽,琴月阳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嗯。” 乐语本来还想问问他为什么还要一如既往地执行琴乐阴的命令,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沉默无言。反倒是琴月阳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本十分破旧的笔记,递给乐语示意他快看。 乐语翻开来一看,发现里面没有多少内容,都是关于一篇的设定。这是一篇传奇,关于焰皇琴月阳、血皇琴乐阴、剑皇琴悦诗的传奇故事,琴月阳的武器名为「愤怒锁链」,外表就是一个手铐,可以压制住琴月阳平时的怒火,但一旦解封,琴月阳的怒火就会化为实质燃烧一切;琴乐阴的武器名为「深红拥抱」,外表是一件十分华丽的红色风衣(会发光的那种),通过形成鲜血武器杀伤敌人;琴悦诗的武器名为「散华夜叉」,是一对琉璃制造的发光长剑……他们三兄妹的目标是要逆天,虽然不知道天得罪了他们什么,但总之就是要逆天,要成为救世的英雄。 但皇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三兄妹都会在经历劫难后才能明白自己的使命。琴月阳在小时候因为劫难而掌握了‘愤怒之火’的能力,然而当他准备烧毁一切的时候,琴乐阴却提前保护了他,所以琴月阳才从第一形态‘炎魔’蜕变成‘焰皇’。 现在琴乐阴和琴悦诗仍处于第一形态‘血子’和‘剑奴’,所以他们还是坏人,但只要他们经历了相应的劫难,就会从第一形态蜕变至第二形态,通过七情战法掌握自己真正的能力云云…… 笔记只有薄薄几页,除了背景设定以外连第一章都没有,看得出琴乐阴也是那种写设定福至心灵下笔有神,写正文前顾后盼一字无成的写作爱好者。 但乐语已经明白他的想法了。 “你是觉得我是因为经历了七情战法的‘情劫’,所以才性情大变?” 琴月阳点点头。 乐语苦笑道:“令你失望了,我并没有经历情劫,更没有掌握七情战法衍生的神通……我不是你期待的血皇。” 琴月阳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只是单纯地变成了一个好人?” “嗯。” 琴月阳站起来,伸手将乐语也拉起来。乐语将笔记还给琴月阳,琴月阳看着这本自己的作品,僵硬的脸庞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真好啊。” 然后琴月阳伸手一推,踩着疾刀靴的乐语就顺势滑了出去。乐语回头,看见琴月阳朝自己挥手。 “兄长,我的英雄,欢迎回来。” 琴月阳走到胡同口,看着已经追上来的判官部队,指尖冒出一丝火苗,将手上的笔记燃烧殆尽。 涅若看了他一眼:“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很重要,所以我要亲手埋葬它。”琴月阳说道:“既然梦想已经实现了,那就不需要再念念不忘。” “而且,”他低声呢喃:“我真的不擅长写作。” “你们两兄弟真是令人搞不懂,一个拼了命去做一件完全没希望的事,另一个拼了命让前一个更好地拼命……” “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说的也是。”涅若握持长刀,在右边墙壁划出一道剑痕:“右边是我的,左边就交给你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 琴月阳双拳泛起炽烈的火焰:“我一向擅长断后。” ------------ 第554章 登天 走过狮坊桥,沿着西大街来到耀钟楼广场,左转便是门前大街。 门前大街的‘门前’,指的是便是皇庭南门天阳门,绝大多数仪式、祭典、公告基本都是自天阳门开始,因此天阳门也被视为皇庭正门,朝廷象征,炎京绝大多数人对权力的印象就是那一座宏伟崇高的天阳门。 随着疾刀的滑动,乐语踏入门前大街,首先映入眼眶的,是大街两旁那一一棵棵红亮的树,树枝上长满了银色的花,哪怕没有路灯,光是靠这种闪亮的植物,也足以照亮整条街道。 本应只生长在河旁的火树银花,被硬生生移植到门前大街上,耗费之高自不必提,甚至工部麾下的「火银司」就是专门维护这些植物,然而哪怕朝廷在困难,都没人会提议裁撤火银司——当你的视线随着闪耀的火树银花一路望去,看见尽头那座恢弘庄肃的天阳门,后面是古朴厚重的耀钟楼,你就感觉辉耀二千年的历史直接糊到你脸上,凡人望之热泪盈眶,青年望之豪情万丈,枭雄见之野心勃勃……不知多少辉耀人杰,都是站在门前大街上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并非所有华丽都是修饰,总有些不朽需要仪式才能体现。 进入皇庭,走门前大街就是最快的一条路。乐语望了望东边,发现黑夜已经开始消退,黎明的蔚蓝先锋悄无声息地占据天沿。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沿着门前街道滑行,乐语发现火树银花之下有不少跪拜的民众。他们面朝天阳,以额触地,在街道两旁排成两列,似乎都跪拜了一夜,有人已经跪着睡着了,但更多人是双眼赤红地不停叩首,充满希望地等待明天的到来。 不仅仅是因为外面有叛军攻城,更因为民众渴求真正的安稳。不是辉耀人应该无法理解,新皇登基关普通人什么事呢?然而辉耀皇帝不仅仅是统治者,她更是这个国家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所有人头上倒悬的利刃,当皇帝在位,圣剑凌空,无论是官吏、武者、贵族、世家,都至少会忌惮圣剑的锋寒,不敢放纵自己的暴欲,甚至连白夜都只敢暗中行事。 皇位空悬两年,直接引发外区大规模暴乱独立,逆光组织蜂拥而起,统计司崛起,救国纾难会发动妖变……或许变革是必然的结果,灾乱是历史的螺旋,积累的矛盾迟早会爆发,但人都是渴求安稳的生物,他们宁愿回到千年不变的和平旧世,都不愿意主动踏入动荡时代。 人们渴求新皇,人们渴求新皇燃尽,人们渴求新皇延续时代。 在无数民众的侧视下,乐语穿过火树银花的街道,在门前大街中段停了下来。 如同墓碑的锦衣武士们站在街道中央,沉默地封锁了门前大街的道路。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小巷胡同陆续走出锦衣武士,不漏丝毫空隙地围向乐语。 “你们应该是皇庭里最后的金吾卫了吧。”乐语说道:“令将离将你们全部派出来了?他真不怕出事?” “皇庭仍有两位武柱,令老相公便是其中之一,更何况皇庭除了金吾卫,还有木兰侍,皇庭无危。”站在大街中央的金吾统领说道:“奉内阁金石之誓,于此迎琴先生。还请琴先生稍待片刻,待登天仪式结束,鄙人便引琴先生入宫面圣。” “有趣,也就是我以后去见明水云还得先派人通报了?”乐语笑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啊。” “还请琴先生不要让鄙人难做。”金吾统领一边说一边手放在剑柄上,哪怕面对未来的内阁首辅,他们也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在辉耀四卫的情报里,乐语知道皇庭金吾卫、木兰侍都是皇室从小培养的侍卫,除了将臣遗孤也有勋贵子弟,在培育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精神影响手段,爱国教育的洗脑几乎是每日任务。 而且千年皇庭里的精神海实在太多了,这些侍卫在成长过程中长时间接触关于‘忠义’的精神海,他们的感情欲望被压制得宛如荒野白地,意志堪比看涩图而心不动的戒色宗师,每一位都是只知遵守皇室命令的工具人。 虽然听上去似乎不太人道,但金吾卫木兰侍向来是炎京世家贵族子弟的第一选择。毕竟可以跟皇子皇女共同成长,有一个跟皇帝亲近的侍卫,可保家族数十年无休。 不过没有感情的侍卫其实是很难培养,不仅需要从小养成,而且一旦脱离了皇庭环境,各种感情欲望很快就会雨后春笋接连生长,甚至有不少侍卫年纪大了回家之后,很快就申请回归皇庭当一辈子侍卫——像工具一样活得单纯何尝不是一种快乐?更何况因为他们的忠诚,皇室对他们的赏赐向来是不吝规格。 但这也意味着,除了武力镇压金吾卫,乐语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哪怕金吾卫不打算使用铳械,但他们至少都是登堂入室境,甚至有好几个融会贯通境。其实乐语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以少敌多的战斗——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他蹲下来准备解开长靴绑着的刀锋组件,就在这时候,乐语忽感后颈一凉。 一阵熟悉的森寒杀机,激起了他全身鸡皮疙瘩。 下一秒,铳响! 砰! 铳弹穿过膝盖,打出一团血花! 金吾统领闷哼一声,跪下来捂着膝盖上的伤口,大声吼道:“注意遮挡,有狙击手!” 砰! 又是一声铳响,最靠近乐语的一名金吾卫被射爆了膝盖,哀嚎一声倒下,被旁边的队友连忙拖进胡同里治疗。金吾统领勉强站起来,但下一声铳响,将他另一个膝盖也射穿了! 他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了他的体重,沉重的身躯只能无能为力地倒下,旁边的锦衣武士果断抱住统领撤向附近的遮蔽物,然而金吾统领却是紧紧盯着乐语身后,拿出一个信号烟花对准耀钟楼发射,高声说道: “是瞬灭者!位置在耀钟楼顶端!注意隐蔽!继续任务!” 瞬灭者! 乐语忍不住回头看向后方高耸的耀钟楼,然而下一秒,一颗铳弹打爆了他脚后跟的地板,爆裂的余波推动乐语的疾刀靴继续往前滑动。 “有我们在,还能让你受累?” 耀钟楼顶端,巨大圆形时钟圆心的位置,悄无声息伸出一杆幽蓝蝶翼花纹编织的长铳。圆心后面,是耀钟楼的修理室,此时宁心媛整个身体伏在修理室的地上,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呼吸心跳微弱近无,整个人仿佛变成一座死寂的瞬灭炮台! 在宁心媛旁边,颜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门前大街的动静,说道:“坚记面店招牌,下五,右三。” 砰! “安南书斋招牌,下四,左四。” 砰! “菊下楼招牌,下一,左一。” 砰! “万世辉耀牌匾,下五。” 宁心媛没有射击,颜伊啧了一声:“我又不是让你射他,你射他脚边的地板也可以啊。他怎么还不走,不相信我们吗?” 说话间,颜伊全身忽然冒出漩涡闪电,轻轻往后一跃,如同雷狐般越过整个修理室,恰好将刚要进来的锦衣武士捏住脖子压倒在地,轻轻一记手刀,直接将锦衣武士打晕过去。 她回到观察手的位置,通过单筒望远镜注视着那个正在朝她们挥手致意的红发男人,轻声笑道:“走吧,有我们在,保你一路平安。” 乐语停下挥手,奋力滑动疾刀靴,一往无前毫无顾忌地朝着天阳门冲锋。 途中但凡有金吾卫想要冲出来阻截乐语,都会先一步被追魂夺命的瞬灭射击打穿膝盖。 仅仅是一杆长铳,一位瞬灭,就足以镇压长街十里,无人敢动! 就在金吾卫的众目睽睽之下,乐语如入无人之境穿过门前大街,距离皇庭只剩一步之遥! 天阳门前,是高祖雕像广场,年轻英俊的辉耀高祖背对皇庭,面朝南方,双手拄着圣剑辉耀,神情骄傲昂扬,眉目慈悲怜悯,据说是太宗时期就建成的雕像,历代修葺不止,已经俯瞰世间两千年。 这时候,乐语也终于停下来。他不是因为被高祖雕像所震撼,也不是因为紧闭的天阳门忽然隆隆开启,而是因为天阳门里走出一个人。 一个老人。 一个穿着金丝长袍,银发长须,红靴流苏,腰杆挺直的老人。 乐语默默拆下刀锋组件,毫无畏惧,一步一步走向老人。越是接近,乐语就越是紧张,全身肌肉绷紧,双手流光溢散,脑海里掠过千百种决斗战术。 然而没有一种战术能达到1%的胜率。 在这巨大到堪称天堑的战力鸿沟下,所有诡计都不过是一触即破的泡沫,所有技巧都宛如小孩子惹人发笑的喵喵拳。 双方距离,二十米,十米,五米。 终于,乐语跟老人面对面了。 下一秒,老人跟乐语擦肩而过,完全没有理会赤发白雪君,大步流星往远方走去。 乐语愣在原地三秒,猛地回头望向老人:“校长,你去哪?” “前线。”茶欢头也不回:“学生们都在战场上拼命,现在也该轮到我这个校长了。” 乐语问道:“你不拦我?” 茶欢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最光辉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不是我成为校长,也不是我成为学系首席,而是我逃出炎京的那一晚……那一晚下着雨,夜空很黑,郊外看不见路,后面还有追杀我的追兵,我摔倒了很多次,但我每摔一次我都在笑,每走一步就觉得身体充满了勇气,因为我贯彻了自己的意志!或许我这辈子当不了文斩道那样的千古名臣,也成不了徐武夫那样的武道宗师,但我哪怕当场咽了气我都甘心,因为我活成了我自己,活成了独一无二的茶欢!” “所以,做你想做的事吧。就算天塌下来,校长也能帮你扛一会。” 说罢,茶欢猛地跃起扶摇直上,飞行靴乘风而起,以极其嚣张的姿势漫步于炎京之上,冲向火光冲天的城墙。 乐语注视着茶欢的背影,忽然感觉仙血也沸腾起来,身体充满了力量。他昂首挺胸,穿过了天阳门,迈进辉耀的权力核心——皇庭! 皇庭里静悄悄的,脸容秀丽的木兰侍伫立在四周,但她们没有理会乐语,任由乐语越过金桥,经过前庭花园,穿过金銮殿,一步步接近皇庭最高的建筑——登天台! 嗒! 当钢底长靴的声音响彻登天花园,跪拜的朝廷百官纷纷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迎接乐语的到来。 满朝紫蓝分列两旁,面朝登天台跪拜。天空已经泛起湛蓝,乐语没有丝毫停留的空隙,大步流星走上青砖长道,在两旁重臣注视中,朝着登天台迈进。 跪拜在最前方的大臣,赫然便是金边紫袍的内阁首辅,也是目前皇庭唯一武柱令将离。但他似乎没有听见乐语的脚步声,任由乐语在他身边经过,哪怕旁边其他阁臣实相暗呼不止也一言不发。 登天台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坐在玉座上,神情复杂地注视乐语的到来。但她也没有任何话语,默许乐语的所有行动。 嗒! 当乐语踏上登天台的白玉石阶,紫蓝大员们终于忍不住骚动起来——按礼仪而言,登天台唯有皇族才能踏足!登天台就跟皇座一样,是皇权的象征体现,绝对不容许丝毫的僭越! 然而皇太后和内阁首辅没有言语,他们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眼睁睁看着赤发白雪君步步登天! 登天台共百阶,乐语远远望去,只见登天台的尽头有人影伫立。他一步步登上去,炎京在他脚下匍匐,众生在他眼中渺小!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黑夜,越过城墙,穿过天阳门,落到登天台的顶端,乐语也终于跨越百阶,登临天台。 耀眼的阳光越过他的肩膀,照在他的眼前人身上,所泛起的闪耀居然刺眼得令乐语不禁眯起眼睛。 这一刻的明水云比所有时候都要明艳动人,秀发别着鎏金双凤步摇,身穿无数金饰珠摇流苏点缀的雪白礼装,若轻云蔽月,若流风回雪。晨光照耀,皎若太阳朝霞,静而观之,灼若芙蕖渌波。 神圣而纯洁,华贵而高傲。 然而比服饰更加夺目的,是凌驾于阳光之上的神圣炽光,在她身上流转不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哪怕是拥有仙血体质的乐语在直视她的瞬间,都感觉到一股苍茫伟力在排山倒海地镇压精神,震慑灵魂! 明水云注视着乐语,嘴角一点点地扬起,眼里的光却慢慢地暗下去。她朝乐语伸出手,轻声说道: “你来了,我的剑鞘。” 乐语牵住她的手,宛如臣子单膝跪下。 “我来了,我的饲主。” 转载请注明出处: ------------ 第555章 问题 炎京崇圣门的城墙上,铳弹乱飞,喊杀不绝,已经上百年不曾经历战火的炎京防线,再一次接收到鲜血铳弹弓箭炮火洗礼,和平的灰尘被洗刷殆尽,露出万古不变的战争要塞。 “停止射击,停止!那是余指挥使和谢司长!别误伤他们!” 在守卫们惊恐的眼神里,他们依赖崇拜的两位武柱被重重击飞,余客用两杆大枪拄入地面阻住自己的退势,差点就被打出城墙摔下去;谢尘缘甚至被打得撞破角楼的墙体,砸伤了角楼里正在射击的士兵,生死未知! “看来这两位是非要留下我这位客人了。”手持双剑登上城墙的蓝炎回头看向银古月:“你率领先登队去扩大战果,优先摧毁耀石聚能炮。” “不愧是被誉为无双榜第一的战神。”余客抖擞精神,双枪一横,足以横扫城墙上的所有空隙,一人便能守住通道:“辉耀之大,人杰之多,炎京岂能囊尽英豪?炎京余客,请指教!” “炎京谢尘缘,向战神讨教。”谢尘缘从角楼里走出来,右手五指弹出剑丝,将最近的叛军先登战士撕成六块:“战神宽宏大量,不介意同时指点两位学生吧?” “不介意。”蓝炎昂起下巴:“再多一位老学生也不介意。” 余客和谢尘缘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去,便看见一位华丽老人宛如流星划破湛蓝的天空,坠落到城墙之上,吸引无数人的视线! 天空一声巨响,茶欢闪亮登场! “是校长!” “茶校长!” “兄弟们,将敌人打下去,别让校长看扁了!” “别给校长救我们的机会,要是让校长救了我们,他肯定会很嚣张地嘲讽我们,你们想想是不是都觉得快要气死了?” “对!” “没错!” “我都毕业了,绝对不能再受校长的恶气!” “冲啊!” 因为余客和谢尘缘被击退而衰落的士气,在面前这个白袍老人出现的瞬间,居然被拉升到了极致! 蓝炎眯起眼睛:“茶校长,有兴趣跟其他两位一起参加蓝某的课外指导吗?” “激将法?看来你对我不太了解,我向来不太要脸。”茶欢冷笑道:“兴趣自然是有,非常有,你可是临海军的贼首,你一死临海军必然溃散。” “谢小子,余小子,配合我先杀了他!” “最近跟校长联手的机会突然多了好多,”余客双枪舞出枪花,说道:“仿佛回到学院里似的。” “能同时接受战神和校长的指导,是谢某的荣幸。”谢尘缘十指舞动,无形剑丝斩破阳光:“无论谁光荣战死,谢某都不会失望。” “银古月,留下来帮我。”蓝炎笑道:“炎京人不讲武德,我们临海人也得团结起来。不过,茶欢你如此老迈,真的不是来拖后腿的吗?” 茶欢嘴角扯动,太阳穴旁青筋暴起,随手从城楼上的兵器架里抽出一柄长剑:“前几晚有一个自称仙人的家伙被我们打了半夜就受不了自燃了,希望你耐打一点。” “那你肯定不会失望。”蓝炎双剑交十:“不知为何,我最近多了一个我不太喜欢的绰号,你们喜欢称呼我为……” “不是人!” 金戈爆鸣,城墙上厮杀再起! …… …… “从最深的血狱里爬出来,而后直达天位。” 登天台上,明水云后面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琴乐阴,如果这是你送给水云宫的礼物,我相信她会穷尽一切来报答你。如果你渴求权力,那么未来十年,天下归琴。” “但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迷恋权力。” 登天台用来祭祀的祭坛上,茶世隐正盘腿坐在上面,宛如亵渎祖先的不敬者。 他身体泛起微光,正源源不断地流向明水云,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而是好奇看着乐语:“世间人物百中千样,或求名,或重利,或痴情,或仗义,但我看不出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你辛辛苦苦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让水云宫开心,还是为了满足你的自尊心?” 乐语站起来,在明水云担忧的眼神里微微摇头,轻轻推开明水云,在炎京的最高处,跟茶世隐面对面:“我是来询问几个我好奇的问题,然后完成我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 “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愿望。”茶世隐笑道:“只要我能回答上来。” “第一个问题,”乐语说道:“如果以不死心驱动圣剑辉耀,是不是就能消除圣剑辉耀的负面影响?或者我问的更直白一点——为什么你没有亲手执掌圣剑,守护辉耀?” “从你知道我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在地下大厅里的时候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谈话,没想到你居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装晕……”茶世隐恍然大悟:“很好的问题,不过我得反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执掌圣剑?” “你为什么不能?” “我为什么能?” “因为你是明世隐,辉耀高祖的三弟,不死心的拥有者!” 旁边的明水云听得有些茫然,或者说这些话她都听得懂,但她很难接受或者理解这些话的真实含义。不过她也没有出声,静静站在乐语旁边,偷偷摸摸地用指尖触碰乐语的手。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茶世隐轻轻摇头:“这世界上,水云宫可以执掌圣剑,茶欢可以执掌圣剑,就连你都可以执掌圣剑。在两千年的时间尺度下,皇室血脉早已流传天下,哪怕是万里之外的西大陆,说不定也有人蕴含高祖血脉,拥有执掌圣剑的资格。” “但唯独我,是绝对不可能执掌圣剑。” 乐语一懵,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高祖他爹绿了? “别想太多。”茶世隐似乎看穿乐语的肮脏想法,解释道:“或许你们这些活在太平盛世的人应该无法理解,在那个人均寿命不到二十五岁,人类朝生暮死,大地处处杀机的百族时代,拥有血脉联系的家庭都是极易破碎的珍稀品。自生自灭的孤儿随处可见,人类得过且过地活着,根本无法组成稳定的家庭。” “我们四兄弟,都是养父母收养的孤儿。” ------------ 第556章 三个愿望 “时间实在是过于久远,小时候的事我已经忘记许多了。只记得父亲和母亲都是猎人,他们从被屠灭的人类村落里找到我们这些生还的孩子,将我们带回深山老林,抚养成人。” “母亲没有生育能力,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小孩子,在那个世道也愿意养育我们的原因。她和父亲都是很厉害的猎人,虽然山林里缺衣少盐,但我们四兄弟还是健壮长大了。” “那时候,我既不姓明,也没有名字。” 说到这里,茶世隐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身上的微光都随之起伏:“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四弟叫阿四,我叫阿三,二哥叫阿二,那大哥叫什么?” 明水云小心翼翼答道:“阿一?阿大?” “不,他叫明辉耀。”茶世隐露出追忆的目光:“他是真正生而知之的人,他说日月为明,所以取明为姓;他说日耀月辉,所以取辉耀为名。他脑海里有许多点子,他总是在领导我们,哪怕是身强体壮蛮横的二哥,只要大哥一瞪眼,二哥也会乖乖听话。正因为有大哥存在,所以父母才会放心出去打猎,让大哥照顾我们。” 乐语心里一动,隐隐意识到什么。茶世隐看向他:“这就是我为什么无法执掌圣剑辉耀的原因——圣剑辉耀永世与大哥血脉相连,跟大哥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最多只能借用圣剑的威能,根本无法执掌圣剑的权限。” “第二个问题,绝神兵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乐语问道:“这一点史书记载都有冲突,有的说是高祖制造的,有的说是高祖意外得到的,而《高祖纪事》里,则说四绝神兵是你们四兄弟从神仙里得到的!” “你看出来了。”茶世隐笑道:“《高祖纪事》是我写的。” “虽然不是从神仙里得到,但其实也差不多。不过那是一个对现在毫无意义的故事,二十四神兵便是世间绝响,你真的要听吗?” 乐语牵住明水云的手并举起来,只见一道清晰的流光之桥在明水云与茶世隐之间搭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馈赠从茶世隐身上转移到明水云身上。 “在仪式结束之前,你应该有很多讲故事的时间。” “这个故事,要从大哥往家里搬来一块陨石说起。”茶世隐说道:“虽然说是陨石,但外观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片黑色的圆圈堆叠而成,那种独特的工艺美感,哪怕这个时代都没有匠人能复刻出来。” “只要大哥抱着那块陨石睡觉,第二天就能拿出许多好吃的食物跟我们分享。炸鸡,烤翅,锅烧……我最喜欢的是名为布丁的甜品,二哥喜欢吃特别多油的炸物,四弟更喜欢那些甜甜的饮料……” “而且大哥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他带着我们下山,轻而易举剿灭了一个蛮族部队,救了一个人类村庄。” “在追随大哥的日子里,我们一边享受大哥的好处,一边对那块陨石好奇起来。” 乐语问道:“然后你们也接触了那块陨石?” “不,大哥千叮万嘱不许我们碰陨石,哪怕我们心里痒痒,也不敢违反大哥的命令。”茶世隐摇头:“直到我们从外面回来,看见家里只剩下父亲一个。” “似乎是大哥杀戮蛮族部队引起了蛮族的注意,有一个蛮族小队进入了山林,遇到了正在狩猎的父亲母亲……他们选择分开跑,然而母亲故意制造声响引开了蛮族……只有父亲活下来了,还断了一只手。” “那一天,我们第一次跟大哥发生了争吵。二哥认为,如果大哥让大家都拥有力量,母亲就不会死,父亲也不会断手。大哥没有反驳,治好了父亲的断臂,但仍旧勒令谁都不许接触陨石。” “但我们三兄弟都打定主意,夜晚偷走了陨石,试图获得跟大哥比拟的力量。” “后来发生的事,跟《高祖纪事》里记载的差不多。” 乐语回忆了一下:“你们对陨石许愿,然后就能得到神兵?” “我到现在都无法准确形容那一晚发生的事……”茶世隐叹息道:“那个陨石,似乎是一个……可以充能的工具。它告诉我们,它现在能源不足,所以只剩下一个名为《献祭》的游戏,如果能源充足,它能提供更多游戏……” “我们三兄弟在它的指引下,进入了《献祭》。《献祭》会根据我们想得到的宝物,而给予我们相应的试炼,我们完成试炼就能获得宝物。” “它还告诉我们,一旦持有《献祭》的宝物,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建议我们不要自己持有……但我们不拿宝物,我们又何必接受试炼呢?” “二哥想复活母亲,他进入了名为「啖吞百骨」的试炼;四弟想逃避世间的争斗,他进入了名为「善恶相杀」的试炼;而我想活下去,进入了名为「逢鬼必斩」的试炼……” “后来,我们都活着出来了,拿着自己想得到的宝物。” 说到这里,茶世隐忽然停住了。明水云悄悄跟乐语咬耳朵:“他是不是编不下去了?听上去好假啊。” “水云宫,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正因为听上去太假,所以才是真的。”茶世隐笑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将试炼里的内容说出来。不仅毫无意义,说出来连我都觉得恶心。” “后来呢?”乐语问道:“你们大哥发现你们的私自行动,应该很生气吧?” “是的,所以他直接将陨石砸碎了。” 茶世隐说道:“他本来只希望由自己承受所有代价,却不料还是让我们深陷其中……当然,那时候的我们并没有领悟大哥的善意,只觉得他实在是太专横,太凶恶。“ “那些碎片被收集起来,由太宗锻造成八幻神兵。剩下来边角料又被烈宗拿去,锻造成十二极神兵……这就是二十四神兵的由来。” “这世上或许还有不少碎片琐屑,但已经不足以作为神兵主材了。” “这就是神兵的故事。”茶世隐看向乐语:“你信吗?” 乐语沉默片刻,没有回答相信与否:“第三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登基称帝,成为永生不死的皇帝,令天下永远安享太平?”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当过皇帝?”茶世隐笑了:“而且永生不死的皇帝,跟天下安享太平有什么关系?” “你有足够的能力与智慧,你的寿命可以令你处于权力巅峰,你——” “然后我就能成为令世间永远保持太平盛世的明君?”茶世隐忍不住扑哧一笑:“琴乐阴,我本以为你还挺聪明的,没想到你居然抱有这种愚昧的英雄史观……你可知道历史上,除了高祖之外,谁在位时间最长?” 乐语还真没怎么读过书,他看向明水云,明水云脱口而出:“烈宗!” 茶世隐说道:“水云宫,那你还记得烈宗的历史评价如何吗?” “英雄盖世,但老来昏庸。”明水云复述皇院里学到的知识:“烈宗一朝后期党争激烈,世族土地兼并严重,朝廷乌烟瘴气,又因为无嗣问题弄得皇室纷乱,直至烈宗禅位文宗,荡涤朝野,方有‘烈文之治’。” 乐语顿时明白了,问道:“英雄盖世的烈宗,为什么后来昏庸了?” “因为他是人,不是政治机器,更不是神。”茶世隐叹息道:“信任的人欺瞒,他无法察觉;喜爱的臣子犯错,他不忍惩罚;忙碌的政务令人厌烦,因此他越来越少看奏章;皇庭的丝竹声如此悦耳,因此他听不见外面的民间疾苦。” “很多人认为,如果仁君名臣能永驻朝野,天下将永远太平,但这是错误的想法。很多时候,天下兴衰是历史规律,英雄只是推动者,而非主宰者;反倒是健康的政权交替,可以有效减缓社会矛盾,促进阶级流动。” “所谓的‘一朝皇帝一朝臣’,既是政治班底的交替,更是阶级流动的必然。” 茶世隐注视着乐语:“你这些问题,其实都是一个问题——你认为我有能力控制世间兴衰,并且觉得我不愿意去做,坐视天下溃烂至此。但事实上,我已经做过了很多尝试,然而现实告诉我,我只是一个长生不死的……庸人。” 就在此时,明水云身上炽光大盛,每寸肌肤似乎都有流光覆盖,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有莫大威能,甚至连她的眼神都能让乐语感到炽热。与之相反,是茶世隐身上光芒尽散,明明外表是二十几岁的年轻,然而却散发出风烛残年的暮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枯萎腐朽。 “第四个问题。”乐语问道:“取消圣剑空悬的方法……是什么?” “我的命。” “但你是不死的,而且你的命跟圣剑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死,但不等于我不可以失去生命。”茶世隐笑道:“至于我的命为什么能取消圣剑空悬……你认为圣剑辉耀到底是怎么驱动万里天光的呢?用你所掌握的知识猜,圣剑的原理其实很简单的。” 乐语思考片刻:“掌控光线的前提是充足的精神力……所以圣剑本质上令剑主获得足以偷天换日的浩瀚精神力。“ “正确。”茶世隐点头:“但精神力并不会凭虚而生,更何况那是千万倍于自身的精神力……这些精神力来自哪里呢?给你一个提示,第一宪章。” 第一宪章,辉耀宪章的光辉照耀全体公民,所有辉耀人从小都必须植入耀石芯片,激活精神力…… 乐语恍然大悟:“民众!” “圣剑辉耀的本质,其实只是一个接收精神力的工具。”茶世隐说道:“为什么圣剑辉耀能操控万里天光?因为挥剑时的人不仅仅是皇帝,而是辉耀土地上生活的千万百姓!” “你知道这一点后,就会明白圣剑辉耀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为什么皇帝无嗣暴甍就会圣剑空悬?因为圣剑传承的本质,除了血脉以外,更重要是民众的认可!” “皇位正常交替,就算皇帝死了,民众也知道下一代皇帝之谁,精神力会通过圣剑辉耀与新皇连接;然而皇帝无嗣暴甍,民众根本不知道谁是下一任皇帝,当他们不知皇帝,就会断开跟圣剑辉耀的联系,从而导致圣剑空悬!” “为什么圣剑需要空悬二十年才能再次使用?二十年其实只是一个虚数,本质上是当大多数民众渴求圣剑辉耀镇压世间时,圣剑辉耀就能焕发威能,而一旦经历十几年的乱世,民众自然就会渴求圣剑辉耀的拯救。” “那么,”茶世隐问道:“你现在能猜到为什么我的命能取消圣剑空悬了吗?” “因为你是辉耀烈宗。” 乐语彻底明白了:“民众的精神力除了流向皇帝,还会集中流向民间千年传颂的明君,譬如高祖,譬如烈宗。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你似乎想欺骗圣剑辉耀,让它将民众流向你的精神力,视为流向明水云的精神力!” 茶世隐微笑颌首:“除了愚蠢的英雄史观外,其他地方你还是挺聪明的。” “那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已经说了,我的命。” “你是不会死的。” “但我会形神俱灭。”茶世隐耸耸肩:“欺骗圣剑辉耀的代价可是很重的。” 乐语微微一怔:“那你要怎么活过来?” 茶世隐反问道:“你觉得我长生不死的能源是来自何方?” 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乐语指向东边的太阳:“光。” “我形神俱灭之后,或许十几年时间,或许几十年时间,或许在辉耀,或许在西大陆,光就会重新编织我的身体。” “绝神兵,是绝不会让持有者通过死亡而逃离献祭。如果绝神兵不让你死,你就绝对死不了。” 茶世隐嘴角露出苦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还能跟你再见一面。” 乐语心中再无疑惑,平静说道:“会有机会的。” 茶世隐此时的身体已经若明若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然而他此时却是双眼发光,紧紧盯着乐语:“那么,琴乐阴,在我沉睡之前,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 乐语看向明水云,明水云露出笑容,然而吐出的却是虎狼之词:“琴乐阴,给我跪下!” 啪!在圣剑辉耀的加持下,明水云与乐语的君臣联系被加强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乐语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执行完明水云的命令。 “我很早就想这么试试了。”明水云吸了吸鼻子,嘻嘻笑道:“这么听话才能算是我的剑鞘嘛。” 乐语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明水云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仿佛直接从早晨到了夜晚,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整个世界。 “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说罢,明水云松开了乐语,朝天空伸手,一柄炽光组成的圣剑迅速在她掌中凝聚。她看向南方,高举圣剑,如同代表天神君临,制裁世间逆臣! 这时候,赤发白雪君的声音在她后面传来:“水云,还记得我跟你契约时,我跟你许下了三个愿望吗?” 明水云微微一怔,笑道:“当然记得,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从今往后,你既是我的剑主,也是我的饲主」,说是要定期吸我的血,但除了那一夜以外,你之后根本就没吸过第二次。” “现在,我要许下第二个愿望。”乐语说道:“让我摸一下圣剑辉耀。” 明水云轻轻咬唇,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这算什么愿望,就算你不许愿我也会让你摸的……喏,摸吧。但执剑人已经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圣者遗物是无法复制圣剑辉耀的,你已经……很努力了。哎呀,你别这样啦,我又不是马上就会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未来可以一起努力,去实现我们的理想……” 单膝跪地的乐语,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圣剑辉耀。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炽光组成的健身,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 “现在,我要许下第三个愿望。” 他抬头看着明水云,五指猛地按住圣剑辉耀的剑身。 “第三个愿望是,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在明水云惊呆的眼神中,乐语主动将自己往圣剑辉耀送去,剑锋贯穿了他的喉咙,带出淋漓的鲜血! 《你有种就杀了我》无错章节将持续在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书海阁! 喜欢你有种就杀了我请大家收藏:()你有种就杀了我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 第557章 圣剑,落下 呼。 圣剑带出丝丝风声,那是脖颈里溅出的血的声音,像风声那么寂寞。 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茶世隐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在漫长的岁月里他见过太多不讲逻辑的突变,历史上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往往比剧情还离谱,比野史还要野。别说琴乐阴自裁,就算琴乐阴斩杀明水云,也顶多只能让他感叹一声年轻人真会玩。 更何况,他看得出琴乐阴根本没死。琴乐阴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前者是因为他的冷血体质,而后者…… “「死灵书」的死而不僵吗……等等,不仅是死而不僵!” 茶世隐发现‘琴乐阴’忽然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明水云’,他的表情从茫然变得惊慌,从惊慌变得悲伤,眼神里露出深深的哀求。 然而‘明水云’却忽然变得高傲冷漠,平静地注视着‘琴乐阴’,深邃的瞳孔里是毫无妥协的决然。 仿佛在一剑之间,‘明水云’成为唯我独尊的剑主,而‘琴乐阴’化为唯唯诺诺的剑鞘…… 又仿佛…… ……他们换了个人似的。 “竟然如此……原来如此……”茶世隐身体颤抖起来,哪怕面对明皆尽也无悲无喜的他,这一刻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普通人一样失态了:“……如此真是……” “太好了!” 他紧紧盯着‘明水云’,嘴角止不住地上翘,眼里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但笑容里满是浓墨般的恶意,声音里透着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 “……我在未来等你。” 清风吹过,茶世隐的身体如同尘沙般被吹散,只剩下衣袍落在祭坛上。 登天台上,只剩下‘明水云’和‘琴乐阴’。 “你的内景战法学得不错,真是太好了。”乐语蹲下来,手掌泛起微光,治疗对方脖子上的剑痕:“我可不会内景战法。” “你……我……”水云嘴唇颤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忍不住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皇,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变成了琴乐阴! 琴乐阴变成了她! 如此荒诞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普通人根本没法反应过来。水云没掐一下自己的脸检查是否做梦,已经算是她的心态很好了。 直到乐语治好了剑痕,水云终于回过神来。她似乎已经观察出了答案,又或者她从琴乐阴的记忆里找到了真相,她没有询问那些多余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我最开始的计划。” 乐语轻声说道:“别去寻找我的记忆,认真听我说……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根本不想参加寻剑争位,我有一个名为青岚的爱人,我的梦想是寻找神魔之井,辉耀里的纷争我根本不想理会。权力、功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虽然喜欢,但并没有喜欢到愿意付出努力的程度,除非喂到我嘴边。” “哪怕后来参加寻剑争位,我也是抱着观光的心情,打算随便玩玩,直到我遇到了刺客,遇到了拜狱。也并不是因为拜狱救了我,所以我就想实现他的梦想……而是,该怎么说呢……” 乐语抿去水云脖子上的血迹,说道:“他们为之赴汤蹈火的理想,他们死而后已的目标,他们哪怕咽气也在所不惜迈向的未来,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实现他们的梦想。”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消弭世间的战争。”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大家都不用哭泣。” “只要我愿意。” “不仅因为我有能力,更因为我知道未来的答案。我知道怎么拯救辉耀,也知道怎么让辉耀进入下一个历史进程,更知道世界未来的走向。” “我并没有伟大的理想,也不是热衷于拯救世界的好人,但如果辉耀真的需要一个救世圣人,我就会觉得……”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 “如果命运希望我这么活着,那么,就要好好活下去。”乐语说道:“所以,我主动踏入名为命运的浊流里,与你签下了契约。” “你也感觉出来,我从一开始就打算疏远你,甚至希望你厌恶我,憎恨我,仇视我。”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心无愧疚地进行计划;只有这样,才能为我的最终一步埋好伏笔。” “我最初的计划,就是扶持水云你登基上位,平叛天下,然后……” 乐语握住水云的脖子,冷声说道:“死而替生,取代你,成新皇!” “辉耀虽然已经腐朽,但终究是万民信仰,并且拥有圣剑辉耀,推翻重来杀生过多,而且连年战争只会让众生苦不堪言。若论乱武世间,白夜等逆光组织,又跟蓝炎之流有何区别?” “当然,若无死而替生,我应该会支持白夜,将一切推翻重来,再造乾坤。但死而替生给了我一个更好的选择——帮助新皇镇压天下,然后取代新皇,自上而下,改政革命!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主人,乃至整个世界的共主!” “最初计划里,你就是我登上皇位的阶梯,执掌至高权力的媒介!” “我对你的好,都会在未来千倍万倍地奉还回来,因为,我终将成为你!” 听着乐语如实说出他内心里最幽暗的想法,然而水云并没有丝毫愤怒,更没有恐惧,而是哭着笑着反问道:“是因为我很可爱,所以你改变了主意?” “可能是因为圣剑印记吧。”乐语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就算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是被圣剑洗脑,我也不介意……只要你对我的好是真的,你的话是真诚的,那我就要偿还你。我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也未曾想带着遗憾离开。” “等事情结束,我会用圣剑辉耀彻底解开你的印记。”水云抓住乐语的双臂,认真说道:“然后我们回到第一天,没有圣剑,没有契约,重新开始。”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妻吗?” “我可是皇帝哎,而且只是未婚妻又还没结婚,如果看见劲敌就想投降,我又怎么会参加寻剑争位跟双鲤姐竞争?”水云擦了擦眼眶的泪水,露出甜甜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 乐语怔怔看着她,点点头:“就这么说定。” 嚓! 圣剑穿过了纯白金煌的皇袍,乐语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右手的圣剑已经消失,圣剑辉耀出现在水云的手上,被她用来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所以,把身体还给我!”水云的声音就像是钉子钉进木头,比她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都要坚强:“开创我们未来的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哪怕换了身体,我仍旧有执掌圣剑的资格……一切事了,圣剑可以归你,但此时此刻,圣剑的主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我不会让你……再付出任何代价!” “选择吧,老师!”她伸出左手抚摸乐语的脸庞,冰冷的铁手环贴着乐语的肌肤:“用死而不僵让我活下来,还是让我因为你的死而替生死去?” 乐语嘴角流出鲜血,微笑道:“你这样总算是有点饲主的样子,你居然想驯养我……你笃定,在我们的赌桌上,你不可能成为输家。” “我赢定了。”水云说道:“但在我生命走到尽头之前,你都会是赢家。” 嚓! 在圣剑抽离的瞬间,两人灵魂再次互换,乐语回到琴乐阴,水云回到了明水云。 明水云瞬间远离了乐语,左手泛起微光治疗胸脯的伤势,右手伸向虚空呼唤圣剑:“老师,一切都将结束!” “是的,一切都将结束。”乐语轻笑道。 明水云愣住了,她的右手摸不到圣剑的剑柄,圣剑辉耀不听从她这个正牌剑主的呼唤! “如果你有更多时间阅读我的记忆,你就会看到我跟茶世隐的那一番对话,也会知道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乐语左手的铁手环开始变形,化为一柄华丽的繁金剑鞘:“你愿意主动‘杀’我,倒省了我一番功夫。我本来就打算在你身体转一圈就回来……我可没做好变成女性的心理准备。” 只见圣者遗物幻化的繁金剑鞘里,冒出一柄神圣炽烈的纯白光剑。无论明水云如何呼唤,圣剑辉耀依然牢牢藏在乐语的剑鞘之中,仿佛在贪恋片刻的虚荣。 “怎么……可能!”明水云懵了:“我才是皇帝,我才是剑主!” “我很早就知道,神兵认主跟随灵魂,而非身体。”乐语说道:“所以只要我在你的身体里转一圈,我自然也会拥有圣剑辉耀的权限。” “但这也意味着,这世上同时出现了两名圣剑剑主,那么谁会有更高的权限呢?茶世隐告诉我,圣者遗物是圣剑辉耀的剑鞘,是皇帝的剑鞘……虽然这毫无意义,圣剑辉耀又不存在实体,剑鞘又有什么用?但我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同时存在两名剑主,圣者遗物或许能让我占得一分优势……就像现在。” 乐语手轻轻站在圣剑剑柄上:“只要我还拥有圣者遗物,你就永远不可能夺回圣剑辉耀。感谢你,让我回到了这副身体。” “还给我!” 明水云急了,直接冲过来想抢回圣剑辉耀,乐语轻轻一闪,左脚一勾,就将明水云绊倒在地。 啪的一声,明水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愣愣看着白玉地板,仿佛不相信乐语会这样对待她,顿时泪眼朦胧,小嘴一撅,委屈地直接趴在地上哭了出来,甚至气得用拳头锤地板,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阻止我……我只是想,只是想为你做一点事……我也想你可以获得幸福!我也想你不用哭泣!这明明是我唯一可为你做的事!” “你可以为我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乐语拔出圣剑辉耀:“但这里面绝不包括,牺牲一个十几岁学生的未来,成全我的权力之路。” “我可是乐语,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乐语,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而且,我觉得……”乐语看着炽光组成的圣剑:“我或许是这世上最适合执掌圣剑的人。” 当他获得圣剑的权限,他就明白挥舞圣剑辉耀为什么会损伤寿命。 所谓的损伤寿命,并非是伤害身体。事实上历史上挥舞圣剑的皇帝都没出现过身体急剧老化的丑态,往往都是在最为璀璨的英年逝去。因为死得相当好看,没有痛苦,遗体英俊,因此他们的尸体又被誉为‘圣遗骸’,是皇室里极少数没有焚化火葬的遗体,而是选择进行遗体保存,时隔数百年仍栩栩如生,放到未来甚至可以直接当圣遗物使用。 挥舞圣剑辉耀损伤的,是灵魂。 皇帝挥舞圣剑时,千万百姓的精神力加诸于身,就像是气球被塞了过量的空气,膨胀到千万倍之大,虽然因为圣剑加持而没有立刻爆炸,但气球的材质已经因为过度扩张而坏掉了。挥舞圣剑之人,灵魂会被浩瀚精神力磨得宛如玻璃般脆弱,所以活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乐语并非是单纯良心发作想替明水云折寿,而是他觉得,「死而替生」会保护他的灵魂。 仔细想想,灵魂转移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损害灵魂,你换条新内裤都可能被内裤磨伤,更何况换了个身体?然而乐语死替了这么多次,却没有感到灵魂的丝毫异样,说明他的灵魂在「死而替生」的庇佑下坚如磐石。 退一万步说,就算乐语的灵魂真的被圣剑撑坏了,他也可以用「死而替生」转移身体修复灵魂。虽然无法确证,但年轻人成长时会持续增强灵魂,年轻人精神持续增长就是最好的证据,也就是说乐语只要连续找几个年轻死囚养魂,是有可能将灵魂恢复至最佳状态。 当然,以上都只是猜测。其实乐语之所以敢登天夺剑,是因为他以为圣剑辉耀会损害身体寿命,那他就真的可以随便乱用了——琴乐阴寿命耗尽关我乐语什么事? 如果乐语的猜测全都错误,挥舞圣剑不得不付出最惨痛的代价,那乐语……也可以接受。 他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到现在,留着这条命,可不是为了活成茶世隐那样可悲的人,而是为了活成他自己的模样。 不需要拼命的时候,就不择手段活下去;需要拼命的时候,那就将命豁出去吧。 “或许,我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乐语高举圣剑辉耀:“但我,绝对不能被这个世界改变。” 神圣光柱刺穿云霄,辉耀万里! 炎京的百姓,连连跪拜祈祷; 城墙上的浴血守卫,已经忍不住抱在一起欢呼; 正坐在涅若身上,压住涅若手脚不让他发疯的琴月阳,面无表情抬头望天; 耀钟楼里的宁心媛和颜伊,相拥着望向曙光; 东城门外的街道上,青岚、千雨雅、琴悦诗、黎莹、林雪坐在琴家车队里,神情复杂望向天边; 外军骚乱不止,蓝炎拉着银古月的后颈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其他外军也紧急撤退,但没有人追杀他们。茶欢、谢尘缘、余客、百雨金……所有武柱将军都静静望着那一道庇佑辉耀千年的光辉,准备见证史诗的一瞬。 “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乐语说道:“刚才我是臣,所以我死。” “现在我是君,所以……” “诸逆臣皆当死去。” 圣剑,落下。 (本卷完) ------------ 本卷总结以及预告(必看) 为什么【忠臣卷】在乐语尚未死替下一个对象就完结了? 简略回答:因为在这个时间节点会延伸出两个分支。 一个分支通向【忠臣IF线】,为大团圆的好结局。 一个分支通向【下一卷】,为真结局。 以下是为什么要写两个分支以及本卷总结: -----我是听日有病的分界线----- 或许有不少读者已经看出来,《死而替生》这本书其实是听日的发病之作。 毕竟除了有病这个原因,你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作者会用这么不可理喻的核心设定写网文。网文有千百种赚钱的写法,然而我居然非要选这种,那必然是我有病。 能看到这里的读者,十分感谢你们对这本发病之作的支持,我觉得读者作者这些名词已经无法描述我们的关系,我听日愿尊称你们一声‘病友’! 虽然说是发病之作,但为了病友们获得良好的阅读体验(掏钱订阅),其实听日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发病,尽量写出符合市场的网文,剧情全糖无冰,多奶少茶,西米露椰果往死里加。 是的,《死而替生》现在这个鬼样,已经是听日∠(°ゝ°)压制病情的结果,你们根本没看过听日发病的全盛状态。 然而从《双面人》写到《刺客》,从《刺客》写到《忠臣》,听日越来越觉得,病情已经压不住了,要爆出来了。 说来有趣,乐语在这一卷最后一章说的‘最初计划’,其实也是《忠臣》的最初大纲。我本来想写乐语被女皇赐死的剧情,然而不知为何,写着写着又变成了,嗯,恋爱喜剧? 虽然我觉得这一卷既不恋爱,也不喜剧。 总而言之,∠(°ゝ°)听日意识到自己要发病,并且及时停下了自己的手。 从第一卷写到第三卷,我越写就越觉得,我以前在开书前就构思好的剧情,真的有病,真的痴线,完全不符合当前的市场规律。 我觉得我如果将这种有病剧情写出来,我就是傻子。 那么有没有将发病剧情改成正常剧情的可能呢? 老实说,有。 但问题来了——这本书本来就是用来让我发病用的,如果你不让我发病,那我为什么还要写? 然而大家都是看护我到今时今日的热心病友,我不忍心让大家在毫无心理准备的前提下品尝我全力发病制造出来的文字垃圾。 所以,我选择写两条线。 第一条线,就是【忠臣IF】,在这条线里,乐语过上了如同童话般的生活,幸福快乐是结局。 「普通听日病友」在看完【忠臣IF】后,就可以删掉这本书,对你们而言,这本书就完结了,结束了,十分感谢你们一路以来的支持,敬请期待听日的下一本不发病的新作! 而第二条线,就是【下一卷】,也就是真结局。 听日连续三卷压制的病情,会在第四卷里全力爆发出来。真的,有些剧情我在敲键盘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缺脑,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写那样的剧情? 当然,那些常规毒点不会出现,听日只是发病,并不是想恶心人,在这一点上你们还是可以相信听日的人品。 所以听日想写的剧情,就是不恶心你,但会让你看得很难受的那种…… 而第四卷的主题,在第三卷里就已经提出来了: 「诅咒并非是用来杀人,而是要令人生不如死。」 我已经说到这里,所以,如果你认为自己是「资深听日病友」,那你可以对新一卷浅尝辄止。一旦感觉不对劲,就马上删掉这本书,别让我这个发病的作者玷污你心目中那个美好的听日。 我事先说到这样了,如果你看的不爽,不快乐,想砍人,可别来怪听日,听日已经知道自己要发病,尽可能提前警告各位病友了。 自知之明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所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开书友群了吧? 然后接下来是本卷总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这一卷其实写太快了,所有暗线都汇聚到炎京,我只能将它们全部掀开,然而还是漏了很多应该详写的内容,至于是什么就不说了。 而且乐语的实力也膨胀得太快了,在这一卷的末尾,他实际上已经通关了这本书,这也是为什么要写【忠臣IF】线的原因——在这个节点,确实可以完结了。 如果按照升级流写法,乐语应该在外区再换两次地图,然后再去炎京终结一切。但这本书成绩一般般,我又不想写长,所以直接快进到炎京。 绝神兵最初的设定并非是现在写的那样,是我偷偷看了本章说,心想‘还有这种操作’,然后就抄了病友们的点子,谢谢病友们的支持。你们可以猜一下第四把绝神兵的原型,跟逃离有关,是dota最著名的道具之一。 对了,因为我不看评论区不看后台的原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忽然多了几个盟主,真希望还能再多几个……不对,是十分感谢各位盟主,以及所有打赏听日的病友们的热情。 为了让盟主打赏得物超所值,听日在此点名表扬:新手村村长泰帕尔、书评管理员、花满心时亦满堂、用微波炉做末日派、星辰依然在上铁甲、佛系陈二哈、为决胜全面小康社会而奋斗、喰封、jkzz、猫墨墨、梨花看海棠。谢谢你们,是你们让听日吃得起炸酱牛腩捞伊面。 感谢投稿彩蛋章的各位书友,因为听日不爱看后台,所以很多时候未能及时翻牌,非常抱歉。 最后,如果听日写完【忠臣IF】线,忽然感觉心中惆怅,又适逢春分佳节,那听日有可能直接就此完本,不再折腾乐语了,让乐语也过个好年。 但也有可能,因为所有要素已经齐备,听日还是忍不住要发病,不小心将第四卷这种文字垃圾制造出来,到时候还请大家看在听日有病的份上照拂一二。 我再警告一遍——喂,前面可是地狱啊。 而下一卷(如果有的话)的卷名,在开书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第四卷,战神。 本文来源: ------------ 今天要晚一点 章节名:琴乐阴的葬礼。 ------------ 第558章 忠臣IF·琴乐阴的葬礼(一) 多年以后,当晨风大企业家荆正堂动笔起草自传的时候,准会想起那一趟参加葬礼的炎京之旅。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当他和妻子霏微乘坐「星刻-炎京」特快火车抵达炎京,从火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忙不迭地逃离铁板烧的座位以及宛如蒸笼的车厢,汗流浃背地涌入炎京崇圣站。 那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更是一个还没有空调的时代。 幸好车站里有小商店,里面最多的冰镇饮料自然是蒸汽商会生产的「五花可乐」,而且用的是晨风特别少见的琉璃瓶包装,喝完必须将琉璃瓶放回去。 虽然蒸汽商会的琉璃制品早已通行辉耀,价格低廉得连乞丐都可以用琉璃碗讨饭,但小商店居然用琉璃瓶装饮料还是忍不住令荆正堂暗暗吃惊——炎京人已经有钱到不会偷琉璃瓶了吗? 荆正堂其实并不爱喝甜的,但太阳实在是太火辣,当一口冰饮沿着喉咙凉遍全身,荆正堂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他环视一周,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连连咳嗽起来。 “不愧是炎京,就连空气都弥漫着工厂的香甜……”荆正堂揉揉鼻子,旁边霏微拿出手帕先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再去擦荆正堂的汗。 相爱多年,虽然霏微私下脾气依旧很差,但在外面绝对不会让荆正堂丢脸。 两人拾掇完毕便去排队出站,出站前还需接受身份检查。排到荆正堂的时候,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明:两页四折页的证件,正面首页印有「辉耀居民身份证」,下面是持证人的所在地、姓名、性别、出生日期、本籍、编号、颁发日期,以及当地巡刑司盖印的印章,后面三页登记了他的职业、黑白照片、父母子女、行程等信息,几乎囊括了他的所有个人信息。 虽然还有很多人没有办理身份证,毕竟黑白照片是一个巨大的门槛,但身份证明与火车使用权挂钩,特别是到炎京的火车,没身份证是绝对不可能上车的,因此荆正堂两夫妻早早就办理好身份证,不惜花费高价去星刻郡唯一一处可以自费拍照的「一瞬永恒」照相馆拍下他们的照片。 甚至还顺便用照片办理了结婚证,他们的结婚证是晨风区第一张结婚证。这是荆正堂这几年来花的最值的一笔钱,仅次于他对星刻白夜的资助——霏微为了这张证件开心了好几天。 如果不自费的话,等巡刑司的照相馆慢慢排队,哪怕蒸汽商会已经尽可能加大照相机的产能,但至少要再等一年。 由此可见,现在能有身份证件的,要么是在巡刑司那边有关系,要么是有钞能力。 “荆正堂,荆霏微……” 巡刑司人口监察部的黑衣干员瞥了一眼他们的身份证,一边登记一边问道:“来炎京有什么事吗?简单说一下就可以了,探亲,工作,观光?” 荆正堂迟疑了一下:“接受了朋友的邀请,来见他一面。” “那就是探亲,你最多只能逗留三十天。一旦超过三十天,正规旅店不允许继续接受你的入住,当你选择火车等国家交通工具离开,也需要说明自己为什么逗留时间超出。但如果你找到工作,可以拿着工作场所给的证明去最近的巡刑司将暂住时间延长至一年。”黑衣干员嘴皮子像铳械一样哗啦啦说出一大段提示,在身份证第四页的「行程」里写上今天的日期,然后拿出印章在手写日期上面重重印下红色的「30天」。 “沿着通道往前走,看路牌指引离开。” 荆正堂低头说道:“谢谢,辛苦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递出一张印有「辉耀人民银行」的紫宝票。 其实辉耀早就有金行,譬如东阳的银血金行,晨风的临海金行,苍蓝的猎人金行……但金行往往是当地资本家、世家、官员的所有物,而金行的主要服务对象也是当地居民。虽然也有纸质货币,但更多时候是需要‘刷脸支付’,得人票合一才可以给钱,各区之间的交易还是得通过金圆和散钱。 炎京自然也有银行,是朝廷户部开设的通商银行,但是在女皇登基改革后就变成了人民银行,而得益于工部侍郎颜伊创造的新防伪技术「圣光印记」,人民银行流出的宝票可以通过最简单的方式检查证伪:晒太阳。在太阳底下会浮现刺眼亮光的宝票为真,否则为假。 这种防伪技术在本时代几乎无法破解,而且据说还是利用了镇国神器「圣剑辉耀」的权能,更别提目前朝廷权威空前鼎盛,有连续三年丰收的粮仓作为宝票兑换的底气,因此圣光宝票一经推出,便获得无数百姓信赖。 宝票分为金紫蓝黑四种,黑宝票1钱,蓝宝票10钱,紫宝票100钱,金宝票1000钱,金圆不再作为常规货币。 在这个一口家庭只需要十几钱就能一天三顿吃好喝好的现在,一张紫宝票的价值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黑衣干员在收走紫宝票后,脸上的疲惫和冷漠尽去,露出笑容说道:“沿着通道出去就是欢迎大厅,如果有人接你,肯定会在那里等你们。如果没人接待你们,继续出去就是公交车站,我推荐你们坐11号车直接到达射阳大街,那里是炎京市中心,旅馆酒楼很多,虽然不便宜,但绝对不会坑骗外区人。” 老实说,光是这一句‘不会坑骗外区人’就已经价值一张紫宝票。要是不小心住进那些黑心旅馆,被骗钱倒罢了,这场旅途惹了一肚子气才是最亏的。 荆正堂再次道谢,牵着霏微的手沿着通道前进,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炎京欢迎你」的牌匾。 这时候霏微戳了戳他的腰窝,指了指大厅里一处挂着旗子服务台,只见旗子上写着:「持有告别邀请函的客人请来此处登记。」 服务台里居然坐着一位蓝黑干员,三位黑衣干员,不明真相的旅客们都暗暗侧目,心里对‘告别邀请函’产生了各种幻想。 霏微盯着荆正堂,荆正堂轻轻摇头,牵着她背着行李快步离开了欢迎大厅,来到人头涌涌的公交站台,排队坐上11号车,在摇摇晃晃中迅速进入主城区。 途中,荆正堂看见窗外时不时就有穿着疾刀靴的人穿过,几分钟间已经不下十几人,忍不住说道:“疾行者也太多了吧。” “外区来的?” 坐在他前面的短发女子饶有兴致地回头说了一句,但旋即就笑着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但外区人往往会因为这里疾行者过多而产生误解,其实他们没那么危险。” “不危险吗?”荆正堂问道:“他们的速度比车还快,还敢在路上随意穿梭。如果一不小心互相撞上,手手脚脚断裂倒还好说,但一旦身体甩出去受到撞击,内脏会被动能震成肉糜,直接七孔流血死在路上,甚至可能因为撞到头,头像冬瓜一样炸开……我见过不少死在这上面的人,死得很难看。” “虽然他们看起来是到处穿梭,但其实还是遵守一定规则,只能在公路上飞驰,绝不能跑到人行道上。”短发女子说道:“而且想要购买民用疾刀靴,就必须经过一定培训并且得购买头盔上路,不然被巡刑司交通部的人抓到,会直接没收疾刀靴——那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损失。” “当然,这些举措也无法避免意外发生,但至少能避免他们当场死亡。只要不是当场死亡,旁边的人就可以进行救助,而且医官司对这种交通重伤患者有很大的优惠力度,最多修养半个月就能活过来。” “相比交通意外发生的伤亡率,疾刀靴带来的交通效率提升可高太多了。”短发女子说道:“城外区能短短几年就高速发展起来,跟疾刀靴的大力普及离不开关系。像这种东西只用在战争上是极大的浪费,而给民众使用,却能让他们摆脱土地的束缚,拓展他们的可能性。” 荆正堂道:“但让民众被土地束缚,不是辉耀千百年来的国策吗?” “《青年报》里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短发女子说道:“此乃两千年未有之变局。” “西大陆已经率先一步开发新大陆,若辉耀继续故步自封,维持弱民疲民愚民政策,迟早会被金发蓝眸的外族人轰开国门,逐步蚕食。我们已经慢了一步,只能不惜一切代价追上去。” “只是,这步子也迈得太大了。”荆正堂幽幽说道:“这几年的变化,比过去一百年都要大。” “人生苦短啊。”短发女子轻声说道:“毕竟人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脆弱,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没了。” 荆正堂脸色毫无变化,拱手说道:“感谢小姐的答疑,不知道有何请教?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跟我的一个属下长得很像,所以才忍不住跟你搭话。”短发女子笑道。 “不知小姐是……” “姓柳,名月宴。”柳月宴说道:“这几年一直在东阳工作。” “原来是东阳巡刑督察使!”荆正堂恍然大悟:“跟我长得很像……莫非你认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荆正风?在下荆正堂,这是内人霏微。” “你们还真是兄弟啊。”柳月宴:“荆正风下个月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不知。”荆正堂苦笑道:“老实说,我跟他已经许久没联系了。” “既然是你们的家事,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参加他的婚宴。”柳月宴笑道:“他是一个很渴望家庭温暖的孩子。” “我会考虑了。” 公车停下,售票员大声报出站名,柳月宴告别离开:“我先走了,祝你们在炎京有一段愉快的时光。” 荆正堂目送她的背影直至公车启动,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直到分别,柳月宴都没有问他为什么来炎京,是没兴趣,还是……有所预料? 当公车来到射阳大街站,荆正堂牵着霏微下车。哪怕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饶是被射阳大街的繁华糊了一脸:街道宽敞足以来让六辆车并排行驶,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人头涌涌摩肩接踵。 而且这里的店铺琳琅满目,各有特色,譬如荆正堂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卡牌交易」店,里面的墙壁上挂满了‘无双榜’附赠的人物卡牌,并且下面都有出售标价,其价格高昂足以令荆正堂怀疑购买者是不是聪明得不够明显。 然而旁边还有一个卡牌收购公告,收购价最低一张蓝宝票,最高收购价赫然是五十张金宝票,其悬赏的自然是初回无双榜附赠,全辉耀仅有九张的闪卡,‘战鬼’蓝炎! 询问了最近的旅店在哪,走过去的时候,荆正堂还发现炎京里有很多打牌室,只需要交一点点钱就能在里面打一整天的牌,店家会提供标准包、风包、林包、军争包齐全的《无双杀》,而且还会帮忙组建牌局,八人局、五人局、三人局应有尽有,这让最近刚迷上无双杀的荆正堂不禁感到有些手痒。 但他仍记得自己这趟旅程的主要目的,迅速来到旅店,用身份证登记开房,放好行李关好门窗。这时候霏微终于忍不住问道:“崇圣站那里不是有人接待我们吗?为什么不去?” “你还记得我们来的目的吗?” “不是因为你收到了邀请函,所以前来参加琴乐阴的葬礼吗?” “对。”荆正堂说道:“但你觉得,琴乐阴是那种甘心死得风平浪静的人吗?他可是‘隐相’琴乐阴,白夜党的第三录事,让全辉耀的贵族世家商人官吏成为他‘不惜一切代价’里的‘代价’,将辉耀玩弄于掌心的阴谋家!” 霏微这几年一直在帮丈夫经营商会,自然知道朝廷这几年的施政,后面全是琴乐阴的影子,被丈夫这么一说她也反应过来了:“你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我甚至怀疑琴乐阴其实没死。”荆正堂说道:“不过也不用害怕,就算有什么阴谋,也不可能是针对我们,我们还没那么大的能量……但贸然掺和进去,却也难免成为琴乐阴的棋子。” “高进现在是炎京纪律检查司的干员,以我们跟他的关系,他会跟我们坦诚相待。我今晚去见他先询问情况,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会保护我们。” 霏微也紧张起来了:“有这么严重吗?” “其实,我反倒希望琴乐阴还活着。”荆正堂苦笑道:“我本以为他大权在握后,会变得更加慎重,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的家族考虑。” “但没想到他的行动越来越暴烈,步伐越来越急促。当年的火烧玄烛,跟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比起来,居然变得不值一提!” “琴乐阴就跟我大哥一样,他们这种人,没办法死得风平浪静,只能轰轰烈烈地迈入坟墓! “如果他真的死了,以他的作风……” “他绝对会拉着所有敌人,一起陪葬!” ------------ 第559章 忠臣IF·琴乐阴的葬礼(二) “天杀的老不死!” 灰发的魏卫微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白金塔,正要找校长汇报工作的陈裂谷听到魏卫微的抱怨,等他离开后赶紧进入白金塔到七层,找校长说道:“校长,我刚才听到魏卫微在外面大骂天杀的老不死。” “居然有这样的事!”茶欢震怒:“我夙兴夜寐,鞠躬尽瘁,老骥伏枥,天天向上……我不就是让他成为第一届全国普通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的执行委员吗,至于这样吗!你喊他回来!” “好!”陈裂谷屁颠屁颠地将魏卫微喊回来,茶欢毫不客气,厉声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外面大骂天杀的老不死?” “是啊。”魏卫微说道:“我听到校长你说内阁对第一届高考招生多有阻扰,执行委员会里更是只有我一人代表皇院,谁看不出令将离那群世家大族贼心不死,仍旧想染指高考招生,阻断平民的晋升之路?所以我才忍不住骂他一句天杀的老不死。校长,你以为天杀的老不死是在骂谁?” “原来是这样啊。”茶欢恍然大悟,看向陈裂谷: “那陈主任,你以为天杀的老不死是在骂谁?” …… …… 等汗水涔涔的陈裂谷汇报完工作离开后,白金塔七层忽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校长,没想到你终于长大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一个穿着黑色干员制服的男人从窗外跳进七层,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底层干员,然而他头上却戴着一个极其诡谲的头盔,几乎将他半个脑袋都包裹住,眼睛和鼻子都没露出来,脸上只有一张嘴巴。 “哎呀呀,这不是炙手可热的朝廷红人,内阁学士,白夜党中央第二录事,炎京巡刑司司长安惧吗,真是稀客啊。”茶欢平静说道,端茶慢饮:“我可不记得你有会面预约。” “还是叫我无脸吧……但我以前找你也不需要预约啊。”无脸拉开椅子坐下来,他顿了顿,低头看向屁股下面的椅子:“我是不是真的太久没来了……你这里居然还有第二张椅子?” “没办法,这些日子来找我商量工作的人太多了。” “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吗?难道过去几十年没人找你商量工作?” “你说对了,过去几十年普通校务都是铸颜帮忙统筹,我就算工作也会在外面,根本不会在这里办公。”茶欢说道:“这几年我坐在这里的时间,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 “谁能想到堂堂死狂武柱也会愿意为朝廷奔走呢?”无脸笑道。 “他提出的百年计划我无法拒绝,“茶欢悠悠说道:“虽然有生之年我估计都看不见他描述的未来,但哪怕只是能离未来更近一点,都足以令我热血沸腾起来……我甚至开始抱怨自己为什么出生得这么早,要是我再年轻一点,能活得再长一点就好了……” “校长长寿百岁,何必自怨自艾?” 茶欢冷笑一声:“如果真有人可以长寿百岁,那这个人绝不应该是我。” 七层顿时沉寂片刻,三秒后无脸缓缓说道:“凡人因看见而相信,伟人因相信而看见……哪怕身死,但他也已经为一切打好了基础,为未来画好了蓝图,只要我们按步骤办推进,继承他的理念,继续他的工作,纵使披荆斩棘历经千劫,终究会抵达我们约定的彼岸。” “想必他在临终之际,会听见孩子的欢声笑语,会看见辉耀的国泰民安。” 茶欢抬眉瞥了他一眼:“说起来,‘仙种计划’进行得如何?” “跟野蛮……跟妖族的谈判依然艰难,石磐陀对血精石的归属权咬得很死,完全不肯放手,哪怕我们在夏暮自治区里多多让步他们也不愿意。如果谈不下来的话,那只能在夏暮区建立龙象战法学院。” “跟蛮族合作……放在几十年前,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都只会有一个方案:以武制蛮,杀尽蛮族,从它们的尸体上找出血精石。”茶欢感叹道。 “时代不同了,发展生产力是第一需求,为此可以压倒下其他矛盾。”无脸说道:“西大陆足足有数亿无休无眠不知疲劳的死灵劳动力,人人都是死灵术士,我们不可能在民力上与他们竞争,另辟蹊径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连蛮族这些具有特色的劳动力都无法运用,辉耀的国力根本不可能追得上西大陆。” “而且仙种的培养离不开妖族,妖族血气强盛,恢复力强,远超人类,一妖所提供的血气是数十倍于凡人。毕竟最后一头比蒙已经死了,我们可以尽情用妖血培养仙种,不用担忧会出现第二次‘妖血变’。” 茶欢忍不住叹息道:“微笑绝对想不到,他的死亡会成为辉耀与蛮族合作的最重要的考量因素之一。” 无脸继续说道:“更何况,金辉区夏暮区的开荒也用得着妖族。精灵自治区、泰坦自治区已经是未来五年计划的一部分,不过朝廷对他们暂时没有需求,可以徐徐图之,将他们彻底纳入辉耀的体系之中……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统领各族,成立辉耀命运共同体。” “辉耀要长大了。”茶欢轻声说道:“在舒适区里待了两千年的辉耀,终于能鼓起勇气去尝试新鲜事物。” “校长你不也一样。”无脸笑道:“像陈裂谷搬弄是非的小人,你可是最为厌恶无法容忍。换做以前,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你早就把他打出皇院了,怎么可能还让他窃据教务之位?” “此一时彼一时,”茶欢说道:“公平最重要是人权公平,人权公平最重要是教育公平……若不让天际人在教育系统占据一席之地,又怎么能让天际区相信朝廷会一视同仁,冰释前嫌?” “难道没更好的人选吗?” “还真没有,天际乱了太久了,有志之士都知道学文是救不了天际,全都去从武学战,大多数人的教育水平就是能读几本流行。陈裂谷是陈风暴的堂弟,从小身体虚弱再加上背靠家族,才有时间有资源学习文理。但就算如此,他的教育水平连皇院一年级生都不如。” 茶欢耸耸肩:“不过,他也不是没有真才实学,他负责的助学基金运营良好,天际学生入学人数逐年增长,学生们对他也颇为认同……相比之下,他喜欢钻营权谋,搬弄是非,野心勃勃这些缺点,倒是不值一提。” “最重要是,有他在,其他学生也不敢过分排挤欺负天际人了。” 无脸说道:“校长你终于明白了制衡之术。若是回到以前,皇院学生依旧以近畿、晨风、夏暮、雷音四地学生为主,便会导致教育失衡,进而导致政治失衡,最终便会步入历史的轮回——只有保持平衡,才有可能可持续并且健康地发展。”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茶欢放下茶杯,静静注视了无脸好一会儿。 “你想说什么?” “均衡已经被打破了。”无脸说道:“琴乐阴死了,旧时代的残党即将卷土重来,我们需要掌握更多力量。” “我就知道,明天就是他的葬礼,你选择这时候来找我,肯定不是来请我吃饭。”茶欢冷笑道:“掌握力量?你们白夜党已经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外区官吏与白夜党几乎是二而一一而二,估计过不了几年,辉耀里就会变成非白夜无以为吏,非白夜无以为官!” “都是他的功劳。”无脸叹息道:“他完善了我们的政治纲领,赋予了我们的名义,让我们自己团结基层获取权力……如果他还能再活二十,不,再活十年,有他为白夜掌舵,届时白夜必定能彻底成熟,那样我就算死也瞑目!” “但他死得太早了,白夜也太年轻了……虽然因为他的帮助,白夜能光明正大进入朝廷中枢,为大多数民众发声,影响辉耀执政,但白夜也因此缺少腥风血雨的磨练,如同被细心呵护的孩子,迟早会被世间险恶所吞噬!” “玉不琢不成器,凡是轻而易举获取的东西,迟早也会轻而易举地失去!” “事实上,目前已经出现些许征兆,白夜内部贪污腐败的案件越来越多,甚至就连纪律检查司那边也出现了腐败分子……残党们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哪怕琴乐阴曾经巡游辉耀,手持圣剑杀得人头滚滚,天下世家十不存一,贵族人人自危,地主剥皮塞草,奸商悬挂路灯,但还是不够!” “再完美的制度也会被找到漏洞,再璀璨的精神也敌不过人心的贪婪。”无脸说道:“只有掌握绝对的暴力,才能保证未来能及时修正!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 “你什么意思?!”茶欢脸色剧变。 “圣剑辉耀!”无脸说道:“为什么琴乐阴孤身一人就敢收服五区?为什么他一声令下就能让世家授首,贵族跪服,地主惊惧,民众追随?死在他手里的何止万人,若非白夜在各地有人才储备,好些地方都快被他杀得无人管理了,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没人敢造反,没人敢反抗,全都乖乖接受审判。甚至连逃跑的人都少,更多人选择在他到来之前就选择在家中自杀!” “只因为他执掌圣剑辉耀!” “因为圣剑,武柱在他面前也瑟瑟发抖,千军万铳不过等闲。” “因为圣剑,民众近乎狂热地追随听命,世家贵族生不起半点叛心。” “哪怕自从那一天后,他就没再挥出过一剑,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他们敢残害百姓剥削民众,那柄圣剑会再次落下!” “所以,我们需要圣剑辉耀!”无脸声音里透出狂热:“只有圣剑在众生头上悬起,方能辉耀天下,镇压魑魅魍魉!” “圣剑自然会悬起,”茶欢说道:“女皇陛下——” “明氏没这个能力!”无脸说道:“他们是至高无上的皇族,生来就享受荣华富贵,他们惜命,他们求稳,他们贪恋权力,他们不是众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会挥下圣剑,没有!” “别忘了,宪宗皇帝死了还不到十年呢。如果那些残党真的害怕拥有圣剑的皇室,那他们为什么还敢弑君?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新皇掌握了圣剑,也必然会用政治手段去夺取权力,而不是冒着英年早逝的风险用圣剑辉耀!” “校长你看过《青年报》连载的那篇科幻吗?你知道什么是威胁度吧?如果说琴乐阴的威胁度是100,那女皇的威胁度连10都没有!这还是建立在外面传的都是谣言,女皇并没有琴乐阴孩子的前提下……如果她真的有孩子,威胁度怕不是只有1!” “圣剑,只有掌握在敢挥动的人手里,才有辉耀的可能。”无脸说道:“所以不仅仅是皇室,琴家也不行。” 茶欢冷笑道:“所以应该是由你掌握?” “你我也不行。”无脸说道:“但我们可以根据圣剑的传承方法设计一个使用流程,确保在有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派人挥下圣剑;也让全体国民知道,圣剑从未空悬,辉耀始终守护众生!”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琴乐阴将他执掌圣剑辉耀的方法告诉我了?!” 茶欢终于听出无脸的潜台词,大声骂道:“安惧你这臭小子,你怎么不问问女皇陛下?她肯定知道琴乐阴为何能以外姓人与皇帝共掌圣剑!” 无脸说道:“琴乐阴肯定知道圣剑辉耀在皇室手上毫无意义,如果他想为辉耀留下一道保险,普天之下,除了校长又有谁有资格成为他的保险?” “夸我也没用,臭小子,”茶欢哼了一声:“琴乐阴死得干净利落,根本没有给我的遗书,也没有让我成为什么保险……我怀疑你是不是头盔戴太久导致脑子发育受阻,我都是半截身子埋进棺材的人了,他留保险也不至于留到我身上啊。” “说不定明天的葬礼……” “不会不会,这个绝对不会!”茶欢想挥走苍蝇一样摆手:“他如果真想告诉我什么,绝对生前就会告诉我,不会死了之后还遮遮掩掩像个傻逼似的……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戴了头盔吗?他会将这么重要的信息以那么高风险的方式传达给我吗?” “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琴乐阴多半只是机缘巧合,他的奇迹是不可复制的。如果能复制,他肯定早有准备了。” 无脸沉默许久,说道:“如果他真的有留下什么,明天葬礼是最大的可能。还请校长多加留意。” “你刚才说的很对,你们的确就是被细心呵护的孩子。”茶欢讥讽道:“他生前想方设法让你们不依赖他,不依赖圣剑,结果你们依旧是一群巨婴。” “你不明白。” “那就说吧,我可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之一,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无脸沉默片刻,说道:“其实我也知道,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抱团取暖,利益输送,政治联姻,血统纽带,子承父业,代代相传,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社会常态,白夜迟早会陷入相同的轮回。过去两千年里,像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遍,都是打破旧的,然后再造一个旧的出来。”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他来过,因为我们来过。就算我们离开了,他们还是得造学院,建工会,修医官司,体谅民众,惧怕民众,不得不在乎民众的感受……只是,如果能在民众这一边多加一点筹码,就能让另外一边堕落得慢一点。” “为什么白夜支部能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迅速出现?为什么民众愿意加入白夜,发出自己的声音,抗衡不公的世道?” 无脸站起来说道:“因为他们头一次发现,圣剑辉耀,愿意站在大多数人的这一边。圣剑给了他们的勇气,给了他们的希望,而我们白夜……只是圣剑的化身。” “打扰了,我没钱请校长吃饭,先走了。明天葬礼上见。” 说罢,无脸直接跳窗离开。 茶欢久久沉默,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他的视线忽然看向桌面上的相框,里面有一张黑白相片,相片里的老人和青年勾肩搭背,像两个过期的孩子。 良久,他忽然发出嘲弄的笑声: “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倒死了。” ------------ 第560章 忠臣IF·琴乐阴的葬礼(三) 秋风萧瑟,枯叶落尽,阴天沉沉。 琴家门外,没有任何特殊标识,只是在门口挂了两盏白灯笼。 守在门口的侍温呼出一口浊气。用他老师的话来说,在这种天气还要上班上学,那是真的惨。 “老温,居然是你负责护卫。”穿着白色素衣的丹赤霞过来打招呼:“我还以为会是金吾卫负责这里的安保,毕竟陛下也在这里……” “金吾卫在里面呢,你走进去就能看见指挥使在接客——不过他待遇比我好,起码有张椅子坐。”侍温抱着双手说道:“你有没有邀请函?没有就圆润地滚滚滚。” “你怎么还是这臭脾气……”丹赤霞叹息一声,掏出一张黑底金边的邀请函给门口的巡刑司干员登记。 他刚走进去没两步,又犹豫地回头,靠近侍温低声说道:“等下还要来很多大人物,说不定会有人带家眷来……听我一句劝,你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是来雅,换作她两只眼闭着都可以,反正都看不见。”侍温冷笑道:“我侍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秉公执法,用权力和道理将那些趾高气扬的人间垃圾踩在脚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铁板,什么叫南墙!” “想走后门,谈私情?”侍温举起手臂,露出他的鱼骨护腕:“我这件盔甲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这就是私情的代价,腐败的礼物,堕落的后果!” 丹赤霞叹了口气,心知劝不动侍温。 自从五年前在琴乐阴课堂上争锋相对后,丹赤霞意外地跟侍温有了些交情,成为侍温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离开学院后,丹赤霞成为了羽林禁卫,侍温则是加入了巡刑司,这时候丹赤霞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折寿短命也要学习战法——他想追查当年自己村子为什么会突然遭受火灾。 当年茶欢救下侍温和来雅后,也曾尝试追查起因,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茶欢空有武力,既无人缘,也不在体制,偏偏还有原则,斩人救人他自然是冠绝天下,但追查缉凶这种事,恰好是他无能为力的领域。 换作其他时候,或许侍温到死都找不到真相,然而他的老师偏偏是万人之上,甚至也是一人之上的‘隐相’琴乐阴,令侍温拥有了无人敢欺的背景;更重要是,这几年斗地主批贵族,许多官吏纷纷落马,将许多陈年旧案都翻出来。 如此得天独厚的境遇,令侍温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当年的真相——其实也是很寻常的故事,平时吃惯山珍海味的公子哥儿来到小村庄,忽然看上了乡下的清水豆腐,然而用强不成,反而被乡野鄙民弄伤,恼羞成怒之下便纵火屠灭了村庄。 但这不算什么,人渣什么时候都有,真正令侍温往牛角尖死里钻的,是当时朝廷的态度。因为公子哥儿的父亲是朝廷大员,巡刑司彻底沉默,所有人都默契地抹去信息,将村庄大火定性为意外,就连茶欢都问不出些许端倪。 侍温甚至没办法复仇,在妖变之夜那一晚,那个公子哥儿就变成了一头畜生被其他人砍死了。 也是从那时起,侍温全身心投入到巡刑司的工作中,日以继夜,从不休假,被他抓捕的犯人数以千计,被他击毙的囚犯有不少权倾一时之辈,以至于五年过去,丹赤霞只是一位普通的羽林禁卫,而侍温却是巡刑司大队长。 而且,侍温始终没脱下琴乐阴送给他的那套鱼骨盔甲。上百根铁针无时无刻都在刺穿他的血肉,刺激他的神经,酝酿他的痛苦,丹赤霞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作践自己——明明仇恨已经终结了。 “他一直想为了什么赌上性命,然而现在却连下注的理由都找不到了。”来雅聊天时这么说道:“别打扰他,让他逃进现实里吧。” 丹赤霞一直很佩服这个蒙眼少女,她的智慧几乎超出他见过的所有同龄人,来雅的成就更是那一届皇院学生里最高的——她已经是内阁的事务秘书。 但他却没法像来雅那般镇静,能眼睁睁看着侍温自寻死路,忍不住劝道:“侍温,你过去当然可以尽情用法律,用道理,用规矩去执行正义,但现在不一样了……老师死了!” “你除了跟来雅跟我有些交情,你跟其他人有交情吗?我都不提陛下了,当年琴悦诗会长、教育司林雪、户部黎莹、吏部千雨雅,跟我们有同窗之谊,但你可曾走动过?这几年你见茶校长的次数,够得上一掌之数吗?还有许多许多……你从来没建立自己的人脉!” “以前老师在,你在炎京里横冲直撞大家都愿意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如果再继续这样得罪人……是,你不会撞到墙,你甚至不会有敌人,但你绝对会陷入泥潭里什么事都干不成!就跟以前的校长一样!” “老师门下的学生,最多最多只会在你要死的时候拉你一把,但绝对不会主动帮你。你可以不讨人喜欢,但你不能讨人厌!” 丹赤霞拍了拍侍温的肩膀:“为自己打算一下吧。” 侍温平静地看着他,指了指门后:“进去吧。” “唉。”丹赤霞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但却站在侍温旁边,一起在琴家门前站岗,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侍温眼神复杂,冷哼一声:“好,反正我也站累了,接下来就由你来看门吧。” 丹赤霞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说起来,老师的葬礼规模也忒小了吧?以老师的功绩,我觉得哪怕进行国葬都不过分,然而这……” “他向来喜欢低调,你又不是不知道。”侍温对此并不奇怪:“哪怕朝廷里人人都知道是谁在内阁发号施令,但他就是不在内阁挂名,身上更是只有一个「掌剑使」的皇庭闲职。以前我还觉得他是为了大局稳定,才让令将离那老匹夫继续坐稳首辅之位,但现在看来……” “咳咳!”这时候丹赤霞忽然咳嗽两声。 侍温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干嘛?喉咙痒?想喝水自己进去倒一杯。话说回来,现在政局早已稳定,女皇也已经亲政,令将离到底什么时候下台,我手里掌握了一大堆令家的黑料,就等着痛打落水狗……” “咳咳,咳咳咳,咳咳!”丹赤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请问这里是琴家告别仪式的入口吗?”侍温后面,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苍老声音。 侍温转头看见一个阴鹫老者,面无表情说道:“邀请函呢?” 令将离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邀请函,丹赤霞连忙挤开侍温,打着哈哈道:“首辅今天怎么不带侍卫不坐车,旁边两个侍候人都没有,阁下乃国之柱石,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侍卫和车都是朝廷配备,老夫今天休假,自然是没有侍卫座驾,不然岂不是公器私用了?”令将离平静说道:“首辅之位如履薄冰,可不能再增加会被人落井下石的黑料了。” 丹赤霞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侍温冷哼一声:“请!” 就在这时候,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天杀的老不死,堵在别人门口欺负小孩子了?” 令将离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拱手说道:“茶校长别来无恙。” 看见茶欢到来,丹赤霞顿时松了口气,就连侍温都暗暗放下心来。要知道令将离不仅仅是内阁首辅,他更是一位武柱,哪怕是隐而不发的精神气势,都足以令他们两股颤颤,心神不灵! 茶欢随手拿出一张邀请函,搭着令将离的肩膀说道:“走吧老不死,我们这些老头站在这里,其他人都不敢进来了,怕把我们磕着碰着……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令将离有些讶异看着茶欢,他倒不是惊讶茶欢这浪荡性子,事实上这几年茶欢有返老还童的迹象,他的事业越成功,他的心理年龄就越趋近年轻人,不少人都觉得茶欢有望成为近代以来第一位活过百岁的老人。 真正令内阁首辅惊讶的是,茶欢虽然言语里很不客气,但态度上毫无疑问却是比以前亲近多了。以前茶欢都是瞪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哪还会勾肩搭背的? 令将离心里一动,轻声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将他当儿子看待。” “就他?他给我当孙子我都嫌弃他年纪太小。”茶欢冷哼一声,拉着他往里面走:“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下一次参加的可能就是你的葬礼,所以现在才多跟你说几句话,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有司马火在,老夫没那么容易死。”令将离说道:“放心吧茶欢,我们肯定都会比你活得长,不会给你在我们死后抹黑我们的机会。” “我抹黑你们还需要等你们死?”茶欢不屑一笑,“那你可要好好活下去。” “哪怕是我,看着一个没有熟人的炎京,也会被悲哀吞没。” 等两位重磅级大人物进去,琴家门口的干员们都放松下来,然后陆陆续续进去了更多来宾。 “谢执政!” 看见身穿白色素衣的谢尘缘,丹赤霞不给侍温得罪人的机会,率先打招呼道:“没想到你回炎京了。” 如果说得罪令将离还有救,那得罪这个就等着退休吧——谢尘缘现在已经是幽云区执政官,未来内阁学士的种子选手,最早响应并且大力推进改革的急先锋,甚至在白夜党初初踏入政坛就马上改旗易帜加入其中,五年内数次政治投机大获全胜,本人更是能力非凡,将幽云区治理得整整有条,去年幽云区的生产总值更是翻了一倍! “琴掌剑的邀请,谢某可没有拒绝的资格。”谢尘缘瞥了一眼刚进去门的两夫妻,“那两位好眼生,是最近的炎京红人吗?” “不,他们是来自晨风的荆正堂夫妻,似乎是老师以前的银血故人。”丹赤霞说道。 “银血故人……银血七奇荆正威的兄弟?”谢尘缘恍然大悟:“能被琴掌剑看重,想必也是一时人杰。对了,有来宾名单吗?我想看看有谁不认识,免得等下得罪了炎京贵人……” “抱歉谢执政,这个似乎不太合规矩……”丹赤霞挡在侍温面前,委婉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反正我进去后也知道来宾里有哪些人,现在让我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谢尘缘温和说道:“当然,如果真的不合适,那就是谢某冒昧了。” 丹赤霞微微有些动摇,就连侍温都没有吱声。然而不等他们答应,谢尘缘却是忽然看向街道另外一边。 “他怎么也来了……呵呵,这下有意思了。”谢尘缘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快步进入琴家,仿佛在避开什么。 丹赤霞和侍温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当那位戴着眼镜的儒雅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的镇定! “请问,这里是琴家吗?” 侍温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有邀请函吗?” “有。” 侍温打开检查了一下,平静说道:“请进,蓝提督,里面会有人接待你。” 蓝炎朝他们微微点头,平静地踏入琴家。等他离开视线,侍温和丹赤霞都忍不住大喘气——蓝炎居然回炎京了!? 五年前进攻炎京的叛军自然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在‘执掌圣剑’的底气下,朝廷宽宏大量地给了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仅没有处决叛军首领,甚至还允许他们带着忠心部曲离开辉耀——没错,就是赶他们出海远征,探查其他大陆!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是近乎流放的死刑,但不成想蓝炎率领的船队满载而归,并且带来详细海图,甚至抓了几个西大陆的俘虏,让朝廷彻底意识到西大陆的威胁。 一来二往,蓝炎数年来屡立奇功,哪怕履历上有巨大污点也难掩其光辉,更何况朝中还有琴乐阴的帮衬,因此蓝炎短短数年就东山再起,去年更是晋升水师提督,统辖辉耀三大水师之一! 但跟蓝炎的功绩相比,侍温、谢尘缘等人之所以这么在意他,更多是因为琴乐阴对他的评价! 「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 「只要圣剑不绝,蓝炎绝不敢反;一旦圣剑空悬,蓝炎绝不甘心。」 “老师怎么会邀请蓝炎回来参加他的葬礼……”侍温眼神闪烁:“难道是担心他死了之后蓝炎会反,所以把他骗回来杀?” 然而此时他们两人都已经意识到,今天这场葬礼,绝不会风平浪静。 内有令将离、茶欢、安惧这些朝廷重臣,外有谢尘缘、蓝炎等封疆大吏,按照琴乐阴的性格,他将这些人聚在一起,必然是另有所图! 忽然,内宅里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预告仪式即将开始。侍温马上让干员关好大门,然后他和丹赤霞一起进入礼堂厅,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那一尊厚重的柳木棺材。 所有来宾都已经入席,坐在最前面第一排的自然是女皇明水云、蒸汽商会会长琴悦诗、刑部侍郎琴月阳,以及吏部干员千雨雅、户部干员黎莹、教育司林雪、皇院教师奎念弱等亲密友人。 然后第二排便是‘无脸’暗惧、令将离、茶欢、谢尘缘、蓝炎等重量级人物。 再后面便是琴乐阴在生前特意点名要邀请过来的友人,譬如荆正堂、环境司执行委员衔蝉尘尘、东阳巡刑督察使柳月宴、外交司干员夏双鲤、封黛蓝、戚桃浪、宁朝颜、钟卿云等人(非皇族嫡系不许姓明)。 丹赤霞和侍温自然是得坐在后面,他们看见来雅旁边刚好有两个空位子,便安静坐下来等待开始。 这时候,女皇忽然转身将一张卡片递给后面的茶校长。茶欢看了一下卡片上面的内容,有些讶异:“我来?” “他说希望由你来主持。”女皇的声音带着一点柔软的哀伤。 茶欢没有推辞,他过去站在灵柩前面,面朝众人,这时候大家才忽然发现,今天校长穿着最朴素的白衣,没有添加任何其他颜色。 “各位亲属,同志们,朋友们。今日,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与琴乐阴进行最后的告别。他已经走完世间所有的路,守住世间所有的坚守,战胜世间所有的困难。我们深信,他将在您的照耀下得享安息,化为光辉永远注视我们。” 礼堂里响起抽泣声,好些女性都忍不住掉眼泪,就连侍温都忍不住眼眶红了。 “他是一位纯净的、美丽的、高尚的人,他的功绩永世长存,他的事业利在千秋,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砰! 忽然一声巨响,打断了礼堂里所有声音。 砰! 当第二声巨响爆起,众人的脸色变得惊恐起来,茶欢注意到他们在注视自己背后,他便缓缓转头望去…… 砰! 在众人的注视中,棺材里发生爆响,棺材盖被震得差点要掀开了。 ------------ 第561章 忠臣IF·琴乐阴的葬礼(完) “哎,这里是哪里?好黑啊,好窄啊!” “干嘛将我关在这里?我是掌剑使琴乐阴,白夜第三录事,炎京琴家家主,皇家学院副校长!谁这么大胆给我开这么大的恶作剧?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不少人都忍不住站起来了,黎莹擦了擦朦胧泪眼,脱口而出:“难道他还没死?” “废话,我当然还没死,你们死光了我都不会死!”棺材里的声音中气十足,又锤了一下棺材盖:“反了你们,快放我出去,别惹我生气,不然等我出去将你们通通鲨了!” 听到棺中人甚至还能对话,礼堂里许多人脸色大变,或惊恐,或喜悦,或笑意,或愤怒,赫然是相信了八成。 黎莹和奎念弱甚至已经站起来准备走过去,然而她们被旁边的千雨雅和林雪拦住了。侍温和丹赤霞本来想直接冲过去,但他们也被来雅拉住了手腕。 虽然这事情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旷古未有,不敢这么编,野史不敢这么野,但大家都很快冷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其他人都很冷静。 更重要是,离灵柩最近的茶欢,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平静地看着灵柩。 没人看见那位老人现在是何表情。 “怎么还不放我出去,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看着我死。唉,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的心都变得冰冰的……” “……哼,不过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也讨厌当什么隐相了。说得好听是隐相,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我不想背锅。” “老令啊,这些年辛苦你了,这些年我闯了这么多锅,都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帮我修修补补,然而大家都只知隐相不知实相。唉,他们也不想想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脑子比茶欢聪明一点点,但怎么可能会拥有驱动国家机器的能力?没有老成持重的辅相掌控大局,又怎能在短短五年创造那么多奇迹?” 茶欢冷哼一声,令将离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但政治这玩意就是云里雾里,身在局外的人只能阴谋化、简单化、标签化地看待这个全世界最聪明的人组建的游戏。说不定过个几十年,‘水云改革’的所有功劳都会被世人归功于我的英明,所有错误都会被世人归咎是老令你的过失——事实上好像已经有这种苗头了。” 这时候,令将离终于不再沉默,拱手说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说,令某自求无愧于君,无愧于位,无愧于民,无愧于心。” 棺材里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如果就这样走了,其实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毕竟我还是放不下二弟和三妹。” 琴悦诗微微有些动容,琴月阳脸色平静。 “你们不要误会,我不是担心他们的未来能不能幸福,我是担心他们未来会不会连累我的名声。”棺材里的声音十分毒舌:“三妹我已经放弃了,我明明都在她面前吊死了几十个资本家,让她知道剥削工人的下场,然而她明面上都说好好,暗地里还是想方设法钻漏洞赚差价,在这方面倒是学到我的半分真传——虚心认错,坚决不改。” 琴悦诗脸色一黑,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觉得后面那个叫侍温的巡刑司大队长似乎在紧紧盯着自己。 “不过看在劳动法是我主持颁布的份上,三妹多少会收敛一点,不至于落到挂路灯的下场……但也说不准,毕竟她也准备结婚了,到时候有了孩子,天知道她会不会用我的名字当挡箭牌获取十倍利润。” “月阳虽然看上去挺老实,但他骨子里有一股凶性,就像是火山里的熔岩,如果不爆发当然是春暖花开,一旦爆发,自然是天雷地火……不过我也没见过他爆发过。” “但我就是隐隐有股预感,在脱离我的羽翼后,月阳肯定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唉,但我都被钉在棺材里,又能拿他们两个怎么办呢?正所谓江山易移,本性难改,琴家人血脉里流淌着就是诡谲的银血,我只希望历史可以给琴家一个公正的评价——” “骂我的家人,可以,骂我,不行!” 琴悦诗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仿佛想盖住棺材里的声音。就连琴月阳也嘴角微微扯动,极其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感情。 “我果然还是逃不出功名利禄的诱惑,还是会担忧自己的名声会被连累。”棺材声叹息道:“说来也是,大好男儿,谁不想干出一番连时间都无法磨灭,永远铭刻在历史里面的伟大事业呢?” “蓝炎,谢尘缘,无脸,你们说是吧?” 大家心里顿时提起来——这里被点到的人,可是水师提督蓝炎,幽云执政谢尘缘,以及内阁学士兼白夜录事安惧! 而且这三人,都是身强力壮,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可谓是前途无限。如果不出差错,再过十几年,他们必然是辉耀的中流砥柱,甚至可能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有些聪明人更是想深一层:虽然白夜已经洗白转正,但安惧终究是革命出身,他本来就是要造反的;蓝炎就别提了,他已经造过反了;谢尘缘虽然名声比前面两人好一点点,但他也是趁宪宗遇刺崛起,作为屠刀迅速掌握权力,一看就是野心勃勃之辈。 也就是说,这三人要么走在造反的路上,要么曾经偷偷摸摸地造反,要么已经光明正大地造反! 棺中人这次点名,是有的放矢! 礼堂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守卫在四周的金吾卫握紧了长铳,十二禁卫指挥使余客更是守在门口,阻断出入。 然而被当众点名的三人却是十分平静,蓝炎跟谢尘缘交换了一下眼神,无脸甚至一动不动——毕竟他戴着遮挡头盔,没有眼神可以交换。 “别以为我被钉在棺材里面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棺材里的声音嘻嘻笑道:“你们肯定在想,我到底将执掌圣剑的法门交给谁了。或者说,你们在思考我留了什么后手,用来保证改革延续,天下安定。”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我确实是留了后手。像我这种以外姓人身份执掌圣剑的例子,并非流行一闪的璀璨,而是可以复制的奇迹!” 人们顿时耸动起来,就连令将离这种老臣也动容了,林雪等人更是倏地站起来——以她们跟琴乐阴的关系,她们自然早就询问过类似的问题,甚至希望自己成为琴乐阴的衣钵传人,成为第二代掌剑使,继续悬剑天下镇压山河。 当时琴乐阴的回答是‘不可能’‘没办法’‘告辞’三连,哪怕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色,琴乐阴就是一口咬定没有,因此她们也信了! 然而你现在人都躺在棺材里,才跟我们说你以前是在骗人的?! “在收到我的邀请函后,你们肯定在寻找谁是第二代掌剑使吧。”棺材板呵呵笑道:“你们也不想想,以我的智慧,难道会将传承放在一个你们能够触及的地方吗?” “不仅我的学生不知道,我的朋友不知道,甚至连琴家也不知道!你们或许以为我会将这份力量交给我信任的人或者组织,但正所谓世事如棋,天意如刀,人心难测,我现在能信任的人,明年能信任吗?后年呢?大后年呢?” “要知道掌握圣剑辉耀,就等于掌握了这个国家。水云以诚待我,我不能以身相许就已经很抱歉了,怎么还可以给她留这么大的漏洞?” “那么,第二代掌剑使到底是谁,在哪里呢?” 棺材盖的笑意几乎能穿透灵堂:“你们猜猜?” 大家仿佛能看见赤发白雪君那张惹人拳击的邪魅笑脸。 “当然,你们也可以认为我在虚张声势。但对于你们这种来说,你们是绝不会打一场必输的战争,所以你们哪怕心中怀疑,但除非有出头鸟帮你们验证,否则你们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场葬礼是勾引你们给我陪葬的陷阱,我可以大胆预言——” “终水云一朝,你们始终都会是辉耀忠臣!” 礼堂里余音袅袅,蓝炎忽然一声轻笑,站起来朝着棺木重重鞠躬。 “蓝某终生愿为辉耀奔走。” 谢尘缘也立马跟上:“谢某终生愿为辉耀奔走。” 无脸的话稍微多一点:“只要皇室仁明,白夜便为辉耀白夜。” “唉,我一个都被钉在棺材的人,怎么还要为你们这群活人考虑这么多呢?”棺材盖悠悠一声叹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执剑人说得对,我还是太执着于英雄史观,以为辉耀离开了我就转不了,但就算没了琴乐阴,难道就没有瑟乐阴吗?” “我能有此番成绩,又岂是我一人功劳?在这里,我要感谢辉耀全体官吏以及白夜行走的支持,谢谢我亲爱的女皇陛下的信任,谢谢令首辅、茶校长等仁人志士的协助,谢谢大家!” “所以……” “就算没了我,我们伟大的事业,终究会延续下去。” 棺材盖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肯定在猜测我到底为什么要开这个葬礼,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有,真的没有!被钉在棺材里面的人,就算智谋超绝更胜茶欢,又怎么可能算尽身后事?” “我找大家来,只是想实现我多年以来的心愿……没错,就是邀请我生平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过来参加我的葬礼,然后……” “我当场诈尸,吓你们一跳。” “哈哈哈,是不是被吓到了?”棺材盖哈哈大笑:“但里面只是放着一个留音机,是我特意拜托颜伊做的,声音里一点杂质都没有,高音准,中音甜,低音劲,是不是听起来很像我的声音?” 然而众人并没有愤怒或者笑意,而是暗自叹息。留音机、收音机两年前就已经问世,当茶欢等人对‘诈尸’没有反应时,他们就猜到棺材里面的声音应该是源于留音机。 哪怕琴乐阴将这个葬礼弄得如此喜庆,但意识到琴乐阴真的已经死了,跟琴乐阴有交情的友人还是难免有些伤感。 “不过你们也别以为我真死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无法容忍的事,我还是会掀开棺材盖回来的。”棺材盖幽幽说道:“这才是葬礼的精髓——我很期待我跟你们某些人再次重逢的那一天。” 虽然琴乐阴说得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但大家却更加伤感了,没人认为琴乐阴说的是真话。 “好了,是时候开始告别了。” 这时候琴月阳拍掌两下,然后金吾卫从外面鱼贯而入,将手里的火把递给礼堂里的来宾。 “我这个人很懒,什么都不想留下。”棺材盖平静说道:“无论我跟你们过去是有恩,有恨,有情,还是有仇,现在一人一把火,抿去我们的恩怨,斩断我们的羁绊吧。” “校长,你先来吧。”他轻声说道:“对不起,都到最后一刻了,还要麻烦你。” “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给我添麻烦。”茶欢盯着手上的火把,声音里有些哽咽:“这是最后一次了。” 火把在棺材盖上滚了两圈,落到棺材下面的稻草上。 “然后是林雪,黎莹,奎念弱,千雨雅,琴悦诗,琴月阳……来吧,不要客气,我知道你们平时对我颇有怨念,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复仇机会了。” 除了千雨雅和琴月阳,其他人几乎都是红着眼流着泪扔下火把。 “颜伊,宁心媛……别拖延了,幸福的日子其实不多,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侍温,来雅,丹赤霞……祝你们前程似锦,当然就算没有前程也没关系,按你们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吧,惹事了记得别说你们是我学生就行。” “双鲤宫,卿云宫,月宴宫……涅若,灭堂牙……虽然说不上不打不相识,但你们的失败确实是我成功的基石,你们败在我手里,你们应该要感到自豪。” 随着一根根火把落下,稻草迅速燃烧起来,不一会儿棺材就被火焰彻底吞没。熊熊烈火令礼堂变得温暖,让人不禁回忆起火棺中人的一生——在过去五年,他就像这次葬礼一样,燃烧自我,温暖众生。 很快,礼堂里只剩下一个人还拿着火把。 “水云。”棺材盖的声音已经有些扭曲:“来吧。” “为琴乐阴和明水云的命运,画上完美的句号。” 明水云沉默地看着燃烧的火棺,神色平静,投入最后一根火把。 熊! “哈哈哈哈,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火焰中的笑声越来越清越响亮:“别误会了,我并不是输给了世界,我只是暂时……不想玩了!” 熊!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注视中,这个玩弄了全辉耀,将所有人都算计得死死的男人,连自己的葬礼都办得如此干净利落。 琴乐阴,死于辉耀历2089年。 …… …… 夕阳西下,辽阔的平原上,一辆火车正往天际区疾驰,呜呜呜呜的笛鸣声响彻原野,惊起河塘的白鹭。 火车的特等舱里,一位相貌清秀的青年正挨着窗户眺望远方红霞。特等舱里其他座位都没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特等舱价格高昂,从一开始定价就是冲着割富人韭菜去的,平时自然没人乘坐。 但差异化价格自然也带来差异化服务,座位舒服不说,而且还有单独洗浴隔间,可谓是长途出行的最好选择。 忽然,青年嗯了一声,整个人蓦地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一个青衣绿萝的美丽女子扶着他的大腿站起来,橘红的夕光为她披上朦胧的薄纱。 他看了一眼,指了指嘴角。青衣女子一摸,摸出一根弯弯曲曲的黑毛。 她没好气瞪了青年一眼,嗔怒之间媚意天成,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走去洗浴间,过了一会儿便回来坐到青年旁边,抱着他就是一顿狂亲。 但很快她就停下来,直勾勾盯着青年看。都是老夫老妻了,乐语对这种闺房情趣也不在意,反倒是青岚此时的眼神让乐语感觉怪怪的,便问道:“干嘛?” “我其实说谎了。” “哪里说谎了?” “我以前跟你说,只要是你,就算没那么帅也可以。”青岚苦恼说道:“但我觉得还是帅一点会更好。” 乐语脸色一黑,扭头哼了一声:“我本人长得没那么帅,真是对不起啊。” “哎呀我开玩笑呢,你这么认真干嘛。”青岚嘻嘻哈哈抱环着乐语的脖子:“而且山珍海味也不能吃太多,还是平平淡淡的家常便饭适合我。” “我是平平淡淡的家常便饭真是对不起!” “是小女子说错了,公子别生气好不好?你大人有大量……” “长得不够帅的人是比较小气的。” “哼,小气鬼。” 火车特等车厢里的两人,自然便是乐语和青岚。 其中乐语现在用的身体,正是零号机——也就是他的原始身体。 他最初的身体自然早就被千羽流割断喉咙,现在都进入大自然循环里了。但他五年前挥下圣剑,战胜了外区叛军,同时也完成了系统挑战——指挥一场大型战争的胜利,要求总参战人数达到十万以上。 虽然乐语没指挥,但他一个人打败了十万人,自然是严重超标地完成挑战。 但刷新出来的挑战却又是那个‘屠戮一万人’的挑战,但这次乐语选择接受,因为他本来就要征伐天下,清理旧有阶级来推进改革。花了五年时间,乐语终于完成了这个挑战,借助系统威能创造了一具他完全自定义的身躯。 也就是零号机。 虽然外人都以为琴乐阴是因为挥舞圣剑寿命耗尽而亡,但其实是因为乐语死替零号机,那四号机琴乐阴自然就因为无人驾驶而自动销毁了。 “现在你的葬礼应该已经结束了吧?”青岚挽着乐语的手臂,问道。 “应该结束了。”乐语说道:“从此,我就斩断了世上所有羁绊,只剩下你——” “和女皇陛下,以及千雨雅妹妹的羁绊。”青岚迅速接话道:“话说,你就这样跟我一走了之去寻找神魔之井,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乐语装傻:“反正我也腻了玩政治游戏,寻找神魔之井的旅程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吗?难道你恋上锦衣玉食,不愿意陪我旅游了吗?” “那女皇陛下怎么办?”青岚扬了扬眉毛,咄咄逼人:“你不是不知道,皇室对她的婚姻催的很紧吧?以前有你在,大家以为女皇是你的禁脔,皇室才默不作声,现在你人都化灰了,你猜我们明年回来会不会看见女皇陛下抱着一个婴儿?” “难道这是坏事吗?” “坏就坏在女皇陛下现在有底气拒绝皇室乃至朝廷的逼迫。”青岚冷声说道:“皇室需要继承人,朝廷也需要宫主殿下安稳证据……你已经耽误了她五年,难道还想耽误她一辈子?”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乐语反问道。 “为什么问我?” “因为你是我爱人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反正你以前是这样教我的。”青岚点着乐语的下巴:“如果要二选一的话,你千万不要选我,我从来不做别人的备选项。”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乐语试探性问道:“二选二?” “兴许还是三选三呢?”青岚冷笑道。 “你可别乱说,雨雅只是通过她的劫强行猜出真相,强行认我做哥哥,我跟她是纯洁的兄妹关系。” “没有血缘那种?” “谁说的,我们体内都流淌着冷血。” 青岚撇撇嘴,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挨着乐语,看着夕阳西沉,星空染夜。 “如果真的找到神魔之井,我就能跟你回家吗?”青岚忽然问道。 “只要我和你一起,天下何处都是家。” “听起来好像乞丐。” “没办法,毕竟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青岚噗嗤一笑,旋即又幽幽叹息道:“公子,我好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怕老,我怕死,我怕有一天红颜老去,我怕没法陪你到永远,留你一个孤零零地待在这个世界。” “我不是跟你说,我已经做了不少实验了吗?”乐语说道:“有了「死而替生」和「死而不僵」,虽然不能大规模应用,但让三四个人通过不停替生获得长生不死,并非不可能——” “但你也从实验里得知,灵魂是有损耗的。”青岚轻声说道:“除了你能借助「死而替生」保护灵魂,其他人都会在转移灵魂的时候有所损耗。” “总有办法的。”乐语说道:“西大陆的死灵书,还有过几十年就会出现的不死心……这些都是能操控灵魂的神兵,说不定还有其他幻神兵极神兵也有类似威能,我们肯定能找到办法的。” 乐语抱着青岚入怀,温言安慰道:“先别担忧那么遥远的未来了,就算你真的没法陪我到永远,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辈子时间陪你慢慢变老。” 青岚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嗯。” 两人温存片刻,乐语忽然想起什么,从行李拿出两样东西。 “说起来,再不用可能就用不了,现在正是时候。” 青岚好奇地盯着乐语手上的那块黑色方形水晶,以及另外一块小一点的正方体:“这是什么?” “从我家那边带来的,这是手机,这是手机电池。” 这些年来,手机虽然经历了许多磕磕碰碰,但奇迹般没有什么损坏,而手机电池当然是一早就抠出来,不然电池肯定漏电漏光了。但就算如此,数年过去,电池的电量情况也很不理想,乐语并不抱什么希望。 然而装入电池后,乐语发现他居然还能开机,定睛一看,甚至还有4%电量,一开机就提醒乐语赶紧充电。 “来,拍个照。” 青岚有些奇怪:“我们不是拍过很多照片了吗?” “但那些是黑白照,这是彩色照片,而且清晰度非常高,可以将你的毛孔都拍出来……” “那我先去化个妆——” “别担心,自带美图效果,会把人拍的更漂亮。你看在手机的加持下,我是不是比琴乐阴更帅?” 青岚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嗯嗯嗯,是的呢!” 乐语高兴说道:“来,看着屏幕,露出你最好看的笑容,一,二……三!” 随着异世界手机里的快门声响起,两人幸福的笑颜在夕阳余晖下定格,时间为之凝滞,光阴在此止步。 一瞬,永恒。 (忠臣IF,完) ------------ 最终感言 当我写完IF线的结局,突然就……怎么说呢…… 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心生恻隐。 听上去好像是有些奇怪,对自己笔下的主角心生恻隐。但我知道接下来跟以前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以前我写再多困境再多磨练,主角最终都会否极泰来,从一万种解决办法里找到Happyending的路线,一切挫折磨练,最终都付笑谈中。 但这次不一样,乐语会像是折断翅膀的无足鸟,被风吹雨打坠落深渊,最终永世沉沦,再也飞不起来。他会裹满血与泥,痛饮悲与恨,一步步铸成大错,一步步踏进地狱。 他会彻底地斩断所有羁绊,在我创造的世界里受到无休止的折磨……明明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当我打开新一章,准备我敲出这期待已久的最终卷时,我忽然觉得很难受。 我反悔了,不仅是对你们反悔,更是对一年前的我反悔。 正如我开书所说,「死而替生」是我准备了很久的设定,我五年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觉得‘我替代杀我的人’这个设定很有意思,能引出很多有意思的剧情。我将这个设定藏了这么久,一方面是不符合市场,另一方面却是觉得自己笔力不足以驾驭这个设定。 一年前,我完结了两本书,太监了一本书,无聊时读回自己的废稿(我读自己的废稿都觉得我写的贼有意思),决定就写「死而替生」了,自认为能写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在脑海里构思了许多特别劲爆的剧情。 但事实证明,我其实还是才能不够。 因为我发现了一点——乐语没理由接受作者病魔的折磨。 他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结局,然而我为他构思的未来,却是在诠释命运无常,世道将人变成鬼……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悲惨。 正如乐语在第二卷里所说,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思考了一整天,都觉得这不符合我的美学,更不符合我的三观。我之前说我不会喂屎,但这种黑深残真的不是喂屎吗? 我只是想写有趣的,并不是想写《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就算是《活着》,好歹也有福贵前期嗜赌成性的铺垫呢(没有跟余华先生比较的意思,余华先生的作品一直是我越看就越不敢看但又越想看的经典)。 只能说我没能在前面留足够的伏笔,因此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乐语走进地狱。 其实哪怕是IF线的结局,都隐隐预示着乐语的悲凉。哪怕他们找到神魔之井也没意义,只要「死而替生」一天还存在于乐语身上,那他始终都是孤家寡人。 所以,我选择用第一卷最后一句话来结束这本书。 算了。 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虽然IF线略微粗糙,但我还是希望它就是这本书的终点,也是乐语旅途的起点。 不过,为了让大家知道我发病有多严重,我就写一小段让大家看看,请大家斧正。 -----听日有病的分界线----- 雨幕遮天蔽日,大地晦暗无光。 街上的战士比天空的雨滴还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如水银泻地,没有任何空隙可言。 乐语知道,他接下来将在雨幕下划出一道血线。 嘶。 疾刀靴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全身披甲的吕铃音紧紧抓住乐语腰上的锁链,任由乐语的疾刀靴带动她的疾刀靴,宛如比翼鸟在大地上疾驰。 “侍温,是这家伙吗?”尹冥鸿率军前来,大声问道。 全身披着赤血战甲的侍温,声音如同破锣般难听:“化了灰我都认得!” “妈的,他就是我们最想干掉的人……” “全辉耀最令人头疼的家伙!” “配合侍温,铳队听我号令,瞄准他!各步兵部队听我号令,按照《武柱对略》,围住他打!”牧晴眉蹲在街角小楼的天花板上,合气战法的声音响彻战场。 “苦战数年,你终于要穷途末路了!”无脸手持万世权杖,站在大军之前,静静等待乐语的到来:“看来,你还想维护无双战神最后的尊严?” “看,是蓝炎。”街道楼房二楼的临时指挥部里,林雪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情不自禁跟青岚说道。 乐语抬起头,青岚低着头,两人的视线穿过灰灰沉沉的雨幕,在肃杀的战场上相遇。 阔别十年,这是他们久违的重逢,也是最后的告别。 人生无常…… 纵使曾经抵死缠绵…… 纵使许下许多山盟海誓…… “呜……” 吕铃音抽了抽鼻子,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低着头抓紧那条连接着她和乐语的锁链。 “真罕见,蓝炎你居然带着累赘上战场。”侍温冷笑道。 “不,她不是累赘。” 乐语左手往后抓住吕铃音冰冰的手,平静说道:“她是吕铃音,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女儿的母亲。” “我蓝炎,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 吕铃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决堤而下,捂住喉咙里的哭声,大颗大颗的泪珠跟雨水一起打在乐语的手上。 青岚扶着窗沿,身体微微颤抖,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曾经的山盟海誓……永恒的爱侣情深……俱往矣。 “别哭。” 青岚忽然抬起头看着天空,风向微微有些变化,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脸上,沿着鼻梁恍如泪痕流下。 乐语抓紧吕铃音的手。 “你别哭啊。” 转载请注明出处: